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銀色的袖子伸出來,拉動了子嶽真人一下。


    “慢著。”輕輕的兩個吐字,卻極清晰,極為鏗鏘有力。


    薑瀾一側身,用肩膀擋住子嶽真人行走的方向:“你若敢動手,鵲山派再沒有堂庭峰,更不會再有堂庭峰峰主。”


    子嶽真人臉色一沉,不眨眼地盯著離他麵孔極近的薑瀾:“掌門師弟,你是在威脅我嗎?”


    “你說是,那就是。”薑瀾也一眨不眨,回瞪子嶽真人。


    姬嵐看了薑瀾一眼,原來一直不發脾氣的人發起脾氣來,才是真的有威懾力。


    子嶽真人最終還是挪開視線,默默垂下了頭。


    姬嵐回頭看了一眼。現在劍派的人,無論是真玉真人,還是誰,都已經不再出聲。


    也許是為了避護短之嫌,就連掌門真人,也一直沒有說話。


    唯一肯替她說話的,竟然隻剩下了薑瀾……


    姬嵐心中一痛。雖然很感激他,可是這又令她強烈地不安起來。


    正是堅持之中,忽見太華山頂上,一道紫色光芒飛快地破空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形,最終落在錢來堂前的石碑旁。


    紫色光芒的亮澤褪去,顯出一個紫衣紫袍,臉圓圓,沒有絲毫菱角,眉眼之間長得頗像彌勒佛,安詳可親的道士。


    “是真和師叔!”劍派中,有弟子已驚呼出聲。


    沒想到這裏的動靜,已經驚動避久關的元嬰修士真和真人出關了。


    “哇,五大宗門的道友來的夠齊的,怎麽能少得了我真和呢……”真和真人發出一連串笑聲,雙眼眯著一條縫,言笑晏晏的模樣,和藹地掃了一圈周圍的五派真人,“謝謝各位賞光我劍派啊。”


    一時間,五大宗門的人大眼瞪小眼。誰都不知道真和真人會突然出關,誰也不知道真和真人突然來這裏是什麽意思。


    “既然來都來了,真和就先邀請各位也順便參加我的結嬰大典,不知道給不給這個麵子呢?”


    這話一出。五大宗門大半的修士都連連應聲,但更多的人,麵露著狐疑的目光。要是說突然出關就是為了這麽單純的目的,誰相信呢……


    薑瀾往前一步,麵帶微笑:“我身為鵲山派掌門,到時必定會來親自道賀。”


    “那真是多謝薑掌門。”真和真人微微一鞠躬。


    一個跟真和真人長得異曲同工的彌勒佛樣和尚也向前:“劍派又多了一位結嬰真人,應該是普天同慶的事情,怎麽能少的了我們薄山派。”


    “正元教自然也會來捧場的。”


    “既然其他三派都到場了,怎麽能少得了我們陰陽派?”


    等其他四派的掌門紛紛表態了,真和真人又道:“謝謝大家。真是有心了。同時呢,真和順便也想和眾位說幾句話。你們來劍派的時候,應該都有看到外麵的防護陣法。在這陣內,大家的安全可以保證。這樣的防護陣法,五大宗門。每一派都是如此。”


    五派你看我,我看你,紛紛點了點頭。確實,五大宗門的防護陣法出自同源,否決了劍派的,也跟否決了自己的一樣。誰都不願自己詆毀自己。


    “你們在劍派,或是在自己的門派之內。可曾經遇見過任何一絲強壯的妖魔之力,能夠輕而易舉地進入防護陣,而不驚動整個門派?”


    如果真有這樣強壯的妖魔之力,想要入侵,那麽他若是真的想幹些什麽,誰都是攔不住的……


    “更何況。我們劍派八九千年來的傳承,安全自然都是對劍派每一個弟子的負責的。隻要是劍派的弟子,身上都會有一層隱形的保護,不會再受到妖魔之力奪舍。”


    “所以,這個丫頭既然是我的親傳弟子。她煉錯了丹藥,那就由我來調查清楚,由我來決定怎麽處置。請問眾位意下如何?”


    其他四派一時無言以對。確實,他們不能手伸得太長,管人家的家務事。


    薑瀾在旁道:“原來是真和真人的親傳弟子,倒是難怪了。雖然選丹方上麵出了差錯,但不可否認,煉出這樣令人刮目相看的丹藥,光憑運氣是不夠的。”


    真和真人微微一笑:“真是過獎了。”


    這話一出,五大宗門的弟子倒是燃燒起了一顆熊熊的八卦之心。


    劍派的弟子開始竊竊私語:“哇,姬師妹是元嬰真人的親傳弟子,真的還是假的啊?”


    “咦,真和真人的親傳弟子,不是姚千陌呢,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


    “聽說隻是來不及收。早就是內定的啦……”


    “你們瞎說什麽?我可是親眼看見,五年前那天,姬嵐師妹寫的一味藥材,竟然讓真和真人頓悟,衝入元嬰直接去閉關了。這樣一來,真和真人一出關,必定會收她做親傳弟子。現在力保她,也是人之常情啊……”


    其他四派的八卦:“我有個姐姐在劍派,卻隻聽說真和真人閉了五年關,也沒聽說他收徒啊……”


    “真和真人隻要一出麵,子嶽真人就沒轍了吧。畢竟一個是元嬰真人,一個才是結丹的呢。要是暗地裏真的較量起來,估計子嶽真人也占不了便宜。”


    “聽說鵲山派的內鬥,好像就是鵲山主峰堂庭峰的子嶽真人,和新任薑掌門之間的衝突呢。薑掌門是不是要趁機賣個人情給真和真人,好聯合劍派啊?”


    姬嵐正用她高超的耳力,聽著來自五湖四海的八卦,不知道該哭還是笑,這時鵲山派的子嶽真人,又往前行了一步。


    “真和道友。”他看著比自己高一個層次的真和真人,眼裏露出了一點敬重,卻更多的像是不服,“雖然這丫頭是你的徒弟,可是在五派沒有弄清她是不是真的被妖魔奪舍之前,你不能帶走。”


    真和真人本來和顏悅色,在聽聞之後,眼神裏暗了暗:“子嶽道友的提議,雖然有些過分,可為了讓五派放心,我真和真人願意奉陪到底。隻是不知道子嶽道友到底想怎麽證明?”


    眾所周知,妖魔之力雖然可以奪舍,控製別人的肉身,但隻要偽裝得和本尊行為處事一摸一樣,也是露不出蛛絲馬跡的。


    子嶽真人一攤手:“我這裏有一粒丹藥。隻要這丫頭吃下去,有沒有妖魔奪舍,自然一清二楚。”


    姬嵐遠遠忘了一眼。隻見一粒黑中透紫,紫中透亮的藥丸靜靜躺在子嶽真人的手心裏。


    她似乎在姚若思給她的《丹海奇術》上見過這種丹藥的說明:六陰離魂丹,是可以幫助妖魔奪舍的一種陰丹。凡是常人服下,就很容易成為正在尋找房子的妖魔的目標。若是妖魔的奪舍進行到一半,那麽這個人會立即被妖魔所控製,而且不能再回複清醒。


    這本是一種禁藥,但是確實可以用來判定一個人體內是否有妖魔之力。


    若無妖魔之力,那麽服下之後,隻要小心照料,一個月後便可以恢複得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若有,那麽妖魔之力可以立刻被引出,被周圍人發現,然後封印起來。


    真和真人眼中又暗了下去。姬嵐分明已經看出他的一點惱怒。


    “子嶽道友,這種丹藥,也是禁忌,不知你為何要煉?”


    “真和道友真是過譽了。憑我的本事,還煉不出這麽上品的陰丹。這粒藥,是我家祖傳的,一共還留下六粒。這隻是其中之一。”


    “子嶽道友真是大方,竟然舍得花在我徒兒身上。隻是這種丹藥,有很大的副作用。我徒兒還要去南海迷蹤境,我可舍不得讓她拖著那樣的身子去。”


    “真和道友,這你盡可放心,我鵲山派什麽靈藥沒有。不出三天,我可以讓她恢複得和以往一樣,絕對影響不了去迷蹤境。”子嶽真人一邊說著,一邊已經用靈光將藥一彈。


    藥丸從他手裏脫手而出,飛到姬嵐麵前,懸在半空。


    姬嵐早就料想他會千方百計地為難自己。


    她扭頭看了一眼四麵八方。那些五派的宗門弟子,統統神態各異地望著她……


    有些是恐懼妖魔的害怕,有些是欣賞她煉丹的信任,有些是純粹一時的好奇探究,有些是帶著惋惜跟同情,也有些是嫉妒厭惡……他們的表情幾乎無一重複。


    但是姬嵐知道,這裏數以千計的五派弟子,絕大部分都希望立刻知道這個真相,希望她把這藥丸吞下去。


    姬嵐下了決定,伸出手來,取下丹藥,捧在手心裏。


    果然是一股陰氣,透著藥丸的壁上,就散發出來。


    “姬嵐。”一隻紫色的袍修伸到她麵前。真和真人看著她,麵帶慈祥,“你可以選擇不用服下。”


    姬嵐心想,反正她體內的妖魔之力,早就被清空了,就算服下也並無大礙,反而可以替自己開脫,何樂而不為呢?


    子嶽真人,浪費這麽天材地寶的藥丸來為難她,也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姬嵐,你可千萬不能服!”神識裏,劍魂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姬嵐一愣,用神識傳音:“為什麽?”


    “這丹藥,不僅僅可以引出妖魔之力。就連像我這樣的劍魂,都會起作用。如果你一旦服下,我就會控製不了自己,而奪得你的肉身。到時候,不止是你會死,就連我也會淪為道家皆要除掉的妖魔!子嶽真人,應該是有心要謀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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