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魁家裏,葉晨走之後,老兩口就回了自己的屋,至於馬燕兒則是在小屋點燈熬油的。說是複習功課,實際上趁著沒人看到,私下裏翻看著偵探小說《福爾摩斯探案全集》。這本書是汪新從市圖書館辦的借書證借的,到時間得還回去,所以她得抓緊時間看完。


    至於馬魁這邊,回到屋裏,挨著自家老伴兒坐下,看著櫃櫥旁的藥匣子裏堆滿了瓶瓶罐罐,還有一摞子門診病曆,他的臉色越加難看,自己不在家這麽些年,妻子的身體因為勞累過度,簡直都已經垮了下來。


    馬魁隨手翻看著病曆,為了打破這僵局,他半開玩笑的說道:


    “還真讓葉晨那小子給蒙準了,沒想到你這還真是肺炎啊。”


    王素芳無精打采的苦笑了一聲,然後說道:


    “沒啥事兒,都是慢性病,不打緊的。”


    馬魁的心裏一陣難過,他挨著自家媳婦兒坐下,然後說道:


    “等葉晨下次過來,正式開始給你針灸,再配上幾副中藥,幫你把身子好好調理調理。素芳,委屈你了,要不是我去蹲了十年笆籬子,你也不會落下這一身病的。這些年我要是在你身邊,咱們這個家也不會變成這樣。”


    王素芳心疼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她知道家裏這邊即便是再難,也不會比馬魁在勞改隊還難,她都難以想象這十年的光陰馬魁在裏麵是怎麽挺過來的。


    王素芳一把攬住了馬魁的手臂,腦袋輕輕依偎在馬魁的肩頭,然後輕聲說道:


    “老馬,別這麽說。這麽多年了,我心裏一直都堅信你是被冤枉的,我的男人我了解。現在你回來了,穿上了警服,這多好啊。


    還有燕子,也在複習考大學,她也不笨,一準兒能考上。我身體也沒什麽大礙,這眼巴前全都是奔頭,數不清的享福日子呢。”


    因為小說扣人心弦,馬燕這邊正看得入迷呢,突然耳旁就傳來了門簾子被拉開的動靜,然後就見馬魁端著一碗奶香氣四溢的東西進了屋,還一邊說道:


    “剛砸了幾個核桃,衝了碗奶粉泡著,正好給你補補腦。”


    馬燕被嚇的趕緊把書塞到身體和書桌中間,用雙手蓋住。然後一臉煩躁的對著馬魁說道:


    “爸誒,我給你提個意見,你以後進我屋能不能先敲敲門?我都這麽大了,在屋裏沒幹啥的時候倒好說,真要是換個衣服啥的,被你給堵屋裏,我得多尷尬啊?”


    馬魁禁不住老臉一紅,閨女說得一點毛病都沒有。自己十年沒回來,還把馬燕當成是是小時候喜歡每天下班,圍著自己賺的小丫頭呢。馬魁輕歎了一口氣,退到了門簾的位置,輕輕敲了敲旁邊的櫃櫥,然後問道:


    “我可以進來嗎?”


    馬燕“嗯”了一聲,態度不冷不熱。馬魁也沒在乎女兒對他的疏遠,因為他自覺這是自己虧欠閨女的。馬魁把熱氣騰騰的牛奶泡核桃放在了馬燕的寫字台上,輕輕拍了拍馬燕的後背,關切的問道:


    “燕子,你這白天工作,晚上還要複習,身體吃得消嗎?”


    馬燕此時巴不得老爸趕緊走,於是便言簡意賅的搪塞道:


    “還行。”


    馬魁幹刑警多年的眼睛,從打剛才冒失的一進屋,其實就已經發現了閨女的不對勁,所以他才會一直通過談話來分散的注意力。隻見他繼續說道:


    “這人呐,總有挨累的時候,先苦後甜,等考上大學這就好了。”


    馬魁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探到了馬燕的胳膊肘底下,抓住馬燕剛才藏著的書頁的一角,然後順勢拽了過來。馬燕擔心把書給撕壞了,趕忙讓開。


    馬燕沒等馬魁拿著手裏的小說對她進行說教,就索性直接跟父親攤牌了:


    “爸,我不想考大學。”


    “為啥呀?”


    馬燕一臉的無奈,抬頭撇了眼父親然後說道:


    “我連高中都沒上,那題我根本都不會,好些字兒我都不認識。即便是查字典把字兒給念出來了,聯係上下課文,我根本都搞不懂具體啥意思。”


    閨女的話讓馬奎更是覺得紮心,當年自己閨女在學校裏可都是名列前茅的,回回開家長會,雖然大多數情況下自己工作繁忙,都是王素芳這個當媽的去的,可是從回到家媳婦兒臉上的喜悅,就能夠看得出孩子又給她長臉了。


    隨著自己進了勞改隊蹲笆籬子,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馬燕甚至是為了接她媽的班,連高中都沒上,早早的就去參加了工作。然而這時候由不得馬魁心軟,他得給孩子上緊了弦兒,要不然就憑她這陽奉陰違的做法,純粹就是在瞎耽誤工夫。


    馬魁仔細的想了想,決定還是用軟話讓馬燕自覺愧疚。於是他露出了一副愁苦的表情,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


    “燕子,你得拚一把啊,你的腦子又不笨,就是沒往學習裏頭鑽罷了。”


    馬燕也是一臉的無奈,因為她感覺自己跟父親之間存在著代溝,兩人壓根兒就沒法溝通,隻見她說道:


    “爸,這不是拚不拚的事兒,我現在根基不穩,高中三年壓根兒就沒讀。就好像蓋了三層小樓,然後突然不蓋了,等到幾年後突然去蓋六樓去,您覺得這可能嗎?”


    馬魁被閨女給堵的一時都不該說什麽好了,孩子現在大了,有自己的思想,自己再像小時候那樣,將自己的意誌強加到她身上,已經是不現實了。馬魁苦口婆心的說道:


    “燕子,爸爸這也是為了你好,你總不能站商店裏賣一輩子鹹菜吧?”


    一聽這話馬燕頓時就不願意了,心說你不在家的這些年,就靠著我賣鹹菜支撐這個家呢。她直接回懟過去:


    “我賣鹹菜咋啦?很多人想賣還賣不上呢!我賺錢養家有啥不好了?至於讓你這麽嫌棄?!”


    馬魁牙疼的直嗦嘞牙花子,他長歎了一口氣,目光裏帶著一絲傷痛的說道:


    “要不是我被勞改這些年,你也不至於早早的就去接了你媽的班兒,掙錢養家了。行了,現在爸爸回來了,你啊,就一門心思好好的複習,爭取考個好的大學,咱們這老馬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馬燕翻了個白眼兒,心說今晚自己算是白說了,啥都沒溝通明白。她百無聊賴的端起了一旁的奶泡核桃,喝了一口,然後在那兒咀嚼著。


    馬魁則是翻看著手中沒收的這本書,以期在上麵找到一些個人信息,看看是誰在用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影響自己閨女的學習。結果在書的封底的位置,他看到上麵粘著半截牛皮紙信封,裏麵塞著一張借閱卡。


    馬魁把借書卡抽出來一看,發現在借閱者一欄,清晰可見的寫著“汪新”的名字。他眼皮不由得一跳,然後念叨著:


    “汪新?是我認識的那個嗎?”


    馬燕點了點頭,一邊咀嚼著口中的核桃仁兒,一邊說道:


    “嗯,就是他,他是我初中同學,借我看兩天,你別給人弄壞了。”


    馬魁一股邪火兒直往上頂,他對汪永革一家,是一萬個不待見,現在見到汪新耽誤自己閨女學習,老賬新賬加一塊兒了。馬魁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行了,這本書我先拿著,我替你還他。”


    “我還沒看完呢!”馬燕抗議道。


    抗議無效,馬魁壓根兒就沒理會這茬兒,對著馬燕說道:


    “好好複習吧,以後有的是機會看。”


    說著馬魁走出了閨女的小屋,貼心的幫她把門簾給拉上……


    ……………………………………


    像寧陽到哈城這樣的長途火車,火車上的乘務人員工作都是三班倒,而且由於慢的跟老牛拉破車似的,一耽誤就是還幾天才能回來,乘務人員都休息不好。所以每次回來,會休息四天才再次發車。


    葉晨準時拎著自己的包,來到了火車站月台,跟著師父一起檢查了一遍列車上的情況,然後下到了月台,等待著旅客上車。


    葉晨發現馬魁這臉色有些陰沉,於是便開口問道:


    “師父,你這是怎麽了?我瞅著你好像是不大高興啊?”


    馬魁瞄了瞄入站口的方向,然後抬起手腕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接著說道:


    “眼瞅著都要發車了,汪新還沒來,我看他這工作態度就有問題!”


    人是不扛念叨的,馬魁這話剛說出來沒多久,就見汪新氣喘籲籲的拎著自己的皮包跑到二人跟前,然後說道:


    “對不起啊,遲到了,我這有點拉肚!”


    馬魁對著汪新把手表給亮了出來,然後說道:


    “你看看幾點了?要是有案子,等你拉完這泡屎的工夫,最煩也沒影了。”


    汪新不是傻子,相反,這小子非常聰明。從第一天跟在馬魁後頭出車,他就感受到了馬魁對自己的抵觸情緒。而且自己和葉晨都是他徒弟,馬魁對待葉晨的態度,可不像對待自己的時候那麽生冷。


    汪新心裏頭覺得非常不爽,於是乎臉上也掛了相,一臉不耐煩的說道:


    “這不是沒案子嗎?至於這麽跟我上綱上線的嗎?”


    看到汪新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馬魁的肝火更是往上撞,他緊鎖著川字眉,對著汪新說道:


    “能耐挺大啊,你咋知道啥時候有案子,啥時候沒案子的?罪犯會等你撇完大條以後,他再動手嗎?這麽善解人意他還叫罪犯嗎?”


    葉晨在一旁憋著笑,差點沒笑出聲,因為這倆人的嘴茬子都利索,所以嗆嗆起來也非常有意思。汪新自然是看到了葉晨憋笑的表情,他有些掛不住臉,嘴裏嘟囔著:


    “就解個大手的工夫,您至於嗎?用不用我跪下給您磕一個認錯?”


    “下不為例!”馬魁冷哼了一聲,然後把手摸到了後腰處,拽出了那本《福爾摩斯探案集》,遞到了汪新的手裏。


    汪新接過了書,打量了一眼,然後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不我書嗎?咋擱你這兒呢?”


    馬魁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看都沒看汪新,然後壓抑著怒火說道:


    “馬燕是我閨女。”


    汪新對於馬燕簡直是熟到不能再熟,他打小就跟馬燕是同班同學。而且在汪永革的影響下,別人孤立、欺負馬燕的時候,他總是會挺身而出。而且平時馬燕家裏生活上有什麽難處,汪永革總是第一時間帶著兒子前去幫襯。


    汪新得知自己師父原來是老同學的父親,臉色好看了許多。嬉皮笑臉的說道:


    “嘿,這不巧了嗎?都是緣分呐!”


    馬魁越發的覺得汪新這家夥就是個二皮臉,索性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隻見他背著手看向了汪新,然後說道:


    “我閨女正在全力複習以應對高考,我請你不要去耽誤她學習!”


    汪新聽著這話裏帶刺兒,他也不是吃虧的性子。自己是馬燕的同學不假,兩人關係好也是事實,可這並不代表著自己就要受她爹的氣,他直接回嘴道:


    “這事兒咱可得把話說清楚,罪過太大了我擔不起。什麽叫我耽誤她學習?這書是她死氣白咧從我這兒搶走的?我還一頁都沒看呢?怪我嘍?”


    汪新的描述畫麵感太強,馬魁甚至都能想象到一對青年男女打鬧的場景,偏偏女方還是自己的閨女,男方更是自己仇人家的小崽子。要不是馬奎的身體素質好,這事兒能心塞的他背過氣去。他陰沉著臉對汪新說道:


    “你甭跟我扯那沒用的,以後別再拿這種事在我閨女眼巴前晃悠!”


    汪新的心裏此時已經不爽到極點,從打上班他最看不上眼的師父馬魁就對他喋喋不休的訓斥著,嘴裏頭沒一句好話。就算是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更何況是他這麽個大小夥子了。在家的時候我爸都沒說這麽訓斥過我,你憑啥?


    隻吃虧不占便宜那不是汪新的性格,他拿著那本書在手裏輕拍了兩下,然後說道:


    “這書也沒啥不好的啊,要不您瞅瞅,是關於破案的。拉倒吧,反正你也看不懂。”


    說罷汪新都沒等馬魁回應,徑直走向了另外一個上車入口,去到那邊維持上車秩序去了。馬魁看著汪新的背影,恨不得急走上前幾步,對著他屁股蛋子就是一腳,這貨太氣人了!


    葉晨莞爾一笑,輕輕拍了拍師父,然後對他說道:


    “師父,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跟他一樣。人上的差不多了,咱們也上去吧,巡視一圈兒車廂,忙活忙活就該到吃飯的點兒了。”


    馬魁點了點頭,同樣都是徒弟,葉晨無疑要讓他順心許多。上次休息,第二天他就來到了家裏,先是幫著媳婦在鍋台熬上中藥,藥熬好後又看著媳婦喝下去。接著就是針灸和按摩。


    伺候完自家媳婦兒這頭,葉晨第二天用去借著個三輪車,拉來了從郊區拉來的黃土和幹草還有瓦片,幫著自家修繕屋頂,把壞掉的瓦片全都換掉了,扯下了以前蓋在上頭的塑料布,把漏雨的幾個點,都用幹草和著黃泥抹的嚴絲合縫的。


    葉晨的舉動讓馬奎都看在了眼裏,作為一個當徒弟的,能做到這份上,讓他心裏覺得暖呼呼的。雖說嘴上沒說什麽,可馬魁還是去到燕子的商店,買了肉和五香花生米,又打了一斤散簍子,中午陪著徒弟好好喝了頓酒。


    而且馬魁按照葉晨的叮囑,把抽了這麽些年的煙都給戒掉了,理由很簡單,自己抽煙不利於媳婦兒的病情,二手煙的危害極大,尤其是對身患肺炎的患者。


    對於這一點馬魁無話可說,哪怕他抽了將近二十多年的煙,在監獄裏的這些年也沒戒掉,可事關自家媳婦的身體健康,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戒了。雖說身體有那麽幾天不適應,出現了戒斷反應,可他也沒在意,他知道葉晨這是為了自己家好,對於這個徒弟,他滿意的不得了。


    師徒三人巡視著車廂,檢查有沒有異常的情況發生。當走到車廂的交界處,汪新隻顧著往前走,沒注意到腳下,被一根橫在過道的竹竿拌了一下,他側頭望去,發現一個邋裏邋遢的老頭正坐在車廂的交界處,嘴裏正有滋有味兒的啃著根骨頭棒。


    汪新彎下腰看向了老頭,然後對著他問道:


    “怎麽回事兒啊大爺,絆我幹啥呀?您車票給我瞅一眼。”


    正在這時,葉晨從馬魁的身後走了出來,從自己的身後掏出了一個軍綠色的水壺,然後蹲下身子,遞給了老頭,對他說道:


    “大爺,有肉沒酒咋行?水壺裏有我幫您打的酒,不多,就二兩,您解解饞。”


    老頭抬起了頭,兩隻眼眶腫眼泡,合在一起,一看就是個瞎子。他用鼻子嗅了嗅,然後咧嘴一笑,說道:


    “我記得你,上次你給過我雞腿兒,謝了!”


    老瞎子接過了酒壺,摸索著擰開了蓋子,然後朝著嘴裏倒了口酒,為了避嫌,嘴都沒挨著壺嘴。


    汪新有些疑惑的看著葉晨,然後小聲問道:


    “怎麽?你認識他?”


    葉晨點了點頭,然後從兜裏掏了張車票,遞給汪新,對著他說道:


    “他的票我已經給他補好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諸天影視從四合院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灑家要吃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灑家要吃肉並收藏諸天影視從四合院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