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太陽剛剛升起。


    丙字區,都家大少爺的地盤。


    一間丹藥鋪。


    侯澈打開店鋪大門,看見門口的人影,笑著道:“盧掌櫃,許久不見了,來買丹藥?”


    今時不同往日。


    以前侯澈隻是個跑腿傳話的,現在已經成了丹藥鋪的掌櫃。


    盧通點了點頭,道:“進去說。”


    進入丹藥鋪, 一股濃香撲鼻而來。


    盧通吸了一口,微微皺起眉頭。


    這股味道和金鱗靈駒丹十分接近,不過裏麵加了很多雜亂草藥。


    血香味淡了,草藥味重了。


    “盧掌櫃,買點兒什麽?”


    盧通看向左邊。


    整整一麵牆壁,都是大小不一的金色丹藥——


    金胎丹。


    最小的綠豆大,最大的拇指大。


    盧通盯著丹藥看了許久, 問道:“這些丹藥怎麽賣?”


    “最小的五錢銀子一枚;最大的是上等貨, 練氣後期金鱗靈駒孕育的,七兩銀子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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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胎丹,很便宜。


    這麽多年,都家已經推演出法門,可以讓金鱗靈駒不停地孕育精胎。


    盧通點了點頭,又問:“你這裏一天能賣多少枚?”


    侯澈臉色稍變,略作猶豫,問道:“盧掌櫃,您想幹什麽?”


    “我想賣金胎丹。”


    “什麽?”


    盧通笑了笑,重複道:“我想賣金胎丹,在乙字區。”


    乙字區,所有丹藥鋪都歸丹老,而且也賣金胎丹。


    丙字區,則是都家大少爺的地盤。


    兩家互不幹涉,又互相惦記。


    侯澈扯了扯嘴角, 幹笑道:“盧掌櫃, 您應該聽說了,乙字區歸丹老管。”


    “我知道。”


    “金胎丹, 也隻能丹老賣。”


    盧通搖了搖頭,道:“不是直接賣丹藥,是藥酒,金胎藥酒。”


    侯澈瞳孔一縮,沉默片刻後,道:“我請示一下管事。”


    “好。”


    ……


    侯澈快步離開。


    盧通坐著椅子上,心裏有了些把握。


    搶占丹老的生意。


    這種事情不是侯澈可以做主的,甚至都不是他可以主動提及的。


    沒有立即拒絕,說明本來就有人考慮這件事了。


    不一會兒。


    一個瘦長臉中年人進來,抬手道:“請。”


    進去茶酒館後麵,分別坐下。


    中年男人道:“盧供奉,鄙人姓周名雙山,大少爺手下的管事。”


    “見過周管事。”


    周雙山略作沉吟,道:“恕我冒犯,盧供奉為何想賣金胎藥酒?”


    盧通苦笑道:“賺錢。”


    “盧供奉缺銀子?”


    周雙山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根本不信這套說辭。


    “本來不缺,最近很缺。”


    “哦,是否方便透露一二?”


    盧通歎了口氣,道:“周管事,是否知道我幹什麽的?”


    “良妖茶酒館的掌櫃,如今是坊市供奉。”


    “對,可惜,茶酒館快倒了!那夥烏眼水豹子,謠傳我那裏賣毒酒,現在整天不見一個客人!”


    周雙山收回眼神,起身道:“請用茶,我稍去片刻。”


    “好。”


    盧通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


    丹藥鋪藥房,一陣低語。


    “少爺,此人另有所圖。”


    “不像二老爺的人,他的茶酒館確實沒有客人,如果受器重,下麵人自然會去喝酒捧場。”


    “也不像針對我們,此事對我們有利無害。”


    “少爺,我感覺像是針對丹老。”


    “不敢斷言。”


    “好,我命人去查。”


    ……


    “盧供奉,久等了。”


    盧通笑著道:“無妨,周管事考慮的如何?”


    周雙山緩緩搖頭,道:“不妥,此事看起來雖然小,但是背後牽扯卻頗大。”


    盧通皺起眉頭。


    “可是因為分成?周管事說個數,我絕不還價。”


    周雙山仍舊搖頭,繼續道:“此事關係重大,容我們再考慮一二。”


    “好吧,告辭!”


    “恕不遠送。”


    藥鋪外。


    盧通眉頭緊皺。


    對彼此都有利的一件事,竟然沒有成。


    周管事說得牽扯頗大,他根本不信。


    丹老忌憚都家大少爺。


    情有可緣。


    都家大少爺忌憚丹老?


    簡直荒謬。


    都家的丹藥鋪,每逢月中,每人可以便宜買一枚金胎丹。


    幾乎擺明了,在搶丹老的客人。


    現在機會送上門了,反而沒成。


    盧通百思不解,坐著牛犢子慢慢返回茶酒館。


    ……


    炎炎夏日。


    大太陽出來的格外早。


    涼爽清晨一閃而過,太陽剛升起,就像直接到了大正午。


    盧通心思躁動。


    一路上抓耳撓腮,左顧右盼。


    遇到合眼的女修就盯著看,遇到不合眼的也忍著多看幾眼。


    走上甲板。


    典老二、典老三,和以前一樣趴在篷布上。


    盧通掃過一眼,不禁心頭一顫。


    白如雪銀的蛛腿、豐如穀倉的絲囊……


    一息後,盧通猛得一驚。


    不對。


    很不對。


    不至於。


    他翻身躍下牛背,踩著雲朵闖入殿內。


    “老爺,回來了。”


    盧通沒有理會,兩步衝到鏡子前,把頭伸過去。


    眼睛裏,爬滿了血絲。


    和當初二虎發情時,一模一樣。


    妖獸血氣膨脹,肆虐的血氣會損傷身體。


    雙眼最嬌弱,所以跡象最快、也最明顯。


    他心裏悚然一驚,低頭看了看雙臂、又看向虎爪。


    五色魈、燎山虎,都有可能。


    “老爺,出什麽事了?”


    盧通回頭看去,心口砰砰直跳。


    親身經曆一次,他才明白,二虎當初為什麽變化那麽大。


    血乃心之本。


    血變了,心也就變了。


    盧通臉色變幻不定,猛得一揮袖子,盤坐在塌上。


    “四兒,出去,讓二虎每天送一壺水。”


    ……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


    殿內。


    二虎上來,喊道:“頭兒,有人要見你。”


    “帶過來。”


    “哦。”


    大殿三層從來沒有外客。


    不過現在情況特殊。


    周雙山進來,看見盧通後,不禁道:“盧道友,你受傷了?”


    榻上。


    盧通盤膝而坐,和三天前相比,瘦了一大圈。


    三天來,他沒有移動分毫。


    除了喝水、服丹藥外,再沒有入口任何東西。


    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靜坐。


    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麵。


    最終反複回想的,竟然是當初友老講法時的一幕:


    “一位專修逍遙道的修士,不著衣、不入屋、不與人言、茹毛飲血……”


    此人行跡如同野獸,可是卻能養神除欲。


    盧通回顧自身。


    穿法衣、住大船、煉法寶、服丹藥,最後竟然受製於妖獸發情。


    短短三天。


    盧通肉身損耗頗多,心神卻幾乎脫胎換骨。


    躁動的血氣,似一把熊熊火焰,反複熬煉心神。


    “坐。”


    盧通抬手示意。


    若是之前,見到周雙山一定十分欣喜。


    事情成了。


    現在卻十分平靜。


    不因喜、悲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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