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就職的這家小報自稱貼近民生很接地氣,主編肥頭大耳,看起來像一個流氓。在入職大會的時候,他對我們提出的要求是做最市井的報紙。


    而他對我們圖片中心的要求是,多拍好照片。


    這句話邏輯正確思維清晰,但未免是一句廢話。若幹年前,在大學裏我看過一場球賽的直播,雙方打到第4節還有5秒,a隊以89比88領先。b隊最後0。3秒一個得分後衛拿球就投絕殺入網。似乎解說員的主隊是a隊,他如喪考妣地哀嚎,這個球如果沒進a隊就贏了。


    當時我和大學同學波波覺得他講得很有道理,確實是大實話,如果沒進a隊就是贏了。後來我們去食堂吃完飯才覺得,這他媽的是一句很廢的廢話。


    如果那個解說員放了一個屁,那就該臭倒一片人了;如果他沒放屁,大家就都聞不到味兒了。都他媽廢話。波波說。


    對於要拍好照片這個事,我們都很明白也很清楚,但是如何拍一張好照片,肥主編從頭到尾就沒給我們任何意見,所以我們開始揣測他對於好照片的標準,本報圖片中心的記者也開始各種探索性的嚐試。


    有人在去外地采訪時攜帶三腳架,把祖國的名山大川拍得十分美好,小光圈慢快門畫麵細致入微。胖主編看了說,沒勁。


    有人在專門在拍娛樂活動時把鏡頭對準女星的胸口大腿和臀部,胖主編目不轉睛地看了幾分鍾,然後批示:低俗。


    有人去拍車禍跳樓直擊血腥現場,斷肢殘手鮮血充斥畫麵,胖主編皺皺眉,你們的人性呢?人文關懷呢?


    圖片中心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都在研究,什麽是符合胖主編標準的好照片,但是大家都不幸地沒有找到路數,沒有什麽照片能入他的法眼。


    後來我在一次采訪中拍攝到了省委真理部的部長和胖主編親密握手的畫麵。我謹慎地把胖主編的臉部進行了ps,身體也進行了液化,然後把畫麵的色彩改變了白平衡,調得溫暖可人,一看就有一種冬天裏一把火的溫暖。


    這張照片本來被圖片中心總監老周拿去做反麵教材,說這是赤裸裸地篡改新聞圖片事實,結果沒想到胖主編在偶爾看到這張照片後直接把老周叫到總編室。


    老周心裏玄乎,以為總編看出這照片p得離譜,要大發雷霆,本準備做檢討,胖主編主動發話了。


    這照片拍得很好嘛,後期也做得很精良,誰拍的?這個其實就可以算月度好照片。


    老周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斷,硬著頭皮慢慢退了回去。


    後來,這張照片被衝印出來,一直放在胖主編的辦公室裏,直到那個真理部長因貪汙被抓,才被撤換下來。


    我在來到這個報社第2個月,就被破格提拔為“資深攝影記者”。


    我覺得這並沒有什麽奇怪,我另外認識一個叫老楊的同行,他的女朋友才幹了2年,那年23歲,她的頭銜是“資深圖片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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