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過天晴。</p>
群山變白。</p>
從天上看去，商道、河流像白紙上的一條條曲折黑線。</p>
潞江，其中最粗的一條黑線。</p>
一艘獨木飛舟緊貼著江麵，逆流而上。</p>
舟首。</p>
盧通一襲怨女袍。</p>
虎爪抓舟板，魈臂握鐵棍。背後一條暗金色鱗尾，尾巴上纏著亮金盤龍。</p>
舟內，大憨站在中央。</p>
周圍二虎帶著七個結拜兄弟，人人手持一杆大旗，操控獨木飛舟。</p>
“有魚，左前方。”</p>
其中一人盯著水麵，開口提醒。</p>
水麵猛得破開。</p>
一條巨顱獠魚躍出，張開五尺巨口，咬向小舟。</p>
盧通瞥了一眼，隨手掄出一棍。</p>
棍首打中魚鰓。</p>
鰓骨瞬間粉碎，小半個魚頭也被打掉，八尺長的大魚橫飛出去，落入水中。</p>
二虎走出兩步，道：“頭兒，這些小零碎交給我吧。”</p>
他看著遠處，搖了搖頭。</p>
“按計劃行事。大憨找洞，我殺鬼、怪、妖。等我們恢複法力時，你們再出手護法。”</p>
“明白。”</p>
一天半後，水中開始出現一些黑色棉絮。</p>
又過去兩個時辰。</p>
前方出現一堵接天、連地的灰色霧牆。</p>
“生火吃飯，一炷香後入霧。”</p>
“是。”</p>
……</p>
霧中。</p>
獨木飛舟離開水麵，在岸邊沿著河道，繼續逆流而上。</p>
盧通祭出大日森羅，化為小烈陽驅散灰霧。</p>
周圍十分安靜。</p>
沒有風吹過樹葉的嘩啦聲、也沒有蟲鳥鳴叫，僅有潞江傳出陣陣水流聲。</p>
他時不時地屈指彈出一枚八角路標。</p>
半空、樹杈、草叢、土壤……</p>
一枚枚路標，有明的、暗的，還有假的。</p>
“噗、噗……”</p>
一連串積雪落地聲。</p>
盧通舒了口氣，嘴裏鑽出一串白氣。</p>
“我來對付，你們小心一些。萬一有霧怪過來，出手時記得節省法力。”</p>
“頭兒，記下了。”</p>
他留下小烈陽，提著棍子走進灰霧。</p>
聲音越來越近。</p>
盧通抬起右臂，靛藍毛發間生出一叢叢細小風刃。</p>
手臂揮出，狂風吹起。</p>
灰霧隨風翻滾，變得有濃、有澹，其中還有一片片空隙。</p>
空隙中，積雪飛濺。</p>
一群霧怪卷著陰靈、冰渣、泥水，衝殺過來。</p>
霧怪、霧鬼，靠陰靈修行。</p>
而陰靈由神魂所化，人的神魂天生強壯，對它們來說，就是一枚枚行走的丹藥。</p>
</p>
他神色一凝，脖頸上閃過一抹銅色，渾身皮、肉、血、筋、骨，瞬間彼此相融。</p>
《三元甲》，大成。</p>
肉身內外渾如一體，如同金鐵澆鑄。</p>
盧通舉起鐵棍，背後鱗尾左右擺動，抽出一記記破空聲。</p>
很快。</p>
一頭纏著藤蔓的猿形霧怪滾到身前，探出兩條手臂。整張臉從中央裂開，顱內大團黑色棉絮蠕動，化為一根黑針，猛得刺出。</p>
鐵棍揮過。</p>
黑針一觸即潰，兩條手臂也同時斷開。</p>
鱗尾掃過。</p>
方圓三丈內，一掃而空。</p>
“來！”</p>
他大吼一聲，再次揮出鐵棍。</p>
一棍揮出。</p>
一條蟒蛇模樣的霧怪被掃掉了頭顱。</p>
半柱香後，周圍恢複平靜。</p>
盧通低頭看去。</p>
雙手、雙腿、鐵棍、尾巴，以及大半個身體，全部沾滿黑水。</p>
周圍看不見積雪，到處都是黑棉絮、黑水。</p>
返回飛舟邊。</p>
這裏也是一片狼藉。</p>
他問道：“怎麽回事？”</p>
“頭兒，水裏鑽出來一群霧怪，看著像魚、又像蜥蜴。”</p>
盧通挨個看過幾人。</p>
一個不少。</p>
“行了，繼續走。”</p>
二虎揮了下手臂，飛舟升起兩尺，貼著地麵繼續前行。</p>
“頭兒，有鬼嗎？”</p>
他盤腿坐著舟首，點了下頭，道：“有。剛才有一部分霧怪退走了，應該是收到了霧鬼的口令。”</p>
“那……”二虎看了下左右，“我們會不會被跟蹤。”</p>
“可能吧。”</p>
……</p>
五天後。</p>
盧通看著腳下的石橋。</p>
“橫槍古橋，就是這裏。”</p>
石橋上爬滿了苔蘚。</p>
以前應該是綠的，現在變成了黑色，腳一踩，滲出一團黑枝。</p>
古橋橫跨在潞江上。</p>
“頭兒，先去哪邊？”</p>
他看向左側。</p>
寬大石橋，直挺挺地插入灰霧，像一條通向死地的不歸路。</p>
又看向右側。</p>
和左側一模一樣。</p>
“去右邊。”</p>
橋頭。</p>
盧通從橋上跳下去，踩在一片泥土上，隨手抓起一把，放在手掌揉搓。</p>
土粒極細，捏著軟綿綿的。</p>
絨綿軟土。</p>
這裏有水、有槍、有軟土，隻要再找到洞，差不多就八九不離十了。</p>
“大憨，試試，能不能鑽下去。”</p>
“嗯。”</p>
大憨從舟上升起，飛到泥土上方，背上的毛發脫落，一根根聚為槍頭，鑽向泥土。</p>
短短幾息，鑽出一口大洞。</p>
大憨雙手貼在肚子上，像一條胖魚，鑽進洞裏。</p>
“二虎，守好洞口。”</p>
“是。”</p>
盧通飛身跟過去，尾巴上流出一層金光，裹住渾身上下。</p>
一手插進土裏，土壤被慢慢分開。</p>
他心頭一鬆。</p>
可以入土。</p>
不過入土比入沙困難，像在水草裏遊泳，有一股股力量拉扯。</p>
大憨已經不見蹤影。</p>
盧通換了一個方向，一點點鑽入土中。</p>
黑暗、死寂、憋悶……</p>
他找了許久，後方傳來大憨的聲音：“頭兒，有洞。”</p>
聲如天籟。</p>
盧通迅速折返回去，問道：“有洞？”</p>
“嗯，橋頭下麵。”</p>
“走！”</p>
二人一前一後，迅速深入地下。</p>
一處洞窟。</p>
盧通躍進窟內，立即環視一周，頓時眼神一暗。</p>
沒有鍾乳，更沒有“萬根筆”。</p>
洞中僅一根極粗的石柱，柱子上凋著盤龍、下山虎、展翅鳳。旁邊還擺了一張供桌，上麵的瓜、果、點心早已腐爛。</p>
橫槍古橋的橋柱。</p>
他繞著柱子走了一圈，問道：“還有其他洞嗎？”</p>
“有，我聽到了幾個空的地方。”</p>
“過去看看。”</p>
片刻後，二人又進入一個洞窟。</p>
柱子、供桌，和上一個洞窟一模一樣。</p>
盧通又走了一圈。</p>
最後看著柱子，歎了一口氣。</p>
“走吧，不是這裏。”</p>
外麵。</p>
盧通一步跨上飛舟，道：“走了，去槍林山。”</p>
其他人紛紛魚躍而入。</p>
……</p>
又是八天過去。</p>
盧通懸在半空。</p>
取出一個玉瓶，把入霧前存下的火煞引入大日森羅。</p>
大日森羅上多出一抹金光。</p>
之後灌入滾滾法力，大日森羅化為一尊直徑兩丈的小烈陽。</p>
灰霧褪去，方圓數裏驟然一空。</p>
他看向下方。</p>
一處山口。</p>
達穀河從山口湧出，在斷口處傾瀉而出，形成一道瀑布。</p>
河道兩側，細長山峰一座挨著一座，像筆架上掛了一排筆。不過，其中一些山峰已經倒塌。</p>
盧通心中回想。</p>
急流，有了；槍，有了；一張口，山口也有。</p>
鑼無回響？</p>
他取出銅鑼，用力敲了一下。</p>
“冬！”</p>
“冬～”</p>
盧通蹙了蹙眉頭。</p>
有回響，不大，應該界於有和沒有之間。</p>
“洞連洞，萬根筆下。”</p>
他環視一周，道：“大憨，去找洞。”</p>
大憨找了個地方鑽進山裏。</p>
二虎突然喊道：“頭兒，快來看。”</p>
盧通飛身過去。</p>
河邊，背風處。</p>
二虎掃掉一大片積雪，其中一角露出了大堆灰盡。</p>
一人過去翻出幾塊木炭，用力捏了幾下，道：“沒軟透，近幾天燒的。”</p>
他盯著灰盡。</p>
塗昆順來過，又離開了。</p>
群山變白。</p>
從天上看去，商道、河流像白紙上的一條條曲折黑線。</p>
潞江，其中最粗的一條黑線。</p>
一艘獨木飛舟緊貼著江麵，逆流而上。</p>
舟首。</p>
盧通一襲怨女袍。</p>
虎爪抓舟板，魈臂握鐵棍。背後一條暗金色鱗尾，尾巴上纏著亮金盤龍。</p>
舟內，大憨站在中央。</p>
周圍二虎帶著七個結拜兄弟，人人手持一杆大旗，操控獨木飛舟。</p>
“有魚，左前方。”</p>
其中一人盯著水麵，開口提醒。</p>
水麵猛得破開。</p>
一條巨顱獠魚躍出，張開五尺巨口，咬向小舟。</p>
盧通瞥了一眼，隨手掄出一棍。</p>
棍首打中魚鰓。</p>
鰓骨瞬間粉碎，小半個魚頭也被打掉，八尺長的大魚橫飛出去，落入水中。</p>
二虎走出兩步，道：“頭兒，這些小零碎交給我吧。”</p>
他看著遠處，搖了搖頭。</p>
“按計劃行事。大憨找洞，我殺鬼、怪、妖。等我們恢複法力時，你們再出手護法。”</p>
“明白。”</p>
一天半後，水中開始出現一些黑色棉絮。</p>
又過去兩個時辰。</p>
前方出現一堵接天、連地的灰色霧牆。</p>
“生火吃飯，一炷香後入霧。”</p>
“是。”</p>
……</p>
霧中。</p>
獨木飛舟離開水麵，在岸邊沿著河道，繼續逆流而上。</p>
盧通祭出大日森羅，化為小烈陽驅散灰霧。</p>
周圍十分安靜。</p>
沒有風吹過樹葉的嘩啦聲、也沒有蟲鳥鳴叫，僅有潞江傳出陣陣水流聲。</p>
他時不時地屈指彈出一枚八角路標。</p>
半空、樹杈、草叢、土壤……</p>
一枚枚路標，有明的、暗的，還有假的。</p>
“噗、噗……”</p>
一連串積雪落地聲。</p>
盧通舒了口氣，嘴裏鑽出一串白氣。</p>
“我來對付，你們小心一些。萬一有霧怪過來，出手時記得節省法力。”</p>
“頭兒，記下了。”</p>
他留下小烈陽，提著棍子走進灰霧。</p>
聲音越來越近。</p>
盧通抬起右臂，靛藍毛發間生出一叢叢細小風刃。</p>
手臂揮出，狂風吹起。</p>
灰霧隨風翻滾，變得有濃、有澹，其中還有一片片空隙。</p>
空隙中，積雪飛濺。</p>
一群霧怪卷著陰靈、冰渣、泥水，衝殺過來。</p>
霧怪、霧鬼，靠陰靈修行。</p>
而陰靈由神魂所化，人的神魂天生強壯，對它們來說，就是一枚枚行走的丹藥。</p>
</p>
他神色一凝，脖頸上閃過一抹銅色，渾身皮、肉、血、筋、骨，瞬間彼此相融。</p>
《三元甲》，大成。</p>
肉身內外渾如一體，如同金鐵澆鑄。</p>
盧通舉起鐵棍，背後鱗尾左右擺動，抽出一記記破空聲。</p>
很快。</p>
一頭纏著藤蔓的猿形霧怪滾到身前，探出兩條手臂。整張臉從中央裂開，顱內大團黑色棉絮蠕動，化為一根黑針，猛得刺出。</p>
鐵棍揮過。</p>
黑針一觸即潰，兩條手臂也同時斷開。</p>
鱗尾掃過。</p>
方圓三丈內，一掃而空。</p>
“來！”</p>
他大吼一聲，再次揮出鐵棍。</p>
一棍揮出。</p>
一條蟒蛇模樣的霧怪被掃掉了頭顱。</p>
半柱香後，周圍恢複平靜。</p>
盧通低頭看去。</p>
雙手、雙腿、鐵棍、尾巴，以及大半個身體，全部沾滿黑水。</p>
周圍看不見積雪，到處都是黑棉絮、黑水。</p>
返回飛舟邊。</p>
這裏也是一片狼藉。</p>
他問道：“怎麽回事？”</p>
“頭兒，水裏鑽出來一群霧怪，看著像魚、又像蜥蜴。”</p>
盧通挨個看過幾人。</p>
一個不少。</p>
“行了，繼續走。”</p>
二虎揮了下手臂，飛舟升起兩尺，貼著地麵繼續前行。</p>
“頭兒，有鬼嗎？”</p>
他盤腿坐著舟首，點了下頭，道：“有。剛才有一部分霧怪退走了，應該是收到了霧鬼的口令。”</p>
“那……”二虎看了下左右，“我們會不會被跟蹤。”</p>
“可能吧。”</p>
……</p>
五天後。</p>
盧通看著腳下的石橋。</p>
“橫槍古橋，就是這裏。”</p>
石橋上爬滿了苔蘚。</p>
以前應該是綠的，現在變成了黑色，腳一踩，滲出一團黑枝。</p>
古橋橫跨在潞江上。</p>
“頭兒，先去哪邊？”</p>
他看向左側。</p>
寬大石橋，直挺挺地插入灰霧，像一條通向死地的不歸路。</p>
又看向右側。</p>
和左側一模一樣。</p>
“去右邊。”</p>
橋頭。</p>
盧通從橋上跳下去，踩在一片泥土上，隨手抓起一把，放在手掌揉搓。</p>
土粒極細，捏著軟綿綿的。</p>
絨綿軟土。</p>
這裏有水、有槍、有軟土，隻要再找到洞，差不多就八九不離十了。</p>
“大憨，試試，能不能鑽下去。”</p>
“嗯。”</p>
大憨從舟上升起，飛到泥土上方，背上的毛發脫落，一根根聚為槍頭，鑽向泥土。</p>
短短幾息，鑽出一口大洞。</p>
大憨雙手貼在肚子上，像一條胖魚，鑽進洞裏。</p>
“二虎，守好洞口。”</p>
“是。”</p>
盧通飛身跟過去，尾巴上流出一層金光，裹住渾身上下。</p>
一手插進土裏，土壤被慢慢分開。</p>
他心頭一鬆。</p>
可以入土。</p>
不過入土比入沙困難，像在水草裏遊泳，有一股股力量拉扯。</p>
大憨已經不見蹤影。</p>
盧通換了一個方向，一點點鑽入土中。</p>
黑暗、死寂、憋悶……</p>
他找了許久，後方傳來大憨的聲音：“頭兒，有洞。”</p>
聲如天籟。</p>
盧通迅速折返回去，問道：“有洞？”</p>
“嗯，橋頭下麵。”</p>
“走！”</p>
二人一前一後，迅速深入地下。</p>
一處洞窟。</p>
盧通躍進窟內，立即環視一周，頓時眼神一暗。</p>
沒有鍾乳，更沒有“萬根筆”。</p>
洞中僅一根極粗的石柱，柱子上凋著盤龍、下山虎、展翅鳳。旁邊還擺了一張供桌，上麵的瓜、果、點心早已腐爛。</p>
橫槍古橋的橋柱。</p>
他繞著柱子走了一圈，問道：“還有其他洞嗎？”</p>
“有，我聽到了幾個空的地方。”</p>
“過去看看。”</p>
片刻後，二人又進入一個洞窟。</p>
柱子、供桌，和上一個洞窟一模一樣。</p>
盧通又走了一圈。</p>
最後看著柱子，歎了一口氣。</p>
“走吧，不是這裏。”</p>
外麵。</p>
盧通一步跨上飛舟，道：“走了，去槍林山。”</p>
其他人紛紛魚躍而入。</p>
……</p>
又是八天過去。</p>
盧通懸在半空。</p>
取出一個玉瓶，把入霧前存下的火煞引入大日森羅。</p>
大日森羅上多出一抹金光。</p>
之後灌入滾滾法力，大日森羅化為一尊直徑兩丈的小烈陽。</p>
灰霧褪去，方圓數裏驟然一空。</p>
他看向下方。</p>
一處山口。</p>
達穀河從山口湧出，在斷口處傾瀉而出，形成一道瀑布。</p>
河道兩側，細長山峰一座挨著一座，像筆架上掛了一排筆。不過，其中一些山峰已經倒塌。</p>
盧通心中回想。</p>
急流，有了；槍，有了；一張口，山口也有。</p>
鑼無回響？</p>
他取出銅鑼，用力敲了一下。</p>
“冬！”</p>
“冬～”</p>
盧通蹙了蹙眉頭。</p>
有回響，不大，應該界於有和沒有之間。</p>
“洞連洞，萬根筆下。”</p>
他環視一周，道：“大憨，去找洞。”</p>
大憨找了個地方鑽進山裏。</p>
二虎突然喊道：“頭兒，快來看。”</p>
盧通飛身過去。</p>
河邊，背風處。</p>
二虎掃掉一大片積雪，其中一角露出了大堆灰盡。</p>
一人過去翻出幾塊木炭，用力捏了幾下，道：“沒軟透，近幾天燒的。”</p>
他盯著灰盡。</p>
塗昆順來過，又離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