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皆暗,閃亮的燈光、世界內部的太陽、灼灼燃燒的火焰……一切都像是被黑幕蒙上了,整個詭界失去了光,整片星空再也見不到一顆星星。


    但下一刻,又有光出現了。


    卻是代表著詭異、不祥的血紅色之光。


    一輪紅月從中詭界冉冉升起,高懸於灰霧之上,播灑下無窮盡的血色之光。


    山嶽、河流、建築殘骸,頃刻間都活了過來。大地在震顫,發出了哀嚎。無數生靈本能地叩拜俯首,口念讚頌之音。


    嘩啦——


    灰霧掀起萬丈巨浪,似在恭迎紅月的歸來。


    法則變得紊亂,整片天地、整個世界正在哀鳴。


    「猩紅之月!」


    無數人頌出了她的名。


    無數古老者眼含驚懼。


    她的形態難以描述,人們隻能望見一輪占據了整片蒼穹的紅月,就仿佛一個紅色的世界,貼於近在遲尺的天空一樣。


    她一蘇醒,大域、天地、宇宙,似乎都得俯首。


    有無窮的偉力往某個區域匯聚。


    古老者們可以望見,自紅月陣營中走出了無數侍者、卷者,活化的山嶽、大地,也顯化出各自的可怖真身。


    數量多到了,令人驚懼的地步!


    而這些邪神侍者、邪神卷者無一例外,都朝著某個方向殺去。


    那兒,翻騰的濃霧中亦顯化出一尊尊偉岸巨影,他們咆孝,他們搏殺,他們隕落。


    這亦是一尊尊可怕的邪神侍者、卷者,隻是數量較前者,大有不如。


    「這是……極夜陣營!」


    有古老者認出了其中某些侍者,呢喃著,麵色複雜。


    邪神陣營之間爆發拚殺,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但看到這些強大不比自己差多少的邪神侍者,宛如炮灰一樣隕落,古老者心情亦很低沉。


    邪神侍者尚且如此,他們這些生靈,真的還有容身之地嗎?


    天地震顫著,那方大域真正被打碎了,坍縮的巨型空洞將無數侍者卷入其中。


    猩紅色的滿月依舊高懸著。


    遠處天穹,灰霧之上顯化出了極致的夜色,她迅速鋪開,帶來永恒的沉眠。


    一切生靈都能在永恒的極夜神國內,得到安息。


    嘩——


    一尊尊剛隕落的侍者、卷者複活了,從極夜中走出。


    但下一刻,極夜神國中亦有一輪紅月冉冉升騰,灑下消融冰雪的異光。


    似有怒吼、哀嚎,自極夜的神國內傳出。


    「痛,太痛了。」


    有古老者掐住自己的喉嚨,雙目發黑,他感受到來自世界的痛楚,他不斷重複著自己的哀嚎。


    好半響,他才回神過來。


    驚覺、後怕。


    「不、不要投去目光!」


    普通人不會,也看不到遠端的場景。他們更是早早就縮入一處處避難場所,不會有任何好奇之心。


    古老者不一樣。


    他們懼怕邪神,但他們需要觀察,才能決定是走還是留。何況,他們隻是看幾眼,看幾眼難道會死嗎?


    他們可是古老者啊!


    結果就死了。


    有本就受重傷的古老者多瞅幾眼,汙穢就自心中起,他當場墮化,後被其他古老者擊斃。


    猩紅之月、極夜冥主兩尊不可名狀邪神已經搏殺起來。


    古老者們不敢深入窺探,隻能隱約見得是猩紅之月占據了上風,而且優勢很大。


    「邪神之間,差距也很巨大嗎?」有古老者發出疑問。


    方遊眺望著,窺見了其中的可怖災景。


    「猩紅之月,確實是最強大的邪神之一,不過她能壓倒另外一尊邪神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極夜冥主,尚未完全蘇醒。」


    他望向另外一地。


    嘩啦啦——


    濤濤水流聲,回蕩在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有望不見盡頭的灰色大河,自彼岸之地奔騰而出,橫貫灰霧之上。大河衝出了詭界,將整片星空亦給貫穿,投下無邊的壓迫力。


    古老者們不論處在何地,都位於這條灰色大河的下方。


    她處在了絕對的空間上層!


    猩紅之月、極夜冥主亦相彷。


    生靈在下,灰霧在中,邪神在上。


    她們高居神座,冷冷俯瞰著億萬萬生靈。


    「扭曲黑河蘇醒了!」


    「她盯上了晦暗之影!」


    果然,邪神們都有自己的死敵,她們一蘇醒就片刻不停歇地找上死敵,完全不在乎他們這些詭界渺小生靈。


    不少古老者暗鬆口氣,但仍舊心季,蓋因不論他們位於各地,都有種頭頂懸著利刃的恐怖感。


    他們心中不祥,他們覺得很缺乏安全感。


    這一不祥,隨著一尊尊邪神徹底蘇醒,而變成真實。


    「視線,漸漸模湖了。」


    「灰霧,是灰霧啊!」


    有強者驚吼。


    不知何時,廣袤無垠的星空中,竟彌漫起濃濃灰霧,


    他們漸漸被濃霧包裹。


    而霧中影影綽綽,顯化出一些龐然大物般的詭邪身影。


    星空中,那些此前躲過一劫的界外世界,頓時遭了殃,有無數詭邪撲上,宛如蝗蟲一樣地覆蓋整個世界壁壘。


    亦有並不比一方普通世界小多少的高位詭邪,狠狠撲咬在上麵。


    而比詭邪更可怕的,是伴隨著灰霧出現,而變得無處不在的汙穢。


    汙穢的傳播,世界壁壘也難以阻隔。


    些許的汙穢傳入,整個世界頓時詭化。世界內部紅月、黑河、舊日……各種災景紛呈,整個世界於頃刻間沉淪,無數生靈就此消亡。


    這些汙穢侵蝕太強太強,遠超以往,四麵八方似乎都蘊含了邪神的力量。


    古老者們都心季。


    他們漸漸朝著宇宙壁壘移動。


    遠處,有一方呈現出深藍色,不比世界小的秘境,正快速往宇宙外飛去。


    但邪神蘇醒了。


    灰霧蔓延了。


    汙穢籠罩了。


    海妖帝國這一個秘境經過無數改造升級,具備很強的穩定性,以及超快的移動速度。這是他們進入宇宙之外,仍能保障普通族人生存的根基。


    然而,這依舊隻是一個秘境。


    許多高等世界都難以抵抗,來自邪神的汙穢侵襲,更何況隻是一個秘境。


    海妖帝國秘境內,無數人發出怒吼。


    驚懼、不甘。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啊……啊!


    !」


    他們其實是倉促起航。


    他們距離宇宙邊緣,也還有一段距離。


    哀嚎聲四起,緊接著便是不絕的喊殺聲、哭泣聲,以及刀劍入肉的刺擊聲。


    整個秘境已經完全亂了。


    發瘋的人、墮化的人,殺作一團。眨眼間,除了少數強者外,秘境內便沒有了生靈意義上的活者。


    目睹這一幕的古老者們,隻覺得悲哀。


    他們當中有不少人,之前還覬覦海妖帝國這個秘境,隻是海妖帝國有大偉力


    者靠山,秘境也遁得飛快,許多古老者沒追上。


    誰曾想,才一晃眼的功夫,海妖帝國整個秘境以及秘境內無數海族,就這麽完了。


    他們背脊發涼,心生絕望。


    眼前浮現出屍山和血海。


    耳畔回響著詭異的神音。


    視野漸漸發紅發黑起來。


    暴躁!癲狂!焦慮!弑殺!


    「不對,不對!」


    有古老者猛然清醒,就驚覺自己神軀上,竟是長出道道肉芽。這些肉芽不受自己控製的瘋長,有的化作一隻眼球,童仁轉動著,詭異陰冷地盯著他;有的化作沒有皮毛的血紅手臂,有的化作滿口利齒的大嘴……這些均是活物,或盯、或抓、或啃咬著他們的身軀。


    古老者們何曾遇到過如此詭異又可怕的景象。


    神話境都不怎麽懼怕汙穢、囈語了,更何況是一尊尊高位巨擘。但這一刻他們真的怕了,邪神還未出手,他們就快要倒下。


    有古老者刮骨療傷一樣地剔掉身上汙化異化的部位,並以強大心神力量壓製汙穢蔓延。


    但已經有一些古老者,眼童中閃爍著妖異的光,他緩緩扭頭,盯上了不遠處一位正在壓製汙穢的老友,渴望地伸出了手。


    噗嗤——


    利爪刺穿胸膛。


    看著老友不敢置信的眼神,古老者發出桀桀桀桀的大笑。


    「讚美偉大的猩紅之月!」


    「為了主,請諸位……獻上生命!」


    ……


    星空深處,已經亂作一團。


    灰霧翻湧、詭邪滋生,而古老者們更是自相殘殺起來。


    「醒醒,醒醒啊!」


    「為何會如此?邪神的確有汙染我等的力量,但我們並未跟邪神正麵接觸啊!」


    「這就是,已經蘇醒了的……真正的邪神嗎?」


    「逃!」


    這方宇宙不能待了!


    有本就待在深空盡頭的古老者,朝著宇宙之外衝去。


    彭——


    他的軀體爆開了。


    血肉、精神、靈魂、意誌、能力,各自析出,被那位於空間層最高處,不可名狀的邪神吞噬。


    星空的盡頭,宇宙的出口,似乎也蘊含著大殺機!


    古老者們都有些懵了。


    一邊是被堵上的大門,一邊是不斷侵蝕自身的汙穢。


    他們似乎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我們就不該觀望,我們早該離開的!」


    「我真傻,真的,竟會抱有僥幸心理!」


    後悔、不甘、絕望,種種負麵情緒於心靈深處滋生,將心靈逐漸蒙塵。


    一些古老者也清楚,他們這是受到了邪神的影響,可他們仍舊無法克製內心深處的負麵情緒。


    他們的意誌力壓製不住,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反倒是一些由普通生靈一步步覺醒,登上高位的強者,能夠輕易克製內心的躁動,因為這些強者經曆過足夠多的磨難,意誌力更強。至少,比許多自誕生之日起,力量都未曾有過進步的古老者強大。


    但能夠克製住負麵情緒,依然沒用。


    他們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環境中,四麵八方皆是灰霧、詭邪,影影綽綽、恐怖飄揚,他們似乎都找不到容身之地。


    「綠洲城牆!還有綠洲城牆!」


    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一部分古老者賭命一樣地想撞開宇宙之門,但更多的古老者飛回詭界,回到那片由綠洲城牆籠罩的大地。


    頓時,灰霧稀疏了許多。


    盡管灰霧依


    舊濃鬱,在翻騰著,有大恐怖飄蕩著,古老者仍覺得無比輕鬆,仿佛掙脫了枷鎖。


    「綠洲城牆的偉力,令人驚歎。」


    有古老者吃驚。


    隻是,他眉頭依然擰著,危機隻是暫時退去,隨時都會卷土重來。


    他們本來就沒將希望寄托在綠洲城牆上,何況,蘇醒的邪神比他們預估當中還要可怕。


    綠洲城牆的庇護,又能夠支撐多久?


    這些古老者頹喪、低沉,眼中沒有光。


    還有一些古老者,此前並未前往星空盡頭,他們仍待在綠洲城牆的範圍內,有些是準備躲入隱秘之地,躲到天荒地老,也有少數古老者準備舍命一搏,搏出個未來。


    月主、大日神尊等幾位,就是後者。


    他們知道一些薪火的底牌。


    「但來自邪神的汙穢侵蝕,太凶猛了,這綠洲城牆也隻能阻隔一部分。」


    灰霧之下,綠洲城牆組建的天幕依舊存在,隻是其彌散開來的華光,就仿佛黑暗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而灰霧之上,數個邪神之影仍在搏殺。


    她們高大、偉岸,與之相比的綠洲城牆,就仿佛圈養雞鴨的籬笆,無比渺小。


    縱使有著綠洲城牆、城池儀軌、綠洲自身的生命力、世界之力三重庇護,那汙穢力量仍舊滲入至綠洲當中。汙穢無孔不入,綠洲內許許多多區域開始災化。


    綠洲城牆的中心區,星火之城、燃火之城、聖庭大陸互為犄角,拱衛著最核心的薪火秘境。


    秘境內,無數操作人員緊緊盯著屏幕,似乎並不懼怕透過光幕蔓延而來的邪神汙穢。


    畢竟,光幕、城牆……各項防禦已經阻隔了絕大多數汙穢,這些工作人員自身亦是神話境,足以無視殘餘的些許。


    「汙穢指數386級,啟動a3號方案。」


    「重複一遍,啟動a3號方案。」


    綠洲城牆於數年前建起,在這個災禍潮汐持續的時代,給人類以及無數生靈帶來僅存的安穩之地。


    但,這就是綠洲城牆的極限了嗎?


    遠!遠!不!是!


    方遊創建綠洲城牆的初衷,就是為了抵禦邪神。


    「綠洲城牆,起!」


    星火之城內,一名平平無奇的巔峰半神執掌起綠洲之權柄,並將之高舉。


    燃火之城內,同樣有一名半神,高舉權柄。


    古月皇都內,半神宮璃高舉權柄。


    七星聯盟內,一位位星島主高舉權柄。


    赤砂王城、雲圖王城、無冬帝國……一個又一個九級綠洲內,一位位巔峰半神於同一時刻高舉起綠洲權柄。


    九大九級綠洲,偉力衝霄!


    三十六個九級綠洲,偉力衝霄!


    一百零八個九級綠洲,璀璨光華衝霄!


    !


    一百多個九級綠洲的權柄輝光,勾勒出玄妙陣紋圖像,跟綠洲城牆緊密聯係在一起。


    這一刻,綠洲城牆境內,暗澹的天光又高亮了。


    那是生靈不屈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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