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小寒,天氣確實有點微冷,老莊主一早精神矍鑠,爬起床來便到院子裏泡了一壺茶,院子裏栽種的樹木葉子都掉落了下來,光禿禿地分外淒涼。接著太陽升了起來,斜斜的陽光灑落下來,感覺不出溫暖,但能讓人心情暢快一些。


    莊主便突然倒了下去,一個老仆及時發現,將莊主扶回了床,於是大家都知道了,莊文清和遊返,二房的眾人,幾個老夥計,幾乎山莊裏的所有人都過來探望了。


    莊主在床上清醒過來,揮了揮手,道:“沒什麽,你們都散了罷。我沒事。隻是突然暈了一下,這事也平常,不用大驚小怪。都散了罷。”


    眾人憂心忡忡地退下,山莊裏麵又恢複了平靜。但老人卻發現自己半邊身子都動不了了。莊文清勉力忍住沒有哭出聲來,背地裏不知道落了多少淚。遊返終於可以停下上課,陪著嶽父和妻子說說話,著實清閑了幾日。


    過了三日,老人終於去了。臨走前,拉著自己親兄弟囑咐了半晌。又拉著莊文清的手連聲抱歉,說要去會她娘親了。接著又囑咐遊返照看好他的寶貝,不知指的是那些刀劍還是自己女兒。此時老人的思路其實是有些混亂了。但終究還是含笑而終了。在這個年紀上過世,雖然未免有些匆忙,但終究是沒病沒痛,也沒什麽遺憾,大家也都釋然了。


    山莊裏麵人口眾多,婚喪都有一套規格,照著規矩辦事,有條不紊。於是便在遊返和莊文清主持下,辦了喪事。


    還未到頭七,附近官府商會和江湖人物紛紛前來吊唁。接著才輪到汴京的同道。總算是盡了心意。


    這時雖未明言,莊文清已算是名義上的莊主,但一切事務由遊返一力承擔。遊返又命楚謹招納了一些精於細務的人才,協助處理一些事務,統一歸到顏老的麾下,受顏老節製。山莊一向注重的是三大房的事情,顏老這邊不太受重視,這回手底下多了不少人,自然也是責任重大,頓時人好似年輕許多,奔走指揮間有了勁頭。遊返有了這些人幫忙,也好專心於鏡緣村的規劃。


    此時孟紫蝶在鏡緣村好幾個月了,那邊的事情,楚謹也過去了幾回,主要來說,還是孔斑挑了起來,那裏的村民也受雇幫忙,熱火朝天,使得進度比原來估計的快了許多。


    遊返打算這邊葬禮事後,便親自過去看一趟,然後與妻子商量接洽北麵黑市商人的事情。


    不過這段時日,汴京來的人卻很多,不少門派幫會也派人前來吊唁,有些掌門也親自來了。比如中原鏢局司馬求和華山派的薛青紋便聯袂而至,使得山莊接待方麵又費了一番思量。丐幫則派了解軍前來,這位美男子經過武林大會的初露鋒芒,此時看來比之前更為穩重內斂,也更讓人敬畏。


    六扇門的劉文淵也親自前來,惹得在場的江湖人物也猜測紛紛。按照一般規矩,江湖門派的掌門人去世,朝廷對待的規格不會很高,似劉文淵這種六部高官,更不會看在眼裏。不過看在金劍山莊近幾年對朝廷的貢獻,劉文淵還是破例前來,這事情遊返等人也感受到了好意,好生招待。


    劉文淵呆了不久便離開了,其人走了以後,卻帶出一個傳言,傳到了眾人耳中。


    少林方丈方提大師圓寂了。


    起初隻是一些底層弟子閑聊時說起,但說的像模像樣,有流言說的是功德圓滿,麵朝西方佛祖方向跌坐,含笑而去。有的說是上次刺殺周醒的陰謀便是少林方丈指使的,否則那麽大的事情,不可能滴水不漏,也隻有少林能夠糾集起這麽多高手,後來少林方丈就被朝廷給逼死了,這才保存了少林一派。還有的更是離譜,說是少林方丈修煉了大羅漢神功,需要圓寂後重生再練,此時魂魄怕早已投胎再世為人了,不過和尚圓寂是否和尋常人一般投胎,大家都各執一詞,唯一都能同意的一點便是,得道高僧投胎轉世以後必定也是高僧,這股佛性是孟婆湯洗脫不掉的。最後這一說法最是離奇,但信的人最多。


    不管怎麽說,少林方丈這一去,少林這便新的方丈還未繼任,達摩堂的幾個方字輩高僧都有機會,這其中便必有一番曲折,不是那麽容易能定的了。不過原本少林在方提大師統領下,一向與世無爭,低調做人,新的方丈就任以後,不知道這中原第一大門派後續會如何發展。


    司馬求和薛青紋恐怕是早就知道了這消息,但絲毫不露口風,而剛來就走的劉文淵也沒有提起。


    金劍山莊遠離汴京,有時候消息不是很通暢,而遊返也好,楚謹也罷,都是年輕後生,圈子也有局限。這時候知道的消息,便有些滯後了。


    這天晚上,司馬求告辭,薛青紋卻留宿下來。到了半夜兩更,楚謹請遊返出去相見,卻是薛青紋在。


    遊返心中奇怪,但看楚謹神色,卻早已知曉其事,於是仔細聽薛青紋說話。


    老莊主靈堂仍然一片通明,莊文清身子弱,早已被眾人勸著去歇息了,此時靈堂裏隻有莊家的幾個年輕後輩。其餘賓客也各自休息,此時附近沒有多少人。楚謹給薛青紋安排了一個偏廳,此時隻有他們三人在場,薛青紋這邊孤身一人。


    薛青紋清了清嗓音,說:“遊兄弟也是老熟人了,多餘的話不講了。我就直說了,此次來是受人之托,來完成一件交易。”


    遊返奇怪地看著他,要交易,白日裏司馬求也有一些兵器要進,早已和他達成了交易,連定金也拿來了。這華山派的掌門何必鬼鬼祟祟到了半夜再提起。


    薛青紋看他神色,了然一笑,從懷中拿出疊好的紙張,展開遞給遊返。


    遊返接過一看,是一些工匠用的圖紙,在燭光下方,遊返將圖紙橫過來豎過去看了兩遍,突然吃驚道:“這是騎兵的具足,牲口戴的,馬上騎士的鐵錘,砍刀,這鐵鏈倒是奇特……這盔甲要鐵的?……薛掌門,這你是要組建軍隊啊!還是重騎兵?”


    薛青紋看他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心裏有些得意,說道:“並非我華山派。而是受人之托。”


    遊返將圖紙收好,交還與他,沉吟道:“這些盔甲並非難造的東西,為何要找金劍山莊?”


    薛青紋道:“隻因這些騎兵裝備太多,除了騎兵的隨從能負擔一些重量,作戰之時,光兵器便有兩三樣,那戰馬如何能承重。聽聞金劍山莊技藝出眾,便想知道是否有輕便一點的鎧甲。”


    楚謹在旁邊道:“薛掌門消息還真是靈通,金劍山莊確實有這樣輕盈的材料。不過若是要賣與西夏國主,恐怕金劍山莊擔當不起。”


    遊返心中早就猜到委托薛青紋之人肯定不是大宋朝廷裏的人,那必定是大宋以外的敵國,不過為何楚謹直接猜到是西夏,他倒有些吃不準。大理地處南端,境內山林密布,騎兵沒有作用,肯定不是。但遼國也是一個可能,為何隻能是西夏呢?


    楚謹道:“薛掌門不用懷疑,我隻是隨口一開。遼國素來以輕騎為主,來去如風,重騎的作用在草原開闊之地用處也不大。我聽說最近遼國準備討伐西夏,蓋因西夏向大宋稱臣,卻不向遼國稱臣,遼國皇帝有些不滿。難道是李元昊要組建一支重騎兵對付遼國?”


    薛青紋笑道:“這位楚小兄弟心思倒是豐富,不過我認為,這些家國大事自有廟堂上的大人去管,咱們這些江湖草莽,隻要有生意做,管他背後是誰?遊兄弟說說,是也不是。是西夏李元昊也罷,是遼國契丹人也罷,更甚至高麗大理也好,隻要出的價錢合適,生意便有的做。我也透個底,這次生意背後,也有皇家宗親的人,因此兩人可以盡管放心,朝廷絕不會因這麽一樁生意追究金劍山莊。”


    遊返心中清楚,這是默認了是西夏那邊的生意,恐怕楚謹說的是實話。雖然是西夏為了對付遼國要組建這麽一支重騎兵,但日後大宋和西夏是敵是友還說不清,若是今後開戰,這事情被挑開了,朝廷哪管你當初是何緣由,皇家宗親最多受貶,山莊這便可就是吵架滅族的事情。


    他快速和楚謹對了一眼,說道:“這生意確實不錯,不過最近山莊接了朝廷的單,薛掌門也知道,朝廷要將軍中裝備更新換代,因而莊裏已沒有空餘人力去做這件事。還望薛掌門了解。”


    薛青紋眼神中有些失望,若是這筆交易做成,他華山派的好處自然跑不了,可以和東京宗親攀上線不說,和西夏的貴人也能打好關係。他華山派地處陝西,和西夏鄰得較近,將來也有能互相幫助的地方,這關係便比較重要了。


    “不過……”遊返又開口道:“薛掌門不用擔心,就我所知,除了金劍山莊,另有幾個地方能造出輕鐵鎧甲。遠的就不說了,近的有四海鐵坊,他們坊主和我素來相識,我可以代為引薦。”


    薛青紋眼神迷茫,問道:“四海鐵坊?這倒是沒有聽說過。”


    遊返道:“他們一向是在北方活動,因而薛掌門不清楚。不過手下工匠的技術,那是沒有話說的,比金劍山莊差不了多少。坊主名叫孟紫蝶……”


    薛青紋有些意外地說:“聽姓名似乎是一個女子。”


    遊返道:“正是,薛掌門說的對。不過這也算是女中豪傑,北方的工坊都在她掌握之下。到時候接下這西夏的一單,薛掌門便不用擔心做不出來。不過這件事情我們金劍山莊不便參與,也絕不會透露出去,總之一切無關。”


    薛青紋點點頭,對金劍山莊的失望一時拋在腦後,道:“那還要麻煩遊兄弟引薦一下。”


    送走了薛青紋,楚謹道:“紫蝶在汴京露過麵,是否會惹薛青紋懷疑?不過到時候鏡緣村裏倒是有活幹了。我看了他給的圖紙和提供的報酬,利潤確實極高。這危險得冒一冒。”


    遊返道:“紫蝶的事情,有她孔伯伯撐腰。薛青紋看到她,也隻會以為她是某個權貴子弟,不會看出我們之間的關係。這樣更好。就當他們是經常從事黑市生意的工坊好了。等這邊事情一結束,我們也得過去看看,準備得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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