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克勞福德除了手腕上的毒傷之外,還有一隻腿上了石膏。


    他和漢尼拔以命相搏的時候,動作上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會被成倍數的放大,曾經做過外科醫生的漢尼拔可以精確的找到致命的位置,這點從傑克的傷口上也能夠看出一些端倪來。


    一個月的時間隻是初步愈合了傷口,傑克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才能正式回歸工作。


    走出醫院之後,停車場的陰影裏站著等候多時的路易。


    自從上次送傑克入院之後,一個多月的時間裏,路易都沒有露過麵。傑克看到他的時候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傑克轉頭對自己的妻子貝拉說:“我記得醫院裏還有個杯子沒有忘記拿了···”


    傑克的妻子收拾所有的東西,她清楚根本沒有傑克說的那個杯子。但傑克顯然有話要和車庫裏那個皮膚蒼白的男人說。貝拉雖然很擔心傑克,但還是回頭往醫院走去了。


    隨著貝拉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遠去,車庫顯得愈發安靜。


    “萊斯特不在嗎?”


    “為什麽這麽問?”路易看起來有些疲憊。這一點不可能從吸血鬼一成不變的麵部表情裏看出來,但傑克就是有這種直覺。


    “上次你送我去醫院的時候,萊斯特也在病房外麵看著的。”


    “啊!你調取了醫院的監控錄像吧···我總是不太適應這種事物的存在,但這很好,這樣···所有的東西就都有規律可循了。”


    “也有沒有監控的時候。比如機場的那次,我認為是萊斯特帶走了漢尼拔,然後他回到醫院和你會和。這當中有個時間差···你有什麽想要解釋的嗎?”


    路易看著一臉認真的傑克,啞然失笑:“我不是你的犯人,你可不以這麽審問我,傑克。”


    傑克不為所動的盯著路易看了一會兒。路易沒有反應。過了半晌,傑克才又開口問:“最近遇到什麽麻煩了嗎?我想提醒你,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可以投訴和求助的地方的。”


    之前的盤問針對的是放走漢尼拔的敵人,而這時的詢問則是針對一個表現異常的朋友。


    “我就不能單純的過來看看你嗎···比如那個僵屍的毒素···有一定的潛伏期,如果你···我能夠很好的阻止你的屍變。”但這隻是擔心,傑克現在表現的一切都好,自然也不是要轉化的樣子。


    “變成黑暗生物···很多人都會羨慕的吧?”傑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石膏,迷茫一閃而過,但很快有重新堅定了起來。


    路易把這個細微的變化的看在眼裏。傑克或許不是最友善的朋友,但他確實是個非常優秀的fbi。這個世界上還是需要很多堅守原則的人,不隻是堅守原則,還能堅守住作為一個人類的自豪。


    “你是對的。黑暗生物的生命,就算是吸血鬼,也沒有永恒不變的一天。”


    “——我可以不追究之前的事情,但你要向我保證···漢尼拔不會變成吸血鬼回來。”這才是克勞福德最擔心的。一旦漢尼拔完成轉變,那麽他過往所犯下的罪過,人類社會的法度,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隔岸發生的事情了。


    路易認真的點頭。


    “當然,你得到我的保證了。”


    唯一和漢尼拔在一起的斯諾,從服用魔藥的那天起,就不算是完整的吸血鬼了。她已經失去了繁衍血族的能力,這是在兩種形態之間轉換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但路易也相信,在任何時候,斯諾都不可能轉化漢尼拔。她連這種念頭都不會有。


    意大利的一個月轉瞬即逝。上半個月斯諾和漢尼拔在卡特的牙科診所裏生根發芽,卡特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診所裏有一個神出鬼沒的吸血鬼,和一個並不安分,總是要求奢侈生活的病人。


    換個人做這樣的事情的話,卡特早就采取手段趕走他們了。但從漢尼拔麻醉退去,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開始,卡特就乖巧的像是個最乖巧的吉祥物。


    斯諾變成蝙蝠之後很自然的停留在漢尼拔的身邊。有一陣子,斯諾都懷疑自己其實已經徹底成為蝙蝠了,吸血鬼的形態才是偶爾出現的。比較一下兩種情況,蝙蝠的身體輕巧靈動,而吸血鬼的*則像是一具空殼。


    每次轉變之後的能量耗費都有些驚人。卡特這裏的血庫庫存很快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牙科醫生對於血液的保存不甚上心,斯諾在那些庫存裏還品嚐到肝炎的味道。


    她隻能慶幸漢尼拔當時沒有輸血的必要。


    否則將來報紙上寫——食人魔感染肝炎,威尼斯水上驚魂。那就是個很微妙的故事了。


    卡特從來不敢去問靜養或者看書曬太陽的漢尼拔···那隻蝙蝠是你家吸血鬼留下來監視我的表現的嗎?


    就像是卡特也不敢直接攔住斯諾告訴她:你不用留下一隻吸血鬼監視我的,我一定乖乖的什麽壞事都不會幹的!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還是,漢尼拔身邊有一隻蝙蝠,這個認知對於卡特來說已經非常常見了。他偷偷的研究過斯諾‘留下’的那隻蝙蝠。


    看上去像是外來物種,和威尼斯本土五大三粗的野生蝙蝠差別很大。更像是寵物店裏豢養的小寵物,如果···真的有寵物店會售賣蝙蝠的話。


    事實上,卡特的不探究和他的敬畏都是有原因的。斯諾某一天的下午曾經非常誠懇的曬著太陽,慢條斯理的和卡特‘聊天’。


    當時斯諾的那句話是這麽說的——“我和漢尼拔並不會在這裏停留太久···既然之前你沒有被漢尼拔給···我想小心點的話,你這次也不會。畢竟漢尼拔不會想要取代一個牙科醫生的身份的。”


    這明顯是恫嚇,卡特確實因此噤若寒蟬。


    在這份敬畏裏,他有時候又會莫名的覺得···或許斯諾並不是漢尼拔的同類,他們也有可能是···你懂的,···搭夥過日子的那種關係。


    不管卡特是怎麽想的。漢尼拔對那個總是趴在他胸口的小蝙蝠並沒有太大的抵觸情緒。更多的情況下,他會把蝙蝠當做蝙蝠本身,看書的時候,理所當然的無視斯諾。


    但如果斯諾在他的胸口睡著了,漢尼拔就會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攏住斯諾,力道不會壓痛斯諾,並且剛好把斯諾罩住。


    大多數情況下···斯諾就是這樣突然變回到吸血鬼的狀態的。


    一些微妙的變化在如此的反複轉換之中,緩慢的醞釀成形。斯諾不至於放下戒備,但在逐漸的磨合之下,他們重新找到了一種舒適的相處模式。


    隻有一個規則必須堅守。


    “我們在意大利。威尼斯的夜晚也非常的精彩,你不想出去玩玩嗎?”


    “我更傾向於在這裏看書。如果你想要出去的話···我必須強調一點···狩獵是被明令禁止的。”


    “城市裏可沒有狩獵的禁令。這裏是天然的狩獵地點。反而是那些偏遠的村鎮,如果燒掉一個人,就要有對應的解釋。大自然並不適合這項的運動···你要學會變通,斯諾。”


    有一度,斯諾覺得索性把漢尼拔帶到人跡罕至的農場去,這樣就不會有任何麻煩發生了。


    可是有些人天性適合城市,斯諾無法想象漢尼拔身邊沒有人環繞的樣子,對比之下,任何關於西部牛仔漢尼拔,或者牧羊人漢尼拔的職業假設,聽起來如同噩夢一樣。


    “你的傷還沒有好。”斯諾想了想,又補充說,“我想我們不應該再在這裏打擾卡特了。我購買了一棟房子,那裏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們可以一起去購買一些日用品,然後我們搬過去。”


    斯諾的那些寶藏在經過這麽漫長的時光之後確實還能夠發揮原本的價值。隻是一小袋子的古老金幣,就足夠置辦一處沒有任何的漏洞的記名房產。


    這次斯諾完全避開了漢尼拔的眼睛。


    “你來到這裏之後,有沒有找到過什麽有價值的藏品?···寶石或者油畫之類的東西。我記得威尼斯有個非常著名的博物館···”


    “···既然是博物館裏的東西,當然應該留在博物館裏。這有···什麽問題嗎?”


    斯諾這麽說完,隻覺得漢尼拔看了她好久。那雙沉鬱的眼睛裏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我記得巴爾的摩的地宮裏有一副莫奈的真跡。根據曆史記載,那副畫在畫廊裏失竊了。你是從黑市上購買來的嗎?”


    斯諾楞了一下。她對地宮裏的藏品數量記得非常清楚,但那些收藏的過程···卻是一片空白。


    不該是這樣的!


    這個時候,斯諾已經明白漢尼拔沒有說出口的問題了。


    ——一個滿世界建立藏寶地點的人,即使在來到新的時代的時候,也該不隻是想著變賣,而不收藏的。尤其是以斯諾現已知的收藏情況來說,她過去根本不是收藏愛好,而是收藏癖。


    一個差點被忽略掉的巨大矛盾點,就這麽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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