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麵上，一艘華麗畫舫浮在水麵。</p>
一群雲英城來的男女修士，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釣魚、閑談、消遣作樂。</p>
畫舫後方。</p>
盧通獨自站在船尾，看向遠處的洞海宗。</p>
一天過去了，沒有任何異常。</p>
甚至，白巧的夫君還安排了一艘畫舫，供雲英城來的親友們遊玩。</p>
事情有些不正常。</p>
午飯時間，宗門方向飛來幾個侍女，專程送來菜肴、酒肉。</p>
畫舫上更加喧鬧。</p>
九夫人走到旁邊，道：“剛才侍女過來說了一個消息。”</p>
“什麽？”</p>
“白巧和她的夫君已經閉關，打算分別突破金丹、元嬰。”</p>
盧通動了下眉梢，神色放鬆幾分。</p>
白巧很晚才築基。</p>
和宋言柏分開，返回抱容山後，在抱容真人的幫助下才成功築基，遠沒有到成丹的時候。</p>
閉關突破，很可能是掩人耳目的說辭。</p>
“這件事就這麽按下去了？”</p>
九夫人搖了下頭，看向遠處，道：“私下應該有其他交易。這次成親沿路知道的人極多，消息一旦傳開，對一頁宗、洞海宗都是一件醜事。”</p>
“嗯。”</p>
盧通點了下頭，小聲道：“也不知道雄真弓如何安排的。”</p>
玩了一下午，畫舫返回洞海宗。</p>
險峰林立。</p>
洞海宗的山峰，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禿禿的，遠比百柱山荒蕪。</p>
其中一座荒山，細而斜，像刺出水麵的烏黑獠牙。</p>
一個人影孤零零地站在山巔。</p>
盧通瞥了一眼，心頭微動，別過九夫人縱身飛過去。</p>
“師姐。”</p>
銀青從遠處收回視線，微微點了點下巴，道：“這次幹的很好，讓你的人把好口風，別把事情傳出去。”</p>
“怎麽逃出去的？”</p>
“嗯？不是你安排的？”</p>
“風起浪、浪拍浪、浪打石，我隻吹了一陣風，對後麵的事不了解。”</p>
“你倒是謹慎。”</p>
銀青看了盧通一眼，收回視線，道：“一個小宗門的弟子，借口幫師妹梳妝打扮，進去放了一個假人，把師妹藏在衣箱裏帶走了。”</p>
事情幹的很幹淨。</p>
盧通徹底放鬆下來，道：“洞海宗不追究嗎？”</p>
“這次的親事對雙方都有利。師妹隻是一枚盤扣，親事一成，人還在不在已經無礙。”</p>
“原來如此。”</p>
山巔陷入沉默。</p>
片刻後，盧通突然道：“萬裏毒瘴內藏有通道。”</p>
“在哪兒？”</p>
銀青氣息稍變，立即追問道。</p>
盧通搖了下頭，道：“不清楚，隻知道築基境可以通過。”</p>
銀青心緒不寧，泄出一絲法力，像一座大山破體而出，鎮壓方圓數十丈。</p>
盧通感覺頭、肩膀一沉，呼吸也變得有些艱難，沉聲道：“師姐助我打破陣法阻礙，我成丹之後，必定探出一條坦途，助師姐破開此方天地。”</p>
銀青閉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氣，道：“你可願拜入洞海宗？”</p>
“什麽？”</p>
盧通瞪大雙眼。</p>
銀青道：“我問過洞海宗的修士。他們說，你若願意改投洞海宗，可以助你布置九元大陣。”</p>
盧通心緒不寧。</p>
擒氣宗，待他不薄。</p>
一身所學，大半出自宗門，家業也多與宗門有關。而且據虎杖所說，已經有宗門前輩暗中看重。</p>
可是……</p>
成丹關隘近在眼前。</p>
過不去，一切皆修；過去了，此前的所有也隻是滄海一粟。</p>
“改投宗門並非小事。”</p>
“時間尚早，你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p>
銀青揮了下衣袖，飛劍一般遁走，眨眼間飛出數裏，沒入一處陣法內。</p>
盧通回頭看向一座座險山，喃喃道：“千仞槍林、飛浪碎玉，看起來比擒氣宗差遠了。”</p>
……</p>
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p>
從雲英城來的“親友們”終於舍得離開，提著大包小裹開始返程。</p>
雲輦上。</p>
一頭兩尺長的金虎四處奔跑，所過之處，引來一陣陣調笑的聲音。</p>
輦邊，九夫人道：“不回去嗎？”</p>
盧通看了一眼執關，收回視線，道：“不去了，我直接去傲山城。回城後小心一點，已經撕破了臉，謝商可能會對你出手。”</p>
“嗯，我去城主府住些日子，城主麾下有位客卿擅長點化妖獸靈智。”</p>
“好，去吧。”</p>
雲輦遠去。</p>
盧通四處看了一下，找到商道後，取出地圖辨別了一下方位，扇動翅膀，朝傲山城的方向飛去。</p>
兩日後。</p>
遼闊平地上，一條大河奔湧而過。</p>
旁邊，一條三丈高的堤壩順著河岸，並行蜿蜒。</p>
盧通從堤壩上飛過，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聲求救。</p>
“救命！”</p>
“快，誰來救我，我出千兩黃金！”</p>
他放慢速度，側頭看去。</p>
河麵上，一個直接近丈的旋渦正在吞噬一艘小船。</p>
小船已經被吞入大半，隻剩下一截船尾還在外麵，一圈圈地快速旋轉。</p>
不遠處，一對男女正在猛烈撲騰，試圖逃離旋渦。</p>
“水妖作亂？”</p>
盧通蹙了蹙眉頭，翅膀轉動，朝河麵飛去。</p>
飛到岸邊，近距離瞥了一眼河中的兩人，突然停下不動。</p>
不對。</p>
女人不太對，掙紮地雖然賣力，吼得也大聲，可是衣衫十分整齊，該漏的、不該漏的，一點也沒有漏。</p>
</p>
“救，救命！”</p>
“仙人，救我一命！”</p>
河中兩人一沉一浮，慢慢靠近旋渦。</p>
盧通眼神微動，道：“金子呢？”</p>
男人把頭仰出水麵，喊道：“救我出來，馬上給！”</p>
說話時，距離旋渦又近了一些。</p>
女人也伸出一條手臂，急聲道：“我給！”</p>
盧通點了下頭，退後一丈，道：“先給金子，再救人。”</p>
“好！”</p>
男人沉入水下，再次竄出來手裏已經取出一錠金子，用力丟出，道：“五十兩，拿去！”</p>
金子飛出丈遠，朝水麵落去。</p>
盧通眼神一閃，又退後一丈，道：“樂愁樓，出來吧。”</p>
河中兩人仍然在掙紮、求救。</p>
盧通站在遠處，一動不動。</p>
片刻後，二人被卷入旋渦，徹底消失不見。</p>
盧通等了幾息。</p>
一個黑袍修士從旋渦中飛出來，提著一杆黑水旗，道：“果然難纏，難怪謝商讓我親自出手。”</p>
盧通童孔一縮，一瞬間，渾身汗毛全部豎起。</p>
金丹大修士。</p>
“爹，多說無益，我們殺了他。”</p>
方才沉入水下的男人也浮出水麵。</p>
緊接著周圍鑽出十一個修士，每人手中都有一杆槍頭灰麵大旗。</p>
盧通深吸一口氣，道：“號水宗？”</p>
號水宗，一家小宗門。</p>
宗主，金丹境。</p>
曾經山門被人搶走，投靠了樂愁樓之後，才把山門搶回來。</p>
黑袍修士頷首道：“謝商要你的命，要怪就去怪他吧。”</p>
水麵突然變得平靜。</p>
渾濁河流像是變成了一團雜玉，方圓數裏內，空氣彷佛凝固了一般。</p>
“等等！”</p>
盧通咬了咬牙關。</p>
境界之差，猶如天塹，還能飛走，但是如陷泥濘。</p>
黑袍修士沒有理會。</p>
盧通翻手取出一個銅環，灌入法力，道：“你可知道我是誰！”</p>
“知道，聽說是擒氣宗，我還沒有殺過大宗弟子，你是第一個，要不是謝商擔保，我也不敢應下。”</p>
“殺了我，你也得死！”</p>
黑袍修士搖了搖頭，道：“你看周圍。”</p>
不知道什麽時候，周圍已經水霧彌漫，連數十丈外的河堤也不見蹤跡。</p>
“你太低估擒氣宗了！”</p>
盧通抬起手，手中一個綠豆大小的小珠子飛出，伸手一引，小珠子迅速在旁邊繞圓。</p>
“休、嗖！”</p>
眨眼間，兩聲尖嘯。</p>
珠子消失不見，留下一捧水晶粉屑，化作一個直徑三尺的渾圓。</p>
“你是哪位弟子，想見何人？”</p>
渾圓如鏡子一般，浮出一個白眉、白須的老修士。</p>
黑袍修士站在“鏡子”對麵，一動不動。</p>
一隙通光術，可以傳音、化影。</p>
盧通走到“鏡子”麵前，拱手道：“師叔，弟子盧通，此人想殺我。”</p>
老修士瞪了下眼睛，已經垂到臉頰的眉毛瞬間豎起，化作兩柄雪白飛劍。</p>
“你是何人！”</p>
“我，我沒……”</p>
“不管你是何人，老夫已經記下了。敢傷他一根汗毛，不管逃到什麽地方，擒氣宗勢必把你扒皮抽骨、煉油點燈！”</p>
“我……”</p>
黑袍修士渾身氣勢大變，立即收起手中法寶，拱手道：“誤會！誤會！”</p>
盧通道：“師叔，此人是號水宗宗主‘扈澤’，其餘幫凶也是號水宗弟子。”</p>
“誤會！我，我不會傷害貴宗弟子！”</p>
盧通道：“師叔，此人仍未收手，我的退路被他用水霧阻斷。”</p>
“我這就散開。”</p>
一陣風吹過，濃鬱水霧瞬間散去，河堤再次出現在眼前。</p>
盧通心頭微鬆。</p>
“鏡子”周圍的水晶粉屑僅剩下細細一圈，一隙通光術快結束了。</p>
“師叔，此人背後另有主使，求師叔幫我審訊一番！”</p>
“好。”</p>
老修士神色凶厲，雙目噴出兩團白火，嗬斥道：“哪條不長眼的瞎狗使喚你的！”</p>
“也是貴宗弟子……”</p>
盧通沒有再留，迅速退出數丈，用力跺了下腳，同時猛地扇動六個翅膀，卷起一陣狂風，朝遠處遁去。</p>
黑袍修士餘光瞥見後，眼角狂跳，可是卻一動不敢動，繼續回道：“謝商答應讓我兒子進入貴宗的寶地，突破金丹境。”</p>
“你這老狗！謀害我宗弟子，還妄圖占我擒氣宗的寶地！掌嘴！”</p>
“啊？”</p>
黑袍修士長大嘴巴，看了下周圍的晚輩們，神色十分猶豫。</p>
“快！還不動手，難道等老夫找過去，親自賜你耳光！”</p>
“這，這……”</p>
黑袍修士猶豫時，“鏡子”中的人像隱隱模湖了一些。</p>
“好狗！”</p>
老修士怒喝了一聲，眉頭、頭顱、口鼻，同時竄出一股白火，厲聲道：“扈澤！等老夫找到你，一耳光抽你一層皮！”</p>
“啪！”</p>
黑袍修士咬著牙關，在臉上抽了一耳光。</p>
水晶粉屑僅剩下斷斷續續的數十粒，“鏡子”突然閃爍兩下。</p>
老修士繼續道：“快抽！不然老夫摘下你的狗頭！嚼吧嚼……”</p>
“啪！”</p>
黑袍修士又抽了一記。</p>
最後一粒粉屑消失，“鏡子”消失不見。</p>
黑袍修士愣愣地看著空中，試探道：“前輩？”</p>
等了一會兒，仍有些不放心，又道：“前輩，還抽嗎？”</p>
一片寂靜。</p>
河水靜靜流淌，黑袍修士懸在半空，周圍十二名晚輩麵麵相覷。</p>
……</p>
荒山，荊棘遍布、雜草叢生，大大小小的洞穴遍布山上山下。</p>
其中一處洞穴內。</p>
盧通躲在角落，左手捧山印、右手提鐵棍，雙眼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長滿雜草的洞口。</p>
一炷香、一個時辰、兩個時辰……</p>
一晃眼，天黑了。</p>
洞內一片漆黑，五顏六色的翅膀發出各色亮光，照得洞壁上布滿了各色亮斑。</p>
盧通咽了下喉嚨。</p>
下一刻渾身一軟，山印、鐵棍掉在地上，整個人如脫力一般，軟倒在地上。</p>
大意了。</p>
料到謝商可能會派人出手，但是沒想到竟然派出了一個金丹大修士。</p>
金丹大修士出手，價碼不菲。</p>
謝商大仇未報，竟然把這麽難得的機會“浪費”在他身上。</p>
要麽仇怨太深，要麽太過忌憚。</p>
“啊哈哈……”</p>
洞穴內突然響起一陣笑聲。</p>
盧通趴在地上，笑了半天，取出肉幹塞進嘴裏，用力咀嚼了幾口，咬牙道：“沒死，該你們死了。”</p>
人如野草，恣意瘋長。</p>
傲山城經了一遭霧，死了無數百姓，霧退之後反而更加興盛。</p>
普通人，人比蟻多。</p>
大小家族死了後，空出來不少生意，各種修士如春筍一般冒出，很快填補上空缺。</p>
人群、車輛湧向城門。</p>
一輛牛車停在路邊。</p>
牛車上拉了一車柴火，高近一丈，堆砌整齊、四四方方。</p>
車夫走到後麵，搬下來幾摞柴火，道：“仙長，到了。”</p>
“城門口？”</p>
柴火堆深處傳出一個聲音。</p>
“對，隻剩下十來丈了。”</p>
一條黑腿踢開擋路的柴火。</p>
盧通跳下牛車，看了眼不遠處的城牆，舉起手臂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p>
半個月的路，折騰了快兩個月。</p>
好在一路無驚無險。</p>
他隨手丟出十兩銀子，大步朝城門口走去。</p>
“上等鐵砂，一次粗篩、兩次精煉！”</p>
“羽紋軟銅，一手錢、一手貨。”</p>
“祖家啊，祖家的。”</p>
城門口，圍了很多小廝、夥計。</p>
盧通徑直走過。</p>
從城門一直走到城後，最後停在後山前。</p>
山壁上，五座酒樓一字排開，一半凸出山外、一半嵌入山內。</p>
上方，石頭上刻了三個丈高大字：</p>
良妖樓。</p>
一個小廝快步出來，滿臉堆笑，道：“仙長，您看著臉生，頭一次過來？嚐嚐我們的拿手菜，奔雲仙鶴、玉肌流珠。還有招牌名酒，竹露青水、火燒心、蠍子酒，保管您滿意！”</p>
盧通咧開嘴角，大步走入樓內。</p>
“去，全都上一份，把你們掌櫃的也喊出來！”</p>
一群雲英城來的男女修士，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釣魚、閑談、消遣作樂。</p>
畫舫後方。</p>
盧通獨自站在船尾，看向遠處的洞海宗。</p>
一天過去了，沒有任何異常。</p>
甚至，白巧的夫君還安排了一艘畫舫，供雲英城來的親友們遊玩。</p>
事情有些不正常。</p>
午飯時間，宗門方向飛來幾個侍女，專程送來菜肴、酒肉。</p>
畫舫上更加喧鬧。</p>
九夫人走到旁邊，道：“剛才侍女過來說了一個消息。”</p>
“什麽？”</p>
“白巧和她的夫君已經閉關，打算分別突破金丹、元嬰。”</p>
盧通動了下眉梢，神色放鬆幾分。</p>
白巧很晚才築基。</p>
和宋言柏分開，返回抱容山後，在抱容真人的幫助下才成功築基，遠沒有到成丹的時候。</p>
閉關突破，很可能是掩人耳目的說辭。</p>
“這件事就這麽按下去了？”</p>
九夫人搖了下頭，看向遠處，道：“私下應該有其他交易。這次成親沿路知道的人極多，消息一旦傳開，對一頁宗、洞海宗都是一件醜事。”</p>
“嗯。”</p>
盧通點了下頭，小聲道：“也不知道雄真弓如何安排的。”</p>
玩了一下午，畫舫返回洞海宗。</p>
險峰林立。</p>
洞海宗的山峰，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禿禿的，遠比百柱山荒蕪。</p>
其中一座荒山，細而斜，像刺出水麵的烏黑獠牙。</p>
一個人影孤零零地站在山巔。</p>
盧通瞥了一眼，心頭微動，別過九夫人縱身飛過去。</p>
“師姐。”</p>
銀青從遠處收回視線，微微點了點下巴，道：“這次幹的很好，讓你的人把好口風，別把事情傳出去。”</p>
“怎麽逃出去的？”</p>
“嗯？不是你安排的？”</p>
“風起浪、浪拍浪、浪打石，我隻吹了一陣風，對後麵的事不了解。”</p>
“你倒是謹慎。”</p>
銀青看了盧通一眼，收回視線，道：“一個小宗門的弟子，借口幫師妹梳妝打扮，進去放了一個假人，把師妹藏在衣箱裏帶走了。”</p>
事情幹的很幹淨。</p>
盧通徹底放鬆下來，道：“洞海宗不追究嗎？”</p>
“這次的親事對雙方都有利。師妹隻是一枚盤扣，親事一成，人還在不在已經無礙。”</p>
“原來如此。”</p>
山巔陷入沉默。</p>
片刻後，盧通突然道：“萬裏毒瘴內藏有通道。”</p>
“在哪兒？”</p>
銀青氣息稍變，立即追問道。</p>
盧通搖了下頭，道：“不清楚，隻知道築基境可以通過。”</p>
銀青心緒不寧，泄出一絲法力，像一座大山破體而出，鎮壓方圓數十丈。</p>
盧通感覺頭、肩膀一沉，呼吸也變得有些艱難，沉聲道：“師姐助我打破陣法阻礙，我成丹之後，必定探出一條坦途，助師姐破開此方天地。”</p>
銀青閉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氣，道：“你可願拜入洞海宗？”</p>
“什麽？”</p>
盧通瞪大雙眼。</p>
銀青道：“我問過洞海宗的修士。他們說，你若願意改投洞海宗，可以助你布置九元大陣。”</p>
盧通心緒不寧。</p>
擒氣宗，待他不薄。</p>
一身所學，大半出自宗門，家業也多與宗門有關。而且據虎杖所說，已經有宗門前輩暗中看重。</p>
可是……</p>
成丹關隘近在眼前。</p>
過不去，一切皆修；過去了，此前的所有也隻是滄海一粟。</p>
“改投宗門並非小事。”</p>
“時間尚早，你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p>
銀青揮了下衣袖，飛劍一般遁走，眨眼間飛出數裏，沒入一處陣法內。</p>
盧通回頭看向一座座險山，喃喃道：“千仞槍林、飛浪碎玉，看起來比擒氣宗差遠了。”</p>
……</p>
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p>
從雲英城來的“親友們”終於舍得離開，提著大包小裹開始返程。</p>
雲輦上。</p>
一頭兩尺長的金虎四處奔跑，所過之處，引來一陣陣調笑的聲音。</p>
輦邊，九夫人道：“不回去嗎？”</p>
盧通看了一眼執關，收回視線，道：“不去了，我直接去傲山城。回城後小心一點，已經撕破了臉，謝商可能會對你出手。”</p>
“嗯，我去城主府住些日子，城主麾下有位客卿擅長點化妖獸靈智。”</p>
“好，去吧。”</p>
雲輦遠去。</p>
盧通四處看了一下，找到商道後，取出地圖辨別了一下方位，扇動翅膀，朝傲山城的方向飛去。</p>
兩日後。</p>
遼闊平地上，一條大河奔湧而過。</p>
旁邊，一條三丈高的堤壩順著河岸，並行蜿蜒。</p>
盧通從堤壩上飛過，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聲求救。</p>
“救命！”</p>
“快，誰來救我，我出千兩黃金！”</p>
他放慢速度，側頭看去。</p>
河麵上，一個直接近丈的旋渦正在吞噬一艘小船。</p>
小船已經被吞入大半，隻剩下一截船尾還在外麵，一圈圈地快速旋轉。</p>
不遠處，一對男女正在猛烈撲騰，試圖逃離旋渦。</p>
“水妖作亂？”</p>
盧通蹙了蹙眉頭，翅膀轉動，朝河麵飛去。</p>
飛到岸邊，近距離瞥了一眼河中的兩人，突然停下不動。</p>
不對。</p>
女人不太對，掙紮地雖然賣力，吼得也大聲，可是衣衫十分整齊，該漏的、不該漏的，一點也沒有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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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命！”</p>
“仙人，救我一命！”</p>
河中兩人一沉一浮，慢慢靠近旋渦。</p>
盧通眼神微動，道：“金子呢？”</p>
男人把頭仰出水麵，喊道：“救我出來，馬上給！”</p>
說話時，距離旋渦又近了一些。</p>
女人也伸出一條手臂，急聲道：“我給！”</p>
盧通點了下頭，退後一丈，道：“先給金子，再救人。”</p>
“好！”</p>
男人沉入水下，再次竄出來手裏已經取出一錠金子，用力丟出，道：“五十兩，拿去！”</p>
金子飛出丈遠，朝水麵落去。</p>
盧通眼神一閃，又退後一丈，道：“樂愁樓，出來吧。”</p>
河中兩人仍然在掙紮、求救。</p>
盧通站在遠處，一動不動。</p>
片刻後，二人被卷入旋渦，徹底消失不見。</p>
盧通等了幾息。</p>
一個黑袍修士從旋渦中飛出來，提著一杆黑水旗，道：“果然難纏，難怪謝商讓我親自出手。”</p>
盧通童孔一縮，一瞬間，渾身汗毛全部豎起。</p>
金丹大修士。</p>
“爹，多說無益，我們殺了他。”</p>
方才沉入水下的男人也浮出水麵。</p>
緊接著周圍鑽出十一個修士，每人手中都有一杆槍頭灰麵大旗。</p>
盧通深吸一口氣，道：“號水宗？”</p>
號水宗，一家小宗門。</p>
宗主，金丹境。</p>
曾經山門被人搶走，投靠了樂愁樓之後，才把山門搶回來。</p>
黑袍修士頷首道：“謝商要你的命，要怪就去怪他吧。”</p>
水麵突然變得平靜。</p>
渾濁河流像是變成了一團雜玉，方圓數裏內，空氣彷佛凝固了一般。</p>
“等等！”</p>
盧通咬了咬牙關。</p>
境界之差，猶如天塹，還能飛走，但是如陷泥濘。</p>
黑袍修士沒有理會。</p>
盧通翻手取出一個銅環，灌入法力，道：“你可知道我是誰！”</p>
“知道，聽說是擒氣宗，我還沒有殺過大宗弟子，你是第一個，要不是謝商擔保，我也不敢應下。”</p>
“殺了我，你也得死！”</p>
黑袍修士搖了搖頭，道：“你看周圍。”</p>
不知道什麽時候，周圍已經水霧彌漫，連數十丈外的河堤也不見蹤跡。</p>
“你太低估擒氣宗了！”</p>
盧通抬起手，手中一個綠豆大小的小珠子飛出，伸手一引，小珠子迅速在旁邊繞圓。</p>
“休、嗖！”</p>
眨眼間，兩聲尖嘯。</p>
珠子消失不見，留下一捧水晶粉屑，化作一個直徑三尺的渾圓。</p>
“你是哪位弟子，想見何人？”</p>
渾圓如鏡子一般，浮出一個白眉、白須的老修士。</p>
黑袍修士站在“鏡子”對麵，一動不動。</p>
一隙通光術，可以傳音、化影。</p>
盧通走到“鏡子”麵前，拱手道：“師叔，弟子盧通，此人想殺我。”</p>
老修士瞪了下眼睛，已經垂到臉頰的眉毛瞬間豎起，化作兩柄雪白飛劍。</p>
“你是何人！”</p>
“我，我沒……”</p>
“不管你是何人，老夫已經記下了。敢傷他一根汗毛，不管逃到什麽地方，擒氣宗勢必把你扒皮抽骨、煉油點燈！”</p>
“我……”</p>
黑袍修士渾身氣勢大變，立即收起手中法寶，拱手道：“誤會！誤會！”</p>
盧通道：“師叔，此人是號水宗宗主‘扈澤’，其餘幫凶也是號水宗弟子。”</p>
“誤會！我，我不會傷害貴宗弟子！”</p>
盧通道：“師叔，此人仍未收手，我的退路被他用水霧阻斷。”</p>
“我這就散開。”</p>
一陣風吹過，濃鬱水霧瞬間散去，河堤再次出現在眼前。</p>
盧通心頭微鬆。</p>
“鏡子”周圍的水晶粉屑僅剩下細細一圈，一隙通光術快結束了。</p>
“師叔，此人背後另有主使，求師叔幫我審訊一番！”</p>
“好。”</p>
老修士神色凶厲，雙目噴出兩團白火，嗬斥道：“哪條不長眼的瞎狗使喚你的！”</p>
“也是貴宗弟子……”</p>
盧通沒有再留，迅速退出數丈，用力跺了下腳，同時猛地扇動六個翅膀，卷起一陣狂風，朝遠處遁去。</p>
黑袍修士餘光瞥見後，眼角狂跳，可是卻一動不敢動，繼續回道：“謝商答應讓我兒子進入貴宗的寶地，突破金丹境。”</p>
“你這老狗！謀害我宗弟子，還妄圖占我擒氣宗的寶地！掌嘴！”</p>
“啊？”</p>
黑袍修士長大嘴巴，看了下周圍的晚輩們，神色十分猶豫。</p>
“快！還不動手，難道等老夫找過去，親自賜你耳光！”</p>
“這，這……”</p>
黑袍修士猶豫時，“鏡子”中的人像隱隱模湖了一些。</p>
“好狗！”</p>
老修士怒喝了一聲，眉頭、頭顱、口鼻，同時竄出一股白火，厲聲道：“扈澤！等老夫找到你，一耳光抽你一層皮！”</p>
“啪！”</p>
黑袍修士咬著牙關，在臉上抽了一耳光。</p>
水晶粉屑僅剩下斷斷續續的數十粒，“鏡子”突然閃爍兩下。</p>
老修士繼續道：“快抽！不然老夫摘下你的狗頭！嚼吧嚼……”</p>
“啪！”</p>
黑袍修士又抽了一記。</p>
最後一粒粉屑消失，“鏡子”消失不見。</p>
黑袍修士愣愣地看著空中，試探道：“前輩？”</p>
等了一會兒，仍有些不放心，又道：“前輩，還抽嗎？”</p>
一片寂靜。</p>
河水靜靜流淌，黑袍修士懸在半空，周圍十二名晚輩麵麵相覷。</p>
……</p>
荒山，荊棘遍布、雜草叢生，大大小小的洞穴遍布山上山下。</p>
其中一處洞穴內。</p>
盧通躲在角落，左手捧山印、右手提鐵棍，雙眼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長滿雜草的洞口。</p>
一炷香、一個時辰、兩個時辰……</p>
一晃眼，天黑了。</p>
洞內一片漆黑，五顏六色的翅膀發出各色亮光，照得洞壁上布滿了各色亮斑。</p>
盧通咽了下喉嚨。</p>
下一刻渾身一軟，山印、鐵棍掉在地上，整個人如脫力一般，軟倒在地上。</p>
大意了。</p>
料到謝商可能會派人出手，但是沒想到竟然派出了一個金丹大修士。</p>
金丹大修士出手，價碼不菲。</p>
謝商大仇未報，竟然把這麽難得的機會“浪費”在他身上。</p>
要麽仇怨太深，要麽太過忌憚。</p>
“啊哈哈……”</p>
洞穴內突然響起一陣笑聲。</p>
盧通趴在地上，笑了半天，取出肉幹塞進嘴裏，用力咀嚼了幾口，咬牙道：“沒死，該你們死了。”</p>
人如野草，恣意瘋長。</p>
傲山城經了一遭霧，死了無數百姓，霧退之後反而更加興盛。</p>
普通人，人比蟻多。</p>
大小家族死了後，空出來不少生意，各種修士如春筍一般冒出，很快填補上空缺。</p>
人群、車輛湧向城門。</p>
一輛牛車停在路邊。</p>
牛車上拉了一車柴火，高近一丈，堆砌整齊、四四方方。</p>
車夫走到後麵，搬下來幾摞柴火，道：“仙長，到了。”</p>
“城門口？”</p>
柴火堆深處傳出一個聲音。</p>
“對，隻剩下十來丈了。”</p>
一條黑腿踢開擋路的柴火。</p>
盧通跳下牛車，看了眼不遠處的城牆，舉起手臂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p>
半個月的路，折騰了快兩個月。</p>
好在一路無驚無險。</p>
他隨手丟出十兩銀子，大步朝城門口走去。</p>
“上等鐵砂，一次粗篩、兩次精煉！”</p>
“羽紋軟銅，一手錢、一手貨。”</p>
“祖家啊，祖家的。”</p>
城門口，圍了很多小廝、夥計。</p>
盧通徑直走過。</p>
從城門一直走到城後，最後停在後山前。</p>
山壁上，五座酒樓一字排開，一半凸出山外、一半嵌入山內。</p>
上方，石頭上刻了三個丈高大字：</p>
良妖樓。</p>
一個小廝快步出來，滿臉堆笑，道：“仙長，您看著臉生，頭一次過來？嚐嚐我們的拿手菜，奔雲仙鶴、玉肌流珠。還有招牌名酒，竹露青水、火燒心、蠍子酒，保管您滿意！”</p>
盧通咧開嘴角，大步走入樓內。</p>
“去，全都上一份，把你們掌櫃的也喊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