躺在廢墟中,望月澈的目光在體型迥異的兩人之間徘徊,最終停留在荒木宗介腰間捆著的水桶包上。


    “還愣著幹嘛……”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死了不要緊,但《竹取繪卷》若是落在酒吞手裏,恐怕綾乃……


    “……快……跑!!!”


    想到這一連串的後果,望月澈隻覺怒急攻心,竟然就此暈死過去。


    “別看我自己也是‘爆衣50%’狀態,但和你們‘爆衣100%’的原因不一樣、性趣愛好也各不相同……”


    荒木宗介的眼神,從麵前修羅般的酒吞童子身上掃過,被對方腰間氣宇軒昂的“鬼金棒”逼退,落在了後方廢墟中雙眼翻白、人事不省的望月澈身上。


    “等等,那不是望月澈那個家夥嗎?”


    由於之前望月澈還保持著“茨木附體”時的惡鬼特征,他又第一時間被這過於基情四射的場麵震懾,沒將對方認出來。


    此刻,他身上大江山之力的侵蝕逐漸消退,恢複了原本眯眯眼光頭的模樣。


    “德川氏的那個守墓人,死了就死了……”


    身前,被他無視的酒吞童子雙目金芒湧動,本就高大的身軀再次暴漲一圈,周身金色妖佛之火衝天而起……


    “但那件東西,可不能任汝帶走!”


    被德川氏供奉複活之後,仙壽院墓所下方這處空間,就算是他酒吞作為鬼神的神隱之地。


    若是作為陣樞的「佛前石缽」被帶走,此處神隱必定無以為繼、分崩離析。


    而作為此間“神明”的他,也將“無家可歸”,化作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這樣吧,汝和吾幹一場……”


    毫無征兆地,酒吞童子腰間那本就粗壯的鬼金棒,體型暴漲、比之前延伸出老長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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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輸了,就和後麵那家夥一樣,排隊接受‘大江山的尻問’!”


    ……居然朝著身高不到他三分之二的荒木宗介的臉徑直戳去!


    “喂喂,囉裏囉嗦的基佬……”


    麵對視線中越來越大、血脈噴張的鬼金棒,原本神情謙卑的荒木宗介,眉頭微皺、下巴揚起、青筋暴漲、歪頭怒瞪,露出了極度不爽的表情。


    “看不出來……我趕時間嗎……”


    他雙手插袋,閃電般側身,躲過了被“金棒爆頭”之危……


    “五秒鍾!”


    “在你身上浪費五秒鍾,就當還望月澈那家夥,之前的人情吧……”


    話音剛落,荒木宗介左腿化作殘影,帶著破空之聲,由下往上高高抬起、平平直直地轟在了酒吞童子胯間!


    “……而且,我最討厭別人,拿‘槍’指著我!”


    “喀嚓……”


    無比酸爽的破碎聲,在寂靜的仙壽院墓所中響起。


    “嗚呃……”


    遭此“暴擊”,鐵血硬漢如酒吞童子,也隻能緊咬牙關、發出了沉悶的低吼。


    他全身因為腿間浸透靈魂的痛苦,止不住地顫抖著。


    如同一座轟然崩塌的山嶽,巨人般的酒吞童子,竟以“內八字”的扭捏姿勢夾緊雙腿、緩慢而無力地跪倒在了荒木宗介麵前。


    “這是……怎麽……”


    突然,俯首趴地的他,奮力地抬起了垂下的頭,震蕩的瞳孔中滿是不可思議和喜悅。


    因為,隨著那一腿相交,他體內的鬼神之力,正飛速地離他而去,湧入麵前這名“人類”體內。


    失去力量、然後死亡……


    這個過程對酒吞來說,並不陌生,也不重要。


    真正讓他又驚又喜的是,離自己而去的,並不隻是鬼神之力……


    還包括了這千年裏,日積月累在他靈魂深處,濃得化不開的“惡業”。


    ……


    明明已經槍挑眾鬼、鑄就大江山鬼王之位,但吃酒喝肉幹茨木的日子,卻讓酒吞逐漸迷茫,打不起精神。


    因為他發現,那些他原本期待的“神明”,全都是一些盜取眾生信仰、成就自我的偽物。


    這樣的存在,與自己,又有何區別。


    隻要力量夠強、夠粗夠長,他們也隻能和茨木一樣,在自己身下嗷嗷叫。


    這個世界,果然是沒有真正的“神明”存在的!


    不然,“慈悲”的神明大人,怎麽忍心看著平安京的黎民百姓,身陷百鬼夜行中,人如螻蟻、命如草芥?


    怎麽忍心看著愚昧的統治者,被偽神在幕後操縱,挑起一場又一場生靈塗炭的戰爭?


    怎麽忍心看著,潔白細嫩的少女,被自己破開心尖、暢飲熱血?


    怎麽忍心看著,一座座神社與佛寺,在自己的鞭撻之下,被戰火所焚盡?


    自己舍棄一切,投身惡鬼之道,竟然是為了追尋這虛無縹緲、從未存在過的“神明”?


    真是可悲、可歎、可笑,且無趣。


    所以,當那個名為源賴光的人類帶著手下,喬莊打扮前來進獻所謂“神明賜下的美酒”時,他沒有揭穿他們。


    畢竟,看著這些人類的大將軍,強顏歡笑地和自己一起吞食宴席上割烹的美味人肉、飲下混合著少女鮮血的美酒,也算是為數不多的趣事。


    而且,他也想嚐嚐,那壇來自“神明”的美酒,是否真的那麽罪人。


    那壇酒,沒有令他失望。


    那是死亡和腐爛獨有的甘甜。


    讓人心甘情願沉醉其中,在那熾熱的快樂裏不再醒來。


    醉也好,死也罷。


    反正,在這個沒有“真神”的無趣世界中,吾再也不需要,其他任何事物了。


    ……


    “汝……”


    在無力動彈的酒吞童子逐漸模糊的視線中,那名“踢爆”自己下體的男子,一言不發地收腳、背對自己轉身離去。


    “實在是……太有趣了……”


    隨著力量一點一滴抽離,他那由德川芳年用無數鬼佛之力畫作的身軀,開始出現一絲絲裂痕,宛若即將碎裂的瓷器。


    “這一招,可有名字?”


    微不可察的暗紅火焰,開始自那裂縫中噴湧而出。


    “招式名的話……姑且還是有的吧……”


    荒木宗介腳步一緩,抓了抓後腦勺,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這一招,被我一個朋友命名為……”


    「喂,幸平你這家夥,不是說好了和他們進行男子漢之間的公平決鬥,為什麽又用出了那封印的招式?!」


    「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呢,別人就被你弄得哭得稀裏嘩啦地、站都站不起來了!」


    「啊,抱歉抱歉,踢順腳了……我隻是覺得,趕時間去打工的時候,與其滿身大漢地在廁所裏死纏不休,這樣解決不是最快的嗎?」


    “……金·玉·崩·裂·腳。”


    背對著酒吞,一抹懷念的微笑,在荒木宗介嘴角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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