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不待熊倜發問,繼續說道:“十五年前,天下本來有兩個名莊,江湖中的人把它們合稱為‘日月山莊’。”


    熊倜猜測道:“日月山莊,難不成跟日月劍有什麽關係麽?”


    嵐點點頭,道:“其實日月山莊是朱元璋私下派人建的。其時天下大局基本已定,元朝胡虜敗亡已成定局,朱元璋就叫他的一個心腹離開沙場,隱於江湖,把耀陽劍、暗月劍都交於他,讓他好生保管。”


    熊倜聽到日月雙劍的去處,不禁精神一震,更加聚精會神地聽著。


    嵐道:“那心腹領命,建了兩個山莊將日月劍分開保管,因為日行黃道,月行九道,因此一個起名黃道山莊,一個起名九道山莊。那心腹自己拿了定興亡的耀陽劍隱居在四川峨眉山的黃道山莊,又把決生死的暗月劍轉交給自己的一位生死之交,讓他保管在遼東長白山上的九道山莊。”


    熊倜心裏高興:“嵐所說是十五年前日月劍的歸咎,養母又說撿到我時我身上綁縛著一把劍,那不就是十五年前的事麽?”轉而暗暗歎道:“隻是她不記得那劍是耀陽劍還是暗月劍,後來又被人奪了去,還逼問她那把日月劍的來曆,養母抵死不供出我,被那人刺瞎了一雙眼。”


    他忍不住問道:“後來呢?如今為何江湖上隻聽說九道山莊,而不見了黃道山莊?”


    嵐低頭道:“後來……後來的事情,我不是不信任你,隻是爹囑咐我絕不能泄露半字。反正現在耀陽劍下落不明,暗月劍流入江湖,這你都是知道的了!”


    熊倜道:“那你和九道山莊是什麽關係?”


    嵐咬牙道:“不死不休。”


    熊倜問道:“你開始時怎麽裝作對九道山莊全然不知,一提及九道山莊的事情,都說是趙堡主告訴你的?”


    嵐臉一紅,道:“你當時朝不保夕,我哪還顧得上那許多,隻好陪你闖一闖九道山莊,我要是告訴你我和九道山莊有宿仇,你就更不肯來了。”


    熊倜感動不已,張開懷抱擁住嵐,柔聲道:“你對我這麽好,我要是不娶你,老天非要下雷劈死我不可。”


    嵐羞道:“誰說過要嫁給你,真是自作多情。”


    熊倜和嵐正自纏綿,忽聽得一陣犬吠聲遠遠傳來,熊倜趕忙再度背起嵐,繼續奔行,心道:“所謂的天狼旗應該就是九道山莊培養出來的搜尋隊伍,還配上不少的獵犬來嗅人行蹤。”


    熊倜不懂如何隱藏自身氣味,於是不敢再走石階山道,改行荒路,熊倜力有不逮之時兩人就慢慢步行,熊倜休息過來就運起輕功帶著嵐飛掠下山,轉眼間已有兩個多時辰。


    此時路上早不見雪,滿是綠油油的植株,連呼吸也變得酣暢起來,熊倜知道,再走不久就要到山下了。


    兩人相互鼓勁相互攙扶,忙不迭地趕路,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你二人一路奔向西北,這是要去龍門峰嗎?”


    熊倜不敢回頭,背起嵐便要使出迷蹤千幻。


    那聲音又道:“你們可知道九道山莊就在龍門峰上,你們若是剛從白雲山莊逃出的奴隸,此番前去就是有去無回嘍。”


    熊倜看向嵐,想征求嵐的意見。


    嵐卻道:“我隻知道九道山莊在長白山山脈,究竟在哪一峰,就不得而知了。”


    熊倜略一沉吟,還是怕上當,仍是不理那人,拔足飛奔。


    那人輕功自是不比熊倜,熊倜全力衝刺,和他距離就越來越遠。


    那聲音再次傳來,語聲很是急切:“你血色潮紅,血氣遠旺於常人,是任脈已開的征兆。而你輕功卓絕,步履卻仍顯虛浮,這是氣不足,是督脈不通的征兆。但你督脈未開又能練出不世內力,當真矛盾的很,想來是有什麽奇遇。”


    熊倜聽他說起自己身體的情況如數家珍,而那人和自己距離拉遠說話聲音卻仍清晰可聞,可見內功之深厚。


    “他要是想害我,又何必告訴我九道山莊的所在,左右他追不上我,我就看看他到底弄什麽玄虛。”想到這熊倜腳步終於頓了一頓,回頭望去。


    那人顯然不是泛泛之輩,熊倜隻一頓的時間,他就追了上來。


    熊倜定目看去,那人頭發花白,形容枯槁,看起來已年過花甲。穿的一身粗布衣衫,身後還背著個藥簍,似乎是上山來采藥的藥農。


    “咦?”那老藥農一見熊倜,又問道:“你可曾觸摸過天山火睛蟾的幼蟲?”


    熊倜道:“你費盡心思攔住我到底要幹什麽?”


    那老藥農不理會熊倜,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天山火睛蟾還是蝌蚪之時並沒有毒性。可你若是被成年火睛蟾惹上毒,毒性怎麽會如此的輕微呢?”


    熊倜對嵐道:“這老家夥是個瘋子。”


    嵐道:“他可能看出了你身上的火毒,那唐紅蝶練毒掌,用的沒準就是什麽天山火睛蟾。”


    “原來如此。”那老藥農恍然道:“你原來是被人拍了一毒掌,想來是拍你那人自家毒功沒到火候,你受的火毒並不十分嚴重。”


    熊倜聽這老藥農越講越玄乎,不想在這裏繼續耽誤時間,眨眼間就捏了個謊,衝老頭一拱手,道:“在下熊倜,帶妻子遊玩到遼東,一時興起來爬爬這白雲峰,現在興致已盡,就先行告辭了。”


    老藥農不住搖頭:“少年人也忒愛說謊。這女子讓你背在背上,胸膛卻絕不貼在你身上,證明你們還不是夫妻。而且你二人都帶著九道山莊的手鐐腳鐐,分明就是行天師兄抓回來的奴隸。”


    熊倜聽他管怪道士叫師兄,心頭咯噔一下,結合他方才的言行,登時知道了這老頭乃是九道四邪的老二,鬼手仙醫巫行地。


    熊倜罵道:“一把年紀了學什麽不好,學人家做反賊,難道你沒經曆過蒙古人的迫害麽,真是給漢人丟臉!”


    一邊罵著,一邊轉身就要逃跑。


    可他才轉過身,竟然“噗通”一下軟倒在地,他這出人意料的舉動,把嵐也摔倒了地上。


    嵐急道:“你幹什麽?”話沒說完人也倒地暈迷。


    巫行地笑道:“鬼手仙醫會救人也會害人,這‘麝香軟骨散’足可以讓你們七日不能行動。”


    他自顧自說完,從背後的藥簍掏出了兩個麻袋,將熊倜和嵐一人一袋裝了起來,一左一右抗在肩上,他看似有氣無力,但背起兩人仍是健步如飛,直奔西北龍門峰而去。


    ……


    熊倜迷蒙中,忽然感到鼻間一陣清香,忍不住用力嗅了幾嗅,更令他高興的是,每嗅一次,人就清醒一分,嗅了四五次,他的眼睛已經睜開,看見巫行地站在床邊,正拿著一朵不知是什麽的花放在嵐的鼻子前,而他自己正躺在嵐的旁邊。


    熊倜想破口大罵,但是用力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想要行動卻發現身上異常的酥軟,連坐起來都辦不到。


    不多時,巫行地見嵐也清醒過來,輕聲說道:“這紫雲英花的花粉通經活絡,雖可抵麝香軟骨散的毒性,但是你們想恢複行動,至少也還得一個半時辰。”


    熊倜和嵐不能言語,但眼神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巫行地。


    巫行地道:“我是有求於你們,絕不是要害你們。你們此時身在九道山莊,在我的臥室之中。”


    他說著伸手摸索著熊倜床邊的牆壁,摳下兩塊青磚來,繼續道:“今日夏莊主召集九道四仙商議大事,就在這堵牆的對麵,你們透過這牆洞就可聽到我們的對話。而對麵的牆上有字畫遮擋,所以你們不必擔心被發現。”


    巫行地看向熊倜和嵐,語氣中夾帶著懇求:“你們務必要好好聽,最好一字一句都能記下。”他說完就匆匆離開,從房外閂上了門。


    熊倜和嵐相互對視,不明所以,隻得按巫行地所說,靜靜地聽著牆洞傳來的微弱聲音。


    “莊主。”這是聲音滄桑老道,一聽就是巫行地。


    “行地,你又是最後一個到的。”這聲音沉穩有力,但熊倜從未聽過,想來便是九道山莊的夏莊主。


    夏莊主似乎很是不快,淡淡道:“你們各自說一下自己任務的完成情況,讓其餘三人都聽一聽。”


    巫行雲的聲音率先傳來:“修建落日絕明壇的奴隸們昨天集體逃跑,我捉回三個,天狼旗捉回九個,失手殺了一個,剩下一男一女下落不明,但天鷹旗封鎖了所有的路口,據說不曾見任何一人離開長白山。”


    熊倜心裏默默替那些英雄惋惜著,十五人一同逃生,居然無一成功,還有一人殞命。


    爾後巫行風沉悶的聲音道:“四個月前的事情,還是沒有頭緒。天蝗旗假扮霹靂堂和大風堂去劫錦衣衛的鏢,想不到卜鷹居然喬裝起來親自押鏢,更想不到暗河的人竟然得到了暗月劍的消息,是以劫鏢失敗,七十六位天蝗旗旗眾無一生還,暗月劍也沒有消息。”


    夏莊主道:“你巫老三冒失托大的毛病就是改不掉,你要是親自出馬,誰能從你手裏搶走暗月劍?我囑咐你多少次,暗月劍不可丟!”


    巫行風顫聲道:“但是行天師兄說錦衣衛帶人先翻霹靂堂,後挑大風堂,那暗月劍就應該不在朝廷手裏,九成是被暗河的人搶走了。”


    夏莊主喝罵道:“你上次跟我報告說呂騰蛟孫鐮一死一傷,現在又說九成是他們拿了暗月劍,你覺得不矛盾嗎!”


    巫行風沒再回應,似乎自知缺理,不願更激怒夏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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