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府在神都眾人眼中,那是苦寒之地。


    偏僻的治所,窮鄉僻壤。


    然而真的當車隊抵達幽州府外時,見到的是人如潮水、車馬成群的景象。


    巨大的城池仿佛無邊無盡,城中屋舍無數,人聲鼎沸。


    “沒想到幽州府竟然這麽熱鬧?”


    初春的料峭寒意尚未褪去,車隊進城之前,感慨幽州府之繁華。


    如果是以前的神都,自然也是瞧不上這窮鄉僻壤的些許熱鬧,但如今的神都,比原來冷清太多了,以至於眾人見到幽州府如此熱鬧的一幕,恍若回到了神都一般。


    “平北將軍為何還不來接駕?”


    公主出嫁的隊伍中,最前方的一名騎士,乃是這次隨行的唯一一名上品皇家將領——聞廣。


    聞廣同時也是安陽公主的族兄,受了族中長老安排,專門前來送親。


    一路上都相安無事,沒想到來到幽州府了,卻仍然沒有見到曹肅。


    這讓聞廣有些不高興了,再怎麽說,安陽也是帝國公主,身份要比曹肅高貴的多。


    此時,曹肅升任“鎮北將軍”的消息尚未傳來,很多人也都不知道曹肅已經從正四品跨越成為從三品的存在了。


    轟隆隆——


    就在這個時候,官道上忽然傳來了厚重雜亂的馬蹄音。


    地麵輕微的顫抖,煙塵揚起,有一票騎兵隊伍,自東邊奔騰而來。


    莫約是百人的騎兵隊伍,全都是身著黑色戰甲的重裝騎兵。


    縱馬疾馳奔來,便也有一種席卷萬裏的感覺,氣勢不凡。


    為首的那騎兵掛著一麵旗幟,上書一個大大的“虎”字。


    “是曹肅的虎騎。”


    官道上的人們見狀,連忙都紛紛閃避。


    而安陽公主的出嫁隊伍,過於龐大了一些,一直都停在官道上沒有任何的動靜。


    見到有眾多騎兵飛馳而來,聞廣更是勃然大怒。


    他直接縱馬飛出,朗聲吼道:“何人擅闖安陽公主鑾駕?”


    安陽公主鑾駕?


    聞廣的聲音厚重粗獷,附著內勁之下,傳遍了整個官道。


    那飛馳而來的一眾騎兵,在馬超的帶領下,減緩了衝刺的速度。


    “唏律律~”


    百餘騎最終停在了安陽公主出嫁隊伍之前。


    青年將領放下麵罩,露出了一身不俗的武道氣息。


    “四品境?竟然如此年輕?”


    聞廣微微眯起眼睛,一眼就看出了曹肅虎騎隊伍裏那名年輕將領已經達到了四品境,距離上品境隻有一步之遙。


    馬超勒住了自己的戰馬,一個急刹車,停在了聞廣的前麵。


    一個身著紫衫,外罩亮銀戰甲的將領,看上起氣勢不低。


    “你是何人?”


    聞廣上前一步,開口問道。


    馬超前後打量了一下隊伍,心想公主出嫁的派頭倒是不小,也不知道公主是長什麽樣子,這輩子還沒見過公主。


    他這些想法一閃而過,隨後拱手道:“我乃鎮北將軍座下護軍將軍馬超,奉鎮北將軍令,前來接公主入城。”


    鎮北將軍?


    聞廣一愣,什麽時候變成鎮北將軍了?不是平北將軍嗎?


    難不成他送錯隊伍了?


    不是說好了安陽公主下嫁給平北將軍嗎?


    “鎮北將軍是誰?你年紀輕輕,可不要誆我?”聞廣皺著眉頭,縱馬前行兩步。


    他坐下的駿馬,也是皇宮之中有名的駿馬,個頭比尋常的戰馬還要高上半個腦袋,與馬超坐下家傳寶馬湊到一起後,兩匹戰馬便不安的躁動了起來,莫名有一種比試的意思。


    馬超也傻了,這些人怎麽回事,連鎮北將軍的名字都沒有聽過?


    這時,馬超身旁的一位副官站了出來,大聲嗬斥道:“鎮北將軍曹肅乃是天子親自冊封的朝廷大將,爾等身為朝廷命官,竟然連鎮北將軍都不認識?”


    “混賬!”


    聞廣勃然大怒。


    小小的副官也敢在此大放厥詞?曹肅什麽時候升的鎮北將軍?他們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都在趕路,誰知道這件事?


    “哪有你說話的份?”


    聞廣怒喝了一聲,瞪了一眼那副官。


    副官才不過力境七品的戰力,放在江湖上也算是好手,可在聞廣這個皇家大內高手麵前,就顯得有些弱了,被聞廣氣勢所懾,頓時臉色煞白。


    “聞將軍息怒——”


    聞廣剛要發作之時,遠方又傳來了一道聲音。


    隻見有兩道身影從幽州府內禦空而來。


    一個是身材瘦小的幹癟老頭,一個是體格健壯的中年將領。


    兩人禦空而來,實際上卻是那中年將領帶著老頭飛了過來。


    “王慶?”


    聞廣見到的熟人,臉色緩和。


    在王慶身旁的幹癟老頭,講話和聲細語,容光煥發,倒也有幾分鶴發童顏的感覺。


    “諸位大人,不要動氣,鎮北將軍迎娶安陽公主,乃是一等一的喜事,大家就不要鬧得不痛快了。”老頭子講話很溫和,走到了聞廣和虎騎的中間位置,兩三句話一說,便如春風化雨一般,消解了橫貫在兩方之間莫名的“敵意”。


    倒也不能算是“敵意”,隻是羽林軍金吾衛向來都是眼高於頂的做派。


    這次遇到了曹肅麾下的虎騎,同樣也是十分驕傲的兵種。


    曹肅這些日子,一直在挑選軍中的適齡青年加入虎騎,準備將他的親衛隊分設為虎騎與豹騎,分別交由馬超和石勇這兩名小將來統領。


    這兩支隊伍成型之後,那就將都是由氣血武者組成的超級部隊。


    其中依然是十人為一小隊,什長起碼也要達到力境戰力。


    所以兩支驕傲的隊伍碰到了一起,就如同馬超和聞廣坐下的兩匹駿馬,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一種對抗的心態。


    因此曹肅也專門派遣了負責大婚各項事宜的城中一老——薑老。


    薑老是幽州府其中薑家家族的族長,屬於德高望重之輩,在聽到曹肅要專門聘請他主持大婚事宜後,薑老欣然接受。


    於是才有了方才一幕,王慶帶著薑老出現在了迎接安陽公主隊伍的路上。


    “諸位,別都杵在這裏了,快快隨我進城,咱們鎮北將軍可都等不及了。”


    薑老是人精,三言兩語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


    聞廣不滿的是曹肅竟然沒有親自來迎接帝國公主,多少是有些無禮,可眼下這老頭實在熱情,堆滿了笑容之後,他也沒好意思再發作,隻要默不作聲的便任由薑老為他牽馬。


    原本停滯的送親隊伍便再次動了起來。


    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著近在遲尺的幽州府進發。


    隊伍之中的侍衛、仆人、宮女都紛紛好奇的打量著這座城池。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一輩子就都隻能在這座城池裏生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甚至前半生都沒怎麽聽說過的地方。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口音,一切都是充滿了未知。


    穿過幽暗冗長的城門洞後,送親隊伍踏入了幽州府。


    整個幽州府的街道,在曆經了幾次摧殘後,現在重新開始拓寬休整。


    街道兩旁便是錯落有致的古樸民宅,有些民宅明顯專門加高加固過,幾層樓高矗立在那邊,顯現出不俗的工匠手藝。


    走過民宅之後,便抵達了一處巨大的廣場。


    廣場附近全是各式各樣的商鋪,街上的叫賣聲、糕香味不絕於耳,還有一些走南闖北的賣藝人,也在此地專門進行表演。


    這個區域,也是整個幽州府最熱鬧的地方。


    馬車車窗又悄悄掀開了一個角,兩個尚且年幼的宮女好奇的打量著城中的一切,見到路邊賣糖人的攤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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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北將軍府。


    剛掛上沒多久的牌匾,又換了新。


    曹肅升任鎮北將軍的旨意剛下達沒幾天,機靈的管事便主動換好了牌匾。


    牌匾一換,將軍府的氣勢更增添幾分。


    平北和鎮北,那是四品與三品的差距。


    從三品也是三品,放眼整個乾元,三品官職已經算是中樞中的大官了。


    而曹肅今年才不過二十一歲,這升任的速度,縱然是一些王公子弟,也是遠遠不如的。


    很多人都不理解曹肅為什麽升的這麽快。


    實力是曹肅在亂世站穩腳跟的唯一法決。


    安陽公主抵達幽州府後,曹肅專門在不遠的地方,盤了一個區域,作為安陽公主出嫁前的府邸。


    這個府邸就是安陽的下榻之處,還是專門由皇宮裏的金吾衛負責守衛公主的安危,曹肅並不插手。


    在安陽抵達幽州府的當天下午,曹肅穿戴官服,專門來到了公主府外見禮。


    “不見,將軍請回吧。”


    公主府的門口,聞廣冷眼看著曹素。


    曹肅卻不在意的笑了笑,對著聞廣道:“早就聽說聞兄武功了得,乃是皇族子弟中最出色的那一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聞廣和曹肅算是第一次見麵,先前神都驚變之時,聞廣身為金吾衛,卻負責守護皇族安危,沒有機會來到主戰場,但他對於曹肅,算是有些天然敵意的。


    當初的羽林軍執金吾花朝商死在了曹肅手中,直接導致後來皇宮羽林軍官僚體係大變。


    燕太後的弟弟燕笪直接成為新的執金吾,而聞家子弟則明顯在羽林軍中要低於燕家一頭了。


    這些事情,曹肅是不清楚的,但聞廣心中門清,對於這個曾經砍殺了花朝商的人,自然客氣不起來。


    沒想到曹肅主動恭維聞廣,讓聞廣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將來有機會,與聞兄切磋切磋吧。”


    曹肅笑了笑,這聞廣不過才力境三品的戰力,雖然放眼整個聞家,可能算是比較優秀的,但和現在的他相比,那是遠遠不如的,曹肅讓他一隻手,他都未必能贏。


    聞廣聽聞曹肅約戰,身為武人也不好墮了名頭,隻好沉默的點了點頭。


    曹肅轉身離開,竟然就沒有再在公主府多待一刻。


    等曹肅離開後,聞廣便來到了公主府後院。


    公主府後院內,安陽公主還是那樣靜靜的樣子,她一身白衣,坐在了樹下。


    聞廣微微一歎,這個族妹,雖然貴為公主,然而卻連自己的命運也無法掌控,如同貨物一樣,被太後直接交易給了曹肅。


    安陽什麽都好,就是性子過於清冷了一些。


    他默默的看了一會兒,直到安陽忽然轉過了頭來,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公主。”


    “族兄。”


    安陽糯軟清冷的聲音夾柔在了一起,聞廣忍不住心中一疼,又微微一歎。


    安陽問道:“將軍走了嗎?”


    “走了。”


    聞廣也沒有騙安陽。


    安陽點頭道:“按照禮製,婚前不可見我夫君,這應該是對的吧?”


    聞廣怔然,安陽不見曹肅的原因竟然是因為禮製嗎?


    這禮製,說實話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實力高到一定程度上後,有些時候便會忽略一些規矩,不過如果還有更強的人管控,那麽規矩自然而然的還會重新回到身上。


    聞廣尷尬的笑了笑,他這個送親將軍,當的可真不稱職。


    安陽又澹澹道:“族兄,聽說鎮北將軍擊敗了幽州第一高手雲正信,這件事是真的嗎?”


    “啊這?”


    聞廣和安陽不算熟悉,沒想到自家的族妹竟然對這些江湖之事感興趣。


    曹肅擊敗雲正信一事,在天下早已傳開,也就深宮之內的人才不太清楚。


    聞廣也早已有所耳聞,這一路北上,聽到的幾乎都是這個消息。


    安陽問道:“雲正信有多強?”


    聞廣脫口而出:“雲正信我沒見過,但是聽說是幽州第一高手,龍虎榜位列第一十三位。”


    龍虎榜第一十三位........


    聞廣說到這裏,忽然愣住了,剛才他答應了曹肅什麽來著?


    他一個龍虎榜都沒殺進去的人,答應要和擊敗龍虎榜一十三位的曹肅交手?


    這曹肅.......聞廣忍不住直翻白眼,心態都有些崩了。


    “龍虎榜一十三位,一品之境中,也算是頂尖高手了,沒想到曹肅竟然連雲正信都擊敗了,那說明曹肅應該也快踏入那一步了........”


    安陽喃喃自語了兩句,聲音太小,聞廣也沒聽清楚。


    聞廣見安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宛如一朵見不到陽光的深宮花,沒由來的一陣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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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陽,就算不見曹肅,你也可以見見曹肅家裏人的。”


    聞廣到底還是太後親選出來的送親將領,給了安陽一個中肯的建議:“畢竟再過些日子,你就嫁入他們曹家了,提前去見一見他們家裏人,對將來也有好處。”


    從今日曹肅這小子的表現來看,這家夥對公主分明不怎麽上心。


    聞廣擔心安陽吃虧,便給了這個提議。


    安陽倒也不拒絕:“幫我備一些禮,明日我便去曹府與他們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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