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敖神君長的虎背熊腰,臉龐棱角分明,頭發、胡須黑中帶青,內穿魚鱗甲,外披水紋靛青寬袍。


    神君如一陣風般踏入殿內,手上拎著白白胖胖,垂頭喪氣的紅發小孩。


    “你們這幾條小魚兒,又偷溜出來了?”


    桃仙用手指點了點那幾個小孩,笑罵了一句,隨即坐直身子,持著團扇朝大敖神君一禮,問候道:


    “二哥怎麽突然從東舟島回來了?”


    大敖神君隨手將幾個小孩丟下,那小孩落地後就趴在地上動也不動,隻不停的轉動眼珠。


    “聽聞那賊猴又來鬧事,我不放心,就趕回來看看。”


    丹若、青若兩個女童哼哧哼哧的搬來個座椅,大敖神君隨意的坐下,摸了摸女童的腦袋後,繼續道:


    “順便也有個事想和你們商量下。”


    說著,瞥了眼薑原,“這人是?”


    桃仙又臥了回去,輕輕搖著團扇道:“那猴子賊心不死,趁著你與大兄都外出,又潛入了穀中,不過見仙桃還未成熟,又溜走了。”


    “大兄昨日返回,正好邀了雪庭禪師來做客,知道後,便攜手禪師去那雷柏山上走了一遭,敲打賊猴。”


    “這人嘛,”桃仙輕蹙眉頭,“大兄從雷柏山回來時帶了一窩猴精,送給我打理桃園,這人是那猴精的救兵。”


    “賊猴的同夥?”大敖神君麵色一冷,盯向薑原。


    薑原通體一寒,卻也沒退縮,昂首回望過去,拱手道:“在下,以及我那朋友,都並非禺狨王同夥,我們隻是........”


    “我說你這人好沒眼色。”桃仙打斷薑原,“我兄妹二人在此聊家常,有你何事,還不離去?”


    薑原腳下生根,再次向桃仙拱手道:“還請娘娘給個明言,到底如何才能釋放我那朋友?”


    桃仙的紅潤麵龐上露出惱怒之色,瞪向薑原,“我不是說了嗎,你去拿下那賊猴,我便尊你為上賓。”


    “海中洲人皆言桃石山的三位仙長寬厚仁慈,乃是有道真仙,在下雖剛到此地,也知曉娘娘清名。”


    薑原說盡好話,將姿態放的很低,誠懇道:“何必為難那群孤苦無依的小猴,壞了名聲呢?”


    大敖神君聽到這,嗬嗬冷笑道:“你倒是會扣高帽,怎麽,我們今日不能如你所願,就會臭名了?”


    “是不是,你還會給把我們的‘臭名’,再遠揚一下啊?”


    神君的語氣愈來愈冷,漸漸聲色俱厲,最後一拍座椅把手,暴喝道:


    “不是我們寬懷大度,你一個小小煉氣士,能站在這裏說大話?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吧!”


    話落,神君也不起身,隻是大手一伸,整個大殿猛然一暗,所有的光線都籠罩在那手掌之下。


    薑原隻覺一片陰影罩下,而自己遁無所遁,來不及驚恐,戰鬥本能已驅使他向後飛退,同時體內元氣鼓蕩,瞬間觸動法衣的檮杌獸紋。


    巨掌降臨的刹那,赤紅法罩湧出,隔在薑原與那手掌之間。


    “雕蟲小技!”


    大敖神君的冷笑傳來,那手掌隨之一握。


    護身法罩悲鳴一聲,砰的崩碎。


    法罩崩毀的餘波,以及那手掌的餘勁,直接把薑原轟飛出去,還在半空中,便已胸口一悶,喉嚨發甜。


    不過,薑原也借著這股力道飛出大殿,逃到了外麵的天井。


    “哎呀!”


    驀然傳來驚呼,卻是那端著茶水、點心來招待大敖神君的倆女童,被突然飛來的薑原嚇到了。


    呼——


    狂風忽的湧起,薑原還沒落地的身子,淩空一翻,乘著呼嘯狂風就要衝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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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想走,晚了!”


    話語傳到的同時,大敖神君已裹著瑩瑩水光,出現在薑原頭頂,再次揮手按下,就像按住一隻逃竄的老鼠。


    轟!


    洶湧的力量從天而降,薑原渾身一沉,連同身下的狂風也是驟然一滯。


    “拚了!”


    薑原麵色發狠,衝天之勢猛地掉轉,如炮彈般轟然下墜。


    天井的石板被砸出砰地悶響,不過並沒有絲毫裂紋,畢竟是妖仙的居所。


    薑原不進反退的動作,倒是讓那大敖神君有些詫異,但也一笑而過,身上的水光瞬間漫開,一瞬間籠罩住整個天井。


    此時已經是傍晚,晚霞絢麗。


    映入天井的霞光,忽然間變得朦朧起來,甚至出現了折射跡象,一道彩虹若隱若現。


    就像是天井裏鋪開了一張水幕。


    對於這種奇妙景象,薑原沒空欣賞。


    他在落地的刹那,已喚出方鼎,展開麒麟陣,龍宮寒兵也落入掌心,心間的麒麟丹嗡嗡嗡顫動。


    於此同時,丹田的所有元氣猶如泄洪之水,轟然而出,在周身經脈中瘋狂奔湧,隱隱有虎豹雷音傳出。


    天地靈氣也被狂暴的元氣勾動,飛速聚集而來,在薑原周身化出一個靈氣漩渦。


    “喝!”


    薑原仰頭長嘯,雙目中似有麒麟怒吼之影,然後高高擎起龍宮分水叉,閃動著寒光的叉尖,滲人心魄。


    種種加持之下,薑原這一擊,足足有幾十萬斤之力。


    而其表現,也讓大敖神君心頭大震,恍惚間彷佛聽到了龍象吟吼,古獸咆哮。


    前文說過,一個修士的戰鬥力高低,修為隻是基礎,主要還是在於法術,武藝,和法寶兵器。


    修為就像是普通人的身體素質,決定你的健康,你的壽命。


    唯有習練法術和武藝,才能將身體素質化為戰鬥力量,甚至,可以憑借較弱的素質,發揮出極限的力量。


    若不施法,不使武藝,修為再高,戰鬥力也不會強。


    一般的修士,通常選擇學習法術,而非苦練武藝,因為相較於武藝,法術的妙用更多,也更強。


    比如你苦苦磨煉出了萬斤的肉身之力,可一個搬山法搬來的百丈大山,就有億萬斤,而一個擔山之法,也能肩抗山嶽。


    隻不過,施法必須撚咒,武藝卻是可以隨心使用。


    假若來不及施展護身法,卻被個武藝超群的敵人近了身,挨上一拳,就能蒙上半天。


    當然,修為高了,也不那麽容易死,隻是會很慘。


    比如那文殊菩薩,其座下的青獅,是獅駝嶺三妖王,妖威赫赫,但他沒有喚起法力便被人捆住後,直接被丟在河裏足足泡了三天。


    說這麽多,隻是要點明,大敖神君並未施展法術,隻是在依仗武藝對付薑原。


    而單論武藝,薑原有麒麟丹與麒麟陣,以及孫悟空所傳之法,之前便說過,他已不弱於真妖,媲美妖仙。


    另外,他曾飲過天宮禦酒,肉身不老,體魄也絲毫不弱於真妖。


    大敖神君是妖仙(相當於人仙),本體也非是獅象熊牛之類的剛猛獸類。他的武藝,也遠遠比不上孫悟空。


    於此關頭,大敖神君也已來不及施法。


    再看薑原手上的寒叉,也非凡物,情急之下,神君再不敢托大,立即召出兵器。


    就見一柄細鱗長刀,出現在神君手中,然後下一秒,倉促的接住衝天刺來的龍宮寒兵。


    一聲霹靂震響,長刀撞上寒叉,轟,颶風般的勁氣轟的蕩向四方。


    “哎呀——”


    還沒來得及跑進屋裏的丹若、青若,直接被高高掀起,手上的糕點、玉壺也一下子甩飛出去。


    氣浪撞進屋內,激得窗格嘩啦搖晃,吹的紗幔高高蕩起。


    象牙床上的桃仙,麵露驚異的將腿腳從床上移下,踩著繡花小鞋,搖著團扇走向屋口。


    走了兩步,天井裏蕩來的氣浪,漸漸散去,飛揚的紗幔,搖晃的窗格也緩緩停下。


    “還不起來收拾。”


    路過趴在地上揉著腦袋痛呼的女童,桃仙順手揪了下女童發辮。


    丹若,青若兩個嘟嘟嘴,爬起來去撿糕點,玉壺。


    “去換新的來,順便再搬把椅子。”


    桃仙留下吩咐,搖曳著身姿來到天井,肩頭往廊柱上一靠,饒有興趣的欣賞院中的忽閃寒光和騰挪身影。


    青袍的大敖神君,手中細鱗長刀,劈、撥、削、斬,刀刀劃破虛空,留下道道虛影,聲聲嘶嘯。


    黃袍的薑原,頭頂流光方鼎,一杆渾然一體的龍宮寒叉,攔、橫、掃、挑,不僅將那刀光防的密不透風,更有靈蛇般的刺,龍尾擺動般的貫,不時打得刀光潰散。


    “好!好武藝!”


    每當刀光潰退,大敖神君便滿臉放光,連連叫好。


    薑原也早已麵色通紅,神情亢奮,渾身力道如奔洪,隨心肆虐。


    卻是大敖神君見獵心喜,與薑原比鬥起了武藝。


    一個妖仙,一個煉氣士,你來我往,上下騰挪,直到幾十回合後,大敖神君被薑原的凶猛力道震得手腳發麻,猝不及防,手上刀光慢了半息。


    戰鬥天賦極高的薑原,立即抓住這一破綻,龍宮寒叉猛地一挑,正中神君的刀柄。


    鐺!


    細鱗長刀高高飛起,噗的沒入一塊青石,隻露個刀柄微微顫動。


    唰,一道凜冽的寒光,在大敖神君的麵龐前一閃而過,薑原收兵後退,默默喘息。


    大敖神君也是不停喘息,好一會兒,平複了氣息後,滿眼放光的看向薑原,止不住的讚歎道:


    “好武藝,當真是好武藝啊!”


    薑原揮手召下頭頂的方鼎,同時將最後的那根孫悟空毫毛,悄然收起。


    寒叉一立,薑原抱拳道:“神君承讓了。”


    “不不,單論武藝,我不如你。”


    大敖神君擺手,然後話鋒一轉,殷切道:“正好,我將開府建製,你來我府下做個將軍如何?”


    薑原還沒說話,那桃仙忽然插嘴,“二哥你決定了?”


    大敖神君扭頭望向桃仙,點頭道:


    “沒錯,我打算去爭那海中洲龍王之位了,這也是我想和你們商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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