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土屋劇烈的搖晃,土窗外不時閃爍著怪異的白芒。睜開朦朧的睡眼,僅僅七歲的羅軒心忽然的揪緊。身畔,娘不在,被褥敞開而淩亂,觸手也有些冰涼。


    “娘……娘!”


    環顧土屋,窄小的空間根本沒有娘的影子,強烈的不安和恐懼讓羅軒心頭愈加的慌亂,急忙穿起破舊的棉衣褲,來到屋外。


    按道理現在應該是清晨,但放眼望去,整個羅家村都仿佛陰在黑暗裏,看不真切。更可怕的是,天際不時閃現詭異的紅色電光,閃爍著,遊離著,隱隱可見雲氣湧動,天地間不時有輕微的搖晃。


    “娘……!”


    羅軒喊聲裏帶著哭腔,有異於平時的天地異象著實讓他恐懼,幼小的身軀也顫抖了起來。


    有雪花輕舞起來,輕旋著帶起勁風,羅軒顫抖地著裹緊了棉衣,慌亂的跑著,漫無目的。昨晚娘親還在,一早她會去了哪裏?


    磕磕絆絆間,天地間的晦暗更加陰沉,不時會響起詭異的轟鳴仿佛在天際,又似在耳邊。羅軒變得更加的驚恐,沿路狂奔,竟來到了村間的宗祠所在。


    “大伯……大伯,蒙兒找不到娘親了,大伯……”


    大伯羅列,在羅軒的記憶中一直看護宗祠,娘親說,他曾有功於家村,還跛了一條腿,得了殘疾,再加上年紀偏大,所以宗族大會上,族中長者便安排他這個差事,讓他可悠閑的過下半輩子,安享晚年。


    沒有人應門,門拴也頂的緊緊的,羅軒再忍不住淚水立時狂湧而下,六神無主的他看著雪霧迷亂,仿如黑夜的村間碎石小路,哆嗦成一團。


    宗祠祠牆旁傳來一聲狗兒掙紮著的低咽哀嗚。仿佛抓著了救命的稻草,羅軒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果然,是平日裏跟著大伯的那隻老狗,多多。


    “多多,帶我找大伯去,快,帶我找大伯!”


    羅軒敦促著,哈著凍僵的手指。那叫多多的老狗低咽了一聲,緩緩地起身,慢吞吞的沿牆而行。


    出乎意料的,祠牆盡處竟然有一個不大的狗洞,以羅軒幼小的身軀恰恰能夠穿過。


    顧不得老狗多多,羅軒急爬著穿洞,越過祠廊,朝著宗祠西側廂房跑去,那裏正是大伯平日裏的居所。


    天際,有炸雷轟鳴,跟著強芒一閃,眼前皆是白芒芒一片。羅軒受此驚嚇也止了步,麵容上突現呆滯。


    大伯的那間門房羅軒常來,可此際,這裏門扉緊閉,竟有高亢的女聲呻吟,還夾雜著粗重的喘息伴著雷鳴傳了過來,而偏偏,這兩個聲音他都非常的熟悉。


    怔怔地呆立良久,那呻吟和喘息也漸漸低回,羅軒似回過神來,木然的,用盡全力推開那扇門。


    這門他太熟悉了,平日裏總是用這樣的方法弄得門拴落地,然後惹來大伯的一番笑罵,可今天卻沒有了往日的頑皮心情。


    入目,傳來的是茫然和揪心的痛。果然是兩個他最親近的人,赤條條的在炕上相擁在一起,四道目光此刻滿是驚恐與愕然,還伴有一絲絲的絕望。


    啊地一聲,大腦一片空白的羅軒扭身飛奔而出,一路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一股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支撐著他穿爬過狗洞,然後是不停地奔跑,奔跑。


    狗洞,剛開始還傳來娘親絕望的,急切的呼喚,更有著大伯沉重的腳步和急喝,可當他慌不擇路,竄上環繞羅家村的山林懸崖,那些此刻不想聽到的聲音一同湮滅在雪霧迷亂的黑暗之中。


    終於累了,累得半步也邁不動,絕望中的哭泣在黑夜裏也變得詭異起來。天際更是變幻著從未見過的色彩,驚雷陣陣,仿佛末世來臨。


    然後是冷,寒入骨髓的冷冽讓羅軒的意識變得模糊,隻知麻木的尋路而行。


    一跤跌倒,眼前仿佛出現奇異的光團,隻是卻無法看得真切,仿佛浪潮湧來,甚至無法呼吸,恐懼填滿身心,他絕望地哭喊著娘親,下一刻,卻蜷縮成一團,慢慢僵硬,宛如一個肉球,被冰雪覆蓋。


    天際驚雷,滿目眩光;瑞氣千條,七彩仙芒!


    ……


    魔氣沉沉,悠悠玄黃;魂魄歸依,冥煞無傷!


    ……


    仿佛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天地間有著無法理解的變幻,似變得極其的明亮,又似無盡的幽暗,夢中似有人在對他說些什麽,又或是做了什麽。他隻知道自己全身都撕裂開的疼痛,可隨後,又似乎置身在一個暖爐,冰冽的寒冷漸離漸遠。


    不情願醒來的羅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娘親的眼睛。有那麽一瞬,不久前經曆的一幕讓他以為是一場夢幻,可偏偏下一刻,他便看到大伯站在一旁,皺紋的麵龐上寫滿了戰戰兢兢的擔憂。


    “娘……”


    呻吟,還有滿身的酸痛,讓他動了動旋即放棄了努力,望向娘親的目光裏也有了一絲怨恨。


    嚅動了嘴唇,娘親眼中有淚光浮動,輕扭過身拭了去。


    “娘不好,都怪娘!娘不該扔下蒙兒一個人,娘錯了,再也不會離開蒙兒……身邊,以後隻有娘與蒙兒兩個人在一起,相依……為命!”


    娘親再忍不住,低頭啜泣,大伯在一旁看著,聽著,臉色愈加的黯然,一雙看似渾濁的眼光斂去僅有的一點神采,在歎息中悄悄退了出去。


    羅軒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轉而被濃濃的困意包圍,娘親的泣聲中,他又沉沉睡了過去。


    初春的早晨,冬意尚寒,冷冽中也多了幾分暖意。前些天的詭異氣象在今晨終於煙消雲散,隨之而來的好天氣,讓整個羅家村的孩子們先後去往庭院,使得村落立時熱鬧了幾分。


    “蒙兒,娘去砍柴了,一會別忘了去庭院修煉。”


    聽得娘親的囑咐漸行漸遠,庭院那邊傳來喧鬧聲音讓大病初愈的羅軒再也呆不住,幹脆也滾坑下地,抄近路,攀過泥坯矮牆沿村路一溜小跑。


    所謂庭院,是村裏人的稱謂,其實隻是村落裏的一塊最大的空地。羅家村地處偏遠,四麵環山,與最近的村鎮也要走上半天光景。再加之窮鄉僻壤,年青的宗族壯丁誰也不願意呆在這裏,而想走出這大山,唯一的希望便是在村內的族比上顯示出自己與眾不同的實力,而那,至少要讓自己站在擺放在宗祠內的聖石發出紅光才可。


    所以,村子裏家家戶戶的孩子都會選擇在這片空地玩耍,練習本領,久而久之,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大家把這裏稱為庭院,更有村內的宗族長者派出有本領的人來指導他們,希望村裏有人能夠走出大山,壯興本族。


    羅軒從記事起便沒有關於他爹爹的記憶,但聽娘親說,爹爹羅風當年修煉了一身的本領,讓聖石發光,從而走出了大山。


    不過,自打他出生到現在,爹爹沒有半點音信,村裏有許多的傳言,花樣百出,難辨真假,這些話沒有人和他說起,但卻偷聽不少。隻是,他從不相信聽到的這些,他堅信,自己的爹爹必然是一個了不起的大英雄,終有一天會回到這裏,把他和娘親帶走去見識大山外麵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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