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頭埋了。


    盧通騎在三妞背上,大憨跟在旁邊。


    他回頭瞥了一眼。


    大憨光著膀子,隨著腳步落下,滿背長毛一上一下的跳動。


    盧通回過頭道:“大憨,還想給老韓頭買最好的墳?”


    “嗯。”


    他吐了口氣,緩緩道:“還記得過去之前,想找什麽墳嗎?”


    “幹淨、有花有樹的。”


    “對。東西再好, 也別忘了自己到底要什麽。記住了是人挑東西,不是東西釣人。”


    大憨聽不明白,不過記下了這句話。


    三妞也記下了。


    ……


    茶酒館後院。


    盧通取出卓榮留下的精巧小樓。


    丈半小樓,繪鳳、凋龍,放在院子裏像一頭鳳凰落在雞窩。


    典四兒還沒有回來。


    他盤腿坐著床榻上閉目修行。


    不借助丹藥、靈液等,單憑運行功法增長法力,如同一粒粒撿拾沙礫,去堆積山峰。


    既察覺不到進步, 也看不見盡頭。


    許久不曾苦修。


    盧通運起法門,修行不久,便開始雜念叢生。


    “一枚丹藥頂枯坐半月,何必浪費心力?”


    “綁幾個修士,修《蓮子經》,一年頂十年!”


    “聽說有陰陽雙修之法,肉身交疊、眉心相抵,其中奧妙無窮……”


    “那些大墓裏,應該有陪葬品,墳都那麽貴,東西肯定便宜不了。”


    片刻後。


    他歎了口氣,收斂法門。


    開始有些認同,宗門弟子把外麵稱為俗世。


    宗門內,山青水秀、心神平靜, 利於修行。


    俗世中, 即便清心寡欲,但是每天眼看、耳聽、鼻聞, 免不了受到幹擾。


    更何況,他本身就不是清心寡欲的性子。


    黃昏時分。


    鏡心終於回來,道:“老爺,找了個中人,帶著看了六套。三套太大了,最後選了兩套小的,其中一套在甄家旁邊。”


    “多少錢?”


    “一套三千二百兩,一套四千兩整。”


    盧通微微頷首。


    和墳頭比起來,不算太貴。


    這次買了一萬多兩的天材地寶,一路長途跋涉,利潤在二成左右。


    全都賣出去,差不多賺半套宅子。


    “走,去看看。”


    ……


    城東。


    大路寬、行人少。


    高牆林立,牆內鬱鬱蔥蔥。


    間或,幾聲習劍弄刀、嬉笑戲耍的聲響傳到牆外。


    一套宅院外。


    朱紅大門,門口蹲了兩隻威猛石獸。


    一個唇上長痔的中年女人,介紹道:“這裏以前是城主府一位大管事的住處,後來出了意外,家裏沒了主人, 不得不變家產。”


    宅子裏。


    白石鋪地, 兩邊青鬆翠柏。


    深處,山、湖、林、花, 一概不缺。


    雖然沒有住人,但是房屋、樓閣,保養的十分妥當。


    盧通心中滿意,點頭道:“去看看另一處。”


    走出宅子。


    走了許久,來到下一個宅子。


    大致看過宅子。


    兩套宅院,除了布局不同外,基本大同小異。


    盧通打發走中年女人,問道:“甄家在附近?”


    典四兒道:“從宅子左邊穿過去,拐進斜對麵的小路,走出去左拐一百多丈。”


    買宅子是大事。


    典四兒奔走了整整一下午,每套宅子周圍都摸得清清楚楚。


    “走,去一趟甄家。”


    甄府十分氣派,門口掛著黑、白燈籠。


    二人進入甄府。


    小廝立即躬身引路,帶入靈堂祭拜。


    之後,帶入休息的大廳。


    丫鬟奉上茶水、點心。


    全程寂靜無聲。


    大廳內,零散坐著幾人,有人低聲私語、有人靜坐不動。


    很快。


    甄家叔公出來,道:“盧道友,招待不周。”


    盧通起身道:“道友,節哀。經過此處,前來送甄兄一程。”


    “多謝,進去說話。”


    換了一間更僻靜的房間。


    二人談了一會兒。


    盧通主動道:“甄道友,我相中了附近一套宅子,想打聽下那裏可有什麽不妥?”


    幾千兩銀子的大事,必須打聽清楚。


    不然銀子付了,再有不幹淨的手尾,後悔都沒地方訴苦。


    甄家叔公詢問過位置,直接搖頭道:“那戶隔壁是董府,他家六個小少爺,每天打銅人樁,動靜不小。”


    盧通明白了。


    不能買,買了住不安生。


    他又問過另一套。


    甄家叔公又搖頭道:“那套宅子不利落。聽說主家欠了銀子,被債主攆出去了,還沒了結幹淨。”


    盧通不禁搖了搖頭。


    這地方,花花腸子太多了,有銀子都不能放開了花。


    “甄道友,城東哪裏賣宅子?不需要很大,可以容納七八人足矣。”


    甄家叔公略作沉吟,道:“稍等。”


    起身離開。


    片刻後,甄家叔公回來道:“我們甄家有一套宅子,打算過些日子轉出去,盧道友是否有興趣?”


    “先看看。”


    甄揚死了,甄家遭受重創。


    不光是多年投入打了水漂,家族裏沒了一頁宗弟子,很多生意都得讓出來。


    好在鏡心已經成就金丹,甄家傍上了大靠山,還有機會。


    隻要把近幾年挺過去。


    甄府附近。


    一座幽靜院落。


    四麵牆壁,全部被高大樹木遮蔽。


    甄家叔公唏噓道:“這套宅子本來是給揚兒備下,準備成親用的。哎,可惜。”


    盧通進入大門看了一圈,道:“多少銀子?”


    這套院子不大。


    院內沒有湖、山、花、草。


    四麵樹木環繞,內部一座三層塔樓、兩座偏房,以及一個黑石鋪地的練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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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準備安心修行,這個練武場正合他意。


    “四千五百兩。過幾年,道友若要出手這套宅子,甄家原價收回。”


    “好。”


    ……


    當夜,甄家派出仆婦、丫鬟,打掃幹淨府邸。


    第二天。


    盧通和祁雲交代了一聲,搬入新宅。


    在演武場布下“靈寶護宅陣”。


    盧通盤坐在黑石上。


    典四兒、大憨、二虎、三妞、典老大、典老二等站成一排。


    他挨個看了一眼,道:“從今天開始,放下雜事,安心修行。”


    三十六枚金鱗一一取出。


    他繼續道:“築基圓滿境界的金鱗。誰第一個突破築基,拿十八枚,最後一個沒有。”


    二虎瞪大眼睛,看了看左右,有些躍躍欲試。


    “四兒,除了大門方向,另外三麵都種上藤蔓,每天的靈液分給他們。”


    “修行時要用的丹藥、天材地寶,找四兒申請。”


    “築基法門都在四兒手裏,現在隻有兩門,有了新的四兒會告訴你們。”


    “參悟不透的功法,自己悟或者出門去找別人問。”


    “……”


    盧通交代了一通,最後留下典四兒道:“築基法門不要急。打聽到哪裏有法門,回來告訴我。”


    “好的。”


    塵埃落定。


    盧通取出一冊冊法門,挨個看過。


    看完之後,開始沉入修行。


    白天,練習殺伐之法。


    夜間,看書、研讀《秘妖緣身功》的感悟。


    三天過去。


    傍晚時分。


    練武場上一大叢火焰,收縮不定。


    火苗跳動,似乎想化為猛虎,卻總是有頭無尾、有尾忘爪。


    院門被扣響。


    典四兒過去打開門,又微微閉上門,走到練武場外道:“老爺,一個叫宋言柏的在外麵,要不要請進來?”


    盧通收斂法力,道:“去備茶。”


    他親自走到門口,拉開門,不禁愣了一下。


    許久不見。


    宋言柏模樣大變。


    臉上多了一條刀疤。


    從俊美、風雅的英武劍修,變成了略顯憔悴的滄桑青年。


    “盧兄,冒昧打擾。”


    “哪裏話,快裏麵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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