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麵看，鎮鬼樓像被一隻巨大的手臂打穿。</p>
鬼牢，在手臂內。</p>
經過一扇形似指甲蓋的大鐵門，三人進入一根手指。</p>
盧通腿上裹著大日森羅，一步邁入，兩側牆壁上亮起一盞盞昏黃油燈。</p>
“弟子知錯了！”</p>
“空活百年，不如瀟灑一日。瀟灑一日，不如大醉一場。哪位師弟進來了？送來一壇酒，我傳你一道法門。”</p>
“呼呼啊哈……”</p>
最後一道詭異笑聲壓過所有聲音，在通道內反複回蕩，兩側火苗開始急速抖動。</p>
他感覺耳內一痛。</p>
“冬！”</p>
通道深處響起一聲清脆鍾聲，笑聲立即停止，滾滾黑霧湧出淹沒一盞盞油燈。</p>
</p>
幾息後。</p>
一個駝背老猴妖提著燈籠，走出來黑霧，道：“幹什麽？”</p>
盧通遞過令牌。</p>
“苦凰長老罰祖萬易入牢三日；罰弟子、祖萬喜，打掃牢房三日。”</p>
“過來。”</p>
老猴妖轉身帶路。</p>
所過之處，黑霧向兩側散開，化為一麵黝黑牆壁封住兩側牢房的大門。</p>
盧通邁步跟上。</p>
走了兩步，覺得耳內涼颼颼的，伸出手指塞進耳內轉了一下。收回一看，灰白色指尖已經被鮮血染紅。</p>
他心中提起幾分小心，加快腳步，緊緊跟在老猴妖背後兩尺。</p>
“到了。”</p>
老猴妖突然停下，揮了下手臂，左側牆壁上出現一扇鐵門。</p>
鐵門打開，一股稀薄黑霧飄出。</p>
盧通緊跟在後麵，黑霧撲麵而來，隻覺雙目一涼、眉心一癢。</p>
接著眼前景象開始變換。</p>
一個氣息深厚的墨麒麟從門內走出，低頭看了一眼，張口吐出一條血紅的舌頭。肥厚的肉舌伸出半丈，萬易從舌頭內鑽出來，狂笑著抓住雙腿，用力一扯，兩條麒麟腿被生生撕下來。</p>
“去死！讓你們欺負我！”</p>
耳邊傳來一身怒吼。</p>
盧通瞬間驚醒，眼中餘驚未消，心口“噗通”、“噗通”地狂跳，死死堵住嗓子眼。</p>
旁邊。</p>
萬易嘴角流出一串鮮血。</p>
萬喜雙目怒瞪，一對粗眉倒豎，平時的乖巧不見了，隻剩下極濃的憤怒、凶煞。</p>
片刻後。</p>
萬喜清醒過來，左右看了幾下，最後小心看向盧通。</p>
盧通冷冷瞥了一眼，道：“你要殺誰？”</p>
萬喜低下頭不再吱聲，額頭上豎起的粗眉一點點倒下。</p>
“幻霧，直指心底。每六個時辰一次，你們開門時留意。”</p>
老猴妖介紹完，取出兩條鐐銬仍在地上。</p>
萬易乖乖帶上手鐐、腳鐐，走進牢內。</p>
老猴妖關上鐵門，一邊朝裏麵走，一邊交代道：“除了掃地外，還要添油、送飯。平時少聽、少看，上一個沒管住眼睛差點死在裏麵。”</p>
走到最深處。</p>
老猴妖從牆壁上摘下一個陣盤，道：“進房間前，先用陣盤鎖住裏麵的鐐銬，然後再開門進去。”</p>
“明白。”</p>
盧通接過陣盤。</p>
老妖猴坐在角落一堆稻草上，指了指旁邊的水桶、抹布、掃帚、簸箕等。</p>
“去吧。好幾天沒人打掃了，現在就開始。”</p>
盧通轉過身，瞥了萬喜一眼，抬頭便走。</p>
萬喜咬了咬牙，過去把水桶、抹布等全都拿上，跟在後麵。</p>
……</p>
一間牢房外。</p>
盧通捧著陣盤。</p>
陣盤上有上百個小格，每個小格都是一間牢房。</p>
他灌入法力，鎖住這件牢房內的鐐銬、打開門上的陣法，抬起右臂按在門上。</p>
萬喜遠遠避開。</p>
盧通吐了口氣，一點點推開大門。</p>
幻霧，和當初神界內的金霧很像。</p>
神界內，金霧隨著念頭幻化。而幻霧更深一層，直指內心深處，不受念頭影響。</p>
直麵本心。</p>
對於心胸坦蕩的修士，利大於弊。</p>
門縫內，一縷稀薄黑霧飄出。</p>
他張口用力一吸，黑霧化作一條黑蛇，迅速鑽入口內。</p>
下一瞬，腦中一片空白。</p>
“老爺？”</p>
下方傳來典四兒的聲音。</p>
他慢慢低下頭，腦海中仍然一片空白，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在做什麽。</p>
“恭喜老爺成就仙人！”</p>
無數道霞光突然亮起，左右各出現百名玉童、玉女。</p>
一尊尊女仙飛來，身著玉瓊錦雲帔、彩羽飛華裙，躬身行禮道：“恭喜老爺成就仙人！”</p>
一隻隻紅鳳、金龍、墨麒麟躍出，伏在地上道：“恭喜主人成就仙人！”</p>
流星破空。</p>
日月同轉。</p>
他腳踏山源、手撫天河，一眼望遍天上地下。</p>
極度的喜悅刺破胸口，化作轟隆隆的大笑聲，頓時天空雷電狂舞、地麵烈火噴湧，一聲大笑震碎了天地。</p>
“哈……”</p>
盧通清醒過來，看著麵前的牢門，腦海中仍然殘留著極度的興奮。</p>
“哈！”</p>
又笑了一聲，笑聲傳入耳內，聽起來十分突兀。</p>
他長大嘴巴，瞬間定在原地。</p>
幻霧，竟然遮蔽了靈智，隻留下一個念頭。</p>
即使有心防備，也沒有用。</p>
“傻小子，做什麽美夢了？”牢內傳出一個聲音。</p>
他合上嘴巴，用力搖了搖頭，指了下裏麵，道：“去，打掃幹淨。”</p>
萬喜低著頭，走進門內。</p>
“小師妹，什麽時候拜入宗門的？”</p>
“師兄在深山藏了個寶貝。”</p>
“看你有緣，師兄把它送給你了，在火鈴山三百丈高處一顆老鬆的樹下。”</p>
“拿了寶貝，別忘了回來謝師兄。”</p>
“別怕，師兄不是那些邪修……”</p>
盧通一直站在門口，細細回味之前的幻象。</p>
一伸手，天地變色。</p>
仙人的實力……</p>
品味之後，最近有些懈怠的修行之心，多出了一些奮勉。</p>
盞茶時間後。</p>
萬喜出來道：“師兄，打掃幹淨了。”</p>
盧通點了下頭。</p>
“走，下一個。”</p>
……</p>
又是一串黑霧鑽出。</p>
盧通張口一吸。</p>
刹那間，天昏地暗、寒風割麵。</p>
無邊曠野上，銀青冷聲道：“《秘妖緣身功》的生死劫你過不去！”</p>
一股絕望湧入心間。</p>
“到此為止吧！”</p>
“向前一步是死，放棄修行還有一線生機！”</p>
衝天憤怒驅散了絕望。</p>
他雙手握拳，大聲吼道：“不！”</p>
耳邊回聲響過。</p>
盧通清醒過來，看著麵前的牢門，心頭微沉，片刻後笑了下，喃喃道：“沒想到修行之心如此堅定，以前倒是低估了自己。”</p>
萬喜進入牢內。</p>
一個軟魅的女聲響起：“咦，怎麽是師妹，那個在門口吼叫的師弟呢？”</p>
萬喜沒有開口。</p>
女人繼續道：</p>
“勞煩師妹，幫忙披件衣裳遮一遮羞。”</p>
“師妹好硬的心腸。”</p>
“罷了，師姐現在手不能動、腳不能移，哎，就算是被占了便宜，也隻能咬碎牙往肚子裏咽。”</p>
……</p>
時間轉瞬即過。</p>
鎮鬼樓外。</p>
盧通站在一根手指上，眼神平和。</p>
三天來，屢次經曆大喜、大怒、大悲、大懼等，心神變得十分純粹。</p>
下方大門打開。</p>
萬易走出來，站在門口，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久久不動。</p>
盧通縱身下去，道：“如何？”</p>
萬易緩緩閉上眼睛。</p>
過了片刻，開口道：“三天。我殺了你二十七次、你殺了我一百六十次。”</p>
聲音聽起來沙啞、酸澀。</p>
盧通看向遠處。</p>
太陽高懸，一日又一日，永恒不變。</p>
同一輪太陽下，人如螻蟻，一波又一波，爭鬥不休。</p>
萬易睜開雙眼，問道：“還記得第一次見麵嗎？”</p>
“嗯？”</p>
“你那天說過，我們不是敵人，還算不算數。”</p>
“當然。”</p>
盧通轉頭看去。</p>
萬易嘴唇依舊鮮紅，眼神深處多了一道很濃的疲憊。</p>
“我不會再害師兄。”</p>
二人對視片刻。</p>
盧通點了下頭，邁出一步，道：“走吧。”</p>
鬼牢，在手臂內。</p>
經過一扇形似指甲蓋的大鐵門，三人進入一根手指。</p>
盧通腿上裹著大日森羅，一步邁入，兩側牆壁上亮起一盞盞昏黃油燈。</p>
“弟子知錯了！”</p>
“空活百年，不如瀟灑一日。瀟灑一日，不如大醉一場。哪位師弟進來了？送來一壇酒，我傳你一道法門。”</p>
“呼呼啊哈……”</p>
最後一道詭異笑聲壓過所有聲音，在通道內反複回蕩，兩側火苗開始急速抖動。</p>
他感覺耳內一痛。</p>
“冬！”</p>
通道深處響起一聲清脆鍾聲，笑聲立即停止，滾滾黑霧湧出淹沒一盞盞油燈。</p>
</p>
幾息後。</p>
一個駝背老猴妖提著燈籠，走出來黑霧，道：“幹什麽？”</p>
盧通遞過令牌。</p>
“苦凰長老罰祖萬易入牢三日；罰弟子、祖萬喜，打掃牢房三日。”</p>
“過來。”</p>
老猴妖轉身帶路。</p>
所過之處，黑霧向兩側散開，化為一麵黝黑牆壁封住兩側牢房的大門。</p>
盧通邁步跟上。</p>
走了兩步，覺得耳內涼颼颼的，伸出手指塞進耳內轉了一下。收回一看，灰白色指尖已經被鮮血染紅。</p>
他心中提起幾分小心，加快腳步，緊緊跟在老猴妖背後兩尺。</p>
“到了。”</p>
老猴妖突然停下，揮了下手臂，左側牆壁上出現一扇鐵門。</p>
鐵門打開，一股稀薄黑霧飄出。</p>
盧通緊跟在後麵，黑霧撲麵而來，隻覺雙目一涼、眉心一癢。</p>
接著眼前景象開始變換。</p>
一個氣息深厚的墨麒麟從門內走出，低頭看了一眼，張口吐出一條血紅的舌頭。肥厚的肉舌伸出半丈，萬易從舌頭內鑽出來，狂笑著抓住雙腿，用力一扯，兩條麒麟腿被生生撕下來。</p>
“去死！讓你們欺負我！”</p>
耳邊傳來一身怒吼。</p>
盧通瞬間驚醒，眼中餘驚未消，心口“噗通”、“噗通”地狂跳，死死堵住嗓子眼。</p>
旁邊。</p>
萬易嘴角流出一串鮮血。</p>
萬喜雙目怒瞪，一對粗眉倒豎，平時的乖巧不見了，隻剩下極濃的憤怒、凶煞。</p>
片刻後。</p>
萬喜清醒過來，左右看了幾下，最後小心看向盧通。</p>
盧通冷冷瞥了一眼，道：“你要殺誰？”</p>
萬喜低下頭不再吱聲，額頭上豎起的粗眉一點點倒下。</p>
“幻霧，直指心底。每六個時辰一次，你們開門時留意。”</p>
老猴妖介紹完，取出兩條鐐銬仍在地上。</p>
萬易乖乖帶上手鐐、腳鐐，走進牢內。</p>
老猴妖關上鐵門，一邊朝裏麵走，一邊交代道：“除了掃地外，還要添油、送飯。平時少聽、少看，上一個沒管住眼睛差點死在裏麵。”</p>
走到最深處。</p>
老猴妖從牆壁上摘下一個陣盤，道：“進房間前，先用陣盤鎖住裏麵的鐐銬，然後再開門進去。”</p>
“明白。”</p>
盧通接過陣盤。</p>
老妖猴坐在角落一堆稻草上，指了指旁邊的水桶、抹布、掃帚、簸箕等。</p>
“去吧。好幾天沒人打掃了，現在就開始。”</p>
盧通轉過身，瞥了萬喜一眼，抬頭便走。</p>
萬喜咬了咬牙，過去把水桶、抹布等全都拿上，跟在後麵。</p>
……</p>
一間牢房外。</p>
盧通捧著陣盤。</p>
陣盤上有上百個小格，每個小格都是一間牢房。</p>
他灌入法力，鎖住這件牢房內的鐐銬、打開門上的陣法，抬起右臂按在門上。</p>
萬喜遠遠避開。</p>
盧通吐了口氣，一點點推開大門。</p>
幻霧，和當初神界內的金霧很像。</p>
神界內，金霧隨著念頭幻化。而幻霧更深一層，直指內心深處，不受念頭影響。</p>
直麵本心。</p>
對於心胸坦蕩的修士，利大於弊。</p>
門縫內，一縷稀薄黑霧飄出。</p>
他張口用力一吸，黑霧化作一條黑蛇，迅速鑽入口內。</p>
下一瞬，腦中一片空白。</p>
“老爺？”</p>
下方傳來典四兒的聲音。</p>
他慢慢低下頭，腦海中仍然一片空白，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在做什麽。</p>
“恭喜老爺成就仙人！”</p>
無數道霞光突然亮起，左右各出現百名玉童、玉女。</p>
一尊尊女仙飛來，身著玉瓊錦雲帔、彩羽飛華裙，躬身行禮道：“恭喜老爺成就仙人！”</p>
一隻隻紅鳳、金龍、墨麒麟躍出，伏在地上道：“恭喜主人成就仙人！”</p>
流星破空。</p>
日月同轉。</p>
他腳踏山源、手撫天河，一眼望遍天上地下。</p>
極度的喜悅刺破胸口，化作轟隆隆的大笑聲，頓時天空雷電狂舞、地麵烈火噴湧，一聲大笑震碎了天地。</p>
“哈……”</p>
盧通清醒過來，看著麵前的牢門，腦海中仍然殘留著極度的興奮。</p>
“哈！”</p>
又笑了一聲，笑聲傳入耳內，聽起來十分突兀。</p>
他長大嘴巴，瞬間定在原地。</p>
幻霧，竟然遮蔽了靈智，隻留下一個念頭。</p>
即使有心防備，也沒有用。</p>
“傻小子，做什麽美夢了？”牢內傳出一個聲音。</p>
他合上嘴巴，用力搖了搖頭，指了下裏麵，道：“去，打掃幹淨。”</p>
萬喜低著頭，走進門內。</p>
“小師妹，什麽時候拜入宗門的？”</p>
“師兄在深山藏了個寶貝。”</p>
“看你有緣，師兄把它送給你了，在火鈴山三百丈高處一顆老鬆的樹下。”</p>
“拿了寶貝，別忘了回來謝師兄。”</p>
“別怕，師兄不是那些邪修……”</p>
盧通一直站在門口，細細回味之前的幻象。</p>
一伸手，天地變色。</p>
仙人的實力……</p>
品味之後，最近有些懈怠的修行之心，多出了一些奮勉。</p>
盞茶時間後。</p>
萬喜出來道：“師兄，打掃幹淨了。”</p>
盧通點了下頭。</p>
“走，下一個。”</p>
……</p>
又是一串黑霧鑽出。</p>
盧通張口一吸。</p>
刹那間，天昏地暗、寒風割麵。</p>
無邊曠野上，銀青冷聲道：“《秘妖緣身功》的生死劫你過不去！”</p>
一股絕望湧入心間。</p>
“到此為止吧！”</p>
“向前一步是死，放棄修行還有一線生機！”</p>
衝天憤怒驅散了絕望。</p>
他雙手握拳，大聲吼道：“不！”</p>
耳邊回聲響過。</p>
盧通清醒過來，看著麵前的牢門，心頭微沉，片刻後笑了下，喃喃道：“沒想到修行之心如此堅定，以前倒是低估了自己。”</p>
萬喜進入牢內。</p>
一個軟魅的女聲響起：“咦，怎麽是師妹，那個在門口吼叫的師弟呢？”</p>
萬喜沒有開口。</p>
女人繼續道：</p>
“勞煩師妹，幫忙披件衣裳遮一遮羞。”</p>
“師妹好硬的心腸。”</p>
“罷了，師姐現在手不能動、腳不能移，哎，就算是被占了便宜，也隻能咬碎牙往肚子裏咽。”</p>
……</p>
時間轉瞬即過。</p>
鎮鬼樓外。</p>
盧通站在一根手指上，眼神平和。</p>
三天來，屢次經曆大喜、大怒、大悲、大懼等，心神變得十分純粹。</p>
下方大門打開。</p>
萬易走出來，站在門口，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久久不動。</p>
盧通縱身下去，道：“如何？”</p>
萬易緩緩閉上眼睛。</p>
過了片刻，開口道：“三天。我殺了你二十七次、你殺了我一百六十次。”</p>
聲音聽起來沙啞、酸澀。</p>
盧通看向遠處。</p>
太陽高懸，一日又一日，永恒不變。</p>
同一輪太陽下，人如螻蟻，一波又一波，爭鬥不休。</p>
萬易睜開雙眼，問道：“還記得第一次見麵嗎？”</p>
“嗯？”</p>
“你那天說過，我們不是敵人，還算不算數。”</p>
“當然。”</p>
盧通轉頭看去。</p>
萬易嘴唇依舊鮮紅，眼神深處多了一道很濃的疲憊。</p>
“我不會再害師兄。”</p>
二人對視片刻。</p>
盧通點了下頭，邁出一步，道：“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