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遭到接連重創,大蓬的鮮血自望月澈口中噴出,濺到近藤勇的臉上……


    “抱歉,從我選擇武士之路的那天開始,就已經決定了……”


    毫不在意被染紅的視線,近藤勇在行雲流水般的貼身重擊後,抽出整個沒入那漆黑鬼臂、卻沒有粘上一滴鮮血的虎澈,毫無停歇之意地朝著麵前男子脖間斬出……


    “為了貫徹自己的信念,將擋在前麵的人都砍死!”


    這名看似憨厚的武士,舉手投足間招招奪命,眼中滿是對生命的淡漠。


    “不斷地、不斷地殺人,直到自己被人殺死!”


    身為“幕末第一斬人組織”的局長,殺人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和年少時在多摩田間除草沒多少區別……


    隻交手不過刹那,強如望月澈竟然已到了幾近被斬首的局麵!


    “嘿嘿嘿嘿……”


    生死關頭,麵對眼前這記避無可避的斬首一刀,慘遭重創、遍體鱗傷的望月澈不退反進,狂笑著邁前一步……


    “咣當。”


    某種金鐵交鳴、骨頭碎裂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


    “這是……”


    源自對危機的敏銳直感,讓近藤勇雙眼如針尖般收縮……


    “近藤局長,現在還沒注意到,未免有些不雅。”


    他下意識想要後撤,卻發現望月澈已經抬手接下了自己這必殺一刀……


    “這隻手,本就不屬於我的,任你斬下又如何?”


    不但如此,那焦黑的左臂竟如刀鞘般,將那略短的長曾彌虎徹連根吞入、用腕骨鎖住,無法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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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藤勇這才回想起來,從頭到尾,對方這猙獰的左臂,未曾有一滴鮮血流出。


    “就連力量……也變強了?”


    不但如此,對方自刀刃上傳遞而來的力量,遠比之前強悍了不止一倍!


    “不,是你變弱了。”


    原本傷痕累累的望月澈,全身灰焰忽如針芒炸裂,左臂上的焦黑沿著胸膛,飛速蔓延上了左側的半個身軀和臉龐……


    “這、這味道……”


    看著眼前形貌逐漸變得比自己更加不似生人的男子,近藤勇這才注意到,一股醇厚微醺的香甜,已悄然在自己口鼻間彌漫。


    “你用了毒?是……什……麽……時……候……”


    沉浸在這讓人變得柔軟、慵懶、不願舍棄的甘甜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江戶,坐在試衛館那破舊狹小的“芋頭道場”中,和眾人把酒言歡的日子。


    「來來來,近藤桑,難得今日官家賞了酒喝,再幹一杯!」


    「喔,源三郎,今天酒興不錯嘛……這點酒算什麽,等我們受了那些大人物賞識,今後自有喝之不盡的美酒!」


    「宗次郎別練劍了,快過來喝一點……隻要把你灌醉,明日的比試我就有機會了……」


    「喂喂,宗次郎還沒夠喝酒的歲數呢……話說,心底的陰謀全都和壺裏的酒一起灑在榻榻米上了啊!」


    「你們這群食客,近藤先生在此,竟然敢大聲嚷嚷……嘔哇哇哇哇……」


    「說什麽呢,明明是同為食客的阿歲你說話最大聲,還第一個吐了!」


    那是深埋在時光長河裏,永遠回不去、也憶不起來的,一分銀一壺的,劣質清酒的美妙滋味。


    “不,這不是毒……是酒……是藏在你自己心底,最香醇的酒。”


    就在近藤勇吃力地自那無限墮落的甘甜中凝聚起意識時,望月澈那漆黑的鬼手已然捏在了他的脖間。


    “這對破玩意兒被人弄斷以後,就變得不怎麽靈光了……”


    他額頭上原本的兩個紅色“小凸起”,此刻似乎已比之前微微長出了一截“鼓包”。


    “剛才閣下幫著熱了熱身,好像經絡和汗腺又疏通了呢。”


    在羊蹄山腳下某起“交通事故”中,「酒吞の鬼角」被折斷後,他便徹底失去了與其的聯係。


    “看來,我體內那兩個家夥,嘴上說不要,身體卻誠實得緊呢?”


    他身上植入的一手一角,平日裏看似水火不相容,在關鍵時刻卻又水乳交融得難舍難分。


    在與近藤勇交手時,那本以為已經徹底損毀的鬼角,竟然在危機的刺激之下,在同宗同源的「茨木の手臂」和「真·大江山之力」滋養下,如同雨後的豆芽般頑強地開始萌芽。


    雖然這「神便鬼毒酒」的氣息濃度大不如前,但隻要足夠的時間積累,亦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告訴我……你是什麽人?”


    體內的「神便鬼毒酒」越來越多,近藤勇那慘白的臉上浮現一絲酡紅,嘴角卻帶上了豪邁的笑意。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我叫……”


    “不,我問的,不是這個。”


    打斷了望月澈的話,近藤勇自顧自地問了下去。


    “貫徹自我理念的人……”


    “追尋生存意義的人……”


    “你是哪一種?”


    ……


    應慶四年,四月二十五日。


    淅淅瀝瀝的雨中,身穿黑色條紋織羽、胸前係著白色綱目、臉色黝黑的男子,正一臉肅然地坐在架籠內。


    身旁,一名士卒正在用剃刀小心翼翼地為他刮掉胡須、剃好月代頭。


    無視了四周手持火槍的部隊、一臉好奇的民眾以及人群中淚流滿麵的長子……


    他仰頭飲盡辛辣嗆喉的清酒,望向江戶方向的天空,由始至終不發一語。


    任憑手中的瓷碗,無力地落入一旁的土坑,也懶得看一眼。


    反正一會,自己的腦袋,也會滾到那裏麵去。


    “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待須發皆肅、衣冠整齊之後,四十歲左右的瘦高劊子手,拖著長刀來到了他身後。


    “快受電光三尺劍,隻將一死報君恩……”


    以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了一句,男子搖了搖頭。


    “隻可惜,不能像個武士一樣堂堂正正切腹。”


    身後的劊子手無聲地歎了口氣,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你……”


    原本背對著他的中年男子,突然回過了頭,一對虎目看得那劊子手動作一滯。


    “拜托你了。”


    隻是這麽說了一句,中年男子便回了頭,淡然地看向遠方的天際。


    “歲,現在在幹什麽呢?”


    在長刀及頸、人頭滾落坑底前的這段漫長時光,他的思緒已然飄散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抱歉,接下來的路,要你一個人走下去了。”


    回到了多摩鄉下,和背著藥箱沿街兜售的土方歲三一起,並肩奔跑在田間小路那個無憂無慮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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