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貝裏希收到的回應,是岡格尼爾衝破的房屋中飛來的水箭。阿爾貝裏希抽出長槍投擲回去,格擋住飛來的水箭。


    “我們又見麵了,該怎樣稱呼你?安德瓦利,還是阿爾貝裏希?”


    齊格菲踩著斷裂的冰塊,從破碎的房屋中走出來,挑起岡格尼爾,將它重新握在手中。阿爾貝裏希若是再次對宮小路伊人發難,齊格菲會用無阻突刺跟過去,弗洛絲希德也不會袖手旁觀。


    阿爾貝裏希並不在意齊格菲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事已至此,身份敗露無關緊要,他是誰不重要,他正在將萊茵帶向毀滅是既成的事實。


    法夫納和弗洛絲希德分別站在齊格菲身後兩側,與阿爾貝裏希對峙著。救援npc的玩家看見冰封世界外圍的牧師玩家都不見了,都有些納悶,他們帶著受傷的npc奔向出口,撞見了這兩批npc。


    “他們在幹什麽……”


    “喂!你們快看!萊茵村的村長不是20級嗎?我現在怎麽看他是35級?”


    “我看他也是35級……他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一口氣升了這麽多級……”


    齊格菲大聲對議論紛紛的玩家們喊道:“都別在意這些了!快點從這裏過去!我會幫你們攔住阿爾貝裏希的!”


    玩家們沒有太在意齊格菲的身份,有的任務確實是有特別的npc協助玩家完成任務。大多數玩家把齊格菲的話當成了笑柄,六級打三十五級,能贏才見鬼。


    齊格菲並不知道他在玩家們心中和炮灰兩個字畫上了等號,他再次對阿爾貝裏希使用基礎掃描的時候,也對阿爾貝裏希能隱藏真實等級感到吃驚。當初齊格菲第一次對阿爾貝裏希基礎掃描,與阿爾貝裏希的等級相差三十多級,導致阿爾貝裏希成功的瞞天過海,走到了現在的這一步。


    弗洛絲希德看著焚燒的萊茵村,心如刀絞:“阿爾貝裏希……不,安德瓦利,你說你是萊茵人?”


    “啊,對啊,我恨萊茵,萊茵什麽都沒有賜予我,反而使我遍體鱗傷!”阿爾貝裏希自嘲地笑著,“水仙子,你不是一直庇護著萊茵嗎?為什麽當我的家人被疾病詛咒的時候你沒有出現?!為什麽當我的家人遭遇匪徒殺害的時候你沒有出現?!”


    齊格菲代替弗洛絲希德,冷冷地答道:“是你自己沒能力,錯怪他人有什麽用?”


    阿爾貝裏希沒有反駁,坦率地承認了這一點:“是的,我沒本事,不能保護我的家人。(.好看的小說)水仙子,你知道我對金錢的執著,是從何而來的嗎?”


    弗洛絲希德不語。


    阿爾貝裏希回憶起過去的經曆,無奈地笑著,既是在笑世間的殘酷,又在笑自己的無能。


    二十年前。


    安德瓦利出生於萊茵村的一個普通的家庭,家裏人很窮,隻能養得起一個孩子,因此安德瓦利成了萊茵村內少有的獨生子。家裏人把所有的愛都傾注於安德瓦利身上,家裏若是還有一塊肉,一定是屬於安德瓦利的。


    年幼的安德瓦利,感受到了家人對於他的愛,但是他很迷茫,為什麽家裏隻有一塊肉?為什麽不能讓每個人都分到?


    從鄰裏和家人的談話中,安德瓦利知道了,家裏缺少一樣東西:錢。


    有了錢,家裏的每一個人都能吃上肉,都能過上好日子。


    納維亞大陸的通用貨幣是金幣,安德瓦利的父母想賺更多的錢,給安德瓦利過上好日子。萊茵村內有修習醫療術的醫生,有掌握煉鐵術的鐵匠,要是再開一家醫館或鐵匠鋪的話,搶了人家的生意,鄰裏之間的情分說不過去。安德瓦利的父母決定打漁為生,靠萊茵河生活。


    平日裏無所事事的安德瓦利,對麵具非常著迷,他對偽裝很有天賦,自主領悟了高超的偽裝技能。


    家庭的經濟略有好轉,一切蒸蒸日上,而一件意外,令安德瓦利的家庭狀況急轉直下。


    某一天,安德瓦利出去玩耍後回家,發現年邁的爺爺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爺爺的身上多了一個奇怪的狀態――頑疾。


    安德瓦利匆忙將爺爺送到萊茵村的醫館,又跑到萊茵河邊,把父母叫了回來。


    【頑疾:無情的病魔對該單位施加痛苦,無法回複生命,每天扣減定量生命值,且該單位會隨機出現麻痹效果】


    【麻痹:被施加麻痹狀態的單位,無法移動和普通攻擊;進入麻痹狀態後,首次受到的攻擊傷害翻倍,首次攻擊結算後,麻痹狀態移除;麻痹狀態在五分鍾內不可重複出現在同一單位身上】


    安德瓦利的爺爺,染上了令人膽寒的疾病,不能回複生命,意味著安德瓦利的爺爺,每次受到跌打損傷,都相當於加速他的死亡。


    醫生搖了搖頭,建議安德瓦利的父母到大城市去進行治療,米德加爾特或亞斯格特都有更專業的醫生,還有掌握淨化能力的神父和修女,一定能把老人家治好。


    但是,大城市裏的醫生治療要花費多少錢?安德瓦利的父母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繼續以賣魚為生,等於坐以待斃。安德瓦利的父母把安德瓦利叫到房間裏,他們說他們要去大城市裏賭一賭,那裏賺錢的機會多,遇見好醫生的幾率也更高。安德瓦利年紀太小,父母沒有多餘的精力帶他一起去,父母央求萊茵村的村長,拜托他幫忙照顧安德瓦利和他的爺爺。村長答應了。


    連夜,安德瓦利的父母離開了萊茵村,前往米德加爾特,他們告訴安德瓦利,一到米德加爾特,會立即寫信回來。


    一周過去了,安德瓦利的父母杳無音訊,他開始有些不安,萊茵村的大人們不是沒有去過米德加爾特,徒步而行的話,七天的時間完全夠走一個來回,怎麽到現在還沒收到報平安的信?


    到米德加爾特後遇見貴人耽擱了?還是不熟悉米德加爾特的地理找不到信使?


    安德瓦利努力地找著理由,告訴自己父母不會有事,他隻需要在父母帶來喜訊之前,照顧好年邁的爺爺就夠了。


    時間推移,又是一周過去了,安德瓦利發現,鄰裏看著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樣,村長家裏的那個和他同齡,名為“阿爾貝裏希”的孩子,更是毫不掩飾對他的憐憫。


    有一天,阿爾貝裏希找到了安德瓦利,譏諷道:“你還在等你的父母啊?白癡,別等了!他們不會回來的,你的父母在離開萊茵後,被村外的匪徒殺死了!你的父母真是自尋死路,我們這些非戰鬥型npc待在安全區域就好了,吃飽了撐的出去幹什麽?”


    ……死了?


    假的吧?走出萊茵村,被殺死什麽的……誰信啊……


    安德瓦利推開阿爾貝裏希,跑到萊茵村中,每遇見一個人,就瘋狂地抓住他,大聲地問道:“我的父母還活著對不對!?”


    他們都別開腦袋,沒有人正麵回答。


    安德瓦利明白,父親和母親真的死了。安德瓦利唯一知道的,是匪徒為了奪取父母身上的金錢而痛下殺手,父母出行帶走了家裏幾乎所有的積蓄,沒想到卻被歹人盯上了……


    npc有人類的智慧,自然有貪欲,為了金錢而殺人的npc,不在少數。


    安德瓦利的世界逐漸崩潰,錢毀了他的一切,毀了他的家庭。


    噩運仍未結束。


    阿爾貝裏希很討厭安德瓦利,他想把安德瓦利趕出家裏去,於是將安德瓦利父母被殺害的事告訴了安德瓦利臥病在床的爺爺,讓他們爺倆有自知之明,趕緊離開這裏。被頑疾詛咒的老人聽到這個噩耗,生命的消減速度越來越快。在一個大雨之夜,安德瓦利的爺爺的生命值降低到了兩位數,而且還在不斷地流逝。


    安德瓦利義無反顧地衝進大雨中,跑到醫館,醫館關門了,安德瓦利拚命地敲打大門,不一會兒,大門開啟了一條虛掩的縫隙,醫生透過門縫,看見來訪者是安德瓦利。醫生鬆了口氣,這麽大的敲門聲,他還以為又是哪個村民進入醉酒狀態來鬧事了呢。


    安德瓦利撲通一聲,跪在了暴雨當中,他磕頭哀求醫生,去救他的爺爺,爺爺是他最後的親人了。


    醫生沒有答應安德瓦利,良久過後,才擠出一句話,宣告了安德瓦利的爺爺的死刑。


    “沒錢你看什麽病?”


    “……”


    安德瓦利至今都不記得,他是怎麽從暴雨中回去的,僅是記得回去過後,親眼看見爺爺的生命值降低到零,身形消散。


    安德瓦利一點都不覺得悲傷,他終於明白了,在世間活下去的“命脈”。


    錢。


    有了錢,便能獲得一切,不需要像戰鬥型npc那樣辛苦練習技能,有了錢能買來許多技能書、裝備;不需要像功能型npc那樣為了謀生而苦修生活技能,有了錢能雇傭各方麵的人才專門為他做事。


    誰說錢買不來生命?這裏是遊戲世界,有錢能買來複活石;誰說錢買不來健康?這裏是遊戲世界,有錢能請來神父或修女,淨化自身,清除一切異常。


    有人自以為聰明說“錢不是萬能的”,在安德瓦利看來,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那麽,獲得無盡的金錢的方式在哪兒?


    不在別的地方,傳言中,萊茵埋藏有數不清的黃金,以及帶來無盡財富的仙器“安德華拉諾特”。


    第二天,安德瓦利失蹤了。沒有人在意安德瓦利的去向,安德瓦利開始用利爪武裝起自己,他把阿爾貝裏希引來,並將之殺害,用自己最擅長的偽裝技能,裝扮成阿爾貝裏希。他舍棄了過去的自己的名字,以全新的身份活下去。


    遲早,他會得到聚金指環,然後帶給勢利的萊茵村,夢魘般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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