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宿主太疯球，系统拦不住》
第一章 修仙界（一）美人师尊
宴南絮随意浏览着手上的书卷，抬眼望见远处长廊上一个蓝色人影正朝这边快速走来。
“师……师尊……”苍殊见他看过来，连忙又低下头，恭恭敬敬道：“茶，送来了。”
“过来。”宴南絮开口道，音色悦耳，语气却冰冷。
苍殊的头垂的更低了，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奉上瓷杯。
宴南絮接过茶，看了看杯中温润的碧色，没有动作，紧接着下一刻，一把将茶杯扔到苍殊的前额，冷冷道：“这茶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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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杯落到地上，上好的瓷器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师尊，对不起。”苍殊立即低头道歉，没有任何反驳辩解。
宴南絮听着他熟练的道歉，冷淡的说：
“自己去打扫山门，打扫不干净今天不要吃饭了。”
苍殊欠身行了一礼，低声道：“是，师尊。”
然后蹲下身默默收拾好地上的瓷器残渣，再次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宴南絮又看了一会儿手上的书卷，见苍殊走远了，在心里喊道：“喂，系统，出来。”
“宿主，怎么了？”
一道声音在宴南絮脑内响起。
宴南絮将书卷放下，问道：“苍殊黑化值到多少了？”
“呃……”系统愣了愣，尽职尽责的回答道：“现在百分之十了。”
听到这个数据，宴南絮“啧”了一声，皱眉道：“怎么这么慢啊，他没点反抗精神吗？”
系统无语，它对自家宿主如此作死的精神也很是不能理解……
斟酌一番后，系统回答：“那个，可能是宿主你做的都算生活中的小事，积累起来肯定比较慢……”
“哦？”宴南絮挑了挑眉，状似玩笑道：“那我卸他一条胳膊，黑化值会不会大涨？”
“宿主宿主！”系统连忙提醒道：“你是来保护主角的，不能够伤害主角，主角出事你会直接被判定任务失败的！”
它可一点都不敢把宴南絮这话当成玩笑话，它知道宴南絮想这么做很久了……
“行了，我知道，我只是嫌他慢而已……还有那个重生者，你探查出是谁了吗？”
宴南絮又拿起书，边看边问。
系统为难道：“暂时还没探查出来……宿主你多多关注男主，重生者肯定会奔着男主来的，男主不能死啊。”
“知道，他死不了。”
系统看着自家宿主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有点悲凉。
果然，第一次见到宴南絮时它就应该早点发现不对的！
那时宴南絮还保持着死前的模样，脸上淤青，眉间残雪，倒是好一副落难美人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对未知的恐惧，安静又狠戾。
不过还好，宴南絮对复活感兴趣。
系统的任务是处理各个书中世界的异常现象。
本来这个世界中，苍殊作为主角后期因为各种原因而黑化，一路杀上最强之位，肃清修仙者，一统修真界。
然而有人在被苍殊杀死前动用禁忌重生于过去，势必会对世界走向造成巨大影响，严重的还可能导致此世界的崩塌，所以系统便要对此进行修正。
“我们只要确保主角活着就可以的”这是系统给宴南絮提的任务方案。
但是，宴南絮嫌慢……
既然是黑化之后一统修真界，那让他提前黑化不就省时间了？十分简单粗暴的逻辑……
回想到这些，系统止不住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宿主，您虽然可能赶时间，但也不要把主角逼的太紧，不然……”不然会很糟糕啊！
按照书里面的描述，黑化后主角就是个瑕疵必报的个性了，惹过他的人没一个好下场，直接杀了算运气好的了，主角折磨人的方面简直一套一套的，直接可以出一本刑法大全！
系统也只能在宿主死前把灵魂拉走，如果仅仅是不致命的折磨，系统也没办法的……好怕宿主作死惹祸上身啊……抱主角金大腿不好吗？
“我知道，没事。”宴南絮打断了系统的话，施施然将书卷合上，抬眼见不远处的落霞余晖，霞光灿烂，染红了一片白衣，绚丽夺目。
宴南絮不自觉笑了起来，惊艳的容貌加上这盈盈笑意，霞光又再添几分殊容，本该是一幅温柔清浅的美人图，但那双眼睛偏偏没有一丝的笑意……
“我只是希望速度快一点，毕竟……我还要活过来，找几个人，算账！”
第二章 修仙界（二）尽管恨我
苍殊步履沉重的向山门走去，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打湿的衣物，前额泛红，晚风吹来，凉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苍师弟？你这是，怎么了？”一人从不远处走来，见苍殊这副模样，关切询问道。
苍殊抬眼见了来人，低声道：“师尊说，茶凉了……”
来人便是宴长老座下大弟子──南宫沐。
“师、师尊啊……”南宫沐心中也明了，不再多问。
“师兄，”苍殊最终还是忍不住，委屈道：“师尊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苍殊无父无母，一直感念师门收留，尊师重道，可为什么，师尊就是厌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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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沐抿了抿唇，为难道：“可能……师尊是想让你多多历练……”
这话说出来南宫沐自己都不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刁难！
苍殊明显也没信，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这……还是湿衣服的，是要去哪儿？”南宫沐尝试转移话题。
苍殊低声道：“师尊让我去打扫山门，打扫不完不许吃饭。”
够惨……
南宫沐于心不忍，提议道：“我陪你去吧，打扫快一点。”
“不用了，”苍殊拒绝的很快，“被师尊发现，又要罚了。”
而且宴南絮只会罚他一个人。
宴南絮对待师门其他弟子，虽然说不上特别好，但完全尽到了做一个师父的责任，可唯独对苍殊，跟上辈子有仇一样……
南宫沐也清楚这些，没有坚持，只是道会帮着在食堂拿些吃食。
夜色下的山门冰冷肃穆，苍殊独自一人打扫着，陪伴他的只有稀星朗月和潇潇寒竹……
偏殿内。
宴南絮踏入偏殿，抬首便看见一位玄衣男子坐在案前正翻看着册子，那男子容貌端庄俊雅，气质沉稳，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宴南絮朝男子微微行了一礼，淡声道：“尊主，你唤我来何事？”
玄衣男子名为萧逸，是为剑阁尊主。
萧逸闻声看去，立即站起了身，笑道：“南絮你来了啊，抱歉这么晚还把你叫过来，主要是凌月盟这次请柬来的有点突然，时间仓促，尽快准备为好。”
“凌月盟？”宴南絮微微蹙眉，有点厌烦道：“他们又来？”
如今天下宗门千万，自然也是有排名的。
第一名是九星宗，其掌门乃是真正羽化登仙之人，第一当之无愧。
第二名则是飞仙谷，算是九星宗的附属门派，它论第二也没人敢有异议。
第三便是宴南絮所在的剑阁，专攻剑法，剑术无人可出其右。
而那凌月盟屈于剑阁之下，为第四。
这个排名，除了飞仙谷有些水分在里面，其他的都是通过历年来门派间的比试得出来的。
算得上实至名归。
当然，也不是固定的，随时可以依照比试变动。不过这种比不过就不依不饶的，实在麻烦。
“凌月盟这半年都已经请了五次了吧？”
交流会都是由门派长老轮流带弟子前去，这次刚好轮到宴南絮。
萧逸无奈道：“礼数都周全，对外宣称是门派交流，我们避而不战，多少会落人口舌。”
宴南絮妥协，“那就安排吧。”
“嗯，”萧逸递过来一个名册，道：“你点一下前去的弟子吧，我让人事房也尽快准备。”
接过名册，宴南絮随意勾选了几个，看见苍殊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本来他没打算选，可回过头来想了想，还是把名字勾上。
把人放在身边，方便他欺负。
萧逸拿回名册，看见名单愣了一下，指着苍殊的名字迟疑道：“这个弟子……传说你不是很喜欢他？”
宴南絮面不改色，淡淡道：“没有。”
萧逸轻声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南絮你做事都有你的道理，我就不多问了。”
宴南絮没有再多说什么，朝萧逸行了一礼，道别离开。
“系统，苍殊和凌月盟那边有什么关系吗？”
回去的路上，宴南絮唤出系统。
系统尽职尽责的道：“苍殊的初恋就是凌月盟的小师妹，于夕颜。”
“初恋啊，初恋好啊，拆散了一定黑化不少吧！嗯，最好还是在两人有了些感情之后强行拆散，效果肯定更好……”
宴南絮开始认真规划棒打鸳鸯的方案。
“等下，于夕颜，这名字你是不是提过？本来的剧情走向中，害死宴南絮的就是她？”
他记得系统提过，书本中苍殊的师尊宴南絮，后期因为于夕颜的陷害，被苍殊误杀。
原来是因为感情极佳的初恋啊……
系统回答：“对，就是她。”
“那她为什么要陷害男主师尊？”宴南絮好奇提了一句。
“这个……”
系统翻找了一下资料，回答道：“一方面是有宴南絮在，主角就算黑化也尚有一丝情面。宴南絮思想比较正统，主角不想让昔日师尊太过于失望。但于夕颜就不一样了，她就希望主角杀人直接灭满门，不允许下面有一丁点遗漏。”
宴南絮哼笑一声，道：“够毒啊。那第二个原因呢？”
系统卡了一下，支支吾吾道：“第二个原因就是……宴南絮很好看，她嫉妒……”
“男人她都嫉妒？”
宴南絮摇摇头道：“这又是毒妇，又是妒妇的，主角怎么就能看上的？写书的又是怎么想的？”
“呃……”系统顿了顿道：“大概，又狠占有欲又强，这样比较有看点吧。”
“随他吧，反正拆了就是……”宴南絮想了想又问道：“那于夕颜可以杀吗？对任务会有什么影响吗？”
眼看着自家宿主的想法已经从“棒打鸳鸯”升级到“直接杀害”，系统绝望哀嚎。
“宿主，你收敛一点点，毕竟那个是初恋啊，主角肯定会记仇的……”
那可是黑化后热爱凌迟的嗜血主角，不要这么作死吧。
原本剧情中宴南絮对主角不差，最后都因为于夕颜的陷害而动了杀心。
现在宿主可劲儿的欺负苍殊，要是再杀了他初恋……
那画面太美，它不敢想象！
呜呜呜，它好惨，它为什么遇到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宿主……
漆黑的路上，宴南絮没有提灯笼，任由系统在他脑内哀嚎。
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一道人影朝这边跑来。
“啊，师尊……”
南宫沐猛然和宴南絮打了个照面，踉跄了一下，抱紧怀里的食物心虚的问好。
宴南絮扫了一眼东西，神情淡漠道：“夜黑，不要疾行，”
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送去吧。”这些食物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南宫沐听到后面一句，不自觉愣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是，师尊！”
宴南絮微微侧身，让出道路，
“不要说见过我。”
南宫沐停住脚步，虽是不解，但仍旧重重点点头应下。
“宿主宿主，你还是挺关心主角的嘛。”系统一看有戏，欢呼雀跃道。
和主角打好关系才是硬道理啊。
宴南絮却不为所动，冷冷道：“不，我一点都不关心他，他是要成为人上人的，自然要吃这苦中苦，没什么好关心的。我只是……”
宴南絮停步，望向前方──清辉冷月之下，剑阁的亭台楼阁显得异常空灵清寂……
“我只是希望，他日后于这剑阁之中，只恨我一人。”
第三章 修仙界（三）凌月盟
剑阁办事效率极快，第二天便通知好了各个弟子，整装待发。
“你说师尊为什么要选苍师弟啊？他现在连自己的佩剑都还没呢。”
“我也不知道，而且苍师弟目前的实力……上场不太可能会赢吧？这不是送去丢脸吗？”
苍殊站在门口，默默听着房内同门间的谈话，心情低落的很。
“怎么站在这边不进去？”南宫沐刚好走来，看见苍殊呆站在这边，好奇问道。
苍殊心中正难平，见了他，突然问道：“师兄，师尊就那么讨厌我吗！”
南宫沐有点愣住，他第一次看见苍殊表现出愤怒的情绪，赶忙解释道：“没有啊，师尊他上次……”
说出口才想起被嘱咐过不允许提，南宫沐改口道：“师尊没有的，你不要多想，等到凌月盟你需要上场的时候，就拿我的剑吧。”
苍殊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应了一声。
“宿主，主角的黑化值突然上升了一段！”
系统及时播报。
宴南絮专心看着行程安排册，随口回道：“嗯，好事。”
眼瞅着自家宿主无动于衷，系统继续问道：“宿主，你到现在连主角的佩剑都没给，你还带上他，这场比试很有可能会输啊……”
“他当然会输。”宴南絮翻到册子下一页，目不转睛道：“他输了我刚好可以骂他一顿再罚他几天。反正比试又不是一局定胜负，这次去凌月盟，我让他出丑，再拆了他初恋，回头，这黑化值给我加到百分之五十不过分吧。”
情场职场皆失意，黑化服务一条龙，给主角安排的妥妥当当。
系统无语。
这么看，主角黑化后要折磨宿主一点也不过分呢……
“对了，”宴南絮终于抬起头来，问道：“那个于夕颜的情况，再给我说详细点。”
“于夕颜其实就是凌月盟盟主于冲的女儿，性子娇惯，第一次和主角见面是晚上在凌月盟的客院里。”
“是盟主的女儿啊。”
“对，所以在主角一统修真界后，凌月盟也平步青云。”
宴南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宿主，”系统小心翼翼道：“你应该不会杀于夕颜吧？”
宴南絮笑了笑，“我去观察一下，没必要的话当然不会杀。”
系统秒懂他的潜台词──有必要的话就杀。
“宿主……”系统还想挣扎一下。
“没事，我有数。”宴南絮毫不留情打断。
不，你没数！
系统想哭……
凌月盟取“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整个门派都建立在水面之上，所以去那里都需要走水路。
当然剑阁中有御剑飞行的术法，不过只有长老级别的人可以练成，寻常弟子学不来。
大家便一起乘船过去。
凌月盟的人倒是“热情”，早早的在上岸渡口等着。
为首那人见他们到了，立即殷切的迎了上来。
“各位剑阁客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啊，这位就是宴长老吧，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
那人边说着边朝宴南絮凑过去。
宴南絮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施施然道：“你们也知道是‘远道而来’啊。”
这话说的可就不客气了，有点心眼的人都能听出来其中含义。
为首那人的笑容僵住了一下，感觉到宴南絮不是个好相处的，只得尴尬的笑笑不接这个话茬，侧身给他们让出道路，恭敬道：“请。”
宴南絮不再看他一眼，领着弟子离开渡口。
宴南絮最是厌恶谄媚之人，尤其是这种，表面恭敬友善，眼睛却轻视狠毒之人……
渡口上，那领头人看着宴南絮的背影，脸上笑容不再，转换成了冷冰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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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凌月盟弟子低声道：“唐主管，那人──”
被称作唐主管的人摆了摆手示意闭嘴，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轻蔑道：“绣花枕头，多半中看不中用。”
此时凌月盟主楼揽月轩中已经是高朋满座。
宴请了各大小门派，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得不说凌月盟是真有钱，半年举行了五次的所谓门派交流。
每一个都举办的如此盛大，叫人完全没理由推脱……
宴南絮领着剑阁弟子入座，场内稍稍安静了一点儿，而后又开始有更多的窃窃私语之声──
“这是剑阁哪位长老？以前好像没见过？”
“听说这次领队的是宴南絮。”
“宴南絮啊，他就是宴南絮？一直听说过，就是没见过，他实力怎么说？”
“实力不清楚，不过……这容貌我给十分。”
人声嘈杂，但作为话题中心的宴南絮却一直安静。
落座后便再无动作，连手边的茶都没碰过一下。
人员到齐，交流会正式开始。
主座上那人衣着华贵，相貌端正，便是凌月盟主于冲。
铜铃一响，众人皆安静下来。
于冲起身致辞：“幸得各位不烦叨扰，来此演习交流，于某不甚荣幸。然而不瞒各位，此次邀诸位前来，除了门派交流，还想公布一事……”
于冲挥手示意，他身旁坐着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朝大家行了一礼。
“在下舒星河，诸位幸会！”
于冲接着说道：“舒星河乃我门派弟子，经过几个月的考验，他表现出色，多方考量后，我们决定升他为门派长老。恰逢此会，也向各位通报一声。”
舒星河这般年纪便升为长老，怕是历年来最年轻的长老了，不过世人多憧憬少年英雄，此时亦是鼓掌相庆，该捧的场还是要捧的。
“哇，好厉害啊，他看着也就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南宫沐压低声音道。
苍殊看着站在高处意气风发的舒星河，听着连绵不绝的掌声……
要是自己也能这么厉害，是不是，师尊就不会讨厌自己了？
苍殊下意识往宴南絮的方向看去，可惜宴南絮背对着他，看不见面容。
主座铜铃又响，于冲再次说道：“多谢大家抬爱，此番大会正式开始前，舒星河将会自己挑选一位来宾比试。这个比试权当赛前助兴，不论其他，还请各位赏光。”
此话一出，众人热情变淡了不少。
毕竟这个要求有点先斩后奏，只是碍于大家现在在凌月盟的地盘上，没人好说不是。
舒星河像是没感受众人情绪的变化，对这个比试跃跃欲试，信步走到中央台上。
“舒星河，你要选哪位贵宾？”
舒星河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诸位皆是各方名士，星河先在此谢过。”
他抬眼扫了一圈，道：“我选剑阁宴长老。”
顿时，全场更安静。
说实话，虽然这舒星河如今也算是位“长老”，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只是个后辈。
现在挑剑阁宴南絮比试，若舒星河能赢，那他从此便扬名立万；若舒星河没赢，但凡比试中他有一点可圈可点的地方，也能获得赞美。
而宴南絮，输了就身败名裂，赢了也不光彩，百害而无一利啊……
“你要和我比试？”宴南絮冷淡的确认道。
舒星河还未作声，于冲倒是抢先回答，
“宴长老难得一见，我门派弟子皆是久仰还请不要责怪。此次比试只是助兴而已，不必当真。”
不必当真？
也就嘴上说说不必当真了。
宴南絮看着他们，笑着站起身，从容道：“好，我和你比试。”
身边的弟子为他递上佩剑，宴南絮却回绝了。
他信手从一旁的花瓶中抽出一枝装饰用的桃花枝，花枝纤细优美，上面甚至还开着零星点点的桃花，美艳娇嫩。
宴南絮轻轻握住花枝，慢条斯理道：“我以此为剑，与你比试……”
宾客微微惊叹后开始窃窃私语……
“若比试中，这花枝上有一朵桃花飘落，便算你赢。”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第四章 修仙界（四）执花为剑
舒星河亦是大惊，错愕道：“这、这怎么行？那只是一枝桃花。”
花枝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花朵更是娇嫩，似乎迎风便可飘落。
然而宴南絮才不理会众人的错愕，已经走至台上。
不仗剑，但执花。
铜铃响起，比试开始。
舒星河虽心中纠结，但依旧尊重选择，朝宴南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宴长老，冒犯了！”
话一落音，舒星河顷刻袭来。
他的武器是一柄红缨枪，以雷霆之势，劈风而来！
宴南絮侧身闪过攻势，手中桃枝接下红缨枪的重击，而后仿佛四两拨千斤。
宴南絮轻轻一挥便改变了红缨枪的轨迹，将舒星河逼的连连后退。
纤细的花枝一次次化开霸道的枪法。
宴南絮步履轻盈，招式从容，仿佛春日踏青，折花赏景。
席上众人皆是惊叹不已，可以看出舒星河实力不俗，但对上宴南絮着实不够看。
红缨枪再次被挑开，舒星河死死握住才不至于脱手，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刚好对上宴南絮那双清冷的眼睛，宴南絮手上的桃花枝就在自己的脖颈旁。
舒星河停下了动作。
“我输了。”舒星河将红缨枪放下。
宴南絮收回花枝，那花枝依旧那般娇艳纤弱，一瓣花瓣都不曾少。
铜铃响起，比试结束。
四面八方立即爆发出掌声，众人起身惊呼“谪仙也”。
宴南絮没别的动作，抱着花枝转身便下了台。
可谁知台上的舒星河突然单膝跪地，朝着主座抱拳恳求道：“弟子斗胆，求盟主撤回授予我的长老之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
“弟子曾以为自己的本领已达到长老之境，但同宴长老比试一番后，感受到自己依然是个后辈小儿，担不起‘长老’二字，所以，请求盟主撤回！”
舒星河说的情真意切，但于冲的脸色却很差。
毕竟，这很丢人不是吗？
“此事稍后再议。”
于冲选择缓兵之计。
“不，”舒星河执着道：“我心意已决，比试结果也有目共睹，请求盟主即刻宣布。”
于冲的脸色更差了，和舒星河无声对峙半晌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即刻除去舒星河长老之位。”
“谢盟主！”
舒星河起身朝主座行了一礼，而后又转身对着宴南絮行了一礼，“亦谢过宴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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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真成了一通闹剧……
“系统，有舒星河的资料吗？”
他知道这个比试多半是凌月盟有意为之，一开始他以为舒星河一定也参与其中，可现在看来，恐怕舒星河并不知情 。
“舒星河啊……有，不过内容不多。”
“说说。”
宴南絮随手将花枝又放回瓶中。
“舒星河在书中只提到过一段，在主角黑化后，手段残忍，舒星河作为凌月盟弟子当众指责他的做法，后来就被于夕颜找人处理掉了，包括……”系统顿了一下，“包括他当时十岁的妹妹……”
宴南絮摆弄花枝的手忽然停住，目光渐沉。
“宿主？”
“好，知道了。”宴南絮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系统主动跟宴南絮分析道：“其实，舒星河的性格就是比较耿直的这种。”
“耿直？”宴南絮笑了一声，“他是蠢。”
蠢到看不懂于冲的用意，一意孤行。
蠢到敢当面指责暴君，害死自己。
所谓的“开场助兴”结束了，门派比试正式开始。
剑阁的弟子此刻大概是士气大振，前几场皆是完胜凌月盟弟子。
宴南絮对此并不意外，他只关心一场。
苍殊上场了。
宴南絮来了点兴致，满心欢喜的等着苍殊落败，黑化值上涨。
只是，这苍殊的神情怎么没早上那么低落了？
然后，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苍殊赢了。
虽然赢得很艰辛，但他确实赢了！
宴南絮无法理解。
凌月盟的都是草包吗，这都能让苍殊赢？！
其实也不能都怪凌月盟。
前面一连串的落败，让他们气势十分低迷。
在这种彼竭我盈的状态下，剑阁弟子势如破竹，包括爆冷门的苍殊。
意外的胜利让苍殊喜不自禁，下意识转头看向宴南絮，却对上师尊冷冷的眼神。
师尊是嫌自己赢的不够好看吗？
“系统，苍殊现在黑化值是多少？”
这结果不是宴南絮想看到的，他内心很郁闷。
“百，百分之十。”系统小声的回道。
“之前不就是百分之十，你早上不刚说涨了一截的吗？”
系统结结巴巴道：“刚刚你比试时，涨的那截又掉下来了……”
宴南絮的好心情全被毁了，他现在就想上去踹苍殊一脚。
然而，苍殊此刻心情非常好。
方才宴南絮执花比试时，苍殊第一次见师尊出手，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的心中溢满了对师尊的崇敬仰慕之情。
只要自己够强，师尊就会为自己而骄傲，不会再讨厌自己了！
苍殊在心中暗暗的给自己打气，他一定可以师尊喜欢自己的！
第一天的比试结束，凌月盟丢脸丢到家了，但自己办的交流会，哭着也要办完。
安顿好众人后，大家等待第二天的比试。
苍殊晚饭后偷偷跑到揽月轩附近，躲在围墙后面张望。
揽月轩门口没有弟子把守。
苍殊起身准备偷偷潜入时，一只手突然不轻不重的搭在他肩上。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竟是南宫沐。
苍殊被吓的差点惊呼出声，“我我我……我吃完饭，出来溜达溜达。”
但这边离安置客人的院子远的很，实在不是个随便溜达能到的地方。
苍殊立即引开话题，反问：“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我，来看月亮。”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天──乌云密布。
两人尴尬对视，默默微笑。
突然，一旁草丛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而后一个剑阁弟子跌了出来，接着两个、三个、四个……
来凌月盟的弟子，全到了！
大家面面相觑，弟子甲先发话了。
“大家……都是来找那个的吧？”
众人不语，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弟子乙：“很有纪念价值嘛！”
既然目标一致，那就看谁先拿到宴南絮用过的那株桃花枝吧!
谁知道等他们蜂拥而至，那桌上早就空空如也了。
弟子丙不甘心的怒吼道：“谁拿走的？有病吧！拿这个干嘛？”
此刻，被骂有病的舒星河，满意的看着手中的桃枝。
旁边同门问他拿这个干嘛，舒星河不假思索道：“这很有纪念价值啊！”
第五章 修仙界（五）道理我都懂，但我想她死
第二天清晨。
“系统，昨天于夕颜和苍殊相遇了吗？”宴南絮醒来便问道。
系统：“抱歉宿主，我没办法确定。”
“我特地把苍殊安排到那间屋子，男女主应该能碰上面吧。”
原本剧情中，于夕颜在回房的途中和苍殊遇上，由此两人开始了那段感情。
宴南絮为了保险起见，直接把苍殊的房间安排在于夕颜回房的必经之路上，大大增加两人相遇的概率。
可是千算万算，宴南絮和系统都不会知道苍殊晚上跑去揽月轩找东西，回来时于夕颜又刚好离开，两人十分完美的错过。
好在系统并不能探查到这点，宴南絮的还有心情去今天的比试现场。
这次比试地点设在不远处的高山上，比试内容也不再只是简单的打斗。
“这片山中放了一百颗灵珠，你们需要利用自身对灵气的探查，找出灵珠的位置，最后根据你们找到灵珠的多少来决定胜负。同时，这片山中也投放了不少妖邪野兽，诸位寻找灵珠时亦要随时提防妖邪野兽的袭击。”
通知规则的人停顿一下，确保所有人都听清了今天的比试内容后，说道：“再提醒一次，比试中不允许有抢夺偷窃的行为，一旦发现必定严惩！”
这种比试不同于直接的打斗，更偏向于对参与人员综合行为的考察。
感应力、观察力、作战力，缺一不可。
不过，宴南絮并不关心这些，他正悄悄跟着于夕颜。
这不对劲啊，按原本的剧情走向，苍殊和于夕颜一见钟情后，第二天的比试两人直接腻到一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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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都做好准备看小情侣之间的腻腻歪歪了。
谁知道，这两人直接各走各的，形同陌路。
他们……不会昨晚并没有相遇吧？！
宴南絮心中有些郁结，但计划不能随便丢。
他一路小心的跟着于夕颜，想着能不能再创造机会让她和苍殊“意外”相遇。
“小姐，前面没路了，我们换个方向走吧。”于夕颜身边的侍女提议道。
宴南絮一开始就注意到于夕颜身边的那个侍女。
长长的额前刘海遮住半张脸，叫人看不清面容。
于夕颜正在拿匕首划一棵树，也不知道是在做标记还是干什么。
听见侍女的话，于夕颜柳眉倒竖，厉声道：“那就去找另外的路啊！”
侍女被她吼的吓了一跳，目光瞄到于夕颜手上的匕首后，头更低了，身子还微微发抖。
“是是。”
侍女快速的应下来后，准备退开去找别的路，却被于夕颜一下子抓住了手臂。
于夕颜另一只手强力的将侍女的下巴抬起来，露出侍女的容貌。
本该清丽温婉的脸上，布满了四五道深浅不一的口子，看起来瘆人的很。
可于夕颜一点没怕，看着这伤痕累累的脸还露出满意的表情，
“你这样才好看嘛。”
侍女拼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小姐说的是。”
于夕颜好似满意了侍女的回答，嫌恶的松开她后又拿着匕首走到树前，继续发泄起来。
“就应该这样嘛……还有那个宴南絮也是，他的脸上也该被划几刀！”
宴南絮有点意外，自己还没跟这个于夕颜碰上，就被记恨上了？
“我都想好了，第一刀应该划在他额头上，然后两边的脸颊各划三刀，最后下巴上再来一刀！”
树皮被划得面目全非，
宴南絮就在暗处静静看着。
只是眼眸中的凉意，越来越渗人。
划完树皮后的于夕颜似乎冷静下来，“走吧。”
突然一声狼嚎响起，跃起的巨大黑狼伴随着侍女的尖叫声向于夕颜扑来。
电光闪烁之间，于夕颜反手握住匕首，躬身下腰，将匕首狠狠的插入黑狼的肚皮中，借力一挥，开膛破肚！
于夕颜扫了侍女一眼，侍女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挡住自己的惊呼声。
开膛破肚的黑狼被踢到一边去，于夕颜又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番。
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条道路上，起身朝那边走去。
“小姐，你为什么朝那边走？”侍女下意识问道。
“那是一只母狼，并且奶水充足，所以……附近一定有狼窝，有它的小狼。”
小狼？找小狼做什么，当宠物吗？
最后真的被于夕颜在草丛发现了一窝小狼崽。
小狼崽看着不过刚长毛，牙都没长出来，缩在一起“哇唔哇唔”的叫。
于夕颜随手逮出一只小狼崽，猛的将手中的匕首插入，白入红出。
小狼崽哀嚎一声，鲜血快速流失，当场死亡。
之后，于夕颜手上动作不停，将剩下的小狼崽都一一捅死！
“小、小姐……你在做什么？”侍女声音颤抖的问道。
于夕颜抬起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斩草除根啊，难道等这群狼崽长大？”
“宿、宿主……那个于夕颜有一点病娇的设定，所以就……”
系统发觉宴南絮一直沉默有点不安。
“其实没必要杀于夕颜的，她对主角黑化前的影响并不大。”
“嗯，是没必要杀，但是……我想杀她。”
宴南絮冷冷的看着擦拭血迹的于夕颜，眼神逐渐凌厉起来。
于夕颜杀完一窝狼崽后心情变得愉悦，脚步欢快的走在山路上。
须臾之间，异变又起，一阵诡异的旋风袭来。
于夕颜下意识抬手格挡，但这阵旋风目标并不是她。
“啪”的一声，于夕颜回头，她身后的侍女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于夕颜立即警惕起来，握紧匕首做好防备……
深山寂静，丛林幽暗。
眨眼间，身侧涌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于夕颜抬手用匕首企图挡下攻击，但匕首甚至还没能碰到什么东西，顷刻就被剑气弹飞。
于夕颜感觉整个手掌都被震麻，人也被剑气扫得飞出十几米远，直接滚到悬崖边，翻滚而下！
最后一刻，于夕颜拼命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全身悬挂在万丈深渊上。
仿佛风一吹便会跌落，死无全尸！
于夕颜惊恐的用余光向下看去，死亡的恐惧让她大声求救。
完全没想过袭击她的人可能还在上面。
宴南絮施施然走到悬崖边，不出意料看见了于夕颜惊恐万分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宴南絮忽然笑了笑，
不慌不忙的问道：“于小姐，我好看吗？”
第六章 修仙界（六）提前返回
于夕颜怎么都没想到会看见宴南絮，心思百转，但还是强装镇定道：“宴长老，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宴南絮笑了笑，淡声道：“想你死的意思。”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宴南絮反问。
此刻于夕颜挂在万丈深渊之上，只要轻轻一推……
“宿主宿主宿主！！”
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炸开。
“主角有危险！他要死了，危在旦夕啊！就在前面山坡的树林里，救命啊宿主！！”
宴南絮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前面山坡，系统催得紧，来不及再多想，立即御剑而去！
苍殊不知道自己碰上了什么东西。
方才他本在认真找寻灵珠，林中却突然出现三个诡异的东西，形似人类，穿着破破烂烂，衣不遮体，表面皮肤仿佛是被大火烧焦了一般，狰狞而恐怖，脸上也没有五官，全是焦黑的血骨。十指又长又细，且看着异常锋利。
苍殊只愣了一瞬，那几个东西顷刻就来到眼前，利爪挥下，他下意识抬手挡住攻势，手臂上一阵剧痛袭来，三条血痕出现在手臂上。
这些东西下的是死手！
苍殊立即应战，可他尚没有自己的佩剑，这些东西力大无穷又行动敏捷，几番下来，苍殊终究是不敌，慌神之间被一下踢到树上，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难受，意识模糊，昏死过去。
三只怪物冲过去要给最后一击，霎那间头顶树叶狂响，一片枝叶被斩开，阳光猛然照射下来，伴随着一柄长剑，飞驰而下！
为首的那只怪物瞬间被长剑刺穿身体！
宴南絮踢开一只怪物，顺手拨出长剑，一剑封喉了结另外一只怪物！
最后那只宴南絮没有直接杀，而是用剑刺穿怪物的肩钉死在树上。
这怪物似乎没有痛感，哪怕这样依旧拼命伸手往前挪动，并且方向并不是对着宴南絮，而是已经昏迷不醒的苍殊。
笔趣阁
宴南絮微微皱了皱眉，这东西，是冲着苍殊来的……
怪物的不停的低吼，声音如同野兽，仔细听来，吼叫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其他什么声音？
宴南絮心中疑惑，凝神认真倾听……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喊叫──
“宴长老我来助你！”
拉扯弓弦之音随即响起，飞箭破空而来！
宴南絮下意识闪躲，谁知那箭直直飞向怪物，命中额头，怪物当场暴毙！
宴南絮回头，刚好看见笑着迎过来的唐主管，弓弦还在他手上，倒是没想到，这人箭术了得。
“好险啊宴长老，抱歉惊扰到您了，我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唐主管满脸歉意道。
宴南絮扫了一眼已经死了的怪物，淡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放心，既然是在我凌月盟地界上的，我们必然会查清楚的，宴长老不用担心。”
“你潜伏于此，故意射杀这怪物，是何居心？”宴南絮直接质问。
唐主管明显没想到宴南絮会这么说，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皮笑肉不笑道：“宴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放出怪物，杀我门生，谁让你干的？”
“宴长老！”唐主管高声道：“不要含血喷人！”
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很快吸引了远处的人过来，三三两两开始有人向这边靠拢。
唐主管见有人前来，继续高声道：“这样无凭无据的污蔑人，难道这就是剑阁的涵养？”
刚刚来的人不明所以，皆在窃窃私语。
宴南絮冷笑一声，缓缓道：“我宴南絮确实不懂你们凌月盟的涵养，是不是有涵养就像你这样，谗言献媚，遮遮掩掩？”
“你──！”唐主管怒上心头，但刚踏出一步，手中的弓弦被剑气斩断，顷刻四分五裂！
他甚至没看见宴南絮动手！
唐主管僵在原地，周围的私语声也立即停止。
“师、师尊？”南宫沐从人群中走过来，他刚到，不知这里什么情况。
宴南絮抬眼示意还昏迷不醒的苍殊，“把他带走。”
南宫沐上前背起苍殊，和宴南絮一同离开。
唐主管狠狠盯着未再分给自己一丝眼神的宴南絮，脸色越发难看，然而下一刻立即转头对着围观的人歉声道：“抱歉各位，这里出了一些意外，还请各位提前离开山中……”
苍殊并无大碍，受了些伤，只要静养就可。
“他问起就说是你救的他。”宴南絮安置好苍殊，对南宫沐嘱咐道。
南宫沐虽不解，但未多言，师尊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怪物是出现在凌月盟选定的山上的，并且攻击力和危险性绝非普通妖兽可比，寻常弟子碰上很容易丧命，凌月盟对此道歉，并表示必定严查。
此次门派交流提前结束。
“系统，于夕颜死了吗？”
系统没想到宿主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宿主到底多想主角初恋死啊……
但系统还是乖乖道：“抱歉宿主，我只能探测主角的生命值。”
“罢了，随便。”死不死，反正都没什么威胁。
交流会结束，众人乘船准备离开，这次没看见唐主管了，反倒是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舒星河精神抖擞的走到宴南絮身边，鼓起勇气道：“宴长老，我能和您单独聊聊吗？”
宴南絮看了看他，舒星河眼神坚定，又带点紧张，带点虔诚。
“好。”宴南絮应下。
其实是真没什么事，舒星河把他喊来就是一通赞扬和表达内心仰慕之情，说实话这些要是唐主管那种人讲的，宴南絮怕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但舒星河……大概因为他蠢吧，蠢得真心实意，这些话听着麻烦，却不至于厌恶。
听完这傻里傻气的言论后，宴南絮随口道：“你该是凌月盟的弟子，夸奖我可没有用。”
“夸奖为什么要有什么用呢？”舒星河不假思索道，“真的仰慕才会夸奖啊。”
嗯，看来是真蠢。
宴南絮笑了笑，转念忽然道：“我拜托你做一件事可以吗？”
“宴长老请讲！”舒星河朗声道。
“你在凌月盟内，如果看到什么怪异的现象，便通知我，可行？”
舒星河下意识问：“宴长老是怀疑什么吗？”
“如果有你便告诉我，没有，便不提，仅此而已。”
舒星河犹豫了一瞬，而后点点头道“好！”
宴南絮放出传讯灵力给舒星河辨认，修仙者之间通信都是用灵力传输，只要双方辨识一次灵力即可，方便快捷。
舒星河看看那灵气，没来由笑道：“宴长老的灵气，好像那枝桃花啊。”
宴南絮不解：“哪里像？”
舒星河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道：“就是很像啊，感觉！”
第七章 修仙界（七）剑穗
行船之时，苍殊便醒了，宴南絮让南宫沐去照料着，自己没有再管。
“宿主，仔细查过了，那种怪物在原本剧情里并没有出现过。”系统反馈道。
“嗯。”这个答案，宴南絮并不意外。
系统分析道：“宿主，你说会不会就是那个重生者搞出来的，要杀害主角？这东西是在凌月盟地盘上发现的，重生者会不会就是凌月盟的人？会不会就是于冲？”
听起来挺有道理，但宴南絮并不赞成。
“根据原剧情，凌月盟得到苍殊帮助后平步青云，地位远非现在可比，那他有什么理由杀了自己的乘龙快婿？”
系统若有所思，“所以宿主你的意思是，有人借刀杀人？”
宴南絮放眼望向船窗外，夜幕已降临，月色千里，水光潋滟。
“能借凌月盟这把刀杀人的，也就那几个了。”
不是飞仙谷，便是九星宗。
还有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
此番交流会，虽然中途出了意外，但剑阁弟子依旧是大获全胜，众人兴致皆是挺高的。
“苍师弟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南宫沐关照道。
“好多了，多谢大师兄相救，那怪物攻击迅猛，一只我怕是都应付不来，大师兄能击退三只，剑术真的很好，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练习。”苍殊语气里满是钦佩。
南宫沐有点心虚，“啊……没什么的，你也很厉害，先休养吧。”
苍殊没发觉南宫沐的语气异常，点点头应下。
其实，苍殊昏迷中似乎隐约听见宴南絮的声音，还以为是师尊救了自己，现在想想大概是错觉吧。
果然不能期望师尊对自己很快放下偏见啊。
回到剑阁，宴南絮先去面见萧逸，简单汇报完此行经过后，又问萧逸寻菁英石。
“菁英石？南絮要这个做什么？”
菁英石是比较稀有的铁矿，一般用于熔炼武器，不过宴南絮早有佩剑名为星渟，为何又忽然要菁英石？
宴南絮答道：“想做一个东西，需要用到。”
萧逸没多想，爽快答应了。
“我明天便让人送过去，不过说起来，”萧逸看了看宴南絮的佩剑，“南絮你的佩剑好久都没有剑穗了啊。”
“一般剑穗受不住我的剑气，总是坏，之后便不戴了。”
萧逸笑了笑道：“那正好，我给你寻个不易破损的，戴上也好。”
虽是意料之外的事，宴南絮也未曾推辞，先行谢过萧逸，便离开了。
“宿主，你要菁英石做什么？”系统好奇问道。
“给他做佩剑。”
给主角做佩剑？系统来了精神，追问道：“宿主你亲自做吗？”
宴南絮随口道：“对啊。”
装备自然要给苍殊最好的，还指望他赶紧一统天下呢。
系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道：“其实……宿主你要是不看平常，对主角还是可以的。”
系统尝试帮宴南絮建立一点良好人设。
然而宴南絮哼笑了声，反问道：“对他好有什么用？他师父对他好，最后还不是被他杀了？”
“呃……原剧情中，主角杀了师尊后其实很后悔，自那以后也与于夕颜貌合神离了。”
宴南絮不以为意，“后悔？后悔有什么用？”
后悔人能活过来吗？
“那个，宿主……哦，对了！于夕颜，宿主你说，要是于夕颜没有死，会不会过来闹事？”系统强行转移话题。
当时宴南絮打昏侍女就是为了杀于夕颜时没有目击者，但如果于夕颜没死……
“她要是没死当然会来闹事。”
“哎？”系统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宴南絮淡然道：“她闹她的呗。”
系统迷惑。
然而两天后，凌月盟的真的找上门来了。
弟子来通报宴南絮时，他正在研究剑柄的取材，听见弟子的话，放下手中的东西，不慌不忙的往大厅走去。
一踏入大厅，几道目光便锁定了他，宴南絮没有多言，对着坐在主座的萧逸，从容行了一礼。
“尊主。”
凌月盟的于冲和于夕颜都坐在一侧，沉默的盯着宴南絮，于夕颜最甚，眼神中的怒火毫不掩饰。
萧逸扫了一眼于冲他们，微微皱眉，对着宴南絮道：“南絮你来了啊，这边凌月盟的几位，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与你说。”
“哦？”宴南絮侧身面对于冲，淡声道：“请问何事？”
“呵！”于夕颜拍案而起，呵斥道：“宴长老还敢问我是什么事？！”
“你们既然叫我来，我为何不敢问？”
这一幅从容不迫的样子彻底把于夕颜激怒，她大喊道：“你在悬崖边上要我死的时候倒也是这么大胆啊！”
“于小姐，请你坐下。”萧逸语气不善，于夕颜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瞪着宴南絮，默默坐下。
“南絮，于小姐说你意欲谋害她，可有此事？”
宴南絮面不改色，道：“没有。”
“你胡说八道！！”于夕颜再次暴起。
“于小姐，”萧逸语气更冷了，“南絮说没有这件事，那请问你有什么指认的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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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夕颜情绪激愤，道：“几乎我门派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当时就挂在悬崖之上，命悬一线！”
“有人看到你命悬一线了，那请问有人看到是南絮做的吗？”
于夕颜被问住，顿了一下，没有立即接话，随后立即辩驳道：“我看到了啊！就是他！”
“萧尊主，”于冲站起来说道：“我女儿与宴长老无冤无仇，断不会随意污蔑，而且，为什么会只找宴长老不找别人？”
宴南絮忽然笑了笑，道：“对啊，于盟主你说的对，我与令千金也是无冤无仇，我为什么会只找她来杀害？”
“谁知道你发什么疯啊！”于夕颜怒骂道。
“于小姐，现在看来你更像是在发疯。”萧逸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于夕颜的话，正色道：“南絮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二位请回吧。”
于冲急忙道：“萧尊主──”
“我说，请回。”萧逸再次强调，一眼瞥过去，叫人心生敬畏……
于冲知道，来这里讨不到巧了，拉住还要说话的女儿，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了一句“叨扰”，起身离开。
与宴南絮擦肩而过时，于夕颜死死盯着他，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剥了，可宴南絮一点都没关注到她，全然无视。
两位不速之客离开大厅，宴南絮朝着萧逸行了一礼，道：“尊主若没别的事，我便也告辞了。”
宴南絮转身欲走，萧逸却忽然叫住了他，从主座走下来。
宴南絮愣了一下，站定，等待萧逸继续发话。
“上次说好给你寻一个剑穗的，”萧逸递过去个锦盒，微笑道：“这剑穗是由冰蚕丝制成，异常柔韧，应当适合你。”
宴南絮接过锦盒，其中剑穗做工十分精致，流苏莹莹剔透，若霜雪织就。
“多谢尊主。”
萧逸语气温和，最后道：“南絮你做事有你的道理，我不多问了，不过，万事小心的好。”
第八章 修仙界（八）雪域之行
南宫沐抱着名册到处找宴南絮。
不在湖心亭，不在藏书楼，不在洗剑池……
最后南宫沐走到了宴南絮的书房，书房门半掩着，他敲了敲门，唤道：“师尊，尊主让我把名册带给你。”
然而无人应答。
南宫沐小心翼翼的朝书房内望去，一眼便看见了书房桌上的长剑，那不是属于宴南絮的佩剑，剑身亮丽，是一柄刚刚炼铸好的剑。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南宫沐吓得一个激灵，转身看见回来的宴南絮，低头道：“师、师尊，这个，尊主托我把这些带给你。”
说着将手上的名册递过去。
宴南絮看了看他，接过名册。
南宫沐随即行了一礼，道别离开。
“宿主宿主，佩剑制作好了吗？”系统兴奋问道。
宴南絮将剑身装入刚刚寻来的剑鞘之中，道：“好了。马上放入剑台，让他来拿吧。”
剑阁弟子的本命佩剑都是到了合适年纪，由各长老批准后到剑台去领取的，自然剑台的佩剑皆是上品，不过宴南絮亲自打造的这一柄，绝非寻常。
“宿主，你，真的不想让主角知道一下？”系统循循善诱。
宴南絮看着长剑头也不抬道：“要他知道作甚。”
系统自知无果，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自我安慰：没事，反正剑送到主角手上了，哪怕到时候真的被黑化主角抓住，宿主可以说出这个真相，没准主角就心软了呢……前提是主角相信的情况下……
风平浪静、没事迫害主角的日子没过几天，萧逸又唤了宴南絮私聊。
“尊主何事？”宴南絮一踏入偏殿便开门见山道。
萧逸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宴南絮，示意他看看。
宴南絮接过摊开──
这是一封书信，或者说请愿书更合适些。是一个村的村民来请求剑阁帮助的。
当今百家修仙门派，自然也是会帮助平民百姓解决妖邪之事的，不过众人皆知，百家前十的门派，唯有剑阁是寻常人家请得来的。
宴南絮大致扫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村子附近有妖怪出没，经常有人失踪，村中人心惶惶，希望剑阁相助。
“本来南絮你刚回来，想你再多休息几天，可这个月似乎有点不太平，其他长老皆已经派出，实在腾不出人手了。”
宴南絮恭敬道：“自当义不容辞。”
宴南絮接下任务，整顿弟子，准备明天出发。
弟子们听说要出远门，个个兴奋起来，少年人，终究还是玩心重，对于出门除魔更多的是感觉有趣。
“哎哎，听说了吗？这回是要去北方雪域的村子，那里常年漫天飘雪，景色绚丽夺目。”
“雪域啊，那你说雪域的妖怪，会不会就是雪妖啊？”
一众弟子大晚上在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兴奋的睡不着。
“好了好了，明天还要早起，大家快去睡吧。”南宫沐担起大师兄的责任，催促大家去休息。
弟子们三三两两离开返回住处。
南宫沐看见苍殊，忽然叫住了他。
“苍师弟，等一等，可以给我看看你的佩剑吗？”
苍殊不疑有他，将佩剑递了过去。
南宫沐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交还给苍殊，道：“是把好剑。”
“嗯！”苍殊欢快道：“我运气不错，这把剑很漂亮！不过……”苍殊语气低落了些，“师尊最近总让我去扫山门，都没什么时间练剑了……”
各种找茬，各种罚……
南宫沐顿了一下，最终只是安慰，“没事，机会多的是。”
苍殊点点头，和南宫沐道别离开。
看着苍殊远去的身影，南宫沐止不住回想──那把剑，和师尊书房里的好像啊……
“那个村子在雪域？”宴南絮和系统确认道。
“对的，北方雪域，在原剧情中也是一个重要的地点，男主在那边有奇遇的，不过本来应该是在几年后才会第一次到雪域的。”系统回答。
宴南絮微微皱眉，问道：“是什么奇遇？这样说可以提前吗？”
“这个不确定，需要能遇见雪域的雪族，而后主角意外拿到雪族圣器，与之融合获得了力量，但是雪族行踪不定，未必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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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就是主角光环和金手指了，这也是为什么宴南絮懒得好好教苍殊剑术，反正这家伙最后都是靠各种金手指奇遇逆天的，门派剑术什么的让他自己随缘吧。
宴南絮似乎有点烦躁，眉头紧皱，半晌，忽然问道：“雪域，是什么样？”
系统尽职尽责解释道：“雪域常年飘雪，四季不化，不过好在灵气比较纯净，山谷多生稀有草药，所以会有一些村子靠采药为生。”
“那里很冷吗？”宴南絮没来由的问了这一句。
“当然冷，毕竟在北方。”
宴南絮垂眸不语。
漫天飘雪，确实很冷啊……
宴南絮倒在雪地里，他眼前一阵阵发暗，鲜血慢慢溢出，全身剧痛，不能动弹。
耳边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你怎么把车突然开过来？！”
“我就是想吓吓他！谁让你推他的？？我怎么知道会撞上他？！”
“我只是打了他，人可是你杀的！”
“不是，他、他死了吗？我看他好像还有气……”
“都流了这么多血了，你还想把他送到医院？那他身上那么多伤口我们怎么解释？！我不管，我先走了！”
“哎！我……等等，我也走！这里常年没人来，我让爸爸来处理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快走──”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血液伴随着温度流失，积雪冷得刺骨，从来没这么冷过，仿佛寒气化形成利刃，一刀刀凌迟肌肤……
宴南絮忽然睁开眼，印入眼帘的不是灰暗飘雪的天空，而是素白的帘幕。
他缓缓坐起身，窗外冷月洒下清辉万里，四周寂静，夜已深。
这里是剑阁，刚刚只是梦。
宴南絮凝视黑暗，突然无声笑了笑，重新躺了回去。
死亡不可怕，宴南絮没怕过，反正在那个世界了无牵挂，但是……有几个人，他必须要去算算账，一笔一笔好好算算，最后哪怕是下地狱，那也要拉着他们几个一起下地狱！
第九章 修仙界（九）糖葫芦
雪域地处北方，剑阁偏南方，两边相隔较远，不过修仙弟子精力更好，行路倒是迅速。
玩心重的小弟子干脆把出行当游玩了，只要不当着宴南絮的面，一路有说有笑的。
宴南絮确实也不想管他们，单独把苍殊拎出来放在身边，其他的随他们玩去了，别掉队就行。
于是其他弟子东逛西看的，唯有苍殊，默默跟在宴南絮身边，一举一动都要克己复礼……
玩不好、吃不好、睡不好……因为他们住宿分客房时，宴南絮也把他和自己分到一间屋子里，反正床有两张，一人一张就行，但是苍殊半夜翻个身都要小心翼翼的……
这一路下来，同门师兄弟满面春风，而苍殊，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修仙弟子平时不入俗世，每次过市井闹市，皆是兴致勃勃。
苍殊垂头丧气的跟在宴南絮身后，默默盯着眼前那白色衣衫，尝试放空自己，不管耳边的喧闹嬉笑。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一丝鲜艳的红色。红色实在太夺目，立即吸走了他的目光。
苍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贩提着巨大的木棍，木棍顶端插着一串串的红色糖球，看着晶莹剔透，美味可口。
苍殊没见过那东西，听见小贩在叫卖着，可惜他叫喊的大概是本地方言，苍殊听不太明白。
漂亮的食物让苍殊停住了脚步，注视着那些糖球，但就这么一顿，宴南絮也发现了，目光冷冷的飘过来，苍殊立即回神，低头抓紧跟上。
可是那糖球真的好漂亮啊，苍殊止不住的回头，他甚至有种现在拉住宴南絮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只存在了一瞬。
算了，会被骂的……
“宿主，主角好像很想吃那个糖葫芦……”系统提醒道。
“何以见得？”
“刚刚黑化值，涨了好多……”系统也不知道，就一糖葫芦怎么就涨了这么多的？
宴南絮反问：“所以你觉得我会给他吃吗？”
系统不说话了。
它知道，对于涨黑化值这件事，宿主自然乐此不疲……可怜的主角啊……
傍晚到了落脚的客栈，苍殊晚饭都没怎么吃得下去，奈何当着宴南絮的面，秉持着勤俭节约的美德，硬是把白饭塞进肚子里了。
同行的师兄有发觉苍殊喜爱糖葫芦的，特地买了一串拿在手上，想试试能不能找机会送给苍殊，可惜宴南絮一直在苍殊身边，没人敢上前。
这糖葫芦放着过夜可就化了。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宴南絮忽然翻了翻衣袖，平静道：“有东西丢了。”
而后站起身来，径自往门外走去。
苍殊一时没反应过来，未曾跟上去，宴南絮也没说什么，大概是默认了。
看着宴南絮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苍殊还有点懵。
一旁观望已久的师兄当即跑了过来，拍了拍苍殊，笑道：“你今天运气不错嘛！师尊再不走，这糖葫芦我可就吃了。”
随即把藏了许久的糖葫芦拿给苍殊。
原来这叫糖葫芦啊，好有趣的名字。苍殊惊喜之余不忘谢谢师兄，今天运气确实好啊。
“哎？宿主你怎么站在这边？不是说有东西丢了吗？”系统看宴南絮出门走了一段路，拐弯后就站在墙边不动了。
“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哪儿呢？不对，到底是什么东西丢了啊？”系统不明所以，而后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哦！宿主你是故意离开让主角吃糖葫芦的对不对？不过其实也还好，主角称霸世界后一定有吃不完的糖葫芦……”
宴南絮听系统自言自语讲了一堆，最后轻声道：“等他成为至尊后自然可以心想事成，但是……小时候吃一块糖果获得的喜悦，和长大后吃一块糖果得到的感觉，大概永远都不会一样的。”
少年时期，总是要留下些什么值得回忆的。
系统思索了一阵，不解道：“这是人类特有的感觉吗？似乎很复杂。”哪怕作为高级人工智能的它也不能分析出来。
哔嘀阁
这回宴南絮没有再回答了。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宴南絮本在闭目养神，忽然微微皱眉，对着一个方向淡声道：“出来。”
南宫沐缓缓从转角处现身，低头认错道：“抱歉师尊。”
宴南絮看见他倒也不算太意外，只是嘱咐道：“不要多言。”
南宫沐抿了抿唇，心中有点纠结，最后还是说道：“师尊对苍师弟是很好的，当时救了他，还有那把佩剑，包括现在，可是为什么……”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宴南絮打断南宫沐的话，语气凛冽了一点。
南宫沐愣了一下，低头恭恭敬敬道：“是，师尊。”
南宫沐抢先回到客栈大厅，苍殊还在和同门师兄弟交流，宴南絮不在这里，他脸上难得有了些笑容。
“大师兄你来了啊。”苍殊与南宫沐亲近，见他回来，立即迎了上去。
南宫沐点头微笑问好，无意间又看到苍殊的佩剑，缄默再三，终是试探性问道：“苍师弟你认为……师尊怎么样？”
“师、师尊？”苍殊没想到南宫沐突然问这个，下意识想找些赞美的话，“师尊他，他……很……那个，很……很漂亮？”
说完这句脑袋突然清醒，立马改口道：“不是，是，很厉害，师尊很厉害啊！”
这回答的支支吾吾的，绞尽脑汁想了两个属于客观事实的“优点”，也真是难为苍殊了。
南宫沐也知道，以苍殊的视角来看，大概实在是没得夸了，可是明明……
“那个，师尊他可能平时做些难以理解的事……但是，他毕竟是你师尊！你答应我，不会讨厌师尊的好不好？”南宫沐尽力在不透露的情况下给苍殊正确的引导。
苍殊看着大师兄认真的神色，有点茫然，不过还是点点头答应道：“我、我肯定不会讨厌师尊的啊。”
毕竟那是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怀抱着这样的觉悟，苍殊不再垂头丧气，当晚恭恭敬敬的走到客栈包间内，准备着给宴南絮道安睡觉。
谁知宴南絮听见苍殊回来，翻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缓缓道：“回来晚了，今天你睡地上。”
苍殊：“……”
第十章 修仙界（十）你怕冷吗？
大雪封路，已行至雪域。
这下弟子们不乱跑了，乖乖跟着队伍。
苍殊感觉宴南絮自从进入雪域后就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以前苍殊跟在宴南絮身边，只要慢了一步，宴南絮立即就能发现，冷冷的瞥过来，让苍殊跑都跑不掉。
不过现在，宴南絮似乎没那么在意苍殊了。
这个小细节不明显，除了苍殊其他人都没什么注意，但苍殊肯定注意到了——
师尊怎么回事？突然这么沉默？不找自己茬了，也不难为自己了。
这本来应该是个好事，可事出反常必有妖，苍殊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到最坏的情况。会不会，师尊故意这样假装不在意，然后等自己大意露破绽，揪住尾巴，狠狠的罚他一顿？
想想宴南絮平时对苍殊的态度，这还真有可能……
苍殊越想越害怕，搞的自己都精神敏感了，一举一动都在深思熟虑，明明宴南絮根本没在看着他，可他恍惚感觉宴南絮背后都长了眼睛，时时刻刻在盯着自己的破绽。
这太恐怖了！
师尊至于吗？为什么要这样吓自己？！
“宿主，主角黑化值突然又涨了！”系统有点懵，主角最近怎么总莫名其妙涨黑化值？青春期了吗？
不过奇怪的是，宴南絮这次什么反应都没有，异常沉默。
宴南絮不喜欢雪……
这里寒风刺骨，飘雪漫天，太冷了，恍惚间他总能回忆起前世，慢慢在雪地里窒息的痛苦……
修真者有灵气护体，一般不会畏冷，但宴南絮尽管灵气强劲，面对这寒冷不知是心理上的作用还是怎么回事，他十分畏冷……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他没空去管苍殊，也没心情回答系统。
苍殊现在是草木皆兵，师兄弟们偷偷喊他他都不应，规规矩矩的走在宴南絮身后一点，一直警惕着。
但这样高强度的警惕太耗费心神了，苍殊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准备和宴南絮说明白——
想罚我就直说，不要这样折磨人！
苍殊鼓起勇气向前小跑了几步，侧身道：“师尊！你想我做什么？或者我又有什么让你不满意了，你直说吧！”
一段铿锵有力的话下去，却没有得到回应。
苍殊不服，又向前跑了几步，到了宴南絮前面，转身要说什么，但还没开口，他忽然看清了宴南絮面容。
他脸色很不好，有点苍白，眼神聚焦不明显，看上去甚至有点虚弱的样子。
苍殊看得愣了一下，宴南絮发觉他的视线，迅速做出反应，不满的看着苍殊，训斥道：“回去。”
苍殊不由自主问道：“师尊你是不是怕……”
发觉到宴南絮冷冽的眼神，苍殊把最后的“冷”字咽了回去。
“回去。”宴南絮说完便侧身走开，不管苍殊了。
所以，今天师尊反常是因为他怕冷？
苍殊后知后觉的想，可是师尊为什么会怕冷？不过无所谓，只要不是故意这么吓唬自己的，苍殊长长舒了一口气，警惕了半天，终于能放松点了。
放松下来的苍殊行动也自由的多了，和师兄弟们聊了会儿天后，看宴南絮依旧那样沉默的走着，想了一下，走近了些，轻声问道：“师尊，需要我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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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心尽责当一个乖巧贴心的小弟子。
“我需要你闭嘴。”宴南絮毫不留情。
还是好凶啊……
路上磕磕绊绊的不提，最终还是安全抵达村子了。
这村子位置偏僻，但周围多是奇花异草，村里人世代做药草的生意，倒也富足。
可惜就是消息封闭，这次要不是村子里失踪的人实在太多，他们也不会被逼到主动向外求助。
村民早早的就到了村口等候，看见剑阁的一行人过来，如同看见了救星，远远的就迎了上去。
宴南絮倒也不想客套什么，来了就是办事的，到了村子后就向村长问明情况。
“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个地方，一直安居乐业，此处虽然天气严寒，但是习惯了就好。可最近不知怎么的，村子里开始陆续有人失踪，而且晚上还有人看见身形诡异的怪物在村子周围游荡。现在我们村子是人心惶惶，整日不得安宁啊……求仙师救命啊！”
宴南絮听完，重点问道：“是先有人失踪，再出现游荡怪物的吗？”
村长回忆了一下，回复道：“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就开始有人看到怪物，然后村子里慢慢失踪人口。”
“是什么样子的怪物？”有弟子提问。
“有人看见说是白色有绒毛的，有人看见说是黑色光秃秃的，反正挺多。哦，对了，近期大伙儿看见的似乎都是黑色的那种，白色的不怎么看见了。”
宴南絮又问道：“失踪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年轻健壮的男子，我们村子劳动力都快没有了。”
大致情况都清楚了，宴南絮最后道：“请带我们到怪物常出没的地点看看吧。”
村长领着众人前去。
半路上，苍殊猜测道：“大师兄，你说白色的会不会就是雪妖啊？”
南宫沐耐心解释道：“雪妖早被证实只是传说，是有人把雪地中披着衣服行走的人错当成妖怪罢了。”
到了地点，大家四散开来观察了一番，但没什么发现，村民本身就没什么保护现场的意识，哪怕就是有什么痕迹都被损坏的差不多了。
现场探查不出什么东西，只能到处搜查试试了。
本来一同行动该是最好，宴南絮却突然道：“苍殊，你独自到村子周围巡视。”
那怪物具体是什么尚且未知，此刻宴南絮让苍殊这么个小弟子单独行动，实在危险。
其他弟子们也是不解，有个师兄站出来道：“师尊，我和苍师弟一起去吧……”
“我让他一个人去。”宴南絮冷冷道。
那个师兄愣了一下，讪讪归了队，爱莫能助。
苍殊不语，迎上宴南絮淡漠的眼神，抿了抿唇，最终行了一礼，恭敬道：“是，师尊。”
“宿主，你又是想主角涨点黑化值吗？但是主角可能会有危险的吧。”系统看宴南絮把苍殊赶走，猜测道。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宴南絮安安稳稳的坐在屋子里，倒了一杯茶。
“那还有别的原因吗？”
“让他出去把怪物引出来啊，反正你不是能检测到他命危吗？”
系统迷惑，“可是你为什么确定主角一定会碰到那些怪物呢？”
“那些怪物，依照村民所说，最开始是白色的，村子里有人失踪后慢慢出现黑色的怪物。
白色的怪物如果参考雪妖的传说，那种描述很像说的是披着厚重衣物的人，衣物粘雪，远远看去就是白色的。
而这个村子里的人你刚刚也看见了，他们世代在这里，早已适应严寒，衣物也不算厚重，所以如果说白色的‘怪物’是人的话，那一定是外来的人。而且一般的妖怪，如果是以人类为食的，那一定先挑孩童女子下手，更好捕捉皮肉也更细嫩，偏偏这怪物就是找成年男子下手，不似寻常。”
宴南絮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至于黑色的怪物……挺巧，前几日刚好碰到一种来路不明的黑色怪物。”
凌月盟内突然出现的怪物，便是焦黑色的。
第十一章 修仙界（十一）是人非鬼
系统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所以，宿主你认为如果真的和凌月盟的怪物有关，主角独自行动肯定能把它们引出来。那宿主你认为那些黑色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宴南絮垂眸看着杯中浮动的水光，淡声道：“黑色的怪物是在有人失踪后出现的，而上次看见的怪物，虽然狰狞，但基本，形似人类……”
苍殊独自一人走在茫茫的雪地上，他心中有点无奈的伤感——
师尊还是很讨厌自己吧，要不然，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师尊甚至想自己死在外面吗？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讨人厌呢？明明已经尽力做好一切了啊。
雪地寂静，没有人可以解答他的困惑。苍殊有心事，无意识的走着，丝毫没管具体方向的问题。
等到苍殊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发现确实是走太远了，准备转身回去。
一转身，茫茫雪色上忽然出现几个显眼的黑色身影，苍殊愣了一瞬，下意识以为是什么人，可那几个“人”的移动速度极快，转眼便从几里外到了眼前。
苍殊这才看清，就是上次在凌月盟遇见的怪物，而且这回数量更多！
这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苍殊立即拔剑抵挡，有了佩剑他的实力确实上了一个档次，挥剑也重伤了几只怪物，奈何这些东西似乎都感觉不到疼痛，只要不被击毙，全部拼命攻击！
说到底苍殊不过是个小弟子，在一群怪物的围攻下，就是拖都要被拖死了。
佩剑最后一次挡住怪物刺过来的利爪，终于握不住了，从手中飞出，直直插入远处雪地中。
苍殊亦被两只怪物一同击中，倒在雪地上滚了几圈，止不住的咳嗽，吐出一摊血水，红色的血液在白色的雪地中异常明显。
苍殊感觉五脏六腑都疼，怪物的吼叫声还在耳边，他用尽全力想起身，却还是脱力倒下。
苍殊尝试抬起头来，眼前一阵炫目的光芒闪过，彻底昏了过去。
飞剑破开风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靠近苍殊的几只怪物瞬间被腰斩！
星渟斩杀一排怪物后又立即飞回宴南絮手中，剑身不染一丝血迹，只见点点水珠于上，在这寒冷的环境中瞬间凝结成霜冰，晶莹剔透，如同黑夜中星光点点。
宴南絮提剑，飞身到苍殊身边，但这次却没有直接杀死怪物，而是攻击怪物的腿部和手臂，让怪物无法行动。
他要活捉这些怪物。
不一会儿，雪地上倒满了不停挣扎的焦黑色怪物，这些怪物全身焦黑，什么都辨认不出来。
宴南絮注意听它们的吼声，确实除了低吼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音，可惜音色奇怪，宴南絮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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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更奇怪的是每只怪物吼叫的还都有些不同。
“师尊？这里……”南宫沐跑过来，看见这么个场景不免震惊。
南宫沐是宴南絮提前喊过来的，反正他已经知道不少了，正好让他多打些掩护。
“带他回去。”
南宫沐依言背起苍殊，有些为难道：“师尊，还是不告诉他吗？可要说是我制服全部怪物的，也不太可信吧。”
“不用，”宴南絮缓缓道：“你就说是你发现他的，然后我来救你，制服了怪物。”
只要宴南絮不是来救苍殊的就行。
南宫沐没再说什么，告辞先行离开。
“宿主，你下次能不能快点，我都怕主角死了啊，非要等主角昏过去才行吗？”刚刚可把系统吓死了，又看了看满地的怪物，问道：“这些，要怎么办？”
自然是带回去，验证猜想。
村民见仙师领着弟子带回一群恐怖的黑色怪物，个个心惊胆战的观望。
村长犹豫再三后问宴南絮道：“仙师你这……这些怪物杀了就是，为什么要带回来？”
宴南絮直言道：“拜托你们来辨认看看。”
“什、什么意思？”
“你们看看，失踪的人，在不在这里面。”宴南絮指了指面目狰狞的怪物。
村民们都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七嘴八舌的抗拒起来──
“这些东西和我们村里人有什么关系？！”
“不要来吓人啊，那些是怪物！”
“我阿哥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村长也是脸色不太好看，委婉道：“请仙师不要开这种玩笑。”
群情激愤，宴南絮没有再坚持，只是要求寻个地方把这些怪物关起来。
“宿主你看那些怪物，全身都像被烤过一样，黑漆漆一片，谁能认出来啊，村民肯定不信。”系统提醒道。
宴南絮像是在思考什么，突然道：“声音……”
“什么？”
“那些村民的口音，和怪物吼叫声里夹杂的很像……”一开始没注意，现在想想，那些听不懂的话，可能是方言。
“师尊。”
有个弟子忽然进来，行了一礼对宴南絮道：“有位夫人请求见面。”
宴南絮没多想，让那人直接进来。
女人看着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有点拘束的，小心翼翼的看着宴南絮。
“请问何事？”
女人眼神闪避，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轻声乞求道：“能不能，让我仔细看看那些……妖怪？”
宴南絮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女人到了关押怪物的屋子。
这里本是个废弃的仓库，怪物都被捆住聚集在此处。
阴冷的环境再加上怪物一阵阵低吼，实在瘆人的很。
女人明显也被吓到，但还是壮着胆子慢慢走近怪物，一个个看过去，似乎在辨认什么，最后停在一个怪物旁边，不再动了。
宴南絮倒也不急，耐心等着。
半晌，女人死死盯着怪物的手指，声音颤抖道：“我、我丈夫……他，他以前因为意外食指断掉了，干活儿不方便，当时就找办法寻了个炼造的奇人帮他打造了一个金属的手指，装上后行动自如……怎么、怎么这怪物手上，也有呢……”女人说到后面逐渐开始泣不成声。
那怪物的手，其余的手指皆异化成长长的利爪，唯有那个食指，因为断指的缘故，没有变长，那截奇特的金属手指虽有破损，但依旧牢牢固定在上面。
“阿明！阿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女人彻底崩溃，哭喊道。
一开始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暂时还能勉强安慰自己，大概人还在，还有希望，可如今，不仅没希望了，人还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宴南絮安静的任由女人发泄完心中的悲痛，听见哭声慢慢低了下来，开口道：“夫人，您可以注意听一下吗？您丈夫是否在说什么？”
女人经提醒，认真听了听，而后泪又瞬间下来，抽泣道：“他在喊我，他在喊我的小名……阿明啊，谁害死你的？！”
喊的是妻子的名字？
“可否帮忙再听听其他在喊什么？”
女人看了看宴南絮，鼓起勇气逐一走到怪物身边认真倾听。
最后听出来有的在喊疼，有的在喊救命，有的在喊母亲……五花八门的，没什么规律的样子。
本想送女人离开，但女人执意要留在这里陪她丈夫。
“仙师，求求您了，让我在这里吧，我和他说说话，兴许……兴许他还能认得我……”
变成这样恐怕灵识早就毁了，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但看女人悲戚又期盼的模样，宴南絮终是没有拒绝。
这些怪物早就没了行动力，倒也安全。
“师尊，那些……异变的人喊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旁的弟子离开仓库后，轻声问宴南絮。
“大概……是临死前在喊的话吧。”
绝望的哀嚎亦或是死前的执念，这群人，死的很痛苦。
第十二章 修仙界（十二）不速之客
“宿主，感觉那些怪物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信息啊。”
“有信息啊，”宴南絮随意道：“证明它们确实曾经是人，证明它们死的很痛苦，证明有人拿活人试炼……”
系统理了理，追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那些人的家属若来相认希望安葬在家乡，便由他们安葬，若是无人认领的，费点功夫送回剑阁，多加研究，总能再查出来些什么。”
夕阳西下，雪域黑夜总是来的早。
苍殊慢慢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了在一旁的南宫沐。
“大师兄？”
南宫沐见他醒了，将他扶着坐起来。
“大师兄，又是你救了我吗？”
南宫沐顿了一下，道：“是师尊救了我们。”
师尊？
苍殊立刻懂了，垂眸道：“师尊是来救大师兄的吧。”救自己只是顺便，要不是大师兄，师尊才不会关注到自己呢。
“不是！”南宫沐高声道，发觉自己失态，声音又低了些，“我们都是师尊的弟子，他一定都会救的，不要多想。”
苍殊犹豫了一下，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南宫沐神情温和了些，正打算再说些安慰的话，屋外忽然喧闹起来，脚步声、喊叫声纷至沓来！
有人大声喊着：“快来人啊！走水了！”
南宫沐一惊，嘱咐苍殊不要乱跑后，自己冲出屋外。
弟子们都在向一个地方跑去，南宫沐顺着方向看去──
熊熊大火在雪原上出现，而那里，正是关押怪物的仓库！
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无声无息间出现这么大的火。
大火已成气势，弟子们尽全力扑灭火焰，却不见多少成效，村民们知道这里是关押怪物的地方，又都不怎么敢上前帮忙。
“别找水了，就地取材，用雪！用雪灭火！”南宫沐冲着手忙脚乱的弟子喊道。
此时，远处一道剑光闪过，如流星划下，在地面上一个回旋，剑气强劲，刮起一片积雪，向燃烧的仓库扑去！
宴南絮赶来了。
火焰被一大片积雪覆盖，瞬间偃旗息鼓，灭了大半。
弟子们合力，快速扑灭火焰。
可是仓库早就被烧的差不多了，整个都塌了下来，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看着这般场景宴南絮脸色很不好，厉声问道：“看守的人呢？！”
两个气喘吁吁的弟子走上前来。
其中一个低头道：“抱歉师尊，我当时看见奇怪的白色身影，像村民所说的白色怪物，所以追了上去。”
另外一个道：“他走后一直没回来，又有一只白色怪物出现，我、我担心……”
“所以你也离开了？”宴南絮冷冷道。
两个弟子的头更低了。
宴南絮看了看废墟，问道：“那位夫人，刚刚走了吗？”
后来走的那个弟子轻声道：“我、我走前和她说了一声，但是那位夫人执意不离开，我……我也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走……”
宴南絮没有再问，只道：“搜，把这里面搜一遍。”
弟子们开始动手，围观的村民有几个胆子大的也来帮忙。
宴南絮移开一块焦黑的木板，发现底下堆着很厚的灰，他弯腰沾了一点在手指上仔细看了看。
另一处的几个弟子忽然惊呼了一声，宴南絮抬眼看去，见他们围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思路客
宴南絮走近，只见他们放着一具焦黑的尸体，被压在一块巨大的木板下面，只露出上半部分的身体……
“这是……怪物的尸体吗？”有人轻声问。
确实辨认不出原样了，但基本体型还是能看出来的，这人身体娇小，明显是个女人的尸体……
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抬出来，继续找。”
可是翻了半天，除了那具尸体什么都没有了。
“这……那些怪物不会跑了吧？”村民不安道。
不可能，那些怪物早就完全失去了行动力，不可能自己跑掉。
这边气氛正僵持，一队人忽然浩浩荡荡的从走来。
“哎呀，抱歉啊各位，我们来晚了，实在是路上不太好走啊。”为首那人客客气气对着村长道。
竟然还是个“老熟人”。
村长有点不明所以，但见这队人的衣着打扮不是寻常人家，行了一礼，试探性问道：“不知诸位是……？”
“我们是凌月盟派来除妖的，你们村子不是来求助过吗？”唐主管笑眯眯道。
村长确实也给凌月盟送过信，准确来说他给知道的所有门派都送过信，不过最终受理的只有剑阁，不知道这凌月盟怎么突然也过来了？
“凌月盟还会受理这些事吗？他家不是出了名的只帮名门贵族吗？”有弟子窃窃私语道。
唐主管眼睛扫到宴南絮，面色不改，恭维道：“宴长老啊，您也来了啊，辛苦辛苦。这边什么情况，怎么起火了？需要我们帮忙吗？定当义不容辞。”
宴南絮看着他们，眼神冰冷，缓缓从废墟上走下来，“村子里发现的怪物和当初凌月盟山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本来关在此处，却无端起火，一位夫人无辜丧命，怪物也不知所踪。”
“啊，这真是无妄之灾，令人悲伤啊……”唐主管唉声叹气。
宴南絮冷笑一声，道：“无妄之灾？废墟下满是灰烬，而且是草木灰，这仓库本来只是空的，哪里来那么多助燃的草木？”
这也是为什么火势会瞬间这么大。
“这……”唐主管笑笑，“不是说怪物都不见了吗？可能，那些怪物本身易燃，烧成的灰就类似草木灰？”
真能胡说八道！
宴南絮脸色彻底沉下来，缓缓道：“那位夫人，她尸体是平躺着的，如果一个人真的身处大火之中，那一定先是被烟尘呛得蜷缩起来，可是她没有。”
说明那女人在大火燃烧起来前就无法动作了，甚至是，已经死了。
唐主管笑容收了回去，沉声道：“宴长老，你想说什么？”
“上次在凌月盟，你抢先杀死那怪物，掩人口舌，这次，你又毁尸灭迹，害人性命。”
“宴长老！说话可讲证据，你当这里是你们剑阁？！”唐主管提高音量道。
他指了指废墟，“本就是一群害人的怪物，烧成灰了怎么还怪上我们了？！”
“师尊查明了，这些怪物就是失踪的人，被异化了，那位夫人都认出自己丈夫了！”看守的弟子辩驳道。
唐主管立即对着村民道：“这些怪物是你们家人？是你们的吗？”
村民们纷纷摇头，没有人敢承认。
“这才对，怎么能瞎说那些怪物是人呢？人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你说的那女人大概也不正常，可能想丈夫想疯了吧，没准这火都是那个女人发疯自己放的呢？”
唐主管侃侃而谈，语气里尽是不屑。
然而下一刻，剑光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而起──
唐主管倒在地上死死捂住自己的左脸，他的手在发抖，鲜血不停从指缝涌出，血流如注！撕裂的疼痛感让他感觉似乎被削掉了半个脑袋！
宴南絮提着剑，居高临下看着匍匐的唐主管，星渟剑身璀璨，未见血痕。
第十三章 修仙界（十三）雪族现身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所有人皆是一愣。
凌月盟弟子反应过来后纷纷拔剑，剑阁弟子也立即迎上。
双方对峙，拔剑张弩，气氛焦灼。
唐主管强忍剧痛，费劲抬起头，怒吼道：“宴南絮！你欺人太甚！”
宴南絮没有回复他，扫了一眼拔剑相向的凌月盟弟子，顷刻间，无形的剑气将最近一排弟子的佩剑震得齐齐脱手飞出！
唐主管要骂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对上宴南絮，毫无胜算！
“宴长老……不要太过分啊，您在外面代表的可是剑阁。”唐主管换了个迂回的说法。
“过分？”宴南絮冷笑了声。
见又是交流无果，村长赶紧站了出来，拦在两人中间，对着宴南絮道：“仙师……这，这两位都是来帮忙的，和为贵和为贵啊……那些怪物，除掉了就好……”
村长是真的怕两方人打起来，都是得罪不起的，他们村子担不起。
宴南絮又瞥了一眼坐在地上捂着脸的唐主管，脸上鲜血直流，估计他的左眼都要废了。
宴南絮转身，星渟入鞘，危机感瞬间少了一大半。
凌月盟弟子缓缓后退，剑阁弟子也慢慢收回佩剑。
“继续找。”宴南絮对着弟子吩咐道。
女人的尸体被村民抬走，安葬到村子的公共墓地里。
唐主管被弟子搀扶着去屋子里疗伤。
凌月盟和剑阁，谁也没有再多过问。
然而一直找到白天清晨，废墟彻底被清理干净，那些怪物的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毁尸灭迹的这么干净，实在是用了心思。
宴南絮一夜没睡，结果又不乐观，心中烦闷，弟子们还好些，中途都有序换班休息的，不像宴南絮忙了一晚上。
南宫沐见宴南絮精神状态不算特别好，想为他向村长借些热茶，谁知却被告知热水不足，茶叶也被用掉了。
可是明明，昨日还看见很多啊？
南宫沐想再追问一下，宴南絮出现，示意南宫沐归队。
这样子，是要走？怎么如此匆忙？南宫沐有些不解。
随后，宴南絮欠身对村长行了一礼，告别道：“看来村子也不需要我们干什么了，告辞。”
说完便领着弟子离开，丝毫没有犹豫。
村长客套了一下，但也没什么要留的意思。
南宫沐还处于有点懵的状态，下意识想问宴南絮怎回事，但被身边的弟子悄悄拉住使了使眼色。
南宫沐凑近那弟子，小声问道：“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不管了吗？”
“不管了不管了，人家又不要我们管。”
“什么意思？”
“大概昨晚凌月盟的人给了他们不少好处，现在个个都舔凌月盟的呢，师尊早上就去问个路都被那些村民冷眼相待，真是恩将仇报，巴不得赶我们走!”
宴南絮反而平静的很，选择都是自己选的，他们既然选择相信凌月盟，那和剑阁就没什么关系了，我们走就是。
来是奉命，走是顺意。
苍殊了解的情况最少，几乎都听着师兄弟的口述，此刻亦是和他们一起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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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殊和弟子们聊了几句，看了看独自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宴南絮，犹豫了一下，主动跑到他身边，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跟着。
离开了村子，原路返回，再次经过茫茫的雪原。
风雪又起，而且这次还特别大，四周一片飞雪连天，这种风雪中反而不能够停歇，众人在风雪中行了一段路，可这天气越演越烈，反常的很。
不太对劲。
宴南絮看着白茫茫的飞雪，只觉得炫目，强压下身体和心理的不适。
“宿主宿主，这个场景和书中雪族出场有点像。”系统提醒道。
刚提醒完，飞雪之中传来悠远又空灵铃声。铃声穿透力极强，破开层层飞雪，传到每个人耳中。
众人皆是一顿，警惕起来。
前方风雪中隐隐有人影出现，月白色的长袍衣袖，随风雪而舞，那人手上拿着一根木杖，上面挂着长长的飘带和各色的铃铛，风雪极大，那铃铛却只是缓缓的有规律晃动着，不急不缓，一声一声。
那人走到宴南絮前方几米远停下，身边还跟着几个装饰相似的随从。
弟子们见宴南絮似乎没有要对峙的意思，也没有立即拔剑防备。
为首那人缓缓将衣帽取下，露出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睛，冰肌玉骨，仿佛雪中精灵。
“缘者，千里来相会也。此刻风雪难行，诸位或可至我族暂歇片刻，等待风雪过去再行。”
宴南絮没有想太久，直接回应：“好，多谢。”
为首的女子恭敬行了一礼，为众人引路。
“师兄，他们是谁啊？”不明情况的弟子悄悄讨论。
“‘随铃而现，风雪不阻’，是雪域雪族吧。”
“哇，我们运气这么好的吗？”
雪族出了名的行踪不定，倒确实会有时帮助在风雪中迷路的人，不过从来可遇不可求。
看见雪族，宴南絮心情稍微好了些，总算这几天能有点儿值得庆幸的事了。
雪族的领地似乎离的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这里像是有一个结界，隔离领地外所有的风雪，结界内风平浪静，抬头可见天光澄净，随处皆是冰雪和玉石结合的装饰品，叫人眼前一亮。
建筑风格是中原地区的亭台楼阁，只是多有冰晶雕琢，多几分异域风味。
领路女子将他们带至一处大厅，表示他们可以先在这边休整，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意走动。之后便先行告辞离开了。
弟子们皆对这里十分好奇，冰晶玉石，美不胜收。反倒是宴南絮不太习惯，这里虽无飞雪，但冰雪不化，冷得很。
系统正在撒花庆祝。
宴南絮问它苍殊怎么才能拿到雪族圣器。
“按照书中设定，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圣器会自动被苍殊吸引融合，宿主你让主角在周围逛逛就好。”
果然主角光环，强行奇遇。
反正雪族内不会有危险，宴南絮让弟子们解散随意走动，只是叮嘱一个时辰后回来集合。
弟子看见新奇的场景本就好奇，得到了允许，全都兴奋的散开，三两成群的出去。
唯有苍殊，还站在宴南絮身边不动。
“不用跟着我，你也去。”宴南絮催促道。
苍殊小心翼翼问道：“师尊，你冷不冷？”
“……出去。”
“要不要加一件衣服？”
“出去。”
“或者师尊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意外的很坚持。
宴南絮无语，最后只能换了个说法，道：“去帮我找杯热水。”
“嗯，好！”苍殊立即应下，兴冲冲的跑出去。
第十四章 修仙界（十四）雪族圣器
苍殊跑了出去。
雪族领地挺大，但有点地广人稀的感觉，走了一路没看见什么人，也不知道哪里有茶水。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雪族的人走过，苍殊赶紧追上前询问。
是个姑娘，雪族人的眸色各异，那姑娘看起来和苍殊同岁，有着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清澈如水。
苍殊乍一见，惊艳了一瞬，而后立即行了一礼，礼貌道：“抱歉冒犯了，请问贵地何处可寻得茶水？”
那姑娘大概不常见外人，好奇的看了看他，微笑道：“客人是口渴吗？我们有专门用于食用的冰珠。”
冰？那可不太行。
苍殊难为道：“请问姑娘，有没有热水？”
“热水？”那姑娘歪歪头想了一下，“就是用火烧出来的水吗？”
苍殊点点头。
“雪族不允许私下使用明火，只有日暮楼中有常年不灭的神火。”
神火？苍殊下意识问：“能烧水吗？”
说完又感觉不妥，似乎有点冒犯。
但那姑娘只是笑了笑，温声道：“我不清楚，我带你到那边去吧，问问那边看守的姐姐，没事，那边姐姐人很好的。”
姑娘一点不见外，拉着苍殊便走，苍殊愣了一下，却也不好意思拒绝人家小姑娘的热情。
“我叫雪玥，你叫什么？”
雪玥笑起来尽显少女的天真烂漫，温柔活泼。
“所以他在这里不仅有奇遇，还有艳遇？”宴南絮向系统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
“在这里他确实喜欢了一个姑娘，不过算露水姻缘吧，雪族的人不允许离开雪域，而且主角当时已经和于夕颜确定关系了，两人没了后续，变成白月光了。”系统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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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族的人多少比于夕颜好吧，他可真会选。”
“呃……温柔又单纯的这种设定，可能更适合白月光吧，作为女主没看点。”
“不理解。”宴南絮紧了紧衣服，闭目养神。
日暮楼是雪域建筑中难得的暖色调。
雪玥主动和看守的女子说明了来意，女子确实好说话，表示苍殊可以进去试着用神火烧水，不过神火有灵，愿不愿意帮苍殊就看他自己的了。
苍殊道谢，独自进入了日暮楼。
一踏入就感到周围温度升高，寒气都被隔绝在外。
屋子中央的台子上燃着小小的火苗，苍殊走近看了看，对比了一下手上拿的杯子。
这火苗……是不是太小了？
正犹豫着，余光忽然瞥到一丝光点越过。
苍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光团飘在空中，光团仿佛有意识，苍殊感觉它正盯着自己。
联想到看守的女子说的神火有灵识，苍殊猜测这个小东西可能就是神火的灵识。
“那个……你好？”苍殊尝试着交流。
光团左右晃晃，像是在打量苍殊。
“请问，你可以把火苗变大一点吗？我想把水热一下给师尊。”
也不知道光团有没有听懂苍殊的话，飞近了苍殊，在他眼前晃悠悠的。
苍殊意有所感的伸出右手，光团“嗖”的一声飞入他手中，瞬间消失不见！
苍殊吓了一跳，着急的甩了甩手，想把光团甩出来，但是没有任何作用，再看看手掌，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跑掉了吗？苍殊抬头看了看依旧小小的神火火苗，不由自主得想：就是跑掉也拜托把火变大一点啊。
这个念头一出现，火苗立即变大了不少，火焰炽热，屋中温度顷刻又上升了一点。
苍殊惊喜的走近，如愿以偿的把杯子里的冰珠融化加热，见温度差不多了，满意的拿上杯子准备离开。
刚跑了两步，又回头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行了一礼，朗声道：“多谢！”然后转身跑出去。
在外边等候的雪玥见他出来了，欢快的迎上去，好奇的看着杯中漂浮着雾气的热水。
“成功了？你好厉害！”
“没有，运气比较好而已。”
雪玥笑了笑，忽然提议道：“你要不要去冰谷看看？那里可漂亮了。”
面对少女忽如其来的邀请，苍殊抬眼看向她，雪玥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纯净的湖蓝色，如同雪域飞雪过后澄净的天空。
“不了，谢谢，我还要赶紧把水送给师尊。”苍殊礼貌的拒绝。
雪玥神情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和苍殊告别。
苍殊再三道谢，然后拿着杯子往回赶。
“叮叮叮！宿主，好消息！主角融合雪族圣器了！”
宴南絮闭目养神的快睡着了，系统突然这么一提醒，睡意又没了。
行，至少是个好事。
“师尊，热水来了。”苍殊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宴南絮睁眼，刚好看见他回来正举着杯子。
看着杯子，宴南絮犹豫了一下：是拿起杯子直接倒掉，还是喝了？最终宴南絮还是接过杯子慢慢喝了起来。
算了，反正自己本身也想喝口水了。
苍殊一直盯着宴南絮，看着那双淡漠的眼睛被雾气氤氲。
他恍惚间想起经常能看见的烟雨朦胧的江南，柳絮逐风，生机盎然。
江南有最温和的景色，亦有最凛冽的风骨，可春意融融，亦可傲雪凌霜。大概这样养出的人才最是刚柔并济。
苍殊突然欣喜自己出生于江南，见过花红柳绿也见过大雪封山，有幸拜入剑阁，多加努力，一定也会成为像师尊一样厉害的人物！
宴南絮注意到苍殊的视线，微微皱眉，问道：“做什么？”
苍殊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我还是更喜欢江南啊。”
“怎么？雪域呆够了？”
“不是，只是江南，更好更漂亮也更厉害。”
奇奇怪怪的话，宴南絮也懒得多问。
一个时辰很快到了，弟子陆陆续续回来，苍殊自从刚刚回来后就没离开了，反正圣器已经拿到了，随他便。
弟子们集合，外边风雪也渐渐平息，差不多可以走了。
“各位客人，我族圣女希望邀请你们中的一位见一面，可否愿意？”
领路的女子回来，同宴南絮请示道。
宴南絮知道这个，系统同他说过，原本剧情中，雪族圣女曾要求见过苍殊一面，和他交谈一番后给了一句预言──
“神佛不挡，以杀止杀”。
最后苍殊确实也印证了这个预言，一统修真界。
不过这个剧情宴南絮感觉似乎并不重要，他也不强求，但如今人来请了，答应了也行。
“可以，苍殊你去吧。”宴南絮直接点名。
谁知那女子却道：“不是这位弟子，圣女邀请宴长老您前去。”
第十五章 修仙界（十五）物极必反
“我？”宴南絮微微皱眉。
女人行了一礼，确定道：“对，是宴长老，圣女邀请您会面。”
宴南絮犹豫了一瞬，还是答应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方，按部就班走就行，别节外生枝。
女人领着宴南絮单独进入了一处大殿，穿过层层的庭院，庭院花草皆是冰雪雕琢而出的，晶莹剔透。
最后女人在一间屋子前停下，对宴南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宴南絮颔首致意，推开门进入。
屋子里也是一片冰雪玉石的世界，房间中间有一道冰晶帘幕，帘幕之后的人影绰约。
宴南絮行了一礼。
帘幕后的人亦回了一礼。
“请问圣女邀我前来是有什么事？”
宴南絮不太喜欢这里，温度太低让他不怎么好受。
圣女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轻轻抬手，屋子里瞬间回暖。
“叨扰宴长老了，不过，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您是否为此世之人？”
圣女的音色优雅，似玉石相击，但宴南絮听完后面色微沉，他尝试喊系统问清楚情况，但意外的，系统没有任何回应。
“宴长老，”圣女若有所指道：“此处只有你我。”
“我既在此，为何不是此世之人？”
圣女沉默，一时间屋内寂静。
“若没什么事，我想我该走了，告辞。”宴南絮抢先有了动作，行礼转身。
“等等，宴长老。”圣女叫住了宴南絮，“我族善占卜，我擅作主张为您占卜了一卦，想将结果告知与您。”
“不必。”宴南絮直接回绝。
但圣女坚持道：“前路茫茫，生死不定。”
宴南絮顿了一下，淡声道：“人皆一死，无可厚非。”随后推门而出。
一路返回大厅也未曾有人阻拦，弟子们见师尊回来了，立即站好队，准备离开。
宴南絮出来后就一直尝试喊系统，好在系统很快回应了他。
“宿主我在，抱歉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有什么东西干扰了我的信号。”
百盟书
“那个雪族圣女到底什么来头？”
系统又再次翻了翻资料，为难道：“这……确实不清楚啊，书中对她的描述只有一个预言的情节。”
“除了原书，还能从别的地方调查吗？”
“也可以，不过那种调查就比较费时了，大概需要很久。”
“去查。”
系统应下。
众人离开之际，雪玥竟然还特地来了，送别苍殊。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雪玥伤心道。
看着小姑娘泫然欲泣的模样，宴南絮大概猜到这就是书中苍殊的白月光，然后脑中开始构思马上该怎么利用白月光来打击他比较好。
谁知苍殊礼貌笑了笑，直言不讳道：“抱歉雪姑娘，我们以后应该不会见面了。”
……这宴南絮属实没想到！
雪玥听完更彻底被打击到，立即哭着跑开了。
旁边的师兄见状，提醒苍殊要不要去安慰一下。
苍殊淡然道：“我说的是实话，又不可妄言，萍水相逢的缘分，已是前世百次回眸，怎可奢求太多？”
这话把师兄说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好像没毛病？
“宿主，这……”
“别问我，这可和我没关系，他自己把自己红线剪了的。”
宴南絮本来还想着拆初恋不行，拆个白月光也不错，结果苍殊自己动手了。
这家伙就没几次如过他意！
宴南絮嫌弃的看向苍殊，苍殊注意到宴南絮的视线，立即来了精神，满眼亮晶晶的看过去。
“……好了，回去。”
一行人返回剑阁，雪域之旅结束。
向萧逸汇报情况时，宴南絮并没有具体提异化怪物的事，只说凌月盟接手，村民也不希望剑阁继续介入了。
萧逸大概猜到一些，安慰道：“人心有时候也是很容易收买的，蝇头小利可能对他们也是诱惑，南絮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无愧于心就好。”
“自然。”
萧逸笑了笑，让他回去多休息。
宴南絮回到住处，顺便问了问系统苍殊目前的黑化值，系统支支吾吾的，半天不回答。
宴南絮有点不好的预感，逼问道：“快点说。”
“呃……那个，宿主你先冷静一点哈，那个，目前，百分之八……”
系统的声音越说越低，但宴南絮还是听清了。
“百分之八？？他还给我降了？还降了这么多？？”
系统不敢说话了。
恰好这时，苍殊找了过来，喊道：“师尊……”
“扫山门去！”宴南絮直接打断他的话，怒斥道。
苍殊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宴南絮为什么生气，但还是乖乖道：“山门已经扫好了，我一回来就去扫了。”
听着这乖巧的回答，宴南絮怒气更甚，刚要再说话，苍殊抢答道：“哦，去厨房劈柴对吧，好的师尊，我这就去！”
然后迈着轻松的脚步跑走了。
“宿主，冷静，冷静啊，主角死了任务直接失败！”
系统正在拼命劝阻宴南絮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它知道，宴南絮已经把手放在剑柄上了！
“现在，百分之几？”宴南絮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系统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说！”
“百分之五……”
现在宴南絮冷静下来了，他冷静到绝望了……
“那个，宿主，过犹不及嘛……我们要不以后，走点剧情？”系统开导道。
“闭嘴！”
忙忙碌碌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很糟糕！
宴南絮快放弃苍殊了，基本把人散养，之后都懒得管他，偏偏这家伙每天都十分有“觉悟”的把杂活干好，十分让人“省心”……
系统几乎每天都在劝：“宿主，宿主！不要拔剑，冲动是魔鬼！”
但几天后，远在凌月盟的舒星河第一次发来消息。
其实当时拜托舒星河只是宴南絮临时起意，倒没真的指望舒星河带来什么消息，谁知道有了收获——
简单来说就是两件事，一件是飞仙谷在一个月前开始要求凌月盟送弟子去“学习”，但从来没有人能回来。
另外一件是飞仙谷暗中邀请了一部分修仙界的人员前去参加一个神秘宴会，舒星河也收到了邀请，并且表示如果宴南絮感兴趣可以把邀请函给他，正好他那几天需要回家一趟，去不了宴会。
凌月盟和飞仙谷？
宴南絮心中已有考量，立即给舒星河回了消息──
“多谢告知。宴会未曾有邀请，不过确实有兴趣，还望帮助，我于明日在上次试炼山脚等候，烦扰了。”
第十六章 修仙界（十六）迷乱之所
宴南絮同萧逸请示了一下单独出去，只说是出去走走散心，萧逸欣然答应了。
“宿主，你不管主角了吗？”系统提问。
“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宴南絮独自御剑去凌月盟速度很快。
舒星河倒是有心，早早就在山脚等着。
“抱歉久等了。”毕竟是有求于人，宴南絮先行了一礼。
舒星河立即回礼，“没有，是我来早了，今天刚好也没什么事。”
随后把请柬拿出来给了宴南絮，解释道：“请柬上只写了邀请的门派，并没有具体到人员，宴长老稍微伪装一下就可以的。”
宴南絮接过请柬，这请柬做的倒精致，但是并不算正式，上面完全没有写邀请缘由什么的，想来那个宴会并不是正大光明举办的。
“这个宴会你之前听说过吗？是做什么的？”宴南絮追问道。
舒星河如实告知：“之前似乎就有了，但只邀请盟主和长老，我是今年刚刚当上长老的，虽然之前已经请示撤销了，但估计那边未曾来得及沟通，还是发了我请柬。具体是做什么我确实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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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点了点头，再次道谢。
“令妹是过几日满月礼吗？”宴南絮忽然问道。
舒星河有些意外，“宴长老怎么知道？”
“恰好听说。”
准确来说是宴南絮特地问系统的，系统曾提过舒星河有一个妹妹，年岁推算下来今年差不多刚刚出世，再加上舒星河说自己过几日有家事，宴南絮便让系统查了查。
“千金临门，自当祝贺，惭愧不能亲自上门，聊赠薄礼，望岁岁平安。”
宴南絮把准备好的清心玉佩递给舒星河，这满月礼物是之前便挑好了的，舒星河帮了他忙，自当礼尚往来。
舒星河有点受宠若惊，惊喜的接过礼物，“我先替妹妹谢过宴长老了！下次定当领着妹妹拜访剑阁道谢。”
宴南絮笑了笑，难得玩笑道：“孩子刚刚满月，你先教她会喊哥哥了再说吧。”
“会的，我妹妹很聪明的！”舒星河自豪道。
“不过，这个放在哪里呢？感觉放在哪边都不太放心……”舒星河纠结把清心玉佩放在哪儿，开始自言自语。
舒星河灵机一动，“嗯……我马上找根绳子串起来，先挂在脖子上，这样肯定不会丢！”
宴南絮笑出声来，“你可别把你妹妹的礼物私吞了。”
“怎么会！”
两人聊了一会儿，时候不早了，宴南絮先行告别离开。
舒星河走前不忘兴冲冲道：“宴长老，下次见面我妹妹肯定可以的！”
“这个舒星河，看着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系统嘀嘀咕咕道。
宴南絮这回却是摇摇头道：“也算赤子之心。”
反正现在于夕颜和苍殊的感情线已经没有了，舒星河应该也不会遭遇祸端。
宴会是飞仙谷主办的，地点在飞仙谷的地界上。
宴南絮次日抵达宴会，来人不少，算得上是宾客云集，不过客人皆没有穿各自门派的统一服装，私服来访，应该是不想引人注目。
宴南絮虽然在修仙界成名已久，但极少在公共场合出现，所以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少，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不多。
如此，混入宴会倒也方便。
“请大家有序入场。各门派宗主请走上阁，长老请走中阁，其余弟子门客请走下阁。”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见众人拿的请柬也并无不同，选择走下阁。
长老和宗主，万一遇见个认识自己的人就不太好了，下阁的弟子门客几率小一点。
检查请柬的门生看了看宴南絮的请柬，又看了看他本人，微微皱眉道：“凌月盟的客人？”
“是。”宴南絮面不改色。
那门生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将请柬还给宴南絮，问道：“请问有人随同吗？”
“没有。”
“那、那进去后稍微小心一些，不过别担心，各处都有侍卫，我会同他们说一声的。请。”
这门生说的话有点奇怪，但宴南絮也没太在意，直接进入。
整个楼内的窗户全部被关上，一丝天光都透不进来。到处点着暖黄色的灯光，来客所在的楼阁灯光较弱，有点昏暗。
而楼阁中央的舞台上，灯光璀璨，叫人眼前一亮。
舞台上的舞女们正在翩翩而舞，暗处的乐师为她们奏乐。
不过，无论是舞蹈还是乐曲，皆不是什么该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乐曲撩人，舞蹈的女子穿着暴露，暗示更明显……
这是个什么地方？
宴南絮扫了一眼舞台，又转眼看看四周。
这里是下阁，周围人都比较陌生，不少正盯着舞台看，没有感觉任何不妥。
宾客进入完毕，音乐停止，舞台上的舞女退下，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人走到台上，开始发话──
“欢迎各位来到暖阁，此处无昼无夜，大家既然乘兴而来，我们自当让诸位尽兴而归。来到此处的皆是同心之人，是一家人，希望在下一年我们继续同行努力！来，上酒，宴会开始！”
伴随着众人的欢呼，音乐再次响起，并且比之前更露骨，靡靡之音，叫人耳红面赤。舞女上场起舞，衣着更是稀少，舞蹈之时，欲落不落，勾人心魂……
宴南絮百般无聊的看着，甚至有点困。
“宿主，这个……是……”
宴南絮回绝了要来送酒的侍从，淡声道：“情色场所嘛，还不明显？”
大概是飞仙谷拉拢人心的一个手段，这里参加的门派都是暗里归从飞仙谷的。
只是看起来这宴会没什么事情要说，单纯娱乐的，没什么情报价值，揭发出去顶多就是批判一下他们品行不端。
但宴南絮没这兴趣。
不一会儿，许多少男少女从后阁鱼贯而出，皆是衣着清凉，和台上的舞女差不多，排成一排在楼中各层走动，从上阁一路走到下阁。
半路上被人看上便直接拉走，楼阁昏暗，也看不清到底在干什么。
“倒挺有意思啊，这是模仿曲水流觞？”宴南絮无聊的和系统聊天。
“这这这，这和曲水流觞有什么关系啊！”系统理解无能。
宴南絮还分析了一下，“那些人不就类似吃食嘛，从上阁一路下来，如同佳肴任人挑选，而且上游的人菜色最佳，下游只能捡剩下的。挺有创意。”
系统无言以对。
耐着性子呆了一会儿，尽是些迷乱之声，无聊至极。
看来这趟算是白来了，宴南絮有些想提前回去，奈何这宴会一开始就紧闭门窗，似乎不太好走。
特地去询问了一下侍从，侍从表示只有上阁有离开的通道，下阁和中阁皆不可随意离开。
还要去上阁？啧，麻烦。
第十七章 修仙界（十七）这可真是见世面了
宴南絮没办法，在这儿总不能硬闯，只得尝试往上阁走。
中途遇见几个人，盯他盯得紧，视线黏糊糊的，实在叫人不好受。
但那几人都是刚要走上前时就被侍卫拦了下来，委婉的表示宴南絮亦是宾客，那几人听闻后皆是露出可惜的表情，讪讪离去。
进入上阁必然先经过中阁，各层自有人把守，一般情况应该不允许乱走。
不过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宴南絮向中阁看守说明了情况，意外的，看守的人打量了他一番，竟然让出了路。
中阁的宾客比下阁少一些，美酒更多，美人也更多，然而迷乱之音，一点不少。
宴南絮没兴趣多看，继续穿过中阁。
“哎？等等，你等等！”
还没走几步，有人拦了过来。
宴南絮瞥了那人一眼，一个长相平平的男子。
不认识，转身继续走。
“我让你停下！”男子似乎有些生气了，伸手就要去拽住宴南絮。
“万公子，这位、这位也是宾客。”侍卫及时拦住万林，低声道。
系统感觉万林需要感谢一下那个侍卫，不然……宴南絮刚刚绝对把他手给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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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林听了，脸上的不满一闪而过，态度客气了些，行礼道：“不知……是哪位长老，如此……年少有为？”
侍从解释道：“这位不是长老，是刚刚从下阁来的，想去上阁离开这边。”
此话一出，万林的表情又变得玩味了不少，凑近了些，暧昧道：“那不知美人，是哪个门派弟子？”
“滚。”
听到这么一个回答，万林明显愣了一下，但看着宴南絮，很快又笑了起来，循循善诱道：“暖阁可是一年才开放一次，美人这么快走有什么意思啊。在这儿，不管是玩乐放松，还是结交朋友，都是极好的呀。”
宴南絮冷笑道：“那你有什么好结交的？”
灯色昏暗，万林只觉得眼前的美人笑了，那叫一个顾盼生姿，顿时更积极了，“唉，你不认识我吗？我并非是长老哦，乃是火云宫少宫主，我爹就在上阁呢。”
“火云宫？是哪儿？”
“你不知道火云宫？”万林有点惊讶，但随即想想这人可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派弟子，于是耐心解释道：“你该多出来见见世面，我火云宫可是目前修仙界排名第十的门派。”
……这可真是见世面了。
宴南絮懒得再和他废话，转身就要走。
见人又要走，万林追上去口不择言道：“你这从下阁一路上去，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要干嘛，你这般姿色确实估计看不上中阁的人，但是我不一样，我爹走了我肯定就能到上阁了，你何必非要现在去上阁呢？那边都是些老东西……”
眼前黑影闪过，一柄未出鞘的剑直直抵着他的脖子，万林瞬间闭嘴！
宴南絮沉声道：“我最后说一次，滚。”
万林本来还有几分害怕，但转眼看到宴南絮面容，若桃花染霜雪，冰冷又昳丽，美人发怒，亦是一番美景。
“美人你怎么还带剑来了？伤着自己多不好。”说着还直接动手握住了剑身。
“宿主宿主……冷静、冷静！我们杀人可以，但是不要搞出太多动静啊，把他引到暗处悄悄下手好不好！”系统正在疯狂安抚宴南絮。
宴南絮完全没管系统，看着那只手慢慢抚上自己的佩剑，杀念忽起──
突然，中央舞台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是几声惊呼，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纷纷朝舞台方向看去。
宴南絮的注意力也被转移，远远从舞台望过去。
一眼便看见中央主办人位子上，那个刚刚发言的面具人右肩被一把匕首刺穿，流血不止，而拿着匕首的正是一名舞女！
她发觉只刺到了那人肩部，立即想拔出匕首再来一击，但是那面具人也并非无能之辈，一掌将舞女击飞。
舞女受了一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侍卫迅速将她压制住！
乐曲被打断，其他舞女皆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楼内变得异常安静，众人等待着后续。
那面具人忍痛将匕首拔出丢掉，怒视着那行刺的舞女，呵斥道：“谁让你来的！？”
处在这种情况下，舞女却也毫不示弱，大概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抬首怒骂道：“谁让我来的？我姐姐的冤魂让我来的！让我来找你、找你们所有人索命来的！！”
“你姐姐是谁？”
“我姐姐，你们恐怕完全不记得了，她是个苦命人，被你们抓来强迫，我苦苦求问了一个月，最后你们直接告诉我她已经死了！连尸首都不给我收敛！”
舞女边说边哭起来，伤心欲绝，悲愤交加。
“你……你……一派胡言！”
舞女继续喊道：“我胡言？你敢说你们抓那么多人去做什么勾当吗？！你敢说死了多少人吗？？！”
面具人当即下令：“快杀了这失心疯的刺客！”
侍卫得令，挥刀对准舞女脆弱的脖颈就要砍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宾客楼阁中飞了出来，伴随着惊呼声，那身影直接砸到了行刑侍卫的身上！
侍卫被砸倒在地，飞出那人似乎是被踢出来的，此刻捂住肚子疼的满地打滚。
行刑意外中断。
众人将目光顺着转移到了刚刚飞出人影的楼阁方向。
火云宫的老宫主认出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儿子，赶紧到了台上要把儿子扶起来。
满地打滚的万林不忘指着那边控诉道：“爹，那有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打我！快抓住他！”
灯光昏暗，众人暂时看不清楼道内那人的面貌，只见一身素静的白衫勾勒那人腰线，足可见其风姿卓越。
白衣人动了动，而后从容走到台上，灯火明亮，一览无余。
主座上的面具人首先认出来，难以置信道：“宴、宴南絮？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见这个名字，场内立即开始骚动起来──
“宴南絮？剑阁长老？”
“这宴会不是不邀请剑阁的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是宴南絮？这，完了完了……”
宴南絮按规矩行了一礼，淡声道：“听闻贵处举办盛宴，邀请各方豪杰，我见识浅薄……”
他扫了一眼面色惨白的万林，勾唇笑了笑，接着道：“特来见见世面。”
第十八章 修仙界（十八）何人不仁
面具人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尽量客气道：“宴长老……这，我们并未邀请您来，您看您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
“礼数？”宴南絮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们这儿还有礼数？”
面具人沉默，感觉到宴南絮来者不善，沉声道：“宴长老，这里本就是玩乐的地方，您……就不要来败兴致了。”
“对，看出来了，这是个‘兴致’挺高的地方，所以在这里处决人，是不是更败坏兴致？”
宴南絮走到舞女身边，周围侍卫不敢妄动，看向面具人请求指示。
“她大庭广众行刺，自当处决！”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是不是该死？”
面具人怒目圆瞪，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宴南絮淡声道：“字面意思。行刑处决都该有个审判吧，你这么着急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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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人拍案而起，动作太大伤口甚至有点崩裂，他怒道：“你放肆！”
所有侍卫立即拔剑。
宴南絮指尖微动，星渟出鞘，剑光闪过，一群侍卫顷刻应声倒地。
剑气扫的烛火忽明忽暗，宴南絮不想再废话了，混乱中扶起舞女，星渟开路，直接闯了出去！
宴南御剑了一段路，离开飞仙谷地界后，将舞女放了下来。
“姑娘，还好吗？”
舞女暂且惊魂未定，定了定神后，赶忙对宴南絮行了一礼，道：“多谢宴长老救命之恩！”
“你说的姐姐，是什么事情？”这事他要问清楚。
提到姐姐，舞女神色又变得悲戚，低声道：“我与姐姐都是羽生殿的弟子，是个小门小派，宴长老大概都没怎么听说过。
大概两个月前飞仙谷要求不少小门派送弟子到他们那边去，说是为了训练，可都是强制带走，也不允许朋友家人探望。
后来我多方找寻求问，终于听人说在飞仙谷的宴会上见过姐姐，她根本没在那里接受什么修炼，而是被迫赔笑吃酒！
我费尽心思找到管理人，求了一个多月，他当时满口答应说让我姐姐回去，谁知前几日，他却告诉我姐姐意外落水溺死了，可是我姐姐从小就在水边长大，水性极好，断不可能随意被溺死！
而且他们怎么说都不让我去见尸骨，据我所知，那批被挑选走的弟子没有回来的！不少家人都被告知意外死亡了，但皆不见尸首，不知道他们底下干的什么勾当！”
宴南絮追问：“被挑选去的人，有什么标准吗？”
舞女想了一下，摇摇头道：“基本没有规律，有男有女，一开始选资质差一点的，后来又开始挑资质好的。”
“当众行刺九死一生，你为何要选这个方法？”
舞女哭泣道：“我想过别的办法，可是当今百家谁敢和飞仙谷叫板？”
随后舞女忽然看向宴南絮，反应过来，抿了抿唇，歉声道：“不是，宴长老我不是说您，只是这……”
“不必，你说的对，哪怕是剑阁也不敢明面上和飞仙谷作对。”
飞仙谷背后是九星宗，当今真正的第一门派。
“那宴长老，现在我们……”舞女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宴长老还是把我送回飞仙谷吧，反正我这次去就没打算回了！”
宴南絮拦住了她，“没事，今天的事飞仙谷不敢捅出去，剑阁也不会怕他搞阴招。”
今日这暖阁的情况，要是捅出去了，第一个丢脸的绝对是飞仙谷。他们求着宴南絮别说出去还差不多。
“我送你回门派吧，你姐姐的事……我会帮忙调查。”
从平民百姓到修仙弟子的失踪，是否都和那怪物有关？
舞女立即下跪，朝宴南絮叩拜了一礼，诚恳道：“宴长老之恩没齿难忘，愿生前效力，死后结草！”
舞女语气激扬，有几分铿锵之意，孤身赴险，傲骨不训，倒是不让须眉。
宴南絮将她扶起来，顺口问道：“你叫什么？”
“弟子……花霭。”花霭看了看宴南絮，很快又低下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有了点属于女子的娇羞。
宴南絮没太注意这点，只是见花霭现在的衣物稍有不妥，便随手解下外袍，礼貌道：“花小姐，麻烦你指一下路我送你回门派，路程怕是不短，附近不见有人家店铺，如果不介意的话暂时用这个遮挡一下吧。”
花霭赶忙道：“不介意不介意！麻烦宴长老了……”
她小心翼翼接过素白色的外袍。
宴南絮没了外袍，失了几分乘风归去之感却又更显长身玉立，霁月清风。
花霭不由自主又低下头。
宴南絮御剑送花霭回家，速度自然是快的，临走前宴南絮辨认了她的灵力，方便之后有消息通讯。
“花小姐最近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了，快进去吧。”宴南絮最后向花霭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花霭看着那白衣背影忽然想叫住他，但立即制止住了这冲动，手指攥着身上的白色外袍，最终只是轻声道：“宴长老，多谢。”
剑光闪过，白衣人已经不见踪影。
“宿主，那个花小姐我感觉……她是不是喜欢你？”系统凭借自己能理解的人类情感，得出这个结论。
“和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语塞，分析了半天，最后得出“落花有意随流水无情”的结论。果然人类的情感十分复杂。
宴南絮确实一点都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飞仙谷的背后的目的。
举办暖阁，纸醉金迷，一片迷乱之景，暗中抓人试炼，视人命如草芥。
甚至不止是飞仙谷，毕竟飞仙谷背后还有九星宗，如果这些事九星宗也有参与……
“系统，你和我说说原剧情中苍殊为什么会黑化？”
“啊？宿主你终于准备走剧情了吗？太好了！是这样的，主角黑化算是一步步的，一开始是遇见飞仙谷几个纨绔子弟……”
“直接说重点，简洁一点。”
系统只好重新理了理思路，继续道：“基本就是修仙界上面门派有不少败类，仗势欺人，不管小门派和普通百姓的死活。
几年后有一次天灾，平民百姓死伤众多，剑阁全力救助，但是伤财耗力，实力大减。
主角在下山救助时和门派走散，尝尽百姓疾苦又见识到一些门派的丑恶，最后甚至得知，天灾其实就是九星宗联合不少门派人为搞出来的，为的就是让百姓恐惧害怕后更加依赖修真者。”
“那还真的是，‘神佛不挡，以杀止杀’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样的修仙界，确实需要肃清。
第十九章 修仙界（十九）破阵心法
宴南絮归来，规规矩矩的先去和萧逸报备。
“南絮你这……不是出去散心吗？怎么感觉心情更差了？外袍是……丢了吗？”
萧逸看宴南絮样子，有些不解。
“无事。”宴南絮暂时没打算把飞仙谷的事和萧逸明说。
奈何这句“无事”萧逸并没信，担忧追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南絮或许可以说说。”
萧逸是好意。
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迎着萧逸认真且关切的眼神，淡声道：“遇见登徒子了。”
萧逸愣了一瞬，表情错愕，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噗嗤”一声要笑出声，但是立刻用手遮住嘴，拼命压下嘴角，歉声道：“抱歉啊南絮，虽然……不过……噗哈哈哈……”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来。
“对不起啊南絮，抱歉抱歉，所以……那人还活着吗？哈哈哈……”
萧逸还是很了解宴南絮的，天底下能打过他的就没几个，而按宴南絮这性子……到底哪个登徒子这么倒霉啊。
宴南絮本想直接说没死，但看自家尊主笑得这么开心，临时改口道：“不知道，可能死了吧，听说还是什么宫的少宫主。”
听到这儿，萧逸正色了一点，接着道：“死就死了吧，是那人活该。”
“尊主不怕那边来人闹事吗？”
“剑阁不怕。”
“那如果是飞仙谷，甚至是九星宗来闹事呢？”宴南絮玩笑道。
萧逸顿了一下，这本是个玩笑话，他却认真回答道：“南絮你做事都有你的道理，我一定会帮你。不过到时候，大概我不能以剑阁尊主的身份帮你了，我只能用‘师兄’这个身份。”
尽尊主之责，亦尽师兄之责。
宴南絮与萧逸出自同一个师门，确实是师兄弟。
提到这边，萧逸语气低落了一点，轻声道：“南絮你很久都没有叫过我‘师兄’了啊。”
“尊主，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宴南絮迅速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
“系统，你帮我看看，剑阁尊主书中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回去的路上宴南絮忽然唤醒系统。
“剑阁尊主啊，他是原剧情中比较边缘的人物，天灾和修真界动荡，他费心耗力，身体一直不好。后来得知宴南絮被主角杀死了，便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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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没有再说什么。
萧逸是真的，很在乎他的师弟……可惜自己不是。
“师尊你回来了啊。”路上遇见南宫沐，南宫沐欣喜的问好。
“苍殊呢？”
“苍师弟啊……他在厨房吧，最近他总是先扫山门再去厨房打杂，然后才干自己的事……”
宴南絮也懒得再怒其不争了，道：“让他来我这边一趟。”
南宫沐道了声好，转身去寻苍殊。
“宿主你又要开始了吗？”开始可劲儿的欺负主角。
“没有。”宴南絮直接否定，看着庭院新抽芽的柳条，淡淡道：“靠他有什么用？还不如我来。”
“啊？”系统没听明白。
但宴南絮也不准备解释，静静等待。
苍殊一路小跑过来，他听南宫沐说师尊回来了要见自己，心中还有点小兴奋。
“师尊。”苍殊低首行礼。
宴南絮扫了他一眼，问道：“佩剑呢？”
苍殊解释道：“在厨房怕沾上油烟味，放在弟子房了。”
“以后不用去厨房了，也不要去扫山门，佩剑该时刻带着。”
苍殊愣了一下，问道：“师尊是需要我的佩剑吗？我去取过来。”
说完作势又要跑走，宴南絮及时叫住了他。
“不用，你以后记得带在身上就是，我让你过来是要教你一套心法，不用佩剑。”
“心法？师尊是认为我不适合学剑术吗？”苍殊更疑惑了。
剑阁最善剑术，他们这样的弟子暂时肯定都是专攻剑术的，为什么忽然说要教授心法？
“我的弟子都要学，你师兄弟都学会了，就差你了。”
果然自己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啊……不过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大概是因为自己资质比较差吧，没事的，天道酬勤，多努力努力，苍殊这么安慰自己。
宴南絮教的是一个破阵心法。
说实话，很少有人研究破阵心法，虽然一旦学会了，不管那阵法多难，都能十分轻易的破解。
可是一个阵法只对应一套心法，局限性太强了，属实没什么实用价值。
不过这是宴南絮亲自教的，苍殊学的特别认真，甚至是十分珍惜这段时间。
良好的心态加上他本身优秀的天资，这心法很快便融会贯通了。
闻一知十的聪慧弟子，大概做师尊的都应该很喜欢吧……
“好了，你学的差不多了，回去多复习复习别忘了。”
苍殊见宴南絮要走了，突然后悔自己怎么学这么快，应该再笨一点。难得他们能像一对普通的师徒……教授学问，答疑解惑。
他下意识拉住宴南絮的手。
这是苍殊第二次碰到宴南絮的手，不同于上次在雪域的冰凉清冷，这回的手掌带着柔和的温度，如春日暖阳。
宴南絮回头瞥了一眼这抓着自己手不放的孩子。
苍殊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即把手收了回去，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宴南絮莫名生出点无奈的心思，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伸手摸了摸眼前这个低垂着的脑袋，轻声道：“好了，走吧。可别和别人说这事，我可不想其他人知道剑阁有这么笨的弟子。”
感受到头顶陌生的触感，苍殊猛然抬头，恰好对上宴南絮的目光。
从前宴南絮看苍殊的眼神总是淡漠的，冰冷的，甚至可能带着点敌意。
然而这次，是平和的，苍殊甚至恍惚感受到几分温和……
这是苍殊一直以来梦想期盼的！他亦可以是师尊所承认、所重视的弟子！
他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强忍住冲过去抱住人的想法，朗声道：“是，师尊！”
随后乖乖的转身，兴冲冲往回跑，还不忘强调道：“我肯定不会和别人说的！”
看着人逐渐跑远，系统好奇问道：“宿主，你干嘛要教主角这个啊？而且只教给他一人。”
宴南絮从来没教过别的弟子心法，而是单独教给了苍殊。
“现在他黑化值多少？”宴南絮答非所问。
系统愣了一下，宴南絮自问自答道：“百分之零了吧。”
“对，确实……”刚刚最后那一点都给降没了，系统感觉如果有一个开心值的话苍殊现在绝对是满的。
“所以，让他黑化不行，直接我来吧。我给他打理好，只要他接的住……就行。”
第二十章 修仙界（二十）血色之夜
宴会事件过后，还没等宴南絮有动作，飞仙谷倒是抢先做出了反应。
飞仙谷的人暗中联系到宴南絮，要求私下在剑阁附近的一处茶馆里见一面，处理一下前天的事。
那态度倒是真的诚恳，宴南絮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但还是赴约前往了。
那茶楼有包厢，私密性还不错，是个谈判的好地方。
会面的领队人就是上次在暖阁的面具人，宴南絮记得他，似乎是飞仙谷的一个主事。
“宴长老，上次多有冒犯，还请您多担待一些，实在抱歉。”
主事一见宴南絮便上前认错道歉。
“你不必和我道歉，你们飞仙谷没惹我什么，你该向那个姑娘和她姐姐去赔罪。”
主事面色变得有点难看，顿了一下，继续赔笑道：“这个……这个事，宴长老，这真的是个意外。”
主事拍了拍手，随从会意，从包厢后面抱出一具尸体。
是一具女尸，面色苍白，乍一看的话面容确实有几分像花霭。
宴南絮扫了一眼，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
主事又行了一礼，委婉道：“这个就是宴会上那位小姐要找的姐姐花霰，她的死真的是一个意外。
我们飞仙谷希望扶持底下的小门派，真的是好意，接过来的弟子亦是好生对待，奈何这位花霰小姐在一次晚会上和朋友喝多了，回去时意外落水，我们全力抢救，还是没救得过来……”
主事说的煞有其事，最后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实在是红颜薄命啊……”
宴南絮又问：“那位小姐说你们并不让她领回姐姐的尸体。”
“哪有的事！”主事高声辩驳道：“没有的，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了她，但她大概是难以接受，一直不肯过来认领，我们费心费力的一直保存着她姐姐尸身。宴长老您看，是不是到现在都如同生人一般。”
宴南絮笑了笑，“那你当时为何那么大反应？不管不顾的要杀人？”
主事的气势立即低了，眼神闪避，“这个、这不是，当时太生气了……那宴长老我们也讲理，那小姐当时可是要杀我啊……当然确实是我的错！我已经在惩戒堂领过罚了，伤口一直没好。”
“那把这送到我这边来做什么？不该让那小姐来认领吗？”宴南絮不太想听这些半真半假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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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那小姐不肯接受现实……我们也不好意思直接去见她……实在是，是我，我没脸去见花小姐，我实在罪该万死，还求宴长老仁爱，替我们向花小姐通告一声让长姐归家，也替我说一声抱歉……”
主事说着说着悔恨不已，眼泪都下来了。
“实在是抱歉，都是我的错……”
“好了，事情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宴南絮实在不想听主事在这里絮絮叨叨，恶心的很。
主事听了这句话立即收回眼泪，朝宴南絮行了一礼，殷勤道：“这尸体半个月内都不会有问题的，这间屋子也已经同掌柜说好了，不过宴长老还是早日和花小姐联系的好。我们，先行告辞。”
跑的倒是快。
“宿主，我们要不要查查尸体，看看是不是溺亡的？”系统提议。
“检查这个有什么用？谁说她一定是花霭姐姐的？”
“可是这，她长得挺像那花小姐的啊。”
宴南絮又看了看那尸身，淡声道：“乍一看像，因为她的妆容、发型，包括眉型和花霭那天类似，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人为改造的，单看长相，不怎么像。”
系统一语点醒，“对哦，这么看来确实……所以那人在说谎？”
宴南絮冷笑了一声，“都不知道那人嘴里有没有一句真话。”
但宴南絮还是通知了花霭，不管怎么说先确认一下。
修仙者用灵力通讯，按道理来说速度非常快，可宴南絮中午发出消息后，一直等到暮色沉沉都没有回应。
“宿主，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宴南絮眉头微皱，并没有答话。
系统继续自言自语，“花霭是不是今天有点忙？感觉今天好多人都挺忙的啊，舒星河也一直没回消息……”
对了，舒星河也是，今早宴南絮简单和他说了一下飞仙谷宴会的事，按照他的性格，不应该到现在一句话不回复。
夕阳西下，黑夜将要降临。
不等了。
宴南絮召出星渟，御剑而走，方向却不是剑阁──他亲自再去一趟羽生殿。
羽生殿比较偏僻，周围人烟稀少，一路过去都是清清冷冷的。
不过，宴南絮远远看去，羽生殿亦是一片清冷，夜色已浓，整个门派却无一处掌灯，实在也是……不太正常……
出于礼节，宴南絮在羽生殿外门前停下。
大门紧闭，四周阴暗。
宴南絮走上前，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先敲响了门。
寂静的夜，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
无人应答。
“宿主，他们是不是，都出门了？”
宴南絮垂眸不语。
清风徐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风中夹杂着草木的芳香和……血腥味！
宴南絮当机立断，挥剑斩断门闩，推门而入！
门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吱呀吱呀的声音异常刺耳。
而后大门敞开，依托月亮模糊的光线，一切彻底显露──
真正的尸山血海，庭院中遍地都是残肢断臂，血腥味扑面而来，血水一滩又一滩，仿佛可以汇集成河。
门口堆积的尸体最多，一个个面目惊恐又绝望，死不瞑目……他们想逃出来，却依旧死在了这里……
宴南絮顿了许久，又一阵凉风而过，他彻底回神。
缓缓踏入这片血海之中，天空明月清清朗朗，一滩滩血泊倒映那无暇明月，而血泊之中的是一轮染尽污垢的血月……
宴南絮走过庭院，看衣着打扮这些都是羽生殿的弟子，他们有些被开膛破肚，有些仿佛被分尸，四分五裂……
不管是十岁左右的小弟子还是有些年岁的师长，皆是如此……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宴南絮从前厅走到后院，并没有发现任何幸存弟子。
后院的一块地方大概是用来晾晒的，挂满了弟子的服装或者是床单布料。
宴南絮一眼看见了自己的那件白袍，在羽生殿红色的弟子服中显得十分明显。
宴南絮愣了一下，走到那轻轻飘荡的白袍前，一道血迹泼洒在洁白的衣衫上，白衣血染。
宴南絮意有所感的伸出手，缓缓拨开白衣──
花霭的正死死盯着他。
或者说，是花霭死前盯着这白衣，她双目通红，满脸血污，浑身血肉模糊。
夜色之中她的尸体甚至看不见具体形状，仿佛和血泊融为一体……
宴南絮神情微动，最后慢慢握紧了手，手上白衣冰凉，冷到心底。
第二十一章 修仙界（二十一）清心玉佩
夜色凄清，血色弥散。
宴南絮犹豫了很久，面色沉静，最后还是上前一步，想把花霭的眼睛合上。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了响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宴南絮立即提剑，循声而去。
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在夜里回荡，杨凡拼命奔跑着，他身后有东西正在穷追不舍。
杨凡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几个怪物在追自己，两个、三个，或者更多！他一点都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
从今天傍晚开始，他就看见这些怪物不停屠杀自己的同门，他在混乱之中躲进一个隐蔽的角落，躲过了怪物的第一波屠杀。
但是这些怪物像是有意识一样，第一波屠杀之后就开始慢慢搜寻幸存者，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翻找，一旦被找到，被活撕了的都有……
杨凡快吓疯了，他一点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求这些怪物快点走。
然而，他还是被找到了，看着怪物冲过来之前杨凡拼了命的跑开！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大声呼叫，他感觉大声呼叫会引来更多怪物，而且不会有人来救自己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杨凡听见背后怪物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但他依旧咬紧嘴唇，下唇早就破了，血腥味溢满齿间，但远比不上鼻尖萦绕着的浓重血腥味！
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血泊血块！
极度的恐慌让杨凡体力消耗巨大，他快跑不动了，喘不过气来了，自己死定了！
眼泪全部涌了出来，身后的怪物的低吼仿佛已经到了耳边。
凭什么啊！凭什么自己要死啊！？
杨凡绝望嚎叫起来，死前一刻，求生的本能让他崩溃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
杨凡跌倒在血泊之中，但就在世界全部被血色侵染之时，眼中忽然出现了一抹洁净的白色。
剑光耀眼，白衣如雪，像是那九天的月亮终于看不下去这血色人间，降世救人。
宴南絮挥剑击退冲上前的两只怪物，自己却也止不住后退了一步。
宴南絮有点惊讶，这次的怪物不管是力道还是皮肤的坚硬程度，和以前遇到的都不一样！
分心看了一眼那个幸存的弟子，那人跌倒在地，全身虚脱，神情恍惚，好在人似乎没受什么伤。
怪物全部赶了过来，一共五只，不同于之前怪物盲目的进攻，这几个怪物像有意识一样，懂得试探和走位。
它们比之前的怪物更像人，身上还穿着各色的服装，虽然有些凌乱和破败，但确实能看出来，它们曾经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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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怪物抢先再次冲上来，宴南絮提剑应战，这些怪物皮肤异常坚硬，哪怕是星渟都不能轻易斩开它们的表皮。
宴南絮踢开一只怪物，全力挥剑才勉强砍下一只怪物的利爪。
另外两只怪物也立刻加入战场，剑光飞闪，应接不暇。
但很快，宴南絮发现，这些怪物虽然全身皮肤坚硬，脖颈却是薄弱点，斩首是最快的应对方法。
宴南絮侧身躲避刺来的利爪，对准怪物的脖颈挥剑而下，怪物头身分离，顷刻毙命！
找到致命部位，宴南絮迅速解决了四只怪物，只剩下最后那只。
这只是五只里最厉害的，甚至和宴南絮打斗时有一些招式运用的样子，速度和力度也是最强。
宴南絮莫名感觉它的招式有些熟悉，不过那种感觉只存在了一瞬，很快便消失了。
只剩下一只，就算它很厉害，宴南絮对付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看准了它攻击的间隙，对准它的脖颈斩下──
但怪物在那一瞬竟然后退了一步，堪堪避过剑刃。
星渟只浅浅的划过它的脖颈，不过意外的，那怪物脖颈间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随着剑刃扫过，被挑了出来。
剑刃锋利，绳子被挑断，那东西直接飞了出去，高高抛到空中然后落到地上……
宴南絮下意识看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那掉落的东西很快显露──
上好的玉石，色泽温润，如同月亮一般在黑夜里泛着柔柔的光……这是宴南絮亲自挑选的清心玉佩，要送给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
可惜宴南絮不能亲自去那孩子的满月礼，所以他把玉佩先交给了孩子的哥哥。
那个哥哥很兴奋，高兴的说要好好存放玉佩，回去交给妹妹……
宴南絮彻底愣住，缓缓将视线移到面前的怪物身上，面前这个，非人非鬼、茹毛饮血的怪物……
他是舒星河……
怪物没有给宴南絮停息的机会，立即又冲了上去，宴南絮提不起手中的剑，迅速后退躲避，但那利爪还是伤到了他的肩，鲜血瞬间侵染了一片白衣……
他怎么会是舒星河……
舒星河……舒星河就是死也不应该在现在死啊！原剧情中他也等到了妹妹十岁才被害死，可是他妹妹才刚满月！
宴南絮一直在选择躲避攻击，但怪物的攻击越来越凶猛，看着宴南絮身上又划开一道伤口，系统终于看不下去，急切道：“宿主！他、他已经死了啊！”
是了……舒星河已经死了……
宴南絮忽然出击，剑刃破空，打乱了怪物的攻势。
就在宴南絮抓住怪物防守的空隙要一剑斩下时，他迟疑了一瞬，然而星渟还是劈下！
怪物的头颅应声滚落，一时寂静……
杨凡看见最后一只怪物死了，终于能正常呼吸了。
然后他看见救自己的那个白衣人默默站定了一会儿，又走到一边从血泊中捡起什么东西。
杨凡有了点力气，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靠近了白衣人一点，看清他手上拿的是一块已经四分五裂的玉佩。
白衣人低头凝视着那玉佩，月色昏暗，叫人看不清面容。
正当杨凡疑惑时，他又听见白衣人轻声的自语──
“他穿的不是凌月盟的弟子服，那是私服，而且玉佩还在他身上……所以他是在回家的路上……”
杨凡忽然看见白衣人抬起头来，是个能一眼惊艳的容貌，在这尸山血海中，伴着月光，恍若遗世谪仙……
只是谪仙那双漂亮的眼睛清冷的过分，如同深秋庭院，物华皆休……
“……他还没有回家，甚至没有见过刚刚满月的妹妹……”
第二十二章 修仙界（二十二）异变
杨凡站在一边不敢出声，也不敢离开白衣人身边。
半晌，宴南絮终于回神，抬头看向杨凡，这个唯一的幸存弟子。
“门闩是从里面带上的，这些，是怎么进来的？”
突然被提问，杨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切道：“是飞仙谷！是飞仙谷的人带来的这些怪物！”
“说详细点。”
“大概今天早上，飞仙谷的人就过来求见我们掌门，具体也不知道谈了什么事情，在一旁侍奉的师兄说飞仙谷寄放了一些东西在我们门派，并且表示东西异常珍贵，希望我们门派好好保存。
我们当然不敢违背飞仙谷的意思，恭恭敬敬把东西收下，早早的闭门谢客……
可是就在傍晚，存放那些‘东西’的房间突然传来异响，有弟子就去查看了……然而……房门一打开……”
杨凡的止不住开始打颤，刚刚的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他说不下去了。
“你确定就是飞仙谷？”
杨凡脱口而出，“我确定！”
“让你当众指认也可以吗？”
杨凡顿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可以。”
“好，”宴南絮一字一顿道：“我会给你们门派一个说法……找飞仙谷，偿命！”
一个门派一夜被屠，死状凄惨，即使这只是个小门派，但手法太过血腥，还是引起了修仙界的重视。
九星宗作为第一门派，立即展开调查审理。
宴南絮作为第一发现人，杨凡作为唯一的幸存者，都被先前接送到审判殿。
九星宗号称审判要绝对公正公开，邀请了各大门派。
各方名士聚集，除了凌月盟和九星宗因为一些私人情况，来的只是代理人，其他大部分门派来的都是掌门和长老。
九星宗行动迅速，宴南絮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先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到了审判殿后，杨凡本是一直跟着宴南絮的，但九星宗的人特地过来，表示要为杨凡单独检查疗伤。
宴南絮一开始并不同意，但九星宗态度很诚恳，并且保证不可能有人敢在审判殿，请宴南絮放心。
杨凡的意思也是愿意听从九星宗的安排，毕竟天下第一门派，一般修仙弟子皆是向往崇拜，奉为神明。
宴南絮终是让了步，只是给杨凡一道符咒，危急之时可以破坏符咒，自己会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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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大会在即，众人基本来齐，唯独差了剑阁。
众人等了一段时间，最后由九星宗通知剑阁一行人在路上意外遇到了一些情况，被滞留在那里暂时脱不开身。
剑阁作为修真第三门派，按道理这种大会别人可以不到，剑阁绝对要等的。
然而这回九星宗做主，不等剑阁，直接开始审理。
参加的众门派也都无异议，表示理解。
九星宗先请宴南絮复述情况。
宴南絮倒是直接，当着百家，直言是飞仙谷杀的人。
飞仙谷的谷主汪阳泽亦在现场，听了这指认，意外的十分冷静。
“宴长老，这个罪名我飞仙谷可不敢随意担，你可有证据？”
“羽生殿弟子花霭在你们暗中办的暖阁上就已经指出，飞仙谷逼迫中小门派送弟子去你们那边，且从未有人归还，问到便是意外命陨，你们敢说清楚那些弟子都去哪儿了吗？”
汪阳泽沉声道：“宴长老，您说的暖阁一事我并不清楚。
飞仙谷前段时间确实有邀请各门派弟子前来，但从未逼迫，大家的是自愿的，只是有些弟子后来希望留在飞仙谷，我们也不想叫他们伤心，就答应了。
飞仙谷是好意，怎会有命陨一说？还请宴长老不要道听途说。”
“暖阁是我亲眼所见，逼迫弟子的事不止是花霭有提过……”
宴南絮顿了一下，“还有凌月盟的舒星河，他也提过……而现在，他们都死了。”
“宴长老不要胡说，舒星河只是向门派请假回家了，怎么就是死了？”凌月盟的出席人反驳道。
“羽生殿中有一个异化的怪物……便是舒星河。”
汪阳泽提问：“这些异化怪物是不是人都没办法断定，宴长老怎么就说他是凌月盟弟子了？”
“他身上有我亲自挑选的清心玉佩，本是送给他妹妹的满月礼。”
汪阳泽不以为然，“或许是长得差不多的玉佩，或者是舒星河不小心弄丢了，被怪物捡到了呢？”
“我不会看错，他也不会弄丢。”
“宴长老何必这么武断？难道你和他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一定不会把你送的东西弄丢？”
这句话似乎是个玩笑，但仔细听来又仿佛有点戏谑的意味。
底下立即就有人开始依着这个浮想联翩起来。
“哎，听说那个舒星河当时在凌月盟同宴南絮比试，最后宴南絮只拿着一枝桃花就赢了他。”
“不至于吧，舒星河不是据说挺厉害的吗？”
“反正当时确实就是赢了，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赢还是另有隐情，就不清楚喽。”
“哦，所以是舒星河有意输给情人的？”
流言蜚语最易在人群中滋生，人们往往不管那些言论有多离谱，他们只要够精彩、够刺激……
宴南絮面色阴沉，瞥了一眼过去，一道剑气瞬间扫过，那几个窃窃私语的人顷刻被击翻在地！一片嚎叫声。
“宴长老！注意分寸！”九星宗主事厉声道。
宴南絮简直要被气笑了，质问道：“你们既然说舒星河还活着，那倒是传唤他过来啊。”
宴南絮本是料定凌月盟不会敢传唤人，谁知凌月盟出席人竟从容答道：“当然可以，此事关系重大，应该通知的。”
随后当众用灵力给舒星河发了消息，甚至发送消息的内容都给众人展示了一遍。
“舒星河的家乡离此处较远，可能诸位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不过我保证他傍晚时分肯定能抵达，还请各位见谅。”
一切行动有条不紊，十分合理。
宴南絮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反对什么。
“好，这事等舒星河来了再说，我们先让羽生殿的杨凡来说明情况。”九星宗主事发话道。
很快杨凡便被人带到了大殿上。
宴南絮侧身看向他，确认杨凡无事，不过奇怪的是杨凡的视线一碰到宴南絮便立刻躲开，最后站定的地方也是尽量离宴絮很远。
“杨凡，你是羽生殿唯一幸存的弟子，你可看见了是谁残害你宗门的？”
杨凡对着九星宗主事行了一礼，低着头，默默道：“是，我看见了。”
“是谁？”
这回杨凡却没有立即答话，像是有点顾忌，踌躇不决。
九星宗安抚道：“你尽管说，九星宗和所有门派，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全，并且给你的师门一个公道。”
杨凡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猛然抬头直视向宴南絮，当众高声道：“屠杀我师门的，就是剑阁长老，宴南絮！”
第二十三章 修仙界（二十三）血洗之夜
全场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巨大的喧闹之声，人声鼎沸。
宴南絮缓缓看向一边的杨凡，眼中不解。
他没想到杨凡会这么说。
“你说什么？”
杨凡像是十分惧怕宴南絮，立即再次远离他，并且指着宴南絮大喊道：“就是他，昨日早晨带着那几只怪物，屠杀了我师门，留我活着，要再嫁祸给飞仙谷！”
宴南絮还未曾有动作，九星宗主事突然飞身到杨凡身边，大喊道：“小心！”
然后一从杨凡身上抓出的什么东西，似乎是张符纸，莫名燃烧起来，并且火焰颜色诡异，主事动用全身灵力才将火焰强行压了下去。
众人皆识得，那火焰是咒火，咒火依托噬命符而燃，一旦燃起，必可将携带符咒之人活活烧死！
杨凡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抓着主事求救道：“这个符咒就是他给我的，他逼我在审判殿上指证飞仙谷，不然就要杀了我！”
宴南絮当时给杨凡求救纸符时，并没有避嫌，倒真的有不少人看见他交给杨凡一张符纸……
如今还真的是……
“杀人的竟然是宴南絮啊，狠啊，真的狠……”
“他灭羽生殿干嘛？他和羽生殿有什么过节吗？”
“谁知道呢，据说这人脾气古怪的很，稍有不顺心就能痛下杀手，又仗着剑阁包庇，你看刚刚……”
“白瞎了这副皮相，歹毒啊……”
众人三言两语之间仿佛已经给宴南絮坐实了罪名，话语中尽是鄙夷不屑。
“我也很害怕宴南絮的手段和势力，但是一想到我那些惨死的师长，我无法助纣为虐，拼死一搏，求大人给我的师门一个公道！”
杨凡抓着主事的袖子，声泪俱下。
主事怒视宴南絮，厉声道：“宴南絮，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宴南絮忽然笑出声来，“束手就擒，然后让你当场就把我判刑处决吗？”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剑阁未到这审判就匆匆开始；为什么凌月盟敢当场传唤舒星河，还保证傍晚之前人就可以到场……
因为他们算计好了，自己会当场就被定罪处决，排除了剑阁的干扰，也不用担心那个其实永远不会来的舒星河。
现在只要自己死了，暖阁的事、异化怪物的事、失踪弟子的事，都可以再次被掩埋了……
“宴南絮，你既然该死，那就地正法有什么不对？”
“对！这种人还让他多活着干嘛？你还想拖到剑阁来救你吗？不可能的！”
“说得对！”
“就是就是，未免太嚣张了！”
群情激扬，附和之声一片。
主事使了个眼色，九星宗的侍卫立即将大殿包围，出入的门窗皆被锁上，步步朝宴南絮逼近。
“宿主！这就是个陷阱，我们快走吧！去找剑阁尊主，和他说清楚，他肯定会相信你的！”系统疯狂思考紧急方案。
宴南絮却是没有任何动作，一开始不解的神情消失，只剩下淡漠。
他注视着杨凡，缓缓道：“你说是我杀了你的师兄弟，是我给你的噬命符？”
杨凡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昨晚的月亮，那降世救人明月……
杨凡不敢直视，但依旧坚持道：“不是你还有谁！”
主事大概感觉大局已定，不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就范，不然马上搞的太难看……”
然而主事的话还没说完，便忽然感觉眼前一白，然后猛地被一脚踢开，直接撞到大殿的柱子上，口吐鲜血！
杨凡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一柄剑身璀璨的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有点茫然的低头看了看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不止是腹部，鲜血还从他的口鼻中涌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恍若昨日的血夜……
杨凡抬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宴南絮，依旧是那样漂亮的眼睛，白衣若雪，如同九天玄月……
只是现在，玄月已成血月……
宴南絮看着杨凡逐渐失焦的眼睛，轻声道：“你的命是我救的，现在我拿走了。”
抽出星渟，鲜血喷洒，杨凡彻底毙命！
汪阳泽大惊失色，呵斥道：“宴南絮！你怎么敢的？！”
宴南絮侧目而视，下一刻他已飞身至汪阳泽眼前，汪阳泽只能下意识的提剑应战！
周围靠近的侍卫一同上前阻拦，然而宴南絮一剑挥下便直接斩杀一众侍卫，这次他用的是全力！
汪阳泽想逃，但还没走两步，被宴南絮一脚踢回来，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劈下，生生砍下了他的头颅！
那圆圆的头颅滚落，咕噜咕噜的一直从高处的上座滚到最底下……
宴南絮站在汪阳泽那无头尸体边，微微侧身，从高处扫视底下的人。
单看那风姿，有道是十二分的翩若惊鸿、惊艳绝伦……可，非仙是魔……
审判殿彻底乱了套！
没有人是宴南絮的对手，这人像杀疯了一样，这审判殿里每个人都是他猎杀的目标！
其实说实话，要是这里面所有人联手，那宴南絮也未必能讨好，但这群貌合神离的家伙，如何有这胆子？
大多是在拼命逃跑，谁想对付那样一个杀疯了的疯子？
可是这方才为了困住宴南絮而锁上的大殿，此刻成了困住众人逃生的囚笼！
杀伐惊叫之声不断，审判殿化为血海。
暮色西沉，傍晚时分。
审判殿此刻是静悄悄的，大殿内一片狼藉，尸横遍野。
四周的窗户和大门都有被强行破开，有几个人拖着血迹逃走了，宴南絮也懒得追，安静的坐在唯一干净的椅子上。
笔趣阁
他在等，等日落。
宴南絮自己身上也有不少伤口，但他像是一点都没察觉，眼看着日落了，他转头对地上的人淡声道：“看，傍晚已过，舒星河没来。”
地上的人是凌月盟的出席人，他的手筋脚筋都被宴南絮挑断，甚至连脖子都被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宴南絮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和他说，如果傍晚前舒星河来了，就饶他不死……
可是，舒星河怎么可能来！出席人早就知道，舒星河已经死了！
宴南絮只是要他好好感受这一点一滴的绝望！
天边收起最后一丝光芒，剑光忽起，出席人的头颅也被斩下，喷涌形成一滩血泊……
宴南絮施施然走出审判殿，明月无尘，血色斑驳……
降世救人的明月，终染一身血污。
此事彻底震惊修仙界，众人皆传──
审判之日，宴南絮大开杀戒，白衣血染，踏血而走，罪不容诛！
第二十四章 修仙界（二十四）赴约
“宴南絮疯魔了！杀人无数，你们剑阁还要包庇吗！？”
议事大厅内，一位宗主拍案而起，怒斥道。
萧逸面色沉静，沉声道：“此事尚未定论，南絮又何故要杀那么多人？一句‘疯魔’我确实不能认同。”
那宗主还要再说什么，主座上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安静，他只好立即停止动作，缓缓坐了下来。
主座上的，正是如今修真第一门派的宗主，真正得道飞升之人──姚衡。
姚衡看了看萧逸问道：“看来萧阁主是认为另有隐情了？”
萧逸对着他恭敬行了一礼，认真道：“我愿担保，南絮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姚衡轻声笑了笑，道：“你们关系倒是好……那萧阁主担保，要用什么担保？”
姚衡的语气很是随和的样子，听着温和，但为人处世绝对不是温和的性子，萧逸必须拿出一个足够有价值的东西……
“我愿以性命做担保。”
“好。”此话一出，姚衡随即答应，“九星宗做主，给宴南絮一个辩解的机会。”
“姚宗主！这──”刚刚那个宗主立刻跳出来反对，但被姚衡一个眼神给禁了声。
“剑阁尊主用性命担保，我觉得百家门派还是该给个机会的，诸位说呢？”
底下安静，没有人再有异议。
姚衡扫视了一眼，继续道：“那这样，辩解的地点就放在凌月盟。于盟主，劳烦你准备一下了，萧阁主，也请你来通知宴南絮，我只给一天时间，那一天他必须到场。”
于冲脸色不太好，似乎不是很愿意，但还是低头道：“好的……”
萧逸行了一礼，亦应下。
“哦，对了，还有一点，”姚衡补充道：“毕竟宴南絮是剑阁长老，剑阁的人难免可能顾及旧情，所以除了萧阁主，其他剑阁弟子不允许参加凌月盟的会议，这样可行？”
虽是个疑问句，但这根本不是在商量，通知而已。
苍殊十分不安，他之前一直在剑阁训练剑法。
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活，他的剑术长进飞速，师兄都夸他天赋极高。
苍殊兴冲冲的本想给宴南絮展示，但一直没找到师尊，想来大概是出去了。
他也没多想，继续开开心心的等师尊回来，并且训练的更加刻苦。
心法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剑术也是慢慢开始游刃有余，苍殊满心欢喜的等着师尊回来。
但没等到宴南絮回来，却等到了羽生殿被屠的消息，而且宴南絮还是第一发现者。
各大门派都被邀请去审判殿，包括剑阁。
苍殊知道宴南絮在那边，主动报名要跟着过去。
本来路上一切顺利，可半路忽然遇到一座城，好巧不巧，城中莫名碰上了妖邪，那妖邪会燃妖火，那火用水都浇不灭，一定要用灵力才可以。
妖邪横行，城里民不聊生，到处是焦黑的灰烬，意外碰到了路过的剑阁一行人，赶忙去求助。
城中的一众百姓拦路，跪下求救，声泪俱下，凄惨不已，剑阁也不好坐视不理。
本来以为只是有几只纵火的妖邪，迅速除去再行路也不迟。
然而处理下来，那些妖邪不仅凶猛异常，而且数量众多，完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跟随来的剑阁弟子本就不算特别多，处理如此数量的妖邪，多多少少都有点吃力。
萧逸更是脱不开身，只好先给审判殿的人发消息，表示路上遇到点情况，希望审判稍微往后延迟一段时间，他们一定尽快赶过去，还请见谅。
但萧逸没想到，审判殿没有管剑阁，直接开始了审判大会。
等到剑阁赶到审判殿，只剩下一地尸骨……
“苍师弟，你回来后就一直没休息也没吃东西，还好吗？”南宫沐走了过来，关切问道。
苍殊见是大师兄，他心中的不安太重，十分需要倾诉一番，便向南宫沐确认道：“大师兄，师尊、师尊会没事的，对吗？”
“当然会没事的！”南宫沐没有任何犹豫，笃定道。
听到这回答，苍殊稍微精神了点，可很快又低下头，自责道：“如果我很厉害很厉害，能提早解决城里的那些妖邪，是不是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南宫沐耐心安慰他，“那些妖邪行动迅速又数量众多，你当时已经表现的很厉害了，这些不是你的错。”
苍殊缓缓点了点头。
南宫沐又笑了笑，劝道：“还是去吃点东西吧，你看你脸色这么不好，师尊要是看见肯定会心疼的。”
“师尊才不会心疼我。”苍殊低声嘟囔道。
“行，但是他如果看到你面黄肌瘦的样子肯定会不开心。”
这点倒是有可能，毕竟在苍殊的认知里，宴南絮很容易因为一些奇怪的点而生气。
于是他立即道：“那我去吃点东西。”
好不容易师尊喜欢自己一点的，绝对不能让师尊又讨厌了。
“吃完再去睡一觉，也许你睡醒了师尊就回来了。”南宫沐温声道。
“好的！谢谢师兄！”苍殊彻底精神了，站起来，朝食堂跑去。
只是南宫沐看着苍殊的背影，眼中不再是那样肯定和温和，而换成了深深的担忧……最后结果到底会怎样，南宫沐一点都不能肯定……
几声鸟鸣唤醒了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的宴南絮。
他缓缓睁眼，一道熟悉的灵力传输而来，宴南絮伸手接过，灵力自动展开，凌空化为一行文字──
“南絮，审判殿的事我很抱歉，我没能及时赶到，不过具体的情况我真的不清楚。
笔趣阁
我不知道你做那些事的原因，但我会相信你，如果可以的话，也拜托你明日来凌月盟一趟，和所有人说清楚。
我会在那里等你。”
宴南絮大致看了一下，又挥手散开了灵力。
“宿主，那八成也是个圈套吧，剑阁尊主估计是真的不清楚，但你知道啊，九星宗根本就是幕后黑手，地点还在凌月盟，谁敢去啊。”系统直接否决。
宴南絮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反正我的下一站本来就是凌月盟，顺道去一趟，不是挺好吗？”
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淡声道：“既然是人家邀请我们的，那必然要带些礼物的好，我就想到一份不错的礼物……”
第二十五章 修仙界（二十五）揽月风雨
今日天气并不好，黑云压境，风雨欲来。
凌月盟的揽月轩中，这次又是座无虚席，不过不同于以前门派交流的热闹场景，这回每个人都十分沉默，安静的等待着。
气氛压抑。
“萧阁主，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真的会来吗？”终于有人耐不住，提问道。
语气中满满的厌烦，却又有难掩的不安。
“对啊对啊，还要我们等多久啊。”
“不行就先回去算了，你说呢于盟主？”
主座上的于冲忽然被点名，有些局促道：“这个……我又做不了主……”
“您怎么做不了主啊，姚宗主又没有过来，这里可是凌月盟的地界，当然由您做主。”
于冲脸色不太好，眉头紧皱，含糊不清道：“这个，我们……感觉……”
“说是今日一天的时间，如今才过一半而已，诸位连一天时间都等不来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萧逸终于发话了，不过这话明显不是众人想听的，却也没人好反驳什么。
场内再次安静下来。
风雨已至，狂风夹杂着雨水涌进揽月轩内，于冲便命令弟子先将大门关上，再点起屋内的灯火。
屋内变得明亮，隔绝外面肆虐的狂风。
就在几个人又要等得不耐烦时，揽月轩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咣啷”一声，狂风席卷而来，屋内的烛火被吹得忽明忽暗。
众人皆是一惊，寻声看向门口──
只见一人站在那里，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乌云，而他则身着白衣长袍，强风吹得衣袖翻飞，若白雪纷飞……
是宴南絮。
迎着众人或惊讶、或恐惧、或审视的目光，宴南絮施施然走进揽月轩。
此时众人才发现，他手上还压着什么东西，那东西正在疯狂反抗着，但似乎被捆着，怎么都逃不了宴南絮的身边。
再看仔细，所有人才发觉，宴南絮身上提着的是一个怪物，皮肤焦黑的怪物……
“宴南絮，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场上有人质问道。
宴南絮没有管他，而是对着于冲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笑道：“久别不见，故地重游，这不是特地给于盟主准备了一份大礼吗？”
说完将手上的怪物推出去扔在地面上，怪物奋力起身反驳，但它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只能这样在地面上打滚低吼。
“这是……什么东西？”于冲冷汗直流，试探性问道。
宴南絮笑了笑，，道：“你不再观察一下吗？兴许……是什么认识的人呢？”
那怪物在地上不停低吼着，灯火明暗间，可以看见它身上还穿着衣物，那像是件寻常女子的衣物……
众人还有点疑惑，于冲则突然变得脸色惨白，手指微微发抖……
看着于冲的表情，宴南絮似乎十分满意，继续追问：“认识吗？”
“我……夕颜……夕颜在哪里？”
这个怪物，就是于夕颜身边的侍女。
于冲知道这个侍女变成了怪物，就是于夕颜做的，他女儿总爱做这些事，于冲也不管她，安全就行。
于冲先前知道宴南絮要来，于冲特地把于夕颜安排到凌月盟外，而当时，于夕颜确实是把自己的这个“玩具”带上了。
“你那个女儿啊，别的我没看出来，造这些东西倒真的是个好手，可惜我不太清楚这东西的原理，不然一定用她来练手。”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吹灭了一大半的烛火，电光闪烁，照的屋内一片惨白。
于冲缓缓站起身来，“她在哪儿？”
“上次在悬崖边，我没来及送她下去，这回再来，当然要了却之前的遗憾啊。”
万丈深渊，死无全尸！
“宴南絮！你该死！”于冲怒吼，丧女之痛，心如刀割。
又一道电光闪过，宴南絮的收回笑意，眼神冰冷，道：“舒星河也是你们门派的弟子，你又是怎么对他的？”
于冲顿了一下，但没有回答，突然抽出骨鞭，朝宴南絮劈去！
宴南絮并不意外，刚想后退躲避时，骨鞭忽然被一柄长剑拦下，剑气如虹，瞬间挑回于冲的骨鞭，于冲甚至被剑气扫的后退几步，险些跌倒。
于冲难以置信的看着出剑的人，“你、你……”
底下的人喊道：“萧阁主，你们剑阁这是要与百家门派为敌吗？！”
萧逸收回长剑，看着宴南絮，缓缓走下宾客席，一直走到宴南絮身边，对着百家从容道：“我如今，不以剑阁尊主的身份，单单以萧逸这个身份，护我师弟。”
随后萧逸又对着宴南絮，温声道：“南絮，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师兄一定会帮你。”
宴南絮从进来时便视线刻意回避萧逸，但此时，回避不了。
“……尊主，抱歉……”
“你可以道歉，但你应该喊‘师兄’。”
萧逸打断了宴南絮的话，语气坚定。
“好……好啊！你们，一个都不要走了！”于冲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眼睛血红，大吼一声：“布阵！”
暗处的弟子通通现身，有凌月盟的，亦有九星宗的，数量众多，有条不紊，明显是早早准备好的。
“宿主，真的是圈套啊！”
“这不是废话吗？”宴南絮早知道了。
不过意外的，抢先动手的竟是萧逸，提剑而出，顷刻打乱一众弟子的队形。
于冲见状立即飞身上前与萧逸缠斗，但他根本不是萧逸的对手，只能靠着对地形的优势，暂时抵挡，却也是节节败退。
底下的百家刚要有动作，星渟出鞘，剑气扫的的众人一个猝不及防，有的被剑气伤到，有些被扫飞跌落。
揽月轩一片混战！
屋外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屋内剑光血光齐飞，喊骂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宴南絮已是百家的灾难，现在又有萧逸，几乎是所向披靡，没人是他们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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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冲遭遇丧女之痛，已是倾尽毕生所学，但依旧被萧逸逼的无法还手，只能暂时牵制防守。
其他人对付宴南絮更是苦不堪言，宴南絮下手丝毫没有情面可言，灵气强劲，几乎是招招毙命！
“宿主宿主，最外围那群人好奇怪，他们在干嘛啊？”系统观察四周发觉不对劲，提醒道。
有一批弟子一直没有加入战场，在战斗场的外围快速的准备着什么。
宴南絮分心看了一眼，反手挥出星渟，长剑直直飞向那群人中间，顷刻击翻了几个人。
余下的几人当机立断放出手中一直准备的东西！
一根根细不可察的银丝从四面八方飞出，如有生命一般，迅速精准的找上宴南絮，缠上他的四肢，瞬间拉紧！
第二十六章 修仙界（二十六）生死刹那
灵偶师！
这算是个十分古老的门派了，灵偶师擅于炼制灵丝，灵丝若捕捉住猎物，便可施以灵力控制猎物行动。
虽然比较奇妙，但这灵偶师极难修炼，而且就算练成，不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也无法控制灵力高强的人。
由此这个门派日渐衰落，如今百家中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不知道凌月盟内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不过这些弟子明显不是主修这门术法的，用起来十分生疏，这么多人放出灵丝也只能勉强牵制宴南絮的行动。
见宴南絮暂时无法动作，有人立刻冲上前挥刀而去，但星渟瞬间飞出，直接斩杀了那人！
光是暂时不能动作这点，完全不能对宴南絮造成什么威胁。
萧逸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摆脱于冲，到了宴南絮身边击退要上前的人。
星渟飞向控制灵丝的弟子，瞬间扫开几人，灵丝脱手。
宴南絮身上的束缚灵丝少了几个，刚想指挥星渟再对付另外的几个弟子，系统突然大喊：“宿主！！右上边！！”
宴南絮抬眼看去，一支闪着银光的飞箭正精准的朝这边飞来！
唐主管已经在暗处等了许久，就等这一刻。
他的左脸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一只眼睛完全废了，这都是拜宴南絮所赐！
但天道好轮回，宴南絮知道的太多，得罪九星宗，在审判殿大开杀戒，成了人人喊打的祸害。
九星宗表面上说要给宴南絮一个解释的机会，实际就是要他的命而已，为此，九星宗特地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打造了一支箭矢。
这箭矢由灵石制造，箭头还沾了专门对付修仙者的剧毒，最后再由姚衡亲自灌输灵力，一旦射出，不命中目标绝对不会停下！
那几十个灵偶师自然不会对宴南絮造成什么威胁，但他们的任务其实只是让宴南絮暂时无法罢了，只要，这根箭矢射出……
唐主管狂喜，弓弦振动的声音此刻在他耳中如此悦耳，宴南絮死定了！
那箭矢破空而来，箭身灵气流转，绝非寻常箭矢。
宴南絮召唤星渟拦下箭矢，但星渟碰到箭矢上的灵气后瞬间被狠狠弹开，深深的插入一旁墙壁之中！
宴南絮想闪避，然而灵丝死死的束缚着他的行动，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挣脱不开！
萧逸亦挥出佩剑，可依旧被灵气弹开，甚至无法改变一分一毫的移动轨迹。
那箭矢纹丝不动，精准的朝宴南絮飞去！
手上的灵丝缠的格外紧，宴南絮用全力挣脱，手心都渗出血来，差一点……还差一点……
看着那飞驰而来的流光箭矢，破空之声已至耳边──
来不及了！
“噗”的一声，是箭矢刺入身体的声音，但不是宴南絮的身体……
萧逸看着胸口的箭矢，他想尝试用灵力护住心脉，然而箭头上的毒液迅速蔓延全身，他嘴角慢慢溢出血来，一滴滴落地……已是无力回天……
宴南絮瞪大了眼睛，看着最后一刻挡在身前的萧逸，一时没有了动作，心中一片空白……
剧毒入骨，萧逸支撑不住，缓缓倒下，宴南絮终于反应过来，灵气爆发，手臂被划开数十道血痕，挣脱灵丝束缚，顷刻冲上去接住倒下的萧逸。
箭矢拨不了，宴南絮尝试给萧逸输送灵力，但萧逸反而吐出更多的鲜血！
这毒是专门对付修仙者的，灵气越强的人，越容易毙命。
看着奄奄一息的萧逸，宴南絮头一回害怕起来，他手足无措的帮萧逸止血，急切的求助系统：“怎么救他？告诉我怎么救他！”
系统慌乱的翻找资料，“我……我只能查到那个毒是什么东西，但是、但是书中并没有设定解药什么的！”
原剧情中，中了这个毒的人全部当场死亡，根本没有提过解药什么的。
“再找找，再找找！”
宴南絮在心底拼命喊道。血根本止不住，一直在往外涌，手上的触感温热，那是生命在流逝……
萧逸尚且还有意识，他呼吸十分不稳，费力的睁眼看向宴南絮。
自己这个清冷又要强的师弟，第一次流露出慌乱又恐惧的表情，双目泛红，眼角湿润……
萧逸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他，奈何刚想开口，又止不住吐出鲜血，呼吸更加微弱了。
宴南絮注意到萧逸的情况，立刻用衣袖帮他将嘴边的血迹擦去。
宴南絮开口，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逸吃力的挪动手臂，想要握住宴南絮的手，宴南絮会意，抢先抓住了他的手。
萧逸忽然笑了笑，他回忆起小时候，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宴南絮走路喜欢分神，就总是抓着自己的手，这样就不会摔跟头了。
后来宴南絮长大了点，不喜欢出门了，再大一点，也就不会牵着人走了……不过现在，又牵住了啊……
只是……只是……萧逸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冷，大概自己，快死了……
宴南絮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先将萧逸带走，可是一旦有大一点的动作，萧逸便吐出更多的血，毒素让五脏六腑变得脆弱，萧逸承受不住的。
“南絮……”不忍再看宴南絮手足无措的样子，萧逸轻声唤道。
宴南絮立即停止动作，认真看着他。
“南絮，你做事都有你的道理……不过，万事要小心……我，我不能……师兄不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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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终是没能说完，眼前人的呼吸停止，眸光涣散……
宴南絮似乎有点茫然，愣了很久，他的手指在发抖，眼泪无声滑落，一切已成定局。
宴南絮并非无情，他知道萧逸对他很好，尽管这份好应该是给“宴南絮”的，但亦是真心，更遑论，此刻以命易命！
众人也是没想到萧逸会为宴南絮挡箭而死，一时都没有动作，于冲抢先反应过来，挥舞骨鞭，朝宴南絮劈去。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次骨鞭竟然劈中了，宴南絮生生受了那一击，后背瞬间浸满了鲜血！
随后众人像是受到了鼓舞，立即提上武器，又冲上前去，然而剑光闪过，场上瞬间多了几具无头尸体！
本插入墙壁的星渟飞出，回到宴南絮手中。
宴南絮轻轻放下萧逸的尸体，缓缓站起身……
此行之人，皆当死！
第二十七章 修仙界（二十七）尘埃未落
风雨持续了很久，待到深夜，终于云破月来。
刚刚被大雨洗刷过的夜空格外澄清，月光如练。
不过大雨洗刷了天空，却没能洗刷血迹，揽月轩内尸骸遍地，血色浸染。
宴南絮一直站在萧逸的尸体旁边，他身上的鲜血都已经结块，只有伤口还在慢慢溢出新鲜的血液……
“宿主……”系统小心翼翼道，“我们……把他的尸体带走吗？”
这是个合理的想法，可宴南絮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他该葬在历任剑阁尊主的墓中，该有全部剑阁弟子为他送行……”
“可是，九星宗还在，会不会不让剑阁收回尸身？会不会要对付剑阁？”
“不会。”宴南絮回答的很快，“九星宗要杀的只是我，他不至于去惹怒剑阁给自己添麻烦，不然一开始，他直接命令百家追杀我就是，何必费尽心思往我身上泼脏水。”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剑阁还是相信九星宗的，又往你身上泼脏水怎么办？”
若是又像上一次直接走，那还不是任由九星宗胡说八道？而且现在，萧逸还又死了……
“随他了……最多不过是众叛亲离。”
“可若是剑阁也……”
“那不正好？”
系统不再说话了，沉默下来。
宴南絮在萧逸身边蹲下，轻声道：“尊主，很抱歉我并不算是你师弟，不过我还是欠你一句‘师兄’……对不起……”
萧逸是给自己抵的命，此情难承，更难还。
明月依旧，月下人独还……
不出所料，几日后修仙界传出的消息是宴南絮疯了，真正的疯了，连昔日的尊主都杀了，丧心病狂，必须诛杀！
剑阁弟子赶到揽月轩收回尊主遗体，并且当场就发誓：此仇不共戴天！
苍殊没日没夜的练剑，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该相信什么？
尊主之死，让剑阁所有人都痛彻心扉，包括苍殊，但苍殊更无法相信，是宴南絮杀了尊主的。
然而宴南絮的弟子不相信，不代表剑阁其他弟子不相信。
议事厅中，有长老当众表示要革除宴南絮剑阁长老的身份，并且派遣所有弟子追杀。但有几位长老不同意，认为太过偏激，而且情况不明，由此暂时不提这事。
长老们是暂时不提了，弟子们可没那么友好──
经常有弟子用各种东西扔砸宴南絮的卧室书房，甚至有晚上尝试放火烧的。
苍殊他们处理起来还有心无力，这事剑阁内不会有人管的，所有管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苍殊不停的练剑，同时守在宴南絮的屋子旁边，他还要等师尊回来，等一个安好，等一个答案……
萧逸的葬礼也在众人悲伤的同时准备着，所有剑阁弟子一整天都要参加，不得有误。
南宫沐最近精神状态不算好，他是大师兄，一边要安抚这边的师弟师妹们，一边又要处理尊主的丧事；一边对着师兄师妹微笑相待，一边要忍受来自同门没有善意的眼神……实在是……很累啊。
身体累，心也乏……
明天是尊主入葬的日子，南宫沐不得闲，半夜里还在打点明日的事宜。
忽然烛火一闪，窗户莫名被风吹开，南宫沐抬头愣了一下，起身去关窗。
窗户关上，南宫沐一回头，猛然看见站在案边的白衣人，瞬间顿在原地。
“师、师尊……”南宫沐立刻走到宴南絮跟前，看着他，热泪盈眶，开口不提自己辛苦，反是问道：“师尊，你没事吧？”
听见这个问题，宴南絮明显也愣了一下，道：“你不问我什么吗？”
“师尊想说便会说，不想说，弟子断没有强行问的道理。”
看着眼前满目虔诚的大弟子，宴南絮解释道：“九星宗让飞仙谷用活人炼化怪物，我因遇见羽生殿弟子而得知情况，之后，他们先屠杀了羽生殿，再收买了唯一幸存的羽生殿弟子，想当场嫁祸给我，立即行刑，杀人灭口。
我杀了殿上之人。第二次在揽月轩，他们是有准备而来，尊主……尊主是为我挡箭而死……非我所杀。”
宴南絮抬头看着南宫沐，问道：“你相信我吗？”
南宫沐认真得点了点头。
宴南絮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明日，我想一同为尊主送行，你能帮我吗？”
宴南絮如今的情况是来不了的，众人以为是他杀的萧逸，怎配给他送行？所以宴南絮找到南宫沐，希望得到他的帮助，毕竟如果一个人，很容易在剑阁暴露。
而宴南絮，最是相信南宫沐。
这个要求，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南宫沐没有太多犹豫，很快答应了。
南宫沐开始为宴南絮安排明天的位置和衣物，缄默再三后，还是问道：“师尊，你不和其他人也说清楚吗？”
如果当众解释，就算剑阁的人不至于全都相信，但至少能有一半暂且排除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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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垂眸，“我马上要去做一些事情，一个人，更好。”
南宫沐失落的低下头，轻声道：“可是真的好多人都……他们上次差点烧了您屋子，还好苍师弟发现的及时，现在苍师弟没日没夜的在您屋子那边守着……”
“苍殊？你有和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南宫沐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没，没有，那些事我都没说，糖葫芦，佩剑什么的，他都不知道。”
宴南絮再次强调，“不要让他知道。”
南宫沐虽是不解，但仍是点了点头。
烛光绰约，南宫沐很快安排好明天的事宜，尽量万无一失的让宴南絮也能随同弟子一起送行。
“师尊……您到底要去做什么？您……会没有事的……对吗？”
南宫沐犹豫再三，还是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或者、或者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你就待在剑阁。”宴南絮立即否决了他的想法，语气不容置喙。
“你们……你们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可南宫沐坚持问道：“那师尊您呢？”
宴南絮看着他，最后点点头，轻声承诺道：“我也会没事的。”
第二十八章 修仙界（二十八）黄泉碧落
送行仪式第二天一早便开始进行。
众人先在大殿，等到时辰，棺椁抬起，引路下葬。
今日阴雨绵绵，倒真的符合每个人的心思，招魂幡随细雨扬起，铃声沉闷，白衣素锦。
送行的队伍绵延千里，剑阁全部弟子长老都在队伍，统一的白衣斗篷，默默前行。
宴南絮也在队伍中，斗篷宽大，几乎可以遮住半张脸，众人又都低着头，确实没什么人能发现宴南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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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细雨如丝。
行至半路，路遇一片柳林，正是柳絮纷飞的季节，漫天飞絮飘来，仿佛随行送别。
队伍中有人看到这场景，低声骂了句“晦气！”
随后被身边人提醒，立即禁声。
宴南絮听见了，知道他在骂什么，看着眼前飘飞的柳絮，垂眸不语。
招魂幡的铃声一路不断，最后停至历任剑阁尊主的墓园，柳絮不至，只余愈来愈大的细雨。
众人站定，招魂幡停。
雨中有人念出悼词──
“常怀桑梓，已归微尘。人生至此，天道宁论。
谨以湘江之清波，洞庭之落木，岳麓之孤云，君山之泪竹，更兼纸钱香烛，白酒清茶，自奠于灵前，涕泣而送归……”
众人默哀，有弟子掩面而泣，宴南絮抬眼见风雨如晦……
不过是昔我往矣，今我来思……
雨渐渐大了，仪式也进行的差不多，招魂幡铃声又响起，该回去了。
众人慢慢动身，宴南絮抓住手边的东西，一时没有动作，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人群之外的新坟……
就在这时，一旁的人突然靠近，抬手猛然掀开宴南絮的斗篷帽子──
“宴南絮？！！”
宴南絮刚刚分神，没能及时制止那人动作，面容完全展露在众人眼中，猝不及防。
随着那弟子又惊又怒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愣住，反应过来后迅速远离宴南絮，满脸戒备的将他围起来。
葬礼之上不允许带利器，所以没有人佩戴佩剑。
宴南絮亦是没想到这个情况，看着周围戒备愤怒的弟子，有点不知所措。
“你还来干什么？来兔死狐悲假惺惺吗？！”
“你不配再踏入剑阁，更不配来见尊主！”
“滚出去！”
咒骂之声响起，宴南絮站在中间一句话都没有说，细雨已经转变成大雨，他的斗篷被扯下，此刻雨水完全浸湿了全身。
一位长老站出来，厉声道：“都住嘴！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众弟子听了，都默默低头，不再说话。
长老看向宴南絮。
宴南絮曾经在剑阁其实和其他长老并没什么交集，有什么事都是萧逸直接和他说，他不怎么喜欢在众人面前露脸，萧逸便随他。
“宴南絮，”那长老正色，“我与你并不相熟，但我知道尊主最是信任你……所以，我最后问你，尊主，是不是你杀的？”
是不是自己杀的？
当然不是……但非自己所杀，却是因自己而死……
大雨磅礴，雨幕叫人眼前一片模糊，除了雨声，众人都在等着回答。
“是我……”这是宴南絮最后的答案。
声音中似乎无悲无喜，甚至无生无死。
“不是的……不是的！师尊！”南宫沐突然冲出来要辩驳，但立刻被门生制止住，按倒在地！
“放肆！”长老怒斥南宫沐。
宴南絮下意识上前一步想去帮南宫沐，不过很快停下动作，他现在，不应该去帮南宫沐……帮他反而是害他。
长老看着宴南絮，冷冷道：“我也听得出来，尊主的死非你所愿，但终是该血债血偿，从此你宴南絮与剑阁再无干系，恩断义绝！今日在尊主面前，不该见血光，他日再见，剑阁弟子定当手刃！！”
一旁的弟子心中悲愤，急切道：“长老！他──”
长老直言道：“他亦未曾带佩剑。”
宴南絮没有带佩剑，他是真的来叩拜送葬的。
大雨浇得宴南絮发丝凌散，看起来莫名有种草木凋零的凄美感。
宴南絮没有任何反驳，欠身对着长老行了一礼，默认。
随后却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身行至新坟碑前。
众弟子依旧戒备，但也没有挡他去路，慢慢让开。
旧土新坟，君埋泉下，我寄人间。
宴南絮拿出袖中一直放着的东西，俯身轻轻放在碑前……
是那剑穗，莹莹剔透，若霜雪织就。
故人之物，不宜再染血，更不应该染血……
此去生死茫茫，莫问归期。
宴南絮朝着新坟再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剑阁弟子站在两旁，警惕的看着宴南絮一路走过。
苍殊看着雨中逐渐靠近又渐行渐远的白衣身影，内心突然涌出莫大的害怕感，瞬间就要冲上前去，但是身边的师兄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师兄死死拽着苍殊，皱着眉，轻轻摇头。
苍殊顿了一下，再看过去，那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招魂幡铃声又起，混在雨声中，渡入彼岸……
宴南絮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他没有召来星渟，徒步走下山。
大雨打在身上甚至有点疼痛感，他感觉后背的疼痛感逐渐强烈，大概是伤口裂了。
那道鞭伤很难好，之前好不容易止血了，现在大雨浸湿，伤口又裂开，血色慢慢显现在白衣上又迅速被雨水冲刷变淡，恍惚看去，仿佛白衣上绣着朵朵桃花。
只是大雨拍打，桃花凋零，散落一地。
宴南絮路过那片柳林，已经看不见纷飞的柳絮了，雨水拍落飞絮，地上一片雪白，人间三月天却似寒冬积雪。
“宿主……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系统也不敢劝宴南絮什么，只是小心翼翼问道。
“把那些怪物处理掉，然后，杀了姚衡。”
“那，主角……”
“他会当上修真之主的……用我的方法。”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宿主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原剧情中，虽然没有明写，但还是暗示了，后来剑阁尊主药石无医，时日无多……”
宴南絮没有回话，最后回眸，遥望大雨中的剑阁──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第二十九章 修仙界（二十九）清洗
万林最近总睡不好，基本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
火云宫先前在百家门派中完全排不上名号，所以在飞仙谷伸出橄榄枝时，尽管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火云宫还是答应了。
自此有了飞仙谷的扶持，火云宫果然一路扶摇直上，堪堪挤进前十。
虽然将会永远受制于飞仙谷，但这又怎么样？有地位才是真的。
飞仙谷暗中收揽控制火云宫后，一开始没给火云宫太多任务，似乎只是试探的阶段，无非就是让他们抓一些偏远地区的村民什么的。
这点小事万林和他父亲完成的很爽快，横竖是些贱民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为了防止有村民发现不对劲去求救，他们直接抓人就抓一整个村子的人，飞仙谷要身体健壮的人，那些老弱妇孺直接杀了就是。
这方法果然好，飞仙谷也发现这么多门派中就属他们行事最谨慎利索，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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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仙谷更加信任他们了，飞仙谷谷主汪阳泽亲自会面，和他们聊了聊，表示可能需要在他们这边安置一个炼制存放场所。
至于这个炼制……自然就是炼制生人，飞仙谷说得好听，是让那些人发挥最大实力，变得更强，可是谁都知道，不就是把人变成怪物嘛……
火云宫一开始没什么意见，但听说这些人中甚至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后，他们开始犹豫了……
万一……那些门派闹过来……
汪阳泽看出他们的顾忌，言语之中暗示，这些是九星宗宗主安排的，不用担心。
一听到九星宗，万林他们瞬间不担心了，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九星宗啊，当今第一门派，他认同的事还担心什么？
于是火云宫一大片的地方都被改造，变成牢笼，变成炼化室，变成人间地狱……
不过说实话，万林很享受这一点，尤其是那些被抓到这里的门派弟子，不管他们之前多厉害，到了这里就都是任人宰割。
在那地狱里，万林感觉自己就是主宰。
凌月盟暖阁一事后，九星宗因羽生殿被屠一事召开审判会，万林得知宴南絮作为第一发现者参加审判，心中止不住暗喜──
这羽生殿为什么被屠九星宗会不知道吗？这个仿佛多此一举的审判绝对是给宴南絮准备的。
若是宴南絮直接死在审判殿，那就当报了自己当日之仇，那胸口一脚真的疼得很。
如果宴南絮没直接被杀，飞仙谷想把他也炼化一下，又恰好送到火云宫来……那可就更好了……
但是万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宴南絮当日直接屠了审判殿，一番血洗！
连飞仙谷谷主汪阳泽都死了！
万林开始慌了，他也怕啊，怕宴南絮找上门。
不过九星宗行动很迅速，立刻又借剑阁尊主之口，顺水推舟的在凌月盟举办了一场所谓的见证会。
第二次会议其实有邀请火云宫，但是万林和他父亲都不敢去，婉言谢绝了。
那日万林在家中不断的乞求宴南絮一定要死在凌月盟，他也不求别的了，宴南絮死了就好。
可天不遂人愿，没想到萧逸死了，宴南絮都没死……
而且不止如此，凌月盟的血洗过后，没几天九星宗就向火云宫加派了人手。
万林旁敲侧击的打听，最后得知，许多帮忙炼制怪物的门派都遭遇了屠杀，九星宗于是才赶紧加派人手来保护他们的……
笑话！这种保护有什么用？！
屠杀的人绝对就是宴南絮，两次大会，那么多名士聚集，最后都被血洗一番，来去自如，除非现在姚衡来，不然这点人手有什么用！！
但九星宗的人也绝对不允许他们现在逃走，必须守在火云宫，守在那帮怪物身边！
万林恨死九星宗了，可他没有办法，从第一天受制于人开始，他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如今万林每天都在祈求宴南絮不要发现火云宫，不要发现，千万不要发现……
如此胆战心惊的过了一段时日，万林自我催眠的都差不多了──也许宴南絮真的没有发现，毕竟他们做事都很“干净利索”。
这天，万林半夜惊醒，梦中厉鬼索命的场景太过恐怖，他惊魂未定的坐起身，不断的安慰自己：只是梦而已，梦……
万林想找杯水喝，奈何房中没有，他只好下床推门出去找。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闻虫鸣。
万林莫名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他没多想，只顾着快些找到水。
他一路找到厨房，想着直接到水缸里舀点水算了。
厨房里黑漆漆的，他没有提灯笼，凭着记忆找到水缸，立即舀起一碗水，仰头喝下──
水刚进入口中，万林瞬间瞪大了眼睛，将口中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好浓的血腥味！仿佛喝了一口血浆！
万林彻底清醒，同时也猛然发现刚刚的不对劲在哪里：九星宗加派人手后，每天夜里都有人值班巡逻，刚刚的这一路走过来，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万林冷汗直流，但依旧不断安慰自己：可能他们偷懒去了，可能这水……这水坏了……
这时，借着微弱的月光，万林隐隐看到水缸中有什么东西在漂浮，圆圆的，像个球。
万林下意识伸手把“球”捞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
恰好天空云雾散去，月光变强了些，万林一下子和一双眼睛对视上……近在咫尺的眼睛，瞪的极大，死不瞑目……
这是一个人的头！！！
“啊啊啊啊──！”
万林吓疯了，尖叫着把手中的头抛掉，那头颅一路滚了好远。
万林慌不择路的跑出厨房，他要逃！逃出火云宫！
但他一跑出来就看到庭院中站着的人，那人背对着他，立于月光之下，一身白衣。
本该是月下谪仙，可那身白袍上满是血迹，如同血骨生花，恐怖又妖艳。
万林浑身都在发抖，他拼命想迈开腿，然而内心的恐惧让他一点都动不了。
他就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月下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依旧是那样出尘的容貌，不同的是，这次那人脸上被溅了一点鲜血，虽没了仙风道骨之感，但却更显妖治妩媚……
可是不管有多惊艳，这人都是来索命的。
第三十章 修仙界（三十）神火之灵
宴南絮这么多天一直在清理九星宗隐藏在各个门派的炼尸场。
炼尸怪物的数量若统一算起来，已经初具规模，不过总体还是在筹备状态……
这种炼化极其残忍，效果确实也最好，人的灵识和全身灵力都在死后被强行封在尸体里，经过炼化，达到最强状态。
所以哪怕是普通人炼化出来后，一般修仙者都可能对付起来有困难，更不要提由修仙者炼化成的怪物了。
若不是那人心急，宴南絮又恰好撞破这事，再过个几年，这种怪物能组成大军，怕是黑化后的苍殊对付起来都胜算未知……
试炼场中倒时不时留有几个活人，奈何九星宗谨慎的很，那些尚且活着的人亦是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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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尝试救助他们，但没有一个活过七天的，他只能尽力满足他们最后的愿望，有的是想回家，有的是希望和家人葬在一处……
泥土的腥味一直不散，宴南絮这么多天葬了太多人。
那些人亦有给宴南絮道谢或者赠予遗物为谢礼的，宴南絮当面收下，最后都是和遗体一起埋葬或者偷偷还于亲朋。
宴南絮并没有特意透露炼化怪物的事，外人只知道他一路屠杀了不少门派。
剑阁和其他门派倒是有意去探查，但皆被九星宗拦下，剑阁刚刚失去尊主，面对九星宗也不好多说什么。
“宿主……您之后，要怎么办？”系统后来也不提什么方案了，宴南絮这些做法，实在都是剑走偏锋。
“怎么办？外面处理干净了，自然要去九星宗一趟。”
“您要去……找姚衡？”
“这番情况，重生者绝对就是他了吧，当然最后要去找他。”
“可是……可是宿主，在原本剧情中，除了主角，设定里姚衡就是最强者，宿主你可能……一个人没办法对付他的。”
宴南絮表现的很平静，只是道：“知道，我有办法的。”
救出来的人恰好有一个是舒星河的同乡，那人对生死倒也看淡，最后时刻只求宴南絮送他回家。
宴南絮答应送他到了家乡附近。
临走前，宴南絮犹豫再三，还是将当初的清心玉佩给了那人，拜托他若是有机会，帮自己送给舒星河的妹妹，只是作为满月礼，也不要提自己的名字。
游子归家永无期，可怜无定河边骨。
“苍师弟，你、你暂时别找大师兄了，他没事，只是长老说需要关禁闭一段时间……”
苍殊辩驳道：“我只是想和大师兄聊聊……真的找不到他了吗？”
那弟子看苍殊坚持的样子，无奈道：“不是我不让，现在……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见了，要是你执意要见他，长老发现了肯定连你一块儿罚！”
“我只是和他聊一会儿，就一会儿，长老不会发现的。”
那弟子终于是被磨得没有办法了，答应让苍殊进去一小会儿，再三叮嘱后才放他走了。
苍殊跑到关押禁闭弟子的牢房，一眼便看见了南宫沐。
南宫沐脸色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听见脚步声，微微抬眼看去，意外的看见是苍殊，立即精神了一点。
“大师兄，你还好吗？”
“我没事，现在、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
苍殊抿了抿唇，回答道：“一直有门派被莫名清洗屠杀，种种指向都表明……应该是师尊做的，不过剑阁想调查，九星宗一直有所阻拦，恐怕事情也没那么简单。”
剑阁也不傻，九星宗此举多少有点做贼心虚。
“那……师尊，师尊怎么说？”
“并没有找到师尊踪迹，各大门派都有派出弟子抓捕……”苍殊垂眸，“包括剑阁……”
剑阁甚至有直接下令，如有必要，可杀无赦。
“苍师弟！师尊没有杀尊主的，他和我说过的！”南宫沐高声道。
苍殊刚想回话，门口传来几道脚步声，一人语气不善道：“他和你说过？那他还在众弟子面前亲口承认是他杀的呢！”
几个弟子缓缓走过来，扫了南宫沐一眼，为首那个道：“他只是在你面前撒谎了，当着全部弟子面又不敢撒谎了而已！”
南宫沐反驳，“师尊不是这样的！”
“你还叫那小人‘师尊’？他那丧心病狂，该在闹市腰斩，遭万人唾骂！”
苍殊猛然抬头怒视那人，心绪纷乱，仿佛一团火在心中燃烧变旺。
“啊──”为首那弟子突然大叫一声，手上的灼烧感痛不欲生，众人看去，发现他的手臂上竟然凭空燃起火焰！
那弟子拼命想扑灭火焰，但火焰诡异的很，甚至不烧他的衣物，单单烧他的皮肤！
苍殊被弟子的惊呼声惊醒，看见他手臂上的火焰下意识想让它熄灭，而这样一个想法一出现，那火焰便瞬间消失。
弟子手臂上的衣物还完完整整的，但拉开袖子上的衣服，手臂上的皮肉已经被烧伤，还好不算特别严重，看着骇人罢了。
突如其来的诡异事件让当场的几人都不知所措，反倒是南宫沐抢先提醒道：“快去药楼，找专门对付烧伤的药膏，半个时辰内包扎好不会有事的。”
几人尚未有动作，门口看守的弟子跑来道：“各位，长老要来巡查了，快走吧！”
长老下令的是任何人不得和南宫沐见面，不管是宴南絮的弟子还是其他弟子。
众人只得匆匆离开。
那几个弟子出去后也没高兴和苍殊再说什么，火焰诡异，不知道从何而来，偏偏他们也不敢去和长老说，不然算是自己揭发自己了。
苍殊看着他们远去，再看看自己的右手，忽然想起在雪域时，那个莫名在自己掌心消失的神火之灵……
一个念头在心底升起……
苍殊看着不远处的一株枯木，心念微动……
枯木忽然无端生出火焰，并且甚至随苍殊的心念而动，一会儿火焰变小，一会儿又火焰变旺，再一会儿猛然熄灭，没有任何征兆……
这火……苍殊若有所思……
“其实主角后期最厉害的就是由那个雪族圣器觉醒的火灵之术了，”系统解说道：“天下明火，尽归于心，随念而动，不死不灭。”
“可惜他现在还没能完全控制，发挥不了最强力量……不过无所谓，反正我的任务只是让他当上修仙之主，之后的事，他自己努力去吧。”
第三十一章 修仙界（三十一）禁术之法
大殿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姚衡独自坐在主座之上，闭目养神。
他知道外面的情况，也知道今日绝对是个不眠之夜。
姚衡是用禁忌之法重生回来的。
这重生之术该是绝对的禁忌，据说若是使用，必将天地混乱，重归混沌，但是……他不在乎，自己都要死了，在乎这些东西做什么？
都是那个人，都是那个人害的！要是天地混乱那也是那个人的错──苍殊！
姚衡出身贫苦，村子里经常有人饿死，但他很特别，他拥有极高的修仙天赋，甚至无师自通，被九星宗的人发现，带回了宗门。
那时候九星宗还算不上第一门派，最多算个前五罢了。
姚衡的修炼一日千里，所有人都告诉他，自己是可以飞升成仙的，姚衡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那个村子里时常有人来找他寻求接济，他帮过两回，后来却感觉十分的麻烦……他想把那些人赶走，但是他们又马上会找过来……真的是，好烦好烦……
所以姚衡把后来找他的人都直接杀了……果然，清净了好多。
师门发现了这件事，掌门大怒，却最终也只是暗中罚了他几天的禁闭──姚衡是他们宗门的希望。
因为这件事，姚衡后来行事越发肆无忌惮，反正修仙看的是天资，他根骨上佳，怕什么？
然而到了真正飞升之时，他却发现，能达到飞升境界是一回事，能真正飞升进入仙界又是另外一回事……
掌门瞒了他，修仙者如果要真的脱胎换骨、离开人间，那不仅看修为，还要看功德。
奈何姚衡从小几乎没半点功德，也完全没养成积功德的性子。因为掌门知道，九星宗不需要一个“曾有过飞仙者”的名头，九星宗就是要一个活生生的飞仙者。
姚衡达到飞升境界就好了，不真正飞升，待在九星宗这才是最好。
所以姚衡后来也把掌门杀了。
他满身阴郁，却依旧顺水推舟接手了九星宗的掌门之位。
既然飞升需要功德，那就去积攒吧。
姚衡一开始在位，确实一直尝试做些好事，给那些百姓恩惠，获得了不少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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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景不长，有几年的时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本该是让所有人开心的盛世之景，姚衡却不这么认为。
人类有时候，在需要一个东西的时候趋之若鹜，在不需要一个东西的时候又弃如敝履……
天下太平，还需要修仙者做什么呢？还去感激他们什么呢？
甚至有些偏激的民众认为修仙者就不算纯正的人类了，是人间异类。
好巧不巧，姚衡那次去的城池对修仙者就不太友好，姚衡和弟子只是借过，城主急急忙忙的要赶他们走，如避蛇蝎。
当一个围观的孩童拿石头砸向姚衡时，姚衡那满身的戾气终于爆发！
整个城池无一人幸免！
姚衡发够了杀性，命令弟子把这惨案伪装成妖邪干的。
不过让姚衡意外的是，经过这个事，周围的人们开始害怕，又开始乞求修仙者庇护。
果然，那些人都是畜牲，不鞭打他们，他们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看着身上的功德慢慢的又开始聚集，姚衡找到了“方法”。
永无宁日、天下大乱，才是他的乐土。
自导自演的方法，真的让姚衡迅速积累了一大批功德。
他也谨慎，贫民百姓不用管，底下的门派，能拉拢的就拉拢，不能拉拢的就隐瞒着再找机会暗中打压。
可就在一切顺风顺水时，苍殊出现了，飞剑行空，踏业火而来。
“天道也真的是瞎了眼，叫你这么一个东西都能修炼到如此境界。”
苍殊言语不屑，死死把姚衡碾压在脚下。
但苍殊也没有直接杀了姚衡，他已经当上修仙之主了，不急着杀人，折磨人的方法，他多得是……
姚衡被关在特制的牢中，那里仿佛真正的十八层地狱，业火不熄，而且自己不会被烧死，只能生生受这灼烧之痛！
然而姚衡那时候还能忍，他知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和苍殊对战时，他下了咒，其实是个很简单并且弱小的咒，弱小到像苍殊这种人都不会注意。
那小小的咒是牵动心绪的，给一般人下的话，最多不过是让那人变得易怒一点，可对于苍殊来说……
姚衡不蠢，他反而是聪明的很，苍殊控制天下火焰，如同神明，但说到底苍殊依旧是凡人的身体，既是凡人之躯，神明之力如何能轻易控制？
这点小小的咒，只要被无限的放大，终有一日，苍殊会被自己的业火吞噬！
不过很可惜，姚衡没能等到那一天，反而等来了苍殊的愤怒虐杀，他不知道苍殊那天怎么突然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就要杀自己！
生死一刹那，姚衡想到了那个重生的禁忌之法……
重生于过去，姚衡并不知道苍殊具体是谁，总不能号召天下去杀一个叫“苍殊”的人，他的功德还是要的。
于是姚衡开始炼化怪物，他亲自动手，用活人试了整整五年，终于试出这个最完善的炼制方法。
他立即开始大面积炼化，他要在苍殊出现时，用这些把苍殊踩在脚下！
可笑的是，姚衡明明算好了一切，却出现了一个宴南絮。
姚衡确实认识宴南絮，记忆中那人虽然天资也是鼎佳，但尚不能和自己比，不喜人群，常年不参加什么聚会。
虽然不相熟，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是这样的──
宴南絮提剑缓缓从黑夜走入大殿，星渟本不染血，此刻却凝结着点点血珠，带血的白衣随走动微微飘起，如艳治的荼蘼花开……
姚衡抬眼看向宴南絮，那双眼睛平淡又清冷，他杀了一路的人走上大殿，竟依旧如此平静！
不管怎么说，“宴南絮”都不该是这样的！
不依不饶的追查，被污蔑不论其他反手便杀尽参与者，甚至不花一点心思去辩解，哪怕是剑阁误会，直接坐实了这个罪名，再一路杀上九星宗，站在这里与自己对峙……
这人绝对不是“宴南絮”！
他到底是谁？！
第三十二章 修仙界（三十二）破釜沉舟
宴南絮遥遥看向主座上的人，他就是此行最后的目标了。
姚衡先有了动作，冷笑道：“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什么人，毁了他整整几年筹备的计划！
“来杀你的人，仅此而已。”
“杀我……杀我……你们一个个都要来杀我做什么！？我只想得到我应得的，早日飞升，离开这蠢笨的人间！”姚衡愤然。
“从你杀第一个人开始，就应该准备好有人来杀你。”
姚衡冷哼一声，反问道：“那你呢？你这么多天，可杀了不少人。”
“自然。”血一旦沾上，便不用妄想洗净，宴南絮也不屑于此，手刃之人，未曾有悔。
过于淡漠的声音让姚衡心中怒火更甚，自己怕死，但宴南絮不怕死。
“好，好，你来杀我，那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吗！”姚衡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猛然从主座冲下，一掌劈去！
宴南絮立即提剑格挡，星渟挡下姚衡的攻击，但那巨大的力道消解不了，宴南絮一连退闪了好远，直到身体重重撞上了什么屏障才停下。
宴南絮下意识回头，看向凭空出现的屏障，这是个阵法结界，用来保护，亦可用来……囚人。
“结界已经开启，今天，要么你来杀了我，要么，你就死在这里！”
姚衡召出自己的长刀，挥刀而去！
迎面而来的灵气凶狠强劲，宴南絮只能快速躲避，长刀劈空，但那灵气直接荡平了一大片地面，砖块横飞，尘土弥漫！
宴南絮尚未站稳，刀鸣划空的声音又起，这次他只来得及提剑生生挡下，两方灵气相撞，宴南絮不敌，被击飞撞到一旁柱子上，内脏受击，直接吐出一口血。
“杀我？宴南絮，你怎么敢的啊？你全盛状态都不敌我，何况现在这种状态？”
宴南絮这半个多月来，又要诛杀暗中附属九星宗的门派，又要躲避追杀，状态能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刚刚他已经是一路杀到九星宗主殿的，体力本就有损耗。
宴南絮不答话，扶着柱子稍稍站直，而后松开星渟，使用剑诀让星渟飞起，从侧面刺向姚衡！
姚衡下意识看向飞来的佩剑，挥手用长刀击飞。
谁知此刻宴南絮突然冲到姚衡面前一脚踢下，姚衡暂时来不及再挥起长刀，便用手臂挡下。
但那被击飞的星渟转了两圈迅速回到宴南絮手中，姚衡用手臂格挡的瞬间宴南絮转身挥剑而下！
感觉到手臂上的刺痛，姚衡立即后退几步，看着手臂被划出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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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好久没有流过血了……
姚衡忽然莫名其妙笑起来，笑声阴恻恻的，整个表情都是扭曲的，叫人不寒而栗。
他举起受伤的手臂，沉声道：“宴南絮，怎么样？绝望吗？你刚刚用的是十成力吧，看看，不过如此。”
宴南絮用尽全力的攻击，不过是划开手臂一道伤口罢了，要杀姚衡？痴人说梦！
“不过，还是有点成效的，比如……”姚衡猛然又冲上去！“你彻底激怒我了！！我要把你杀了然后扔给狗啃！！”
宴南絮接不了他的全力冲击，只能躲避，然而这结界之内本身就这么大的空间，移动有限。
两人过招数回，姚衡长刀从侧边劈下，宴南絮再次提剑，拼命挡下。
但星渟终是握不住了，直接脱手飞入一旁的柱子中，宴南絮自己亦被灵气冲击，重重撞上屏障！
宴南絮的右手止不住的发抖，血液缓缓从指尖滑落，他整个右臂几乎都没了知觉，浑身血染，气息不稳，已是强弩之末……
姚衡握着刀缓缓靠近，他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可还没走几步，宴南絮忽然抬头，轻声从容道：“我有个事要告诉你。”
姚衡顿了一下，觉得这不过是个缓兵之计，但还是下意识问道：“什么？”
宴南絮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苍殊，其实就是我的弟子。”
宴南絮和系统分析过，姚衡应该是不知道苍殊剑阁弟子的身份，不然不至于大费周章搞这么一个怪物大军。
而在凌月盟和雪域的怪物袭击，比起有意蓄谋，更像是个意外。
姚衡大概自己都不知道炼化的这些怪物会主动的寻找攻击苍殊，估计是他研究炼制时恨意太过强烈，直接影响了这些没有灵识的怪物。
说实话，这本该是个意想不到的好事，谁知道却抢先暴露了自己，又恰好碰上宴南絮。
看着姚衡慢慢难看的脸色，宴南絮继续道：“而且他已经获得控制天下明火的能力了，所以说……”
宴南絮又笑了笑，一字一顿道：“你死定了……”
强大到恐怖的灵气伴着怒气席卷而来！姚衡手上的长刀都被灵气震碎，他直接冲上去要亲手把宴南絮撕碎！
就等这刻！
宴南絮拼尽全身灵气，引导着姚衡的灵气朝结界屏障上撞去！
姚衡太过气急，灵气没能完全把控，倒真的被宴南絮引导了过去，生生撞碎了那巨大的阵法结界！
结界一碎，宴南絮尚未喘过气，一只手猛然勒住他的脖颈，死死把他按倒在地！
天旋地转，宴南絮感受到后脑的冲击，一时间眼前忽明忽暗，万事不清。
耳边传来暴怒的声音：“你还想逃吗？？你能逃的掉吗！！那小杂种原来就是你徒弟啊！好，好啊！让我想想你怎么死才能让他的表情好看点！！”
姚衡手中的力道慢慢加强，过度缺氧让宴南絮神志不清。
姚衡看着手下人双眼迷离的样子，阴森道：“这样，我先废了你筋脉，然后把你扔给狗啃，最后再……”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受到一股极寒之气，而且诡异的是，这极寒不是从外而内的，而是由内而外！
姚衡迅速想用灵气阻挡寒气，但没有任何用处，那极强的寒气，连自己的灵气都不能撼动分毫！
谁？是谁！？？
姚衡疯狂的想转身看去，甚至松开了勒住宴南絮的手，但他只动了一点，身体就已经被完全冻住，由内而外，完完全全的冻结成冰人！
宴南絮终于喘过一口气，眼中清明后立刻左手召来星渟，挥剑用力劈下！
这一下没有任何灵力辅助，因为宴南絮真的已经使不出灵力了，但剑刃就这么生生劈开冰块──
顷刻间，姚衡变成万千碎冰，碎落一地！
第三十三章 修仙界（三十三）圣女之助
宴南絮知道自己不敌姚衡。
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都靠姚衡撑起来的，宴南絮不至于去送死。
所以他去找了雪族圣女。
宴南絮很早之前便让系统查过雪族圣女，得出的回复是：雪族圣女亦是飞升之人，甚至因为原书中对她的描述极少，她的束缚也最少，隐隐有窥探天机之迹。
若这世界还有人能真正对付姚衡，那一定是同为飞升之境的雪族圣女。
宴南絮在前一天去了雪域，飞雪连天，上次进入雪族领地时他有留心记住路，这次倒是派上了用场。
雪族似乎也不意外他的到来，上次那个领路人就在结界口等候。
“宴长老，圣女说你会再来，便让我在此等候。”
宴南絮行了一礼，表示需要见圣女一面。
那领路人愣了一下，转达道：“圣女之前说，若是宴长老执意要见面，是否想好了当日的预言？”
“当日的回答，自然就是今日的回答。”
领路人不再多言，道了一声“请”，领着宴南絮到了上次那个屋子。
推开门，里面依旧那般冰雪玉石的世界，不过这次不同的是珠石帘幕被拉起，一位女子正站在那里，看见宴南絮欠身行了一礼。
女子皮肤晶莹剔透，身着月白色罗裙，衣衫上多是冰珠装饰，微光闪烁。面上有一轻纱遮掩，只看见那双眼睛，双眸异色，一只是如火的明黄，一只是深海的幽蓝。
宴南絮回了一礼。
“叨扰，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你要杀姚衡，”圣女淡声道：“非我不愿意帮忙，只是我早已远离人间之事，领雪族避世不出。”
宴南絮并不意外这个回答，缓缓道：“您与姚衡都已达飞升境界，姚衡那是没法飞升，而您应该早就能飞升，但您不愿。”
这是系统查出来的，雪族圣女的功德早已圆满，却是自己迟迟不走。
终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您眷念人间，更加眷念雪族。”
圣女垂眸，并未否认，“就算如此，我亦不愿沾染干戈，姚衡是飞升之人，得天道注目，杀他，必将遭天道惩戒。”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用您来杀他，您帮助我就可，杀他，我来。”
但圣女依旧不愿松口，“宴长老……”
“圣女大人，如果我没查错，雪族之人其实都是将死之人，只是靠您，还有那神火才能延续至今。”
雪族拥有最高的修炼天赋，却普遍有先天的不治之症。
“你们一族从不点火，仅靠饮冰雪便可，外面皆传雪族是精灵，但你们其实只是人类，能这般还在天寒地冻的雪域存活的原因，便是靠那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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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族的不治之症，拿现代的话说就类似于艾滋病，抵抗力太差，一点小小的病毒都会让他们死亡，所以圣女选择定居于雪域，雪域冰冷，病毒都是极少。
但寒冷本身也是一个危险的点，圣女便找来神火，种在每个雪族人身体里，让他们永远不会受到严寒侵袭。
“你知道苍殊会带走神火之灵，但你拦不了他，你明白他是天道选定，只能对他表示友好，反正只要存在于雪族身体中的神火不被熄灭，族人也不会有事。”
圣女有点不安起来，“宴长老，您到底要说什么？”
宴南絮笑了笑，轻声道：“你们雪族身体里的神火熄不熄灭，只是苍殊的一个念头罢了，只要他一个念头，雪族没有人能活。那您觉得，我作为他师父，可不可以让他有这么一个念头呢？”
圣女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屋内无端出现一股寒气，吹得珠帘相撞击鸣。
感受到圣女的杀意，宴南絮继续道：“我来之前就已经用灵力给苍殊发了消息，不过是延时的，后天才会到他手上，如果我在那之前没有收回消息……人间虽好，若无亲朋，圣女也会觉得无趣吧。”
宴南絮这是在逼她，拿全族人的性命来逼她！
圣女不怕宴南絮，但她怕苍殊，苍殊是真正的天道大成者，至于苍殊会不会听宴南絮的话……一定会！
屋内珠帘撞击之声终于慢慢停下，圣女又恢复成之前的淡漠神色，只是眼神更冷了些。
“姚衡主杀伐，我虽与他同境界，可单论打斗我未必能赢他。”
“听闻雪族的极寒术法能在片刻之间将一个人的身体和灵气全部冰封，不知圣女可否用到姚衡身上？”
“……确实可以，但必须在他分神之时，而且，他身上需要有见血的伤口，寒气才能在无知无觉间入内，否则姚衡将会很容易把寒气逼出来。”
“好，”宴南絮回答的很快，“我会先伤了姚衡，还请圣女找准时机。”
圣女再次强调，“我的冰封也不过一柱香之内，你需要在这时候杀了他，我不会动手的。”
宴南絮行了一礼，从容道：“自然。”
如今姚衡已死，宴南絮费力站稳，对着面前的圣女道谢。
“你该兑现承诺，把消息收回来了。”
宴南絮笑了笑，“圣女不必担心，我从未发过那个消息。”
这句话让圣女表情有了变化，有些不解。
“若您不帮我，那消息也没什么意义。”
就算圣女不帮忙，宴南絮也没必要杀害雪族全族。
圣女明白了宴南絮的意思，周身冰冷消退了几分，他确实是来威胁自己的，但也从未想过伤自己的族人。
看宴南絮右臂流血不止，圣女手指微动，一道冰凉的寒气封住伤口，并慢慢愈治。
“多谢相助，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便可，圣女自可回去。”
宴南絮知道圣女并不喜欢管太多人间的事。
圣女看着他，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宴长老，这条路……已是死路，还请三思。”
宴南絮只是笑了笑，缓缓道：“我从未把它当作生路。”
此举必死，宴南絮早就知道。
姚衡已死，天下门派重洗，他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只差最后一步，只要苍殊来……
“宿主……”系统似乎想说什么。
“好了，不用劝了，我之前就说过，我会为他把一切处理好，只要他来接住，就行。”
第三十四章 修仙界（三十四）落寞时刻
宴南絮杀了姚衡。
这个消息隔天就传遍了修仙界，所有人皆是震惊。
要知道，姚衡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达到飞升境界的人，宴南絮怎么能杀的了他的？难道，宴南絮也达到了飞升之境？？！
这对仙门百家来说可是噩耗，宴南絮这么残忍弑杀，要是真达到至高境界，那必定天下大乱！
不过同时有一个好消息──宴南絮虽然杀了姚衡，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现在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百家门派各自整顿，特地开了一场大会，表示一定要在宴南絮尚未建立自己根基的时候将他诛杀，否则无法安抚那么多死在他手上的亡魂，修仙界亦不得安宁！
“宴南絮如今重伤，就在九星宗养伤，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啊！”
大会上各门派宗主正讨论下一步对策。
“就是进攻也不能贸然前去吧，两次血洗，宴南絮都是踏血而走，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
“好了，哪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那两次是太过意外了，我们这次做好万全准备，还能怕他不是？”
有人提议道：“要好好准备部署，不如……就让剑阁做领头人？”
“为什么？”底下立刻传出质疑，不过很快禁声。
“这个……杨长老，您怎么说？”
杨启便是此次代表剑阁参与的人。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做领头人的事，如果失败了自然是最惨，但如果成功了，那基本就是扬名立万，能确定为下一个第一门派了。
所以众人又是怕这事，又不想让剑阁独占了这好处，此时百家重洗，人人都想借这个机会上一层。
杨启知道这底下的人各怀心思，但他没有点破，剑阁也无意争夺什么，最终只是道：“能者居之，何须带领？每个人未必代表门派，代表自己便是。”
单独到个人，确实最能激发每个人的能力。
依照这个，大会最后讨论出方案──
众人回去整顿，明日便攻上九星宗，大家全力以赴，不论门派，谁诛杀了宴南絮，谁便是此次大战的头等功，百家将奉其为修真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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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众人讨论着的宴南絮，正在九星宗内随性的闲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他刚刚已经布置完殿外的结界阵法，这么多天的奔波，现在倒是难得的闲下来。
“宿主你在找什么吗？”
系统现在反正也认命了，都到这地步了，随宴南絮怎么搞了，所以它现在的心境意外的平和。
“在找花。”
九星宗不同于剑阁。
剑阁依山而建，内部多是草木花朵，一年四季皆有花开，建筑风格也是亭台水榭偏多，入画之景。
而九星宗，大抵是要撑得住“天下第一门派”的牌面，处处是琉璃砖瓦，富丽堂皇，气势巍峨……
见不得一点花草，连杂草都没有。
“这里好像没有吧……外面肯定有很多。”
“我当然知道外面有很多，但我现在可不敢出去。”宴南絮从容道：“我现在出去太容易死在外面了。”
与姚衡一战，他终是受了重伤，甚至……
宴南絮猛然咳嗽起来，而且一直停不下来，直到一声闷哼，素白的衣袖染上了鲜血，咳声终于停止……
宴南絮看着染血的袖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又要换一身衣服了。”
就算百家不来，宴南絮内伤难愈，也是活不过两个月的。
可惜啊，真的找不到花了。
宴南絮远远看了一眼高墙之外，转身缓缓走进内殿──似乎有点冷了……
这攻打九星宗的战事，剑阁并不强制，随弟子们自己的意愿。
不过许多弟子心中悲愤，早就跃跃欲试。
剑阁弟子一时少了许多人，变得有点空荡荡的。
“大师兄。”苍殊趁这个机会悄悄跑到禁闭的牢房。
南宫沐在这里消息不通，一直寝食难安，见到苍殊立即站了起来，急切问道：“苍师弟，现在外面怎么说？”
苍殊顿了一下，如实回答：“师尊杀了九星宗宗主，百家商讨，集结各方名士，只要能杀了师尊的……便奉为修真之主……进攻就在今日。”
南宫沐兀然瞪大了眼睛，眼神慌乱，忽然抓住苍殊的手，恳求道：“苍师弟，你不会杀师尊的对不对？你答应我不要杀师尊！”
要去杀宴南絮的人多的是，南宫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求苍殊不要杀宴南絮。
就好像……他潜意识认定，只有苍殊能杀了宴南絮。
苍殊见南宫沐这个反应，也有点茫然，但还是承诺道：“我当然不会！但我需要去，去见见师尊……大师兄我们一起去吧，我偷了钥匙。”
苍殊立即用钥匙将牢房打开。
南宫沐随他一起跑了出去，一路未曾见到有人阻拦，两个少年急匆匆离去。
杨启站在远处高楼上看着离开的两人，没有任何动作。
“呀，杨长老啊，你也没走？”
身后传来声响，杨启转头──是药楼的主事，景温瑜。
“景主事不也在这里？”
景温瑜笑了笑，从容道：“我只会治病救人，打打杀杀的我不会。”
“景主事谦虚了，您用毒是一绝，何来‘不会’之说？怕是不想吧。”
景温瑜听了也不恼，反而直言道：“对，我与宴南絮有些交情，不是很想去。哦对了，杨长老，您呢？这又是不去，又是放跑那两个弟子的……”
“这与景主事没关系吧。”
“对对……”景温瑜又话锋一转，“可是，我听说这次这个‘能者居之’的说法也是杨长老您提出来的……修仙之主，您怎么突然想到这么个名头的？”
杨启莫名有点烦躁，皱眉道：“你非要同我纠缠这些吗？”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好奇罢了。”
景温瑜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实在叫人生不出气来。
杨启不欲多言，转身要走。
“我不认为宴南絮会杀尊主，也不认为这一切是他丧心病狂。”
在与杨启擦肩而过时，景温瑜忽然发话，“杨长老您认为呢？”
杨启下意识转头看向景温瑜，那人眼神淡漠却又异常清明，无悲无喜却又十分坚定……
第三十五章 修仙界（三十五）前路已定
“杨长老您不用担心，事已至此，我也不会做什么的。”
景温瑜移开视线，承诺道。
杨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忽然道：“今年元宵节，众人写心愿于灯上，放飞于天……”
这句话似乎没头没尾的，但景温瑜依旧顺着接下，“对，那夜灯火如繁星，胜景如斯。”
“我无意看见了尊主写的心愿……”杨启轻声道：“一愿剑阁永安，万事顺利；二愿南絮无忧，平安喜乐……”
景温瑜会意，抿了抿唇，“尊主……不会希望看到这番结果的。”
杨启轻轻摇头，边走边道：“路是宴南絮自己选的。”
终究不过一句──事已至此……
“宿主，外面阵法启动了。”
“嗯。”宴南絮靠坐在回廊上，随意翻了翻手中的书。
“没事吗？”系统有点担心，毕竟宴南絮现在这个身体状态实在是……
“没事，”宴南絮合上书，闭目养神，“雪族圣女还帮我加固了一下，没个三四天阵法破不了，就等苍殊了，他有心法，半个时辰肯定能解决。”
而且依苍殊的性子，心法恐怕早是滚瓜烂熟，怕是都不用半个时辰。
“系统，你和我详细说一下，苍殊到底为什么当初会杀他师尊？”
“这个……”系统组织了一下语言，“当时真的是误杀，主角和他师尊争吵起来，一时没有收住杀气，而且宿主你知道的，火焰可随主角心念而动，所以当时就……”
“为什么争吵？”
“主角发现有人要暗杀自己，他在没有查清事实的情况下，诛杀了一个家族，全族无一幸免，恰好那其中有一个人与主角师尊有些交情，他便去质问主角。
哦，对了，那个人宿主你应该认识，就是剑阁药楼主事，景温瑜。
于夕颜当时又把暗杀的事陷害给主角师尊，并且说景温瑜就是证据，额……说两人有勾结谋害主角……表示主角师尊肯定会因为他的死来追责主角的……
主角听完就很生气啊，刚好师尊还就真的来质问他了……”
宴南絮追问：“就是因为这件事？”
“主要是这个，但也只算个爆发点吧，主角师尊之前就因为主角的行事方式，两人多有摩擦，再加上于夕颜不停煽风点火……”
“行事方式？他后来，行事方式很有问题吗？”
“确实，主角后期吧……基本就是，看心情杀人了……”
看心情杀人？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若不加以控制，走火入魔是必然。
苍殊和南宫沐赶到九星宗。
阵法结界吞噬了所有人，这阵法极强，但并没有发现具有攻击性，似乎只起到阻挡拖延的作用。
众人不知道宴南絮搞什么鬼，但既然没有攻击性，那便肆无忌惮冲就行。
苍殊和南宫沐亦进入了阵法。一阵强烈的明光闪过，再睁眼时，苍殊已经看不见南宫沐的身影。
准确来说，任何人的身影他都看不见了。刚刚人声鼎沸，此刻却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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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雾蒙蒙的一片，辨不清方向。
苍殊伸出手，指尖顷刻出现一团小小的火焰，火焰依着苍殊的意识，飞入前方未知的雾气之中。
如今的苍殊已经能比较熟练的运用自己的控火之术了，他知此法奇妙，不过尚未探其根本，宴南絮不在身边，他也不愿意去问别人。
火团一去不复返，苍殊微微皱眉。
看来这个结界还混入了幻境之法，属实精妙，怕不是自己所能破解的。
苍殊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身边的雾气，心中涌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这里的灵气运转规律，好熟悉啊。
阵法，破阵之法？心法！
苍殊猛然想起，当初宴南絮教给自己的那套心法，与这里的阵法，乃是同根同源。
只要用那心法，很容易就能找到此处阵眼。
不过师尊如果是给每个弟子都教了的，那应该早就有人见到他了吧。
宴南絮的弟子除了苍殊和南宫沐，自然也有不少前来的，但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是伤害宴南絮，这点苍殊一点儿也不担心。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师尊，然后问问师尊真正的情况，若他暂时不想说，那也算了，先带师尊走，对！先带他走！
宴南絮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回廊上睡着了。
在外面睡着有点冷，宴南絮想尝试醒来，可眼皮意外的十分沉重，完全睁不开。
好困，可是，也好冷啊……
逐渐的，宴南絮开始听见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师尊，师尊你别吓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带你去医治，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
是个厚重成熟的男声，可说这些话的语气却害怕又后悔，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师尊，求求你，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真的！求求你……师尊！”
“师尊──！”
梦中那人的声音和现实中的传来的声音重合，宴南絮立刻惊醒！
苍殊破开阵法，阵眼虽然已坏，但大阵还能再困住那些人一会儿，要抓紧时间！
苍殊立即跑进九星宗主殿，但一眼扫去并没有发现宴南絮。
他有点着急，边跑边喊：“师尊──”
可能是有哪位师兄已经来过，把师尊带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么一想苍殊冷静了一点，可转眼便看见一道白衣身影从主殿后面缓缓走来。
宴南絮和苍殊记忆中的样子并无不同，白衣如雪，霁月清风。
“师尊……”
“你倒是第一个来的，看来我教的心法除了你是真的没个好好学的。”宴南絮状似抱怨道。
“不是……我不知道师兄他们为什么还没进来，可能遇到什么意外了！”
但宴南絮明显不想和他说这些，示意道：“拔剑吧，你不拔剑，如何击败我，又如何杀我？”
“我不是来……我不会的！大师兄也来了的……”
苍殊急切的想说明来意，宴南絮却忽然冲到他面前，握着星渟生生给他来了一击！
巨大的疼痛让苍殊止不住后退几步，还好星渟尚未出鞘，不然刚刚苍殊就已经死了！
“拔剑，”宴南絮冷冷道：“我要让我感觉我曾经的弟子是个连剑都拔不出来的废物。”
第三十六章 修仙界（三十六）落定
“握剑虚软，下盘不稳，频频分神！你这么多天练剑就练了这么个结果？”
宴南絮飞速出招攻击苍殊，虽无灵力辅助，但胜在招式凌厉，单靠身手把苍殊逼得招架不及。
苍殊一连退出好远，“师尊！我……”
“住嘴。”宴南絮不等苍殊说完，又提剑送上一击！
苍殊下意识提剑格挡。
星渟破空而来，凛冽的剑气如风，联想到宴南絮平日那强劲的灵气，叫人不寒而栗。
求生的本能让苍殊立即尝试爆发出灵气抵御攻击──
苍殊的剑没能接的下星渟的攻势，但他的灵气却瞬间将宴南絮击飞！
星渟脱手掉到地面上，剑身击打砖石的声音异常明显……
宴南絮勉强站稳，他右手上的伤口又裂开，血水缓缓流下。
苍殊虽然是在宴南絮有伤的情况下击败他的，但这灵气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了。
这样的，再加上他的御火之术，大概也够了。
“师、师尊？！”
苍殊难以置信的看着这样一番场景，不应该啊，他怎么至于就这样伤了师尊？
而此刻的宴南絮却很平静，他像是有点累了，看着苍殊，淡声道：“你该杀了我了。”
苍殊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师尊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认为？我为什么要杀你？！”
难道师尊就认定自己是来杀他的吗？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这似乎确实是个问题，一个宴南絮之前并没有考虑的问题。
“我之前对你应该也不好。”
“可您是我师尊。”
宴南絮反驳，“给你家的是剑阁，给你温情的是你的师兄弟，与我无关。”
“有关系的！”苍殊坚持，“您是我师尊啊！我一直崇敬的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确实有时候不知道您想做什么，但只要您想，我一定会尽力的。”
“那我现在想你杀了我，然后当上修仙之主，你认为怎么样？”
这话仿佛玩笑一般，苍殊不解的抬头，只看见那双异常认真又淡漠的眼睛……
那眼睛中恍惚间只剩下苍凉一片，荒原大漠。没有了自己曾眷念的剑阁星空明月，看不见自己曾追寻的刚柔并济的江南风骨。
这不是苍殊想看到的。
苍殊后退了一步，缓缓摇头道：“不行，弟子，不愿。”
两人无言，大殿中一时寂静。
突然宴南絮眉头紧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他用手捂住嘴，但咳嗽之声反而越来越大，双眼紧闭，神情痛苦。
苍殊见这变故，愣了一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宴南絮忽然咳出血来，鲜血染红了白袖，异常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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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苍殊瞪大了眼睛，迅速朝宴南絮跑去。
宴南絮抬眼看向跑来的人，暂时没有动作。
两人距离一点点拉近，就在苍殊将要触碰到宴南絮的衣袖时，利剑刺入身体的声音猛然响起──
苍殊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佩剑……
有一只手决然的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狠狠的将剑刃刺入了面前人的身体里……
宴南絮死死握住苍殊抓着剑的手，这是他亲手炼制的佩剑，自当剑身锋利。
鲜血唇边溢出，一点点滴落在夺命的剑刃上，苍殊神情一片空白，愣愣的抬头看向宴南絮……
“师尊……”
宴南絮体力不支，站立不住，苍殊不知所措的接过，抱着他缓缓坐到地面上。
“师尊……师尊？”感受到手中温热的血液，苍殊彻底慌了，但他依旧没能完全回神，眼神中更多的是茫然。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苍殊眼神空洞，脑中一片空白，但身体先做出了反应，眼泪无声滑落，并且接连不止。
宴南絮虚弱的看着面前这个不停发抖流泪的少年，心中第一次对这孩子有了歉意──
他终究只是个渴求师长认同的孩子，可惜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尽到一个师父的责任。
苍殊慢慢回神，抱着宴南絮的力道也越来越重，茫然过后是巨大的悲伤绝望，还有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师尊……师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师尊，你教教我……”
苍殊几乎神志混乱了，甚至开始哽咽着求问宴南絮怎么办。
残阳如血，宴南絮亦是浑身血染，不过这一次，完全都是他自己的血了。
血液流失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但看着这样的苍殊，宴南絮也不好受。
那个梦中，哪怕早就成了修仙之主、杀人无数的苍殊在宴南絮死后都是那般慌张无措，更何况如今这个少年？
但是原剧情中的苍殊……
最后一刻，宴南絮以师长的身份，轻声道了一句：“初心长存……莫失，莫放……”
依照原剧情，不管怎么说，苍殊最后是入魔了的……
苍殊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看向宴南絮的眼睛，那双不再是永远的淡漠，而是怜爱的、温柔的、看待弟子的眼神。
这是真正给苍殊的眼神。
然而下一刻，那双眼睛闭上了，彻底闭上了……
苍殊呼吸停了一瞬，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想唤醒宴南絮，但话语死死的卡住……
他不敢。
苍殊就这么呆呆的抱着宴南絮坐在地上，感受到手上的血液温度慢慢变的冰冷，他忽然抓住了宴南絮垂落的手。
十分冰冷的触感，是属于死亡的寒冷。
苍殊愣愣的开始说些什么，他突然想起来，师尊怕冷不是吗？现在他一定很不舒服，所以才不理自己的，就像当时在雪域一样……
师尊只是不舒服，不是故意不理自己的。
苍殊开始一遍遍喊“师尊”，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不断回响，得不到另一个答复——
终究不会有人再回答什么的。
像是突然意识到这点，苍殊在某一个瞬间幡然醒悟──
师尊死了啊……
师尊死了，宴南絮死了，死在自己的佩剑下，死在自己怀里。
江南血染，杨柳衰败。再扬不起朦胧烟雨，如梦如幻；再飘不来飞絮连天，风景如歌。
苍殊坐在大殿地上，就这么看着夕阳缓缓落下、不见……
黑夜来袭。
大殿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隐隐的火光走近。
阵法已破，众人冲入大殿，但只见苍殊抱着宴南絮的尸体。那柄属于苍殊的佩剑还在尸体上，明晃晃表明着是谁杀了宴南絮……
“那个，是宴南絮之前的弟子吧？”
“大义灭亲吗？挺不容易啊。”
“哎，可惜我们白跑一趟，这小子……运气真好啊。”
絮絮叨叨的人声不绝于耳，但苍殊听不清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这时人群中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清大殿内的情况后，立即顿住，身形不稳的走到宴南絮身边，无力的跪了下来。
苍殊尚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大师兄。
南宫沐全身都在发抖，他深深地躬着身子，最后猛然抬头，拼命对着苍殊大喊──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不会杀师尊的！！！”
“不……不是……”苍殊低声重复着，轻轻摇头。
但南宫沐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喊道：“你为什么要杀师尊？！！你认为他对你不好？两次救你的都是他啊！知道你想吃糖葫芦故意走开的也是他！连这把剑都是他亲自给你炼制的！！”
这番话让苍殊再一次茫然起来，相救、糖葫芦，还有……佩剑？
苍殊其他的师兄弟此刻也赶来，看见这番场景，沉默不语。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这个结局。
有师兄定了定神，先上前要扶起南宫沐。
“师兄，为什么你们这么晚才来？你们不记得心法了吗？”苍殊神情有点呆滞，忽然问道。
那师兄微微皱眉，“心法？何时教过破阵心法了？”
没教过……
苍殊的视线缓缓转移到怀中人的身上──所以师尊只教给了自己，他在等自己来杀他，什么事都不告诉自己，这么残忍……
为什么……
苍殊的情绪刹那间达到顶峰！痛苦、悲伤、后悔、、恨意、不解……所有情绪全部交杂着涌上来！！
“宴南絮──！！！！”
灵气爆发，激荡天地，世间明火在顷刻变得耀眼夺目，然后又瞬间熄灭！
万家灯火全无，天地漆黑一片，若重归混沌。
第三十七章 末日（一）另一个时空
夜空澄清，星光闪闪。
然而在璀璨星光之下，却是一片荒芜人间。
乌鸦盘旋在半空，寻找食物，它看见一个人躺在暗处很久都没有动静，没有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具尸体了，末日之中，最常见的人类尸体，亦是乌鸦如今最常吃的食物。
乌鸦慢慢下落，可还没能靠近食物，那“尸体”忽然动了动手臂，而后缓缓坐起身来。
乌鸦被惊飞，瘆人的叫声在空旷的平原回荡，尽显凄凉之景。
“宿主宿主，你醒了吗？”
宴南絮这会儿头还有点昏，借着星光大致看了看四周，似乎是一处荒漠。
“这是哪儿？”宴南絮拍了拍头，尽量让自己清醒点。
“这里是另一个时空了，此处是城市郊区。”
“城市郊区？”宴南絮看了看这几乎一望无际的黑暗荒土，“哪个城市这么荒凉？”
“这边世界有点特别……”
这里是丧尸病毒爆发三年后的人类世界，末日废土，荒无人烟。
三年前几颗陨石意外降临地球，给人类带来了灭顶之灾。陨石伴随着一种极难检测的病毒，人类感染病毒会很快死去然后变成茹毛饮血的行尸走肉，病毒无药可医并且传播速度极快，三分之二的人直接因为空气传播而变成走尸，剩下的三分之一不受空气传播影响，但被咬到依旧会变成那种东西。
而原本这个世界的剧情设定中，作为主角的盛简行在末世之中学习成长，统领保护存活人类，帮助作为科学家的女主姚清暮研制出血清，最后拯救人类。
“所以宿主，这次的任务就是帮助主角完成拯救人类的使命。”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宴南絮追问：“那我这个人物在原本故事里有什么剧情吗？还有，这个世界有什么异常需要我去修正的？”
“这个人物原剧情里完全没有提及，宿主你可以随意发挥，至于这里的异常……”系统顿了一下，为难道：“我暂时也不是很确定根本问题出在哪里，不过、不过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主角现在已经变成走尸了……”
宴南絮本来刚刚站起身，正在边拍尘土边听系统介绍，听见这么一句，手上一顿。
“这是什么意思？开局即死局？”这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种情况的，明明这个时间线还只是故事开头，主角新手村还没出就直接被咬了，但是！宿主你不用担心，我有得到上面的权限，可以帮主角恢复成人类，不过权限只有一次，而且只对主角有用。”
换言之，哪怕宴南絮被咬了，系统都没有办法的。
宴南絮听了这话依旧微微皱眉，问道：“所以，盛简行现在在哪儿？”
“呃……不知道。”
“你这是要我满世界找一个无意识的走尸？”
察觉到宴南絮的低气压，系统赶忙道：“对不起，但我可以尝试去查，一定尽力查！一有消息就会告诉宿主你的！只是、只是一时半会儿确实不行，需要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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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揉了揉额头，瞭望荒漠中无边的黑暗，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难为系统了，不管怎么说都到这儿来了，先走出这里再说。
宴南絮感受了一下风的方向，顺风前行。风一般由空旷的平原吹来，顺风而走更容易找到城市。
宴南絮走了很久，食腐的乌鸦一直在半空盘旋，沙哑的叫声回荡不散。
星光慢慢隐去，薄暮晨光升起，宴南絮的视野范围更大了些，清晰的看见了路边的白骨，宴南絮扫了一眼，没再多看。
最后终于到了一所房子前，这房子就是在城市边缘的一所独户民房，只是早已破败不堪。
大门像是被什么冲破的，残破的很，宴南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了屋子。
很普通的小庭院，看样子原主人还挺有闲情雅致，有花坛有鱼塘，只是花坛早是杂草丛生，鱼塘也肮脏腥臭。
那鱼塘实在是闻着不对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里面腐烂了，宴南絮皱了皱眉，没有管，继续深入。
推开里屋的门，常年无人维修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推了一半就卡住了，像是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堵在门轴处。
宴南絮也没强行推开，目光扫了一下屋内，这个视角只能看见屋内有点凌乱的地面，不过地上喷洒的血迹还是十分明显的……宴南絮大概猜到门轴卡着什么东西了。
本想就这样退出去，谁知半开着的门被什么人猛然推开！
一只皮肤青灰的走尸从里屋冲了出来。
这是宴南絮来到这里第一次看见这东西，基本整体保持着人形，只是身体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眼珠凸起，让人感觉随时可以掉落下来。
看衣服装扮，它大概原本是在这里的女主人。
很明显这里不欢迎客人，那走尸迅速冲出来朝宴南絮扑去，动作敏捷，但也不至于到离谱的地步。
宴南絮及时闪避，他手上暂时没什么武器，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东西。
“宿主宿主！打头部，脑部损坏能彻底杀了它们。”
头部？宴南絮注意到不远处墙上露出来长长的钉子，待到走尸再一次扑过来时一脚踢歪了它的方向，伴随着冲击力，走尸的脑袋直接被钉子贯穿。
走尸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感觉不算很厉害。”和上个世界里姚衡炼制的那些怪物比起来，这走尸算得上弱不禁风了。
“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加成，不过主要就是太多了。”
第一批就是全球三分之二的人，然后再加上猝不及防被咬死感染的，数量上直接被碾压了。
“那看来女主的血清挺关键的。”毕竟终究任务是拯救人类。
宴南絮正在思索着要不要研究一下这走尸，庭院中的池塘忽然“哗啦”一声，水面无风自动，荡开水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而很快，一只残破腐烂的手忽然从水中伸出，并且慢慢上升，有东西爬出来了。
“宿主！这鬼东西怎么还水陆两栖啊啊啊！？”系统看见这么个水鬼一样的走尸，抢先崩溃。
从尸水里爬出来的走尸实在恶心的很，宴南絮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目光快速搜索四周，寻找武器。
然而走尸没有理智，不会选择留时间试探对手，直接冲上前来！
这东西不管从视觉还是嗅觉上都是一大冲击，宴南絮闪躲不急，正准备先一脚踹开它，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那走尸半路被什么东西击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它侧翻，整个头颅直接爆开！
第三十八章 末日（二）严家兄妹
走尸的血浆溅了一地，刚刚的声响应该是枪击声，有人在附近。
宴南絮微微皱眉，循着声音看去。
那人也没打算隐藏，击中走尸后便小跑过来，甚至主动打起招呼，“你好啊，方才情况紧急来不及出声提醒，没事吧？”
是个青年男子，看着眉目谦和，彬彬有礼的样子，手上还拿着刚刚射击的枪，身后跟着几人，像是个武装小队，好在应该没有敌意。
“没事，多谢。”宴南絮礼貌性的回复了一句。
那男子走到离宴南絮几米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开始认真打量他。
似乎察觉到宴南絮不太喜欢这种打量，男子主动解释道：“抱歉，可能冒犯了，但我需要简单确定一下你没有被感染。”
很合理谨慎的要求。这种末世一点差错都会致命。
“如你所见，我并没有被感染，当然你们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走远些，不会打扰你们。”
“不是，我们也没有要驱赶的意思，我们这边是一个自发组成的小队，平时就是会出来寻找物资或者搜救幸存者，如果可以的话想邀请你一起走。”
这实在是个很善意的邀请，而且宴南絮刚到这个世界，对于这里并不熟悉，确实需要一些过渡引导。
“你们一直这样广泛的邀请幸存者吗？不感觉很危险的。”宴南絮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那男子很明显也听出来了这层含义，但并没有不耐烦，反而坚定道：“我认为在这末世中，每一个活着的人，都该是同伴。”他看着宴南絮，伸出手微笑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严祈谦。”
宴南絮直视严祈谦的眼睛，两人目光交汇，最后宴南絮也伸出了手，回复道：“宴南絮。”
严祈谦笑容更甚，夸赞道：“‘南絮’吗？江南飞絮？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哎？宿主，你答应的这么爽快啊，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呢。”系统有点意外，毕竟它的印象里宴南絮习惯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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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世界我不熟悉，孤身一人确实不安全，而且这人也不像骗人。”严祈谦的眸光澄清，一点没有心虚的迹象。
“他确实不是骗人，严祈谦这个人物原剧情里有的，善良热情又行动力强，前期还挺重要。”
“你刚刚怎么不说？”
系统卡了一下，支支吾吾道：“这个，刚刚看见那个东西，被吓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宴南絮也是没话说，“那还有什么资料，快直接说。”
根据系统的介绍，严祈谦算是主角盛简行前期的一个引路人，盛简行有组织一个小型的幸存者聚集地，盛简行一开始加入了他的小队，学习身手枪法保护聚集地里的人，所以前期的剧情都是在聚集地里的。
不过后来严祈谦的妹妹严祈馨意外被咬，严祈谦知情不报，最后自己也被感染，聚集地里大乱，几乎所有人都死了，只剩盛简行逃了出来。
“其实按照原本的时间线，主角这个时间就应该在严祈谦身边了，但现在主角变成了走尸，剧情线被打乱，也不知道聚集地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了。”
“不过宿主你小心一点，严祈谦确实人挺好，但我没办法确定他妹妹什么时候被感染的，你要注意一点哦。”
这会儿严祈谦的小队寻找了一些物资，正带着宴南絮返程，车上严祈谦很热心给宴南絮介绍聚集地里的一些分工，希望新成员能适应。
“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中途严祈谦停顿时，宴南絮忽然问道。
听见这话严祈谦愣了一下，但还是很爽快点头道：“对，有一个妹妹，她叫严祈馨，南絮怎么知道的？”
宴南絮抬手示意了一下严祈谦的手腕，“很可爱的头绳，看起来是你特地戴着的，应该属于一个小女孩。”
“南絮观察力很好啊，这确实是我妹妹的，她不能和我一起出来，就让我戴着这个，嘱咐我一定要回去还给她。”
宴南絮轻轻笑了笑，道：“她很关心哥哥。”
提起妹妹严祈谦笑得更欢了，“对啊，小馨特别可爱，等回去我也给她介绍一下你，有一个漂亮的大哥哥来了，小馨一定特别开心！”
前排开车的人调笑道：“队长可疼这个妹妹了，用以前的话就叫妹控。”
严祈谦爽快回答：“那当然了，小馨是我妹妹啊，亲妹妹！”
车上气氛其乐融融的，宴南絮忽然不动声色问道：“那令妹平时会跟着小队出来吗？”
“当然不会，”严祈谦不假思索，“我绝对不会让她出来的。”
从来不出来，那怎么会被感染？
“那个宿主，这里和原剧情好像不一样，原剧情里严祈馨确实不怎么出来，但有时候她会缠着严祈谦，严祈谦心软就会同意她跟着。”系统及时解释。
不一样了，是因为盛简行变成了走尸吗？蝴蝶效应？
宴南絮正在暗自思索，没注意车已经停下了，严祈谦打开车门，此时天已大亮，阳光灿烂，隐隐有人的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么，欢迎到新家，南絮。”严祈谦微笑道。
宴南絮走下车，聚集地的全貌显现在眼前，这里大概之前是一个工厂，不算特别大，奈何胜在四周围防守特别严密，再加上后期加固，易守难攻，不易被入侵。
有人前来接应严祈谦他们，见到宴南絮这个新人倒也不意外，友好的打了一声招呼。
严祈谦带新成员熟悉聚集地的环境，这边大概一百多人的样子，每个人各司其职，倒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边分工的话一般也就是看每个人的特长，南絮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以前，是老师。”
“老师啊，教什么科目的？”
“历史。”
听到这儿严祈谦似乎有点为难起来了，确实这么个职业在末世中实在没什么实用价值。
宴南絮主动道：“不用特意安排，我加入你的小队。”
严祈谦的武装小队主要就是负责平时外出，危险系数高，但宴南絮需要寻找已经变成走尸的主角，这个身份和走尸接触的几率高一些。
然而严祈谦不太同意，劝道：“不要逞强，外出的行动是很危险的。”
宴南絮直言，“你未必打得过我。”
“哦？”严祈谦听了这个反而来了兴致，笑道：“那我们比试比试？那边就有试练场。”
宴南絮应下。
两人正准备走，忽然跑来一个女孩，女孩本是径直朝这边来，看见宴南絮后却立即停住脚步，甚至有点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微微低头，冲着严祈谦轻声喊了一声：“哥哥。”
第三十九章 末日（三）训练
严祈谦注意到女孩后立刻走近，摸了摸女孩的头，温声道：“小馨来了啊，看，这是新来的大哥哥哦，小馨又有新邻居了呢。”
宴南絮礼貌问好，“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严祈馨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看着娇小玲珑，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躲在严祈谦身后望着宴南絮，怯生生的。
“小馨，人家在和你打招呼哦。”严祈谦提醒。
“你、你好。”严祈馨探头说完一句就又躲回哥哥身后。
“抱歉啊，我妹妹，有点怕生。”
宴南絮轻声道：“无事。”
严祈谦看了看躲着的妹妹，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样吧南絮，你先去试练场，我把妹妹送回去，随后就到，行吗？”
宴南絮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暂时分开。
“不对啊，宿主，原剧情里严祈馨是个挺活泼的女孩，怎么现在这么怕人？”路上系统疑惑的嘀咕道。
宴南絮随意猜测，“会不会是已经感染了，所以怕见人？”
“不对，”系统直接否定，“设定里被感染的人会迅速变得虚弱，刚刚严祈馨的虽然怕人，但谈不上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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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条件太少，暂时不变应万变吧。
这边试练场是一块很大的空地，场地上有几个人正在练习射击和组装武器，有人注意到宴南絮的到来，皆是友善的问好。
没一会儿严祈谦就到了，两人按约定比试。
严祈谦本来还有所保留的出招，没想到宴南絮身手这么敏捷干脆，或许力量不算十分出众，然而胜在快准狠，动作干净利索，叫人不得不防，很容易便陷入被动。
再一次格挡下宴南絮的攻击后，严祈谦主动喊了暂停，活动了一下有点麻的手臂，肯定道：“你刚刚没用十成力吧。”
宴南絮顿了一下，回复道：“只是比试而已。”
言下之意，确实没有用全力。
严祈谦从容笑道：“所以啊，是我输了。”
宴南絮若是用全力，严祈谦的手臂可就不止是麻了。
“不过，”严祈谦话锋一转，“既然是比试我们也全面一点，遇见走尸近身搏斗其实是下策，如果可以的话远程解决最好，所以我们要不要再比比射击？”
这话不错，如今是现代，热武器主导，安全且杀伤力大。
旁边就是射击区，枪支弹药在末世必不可少，严祈谦递给宴南絮一把手枪。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接过，然后直白道：“我认输，惭愧，热武器我并不懂。”
这个回答严祈谦并不意外，像是料定了这点，“那我们也算，各有长短吧。”
“所以，我还可以入队吗？”宴南絮追问。
“当然可以，只要有这个决心，并且有自保能力的，都可以入队，不过对于南絮你，我要求高一点，你需要学会这些热武器。”
严祈谦将手里的枪展示一遍，拆开弹夹又再次组装，边动手边解说道：“你需要认识这些枪的种类，学会它们的组装和使用。”
最后严祈谦看着宴南絮，右手提枪，盲狙远处的靶子，直接一发正中红心！
严祈谦甚至都没有看一眼结果，脸上依旧是那样从容的笑，问道：“这样可以吗？南絮？”
“好。”
宴南絮猜到，严祈谦大概是想培养他，一个近战远战皆优秀的人，自然对聚集地安全是一大保障。
严祈谦是聚集地的统领者，这种想法无可厚非，甚至该说是十分正确。宴南絮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回绝。
宴南絮对于枪支的训练就此开始。
组装换弹一定要迅速，开枪一定要稳，连续射击时最好不要犹豫。
宴南絮底子好，这些上手也快，严祈谦亲自给他指导。
不得不说严祈谦对于这一方面真的是个很优秀的老师，指导认真，眼光也很毒辣，几天的观察让他很快看出宴南絮的优势与不足。
宴南絮用枪上手很快，组装步骤什么的不在话下，开枪果断，但难以长时间维持，说白了就是爆发力很强持久力不行。
适合突围和应对零散性的走尸，但遇到尸群会比较危险。
不过严祈谦很惊喜的发现，宴南絮的远程狙击能力十分出众，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确定目标进行精准狙击。练习中最佳狙击距离甚至可以在一千米之外。
“南絮你真的很厉害啊，假以时日，我感觉我这个队长可以退休一下了。”严祈谦看着这几日训练成果，感慨道。
“说笑了，速成的一些本事，局限性还是大。”
严祈谦笑着摇了摇头，转了话题道：“明天小队要再出去搜寻一番，你一起来吗？顺便让我看看实战成果。”
“自然。”
“哦，对了……”严祈谦忽然想到什么，跑到一边翻了翻自己的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如愿从包中翻出一把精致的短刀，边递给宴南絮边道：“虽说热武器是主导，但总会有特殊情况，有时候冷武器在一些方面十分管用，随身携带一个的好。”
宴南絮接过短刀，这刀还带着刀鞘，上面有繁复精致的纹路，拉开刀鞘，银色的刀身透着微光，实在是一把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宝刀。
严祈谦的判断很准，他看出宴南絮的进攻方式和动作比较干脆，直击要害，由此长刀反而会限制住他动作的灵活性，短刀最为合适。
不过这刀……
“这是把古刀？”宴南絮看出形制纹路，这大概是把唐刀，古代刀剑工艺最为登峰造极时的产物。
“对，古法炼制，时代洗刷，绝对可靠！”
看来这是份礼物，宴南絮倒也没推辞，收下道谢。
严祈谦笑了笑，正准备再聊些什么，忽然发现严祈馨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训练场。
“小馨，你怎么来了？不要随便乱跑啊。”严祈谦立即走到妹妹身边，皱眉轻声道。
严祈谦没说话，拉了拉哥哥的袖子，似乎是要他一起回去，然后转头看了看一边的宴南絮，眼神淡淡的。
严祈馨现在不怕宴南絮了，只是对他一直冷漠的很，一点不像周围人说的可爱懂事的模样。
严祈谦似乎发觉妹妹对宴南絮不太友好，只能歉意的朝他点头致意。
宴南絮也不叫他为难，主动和严祈谦道别。
“宿主，这个严祈馨真的好不正常啊，一点都不友好，太不正常了！”
“好像是有点不正常，不过……我又感觉有点奇怪，说不上的奇怪。”而且这份奇怪似乎不是来自于严祈馨。
“哪儿奇怪？就是严祈馨奇怪啊！”
系统继续嘀咕道：“话说啊宿主，你这回很有耐心啊，愿意慢慢来，你看我们这样不急不慢的不是挺好的嘛，徐徐图之嘛，不要像上次那么着急啦。”
“急？我当然急了，可我急要有用呢，我自认没本事从茫茫尸海中找出那个游荡的主角，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盛简行现在在哪儿了？查出来了吗？”
系统瞬间卡壳，半晌后，疯狂道歉，“对不起宿主，但是真的要时间，我发誓我在努力找，很努力的找！”
第四十章 末日（四）突发状况
小队外出也有具体方向规划，一般都会避开城市中心的闹市，那里虽然可能物资更多，但人流量大同样意味着走尸群庞大，危险系数太高，不必冒这个险。
“如果遇见少量走尸并且对周边走尸数量不确定的话，使用手枪时最好加上消音设备，避免引来更多走尸被包围……”
车上严祈谦再次给宴南絮强调具体事项，他似乎依旧有点不放心。
宴南絮没打断他，安静听完。
下车后步行进入小街道，明面上的游荡的走尸最好清理，远程解决就行，这街道狭小且凌乱，严祈谦提示众人小心暗处冲出来的走尸。
这街道左右大部分店铺都是卖衣帽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搜索价值，众人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个便利店，从外面看损坏还不算特别严重。
严祈谦观察了一下，示意可以尝试进入。
有两人先行从门口小心进入，便利店内十分安静，那两人刚刚踏过门槛，忽然，便利店上方传来响亮的“叮咚”声，伴随着一道“欢迎光临”。该死，这么多年了，没人想到这感应装置竟然还能有电！？
这声音一出，从便利店暗处的内侧房间里，忽然陆陆续续涌出一大批走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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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被吓得一个激灵，难以置信道：“这帮东西大白天躲里面睡觉吗？？怎么刚刚一个都看不见，现在一下子来这么多？！”
确实有点奇怪，整个街道除了最外边零散几个走尸，其他的仿佛全部蹲点守在这个便利店。
走尸行动迅速，距离快速拉近，严祈谦和宴南絮当机立断开枪射击，其他人也赶忙举起枪。
然而距离太近，走尸数量又不少，有几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开枪走尸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宴南絮一脚踢开同伴身侧的走尸。
近战不可避免，宴南絮翻手抽出腰间的短刀，银光乍现，眼前的两只走尸双双倒地。
宴南絮左手提刀，右手握枪，近程的走尸挥刀斩杀，远程一点的直接开枪射杀，两手配合，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再加上队友大多已经回神，走尸的突然袭击变得无效，很快形式逆转！
宴南絮连开三枪，击杀最后的一只走尸，看着满地无法动作的尸体，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便利店依旧回荡着“叮咚、叮咚”的机器播报声，宴南絮抬头看着门上那闪着红灯的感应器若有所思。
“快安静点吧！很吵！”队伍里有个人似乎终于忍不住了，一枪打过去！
“啪嗒”一声，感应器和播报器一齐落下来，摔得稀碎，里面的电池被甩出来滚落一旁。
宴南絮微微皱眉，转头看向走尸原本藏匿的里屋，那里面没有光线，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宴南絮提枪戒备，慢慢靠近里屋门口……
“我可算看到活人了！你们能来太好了！”这时便利店门口外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人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立即戒备。
“别担心别担心，是我，我是个活人，没有感染。”一个年轻男子举着双手走过来，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严祈谦扫视了那人几眼，向队友表示安全。
“你好。”严祈谦依旧主动打招呼。
“你好你好，”那人似乎十分的激动，上来就握住严祈谦的手，“能看见你们太好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可怕了，可算找到组织了！我可以加入你们吗？能带我走吗？”
这么积极主动的态度给严祈谦都搞的有点猝不及防，但还是友善道：“自然，我们本身也是来找幸存者的。”
那人活像见了亲人，就差没抱着严祈谦哭一顿。在严祈谦表示他们还有一个聚集地后那人更激动了。
“我叫张摩，队长叫我小摩就行，我们赶紧走吧，哦，拿点东西补给赶紧走，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你说你一直在这个街道附近，那你刚刚在什么地方的？”宴南絮忽然发问道。
张摩本来还在催促严祈谦，被宴南絮这么一问，顿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就、就东边啊，就躲在一个店里，我平时都不敢出去的，外面太危险了！”
宴南絮紧接着追问：“东边哪个地方？哪个店铺或者哪个角落？”
“我、我没注意啊！你这人什么意思，问我这个干嘛，找事吗？”
严祈谦亦是不解，“南絮？”
宴南絮拿起一旁货架上的罐头，货架上有锈迹也有血迹，这在末世中不奇怪，然而……
“这血痕是在罐头底下的，证明这罐头是在血溅上去后被人再次摆上架的，这里被人精心收拾过，所以从外看上去比较安全的样子。”
“还有门口那个感应播报器，那是电池供电的，看那电池新的很，有人在定时更换。”
“南絮你的意思是，这个便利店是有人特意设置的陷阱？”严祈谦解读道。
“你这家伙什么意思？！想说我有问题就靠猜测含血喷人？”张摩有些急了。
“那好，现在就搜索看看，这便利店有没有后门，那里屋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宴南絮沉声道：“你或许可以解释一下你裤子上别的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儿张摩脸色一变，猛地伸手捂住裤子上的东西，后退数步。
“我想应该就是那几只走尸缺的东西吧。”方才打斗时宴南絮有注意到，有几只走尸的小拇指都没有了，走尸缺胳膊少腿是常见的，但唯独少了小拇指可不常见。
这张摩也是够变态，把小拇指串成一串，别在裤子上，乍一看就像什么链条装饰品，怨不得严祈谦一开始没发现。
张摩脸色变得很差，顾左言它道：“你管是什么东西呢……我看你们就是不想带着我，不想救直说，何必在这里假言假意的……”
言语之间，张摩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指尖微动即将触到什么开关！
瞬息之间，宴南絮眼神一凝，猛然出手击倒张摩，他手中的遥控开关飞出，众人看清，立即也上次制住张摩。
张摩还要挣扎着去抢掉落的遥控，严祈谦一脚踢远开关，张摩眼神狠戾与刚刚判若两人，破口咒骂起来。
第四十一章 末日（五）萤火虫
这条街的走尸，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张摩养的。
张摩在一定程度上驯化了这些走尸，这些走尸就是张摩的武器，而可怜的过路行人，大多成了走尸的口粮。
便利店里屋连着旁边的大仓库，里面有关走尸的笼子，也有分尸屠宰的场地。
屠宰场鲜血淋漓，宴南絮当场就举枪要直接杀了张摩，却被严祈谦拦下。
严祈谦还是要带他回聚集地。
“这种人还带回去做什么？”
“他也是人，是活人，若能回头倒也未必无药可救，给个机会吧。”
“这种人不会回头，也不配拥有机会！”
分尸场上血迹斑斑、残肢遍地，哪是有一点三观的人会做的事？！
可严祈谦偏偏很坚持，安抚道：“南絮，我来处理这些事，你不用管，我保证会好的，没事的。”
同行的其他人对严祈谦的决定也不反对，宴南絮没再说什么。
众人把张摩绑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张摩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挑衅，看着宴南絮的样子道：“你别说啊，你这副想我死又不能弄死的样子，还挺好看。”
然后收获了宴南絮一个顶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回去的路上严祈谦给宴南絮做心理辅导，解释道：“末日之中人类本就不多了，相互扶持才是好的，我们可以尝试改造他。”
“如果都能完美的改造一个人，那人类社会干嘛需要法律？本性难移如何改。”
“会的，他会改变的，每个人都可以融入我们，就像找到归宿和家庭一样。”严祈谦坚持道。
宴南絮无法认同。
“宿主，你也不要太在意，原本剧情中严祈谦就有点理想主义。”
理想主义？末世之中的理想主义几乎不可能实现。
回到聚集地，张摩被绑着准备先送到关押所。
严祈馨知道他们回来，又跑过来找哥哥了。
张摩看见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压低声音道：“小姑娘，你的手指真好看啊……”
系统听了一阵胆寒，“宿主，这人真的是个变态吧。”
然而意外的是，怕生的严祈馨反倒是没怕这个阴森诡异的人，看着张摩，眼神淡淡的。
严祈谦很明显也察觉到了张摩的视线，赶紧将妹妹拉到身后，想了想拜托宴南絮道：“南絮，你先帮我把小馨送回去好吗？我处理一下这边的情况。”
宴南絮应下。
严祈谦他们压着张摩去了关押所，严祈馨望着哥哥走远了，然后乖乖跟着宴南絮回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
到了严祈馨住的地方，宴南絮停下示意她进去，这小姑娘不知道怎么了，站在门口看着宴南絮，就是不进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宴南絮实在没办法，开口道：“快点进去吧，不要乱跑出来，你哥哥会担心的。”
说着宴南絮尝试着轻轻推严祈馨进去，谁知严祈馨忽然抓住他的手，死死的握住！
宴南絮下意识抽回手，但一下竟然没抽回来，这小姑娘的力气意外的大。
“严祈馨！”左手上甚至已经传来痛感，宴南絮提高了音量，右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短刀上，随时准备拔出！
但就在这一刻，严祈馨猛然收手，瞬间跑进房子直接关上了门。
宴南絮看她这一系列动作有点不知所措，刚刚被抓住的手掌并无大碍，只是勒得狠了，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宿主，这严祈馨是不是在这边末日待久了，有点精神出问题了？”系统刚刚都怕严祈馨暴起咬人，结果什么都没有。
宴南絮看着手心的红痕，皱眉轻声道：“不清楚。”
严祈馨确实很奇怪，但偏偏一点头绪都没有。
夜晚入睡，末日的总是黑夜宁静却未必安全。
宴南絮睡觉一般不深。恍惚间他隐隐听见什么声音，似乎是很遥远的声响，如同飘忽在风中……然后声音慢慢逼近，逐渐清晰。最后，声响像是忽然在脑中炸开，凄厉惨绝！
宴南絮惊醒！
屋子里很宁静，宴南絮立即下床打开门。那声音像是什么人的惨叫。
然而屋外同样很安静，没有一点骚乱的迹象，刚刚的声音仿佛只是梦境。宴南絮头有点疼，犹豫了一下，继续朝外边走去。
手电筒的光忽然照到眼前，宴南絮眼睛被刺了一下，一时慌神。
“南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宴南絮没想到这么巧撞上了严祈谦。
严祈谦应该是刚好在这边巡逻的，聚集地晚上也都会安排人轮班巡逻。
“我好像，听见什么人的叫声。”
“叫声？没有啊，我一直在附近巡逻，而且其他地点的值班人员也没有通报有什么异常。”
夜晚沉静，确实不该有什么惨叫声的，只是……
看宴南絮脸色不好，严祈谦安慰道：“南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不要担心，这边很安全，没事的。”
噩梦吗？或许真的只是梦而已……宴南絮按了按眉心，眉头却未曾舒缓。
严祈谦看宴南絮的样子似乎有点不放心，想了想，灵光一闪，道：“南絮你等一下啊……”
笔趣阁
然后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圆球状的东西，仔细看那东西还在有规律的闪着微光。严祈谦兴冲冲的把那东西给了宴南絮。
这像是一个用草编出来的小笼子，里面是一只萤火虫。宴南絮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点茫然，“这是？”
“我做的，”严祈谦笑道：“给小馨准备的，她有点怕黑，一个人睡觉容易做噩梦，但是有萤火虫她就不会怕了。”
严祈谦说着哼起一首儿歌，“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像是哄孩子睡觉的儿歌，宴南絮有点哭笑不得，“你唱给我听做什么呢？”
严祈谦直白道：“希望南絮不要做噩梦、不要被噩梦困扰啊。小馨是我妹妹，而南絮就像我弟弟一样，我希望你们两个人都好好的。”
严祈谦说话的语气，对比平时的友善和煦，又多了几分亲切温柔。
宴南絮看着面前的人，抿了抿唇，还是推辞道：“不了，这是你给妹妹准备的……”
“这个不用担心，还有好多，我分分钟做几十个。”严祈谦直接打断了他，推着宴南絮要返回住处，语调轻快道：“南絮快去睡吧，明天还有任务哦，没事，我一直在外面巡逻。”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从来没有人给宴南絮唱过儿歌，而且还是这种用来哄孩子睡觉的语气来唱，宴南絮感觉有点好笑，却终究是没打断那个唱歌的人。
萤火虫的光芒，缱绻而美好，然而，从来不得长久。
第四十二章 末日（六）异变
后半夜再无梦。
第二天一早，宴南絮依照往常一样先去训练场，聚集地的人作息都十分有规律，路上的人不少，大家都很热情的打招呼，宴南絮也一一应下。
不过到了聚集地宴南絮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张摩也在这里。
训练场的人正在给张摩介绍什么东西，他听得也十分认真的样子和众人相处似乎其乐融融的。
“这这这……宿主，这变态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系统警铃大作。
张摩也发现这边来了人，转头看过来，见到宴南絮，十分热情的招手笑了笑。
说实话这笑容看着是友善，但宴南絮看到他就想到昨天的分尸场的景象，于是这笑容就怎么看怎么的诡异，下意识便把手放在腰间的短刀上。
张摩注意到他的戒备，没有丝毫生气，反而很理解的保持了一点距离，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抱歉之前的我让你十分防备，但是从今天开始我是全新的我。”
张摩说这话的时候尤其的真挚，甚至真挚得带了点虔诚……
宴南絮并没有放下警惕，训练场的其他几个人也跑过来，笑着道：“对啊，他也很厉害的，我们以后就是同伴了，是一家人。”
几个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宴南絮看着他们面色深沉。
这大概算是宴南絮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观察这聚集地里其他人，其他时候他一般把注意力放在严祈谦和严祈馨身上，对于聚集地的其他人，他基本只有一个印象……一个共同的印象。
宴南絮缓缓后退了几步，说了一声告辞便很快离开训练场。
“宿主，怎么了？”系统疑惑，它感觉到宴南絮的警惕，仅仅是因为张摩弃暗投明不至于吧。
“那些人，都在笑。”
“对，在笑，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太像了，他们笑出来是同一个表情，不管是嘴角上扬的幅度还是眉眼的弯度，几乎分毫不差。”
宴南絮学过一点的微表情，本想观察张摩是否在撒谎，但他没有一点微表情，甚至该说他们都没有微表情，这本该表明他们没有撒谎，可如何能做到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容？
就像是在看一个人用不同的脸做着同一个表情，实在诡异的很。
“而且张摩如何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变得彻彻底底？一个人成年人的性格本就是很难改变的，除非强制洗脑催眠，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有变化。”
系统听了下意识反问：“催眠也不错啊，把他催眠成一个好人，像大家一样友好的人。”
“大家……这里每个人都很奇怪，跳出来看，严祈馨的一些举动并不是不能理解，她不亲近我，可以很好的理解为多疑，对陌生人多疑这无可厚非，偏偏在这里的大环境下她反而看着奇怪……这里的人，友善的过分，其乐融融的过分，从来不见其他人的争辩或者反对。”
“争辩和反对不是不好吗？这代表着矛盾的爆发。”系统的不理解。
“但是不同思想的碰撞，必然会有矛盾的产生，而这里的人，仿佛只有一个思想一样。”
宴南絮离开训练场，本要先回去，路上遇到聚集地的人打招呼，没太在意，快速回应完便离开，但一直到第六个人向他问好后，宴南絮停下了脚步。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每个人，同一个表情、同一句话、同一种语气……
以张摩的变化为突破口，宴南絮第一次认真观察每一个人动作表情，也第一次发现这里很多的不对劲。
“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宴南絮朝着刚刚和自己打招呼的人问道。
“认识啊，这里的每一个人我们都认识。”
“‘我们’？”
“对，这里的人是一体的，不分彼此。”
听着就像一种崇高的集体主义。
“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顿了一下，笑着道：“不重要的，我的名字不重要。”
“名字是一个人的基础符号，为什么会不重要？”
“我可以叫张摩，可以叫刘煜，可以叫王宏伟，没什么意义，不重要。”
这回答奇怪的很，宴南絮还要再问，严祈谦的声音远远传来，“南絮，早啊，抱歉问一下，你有没有看见小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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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祈谦的声线带着独特的和煦，不同于这里的其他人，是正常的、不同的语气。
“南絮，”严祈谦走近，皱眉担忧道：“我找不到小馨了，有看见她吗？”
“宿主，严祈谦也一直很友善，他是不是也有问题？”
“不是，他很正常。”友善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高度的统一，而严祈谦的友善是正常的友善，宴南絮之情和严祈谦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所以一直没发现聚集地其他人的异常。
严祈谦是正常人。
“我早上起床就没看见小馨了，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南絮你现在有事吗？可以帮我找找她吗？”严祈谦语气里有点不安。
严祈馨失踪确实是个值得关注的事，宴南絮没有回绝，应下。两人分头找人。
路上依旧有人不断和宴南絮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
宴南絮试探性的问其中一个人，“请问，你有看见严祈馨吗？”
那人爽快点头，并且指明了一个方向，“她就在那边。”
宴南絮迟疑了一下，道一声谢，朝那边走去。
走了一段路，并没能看见人，宴南絮犹豫着要不要再问问，但这个想法刚出，旁边一个人指着一个方向，热心道：“她就在那边。”
这里和刚刚是有距离的，不该有人看到宴南絮刚刚的问路。
宴南絮没有动作，看着那人淡声道：“我没有问你问题。”
“不，”那人立即回复，“你问了，就在刚刚，你问我了、问我们了。”
“我问的不是你。”
“不，是我。”旁边的另一个人忽然回应道。
“你问了我，她就在那边。”又一个陌生人指出方向。
“就在那边，去吧。”
这里每一个人都说话了，都说宴南絮刚刚问了他们，并且指明方向。
“我们是一体的，你问了我，问了我们。”
第四十三章 末日（七）托特神
“宿主！这太诡异了，这里的人都有什么毛病吗？”系统看着这一副场景吓得一个激灵。
宴南絮确实也没想到，他一开始只以为是普通的洗脑或者催眠，但现在这个样子……
所有人指着同一个方向，微笑的看着宴南絮，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在那个方向，严祈馨真的现身了，她望向宴南絮，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和这里所有人一模一样的笑容。
“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所有人喃喃说着，不知道这话是冲着宴南絮说的，还是冲着严祈馨说的。
严祈馨站在那里，笑着对宴南絮招了招手，这是一个邀请。
其他所有人立即离开去做自己的事，道路上又是一副忙忙碌碌、有条不紊的景象，像是刚刚有人按下暂停键然后现在又按下了开始键。
“宿主，不如我们跑吧……”
“跑哪儿去？”
这里情况不明，宴南絮如今置身于此，来往皆是人群，哪里是真的随便走的掉的？
严祈馨发现宴南絮暂时没有动作，也停下了脚步，等人过来。
人流不停，各自忙碌着手上的事，唯有他们两个未有动作。
最终，宴南絮跟了上去。
严祈馨领着宴南絮到了一处空地，空地中央放着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隐隐透出蓝色的光芒。
宴南絮看到严祈谦昏倒在一旁的地上，立即跑过去查看，他头上有伤口，还好伤口不严重，大概袭击的人只是想把他打昏。
“你是谁？”宴南絮淡声问面前的女孩。
“严祈馨”笑了笑，眼中透出和石头一样的蓝色光芒。
“我自外太空而来，或许你可以称呼我为‘托特神’。”
托特神，古埃及传说中的智慧之神，同时也是亡灵书中人类灵魂的审判者。
“病毒是你带来的？”系统提过，是来自外太空的陨石带来的病毒。
托特没有否认。
“你想做什么？杀光人类然后夺取地球？”
这个理由对于一个外星生物来说大概挺合理的，但托特立即否认道：“不，我的目的是友好的，我想帮助人类。”
宴南絮简直要笑出来，“你管现在的末日景象叫帮助？”
遍地荒芜，走尸四伏。
托特笑了笑，从容道：“不要只看表象啊。三年前来到这里之后，我发现人类很神奇，他们或许没有锋利的牙齿、没有坚硬的皮毛，但凭借着超群的大脑，一步步爬上食物链的顶端。”
“可是，人类还是局限于动物的一些本性里，他们永远都有私心，自私自利，不知餍足。”
“而我来这里，不仅是帮助，还有审判，我审判人类。一开始那些病毒只是个删选，人类太多了，我没办法审判那么多，所以先减少一点，然后……”
托特转过身看着宴南絮，眼中蓝色光芒一闪，兴奋道：“我是精神形态的高级生物，我可以同化所有人类，经过我的同化，所有人的精神与灵魂会汇集一起，如同百川归海，从此没有独立的个体了，所有人精神相连，不分你我。然后由我统领，从此人世没有不理解与不认同，没有灾难与战争，人类这个群体将由我接手，走向伟大！”
托特脸上带着一种异常的兴奋，朝伸出手，道：“你愿意来看看吗？看看这份伟大。”
“你不是智慧之神也不是审判者，你是个骗子。”
宴南絮面色平静，淡声道：“人类最伟大的是属于自己的文明。而人类文明的延续从来不是一家之言，是百家争鸣，是传承，是批判，是发展，是以古鉴今却也不期修古。每个个体都可以是传奇。”
“你说的世界不可能存在，”宴南絮一字一顿道，“你只是个骗子，那些人根本没有精神相融，而是单纯的灵魂被你吞掉了，然后记忆被你所偷窥。”
宴南絮的眼神沉静而坚定，直视着面前的托特。
托特像是有点被他的话刺激到了，面色变得古怪，而后又低低的笑了几声，轻声道：“我真的很满意你啊……”它抬头看着宴南絮，“你们不需要有自己的文明，由我来塑造一切就好，我将推翻一切，覆灭文明，塑造真正完美的世界！”
话一落音，严祈馨的身体忽然出现一道强烈的蓝色光芒，猝不及防朝宴南絮冲来！
宴南絮闪躲不及，蓝色的光芒异常刺眼，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宴南絮感觉头部剧痛，耳边仿佛有无数的人在叫喊着什么，最后他们的声音汇聚一起，变成一个人的声音，眼前出现幻影，景象千变万化──
宴南絮看见人类因为矛盾而起的战争，战火连天，大火烧毁一切；看见人间沧海桑田，记录丰功伟绩的石碑被磨平，化为尘土；看见一个又一个古老而辉煌的文明建立后又覆灭……
有人哭喊着，人类的文明无用、思想无用，只会带来无数的矛盾与不平等，为何不选择一个没有伤痛的世界，所有人皆是全知全能，没有私心、没有野心，每个人开心的度过每一天，繁衍生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这些声音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宴南絮，眼前不断闪过人类因为自私自利而犯下的罪行，一会儿眼前是战争矛盾带来的尸横遍野，一会儿眼前是托特所言的和平友爱的人类社会……
笔趣阁
似乎怎么选择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宴南絮跪倒在地上，他的头太疼了。
托特出现在宴南絮面前，伸出手，温柔的让他来到这个统一无忧的世界中。
没有死亡、没有痛苦、没有矛盾……
宴南絮一瞬间精神有点恍惚，周围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催促着他接受这个邀请……
托特耐心的等待。
宴南絮动了动，慢慢伸出手……
然而就在要触碰到托特时，宴南絮的眼神一变，猛然出手攻击，直接打散了托特！
托特散成无数的蓝色光点围绕着宴南絮，质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为什么不加入我们？”
“为什么不接受和平，为什么不接受安逸？！”
“那个该死的文明有什么用处？！”
宴南絮的头依旧痛的厉害！
“人类的文明或许永远会有不同、有摩擦、有毁灭，但同样会有和解、有发展、有新生！往复循环才是生生不息。尼罗河、恒河或者黄河都可能会干枯，但只要有人类，文明不会干枯！”
“人类不能完全互相理解，但可以学会包容，我们在进步，文明也在进步！若无文明，人类与野兽何异？！”
宴南絮强忍着疼痛，冲着周围的蓝色光点高声道：“文明消失，人类才是真正的灭绝！滚开！”
托特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蓝色的光点被席卷而走，一瞬间全部被逼出了宴南絮的身体！
头痛感随之消失，但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宴南絮眼前忽明忽暗，最终昏倒不省人事。
第四十四章 末日（八）尸潮
宴南絮感觉自己应该是在梦里，他成了小时候的模样，周围的景象都有点模糊。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遇见了一颗巨大桃树，正是花开季节，桃影繁丽，暗自飘香。
宴南絮见过这个桃树。
在童年的回忆里，这棵桃树永远惊艳，亦是宴南絮人生的一个转折。
宴南絮走到树下，伸手轻轻抚上粗糙的树皮，一如初见。
身后有人走来，宴南絮转身，不出所料的看见了自己曾经的恩师。
恩师依旧是记忆中亲和的模样，温和的向幼年的自己问好，见宴南絮对这棵桃树感兴趣，便贴心的为眼前这个孩子讲诉历史中关于桃花的故事。
从先秦的诗经桃夭初嫁，到桃花源的亦幻亦真，又或是人面桃花错失良缘的飘渺美好……
宴南絮很认真的听完故事，心中对那千年的时光涌现真切的向往与好奇。
自此之后，宴南絮对那些古老的典籍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他阅尽史册，神交千载，叹其笔艳。
宴南絮的童年记忆并不美好，但自桃花树下一相逢，他找到愿一生追寻的东西。
桃花绚烂，宴南絮听见恩师沉稳悠远的声音：“历史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你去回望时，每一个轨迹都堪称奇迹。历史见证着人类的文明，而文明缔造了历史。”
千载悠悠历史长河，建造文明亦归于文明，怎可令其破灭？
宴南絮醒了过来。
眼前没有了那绚烂的桃树，他依旧在聚集地的那个空地上，四周异常的寂静，只闻徐徐风声。
宴南絮身形有点不稳，好不容易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空地中央那块石头不知道怎么的从中间裂了开来，看不见蓝色的光芒了，整个表面灰蒙蒙的。
“宿主宿主宿主！你还好吗，你还在吗？”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怎么了？”
听见回答，系统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宿主我刚刚吓死了，那个叫什么托特的似乎是直接对你进行的精神攻击，它想夺取身体的主导权，我刚刚差点没被它挤出去，还好我努力，把它赶出去了。”
系统说到最后还带了点骄傲的口气。
“这个托特说是它带来的病毒，原剧情里有介绍吗？”
提到这个系统又泄气了，“这个、这个真的没有啊，原剧情里就是单纯的病毒啊，没这个外星生物啊……”
又是一个变故，属实麻烦。
“话说宿主，这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
宴南絮看了看空地外居住区，缓缓朝那边走去，淡声道：“要么是人都已经走了，要么……”
宴南絮走到原来人来人往的道路上，看着一地的死尸，面无表情。
聚集地的人全死了，除了……
“宿主，好像，没看到严祈谦啊？”
严祈馨已经被那个托特附身暂且不提，不知道为什么也看不见严祈谦。
“而且托特同化了聚集地所有人，为什么留着严祈谦没有同化？”系统困惑。
宴南絮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这么多死尸，保不齐会尸变什么的，早点走的好。
听见系统的问题，他手上一顿，轻声道：“可能因为，严祈谦是严祈馨哥哥吧。”
“因为是哥哥所以一直下不了手吗？所以严祈馨其实还保存了一点意识？”
宴南絮摇了摇头，“我不确定，猜测而已。”
将收拾好的背包带上，宴南絮最后望了一眼这片死寂的土地，坐上车转身离开。
所以，萤火虫的光芒，果然是脆弱又短暂的。
“宿主宿主，有好消息哦！”车上，系统忽然兴奋喊道。
“怎么了？”
“主角，检测到主角的大概地点了！”
“在哪儿？”
“东南方向。”系统兴致勃勃道。
“没了？”这方向也太“大概”了点吧？？
“呃……没了……”
宴南絮也是没了脾气，有个大致方向总比无头苍蝇乱窜的好。偏转了一下方向，继续前进。
有交通工具自然是极好的，方便又快捷，然而交通工具如果失去了动力能源，那就仿佛一块笨重的铁皮了。
宴南絮是有带汽油的，但他中途经过好大一片的荒漠，车开了几天，汽油就要耗光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在汽油彻底耗光前，宴南絮先看见了一座城市。
末日中的城市就像一个宝库，危机四伏，但同样可以有无数能源。
宴南絮选择下车去找补给。
这城市不算小，但边缘一点的地方已经被风沙侵蚀，只有主城区依旧高楼耸立，彰显着曾经的繁华。
街道上很安静，没有看见一只零散的走尸，这反而让宴南絮有点担心。
走尸有一点特别的习性，就像群居动物一样，它们会不自觉的聚集到一起，群体吸引个体，大群体又融合小群体，一起行动，由此形成尸潮。
尸潮一般不好对付，最好不要惹上。
宴南絮小心靠近主城区，再一个拐弯就应该看到主街道了，不过就在这里宴南絮忽然停下脚步。
街道对面有一个商店，商店巨大的玻璃门早就被砸破，但留下的一点残余边角隐隐倒映出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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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玻璃的倒映效果并不好，距离又远，看不真切。
宴南絮放弃直接进入主街道，舍近求远，挑了边缘处的一座高楼，登楼查看情况。
一般人不会选择进入这种办公楼，里面容易出危险还又没什么资源。
刚进楼道，一只身体残缺的走尸就冲了过来，宴南絮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干净利落的了结它。
动静要小，高楼中不宜聚集尸群，但如果太多被引过来那也是应接不暇的。
宴南絮选了第十五层，快速除掉了零星的几个游荡走尸，宴南絮走到窗边，拿起望远镜瞭望刚刚差点进入的城市主街道。
密密麻麻的走尸聚集在那里，只要一个转弯便可以和它们碰个照面。
它们守在城市的街道口，就像是在等待着闯入者，静静的守株待兔……
巨大的尸群，估计整座城市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走尸都聚集在这里了。
宴南絮孤身一人想要对付是不行的，不过它们堵在街道口，如果要过去必然需要穿过这个地方，否则要绕好大一圈的路，而且宴南絮目前车又没油了……
宴南絮的目光慢慢从尸群移到了旁边的建筑物上，那街道两边皆是高楼大厦，这些尸群在那里，如同行军入山谷。
倒是有个好办法。
第四十五章 末日（九）初见主角
宴南絮潜入了旁边的高楼中，尸群都聚集在主街道，两旁的高楼中反而没什么有行动力的走尸。
“宿主，你准备做什么？”系统看着宴南絮仔细观察墙体，好奇问道。
“炸断大楼，砸死下边那群。”这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了。
宴南絮带的炸药不算多，好在这边大楼年久失修，各个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虽然还达不到危楼的地步，但摧毁起来能容易些。
“所以宿主你是在找承重墙？你懂建筑吗？你不是教历史的吗？”系统有点迷惑。
宴南絮找到了主墙体，差不多估算了一下炸药冲击的方向，随口道：“办公室有一个同事是教土木专业的，他时不时会给我看建筑图纸。”
小心布置好炸药后，系统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宿主，这炸药不定时啊，怎么引燃啊？”
不过宴南絮很明显早想好了，手上动作不停，边做东西边道：“远程点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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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了一点刚刚在外面的捡烟花里的火药，简单磨成粉末状，又拿了一个密闭的铁盒，小心的把粉末放进去，再加上一点铝粉，洒了点面粉，最后把盒子紧紧封起来，看准位置，放在炸药不远处。
“宿主，这……”
“氯酸钾、铝粉再加面粉，只要一点火花就可以爆炸，当引燃绰绰有余，我到对面的大楼远程狙击就行。”
这个距离，狙击一个静止的物品，宴南絮有把握的。
“这个，这是化学了吧？宿主你还有个同事教化学吗？”系统有点懵，现在招历史老师的要求这么高的吗？
宴南絮不以为意，“高中化学而已，我选了文科但又不是一点化学都没学。”
宴南絮回到一开始的那个大楼，快速组装好狙击装备，对准远处楼层的窗口。
这边直线距离大概不超过三百米，距离不成问题，只是视野多有遮挡，宴南絮静静对准目标，狙击镜里的铁盒影子多多少少有点模糊，而且高层狙击，风速杂物都要考虑在内……
四周寂静，慢慢连微风都停止，宴南絮眼神一变，子弹瞬间射出，破空而去！直中目标！
铁盒受子弹穿透磨擦出花火，里面的密闭空间被打破，活跃的几种物质迅速与空气反应爆炸！
承重墙体的炸药被引燃，巨大的爆炸声荡开，冲击波直接破坏已经脆弱的墙体。
大楼被拦腰炸开，由于只在一边爆炸，大楼斜斜的塌下去，底下的尸群发觉到头顶的巨大声响，纷纷抬头看去，可惜这些行尸走肉没有判断危险的本能，眼看着巨大的石块坠落却没有一个走尸知道跑开。
尸群只听见声音，没有看见鲜活的血肉，它们不知道往哪里走。
宴南絮站在另外的高楼上，看着高大的建筑物掩埋了主街道上的尸群。轰鸣声结束，主街道成了一片废墟。
宴南絮看着差不多了，下了楼，慢慢走到主街道上，他还要通过这边去主城区寻找物资。
钢筋混凝土的废墟铺了一地，边缘还能看见被落石砸死的走尸，有些还算完整，有些直接成了肉泥。
当然还有一些运气极好的，恰好躲过，没被砸死。
不过这种特别少，宴南絮走过来时直接开枪解决了，不足为惧。
正在宴南絮准备攀爬过这片废墟时，不远处石头下传来一些动静，他走过去看了看，只见一只走尸下半身被卡在废墟中，而上半身正尝试着爬出来，那走尸看见宴南絮这么个活人，爬的更努力了，奈何被卡得紧，出不来。
不得不说这走尸运气真的好，但凡这些石头角度偏一点，它都不能这么完整。
然而运气再好也没用，宴南絮举起手枪，准备直接解决。
“宿主等等！！别！别开枪！”系统突然喊道。
宴南絮差点没反应过来，枪口偏了点，子弹划着走尸的脸打在旁边的石头上。
“怎么了？”
系统看着这一幕惊魂未定，缓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宿主，这个、这个好像就是主角唉……”
“……你怎么不等我把他打死再说的？”
系统不敢说话了。
宴南絮暂时把枪收回去，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目前是走尸的盛简行。
大抵哪怕成了走尸还是有点主角光环的，没缺胳膊少腿，看起来和其他风吹日晒的走尸比好多了，刚刚又十分幸运的没砸成肉泥。
“好了，人找到了，你该出手了吧。”宴南絮喊了喊装死的系统。
“哦，对对付！宿主你碰一下主角，我有权限，可以治疗他的。”
宴南絮看着面前张牙舞爪却实际没一点威胁的走尸，愣了一下，选择抓住盛简行的手。
触碰到的一瞬间，宴南絮很明显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从自己身体中传输到盛简行身上，然后面前走尸惨白的瞳孔慢慢开始恢复黑色，挣扎攻击的动作也渐渐小了，安静下来，灰白色的皮肤逐渐恢复正常人的血色……
几个瞬息之间，面前的走尸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甚至连刚刚被子弹划破的脸颊都恢复如初。
看着面前昏迷的青年人，宴南絮简单查探了一下，有呼吸有心跳，一切正常。
宴南絮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人从废墟底下拖了出来，喊了半天都不见盛简行醒。
“他要昏迷多久？”
“不确定，但不会太久的，肯定能醒过来。”
宴南絮看了看天色，再看看昏迷不醒的盛简行，最终无奈只能先背着人去找东西。
虽然解决了大部分走尸，但把一个昏迷的人放在路边实在危险，保不齐回来就只剩个头了。
盛简行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按系统的说法病毒爆发前他只是个在校大学生，还好，背着不算太重。
然而还没能走多远，周围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般的走尸，看见目标时冲动且动作幅度极大，没有看见目标时就慢悠悠的晃着。
而这种细碎灵敏的动静八成则是人类发出来的。
宴南絮心有所感，刚一抬头便看见前面残破的石柱上，一个男人拿着枪正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随着他们目光接触，其他三个方向的隐蔽处都分别闪身出现一人，四把枪弹洞口对准着宴南絮。
宴南絮的右手在危险出现的那一刻便下意识放到了短刀上，不过如今这个情势，他还是很识趣的放开了短刀，降低自己的危险性。
正前方那个男人大概是个领头的，警惕的看着宴南絮，开口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第四十六章 末日（十）基地
“从西边过来。”宴南絮淡声回答。
左边举枪的是一个女子，她接着问道：“爆炸是你干的？”
“对。”
女子微微皱眉，望向前方的领队男人，似乎在请求指示。
而那男人却一直没发话，反倒是注视着宴南絮背上的盛简行，表情慢慢变得不可思议。
“哦，宿主宿主，我知道我知道，”系统迫不及待道：“这个人是顾安，是主角的发小，原剧情里他一直陪伴着主角，是主角的左膀右臂，两人一起做了好多事。”
这时顾安似乎终于确定了那背上的人就是盛简行，不自觉的朝前走了一步，喃喃道：“盛简行？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已经……”
顾安回神看向宴南絮，急切问道：“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个人？”
“路上捡的。发现是个活人，就带上了。”
“捡的？”顾安难以置信。
“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检查检查有没有感染。”
顾安下意识要上前，但很快停住脚步，立即后退了几步，直视宴南絮，严肃道：“我们可能要先确保你没有问题。”
“请便。”
宴南絮本来以为他们就是要查伤口什么的，但谁知顾安道：“好的，请你现在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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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对，”顾安确认，“随便怎么笑，给我们看见就行。”
这要求实在奇怪，但也算不上过分，宴南絮犹豫了一下，弯了弯唇角，尽力展现出一个笑容。
顾安看了没说什么，继续道：“请和我说一声‘你好’。”
“你好？”
最后顾安道：“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宴南絮隐隐猜到顾安为什么要如此检测了，听了指令，依言道出姓名：“宴南絮。”
顾安似乎松了口气，朝四周的人轻轻点了点头，另外几个方向的人陆续收枪，拔剑张弩的气氛淡了不少。
顾安上前接下盛简行，对着旁边那个女子道：“浅浅，你快来看看。”
宴南絮将盛简行放下，田浅浅立即简单为盛简行检查了一下，表示暂时没有发现问题。
“这小子真的是……福大命大啊，我当初看着他掉进尸群的，现在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实在是……实在上天保佑啊。”
顾安看着久别不见的发小，一时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抬眼看见宴南絮这个“外人”，收拾了一下心情，正色道：“多谢你救了我朋友。”
“无事，”顿了一下，宴南絮追问道：“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检查？”
顾安也没有隐瞒，道出事因。
他们发现如今除了那种无意识的走尸，还出现一种正常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走尸。那种走尸不仅外表不像死尸，甚至可以和人类交谈，但依旧会咬人会吃人，可以传染病毒。
顾安他们称之为智慧型走尸。不过同样他们也发现那些走尸的各种神态动作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说话的语调和动作神态像是有固定模式，仔细点倒也可以辨认出来。
“宿主，顾安说这种是不是就像之前聚集地的情况？是那个托特同化后的人类？”
宴南絮没有否认，但暂时并没有和顾安他们提托特的事，关于那个外星生物他本身也没搞太清楚。
“阿安，你这个发小我们要不要也……”田浅浅提醒道。
顾安如今也已经完全冷静，点点头同意。
“请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宴南絮主动道。
不管怎么说宴南絮必须跟着盛简行。
顾安听着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被救的发小，点点头道：“也可以，不过可能你刚过去需要再被观察一段时间。”
顾安那边还有其他人，随便带一个陌生人回去，多多少少要做点样子让别人放心。
“自然。”
顾安对于宴南絮的配合挺满意，笑了笑，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顾安。”
“我叫田浅浅，你好。”
“楚阅启。”
“苏哲。”
几人正式问好，一同上路返程。
最后众人来到了顾安目前所在的据点，这里比严祈谦那边更大，已经像一个完整的基地了，门口有比较完善的保卫检测关卡。
门口守卫的人看见顾安回来，经过简单检查后将关卡打开。
“你们回来了啊，知道那边城市发生什么了吗？怎么还带回两个人？”门口那守卫扫了一眼宴南絮和盛简行，眼神有点防备。
宴南絮猜大概顾安他们是听见了爆炸声才去了解情况的。
田浅浅简单说了事情过程，守卫听完眼中防备更甚，打量了一下宴南絮，意有所指道：“这年头，敢在路边捡人来救的人可不多啊。”
“对，”宴南絮反问，“但也不是没有，不是吗？”
“好了，”顾安及时打断两人，“宴南絮会先去隔离一段时间，盛简行等醒过来我亲自检查，你放心。”
守卫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进入基地，守卫拉住了走在最后的苏哲。
“那人到底安不安全啊？发小就算了，顾安怎么同意把那人带过来的？”
苏哲耸耸肩，无所谓道：“我也不确定啊，不过他确实有实力，有实力就有资本，他来我不反对。”
“宿主，这边人看着好警惕啊，一点儿都不友好。”和之前严祈谦那边比起来大概确实算得上“不友好”。
“但这才是正常的。”警惕、防备、小心，这才是末日普通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宴南絮先行被带到了一间封闭的屋子，田浅浅表示他需要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再等待一些检查，宴南絮从容应下。
那边顾安把盛简行带到另一边，手上拿着枪站到不远处，安静的等待人醒来。
没一会儿，盛简行终于慢慢转醒，顾安看着昔日的发小缓缓抬起头，心中忽然紧张起来：如更发现他还是被感染，自己必须直接亲手杀了他！
盛简行刚醒来似乎还有点头昏，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拍了拍头。
顾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盛简行。”
盛简行听见有人喊自己，朝顾安看去，晃了几回脑袋，勉强看清了面前的人，下意识张口道：“狗安？”
顾安：“……”他随即冲上前去，手上的枪一转，拿枪柄狠狠的敲盛简行的脑袋！
“再让我听见这称呼我埋了你啊！”
得，不用再确认，除了盛简行本人，谁还有这么欠揍啊！
第四十七章 末日（十一）加入团队
“我竟然没死哎？好神奇。”盛简行喝了顾安递过来的水，惊叹道。
盛简行并没有作为走尸时的记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走尸包围的时候，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就在这里了。
“是挺神奇的，都三个多月了，我以为早成了走尸大军的一员了呢。”
“哇，亲发小啊，你能盼我点好的吗？”
“喝你的水吧！”
盛简行是个乐天派，欣然接受自己大难不死的设定，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说救了我的那人在什么地方？”
“就在隔壁房间，他需要隔离一段时间。”
盛简行来了兴趣，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我救命恩人！”
宴南絮正坐在屋子收拾背包里的东西，系统无意间注意到什么东西，奇道：“哎？宿主，你还带上了那个东西啊？”
背包里除了一些工具和必需品，还有一个小小的用草编出来的笼子。
宴南絮没说什么，把草笼收到了角落里。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似乎什么人朝这边跑了过来，随后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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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在隔离期间，门是反锁的。”顾安提醒道。
盛简行不解，“我都被放出来了，他为什么还要隔离啊？”
“你是我发小，我可以和其他人保证你没问题，但他我又不熟……”
宴南絮对这里的任何人来说都是陌生人，在这末世陌生人未必比走尸安全多少。
宴南絮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走到窗口，刚好和盛简行打了个照面。
这是盛简行第一次看见宴南絮，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就是宴南絮吧，谢谢你救了我！”
“路过顺手而已，没什么。”
“怎么能没什么？滴水之恩还涌泉相报呢！”盛简行随即对顾安道，“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好歹过个一两天吧。”
盛简行微微皱眉，似乎有点不满意这个决定，顾安懒得再说什么，直接把他拖走道：“行了，我看你就是太闲！和我训练去，三个多月了，我看看你有没有退化。”
盛简行被拖着离开，离开前不忘对着宴南絮招手道：“恩人，我晚点再来和你聊天哈，再见！”
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宴南絮评价了一句：“挺活泼。”
系统道：“确实，这个主角的设定就是坚强乐观、积极向上。”
此后一直到晚上都没看见盛简行，中途田浅浅过来给宴南絮简单检查了一下并送了食物，他向田浅浅了解了一下这边基地的具体情况。
这边的基地大概三百多人，基本也是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有明确安排，但不像之前严祈谦聚集地那样随便自己做什么，这里是全民皆兵的状态，每个人是强制的有轮流的外出任务的，不允许躲避，说白了，这边不会要闲人。
这也是为什么顾安在盛简行一醒过来后就拉着他去训练，他必须让盛简行尽快的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不然会惹人闲话。
十分现实的管理模式。
可如今回过头来想想，当时严祈谦聚集地的模式，实在是有点太理想化了，如果不是被托特同化了，估计都不能撑太久。
晚上入眠，宴南絮睡得有点不太好，他最近总是多梦。
梦里宴南絮感觉自己漂浮在虚空之中，四周是淡蓝色的光束，光束包围着一切，如同置身蓝色的海洋。
隐隐的有声音传来，絮絮叨叨的念了一大堆，宴南絮一开始怎么都听不清，但后来，这蓝色的海洋像是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外界的阳光照进来，这些蓝光像是有意识一样，飞快的朝那道口子移动，拼命挤了出去。
最后宴南絮听清，那声音就是从透出阳光的外面传来的，最后一句话是：“求你帮帮我！”
周围蓝色的光芒尽数跑出，那道裂口也瞬间关上，无尽的黑暗袭来，宴南絮下意识闭上眼睛！
梦醒。
宴南絮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额头，脑中有点混乱，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托特差点附身的后遗症。
看看时间已经是早晨六点了，横竖是睡不着了，宴南絮下了床，准备打开窗户透透气。
刚拉开窗帘，宴南絮再次和盛简行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几秒，宴南絮抢先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要找你聊天来着啊。”
宴南絮顿了一下，迟疑道：“你不会从昨天一直训练到现在吧？”
“这不是，一时忘了时间，刚好回来的路经过这里，我本来想看看你有没有起来的，哪知道你正好拉开窗帘。”
“那你有什么事吗？”
“嗯……”盛简行抿了抿唇，试探性道：“那个，恩人啊，你当时在路边看到我是什么情况？”
“就一个人躺在那边，没别的了。”
“那你怎么就……不怕吗？”
宴南絮明白他的意思了，还是不放心，怀疑救自己的用意，这点无可厚非，而且盛简行愿意挑明了说，反而证明是偏向于信任宴南絮了，他只是要一个理由来完全说服自己。
“怕啊，不过我检查过了，你确实没有被感染，而且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找个伴挺好，你看着也挺面善。”
这理由很简单，不过往往越简单的理由越不会出现什么破绽。
“对！我也感觉自己特别面善！恩人你看着也特别面善！”盛简行瞬间接受这个理由。
“不用叫恩人，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那个称呼听着实在奇怪。
“名字，宴南絮对吧，这名字真好听，我叫你南絮好吧？”
宴南絮点点头，没有否认。
“你小子还不去睡觉啊，搁这儿准备修仙呢？”顾安发现了还活蹦乱跳的盛简行，嫌弃道。
“知道了，这就去，你怎么跟我之前的宿管阿姨似的。”
“你是真欠揍啊！”顾安上来又要打人，盛简行一个转身溜了，逃跑前不忘冲着宴南絮招了招手。
顾安看着跑掉的人翻了个白眼，然后收拾了一下表情，转身对宴南絮正色道：“今天你可以先出来，方便和我去训练场演习一下吗？我们可能需要了解一下你擅长什么再安排任务。”
“可以。”
顾安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起走向训练场。
“盛简行检查训练的结果怎么说？”路上宴南絮忽然问道。
“你挺关心他的？”
“毕竟好不容易背了一路带过来的。”
其实宴南絮想的是，毕竟是主角，最后还要他拯救世界，系统可别治疗的时候出什么差错。
“挺好，你也看见了，活蹦乱跳的，训练演习里表现还不错。”
“宿主你不用太担心，原剧情里主角战斗力很强的。”系统提醒道。
果然主角都是有主角光环的，只是希望以后这个光环发挥稳定点。
第四十八章 末日（十二）齐羽
训练场的演习不难，宴南絮的枪法是严祈谦亲自教的，延续了他用冷兵器的习惯，快准狠。
更别提他的远程狙击，哪怕在装备有限和实战情况多变的前提下，五百米内几乎是必中。
这一发现让顾安有种“捡到宝”的惊喜感。
“很精彩啊，可以问问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吗？”顾安开始进一步沟通。
“历史老师。”
“老师吗？”这个答案让顾安有点意外。
“哈，老师，最没用的职业。”一个少年在一旁无意间听见这谈话，脱口而出。
这声音不高也不低，明显没打算躲着宴南絮。
宴南絮听了这话，扫了那少年一眼，眼神淡淡的，没说什么。
反倒是那少年不依不饶继续道：“还是个教历史的，最没用的科目，就光研究研究几千年的破事，不知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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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古是为了鉴今，历史从来都是一个轮回，了解前人之事，修正可能会发生的错误。”宴南絮的语气不徐不疾，就像一个耐心教导顽童的先生。
不过那少年似乎十分讨厌这种类似教导的口气，阴阳怪气道：“这么厉害？那请问‘老师’，历史有没有告诉我们遇到走尸该怎么办？是不是拿着那些古书竹简去砸死他们？哈哈哈哈，搞笑。”
宴南絮笑了笑，淡声道：“至少历史会告诉你应该尊师重道，也不要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随意挑衅别人。”
少年被宴南絮的态度激怒，眼神一变，抬手就要举起手中的枪！
宴南絮快他一步出手，瞬间击飞他手中的枪，在少年分心看向手枪时短刀随即出鞘，少年一回神就发觉一柄精致的短刀已经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宴南絮神情自若，平静道：“历史也会告诉你，不量其力，自取其辱，真可惜你没好好听老师讲课了。”
“那个，小羽也不是故意的，先把刀收起来吧……”顾安看这边似乎有点情况不妙，来打圆场。
齐羽的脸色很差，短刀就在他眼前，他不敢轻举妄动，可似乎还是很不服气，死死咬着嘴唇，瞪着宴南絮。
宴南絮只是吓唬下这口出狂言的少年罢了，顾安来劝，便直接收回了刀。
本以为经过这一下，齐羽会安分点，谁知短刀一收走，他高声吼道：“老师是最恶心的人了！谁要听那些人讲课！他们只关心那些成绩好的，其他的是死是活都不看一眼！滚！！”
这话里满满都是怨恨，却也隐隐约约带了一点委屈。
宴南絮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齐羽虽然拼命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泪光。
宴南絮微微皱眉，想开口说些什么，可齐羽喊完就立即跑了，顾安喊都喊不住。
“小羽他对老师印象不太好，听说之前在学校里受同学欺负，他老师不管他，还给那些同学开后门，所以就……你别放在心上，他平时人还是挺好的。”顾安解释道。
宴南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看了看被打落在地上的枪，犹豫了一下，弯腰捡了起来。
中午用餐，这边有统一的食堂，基本没有特殊情况大家都是到食堂去吃饭。
宴南絮刚来这边，认识的人不多，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用餐。
吃到一半，有人不请自来，直接在对面坐了下来。
“南絮你在这里啊，一起吃吗？”盛简行属实自来熟。
“你不去找顾安吗？”宴南絮独来独往惯了，突然多了个人有点不习惯。
“他啊，他和女朋友一起吃饭呢，我可不去当电灯泡。”
“女朋友？”
“对啊，就是田浅浅，你见过吧。”
倒是没注意田浅浅和顾安竟然是男女朋友。
“哎，南絮，顾安说了下次任务会安排我们俩一起组队哦。”
“嗯，好。”这点宴南絮不意外，这边的其他人基本都有固定的搭档了，谁也不想突然和一个陌生人组队配合，所以把新来的两个人安排到一起自然是最佳选择。
“那提前预祝我们任务顺利、合作愉快！”盛简行兴冲冲道，“南絮你放心，我也很厉害的。”
“嗯。”宴南絮随口回答，专心对付饭菜。
吃完饭宴南絮朝盛简行礼貌打了一声招呼，本来想提前走，但盛简行似乎还想继续聊天，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饭菜吞了，立即跟上。
盛简行是真的很能聊天，一路说话就没停下，宴南絮倒也不扫他兴，时不时能应两声。
离开的路上宴南絮看见了齐羽，他和几个朋友坐在一起吃饭，不过看起来情绪有点低落，自顾自的扒拉着饭菜。
“这是你早上掉在那边的，一直没拿回去。”宴南絮走到齐羽身边，递上去之前捡的手枪。
齐羽抬头看见他有点意外，一时没有反应。
盛简行凑了过来，随口道：“是新认识的朋友吗？你好啊。”
“谁和他是朋友！”齐羽厉声反驳，直接抢过宴南絮手中的枪。
“喂小鬼，你很没有礼貌哦。”盛简行警告道。
宴南絮倒是平静的很，物归原主就行了，只是走之前多说些话：“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得起自己的身份，枉为人师的自然也有，然而不必要将情绪带入一个群体，甚至于去迁怒，你要恨要怨的不是‘老师’，而该是那个人本身。”
说完宴南絮自行离开。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南絮你……之前是老师？”盛简行好奇道。
“是。”
“老师啊……”盛简行悄悄打量了一下宴南絮，确实，有点像那种文弱秀气书生的模样。
盛简行暂时还不知道宴南絮的训练演习成果，下意识感觉这样的人对付走尸大概会比较吃力。
“没事的南絮，”盛简行忽然道：“出任务不要怕，我有经验的。”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盛简行一定努力保护好人。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的，宴南絮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愣了一下，看着盛简行坚定的眼神，试探性的“嗯”了一声。
宴南絮感觉盛简行大概理解错了什么东西。
不过没关系，出任务时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误会。
第四十九章 末日（十三）盛世烟花
后来出任务，盛简行深刻意识到“人不可貌相”的真谛。
宴南絮压根不用他保护，远程开枪射击、近程抽刀斩杀，动作十分行云流水，一点儿不含糊。
而且他们俩的组合意外的十分合拍。
宴南絮擅长远程狙击、定点击破和观察分析，短板是耐力不行，射击虽然精准但不能持久。
而盛简行擅长的恰好就是持续性的机枪扫射，他耐力很好，只要给他足够的弹药和时间，一波小型尸潮估计他都能给你完全射杀干净了。
这两人刚好能力可以互补，宴南絮可以远程定点清除威胁较大的走尸，分析形势制定路线，盛简行负责撤退时突围，或者意外暴露时大面积解决走尸。
这个临时的组合成了基地中最强的战队组合，外出从未失手，一般难度系数较高的任务都能很快的解决。
当时顾安让盛简行同宴南絮一起其实只是临时的，他也尝试过自己和盛简行一起组队，结果就是被嫌弃了半路，又是嫌自己枪法不够准又是嫌自己方向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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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顾安一回来就把盛简行给踢出队了，这发小不要也罢！
宴南絮也问过盛简行为什么不和顾安一队，毕竟按系统的原剧情盛简行和顾安合作挺愉快的。
“那小子已经有自己的队伍了啊，几个人配合也很好，我去的话多多少少会打乱他们配合，而且咱们俩配合不是也很好嘛，又不输他们。”
宴南絮点点头表示理解。
并且说实话，他们俩的节奏可能基地里其他人都未必适应的过来，反而很容易被其他人拖节奏，他们俩一起确实是最优选择。
“你又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吗？”宴南絮正在整理东西，看盛简行在一边翻找东西，问道。
他们刚刚外出做任务回来，正在休整。
基地任务一般以探索为主，探索道路、搬运有用物资或是尝试联系别的人类基地。
而像宴南絮和盛简行这样的，他们的任务难度系数一般高一些，类似于先遣小队，深入未知的城市地域，判断危险程度，方便后期来人清除危险，如果危险程度不高他们直接清理了也是可以的。
盛简行有时候看见些新奇的小东西就喜欢偷偷带上，基本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比如上次他拿的是一袋子玻璃球。
“当当──看！有没有很眼熟？”盛简行从背包里抽出几条灰色的棒子。
“手持烟花？”
“哇，‘手持烟花’听起来好没情调啊，不该叫仙女棒嘛。”
宴南絮没反驳，只是问道：“你想看烟花？”
“对啊，那种能飞上天的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敢放，这种应该可以吧，饱饱眼福。”
宴南絮合理提醒，“这么久了，还能点燃吗？”
“哎，南絮，别这么悲观，肯定有一个能点燃的对不对？”盛简行看起来志在必得。
“喂，盛简行……”恰好这时顾安找了过来，一眼看见盛简行手上的东西，下意识道：“焊条？你拿这东西干嘛，准备焊接什么吗？这儿也没电焊机啊。”
“去你的焊条！这是烟花！”盛简行一掌呼过去。
齐羽本来跟着顾安过来的，看着这两人又要打起来，战术性隔开距离。
“宴老师。”齐羽举了举手里的书。
宴南絮会意，也不管准备和发小干架的搭档了，走过去领着齐羽走了。
大概是阴差阳错，齐羽和宴南絮的关系后来挺不错。
当年病毒爆发时齐羽不过十二岁，学都没上完。之前过招齐羽输给宴南絮，这小孩儿不服输去看历史书，想从根本上打败敌人，然而基地书籍有限，齐羽只找到一本看起来和历史有点关系的书，一翻开通篇文言文，还不带注解的那种……
齐羽硬着头皮读了几张，差点没崩溃，然后被宴南絮偶然看见，于是熟练的给人讲解，齐羽似乎也不讨厌这样的指导教学，听得也认真。
如此一回生二回熟，齐羽经常来找宴南絮学习书中语句，最后直接称呼老师了。
这边盛简行发现宴南絮都走远了，远远的喊了一声：“南絮，记得晚上来看烟花！”
“话说，小羽和他竟然这么快就和好了啊，我还以为肯定要不对付好久呢。”顾安看着远去的两人，懒得和盛简行打架了，有感而发道。
“南絮是老师嘛，肯定知道怎么和学生相处啊。”
当天太阳一落山，盛简行就兴冲冲的要点烟花。
宴南絮依言同去，齐羽作为小孩好奇这些东西，也过来旁观，顾安本来没高兴过来，但田浅浅听说有烟花就把他拽过来了。
几人来到基地后方的湖边空地上，等待那个未必会点燃的烟花。
这种手持烟花很容易受潮毁坏，说实话宴南絮不太指望这几根还能有用，然而在点到第四根时，火花“噗嗤”一声，竟然真的燃烧起来。
其实不过是最普通的烟花颜色，但也许因为处于这荒凉的环境中，灿黄的烟火绚烂不已，一瞬间夺去所有人的目光，璀璨耀眼，闪烁的星火明明照不亮多少地方，却仿佛有一束光芒直达心底，照的眼前一切都繁华温暖起来。
非是人间盛景，却是心中莫大的慰籍，曾有盛世之时，繁华千树，烟花不冷……
“燃尽了，没喽。”盛简行扔掉已经完全暗下去的烟花，顺口道。
田浅浅有点伤感道：“好可惜哦，刚刚真的好漂亮。”
作为男友的自觉，顾安试探性问道：“那我下次出去也找找有没有烟花什么的？”
“那种可以在空中炸开的更漂亮。”盛简行插话道。
顾安道：“你小子是想给走尸放信号弹吗？”
“在空中炸开的烟花，是什么样子的？”一直沉默的齐羽忽然问道。
“小羽之前没见过吗？”
齐羽垂眸道：“应该见过，但似乎不太记得了……”他的人生尚且没走太久，然后便经历了三年多的末世生活。
田浅浅想了想，尽力描述道：“就是很亮的光，会在上空炸开，可能有很多不同的颜色，光点会慢慢落下来……”
田浅浅说的有点卡顿，一时想不到太好的词来描述。
“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宴南絮轻声道：“你就想象，天空的星星汇聚成无数的光点，然后炸成花的形状，星光再如雨一般落下。”
齐羽听着眼里亮晶晶的，兴奋道：“应该特别漂亮！”
“对，还很热闹呢！”盛简行接下去道：“下一句应该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元宵节街上可热闹了！”
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夜未央、城不夜，这是曾经的盛世人间。
齐羽眼中欣喜之色越来越重，可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低落道：“现在没有了，看不到了。”
只有一束小小的烟花，转瞬即逝。
宴南絮看着少年眼中的落寞，心中触动，脱口而出：“会再看到的。”
齐羽抬头看向宴南絮，认真问道：“真的吗？”
少年眼睛澄清，是很真诚的在询问，而且只要宴南絮回答，他就会相信。
但就是这一刻，宴南絮忽然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话。
“当然是真的啊！等这些鬼东西都死光了，一晚上随便放多少的烟花，一夜歌舞，亮如白昼！”盛简行爽快回答，顺手还揉了揉齐羽的头，玩笑道：“你还小，估计能比我们多活个十几年的，以后有的你看的！看花眼！”
齐羽的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他拍开盛简行的手，张牙舞爪道：“不许揉我的头！我不是小孩！”
“好好好，”盛简行认输，然后转头对着宴南絮笑嘻嘻问道：“对吧南絮。”
宴南絮笑了笑，点头肯定道：“对。”
第五十章 末日（十四）女主现身
宴南絮在这基地待了不少时日了。
盛简行每天吵吵闹闹的，他适应力特别好，很快和基地里所有人打成一片，并且极力的拉着宴南絮一起。
齐羽隔三差五的来请教问题，那本古书都教了大半本了。
宴南絮实在忍不住，再次敲了敲系统，“查出来什么了吗？剧情要怎么发展？不能一直停滞不前吧。”
系统这些日子拼命降低存在感，可惜现在宴南絮都找上来了，不能装死了，只能疯狂道歉：“抱歉宿主，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外星生物啊，还有智慧型走尸什么的，原剧情没这些东西，完全没有，真的查不到啊。”
宴南絮简直头疼。
正准备继续质问系统，盛简行忽然跑过来道：“南絮，基地来新人了，人还不少呢，据说是科学家，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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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热闹的事盛简行绝对不缺席，并且还喜欢拽着宴南絮。
宴南絮这会儿没心情，本想直接拒绝，但忽然顿了一下。
科学家？女主不就是科学家来着？
最终宴南絮选择和盛简行一起去看看。
确实是来了不少，大概有三十几个人，似乎是一个团队，其中十几人穿着简便，手上拿的东西也不多；还有二十几人则全副武装，像是护送人员。
守卫们正在仔细检查每个人有没有被感染。
“喂，安子，什么情况啊，说说呗。”盛简行把顾安拉了过来问道。
“别拽我领子，这是浅浅早上亲自打的，松手！还能是什么情况，就这样呗，他们是另外一个基地的人，之前联系过，前几天意外遇到了一波巨大的尸潮，基地被破，只剩他们逃到这边。”
联系另外基地这件事，一直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所以这项任务一直是断断续续的，这么久只联系过一个，如今那边看来是遭难了。
“中间那些人就是科学家？”盛简行继续八卦。
“对，另外那个基地很看重病毒的研究，被攻破时也是第一时间护送科研人员出来了。”
盛简行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道：“所以怎么说，准备收留他们吗？”
毕竟他们基地里暂时还没有考虑过科研方面。
顾安沉声道：“看他们的研究成果了。”
这里，不会养闲人。
“宿主宿主！这就是剧情啊，原剧情里女主姚暮清就是这样来到盛简行基地的，女主现在肯定在队伍里！”系统突然兴奋道。
通过系统的指示，宴南絮确实看见人群中央有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子，只是距离有点远了，看不清具体面容。
“那人为什么戴着口罩？”宴南絮忽然问道。
“那个女的啊，”顾安看了一眼，随口道：“她同伴说她感冒了，刚刚检查的时候也摘下来过，一直冷着脸，其他人说她就是这个表情，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面瘫？对了，听说她还是首席科学家呢。”
“哎？那姑娘这么厉害啊，怎么样，你看见了，长的好看吗？南絮你是不是也好奇她长什么样子？”盛简行脱口而出。
感受到宴南絮嫌弃的目光后，盛简行立即改口：“没事，不好奇不好奇，肯定没有南絮你好看。”
宴南絮懒得理他。
再次看向姚暮清，恰好姚暮清这时也抬头扫视过来，宴南絮和她目光交汇一瞬但又很快移开。
宴南絮莫名有种说不上的感觉，那感觉转瞬即逝，他尝试再反思时，系统又蹦了出来，“宿主，太好了，女主到了我们就可以按原剧情继续了，帮助女主一起研制出血清。”
“如今这个世界出现了那个叫‘托特’的外星生物，单纯的血清还能解决病毒吗？”
这一盆冷水泼下来，系统又瞬间卡壳，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能说不知道……
那边的检查也已经全部完成，没有问题，放行进入。
聚集的人群慢慢散开，宴南絮还有巡逻的任务，暂时也离开了。
在食堂晚餐时，盛简行又把顾安拖过来了解最新进展。
“基本确定他们可以留在这边了。”顾安公布结果。
盛简行问道：“他们的研究真的很厉害喽？”
田浅浅帮忙回答：“确实很让人振奋，他们目前的血清还只是半成品，但已经有很显著的效果了，用来实验的走尸在注射血清后确实表现出之前的一些人类习惯，并且攻击力也明显减弱。”
盛简行鼓掌，“哇，厉害。”
“智慧型走尸的事，他们知道吗？血清对它们有用吗？”宴南絮忽然问道。
顾安皱了皱眉道：“这个我提过，但他们说暂时没见过，没有实验样本他们也不能确定，不过倒也还好，那种东西这么久我们一共就看见过三个，估计数量不多，能把那种普通走尸都清理了的话，那几个特别的不足为惧。”
宴南絮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所以现在就是把他们留在这儿了？准备怎么安排？”盛简行追问。
“腾出个屋子给他们继续做研究，他们目前是有具体实验方向的，我们也没道理不帮助他们继续。”
盛简行点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他们说的大量尸潮往哪边去了？我们要不要提防一点？”
“据他们说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应该不用太担心，不过我会安排加强巡逻和防备的。这些天外出任务就少安排一点，以免打草惊蛇。”
一般尸潮只会认定一个方向，一路前进，除非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否则不会改变方向。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去了。
“系统，原剧情里姚暮清是什么样子的？”宴南絮有点不放心，尝试询问系统得出点有用信息。
“和今天看见的差不多吧，姚暮清的人物设定就是高冷女神的那种，清清冷冷不亲近人，几乎对谁都冷着脸，不过行动力挺强，她的团队就是以她为核心的，都很信服她。”
这么看来确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对了宿主，原剧情里主角和女主应该有点单独碰面，我们要不要去撮合一下？”
“那他们的感情线对主线剧情有推进作用吗？”
“呃……这个，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作用。”系统如实交代。
“那操这份心干嘛？”宴南絮果断拒绝。
和主线剧情没关系，那就顺其自然呗。
系统无奈，选择闭嘴，自家宿主果然很实务呢。
第五十一章 末日（十五）再遇托特
之后的几天也没什么太多变化的样子。那些科研人员几乎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看不见几个人出入。
人员外出的任务减少了很多，围墙各处的巡逻守卫则加了一倍，不过也一直没出什么事，大概尸潮已经走远了。
齐羽的那本书快学完了，差不多就剩最后一个章节故事。
“这本书我一定要好好保存，我这辈子没把书写这么满过！”齐羽看着自己的书上满满的笔记知识点，成就感特别足。
宴南絮笑了笑，道：“就剩最后一点了，你先回去看看吧，争取完美收官。”
“好的，宴老师再见！”齐羽抱着书高高兴兴跑走了。
这边齐羽前脚刚走，盛简行立即一个闪现到了宴南絮跟前。
“南絮！”
“做什么？”
盛简行拿出一张纸，指着这张纸，满脸又是惊恐又是迷惑的，哀求道：“帮帮忙吧南絮。”
这张纸其实是一封信，或者准确来说是一封情书──收信人是盛简行，而写信人则是姚暮清。
信中除了表达深切的思慕之情外，还约盛简行傍晚在后边湖边会面。
“不是，我真的很懵啊，我和那个姚小姐压根不认识吧，她怎么会写这个给我？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盛简行表示不理解。
“基地里不都传开了吗，姚小姐挺漂亮的。”
“漂亮吗？我不知道啊，没见过……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和她不熟，我不认识她。她会不会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才写这东西的啊？”
“宿主，原剧情里也有这段，他们俩的感情反而是女主更主动一点，两人在湖边就确定关系了。”系统及时解释，“不过原剧情里主角应该已经见过女主几次了，这里似乎有点不同。”
宴南絮听见是原剧情就没太关心了，随口问道：“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给你朗读书信吗？”
“这个……”盛简行支支吾吾道：“我不擅长应付女孩子，南絮你能不能下午替我去一趟？直接回绝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管的。”
“……你怎么不喊顾安帮你去？”在宴南絮的印象里，这种事盛简行不该首个选顾安吗？
“我喊了啊，那家伙说田浅浅知道会打死他的，横竖不肯去，我只好来找你了。”
宴南絮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自己去解决。”
女生给他告白都没怕，这会儿让盛简行去见个面倒是怕了，实在离谱。
盛简行求助无果，只能咬牙亲自上。
宴南絮今天的任务是大门附近的巡逻，这几天风平浪静，没看见什么异常。
就在宴南絮准备在交班前再巡逻一次时，猛然的、没有任何预兆的，他抬头望向基地后方，微风依旧、晚霞灿烂，然而宴南絮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只犹豫了一瞬，然后在下一秒飞速跑上外围大门的至高点！
“宿主，怎么了？”系统被宴南絮强烈的情感惊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托特，”宴南絮喃喃道：“托特在那里！”
“啊？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宿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宴南絮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就像是一种感应，在那一瞬间自己能感受到了托特的出现与地点，并且十分确定，没有一丝的存疑！
它就在那个地方！而且没猜错的话，它就和盛简行在一起！
宴南絮跑上至高点，架起狙击设备迅速寻找托特的身影。
基地湖边。
盛简行堪堪挡下姚暮清的进攻，手臂已经开始发麻。
他现在基本确定，这个“姚暮清”绝对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普通姑娘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
而且！
盛简行闪身躲过姚暮清往他眼睛里猛扎的注射器，这姚暮清从第一眼见面就开始对自己下死手，丝毫不含糊的那种，他们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样？？
盛简行的体力消耗迅速，可这姚暮清似乎压根没有疲惫和疼痛感，只知道攻击，就像……那些走尸一样！
盛简行知道这样下来不行，奈何这湖边还又偏僻，一般不会有什么人路边，他只能找准时机，一个翻身趁其不备捡起一开始打落在地上的手枪，立即射击！
姚暮清迅速做出反应，闪避开来。
定点射击不是盛简行的强项，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指望能这么容易击倒姚暮清。
没有消音设备，枪击的声音异常响亮，在这颇为静谧的傍晚显得十分突兀──基地内无故鸣枪，是为示警。
别处巡逻的守卫立即往这边赶来，远远的对着这边的人喊话。
姚暮清似乎也明白了盛简行要做什么，但她没有一点要逃跑的意思，反而出手更为毒辣，上前就要抢夺手枪，盛简行速度不及她，眼看枪口已经对准自己──
突然，远处射来一颗子弹，直接击中姚暮清的手臂，姚暮清被子弹的冲击打翻在地，手枪也飞了出去。
盛简行抓住时机制服主姚暮清，跑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局已定。
宴南絮站在至高点一击命中，立即收起狙击设备也朝湖边跑去。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顾安赶过来，看着这边一片混乱，疑惑问道。
“不知道，这姚小姐疯了吧，上来就给我下死手。”
姚暮清已经由另外的几个人制服住，盛简行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
姚暮清手臂上的伤很严重，血流了一地，按道理一般人这种失血量已经供氧不足、神志不清了，但她除了脸色比较苍白，其他没有一点异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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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眉头紧锁，认真观察姚暮清的表情，就在这时，这个平时冷冰冰的女子忽然展颜一笑，明明该是惊艳的笑颜，顾安却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是谁？”顾安立即举枪质问。
姚暮清低头笑了一会儿，语调从容道：“我是审判者，是你们灵魂的归宿。”
姚暮清说这话时，眼睛隐隐透出蓝色的光芒，顾安看着一时有点慌神……
“啊，南絮你也过来了啊。”盛简行的声音传来，姚暮清眼中的蓝色光芒不见，顾安的神志瞬间被拉了回来。
宴南絮好不容易跑到这边，一眼便看见了被包围着的姚暮清。心中的感应愈发强烈，她就是托特。
“姚暮清”也在宴南絮到场的一瞬间看向了他，两人对视，“姚暮清”笑得更欢快了，甚至该说是十分兴奋，望着宴南絮，用一种温柔到残忍的语气说道：
“真是巧，你也在这里啊，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第五十二章 末日（十六）爆炸
顾安有点迟疑的看了看宴南絮，问道：“你们认识？”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盛简行一把将宴南絮往后拉了拉，质问姚暮清，或者现在叫托特更合适一些。
“我？我说了，我是你们人类的归宿。”托特回答道。
顾安立即反驳，“归宿？归个头啊！你不是姚暮清吧，她人在哪儿？你把她杀了？”
“她？她没有死，她的灵魂已经得到了我的净化和升华，融入了新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一切都是永恒而美好的，”托特的目光越过盛简行再次到了宴南絮身上，微笑道：“那个世界，就是你们的归宿，美好的归宿，你们不期待吗？”
盛简行走上前隔开托特的视线，嘲讽道：“说的冠冕堂皇，还不就是你这怪物杀了人？”
托特看见盛简行露出厌恶的表情，厉声道：“我是你们的神！”
盛简行直接骂道：“神经病差不多吧！”
“放肆！你这肮脏的人类，都不配得到净化，应该直接给外边那些人分而食之！你们也是，抵抗有什么用，世界的同化不停止，你们抵抗不过是在一步步感受绝望，最后连审判都不会被通过，留在腐尸中……”
“砰”的一声，托特的话戛然而止，它的眉心出现一个血窟窿，整个头都几乎炸开！
顾安还举着枪，沉声道：“尽说废话！”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头部中枪的“姚暮清”并没有直接倒下，顶着那个鲜血喷涌的窟窿，它笑了笑，笑容诡异恐怖，歪头冲着宴南絮的方向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话一落音，姚暮清的身体瞬间倒下，瞪大着眼睛，没了生息。
眼前画面太过诡异，众人一时都没有动作。
顾安回神就想追问宴南絮，但盛简行抢先抓住他，提醒道：“那些科学家现在在哪儿？”
姚暮清变成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和她一起的科学家八成也好不到哪儿去。
经过这一提点，顾安瞬间反应过来，立即安排道：“快去实验室，让其他人小心那些科研人员！挨个查他们！”
果不其然，那实验室里的人都变成了智慧型走尸，好在它们身边都没什么武器，在这种包围的情况下还比较好对付。
基地全面封锁，所有人员逐一排查，严防感染者，尤其是智慧型走尸。
排查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差不多收尾，从另外一个基地来的三十多个人全部被感染，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本基地里没有发现被感染的人。
某种程度上算是损失降到了最低，但这实在是个重大失误。
“我很确定，这些科学家和护送人员刚来的时候肯定没问题，绝对不是智慧型走尸，顾老大你那时候也看见了吧。”一开始检查他们的工作主要是楚阅启和苏哲负责的，现在顾安正在盘问他们。
“姚暮清呢？你们当时注意看姚暮清了吗？”宴南絮询问。
“这个……”苏哲顿了一下，仔细回忆道：“她当时一直戴着口罩，虽然也摘下来过，但表情冷冰冰的，也不喜欢说话，不过她同伴再三确认姚暮清没问题，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就没太在意。”
“所以这就能解释的通了，”盛简行分析道：“一开始智慧型走尸只有姚暮清一个，但因为‘面瘫’这个借口，和她同伴对她的信任，一路蒙混过关，进入之后再悄悄把身边的人都感染了。”
“但是昨天在湖边看见的那个东西，并不是智慧型走尸，至少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顾安强调道。湖边的“姚暮清”神态语调都和普通的智慧型走尸不一样，如果现在走尸都能进化到那种地步，那可就太可怕了，几乎完全不能靠外表辨认。
“那个……是托特。”宴南絮忽然道。
顾安微微皱眉，沉声道：“托特是个什么东西？或许宴南絮你该说清楚一点。”
毕竟在湖边，两人可不像是初见，总是要追究的。
宴南絮也没打算继续隐瞒了，简明扼要的和众人说了在严祈谦那边遇到的事。
“搞到最后害我们的是个外星人？”盛简行摘出重点，“而且还是个能附身的精神体外星人？那这样说，刚刚那枪对它未必有用喽。”
顾安沉思，严肃道：“这东西确实有点麻烦，跟鬼似的，不过还好似乎主体只有一个，不然更要命。对了，”顾安抬首点了点盛简行，“话说那东西干什么特意要挑你来对付？”
盛简行直言：“我不知道啊。”
田浅浅微微皱眉，试探性提示道：“会不会和你失踪的那三个月有关？”
要说盛简行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从掉入尸群到被获救中间的这三个月了，没有人知道这三个月他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事情。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当时变成走尸了，后来又自己恢复了，托特作为病毒的主人认为你是个威胁，决定亲自消灭你。”顾安顺着猜测道。
“这设定和电影男主似的，挺牛逼啊，不过不太成立啊，我身上没伤口，总不能说当时被咬就破了个皮，三个月就好的干干净净吧。”盛简行否定猜想。
走尸咬人都是连皮带肉撕扯的，运气好的变成走尸比较快，身体完整，运气不好的还没能异变就直接被啃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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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若有所思，“好像确实啊……还有什么有用信息吗？那个，宴南絮？”
顾安本想再问问，却见宴南絮正望着原本实验室的东西思索什么。
“这些天，那些科研人员都要求了什么吗？”宴南絮询问道。
田浅浅回忆了一下：“我们这边没什么专业的化学材料，他们也知道，当时要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哦，对了，还搬了不少化肥，那东西没什么用，很早之前被堆在仓库里的，他们要就直接全给了。”
盛简行道：“刚刚在他们实验室没看见化肥啊，都用掉了吗？”
田浅浅疑惑道：“挺多的呢，都用掉了吗？用哪儿去了？”
宴南絮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顾安的手臂，急切道：“排查一下各个隐蔽地点的情况，有没有异常物品的出现，尤其是建筑物周围，围墙或者住宅区附近！”
“怎么了？”顾安不解。
“化肥里有硝酸铵，那是军用炸药的原材料……”
话尚未说完，远处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破声，冲击波直接震碎了玻璃，众人耳鸣不已，下意识全部蹲下！
第五十三章 末日（十七）朝露之悲
“怎么回事？！”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过去，顾安站起身望向爆炸源头。
只见基地大门附近被生生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但暂时还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情况。
“那帮家伙果然不是善茬，留这一手呢，快点派人先简单填上吧。”盛简行提议。
基地围墙自然都是有层层加固的，一时半会儿肯定修复不来，只能先用一些器材简单填补一下，一些零散走尸还是不足为惧的。
“等一下，”宴南絮打断他们，问道：“外围那边现在还有守卫吗？”
顾安道：“昨晚大排查，几乎所以人都到内部了，外围的巡逻和守卫也基本召回，那边现在应该没有人。”
宴南絮强调，“所以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没有人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盛简行微微皱眉道：“南絮你的意思是，现在外面可能……”
“顾哥！！”一道呼叫声远远传来，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人捂着流血的头拼命跑来，表情异常惊恐，大声喊道：“外面，外面是尸潮！！涌过来了，快跑！！”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潮，不知道何时悄然聚集在门外，等待着缺口出现，一拥而入！
之前摧毁另一个基地的尸潮根本没有走，不知道谁把它们悄无声息的引到了这里，此刻刚刚经过大排查，守卫薄弱，几乎无人通报也无人示警！
顾安当机立断，拉响警报，让所有人带上随身物品，迅速撤退，从后方的备用大门离开，行动组的人员负责断后！
立即走，这尸潮防不住的！
“一队人去车库开车，让所有人上车跑！东西能带就带，不能带就算了，速度快！断后的人看着点被落下的，能救尽量救，快！”
行动立即开始，第一波尸群被行动组很快拦截，但这尸潮仿佛无穷无尽，车轮战都能把人耗死，不能久战。
基地里的人昨天紧张了一整晚，清晨刚刚入睡就被爆炸冲击波震醒，紧接着就是要命的尸潮和紧急撤退指令，应接不暇。
有的倒霉的住所离大门比较近，早上一开门就看见涌来的走尸，运气好的能跑掉，运气不好的没反应过来就被咬断了气！
道路上枪声、尖叫声不停，一时间基地内一片混乱。
大部分人员撤退到基地后半部分，但仍有一部分还在前半部分挣扎着朝大部队跑来，负责断后的行动组在最前线，拦截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尽力在走尸群中救人。
“不行，拦不下来，它们会追上大部队的！”田浅浅看着走尸的速度提醒道。
顾安忙的焦头烂额，看着拼命逃亡的人群和紧追不舍的尸潮，一咬牙道：“引爆地底炸药！炸开尸潮！”
基地的地下有埋藏大量炸药，可远程引爆，本来是破釜沉舟、同归于尽时的下下策，威力极大，确实应该能炸开紧追不舍的尸潮。
“可是，可是后面还有人啊！这么一炸他们也凶多吉少啊！”田浅浅喊道。
炸药的位置大概在基地中部，引爆的话确实可以保护住大部队，但后半部分的人怎么办？
“我知道！”顾安双眼猩红，“可要是它们追上来死的人更多！！”
只要它们追上大部队，感染外加踩踏，没多少能活下来的！
“可是、可是……”田浅浅到底是女孩子，落在后面的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甚至还有断后的行动组人员，她如何忍心？
“我来！”顾安不忍再看田浅浅眼中的泪光，一把推开她，他也不想啊，盛简行也在后方，他的那么多队友也在后方啊！可是不引爆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多的死亡，甚至于全军覆没！
顾安咬牙夺过引爆器，用力按下！
人流后方。
“齐羽你快点儿！”同伴在前面拼命喊话。
齐羽几枪打死了追的最近的走尸，刚忙转身应了一声，抓紧跑过去，然而刚跑了几步，“啪嗒”一声，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下来。
齐羽下意识看过去，那本古书掉在了地上，基地紧急撤退，他基本什么都没带，却鬼使神差的把这本书带上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齐羽立即停下去捡书，这本书就快学完了，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学完的一本书，这是个很有纪念价值的书籍，就差几章了，就差几章就全部学完了……
同伴的呼喊声还在继续，齐羽一捡起书刚想抬头回应，就在这一瞬，地底的大量炸药引爆，热流伴随着无数的飞沙走石，席卷而来！
齐羽的身影完全淹没于火光之中。
整个基地从中间炸断，仿佛区分了人间与地狱，一边是走尸遍布、残垣断壁的地狱；另一边是安全撤退的人群……
“咳咳咳……”宴南絮掸开身上的落石，他在爆炸冲击波到来的前一刻躲到了建筑物的角落，身上没受什么伤，只是他和盛简行通讯的耳机坏掉了，不知道盛简行那边的情况。
宴南絮费力的站起身，炸药炸死了大部分的走尸，新一批的尸群依旧在往这边涌，他要快点去找到盛简行。
子弹已经耗尽，宴南絮抽出腰间的短刀，利落的解决掉几只零散的走尸，跳下废墟开始找人。
有时候能看见两三只走尸聚在那边啃食着什么东西，宴南絮知道它们在做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想无意义的损耗体力。
一个转角倒霉的碰上了一波刚到的小尸群。
宴南絮只能赶紧转了方向，走尸追着他跑上二楼，宴南絮从二楼翻身而下，甩开走尸，跳到了另外一条路上，一抬眼看见路边围着三个走尸，还好它们已经有了目标，细碎的啃食吞咽声叫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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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微微皱眉，没有管，准备小心离开，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是一本书，书上密密麻麻记了好多笔记和心得，只是现在被血染了一大片，笔记都看不清楚了……
宴南絮认得这本书，他昨天还刚见过这本书的主人。
宴南絮一瞬间心中有点空白，不知所措的，视线慢慢由书本移到走尸那边……走尸围着，他看不见那里的人，该是谁？会是谁？
那边走尸终于发现这里有个活人了，立即舍弃尸体冲了上来，宴南絮一脚踢开一只，短刀飞旋，三只走尸瞬间毙命！
宴南絮深呼吸，缓慢抬眸看去──那边的尸体流了一地的血，残破不堪的身体似乎应该认不出是什么人，但是、但是……
从衣物和体型宴南絮能辨认出，那是个少年人，曾真诚的问过自己繁华盛世的模样，并且深深期待着，他的人生连一小半都没走完，就已经终结在这片灰暗的土地。
第五十四章 末日（十八）逃出生天
盛世的烟火是什么模样的？
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那少年听到这句话时，眼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与向往，他对未来是期盼的，然而现在……他没有未来了。
宴南絮看着路边的残尸，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当理智强迫让他接受这个事实后，他又开始费力的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在这里，收敛尸体都是奢望。
宴南絮知道，或许自己该走了，直接走，不能一直停在这个地方，可是他的目光却死死的停留在那血泊的尸体上。
接受？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昨天这孩子还挥手和自己道别，那本书就差几章了，就差几章了啊！
耳边忽然响起几声枪响，宴南絮的心绪被强行拉回，一抬眼便看见不远处涌来的尸群，为首的几只走尸被子弹打死，后面的又立即跟上。
“南絮！”盛简行气喘吁吁的跑来，一把抓住宴南絮就跑，“快走，顾安他们撤退后会把后门关上，我们要赶在门彻底关上前出去！”
盛简行拉着宴南絮跑得很快，全程没有回头，宴南絮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尸群涌上，刚刚的一切都被掩盖，再也看不见了。
他们两个拐进小巷子躲避尸群，迎面冲来一只走尸，宴南絮眼疾手快，短刀飞旋，直接了结了走尸。
“吓死我了，还好南絮你反应快。”盛简行呼了口气，跑了半天，七拐八拐的，尸群没那么容易追上来的。
“我们现在往哪边？我路痴啊，找不到路。”盛简行询问道。
宴南絮观察了一下周围，分析道：“现在应该是在基地的西边，后大门在东南边，距这里有点远了。”言下之意，跑过去大概时间不够的。
“那怎么办？”
宴南絮稍微想了一下，“车库离这边不远，或许可以去那边找到车直接开过去，不过不确定还有没有留下来的车……”
“好，就去车库！”盛简行直接行动起来，把仅剩的子弹装上，“走！”
宴南絮点了点头，凭借宴南絮对基地地图的熟悉，两人尽量走巷道，抄近路飞奔到了车库。
盛简行把枪给了宴南絮，宴南絮的枪法更好，他们子弹有限，能省则省。
好不容易到了车库附近，这里已经被走尸占领，宴南絮开枪射杀了几只，子弹已经耗尽
他只能扔掉手枪，抽刀近战，还好这个数量两人对付起来还是可以的，只是体力损耗殆尽。
进入车库，原本满满当当的车库现在几乎全空了，只有角落里还停着一辆巨大的摩托。
“哇，杜卡迪啊，酷哦。”盛简行看见那摩托满眼发光。
宴南絮不懂这个，微微皱眉。
“怎么样，宴老师会骑摩托吗？”
“……我一般骑自行车。”
“哈哈，宴老师以身作则，绿色出行。”得亏盛简行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行了，你会开吗？”
“当然会！我可是我们学校摩托社团的社长！”盛简行熟练的坐上摩托，“来南絮，让你感受下摩托车的魅力！”
宴南絮愣了一下，但这种情况下也由不得多想了，依言坐了上去。
这款摩托车性能接近于赛道摩托，排量极大，重量又相对较轻，盛简行一加速差点没飘起来，一下子冲出车库，飞驰而去！
“你！看点路啊！”宴南絮在后面喊道。实在不能怪宴南絮，盛简行开车压根不看路，只要前面没墙哪儿都敢开，一会儿冲上废墟一会儿又掉落下来，这车多亏质量过硬才没散架！
奈何坐在后面的人看着胆战心惊，在开车的人却是越开越兴奋，一路疾驰，马达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按照宴南絮的路线，两人选的道路贴着基地后方，尸潮尚未攻占，走尸较少。
一路飞驰到了后门，远远的看见那巨大的铁门正在缓缓降落，盛简行加足马力，奋力追赶，然而没有用！赶不上的！
盛简行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已经要完全关上的大门，摩托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宴南絮脑中飞速思考下一步对策，喃喃道：“尸潮就要到了，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避开第一波，然后找机会从正门缺口出去……”这方法未必不可行，但风险极大。
“不，就走这边，有办法的。”盛简行打断了宴南絮，看着不远处断断续续的石梯，忽然兴奋起来，朗声道：“南絮！给你看看我作为社长的看家本事！”
这边后门其实是原本的正门，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废弃了，本来也是要和正门一样设置瞭望台和巡逻道的，但没建的起来，这石梯虽然一直延伸到最顶上，可中间坑坑洼洼的，走两步就能断一大截的那种，基本完全不可能通行。
而盛简行此刻直接把速度加到最大，开着摩托上了这石梯！
一遇到缺口直接飞跃过去，速度丝毫不减，仿佛不是在坑坑洼洼、越来越高又越来越陡的废弃石梯上疾行，而是平坦大道上飞驰。
真是不要命的开法！但凡车头歪一下、但凡石梯缺口再长一点，连人带车摔下去不死都能半残！
就这样开到了城墙最顶上，确实也有建从顶上下去到外面的石梯，但那石梯破损就更严重了，甚至于只剩下了一小段，下面的也不知道是塌落了还是压根没有建。
不过盛简行一点儿不管这些，直接开着车冲了下去！
车开到一半彻底没路，超快的速度让摩托飞起，飘在半空中，斜斜的俯冲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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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简行大概是想来一次完美的飞行落地，然而这次他运气没这么好了，车头降落位置不对，撞上地面后直接失控，几个翻滚，扬起一阵尘土──终于是翻车了。
盛简行从沙尘里起身，摇了摇满是尘土的头，还好车轮抵御了主要的落地冲击，他这会儿就受了点擦伤。
这会儿出了基地可以相对安全一点了，尸潮没有明确目标，看不见人的话应该不会很快爬出这么高的城墙。
“南絮？”盛简行抖落沙子，四处看了看，望见宴南絮在不远处，立即跑了过去。
盛简行十分幸运的就受了点擦伤，宴南絮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翻滚时那个大摩托砸到了他腿上，现在还压着，小腿隐隐发痛，大概伤得不轻。
盛简行跑过来帮着把摩托车移开，宴南絮小腿被摩托的铁皮刮破了一大块，而且伤口不浅。
手边没有医疗用品，盛简行只能先撕了块布简单包扎止血。
“我想起来来一件事。”宴南絮忽然道。
“啊？什么事？”盛简行边包扎边回应。
“不可能有学校会同意成立摩托社团的，你这社长骗我的吧。”
第五十五章 末日（十九）别回头
盛简行听着愣了一下，纯良的笑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现在条件简陋，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顾安他们应该是带着大部队先走远了，毕竟那么多人，为了确保安全，不适宜停留在已经被走尸攻占的基地外围。
摩托车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车头出了问题，用不了，只能步行慢慢跟上大部队了。好在这边是沙地，刚刚被车轮碾压的痕迹明显，很容易找到方向。
宴南絮腿上的伤挺严重的，盛简行扶着他勉强能站起来，但实在不宜远行。
“要不我背你吧。”盛简行提议道。
“不用。”
“可别了吧，你这腿真走到那边估计是要废了，再说你不是也背过我吗。”盛简行说着便直接动手。
到这份上宴南絮也不好再推脱，盛简行背着他两人速度还能快一些。
此时已至黄昏，从清晨大门被炸破开始，短短一天不到，整个基地就已经沦陷，所有人不得不出逃至未知的领域。
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上是绚烂如火的彩霞，宴南絮抬眼看向瑰丽的天空，莫名生出一丝悲戚感，刚刚经历了一番胆战心惊的生死逃亡，此刻平静下来，心中一些暂时被掩埋的感情又涌现出来，徒增伤悲。
“南絮……”盛简行忽然轻声唤道，平和从容的声音，不是他惯用的语调。
“这末世里总是会出现一些叫人应接不暇的情况，有些事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它就是发生了，可能是由于一些巧合也有可能是缘于某种命中注定……”
盛简行看到了，他知道宴南絮当时站在那个地方是因为什么，他亦悲伤于齐羽的死，但是……
“但是南絮啊，向前看，别回头。”
乱世如此，生死如此，他们没有回头的资本了，只能一往无前。
宴南絮听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心中有些东西放下了，只是某些遗憾与落寞难以释怀。
一时沉默。
盛简行忽然话锋一转，语调轻快道：“哎，对了南絮，你是历史老师对吧，教哪个历史的？本国还是外国？”
这话题跳转太快，宴南絮愣了一下，还是依言回答道：“中国古代史。”
“厉害啊，我们中华上下五千年呢！唐宋元明清对吧？”
“如果你要论五千年历史，唐宋元明清只占一小部分。”
“啊，对，我记得唐之前还有，唐之前是……春、春秋？”
“……出门别说认识我。”
夕阳西下，这两个死里逃生的人漫无边际的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意外的叫人感觉宁静安好。
另一边。
顾安带着车队开了很远，在天黑之前找了一块较为安全的地点就地休整。
大家的心情都挺沉重的，他们中不少失去了亲友，如今又颠沛流离，但没有人抱怨什么，只要还活着，生活就要继续。
顾安一直沉默，将众人在这边先安顿好后，他又立即马不停蹄的准备独自开车回去。
“阿安，你要去哪儿？”田浅浅拦下顾安，追问道。
“目前大家在这边应该比较安全的，我回去看看，或许……或许有人落在后面出来了，我去找找。”
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基地大门当时紧接着就关上了，谁能跑出来？然而顾安必须去，不去的话他会后悔一辈子。
田浅浅不同意道：“可是你需要休息。”
顾安从昨天晚上就没有一刻休息，全程戒备的引导众人，一刻不敢懈怠，现在又驾车去找人的话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且现在天色又慢慢黑了。
“我来开车去找人，你去休息。”田浅浅说着要上前把顾安拉下来。
顾安直接否决，“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两人争执，忽然一旁传来声音道：“顾老大，你这属于疲劳驾驶，违规的，还是我们俩去找吧。”
苏哲和楚阅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边来，主动请示。
顾安看见他俩有点意外，但还是摇头道：“不，我去，应该我去……”
话说了一半顾安突然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从车子上倒下去，好在田浅浅及时扶住了他。
“老大你可省省吧，别搞到最后不仅没能带人回来自己还给丢了，下去吧赶紧。”
说着苏哲联合楚阅启把顾安直接搬离了驾驶座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顾安眼前一阵阵黑，实在也拦不了他们。
田浅浅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可别，浅浅你还是在这边陪着老大吧，万一你在外面不小心割破了皮，老大要骂死我们的。”
楚阅启摆摆手，两人坐上车不让田浅浅进。
顾安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笑了笑，虚弱否认道：“不至于不至于。”
“得了，你们在这边放心等我俩回来吧，拜拜！”苏哲挥挥手短暂告别，两人驾车绝尘而去。
尽管希望渺茫，但是依旧必须去找。
“顾安那小子跑得挺远啊，南絮，我估计我们八成要夜里赶赶路了，这些沙子看得我头都晕了……南絮，南絮？”
盛简行本来在絮絮叨叨讲些什么，忽然发现背上的人不太对劲，微微皱眉，提高了音量。
宴南絮脑中昏昏沉沉的，被盛简行叫醒，强行打起精神道：“怎么了？”
“南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还好。”
然而听宴南絮的声音可不是“还好”了，他腿上的伤口严重又得不到及时的消毒治疗，发炎什么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放在平时可能只是打一针的事，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就要命了。
盛简行心中焦急，不自觉加快速度，天色渐暗，这荒漠的沙子越看越叫人心烦意乱。
就在这逐渐有点压抑的气氛下，一丝不同寻常的声响打破了荒漠的平静，去而复返的车辆如同绳索，给独行的两人牵连起生机。
顾安守在暂时聚集地点的入口，等待着苏哲他们回来，当看到那辆车时，他心中兴奋又害怕。顾安知道，他们可能会带回来什么人，更有可能谁也没带回来。
而当顾安看见盛简行从车上下来时，不可否认，他心中的喜悦与庆幸达到了最大，人皆有私心，毕竟那是他的发小。
宴南絮伤口确实有点发炎了，好在回来的及时，这边随行携带的药品足够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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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祸害遗千年啊！”顾安用力拍了拍盛简行的肩，尽力掩饰自己将要溢出的眼泪。
盛简行依旧是之前的模样，笑了笑道：“那当个祸害不错啊，有没有兴趣大家一起？”
第五十六章 末日（二十）城池
由于不确定基地里那波尸潮的情况，顾安他们也不敢多做停留，当晚休整后，第二天一早就开车继续前进了。
宴南絮的伤口已经用了药，现在一路驾车也无需走动，恢复的不错。
“宿、宿主……”时隔两天，系统终于主动出声了。
“你原来还在啊。”
“对不起宿主，但我真的之前，我没反应过来，对不起。”
从姚暮清死到基地沦陷，系统感觉和做梦似的，这剧情和原剧情差太大了，和脱缰的野马一样！
讲道理，姚暮清是女主，她不该死的啊，第一个世界那个于夕颜系统不在意是因为她和主线剧情基本没关系，苍殊自己一统修真界的和女主没关系，但这个世界不一样啊，原剧情里姚暮清属于和盛简行平分秋色的人物，是真正的女主，现在直接出场没多久就死了？？
还有基地也是，原本主线剧情里就是说盛简行怎么把基地慢慢发展壮大的，现在基地直接沦陷了？？
系统一开始把盛简行从走尸变回人类，本来就是希望让世界走回原剧情，但现在剧情直接崩了！
“好了好了，原剧情不用看了，你就尝试查查那个托特吧，别的你不用管。”宴南絮也没有想为难系统，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系统低低应了一声，知道自己目前帮不了什么忙，继续查资料去了。
顾安他们一直在寻找一处安全地点，他们这么多人，总是要找一个定居地点的。
之前在基地时他们探索的地区主要是在基地的北边，那里城市更多，而基地的南边主要是荒漠，没什么探索过，如今只能边开车边探索了。
第三日的白天，车上常年失联的无线电忽然收到了一段音频，应该是其他基地收容幸存者的音频，详细的指明了方向地点。
系统表示原剧情里没提过那个基地，它也不清楚。
众人商讨了一下，多方权衡后决定还是过去看一看。
地点十分详细，找起来也并不困难，远远的就看见荒漠中立着一个巨大的城市，不像别的废弃城市那般荒凉，远远一眼便可见其生机，如同一座荒漠绿洲。
顾安先派了一个小队前去试探，那城市外围有很坚固的守卫安保措施，不过守卫的人看到外来人员倒挺友好的，表示只要通过安检排查就可以选择入内，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
先遣小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不管是那边的安全保障还是人员，都很正常。
众人最后决定进入这个城市。
这座城不小，比之前的基地都大几倍，外围光围墙就有三道，再加上数不清的保护防范措施，哪怕是之前的那波尸潮来了估计都突破不了。
人员和各种设备都挺专业的，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来人员，做检查时亦是井然有序。层层关卡依次检测，不急不慢。
进入城市的第一眼，顾安这边不少人有点看呆了，热闹而繁华的街道，仿佛叫人回到了病毒爆发前的世界。
有专门的管理员为每个人安排住处，并且为众人讲解介绍。
这边城市内已经基本行成了自己的产业链，种植、锻造、生产一应俱全，所以平时基本不会有外出的任务，只要在城市内选择工作即可。
一路走到住所，给宴南絮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的孩子挺多，而且孩子的年纪都不大，不少是抱在手上的婴儿，最大的看着也不超过三岁。
末日之中婴儿、儿童是真的少见，如今一下子看见这么多路边嬉戏的孩子或是坐在儿童车里、被母亲抱在手上的孩子，倒是叫人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应该是一个人们安居乐业的好景象。
住所的分配的挺人性化的，一同过来的人便尽可能安排在同一个街道。
所以当天傍晚作为邻居的盛简行就很愉快的过来串门了。
“南絮，你觉得这边怎么样啊？”
宴南絮边收拾手上的东西边道：“基本算个城池了，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那种，生产供应链很完整，也挺安全的。”
盛简行听着点点头，“对，好大啊这边。”
“不过，”宴南絮顿了顿，继续道：“这里体现的太过安逸了，对待外界走尸有种听之任之的态度。”
这里的人因为不用外出探索，所以整体都比较安逸，甚至仿佛在寻求和外面走尸共生的模式，只要互不干扰就好。这种态度无可厚非，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但终究不是长远之策。
趋利避害，那避无可避之时又当如何？
盛简行点点头表示赞同，然而这种观念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从长计议，至少目前这里是个很完美的居住地点。
“对了南絮，他们给你定的工作是什么？”盛简行换了个话题。
他们进入前接受了个小测试，来确定适合什么工作，盛简行就是守卫的工作，他倒也乐意，老本行了。
“建筑设计师助理。”
“啊，啊？什么？”盛简行以为自己听错了，“建筑？你会建筑吗？南絮你不是教历史的吗？”
“对，我教历史，不过我办公室有个同事是教土木建筑系的，我经常看他备课。”
甚至那个同事有时候作业改不完会求宴南絮帮忙解决一些，所以基础的建筑学知识宴南絮还真不差。
“土木建筑？大学才有土木建筑专业吧，南絮你是大学老师？”
看盛简行这一脸惊奇宴南絮有点奇怪，“对啊，怎么了？”
盛简行战术性后仰，喃喃道：“大学历史系的老师，不都是那种老头子老古董吗？”
由此足可见刻板印象不可取。
宴南絮懒得理他。
“啊，不是，我不是说你，说的是我看见过的，不是那个……”不小心把想法说出来的盛简行开始疯狂找理由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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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门没有锁，宴南絮便直接喊人进来。
是顾安。
“浅浅做了晚饭，想邀请你们一起去吃晚饭。”
今天田浅浅特别开心，特地找了食材亲自做了晚饭，本着众乐乐的原则，让顾安邀请盛简行和宴南絮一起来。
“好兄弟，来的真是时候！”盛简行给了顾安一个赞，“南絮我们快去吧。”
顾安嫌弃的看了看自家发小，道：“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第五十七章 末日（二十一）孩子
田浅浅好心邀请的，宴南絮倒也没推辞，和盛简行一同前往。
“对了，你和浅浅住一块儿啊？”盛简行在路上随口和顾安聊天。
“是啊。”
盛简行笑着调侃道：“哦，终于同居了。”
“不是，”顾安赶忙解释，“这边分配的人一听说我们是情侣就把我们分配到一块儿了，而且说什么都不让分开。”
盛简行压根不听他说的什么，一个劲拍顾安的肩，点头道：“我懂我懂，都懂。”
“你懂个头！”顾安实在看不下去盛简行这副德行了，抬手就要打。
这对发小真的是见面就要干架。
宴南絮选择远离“战场”，不管这磨蹭的两人，独自先走了。
宴南絮到田浅浅住所附近时，刚好看见田浅浅正站在门口被几个小孩子围着，她大概是在分发什么小零食，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着要。
一下子看见这么多天真烂漫的孩子，田浅浅心中的母爱被激发，对待孩子们十分怜爱，温声细语的和他们说着什么，引得孩子们笑得更开心了。
宴南絮不欲打扰，暂时停在了不远处，还好没等多久孩子们就准备回去了，拿了小点心互相推搡着散开跑远。
“南絮先到了啊，阿安和盛简行呢？”田浅浅抬头看见宴南絮，立即招呼他进来。
“还在路上。”
田浅浅了然，“估计是又打起来了吧。”
不过那两人也没耽搁太久，很快就到了。
晚饭是田浅浅特地做的，不同于之前的食堂大锅饭，菜品更多也更精致。
“哇，还有红烧鱼哎，好厉害，我感觉我已经几年没吃鱼了。”盛简行对饭菜赞不绝口。
不得不佩服他，吃得多说得也多，吃饭说话两不误。
顾安骂道：“这是你抢我鱼肉的理由吗？”
“今天真的挺开心的，吃得也尽兴一点嘛。”田浅浅笑道。
盛简行边吃边顺口道：“确实，这边的居住环境和安全系数什么的，都挺让人开心的。”
“而且这里还有好多孩子啊，”田浅浅继续道：“我听这边的人说，他们特别重视新生的孩子，鼓励生育，甚至有专门的人员可以帮忙照顾孩子。所以我们才能在街道上看见那么多蹦蹦跳跳的小可爱们，听着他们的笑声真让人安心啊。”
田浅浅说着，脸上不自觉出现向往的神情。
顾安看在眼里，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不如我也努力努力？”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立即住嘴。
然而饭桌上几人早听得清清楚楚。
田浅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色微红，低头不说话。
盛简行刚好在咽一口饭，差点没噎着自己。
宴南絮本着“非礼勿听”的原则，就当没听见，倒是平静许多。
顾安在盛简行开口准备说话前警告道：“你最好闭嘴，不然小心我灭口！”
盛简行看着顾安又羞又怒的脸色，暂时性闭嘴，然而没过几秒钟，他就开口道：“我觉得挺可以的，加油。”
顾安拍桌而起，“你真不能闭嘴了是吧！非要我来收拾对吧！”
盛简行立即也起身躲避，顾安要抓他来打，他就绕着桌子躲顾安，边躲边不忘继续道：“你别说，我都想好了，名字就让南絮帮忙起，人家大学老师肯定能帮忙想一个有内涵又好听的名字，哦，不对，可能是几个。”
“你快闭嘴吧，看我抓住不收拾你！”顾安气得不行，却又暂时治不住这家伙。
宴南絮本来选择旁观，反正他们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却忽然听见田浅浅轻声问道：“南絮感觉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愿意帮忙吗？”
田浅浅双颊微红，不过目光十分柔和且坚定──她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顾安和盛简行看到她这副样子，不再闹了，顾安坐回座位上，伸手在桌下轻轻拉住爱人的手。
宴南絮愣了一下，立即应诺道：“自然可以。”
代表着血脉延续和爱意结晶的孩子，自然该拥有最美好的祝福。
晚餐过后，宴南絮和盛简行告别顾安他们，一同回去。
现在已是黑夜，街道上没什么来往人员了，不过街道两边皆有路灯，倒不至于黑灯瞎火的摸黑走路。
“路灯啊，这边基地真的厉害，好久没看见过这东西了。”盛简行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灯光。
一般别的地方，在夜里连灯都不怎么会点，更别提路灯了，原因无他，就是怕走尸看见，黑夜中光点的目标太显眼了，何必找麻烦？
然而这边城市不同，它十分大，外围的围墙也高，只要光亮不过分，足够被遮掩住，在外面看不出什么痕迹的。
盛简行看着路灯心中欢喜，仰着头和宴南絮闲聊。
“看得出来浅浅真的挺想要一个孩子的，也不错，有个孩子顾安那小子可有的忙了，哈哈，对了南絮，名字你有想法了吗？”
宴南絮无奈道：“哪有那么快的。”
“有备无患嘛，一定要好听，南絮你的名字就好好听啊，是你妈妈起的吗？”
宴南絮顿了一下，表情微变，缓缓道：“应该，是父亲起的。”
奈何盛简行刚刚仰着头，没看见宴南絮的表情变化，追问道：“是你爸爸起的啊，有什么含义吗？”
“好像是因为，他和母亲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江南小镇，正是柳絮纷飞的日子。”
“感觉很浪漫的邂逅啊，你爸爸肯定很爱你妈妈！”
宴南絮听了这话，不自觉抿了抿唇，眼中神色不明，轻声道：“大概吧。”
宴南絮自己对于父亲的记忆，几乎大部分都来自于照片和母亲的口诉，除了……
此刻盛简行终于发现宴南絮有点不对劲了，随即停止话题，差不多猜到宴南絮家里可能有些矛盾，不适宜多提。
这边盛简行还没想到新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忽然听见一旁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听来像是什么人在小声的说话。
盛简行和宴南絮都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提高紧惕，朝着那边走了几步。
然而没什么危险，只是一个小孩躲在暗处自言自语罢了，那小孩看到忽然出现的宴南絮和盛简行反而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大泰迪熊，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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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吓死我了，你个小孩儿大晚上不回家，一个人在这边自言自语做什么？”盛简行舒了一口气，问道。
小孩儿皱起眉头，气鼓鼓的说道：“我才没有一个人，我刚刚在和我哥哥讲悄悄话！”
第五十八章 末日（二十二）不详之梦
这边角落属于背光处，黑漆漆的，不过盛简行能确定只有小孩一个人在这边，现在这孩子却忽然说刚刚在和“哥哥”说悄悄话……
晚风阵阵，吹得盛简行一个寒颤，不动声色的往宴南絮那边靠近了点。
宴南絮倒是没害怕，只是疑惑，蹲下身与孩子平视，温声道：“你说的哥哥在哪里？”
小孩子晃了晃手里的泰迪熊，道：“这就是我哥哥。”
“哇，吓死人啊，你跟个玩具熊说什么悄悄话啊，它又不会答话。”盛简行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才不是！哥哥会说话！”小孩提高音量道：“哥哥之前会说话，还会陪我玩，但是他不听话，爸爸妈妈就把他变成了泰迪熊，但只要我听话，他就可以变回来了。”
宴南絮微微皱眉，追问道：“所以说，之前你有一个哥哥，后来他不见了？”
“不是！是变成了泰迪熊！”小孩强调并抱紧了手里的玩具熊。
“你怎么又在这里？快回家睡觉，都几点了啊。”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并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跑步声。
这女人大概是孩子的妈妈，跑到这边立即抱起了孩子，对着宴南絮和盛简行谦声道：“抱歉，他调皮，总喜欢乱跑。”
孩子的爸爸也找了过来，女人先行抱着孩子回家，宴南絮心中疑惑，询问道：“你们有孩子失踪吗？他说他哥哥变成了玩具熊。”
孩子的爸爸听见这话也不奇怪，摆摆手道：“不是，这孩子喜欢胡思乱想，非说自己有一个哥哥，我们没办法就和他说那个玩具熊就是他哥哥。”
听着像只是小孩子胡闹而已。
那父亲和两人再次道歉了一句，也回家了。
“那个，南絮，能拜托你多走一段路，送我回去吗？”盛简行的话把宴南絮思绪拉了回来。
这要求不麻烦，只是有点奇怪，宴南絮转身看了看身边的人，只见盛简行有些局促的站在自己身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盛简行现在整个人都太好！黑夜低语的小孩，不该存在的哥哥，诡异的玩具熊……恐怖片元素太齐了吧！
宴南絮也猜到盛简行在害怕什么了，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不怕走尸，倒是怕这些？”
“走尸不一样啊，走尸看得到摸得到啊，这些东西很玄乎啊，南絮你不怕吗？”
“敬鬼神而远之。行了，我送你回去，别多想了，可能只是孩子的幻想，毕竟小孩子的想象力一般很丰富，小心回去觉都睡不着。”
夜晚入睡，本该是个很平和的环境，但宴南絮又做梦了。
梦里是一片空旷平原，然而不再是他一个人，平原上有一群孩子正在嬉闹。
孩子们聚在一起做着各种游戏，欢声笑语回荡在平原上，该是个让人安心的画面。
有时候会凭空出现几个大人，他们面容和善的给孩子们带来食物，但不过多停留，留下食物就离开。
孩子们吃完食物继续玩闹，十分的无忧无虑。
宴南絮站在远处旁观，一开始只感觉这画面温馨，可是慢慢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但就在这时，孩子们开始慢慢变少，一眨眼就没了几个，哪儿都看不到。
宴南絮下意识的有点着急，不由自主走近了些。
然而随着他的走近，孩子们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等宴南絮走到那边，一个孩子都没有了，平原上空荡荡的，出奇的安静。
宴南絮看着四周，心中茫然，忽然有什么人碰了碰他的腰，天真烂漫道：“大哥哥，你在找我吗？”
宴南絮下意识以为是失踪的孩子，立即转身看去──
可站在身后的不是可爱的孩子，而是一个泰迪熊，一只会动、会说话的泰迪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宴南絮……
宴南絮愣了一瞬，还没能反应过来，那泰迪熊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那张开的口中不是白色的棉花，而是满满的血肉！鲜血顺着流淌而出，发黑发臭！
宴南絮惊醒。
看着窗外已经发亮的天色，宴南絮揉了揉额头，现在做梦真的是十次有九次不是什么好梦。
早晨离开家去建筑设计师那边，路上遇到了盛简行，他一直在打哈欠，估计昨晚是真没睡好了。
这里的设计师是一个快六十岁的中年人，看着挺和善的，经验丰富。宴南絮只是助理，任务倒也不重。
中午的时候看到设计师的妻子和孩子过来，没想到这设计师的妻子竟然只是个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孩子也不大，是个抱在手上的婴儿。
夫妻见面一句话都没有，那少女拿了什么东西就走了。
“您不和令妻说点什么吗？”宴南絮忍不住好奇，问道。
设计师随口回答道：“她不是本地人，不会说中文。”
听到这儿宴南絮更奇怪了，追问道：“那您不尝试教她一些吗？或者您学一点她的语言，至少能夫妻间能简单交流。”
设计师不以为意道：“不用，我们在一起生活能生儿育女就行，不需要太多交流。”
这话听得宴南絮感觉不太好，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没再说什么。
下午工作就结束了，这边除了特殊岗位，基本遵循的是早八晚六的工作时间，不得不说人性化的过分。
路过一个斜坡时，宴南絮看见一个怀孕的母亲抱着孩子正在捡地上散落的蔬果，她手脚不便，蹲下身都显得有点困难。
宴南絮走近，帮忙将蔬果捡起来给了那孕妇。
那人笑着弯腰道谢，宴南絮点头致意，无意间瞥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瞬间愣住。
那小小的婴儿整个头都形状怪异，坑坑洼洼的样子，面目狰狞，畸形恐怖……
这大概是个先天畸形儿。
说实话像这种畸形儿基本没有什么生活自理能力，哪怕在和平年代都成活率不高，更别提是在这种末世了，虽说要人性化的治理，但着眼于现实，浪费资源在末世养这样的孩子一般人都不会尝试的。
“谢谢了，给我吧。”那孕妇没有察觉宴南絮表情的变化，微笑着接过蔬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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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立即反应过来，将东西递了过去。
那母亲抱着怀中婴儿没有任何异样，看着孩子的目光依旧柔和怜爱，仿佛对这副面目狰狞的样子没一点介怀。
大概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吧。宴南絮心中对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失态有点惭愧。
只是不知道，那母亲已经生了一个有问题的孩子，怎么就这么着急要了下一个孩子，那身孕看着有几个月了，中间间隔时间未免太短了。畸形儿的成因很多，不应该多考虑一下确保下一个孩子安全吗？
不过说来说去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宴南絮摇摇头，收起心绪回家。
第五十九章 末日（二十三）迷雾笼罩
傍晚盛简行又跑过来串门，精神抖擞的，一点儿不见早上哈欠连天的样子。
“工作很轻松？”
盛简行奇道：“哎，南絮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啊，轻松到让你把缺的觉都补上了。”
“确实没什么事啊，”盛简行回忆道：“其他的地方是有监控的，不需要巡逻什么的，只要看着大门那边，注意有没有来加入的幸存者，清闲的要命，这一整天我连一个走尸的影子都没看到，这里地理位置这么好的吗，走尸都绕道走的？”
然后盛简行顿了一下，小声嘀咕道：“话说这边人好热情啊，那个同事非要给我介绍他妹妹，要是没他估计我能更清闲……”
宴南絮来了兴致，笑道：“给你牵红线？”
“他那是乱牵红线，我也不是说别的什么，但是他妹妹的年纪……都没成年吧，他看着都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他妹妹能多大？实在离谱了，而且一说起来就直接快进到儿孙满堂，实在遭不住遭不住……”
盛简行一点儿不想回忆那热情的同事了，由于太过夸张，他一开始还以为那人开玩笑罢了，后来才发现那人是认真的。
听着这话，宴南絮也若有所思道：“确实，这边的人感觉十分看重生儿育女。”
“对啊，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甚至不问你有没有爱人，直接问你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孩子，见谁都敢问。鼓励生育也不能强制生育吧，夫妻本来就该先有感情再有孩子，像顾安和浅浅那样才对，我们是人又不是动物。”
是人，不是动物……
宴南絮微微皱眉，不自觉又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的孩子只用无忧无虑的玩耍，等待着食物送来，而后再一个个的消失……这是否有点像，被圈养的猪羊？
想到这里宴南絮心中不安更重了，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否定了这个猜想──这里是有养鸡鸭之类的家禽的，食材也都是能看得见的，不至于到要吃人的地步。
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宴南絮后来还是去了这边专门照看孩子的地点看了看，盛简行闲得很，也跟着过来了。
这边场地很大，有点像幼儿园和儿童医院的结合体，孩子特别多，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不过都不算大。
有专门的人员或者护士照看着，几乎都是女生。
会跑的孩子在嬉闹，尚在摇篮的婴儿更多，被护士照顾的很好。
盛简行过来后就找孩子玩儿去了，宴南絮独自四处走动。
“你去看看，去啊。”宴南絮注意到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其中一个孩子不停催促着同伴。
“我、我不敢，姐姐们不让过去。”被催促的孩子不安道。
“哼，胆小鬼！”
宴南絮好奇，走近了些，友好问道：“你们要去哪里啊？”
这边小孩倒也不怕生，为首那个打量了一下宴南絮，大概感觉他不像坏人，于是道：“我们要去那个黑屋子里探险！”
宴南絮顺着孩子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封闭的房间，门窗都紧紧关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为什么说是去探险呢？里面有什么吗？”
“那里面有怪物。”孩子边说着边做了一个鬼脸。
“怪物？什么样子的怪物，你看见过吗？”宴南絮警惕起来，顺着追问。
“我没看见过，但是……”
孩子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房间的门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就这么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衣护士。
那护士一开门就和宴南絮打了个照面，疑惑了一下，又看见那群孩子们，立即了然的样子，语气微微责怪道：“你们又说了什么吗？和你们说了好多遍了，这里面没有怪物，只是你们不方便进来，喏，你们看看。”
说着护士侧身让出一丝空隙，宴南絮看见里面整齐的摆放着摇篮，似乎和外面也没什么不同，只是窗帘都拉上了，没有日光，只有略微昏暗的灯光照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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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没有？下次你们再乱说我就要打你们屁股了。”护士一警告，那群孩子立即跑散了。
“抱歉啊，小孩子好奇心重。”护士对着宴南絮谦声道。
“没什么，只是为什么这个屋子和别的有些不同？”
“这个啊，”护士解释道：“里面是生病的孩子，自然要和外面的孩子隔开，放心，我们都有好好照顾的。”
很合理的解释，宴南絮点点头，没再多问。
另一边的盛简行和孩子们玩的挺开心，他跳脱的性子特别受孩子欢迎，见宴南絮要走了，便也赶紧和孩子们道别。
“你当幼师应该挺有优势的。”宴南絮看孩子们一个个舍不得盛简行的样子，评价道。
“一般一般啦，”盛简行摆摆手，随后又顺口道：“不过这边人真的奇怪啊，你说他们不重视孩子，可他们那么鼓励生育，那边连护士几乎都个个有身孕的样子；你说他们重视孩子，但他们连孩子的名字都不急着起，我认起来好麻烦的。”
宴南絮停下脚步，追问：“他们都没起名字的吗？”
“对啊，基本都说没名字，你说他们到底重不重视孩子啊，搞不清楚。”
宴南絮没有多言，两人回去。
当晚宴南絮再次向系统确认，原剧情里到底有没有这样一座城池。
“真没有，宿主，这个我很确定，原剧情里绝对没有这么大一座城池的，主角他们之前的基地已经算是很大的了。”
“你可以尝试用别的方法查查这座城市吗？”
这个城市看着是安逸，但宴南絮心中总有些不安感。
“别的方法？我可以试试看，不过大概不能很快出结果。”
“没事，你尽力试试吧。”
这种事也催不了，而且以宴南絮的经验来看，一般催系统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顾安那边有和城市管理者交涉关于智慧型走尸的事，表示需要他们多多提防，同时也希望他们能更多关注外面形势，闭门造车不是长久之策，最好还是要时不时派人外出探索。
管理者那边说会考虑。
不过没等来那边的结果，顾安这边却是先来了一件大事──
田浅浅怀孕了。
第六十章 末日（二十四）失控
盛简行一听说这件事就立即拉着宴南絮去道喜。
田浅浅家里热闹的很，得知她有孕的消息，不少在这边认识的邻居也来道贺。
“顾安，你小子厉害啊，说到做到。”盛简行笑着拍了拍顾安的肩。
顾安此刻却似乎没那么兴奋，看着不远处正和邻居们交谈的田浅浅，喃喃道：“我、我不该这样草率的，我还欠她一场婚礼。”
“没事没事，心诚则灵，你们真心相爱就行啊，婚礼是个仪式嘛，之后可以补上的。”
顾安微微摇头，道：“其实我当时在饭桌上说那话，真的只是玩笑，我没想这么快的。”
盛简行听了这话正色起来，严肃道：“喂兄弟，你可别和我说不想要这孩子啊。”
“不是！”顾安立刻否认，认真道：“我绝对会负责的，浅浅是我一辈子的爱人，我也同样会爱我们的孩子，我只是……”
顾安抓了抓头发，有点说不清楚什么感觉，“我只是，不该这么草率的，应该更正式一点。”
“哎呀，别想那么多，情之所至，顺其自然，你可以开始想想孩子叫什么名字了。”盛简行尝试开导发小。
顾安笑了笑，点点头。
田浅浅那边正在被邻居们围着，他们很热情告诉田浅浅作为孕妇要注意的情况。
只是这话题越说越偏。
“没事的，不要担心，你看我都生过六七胎了。真希望你这胎是个双胞胎，三胞胎就更好了。”
“没错，赶紧生下来，然后再多怀几个。”
这边邻居你一言我一句的，田浅浅有点应接不暇。
宴南絮在一旁听着，感觉这话题走向越来越奇怪，忍不住打断道：“也不用这样说，太多孩子对母亲身体也有伤害，一个孩子也挺好。”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邻居们听了似乎十分不认同，立即反驳。
“怎么能只有一个孩子呢？只要能生就一直生啊。”
“对啊，不然女人做什么？女人最大的任务不就是生儿育女吗？”
“一个孩子怎么够，生的多才能体现价值啊。”
宴南絮实在听不下去，尽量礼貌的强调道：“请不要这么说，女性的价值能在很多方面体现，是否生育也该是她们自己的自由。”
“哎？怎么吵起来了？”
盛简行和顾安看到这边情况有点不妙，立即走过来。
“南絮，怎么了？”盛简行走到宴南絮身边询问。
宴南絮低声道了一句：“观点不合。”
邻居们似乎也不想理宴南絮了，接着对田浅浅说孩子的好处，要越多孩子越好。
盛简行看出端倪，借口道：“好了好了各位，多谢热心，但我想孕妇需要安静，我们改日再聊吧。”说着要赶邻居们走，顺手拍了拍顾安。
顾安会意，两人一起“请”邻居们出了门。
“哇，总算安静了，浅浅你不用管他们，生几个、什么时候生，都是你说了算，顾安都没有发话权的。”盛简行爽快道。
田浅浅被他逗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光柔和道：“我确实也想过多要几个孩子，不过现在想想，一个，也挺好。”
顾安走到田浅浅身边，安抚的将手放到她肩上，满目爱意道：“都听你的。”
惹得盛简行大呼闪瞎眼。
几个又聊了一会儿便道别，宴南絮和盛简行一同回去。
“顾安那小子感觉还是没什么准备好，真不靠谱，不过回想起来，确实挺意外的。”
“怎么说？”
盛简行分析道：“按我的印象，顾安那小子是个十分注重仪式感的人，浅浅现在忽然怀孕于他而言有点草率。”
“可能，也有点环境影响吧。”宴南絮猜测。
“对，肯定是，”盛简行赞同道：“这里的人真的喜欢成天念叨这些事啊，比如我那边的同事，天天念叨，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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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这个盛简行就有话说了，“而且我真感觉这边的人是不是观念和我们都不同，我那个同事，看着十六七岁那个，前两天我看见他妻子了，手上牵着一个孩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真的是……我在他那个年纪牵个女孩子的手都会被班主任当成早恋，然后揪到办公室训半个钟头！”
宴南絮听见他后面这句，忍不住笑出了声。
“南絮你别笑啊，我说真的，你那边呢？你同事有没有一个劲劝你？”
“也有，不过我那边人本来就不多，还好。”
宴南絮那边主要只有那位设计师会时不时和他提这事。
末世对新生命的渴望其实也不奇怪，虽然态度有点偏激，未尝不能理解。
态度观念的问题，讲不通就不苟同吧，而且这事主要属于私事，各有各看法，冷暖自知。
顾安忙着照看田浅浅，一下班便会先回家，于是和这边管理者沟通的任务便由宴南絮来做了。
经过几天的交涉，宴南絮发现这边管理者虽然态度一直很和善，但实际一直在和稀泥，他们对于外界的态度很放松，似乎完全不担心走尸可能会引起的意外情况。
这不是个好现象，宴南絮可还记得有个拯救世界的任务，如此偏安一隅可不行，但也断没有强迫他人直面危险、肩负重任的道理，宴南絮只能自己再想办法。
这天回去时，宴南絮看到隔壁屋子里聚了不少人，热热闹闹的。
宴南絮记得，那屋子里住的是他们带来的原本基地的成员，不知道今天是有什么事情。
宴南絮得空有意想去问问，刚出门恰好遇见了盛简行。
“这边住的是谁来着？怎么这么热闹？”宴南絮问道。
盛简行脸色有点古怪，犹豫了一下，道：“住的是贾燕，她……她也怀孕了。”
宴南絮点点头，所以才会这么热闹，倒是不奇怪，“你不去祝贺一下吗？”印象里盛简行最是喜欢凑热闹，贾燕也算半个熟人了，去祝贺一下不过分。
谁知盛简行脸色更古怪了，眉头紧锁，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的事，半晌后才压低声音道：“可是，那孩子的父亲，是贾志。”
听到这个名字，宴南絮表情僵了一瞬，认真看了看盛简行的眼神，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而后试探性问道：“我、我记得他们是……”
盛简行点了点头，正色道：“对，他们是姐弟。”
基地里所有人都知道，贾燕和贾志是姐弟，亲姐弟。
第六十一章 末日（二十五）不宜久留
之前看这里人对新生儿的执着追求，尚且可以理解为他们态度过于偏激，虽然叫人感觉不太好，但就类似于一些家庭封建思想一样，不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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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亲姐弟结合，已经不是偏激了，这是疯魔了。
人伦常理何在？
“他们什么情况？是意外还是……”宴南絮追问。
盛简行摇摇头道：“不像是意外，我刚刚过去的时候，他们两个似乎还挺高兴的，这边的人也是，你看，聚了那么多人，都在给他们庆祝呢，这边邻居明明也知道他们是姐弟啊。”
“那他们真的决定要那个孩子吗？”近亲结婚生子带有致命遗传病的几率很大，实在不宜冒险。
“那是肯定要了，看这边人的态度，我要是敢去劝他们打掉孩子，那些人能当场把我凌迟喽。”盛简行想想那些邻居的眼神就不舒服。
“南絮，你说这，正常吗？”盛简行忍不住询问，他现在忽然有点迷糊了。
刚刚去贾燕和贾志那边，盛简行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俩笑得十分满足幸福，幸福的让人第一感觉是去祝福他们，但一想到两人的身份又心中隔应，实在开不了口。
宴南絮听见这话，愣了一下，认真道：“不正常，但属于个人私事……找个机会，等那些邻居走了后我也去找他们聊聊吧。”
这种问题实在太敏感，宴南絮从不过多问别人的私事，然而这回情况特殊，有些事情他要去确认一下。
奈何贾燕家里整晚都一直有人，那些邻居觉都不睡的聚在屋子里，宴南絮没能找到机会去私下询问。
第二天宴南絮记着那件事，工作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忙活了一上午，设计师给他的简单图纸都还没画好，好在这份图纸也不急，没人来催。
午休时宴南絮没高兴吃饭，拿着尺笔慢慢给图纸描线，中午这边有些同事回去吃饭，有些会等待家人送饭。
有一位做地质勘查中年人前几天大概都在外面忙活，宴南絮今天第一次见他。
那中年人也是家人送饭，不过给他送饭的是个小姑娘，看着不超过十五岁，偏偏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
那姑娘实在太惹人注目，宴南絮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微微皱眉。
“怎么了，在看什么？”设计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这边来，忽然问道。
宴南絮立即回神道：“没什么，抱歉，您要的图纸马上就好。”
设计师顺着他刚刚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那个姑娘和中年男人，随口道：“没事，不着急。你好奇他俩？他俩是夫妻，你之前刚好没碰到过。”
说实话倒不是很意外的关系，老夫少妻，和设计师的情况也挺像。
“嗯，他们看着……挺恩爱的。”宴南絮边画边说，手中的笔绘画速度加快。
“对啊，那姑娘每天都来送饭，”设计师点点头，“不过也不奇怪，他们本来也就是父女，关系亲近是自然的。”
听到这儿，宴南絮手中的笔一顿，图纸上线条隔断，不再那么完整流畅。
“父女？”宴南絮抬眼看向设计师。
“是啊，父女。”
顿了半晌，宴南絮放下手中的笔，正色问道：“您觉得，这很正常吗？”
设计师一直表现的很平和，此刻神情亦是淡淡的，不假思索道：“正常啊，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
宴南絮看见，设计师的眼中没有异样，他是认可的，完全的认可这种事。耳边还不断传来那姑娘和她“父亲”的轻声交谈，宴南絮听不清，但能捕捉到“孩子”“双胞胎”等词汇。
宴南絮没多说什么，只是放下笔站起身，然后和设计师表示今天他可能有点事，要请个假提前回去，还请见谅。
设计师答应的挺爽快，立即就同意了。
宴南絮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脑中不断回忆起设计师的眼神和那“夫妻”的互动。
姐弟、父女，实在是、实在是……
“系统。”宴南絮忽然唤道。
“怎么了宿主？”系统一直处在半挂机状态，全心全意查城市异常，宴南絮不喊就不出现了。
“姐弟、父女结合，这正常吗？”
“肯定不正常啊！”系统脱口而出，“不管是从科学角度还是道德角度，都有点问题吧。”
对，是有问题的，但为什么这里的人如此习以为常？
宴南絮缓缓停下脚步。
这时刚好是午餐时间，路上有不少工作岗位上下来准备回去吃饭的人，人流不止，唯有宴南絮站在人流之中一直不曾有动作。
或许是因为关注点的转移，宴南絮猛然发现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问题──这里的所有女性，除了那种三岁左右的小孩，其他的几乎全部是怀孕状态，有不少还是手上抱着一个肚子里再怀上一个……
不应该啊，他们这么拼命追求新生儿、追求新生儿的数量，究竟为了什么？
变成玩具熊失踪的“哥哥”，诡异的畸形儿，过于淡薄的人伦常理……
答案、答案……
猛然一个瞬间，宴南絮立刻转头锁定一个方向，心中那种感觉又来了，是托特！
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宴南絮的视线透过人群隐约看到一个背影，看不见面容，但宴南絮能确定，那就是托特，它又现身了。
宴南絮当即追了过去，奈何人流量太大，行动起来十分不便，一连撞了十几个人后，那凭空出现的感觉就又凭空消失了，没留下一丝一毫的讯息。
人影攒动，失去了感应，宴南絮也没法找出那个背影。
“宿主，怎么了？”系统这会儿正关注了宴南絮的情况。
“托特，那个东西又来了。”
“哎？完蛋了，怎么阴魂不散的！它现在在哪儿？”系统把剧情变得乱七八糟的责任全怪罪给了托特，对这家伙的印象特别差。
“不知道在哪儿，感应没有了，就那一瞬。”宴南絮解释。
系统想了想道：“那还好，它大概是走了，至少证明这边目前暂时安全。”
宴南絮却不这么想，“托特走了，恐怕它附身的‘东西’可不会走。”
听到这儿系统也懂了，它和宴南絮分析过，因为差点被同化附身的缘故，宴南絮似乎能感受到托特的存在，但不能感受到智慧型走尸，而托特大概可以直接附身智慧型走尸。
所以如今这么说，这个城市里已经有了潜伏的智慧型走尸。
人流依旧不止，尽显城市繁华之貌。
宴南絮立刻转身回去，他要去通知盛简行他们，此地不宜久留，要赶快离开！
第六十二章 末日（二十六）圈养
宴南絮回来表示需要离开时，顾安和盛简行都挺惊讶的，毕竟虽然这里的思想氛围叫人不敢苟同，可一直是很安全的，突然要走，有点让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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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和他们详细说了一下这边人群的怪异问题，包括刚刚在街道上感应到托特的事。
托特现身，这里绝对是不再安全了，顾安眉头紧锁，一时沉默，直到盛简行拍了拍他的头。
“喂，你小子还想什么呢，那个什么拖把都出现了，这里肯定也有智慧型走尸了，赶紧先把我们带来的人叫过来再说啊。”
确实该有点行动，顾安点点头，立刻和盛简行他们一起去喊人。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原本基地里的熟人有不少都不愿意前来秘密商议，顾安他们这事又不能大庭广众的说，最终喊来的人只有一半而已。
“这绝对是有问题吧！会不会那个拖把已经行动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同化了？”盛简行小声询问宴南絮。
宴南絮亦是疑惑，皱眉道：“确实不对劲，但真正同化后的人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集体同化的样子应该是在严祈谦聚集地的情况，而目前城市的人和那里的并不一样。准确来说，这里城市的民众只在某些方面思维方式很奇怪，其他方面几乎一切正常。
事已至此，顾安也只能先和来的人说明要离开的想法，并且解释了原因。
一听到要离开这里，众人皆是默不作声。
半晌，一个人提议道：“我们或许可以和这边管理者说明那个托特和智慧型走尸的事，让他们一起排查啊，为什么一定要走？”
宴南絮解释道：“这里的人太多了，排查起来本就很困难，而且，重点不仅是托特，还有这边的人，他们的一些思想行为实在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我觉得挺正常的。”一个人忽然打断了宴南絮，自顾自道：“我们现在离开这里才是不正常吧！外面是什么？是荒漠、是无尽的尸潮和送命的危险，我们为什么要出去，这里明明能给我们一个如此安全的环境，我们在这里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不就好了，管那些走尸什么的做什么？”
那人说的振振有词，其他人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是啊，谁愿意去面对危险呢？
宴南絮安静听着那人的话，不动声色。
那人继续道：“而且你说你感应到托特，这里就你有这个本事，谁知道你是不是瞎说的，又没人能证实。”
“喂！南絮何必要骗人，你说话注意点。”盛简行没忍住，警告道。
“行行行，没骗人，但也有可能是他感应错了啊，他自己都说了，就一瞬间的事。还有顾安，”那人转头对着顾安道：“浅浅怀孕了，你让她现在出去安全吗？万一有个意外，你不为她考虑也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啊，孩子一定要安全生下来的！”
顾安像是被问主，一时没答话。
宴南絮一直表现的很冷静，他看着顾安此刻的神色，忽然猝不及防问道：“顾安，如果现在浅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顾安听见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宴南絮，眼中似乎有点茫然。
盛简行看着自己这个一直没发话的发小，不解道：“喂，你犹豫什么？不该直接答吗？”以他对顾安的了解，这个答案应该是绝对的。
“对啊，肯定是孩子啊！孩子！”刚刚那人忽然抢答。
“你有病吧！肯定是浅浅啊！有病一边儿呆着去！”盛简行瞪了那人一眼，怒道。
接着回头又催促顾安道：“你还发什么呆啊？”
然而盛简行一回头发现，顾安此刻脸色惨白，看向自己，像是在拼命压抑住什么情绪，开口声音沙哑道：“对啊，我、我在犹豫什么？”
顾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在宴南絮问出那个问题的一瞬间，想到的答案竟然会是“孩子”？明明田浅浅是他的妻子，是他许诺过会用一生去真心爱护的人啊！
田浅浅刚刚在午睡，顾安没打扰她，所以现在她不在现场。可是哪怕田浅浅不在，顾安心中的愧疚感依无法减少一丝，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盛简行没见过自家发小这样又是茫然又是伤痛的样子，想去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做，在一边干着急。
“不是你的问题。”宴南絮对着顾安认真道：“是这里的问题，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影响着人的心智，不然不至于此。”
“你一个劲说这里影响人，到底影响了什么？”那人继续质问。
“你要安逸的生活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强调‘娶妻生子’？孩子，这里的人对孩子数量的追求到了疯魔的地步，我们是人，不是饲养的牲口要不停的交配产子！”
那人听得愣住，一时接不上话。
“所以，清醒了吗？”宴南絮直视那人眼睛，正色道：“这里就像猪圈一样，你要当被饲养的猪吗？”
那人不自觉后退了几步，有些惊恐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猪……是待宰吗？可是这边民众没听说会消失啊……哦，那个，那些孩子！”盛简行想到夜里那个孩子的话，豁然开朗。
“可是，失踪后是哪儿去了呢？不可能是给人吃了啊，这边并不缺粮食，给走尸？他们也没渠道啊？”盛简行提出疑问。
宴南絮摇了摇头道：“这点我也不太清楚。”
不得不说，之前宴南絮在看到父女结合生子的事件后，心绪烦乱，紧接着又猛然感应到托特，心中的危机感让他选择立即商议离开这里，然而如今冷静下来想想，贸然离开，未必会是最优选择。
如今屋子里的人暂且算是被影响比较小的人，众人商讨，最后决定由宴南絮和盛简行去对城市进行秘密探查，顾安和众人一起呆在同一个屋子里，互相提醒保护，等待结果。
“这城市也不小了，南絮，我们从哪儿开始查？”盛简行看着这四通八达的街道，有点头疼。
“去这边的儿童托管所。”
“那儿？我们之前不是去过了吗？感觉也没什么问题。”
“有一间房子，有个孩子和我说过，里面有怪物，如果孩子说的是实话，那里就绝对有问题。”
就像之前夜里孩子说哥哥失踪变成了玩具熊，“哥哥”的失踪如果是真的，那那间房子，是否也真的有“怪物”？
第六十三章 末日（二十七）人肉罐头
托管所这里一直都很热闹，护士们来往不停，孩子们追逐打闹。
宴南絮和盛简行这次是偷偷潜入，尽量避免人群，径直来到之前说的屋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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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位于托管所最后方，较为清冷一点。
房门被上了锁，好在这锁不复杂，估计也只是想防好奇心过剩的孩子，盛简行拨弄几下竟然也就打开了。
对此宴南絮有点惊讶，“你还有开锁的副业吗？”
“基操基操。”
屋子里面空间不小，只是完全封闭，没有一丝阳光，唯有惨白的灯光照亮。
两人进入屋子，乍一看这里似乎就是个婴儿房，摆了好多的摇篮。
“这里都是婴儿吗？怎么也不把窗帘拉开，婴儿也要照射点阳光吧。”盛简行压低声音道，说着朝最近的一个婴儿床走去，想随意看看。
然而就在盛简行看到那摇篮中婴儿的样子时，他的脸色忽然一变──摇篮里躺着的孩子，四肢萎缩严重，头身比例根本不协调，这是个畸形儿，而且畸形情况很严重！
盛简行像是猜到了什么，迅速一连扫过好几个摇篮，果不其然，全部都是畸形儿，连体婴、大头婴比比皆是。
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孩子会说这里面有“怪物”。
整间屋子里全是畸形恐怖的婴儿！
“怎么会有这么多？？”盛简行难以置信道。
宴南絮此刻倒是平静许多，像是早有预料，低声解释道：“这里的人结合几乎不看血缘人伦，近亲结婚很容易出问题。”
“那他们把这些孩子收集到这儿干嘛？”
宴南絮眼眸暗了暗，道：“不健康的猪仔，一般都是第一个被处理的……”
盛简行心中情绪翻滚，刚想说什么，屋外忽然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很明显是有人来了。
两人立即噤声，对视一眼，迅速在屋中找地方各自躲了起来，这屋子不小，东西也杂乱，倒是容易躲藏。
来的是几个护士。
她们走到摇篮前，看向摇篮里婴儿的眼神温柔的过分，本该是温馨的画面，但一联想到畸形的婴儿和之前的推论，瞬间场面又变得诡异起来。
为首那个护士似乎在清点什么，清点完毕后对着其他人道：“好了，先把第一批抱走吧，近期量不大，不用太多。”
其他几个护士应下，然后开始把孩子小心抱到推车里，那些孩子不知道是吃了安眠药还是怎么的，一直都不哭不闹的。
大概抱了三分之一的婴儿，护士们推着婴儿车离开了屋子。
躲藏的两人从暗处出来，宴南絮示意跟上她们。
此刻天色已经渐暗，护士们走到托管所门口，将婴儿车集中到一辆小型货车上，统一运输。
还好那群护士也没什么反跟踪能力，借着夜色，宴南絮他们跟踪起来也不困难，甚至该说十分顺利。
货车速度很慢，跟着它，两人来到了一个加工厂前，货车直接开了进去，看来这就是终点。
“南絮，会不会顺利的过分了？感觉好容易啊。”盛简行心中不安，总感觉有诈。
“确实很顺利，看她们似乎也没有很刻意的掩盖行踪，不过都到这儿了，进去看看吧。”
没有刻意掩盖行踪，是因为这些人太大意了，还是因为……他们认为根本就没必要掩盖？
这个加工厂宴南絮一直不知道具体是加工什么的，之前有问过管理人员，他们只说是加工些零碎的东西，平时都不怎么开工，工人也没几个，宴南絮也就没在意。
如今进入了这里才发现，这个加工厂十分巨大，不止是从外面看到的那么一点，它往下挖了很大的空间，分了好几层。
宴南絮不知道护士们到了哪一层，这里几乎没什么人，除了门口有一个守卫，里面完全空荡荡的。
这次潜伏实在是没一点危机感。
“南絮，我们去哪一层？”
“随便吧，大不了一个个看下来。”
“行，就三层吧，我的幸运数字。”
盛简行按下楼层按钮，电梯开始运转。
“叮──”的一声，电梯到层，声音回荡不散，没开门就可预想到又是空旷且安静的巨大空间。
电梯门打开，这层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见具体是什么情况。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刚想尝试走出电梯，盛简行忽然拉了他一把，抢先踏出一步。
黑暗逼人，可就在盛简行踏入这楼层的一刻，灯光骤亮！
偌大的空间被光亮填满，里面的一切展现在眼前──
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景，这里异常的干净，像是存放东西的仓库，一排排摆放着巨大的罐子。
那些罐头就像放大版的黄桃罐头，里面有混浊的液体和一些不明物体。
盛简行走近了些，待到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又立刻后退几步，不自觉捂住嘴，心中犯恶心。
“这……搞人肉罐头呢。”盛简行喃喃道。
这罐头里就是那些孩子，打理的干干净净然后装在罐子里，有些身体比较完整，有些就比较残缺，不过皆看不见一点血迹，每个罐子都装的差不多，就像……腌制存放的鸡鸭肉类。
盛简行缓过神来，转头问宴南絮，“这些，是要给谁吃？”
宴南絮抿了抿唇，本想回答，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另一边走道，手放到腰间的短刀上，眼神戒备。
盛简行会意，立即警戒。
走道尽头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似乎丝毫没想遮掩，在这空荡荡的环境下异常明显。
一个陌生男人从走道尽头现身，看着前方的两个闯入者，却一点儿不意外，甚至开口解释道：“放心，不是给你吃的。”
盛简行掏出手枪对准那人，顺便道：“正常人谁吃这种东西啊，是你吃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男人似乎并不害怕盛简行手里的枪，反而是看清盛简行脸的时候表情有点复杂，不过看到宴南絮后又立即笑了起来，欣慰道：“我就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宴南絮眼中神色不清，从刚刚那刻起他就感觉到了，眼前这人，就是托特。
第六十四章 末日（二十八）对策
“你一开始就已经入侵这个城市了，为什么没有直接同化他们？”
托特现身，但宴南絮能察觉到它暂时没有攻击的想法，那不如尝试问清楚。
托特看着宴南絮笑了笑，从容解释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吧，人类数量太多了，我并不能全部同化，太费神了，所以一开始的病毒是用来删选的。”
“不过啊，那些被删选掉的人也不是就放弃了，我也不能让他们饿死。我创造的世界里人类是平等的，他们将分成三类，互帮互助。而这个城市里的人，就已经是其中一类了。”
“其中一类？”盛简行听它这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心中犯恶心，“作为食材的一类？他们提供孩子给走尸当食物，你管这叫‘互帮互助’？”
托特扫了盛简行一眼，淡声道：“只是没用的幼崽而已，多生一些，留下几个有用的让他们长大，别的拿出来换几十年的安稳生活不好吗？你以为这个城市为什么能发展的这么大？我说了，‘互帮互助’，不要这么自私，走尸会是最方便且优秀的战斗力，而这个城市的人就是供应物资而已。”
“照你这么说，走尸一类、供应‘食材’的人一类，还有智慧型走尸一类对吧，”宴南絮忽然冷笑了一声，讽刺道：“那还真是挺平等的，反正都是服务于你的奴隶，确实地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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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特顿了一下，纠正道：“我是统领，人类服从于我，自然该服务于我。”
“谁想服从于你这个鬼东西啊！”盛简行打断它，“连个实体都没有天天附身在人身上，和寄生虫一样！”
托特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继续道：“确实我在地球需要附身人类，但这也没什么，你们的精神一直都在，脱离了肉身灵魂永恒。如今地球上依旧比较混乱，我要时不时管制一下，所以经常换身体，不过等一切平定应该就不会了，毕竟有些身体用着合意，有些就不尽人意。”
盛简行被它这大言不惭的话气的想笑，“你还挺挑三拣四啊？被您附个身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
“我是神，你们的神，你们本就应该感恩戴德，不过你这种，”托特看了一眼盛简行，厌恶道：“你这种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趁早喂了走尸的好！”
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刺入身体的“噗嗤”声，托特大腿刺痛，一个没站稳跪倒在地上！
宴南絮手中的短刀出鞘，直接飞刺入托特的右腿。
托特腿上的伤口鲜血直流，看着那把唐刀，它不怒反笑，对宴南絮道：“何必呢，你不能杀了我，而我若要走，你也抓不住我。”
宴南絮点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对，不过……”
宴南絮居高临下看向托特，眼中有几分狠戾，接着道：“我只是忽然想捅你几刀，和你说的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眼神让托特愣了一下，但很快，它的笑意更深了，甚至贴心的开口道：“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和这托特说话基本都是多说无益，但宴南絮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严祈谦和严祈馨，他们现在在哪儿？”
宴南絮总感觉，那聚集地像是一个开端，而在那一开始消失无踪的严家兄妹，有必要搞清楚去向。
“严祈谦啊，死了呗，至于严祈馨……”托特认真回答道：“她作为我在地球拥有的第一个身体，自然是我最经常用的，不过其实……”
托特盯着宴南絮，笑吟吟道：“我更合意你的的身体，可惜暂时还用不了，不然……”
“砰”的一声，托特的话戛然而止！
盛简行手中的枪还微微冒着轻烟，托特的眉心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喷涌，它那双瞪大了的眼睛中闪现出蓝色的光芒，而后瞬间消失，尸体缓缓倒下。
盛简行解释道：“实在听不下去它废话了。”
“无所谓，目前这边加工厂才是重点。”该问的也差不多问完了，横竖现在是抓不住它的。
“这加工厂……公开会有用吗？那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或者说……”盛简行顿了一下，继续道：“这里的人还能清醒吗？”
按托特的意思这些人的精神已经被它控制了，该如何消除？
“不管怎么说，试试。”
这一座城市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总不能全部放弃。
宴南絮和盛简行返回同留守的顾安他们说明了加工厂的事，商议后面的对策。
其他人后知后觉的人只感觉恐怖，表示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这边另外的人呢？不能扔他们在这边不管吧？”有人提出异议。
“得了吧，你看看贾燕和贾志，我们又不是没人去劝过，他们听吗？精神影响的事谁能管得了，趁我们还清醒，赶紧走吧，别搞到最后全变成圈养的猪了。”
确实，精神影响不消除，待这边越久越危险。
顾安作为主导人一直沉默不语，这边的人不一定完全没得救，他们一走了之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同时他很担心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影响，尤其是之前他出现了那种情况……
“宿主宿主！”这边气氛正僵持不下时，久违的系统忽然欢呼道：“我查出来了，这边的精神影响是一定范围的精神控制，控制不强，但胜在范围广，而且在这种大环境下，激发了人们的自私欲和求生欲……”
宴南絮直接打断了它，追问道：“那你有没有办法隔绝影响？”这才是重点。
“精神影响没有实体，实质攻击是对其没有用的，不过倒是有个方法。”
“快说。”
系统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是这样的，宿主你属于魂穿，灵魂本就是一种精神的总和，所以你的灵魂和身体我是有办法控制短暂分离的，分离之后你看到的就会是精神体的世界，应该可以尝试破除精神影响。”
“那就试试，什么时候可以？”
“可是……”系统有点为难。
“可是什么？”
“可是灵魂离开身体的话本就很危险，肉身本身于灵魂就是一层保护屏障，没了这道屏障灵魂很容易受到损伤。”
对系统而言，宿主身体的损伤反而是次要的，灵魂的损伤会更要命。
不过宴南絮倒是没太在意这些，平静道：“有方法，就去试，永远比坐以待毙好。”
第六十五章 末日（二十九）精神世界
那边还在僵持不下，宴南絮忽然把顾安和盛简行单独叫来。
“我有办法可以消除这里的精神影响。”
顾安微微皱眉，追问道：“什么办法？”
精神体的事对他们来说都太陌生了，甚至感觉有点玄乎的那种。
“不太好解释，但只需要等一段时间，拜托你们先安抚一下另外的人。”
如今团体内意见不统一，必须要盯着些，不然单独行动或爆发冲突都会很危险。
顾安依旧是有点迟疑的模样，确实，宴南絮这一番话实在突然又难以辅证。
宴南絮明白顾安的顾虑，本想再多说些什么，盛简行拍了拍顾安，放心道：“南絮说他有办法那就肯定有，好了，就再在这边待一会儿。”边说着边转头问道：“怎么样南絮，还有别的什么我们需要做吗？”
这番全心全意的信任让宴南絮有些动容，回答道：“小心一点周围的变化，我不会太久的。”
“好。”盛简行直接应下，虽不知道宴南絮具体要做什么，但还是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系统的方案便是将宴南絮的灵魂暂时移出肉身，而系统则留下来暂时接管身体主导权，并且为宴南絮引路，以防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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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离体不可太久，系统再三和宴南絮确定好时间后，解开肉身束缚，放出灵魂。
宴南絮感觉有点像是在梦中，全身轻飘飘的没有实感，再睁眼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半透明的。
宴南絮看见了自己坐在里屋的床边，看见客厅里那几个人还在争吵，而后他心念一动，身体如羽毛一样飞起，飞出屋子，来到了城市半空。
以灵魂的姿态俯瞰整座城市，宴南絮很清楚的看见一束蓝色的光芒如流沙一般从远处流淌而来，然后汇集堆积到这座城市中。
城市里每个人都沉浸在这蓝色的沙海中却毫不自知。
宴南絮心有所感，又再次升高了一点，姚望远方。果不其然，流沙柱不止一个，还有好几个流向不同的方向，而它们皆有同一个源头。
这个想必就是托特造出的精神影响，范围之广令人发指。
宴南絮靠近，看着眼前的蓝色流沙，伸出手尝试触摸。
就在碰到流沙的一瞬间，宴南絮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直接被拽进了流沙柱中！
天地变幻，转眼已换了人间。
宴南絮降落于未知的土地，灵魂的飘渺感消失，他仿佛回到了肉身。
眼前是高楼大厦和人来人往的街道，车鸣声、人声络绎不绝，彰显着繁华。
然而当宴南絮看清他们的脸时，这番繁华之景又变得恐怖起来──他们每一个都在笑，无比和善亲切的笑，宴南絮见过这种笑，被托特同化后的人就会是这样的。
整个街道，又或者说是这个世界已经被同化，这就是托特所说的世界，无数人群却也是无数的空壳，没有争吵与误会，同样也没有思想与信念，这是灭绝，真正的人类灭绝。
这是宴南絮最不愿看到的场景。
“滚出来。”宴南絮冷冷道。他知道托特肯定就在这里。
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安静，行人凭空消失。空荡荡的街道上有人缓缓走来，不急不慢。
宴南絮看清来人后不自觉的微微皱眉──那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看起来不喜欢这里。”托特微笑道。
“一群走尸的世界，你觉得我该喜欢吗？”
托特没有正面回答，笑了笑，继续道：“你所坚持的人类文明，我后来认真研究了一下，确实，很丰富、很精彩，文字、语言、历史、传说、宗教、科学……所有都可以是文明的一部分，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啊。”
“不过……”话锋一转，托特语气里带了点嘲弄，又道：“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除了叫人回顾起来自我感动，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价值吗？或者说，值得去坚守吗？仔细看看，人类的悲剧不就是源于文明？”
托特的话一落音，眼前的街道和高楼大厦如沙般散去，空旷的平原之上出现许多光怪陆离的东西。
宴南絮看见奥林匹克的圣火高悬，看见北欧神话的星光闪耀，看见救世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却依旧尝试着救赎人间……
这些是人类传说的瑰宝，是流传千古的神奇故事，他们该是神圣的。
可接着，宴南絮看到耶稣的神像流出血泪，身后涌起一股热浪，伴随着惨烈的嘶吼声！
宴南絮猛然回头，不知何时置身广场，这广场庄严且巨大，而广场的中央一个男人正被绑在架子上，忍受着火焰的灼烧，最后生生被火焰烧成尸体！
庄严肃穆的教堂钟声响起，惊飞一片白鸽。托特走近，手上还拿着一本书，看着书念道：“信奉天主、耶稣和圣母玛利亚的天主教，在罗马鲜花广场公开烧死的‘异端’，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反对神学，宣扬日心说和宇宙观的布鲁诺，被天主教会判定为异端，烧死在广场之上。
托特合上书，继续道：“这个殉道者也不过是‘宗教’与‘科学’冲突的小小牺牲品罢了，真正大的冲突，那场景怕是不好看。”
刨尸挖心，血流成河！
宴南絮没有回话。
“你看啊，这就是文明的代价，建造耗费百年甚至千年，无数的人去舍身求法，而后可能某一天就轰然倒塌，倒塌时还伴随着血与泪，毫无意义又伤人伤己。值得吗？甚至我可以夸张的说一句，人类可能最后毁于自己手中，就像有人猜测的，若是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人类还能留几个活口？”
“但在我建造的国度，每个人不需要学习，甚至不需要交流，大家亲密无间，只有一个思想，共同的思想。我承认，也许我无法去发展人类的文明了，但我可以完美的保留着现有的文明，不至于让其完全消失，这样不好吗？”
托特凑近了些，语气里甚至带了点期待，像是真的在盼望着那个未来。
“你研究历史对吧，但你看看，历史残卷那么多，更别提无数在时光中散佚的著作了，而在我的世界，所有人都会记得每一天的发展，不会再有东西失传，人类，将不朽！”
第六十六章 末日（三十）罚与罪
托特的语气愈加兴奋，兴致勃勃的向宴南絮介绍自己的宏伟蓝图。
宴南絮一直没有开口。
鲜花广场上的白鸽飞向天空，风中带着花香和火焰的味道……殉道者的尸身无人收敛，这是人类罪与恶。
“你何必坚持？文明难道不是潘多拉的魔盒吗，充满诱惑，但是一打开，就是无尽的灾难……”托特放缓了声音，真诚劝说道：“所以，到我这边来吧，接受我，人类将远离灾难。”
宴南絮抬眼看向托特，眼神依旧淡漠，一字一顿道：“文明无错。”
这个回答似乎是托特没有想到的，它微微皱眉。
宴南絮将视线移到那焦黑的尸体上，平静道：“错的是无知、愚昧，错的是偏激、狭隘，说到底，错的是人类本身，悲剧灾难的发生源自于人类自己。”
“人类也一直以来在为自己的错而付出代价，”宴南絮直视托特，“矛盾冲突让血流成河、发展停滞，然而春秋血染之下是诸子百家的辉煌，世界战争的后续是几次工业革命的兴起。人类在灾难中挣扎亦在灾难中学习发展，文明从未真正覆灭，废墟之下它开出了更美的花。”
托特脸色不太好看，想说些什么，但被宴南絮直接打断。
宴南絮眼中沉静，认真道：“人类该为自己的错买单，然而无论如何，这些事都轮不到你这个外太空的东西来插手，我说过了，你只是个骗子，一个花言巧语的怪物！”
宴南絮猛然出手，抽出腰间的短刀朝托特劈去！
托特瞪大眼睛，躲闪不及，短刀斩下，它变成了一片蓝色光点。
随着它的消失，整个幻境开始崩溃，宴南絮变回灵魂体状态，漂浮空中看着这个幻境溃散，原本现实中的城市显露出来，流入这里的流沙柱崩塌消失，化为乌有。
想来这里的精神影响也消失了，只是源头不除，其他地方依旧在受影响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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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系统定的时间快到了，宴南絮需要快些回去，看了看那些蓝色沙柱流向的其他地区，距离这里都不近，而且数量也多。
宴南絮思索了一下，最后升高了些，姚望那些沙柱的源头──那里似乎也是个巨大的城市，但是在这个视角下，整个城市完全被蓝色的光点包围，源源不断的向外输送精神影响力。
那里大概就是托特的主要据点了，宴南絮大致确定了一下方向，不再耽误，立即回去。
自宴南絮的灵魂离开后，身体控制权就暂时由系统掌控，它也不敢自己随意走动，安静的坐在床边，等待宴南絮回来。
只是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系统逐渐有点慌张起来，它现在不能感知宿主的情况，心中不安。
就在系统越来越慌张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它吓了一跳。
“南絮，你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是盛简行。
客厅那边吵得很，虽然宴南絮说他有办法，但是又没具体解释，还是有不少人要求赶紧离开，顾安被吵得头疼，让盛简行试探性的来问问具体进度。
系统也听出来是盛简行的声音，但它不敢直接答话，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它慌乱中答了一句：“还、还没好，再等等！”
这话一出，敲门声就停止了，门外变得安静。
系统心中警铃大作：完蛋了！刚刚那个语调怎么听都不像宿主啊！主角肯定听出来了，怎么办？？宿主你快回来啊啊！
奈何系统在这边的祈求没有半点用处，不仅宴南絮没回来，反而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系统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的盛简行。
系统要崩溃：宿主！你怎么都没锁门啊？！！
盛简行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眼神幽深，再次问了一句：“南絮？”
系统是真的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说到底虽然它十分了解人类习性特点，但它终究不是人类，即使可以正常交流，可它并没有认真学习过人类神情动作这类的东西，更别提让它现在实践了！
盛简行慢慢走近了几步，眼神逐渐变得有点危险，放在背后的手已经摸到了手枪……
系统能感受到盛简行释放的危险信号，人类身体的本能让手指不自觉握紧。
盛简行注意到系统的动作，淡声道：“你很害怕？”这次他没有叫“南絮”。
紧接着，盛简行突然发难，猛地冲上去，左手手臂压住眼前人的脖颈，死死按住；右手顺势拿出手枪对准了眼前人的眉心，眼神冰冷且狠戾。
系统被瞬间制住，即使背后是床铺，但盛简行这个力道还是让它有点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反抗了，完全动弹不得！
“你是谁？！”盛简行质问道，全身气压很低。
系统甚至感觉下一刻盛简行就能开枪解决了自己！它慌张的不行，但越慌张它对这身体的控制就越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六神无主的系统只能在心底疯狂求救：宿主！救命啊！快回来，主角杀人了啊！
盛简行看着面前的这人，眼神不明，手中的枪迟迟没有动作……
“做什么？！”就在这时，盛简行忽然听见手下的人喊了一声，语调和平时一般无二。
还没等盛简行反应过来，宴南絮用巧劲，翻手把盛简行的枪夺了下来，然后瞬间解了他的压制。
盛简行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站定后立即抬头看向宴南絮，只见那人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脖子，看着自己微微皱眉。
这是宴南絮，盛简行能看出来。
“抱歉，那个、那个，你刚刚怎么了？”盛简行询问道，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宴南絮回来时速度很快，他也没看清楚之前这间屋子里的情况，只知道一睁眼就是盛简行拿枪对着自己，现在想想大概是盛简行和系统对上了，看出来不是自己，所以才会有那举动。
系统的事宴南絮没打算明说，于是随口道：“刚刚？我在梦游吧。”
系统目前还惊魂未定，不过听着宴南絮这个解释，还是忍不住道：“宿主，你这个理由很不走心哎。”
“梦游？”盛简行也是懵，“有人睁着眼睛梦游吗？”
宴南絮面不改色道：“有啊。”然后立即转移话题，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哦，顾安他问进度，那边吵得很。”
“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盛简行有点惊讶。
宴南絮点点头道：“嗯，还有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我们去找顾安他们，一起商讨一下。”
第六十七章 末日（三十一）解放与解脱
曾经这里城市的人们在精神影响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生活着，淡化了一部分的正常思想观，认为一切理所当然。
如今影响消失，即使一直以来的控制只是小方面的，然而就像精密运行的机械被翘掉一节齿轮，其后果将是翻天覆地的。
城市变得很安静，街道人来往的人群不见，像是在躲避什么、害怕什么。
不过顾安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
宴南絮和顾安简单说明了自己在精神世界看到东西，不过省去了关于系统的事，只说大概是之前差点被附身的后遗症。
“你的意思是这边精神影响已经消失了？”
宴南絮确认：“对。”
周围有人尚有质疑，“这个怎么验证呢？”
“说简单也简单，”盛简行抬首示意了一下外面，“看看现在那些人的态度不就好了？”
田浅浅站在窗口望向外面，抢先发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疑惑道：“哎？人呢？怎么一个人也不见了？”
众人聚到窗边，果然本该忙碌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时一阵哭声传来，一个孩子从巷道中边哭边走出，啼哭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异常明显。
“怎么就一个孩子，没人管吗？”田浅浅不解，看那孩子孤零零的走在大街上，摇摇晃晃的，一直哭得小脸通红，心中不忍，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外面的异变暂时不明，顾安不愿意让田浅浅贸然出去。
“我去看看。”宴南絮说完直接走了出去，他知道对于自己刚刚说的事，众人大都是半信半疑的状态，太过超常，不能完全信任无可厚非，也应当由他来证实。
“哎，我也去！”盛简行见宴南絮走了立刻跟上，“等等我南絮。”
那孩子哭的停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干脆直接坐在路上继续哭。
盛简行走到孩子身边，蹲下身尝试安慰孩子，“喂小鬼，别哭了，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轻轻帮孩子擦了擦脸。
孩子不怎么会说话的模样，不知道在喊什么，宴南絮缓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爸爸妈妈呢？”
“问你爸爸妈妈在哪儿？你家在哪儿？”盛简行转述宴南絮的话，顺便还带上了各种肢体语言。
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他俩的意思，愣了愣，然后伸出手指向了街道旁边的一间房子。
宴南絮和盛简行都下意识朝那边看去──
突然，“哐当”一声，那间房子三楼的玻璃被打破，一个人影从上面直接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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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大概刚好是头着地的，狠狠摔在街道的柏油路上，瞬间毙命！鲜血四溅！
盛简行眼疾手快的捂住孩子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宴南絮走近了两步，看出来倒在血泊中的是一个姑娘，应该年纪不大，奈何整张脸血肉模糊，看不清面貌。
“哎，等等、等等！”盛简行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喊道。
宴南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好看见三楼那里，一个***在先前姑娘跳楼的地方，神情恍惚的看着下方的尸体。
“喂，等等啊！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大家好好商量！”盛简行直觉那人不对劲，赶忙尝试劝慰。
宴南絮看清那人的脸后，发现这男人自己见过，就是当时的那个地质勘查员，所以说自杀的那个姑娘大概就是──他女儿。
盛简行的劝慰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人最后依旧一跃而下，然而位置没那么凑巧，身体先落地，并没有当场毙命。
男人一转头就看到惨死的女儿，巍巍颤颤的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一张嘴鲜血就涌了出来，虽然没有当场死亡，巨大的冲击还是损伤了内脏，瘀血卡在喉咙里，连呼吸都困难。
宴南絮快速跑到男人身边，简单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尽量安慰道：“请不要乱动，也不要太激动……”
男人费力的转动眼珠看向宴南絮，眼中又是血迹又是泪，忽然用最后的力气抓住宴南絮的手臂，拼命喊道：“她是我女儿，是我女儿……是我最疼的女儿！”
而后不等宴南絮有回应，男人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口中鲜血四溅，甚至有几滴溅到了宴南絮脸上。
宴南絮想做些什么，但男人咳尽最后一口气后就倒了下去，再没了生息。
一处血泊，两具尸体。
宴南絮缓缓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盛简行摇了摇头。
盛简行会意，把孩子抱起来暂时送到田浅浅那边。
顾安那边渐渐有人走了出来，警惕查看周围情况。
“哎？那不是贾志吗？他过来了。”有人指着一个方向喊道。
众人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贾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这边，自从来了这座城市，贾志和贾燕已经很久不主动联系原来基地的人了。
贾志慢慢朝这边走来，脚步看起来有点虚浮。
顾安微微皱眉，迎上去问道：“你怎么了？”
贾志抬眼看着昔日的朋友，眼中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无言半晌，他忽然轻声道：“能不能求你们……去劝劝我姐？”
“你姐姐……怎么了？”顾安追问。
贾志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尽力组织语言，然后直接脱力跪坐到地上，双手抱头，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对不起，但是，我不知道啊，之前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啊，你们去劝劝她吧，我不想姐姐有事……”说到最后竟是带上了哭腔。
精神影响消失，一切过去的不可言说都被暴露出来，该怎么去面对过去那个自己？
父亲之于女儿，弟弟之于姐姐，父母之于孩子……
城市中没有太过明显的混乱，这种事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打击，有些运气好的打击不算特别大，在顾安他们的解释下还能接受，有些人完全无法接受，不管是不是有意的，事情毕竟发生了。彻底崩溃，自杀身亡的人也不少。
田浅浅看着那些压抑崩溃的邻居，想到之前他们笑嘻嘻的说话的样子，不由的问：这样直接解除了影响是否真的好？
没有解除的话，至少他们还开心的活着。
盛简行则道：“没有解除之前，他们没有自己正常的思维理念，那样算真正活着吗？”
圈养的猪在没有死之前当然快乐，但人类怎么应该当这样的东西？
第六十八章 末日（三十二）制定策略
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市在压抑与解脱中终是慢慢平静正常下来。
顾安他们作为没什么受到影响的人，暂时接管这里。
那加工厂有人提议直接焚烧，但因为动静太大不安全被否决，最后决定先留下，里面的那些……慢慢运出来进行掩埋。
夜色降临，城市的路灯照常亮起来，然而住处的灯光却比往常少了一半，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愿点灯还是已经不在了。
宴南絮独自走到顶楼，瞭望远处荒漠。
他之前和众人分析过了，自己在精神世界看见的源头城市，依照原先的地图来看，大概是A市──曾经人类最繁华的都市。
对于这个线索，众人意见不一，最后商讨先在城市休整，同时尝试派人暗中观测一下那里。
托特是精神体的生物，普通的攻击对它伤害有限，但它同样是病毒与危难的源头，只有清除掉它才能真正结束一切，那最终的问题就是如何彻底杀了它？
晚风微凉，有脚步声顺着风声传来，宴南絮立即停止思考，转身看去。
“南絮你在这儿啊，在看星星吗？”盛简行微笑道。
听见盛简行这么说，宴南絮也下意识抬头看向夜空，澄清的天空繁星点点，星河璀璨，亘古不变。
缱绻星光是黑夜中最温柔的光。
“没有，在尝试能不能看到A市。”宴南絮直言道。
“这儿太远了吧，”盛简行走近围栏，仔细远眺了一下，“黑乎乎的看不见。”随后又抬头道：“还是星星看的清楚些。”
说着盛简行伸出手像是想触摸星光，侧目对宴南絮笑道：“你看，它们多漂亮啊！”
“星光确实漂亮，但是，”宴南絮顿了顿继续道：“星光无法照亮方向，它们太微弱了。”
“的确哎，还是等天亮最好。”盛简行收回目光，换了个话题，“南絮你能不能说说精神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器物都有点透明，基本没什么颜色，但是能很明显看到被托特感染的事物夹杂着蓝色的光芒，光芒最明显的就是A市。”
“蓝色光芒啊……”盛简行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忽然提到：“我想起个事哎，那次和姚暮清在湖边，我好像一开始看见她身体周围出现了蓝色的光点，但是很快就不见了，接着她就对我出手了，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想就是那个托特的缘故喽。”
宴南絮愣了一下，向他确认，“你确定是先看到她身体周围出现蓝光，然后她再袭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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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像有色气体溢散一样，只是出现了一瞬就立即不见了。”
“那你当时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什么感觉，所以我才觉得是自己眼花。”盛简行摇了摇头。
“南絮，怎么了吗？”盛简行看宴南絮若有所思的样子，追问道。
“没什么，你下次小心一点，那东西诡异的很。”
在宴南絮的记忆中，那蓝光大概就是托特的真身，而托特一般不会显现真身，除了在它附身同化的时候。
如此推断第一次见面托特似乎在尝试同化盛简行，不过很明显失败了，之后托特对待盛简行的态度也很奇怪──这是不是说明托特的同化对盛简行无效？
不得不说，这是个有利的讯息。
“系统，这事你知道什么吗？”
“这个我不清楚，女主都被托特同化了，不知道男主怎么没事的，不过男主曾经意外变成走尸过，可能和这个有关。”
如此托特八成是知道盛简行的异常，所以之后几次一看见盛简行脸色都不太好，可能它已经隐隐察觉盛简行对自己的威胁。
“对了，还有，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方案可行吗？”宴南絮再次询问。
这次系统卡了一下，半晌才为难道：“这个……确实有可行性，但是宿主，这个风险不可估量啊！”
“不要管风险，只要能成功就有价值，你准备一下。”
看自家宿主如此坚决，系统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应了一声。
对于A市的调查开始进行，这座城市也在慢慢恢复生息。
简单探查后他们发现那个城市中甚至没有一个普通走尸，全部都是智慧型走尸，他们如同人类一样正常出入，同时对外宣传接纳人类，并且将同化解释为进化。
确实有受不了末日生活的人类主动进入，但顾安他们曾亲眼看到了精神同化的可怕，自然明白托特的骗局。
攻打A市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杀了托特大概就能了结一切。
“不过那东西是有好多身体吧，怎么抓住它呢？不然光打下那个A市，它还能造出无数的A市。”有人提出顾虑。
这是所有人担心的问题。
“我来，”正在所有人一筹莫展时，宴南絮忽然道：“我可以杀了它。”
顾安微微皱眉，追问道：“具体怎么做？”
“我能看到精神世界，也能进入精神世界，同样能感受到托特的真身，我能找到它，解决它。”
众人不语，说实话对于宴南絮这个人，他们认可他的能力，但同时对他表现出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本领报以一点迟疑和害怕。
“南絮说可以就是可以了，他哪次不是说到做到。”盛简行打破了沉默，敢全心全意相信宴南絮的大概也只有他。
顾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看着宴南絮的眼睛最后确认道：“你真的可以杀了它？”
宴南絮毫不犹豫的认真回答：“我确定。”
“好。我们做准备，托特交给你，其他的那些东西，我们解决。”
如此进攻A市的计划彻底展开。
探查的小队依旧每天在A市四周观察，尽量摸清那边的防备巡逻的走尸，顾安他们废了些功夫找来当年A市的内部建筑地图，虽然会有些变化，但应该大体建筑不会有变。
进攻策略方面，他们有人提出先派一组小队潜入，但被宴南絮直接否决。
智慧型走尸精神思想是一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偷偷入侵的战术对它们完全没有用。
“那该如何是好？”这么听起来智慧型走尸完全无法用逐个击破的策略。
宴南絮沉声道：“制造混乱，速战速决。”
一致的思维让它们感知危险的能力近乎完美，但同样代表着它们随机应变的能力会比较差，所以攻打的要义就是制造混乱，越大的混乱越好，让它们应接不暇，速战速决！
第六十九章 末日（三十三）决心
攻打之事虽宜早不宜迟，但准备也必须充分，待探查的人弄清走尸守卫之时，便可一举进攻，在此之前，全员多加训练演习。
宴南絮这两天忽然提议要亲自教盛简行枪法。
宴南絮的枪法确实上佳，盛简行便也没多想，欣然答应。
“手稳一点，不要抖，一枪击毙目标，不要想着开第二枪。”
看着盛简行的训练成果，宴南絮依旧不太满意，“还是有点偏，再来几次，必须一击命中要害。”
宴南絮的教导意外的很严厉。
盛简行对此稍有疑惑，他的枪法宴南絮是见识过的，确实精准度不如宴南絮，不过盛简行的长处本就不在精准度，而在于数量，一秒钟能连开数十枪的惊人耐力和反应力。
宴南絮之前对他的态度比较顺其自然，毕竟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并且可能是由本身天赋决定的，强求未必有用，有这功夫不如多练练配合来的实在。
然而最近不知怎么的，宴南絮对盛简行要求格外的高，时时刻刻盯着他训练。
不过疑惑归疑惑，盛简行依言训练，并没有多想。
“砰”的一声，最后一块木板被击中，连着二十块木板，全部都是正中红心。
盛简行满意的看着训练成果，转头笑道：“南絮，这种程度可以了吧。”
宴南絮看着远处的木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哇，可算过关了，练了一天累死我了。”盛简行顺手把手枪放下，揉了揉自己的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盛简行刚想转身，宴南絮却忽然拉住了他，另外递给他一把手枪，边递边说道：“对付走尸，你应该知道射击哪里最好吧？”
盛简行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了手枪，回答道：“爆头啊，打其他地方它可能还能动，打脑袋绝对稳。”
盛简行看了看手里的枪，不知道宴南絮要做什么，还要继续训练吗？
“那杀人呢？你觉得射击哪里最好？”毫无征兆的，宴南絮忽然问出这一句，语气极为平淡。
盛简行愣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的人，一时没有回话。
宴南絮也没有追问他，而是自顾自的开始解释：“是心脏，人的大脑坏死也许还能有生命特征，例如植物人的那种情况，但心脏一旦被破坏，生命特征一定会消失。”
宴南絮说着将盛简行手中的枪抬起来，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缓缓道：“一般人的心脏位于胸腔中部偏左下方，就在这里……”宴南絮抬眼迎上盛简行不解的目光，猝不及防道：“开枪。”
盛简行是彻底懵了，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南絮你在开玩笑？”
“我让你开枪。”
看着宴南絮一脸淡漠又不容置喙的模样，盛简行有点怒了，提高音量道：“这玩笑不好笑！”
两人对峙，盛简行受不了这氛围想把手上的枪直接扔开，但宴南絮快他一步，一把夺过枪，转手枪口就对着盛简行，连发数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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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空枪。
宴南絮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把枪放下，淡然道：“看来你需要再多训练训练。”
盛简行惊魂未定，心中情绪翻滚，大声质问道：“再训练八百回我也没本事对着你开枪啊！这是训练的事吗？！”
这算是盛简行第一次对着宴南絮发火。
宴南絮静静看着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而后缓声道：“也许未来会有一个时刻，你必须开枪。”
“我为什么一定要开枪杀自己朋友？”盛简行简直要被气笑。
“因为不开枪会死更多的人！”
盛简行顿了一下，沉声道：“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不管还有多少办法，在那一刻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开枪！我们没有那么多机会和选择了，你看看这个世界，你觉得我们还能再失去什么？”宴南絮直视盛简行的眼睛，眸光沉静，“新生的孩子无法长大，半大的少年早早逝世，再这样下去等待人类的只有灭亡。所以，为了人类的存活，你的决心要能赌上一切。”
盛简行抿了抿唇，没有回话，气氛一时沉默。
“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宴南絮没有再说什么，抢先转身离开。
晚饭时间。
顾安不知道盛简行今天怎么来了兴致跑到了自己家吃饭，自从他知道田浅浅和自己交往后一般不会刻意来找自己吃饭了。
“你今天怎么忽然跑这里来蹭饭了？还一直拉着个脸。”顾安看发小脸色不太对劲。
“一个人吃饭无聊。”
“那你之前不是都跑宴南絮那边去吗？别整个人阴沉沉的了，要是把坏心情传染给浅浅我和你没完！”
“你就把我当成一个灯泡，又大又亮的那种，别管了。”
“谁要你这个灯泡啊？”
眼看饭桌上这对发小又要吵起来，田浅浅及时止损，拦下顾安，试探性的问盛简行：“你今天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盛简行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干脆放下了筷子，抓了抓头发道：“我说我和南絮吵架了你们信吗？”
“和宴南絮吵架？”顾安皱了皱眉，随口道：“能和他吵起来你也是个人才。”
田浅浅循循善诱道：“那是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呢？”
盛简行认真想了想，道：“他说了一些观点，我认可，但我同样很生气。”
顾安白了他一眼，“恕我直言我压根没听懂你在说什么，认可又生气，你生哪门子气呢？”
“顾安，如果要你去做一件你不愿意做，但是却一定要做的事，你会怎么样？”
“怎么样？”顾安不以为意道：“还能怎么样？你不都说了吗，是‘一定要做的事’，只能去做了呗。”
盛简行叹了口气，点点头。
“不是，这问题和你同宴南絮的吵架有什么关系？你能别丧着个脸了吗？”
盛简行没回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还是亲自去和南絮聊聊吧，”田浅浅刚刚去盛饭，这会儿从厨房走出来，笑了笑道：“我刚刚在窗口看见南絮从后屋的小路走过去，你现在出去应该能追上他。”
说白了，如果有矛盾还是由当事人亲自解决的好。
盛简行愣了一下，没有立即有动作。
顾安踢了他一脚，“赶紧滚，别在这儿给我糟蹋粮食！”
于是盛简行就很顺利的滚了出去。
第七十章 末日（三十四）意料之外
城市中的小路幽静，只闻草木的沙沙声。
“南絮。”有人打破寂静，一路小跑过来。
宴南絮停下脚步，转身看见盛简行。
“怎么了？”宴南絮的语调很平静，似乎傍晚的争吵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宴南絮不说，盛简行也不想主动提，最后只能问道：“你……在干嘛？”
“没做什么，随便走走。”其实是因为刚刚宴南絮看见一只萤火虫飞过去，他便下意识追到了这边，奈何估计是追丢了。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提也罢。
这天算是让宴南絮给聊死了，盛简行一时接不上话。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眼看宴南絮要走，盛简行又了跟上去，想了半天试探性问道：“南絮你……等这一切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宴南絮听见这个问题顿了一下，回复道：“没想那么远。”
“总要规划一下吧，我当年刚上高一就开始规划高考完去哪儿玩儿了。”
宴南絮来了点兴致，顺着问道：“然后呢？高考后完成了吗？”
“唉，最后宅了一暑假。”标准的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宴南絮忍不住笑了一声。
气氛不错，盛简行继续道：“但是仪式感必须有嘛，规划必须有！所以南絮，快想想。”
结束之后，想做什么？
宴南絮垂眸思考，最终缓缓回答道：“我想回去继续给学生们授课。”
“这个不错啊，”盛简行兴冲冲道：“以后重建肯定要学校，比如像顾安那小子的孩子肯定也要上学的，南絮你就看着他孩子，哈哈哈，感觉是小时候的噩梦啊，老师住隔壁，上学见老师，回家又是见老师，哈哈哈……”
盛简行仿佛话匣子打开了一样，一路上说了好多，畅想顾安孩子的校园生活顺带再回忆自己的校园生活。
“早点结束一切，没准我还能回去继续补完大学课程，我们要加油啊，要小心一点，也要努力，还有……”
盛简行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宴南絮忽然接过话道：“还有，向前看，别回头。”
盛简行听见这话表情僵了一瞬，抬眼看向宴南絮的眼睛，那双眼睛如深潭，幽静又深邃。
向前看，别回头，永远不要回头，不管失去了什么，未来在前方，失去的东西已无法挽回，记住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盛简行忽然笑了笑，点头道：“对，不回头，我们任何人都不要回头。”
不后悔，也不回头。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今日。
外部大致的巡逻路线已经探查了出来，内部路线根据建筑物的分布也尽量推测了出来，众人商讨好具体的几个袭击位置，准备进攻。
顾安正在认真规划策略，“我们部署在这几个方位，尽量分散，覆盖范围广一点，宴南絮你怎么说，单独行动还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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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刚想回复，盛简行抢答道：“我和他一起啊。”
宴南絮淡声道：“你当然和我一起，但是，”他话锋一转，要求道：“你跟着我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而且必须在暗处，没我指示你不允许现身。”
“为什么？”盛简行不解。
“你是后手。”
“为什么我是后手啊？”盛简行似乎不满意这个安排。
“行，”宴南絮爽快道：“你要当先手也行，先去把这个地图和巡逻路线全部背下来。”
盛简行看了看这个巨大的地图和杂乱无章的路线，面露难色。
“所以，”宴南絮拿回地图，“你对安排还有什么意见吗？”
盛简行抿了抿唇，没再反驳。
宴南絮最后一次强调，“没我指示，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允许现身，听见没有。”
盛简行深吸一口气，点头应下。
任务安排继续。
“宿主，你是算准了主角路痴吧。”系统忍不住道。宴南絮早知道盛简行的方向感和记忆力都不算好，倒是有恃无恐。
“没你的事，你准备好之后要做的，不能出错。”
系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不打算再劝了，反正就没劝住过。
黑夜来临。
如今的A市几乎完美保持着曾经繁华的模样，但物是人非，里面来往的“人”带着僵硬的笑容，皆是行尸走肉罢了。
智慧型走尸的巡逻很有规律，安排的井井有条，然而就在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时，一道巨大的轰炸声响起，城市东南角升起浓烟！
所有走尸统一看向那个方位，正要有动作，西北角忽然也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入侵！并且入侵者炸毁了城市西北角的主发电站，一时间城市的灯光少了一大半，应急能源立刻开启，但只能紧急照明。
走尸们犹豫了一下，像是在等待指令，而后分成两队准备朝两个方向跑去，奈何就在这时，城市的正门和后门又分别传来敌袭警报，先前的指令作废，重新部署！
就是这样，智慧型走尸高度统一的思想让它们的反应力大大减弱，太快的变化让它们无法立即适应，这是最有利的作战方式。
宴南絮在第一次爆炸的时候就从缺口潜入了城市。
一进入城市宴南絮就感应到托特的具体位置了，智慧型走尸精神统一确实麻烦，但一致的思维，让它们行走路线之类的都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可以尝试有规律的躲避，再加上顾安他们制造的大规模混乱，宴南絮得以一路长驱直入。
前期一直都很顺利，托特应该是在一栋大楼中，大概是它对自己的安全十分放心，守卫们在混乱的时候都是第一个离开去前线的。
按照记忆中的巡逻路线图，宴南絮从后仓库的窗口进入，里面空无一人。
可当宴南絮准备打开楼梯口的门时，不知从何处传来奇怪的冲击声，紧接着感觉到什么东西刺入皮肉，瞬间传来锐利的刺痛感，整个身体的骨头仿佛在被用力拉扯！内在的巨大痛感让浑身痉挛，宴南絮顷刻倒下，下意识缩成一团。
是电击，高压电击。
宴南絮浑身都很疼，脑袋也有点昏昏沉沉的，他尽量抬头想看清是什么人，但眼前的画面都有点朦胧。
“好久不见啊，南絮。”
隐隐约约间宴南絮听见了这一句话，声音莫名有点耳熟。
但还没等宴南絮多加思索，电击的刺痛感再次传来，并且持续时间更久，电流让全身器官都受到影响，宴南絮受不住，暂时性昏迷过去。
第七十一章 末日（三十五）腹背受敌
顾安这边轰炸声、枪击声不断，每个小队的位置不停变换着，力求扰乱城里走尸的判断。
顾安看了看时间，指挥各小队再次转换队形，他与宴南絮商议好了，一共六个小时，十二个不同的位置队形，不求完全消灭走尸，只要能拖住它们就行。
六个小时后，不管宴南絮那边结果如何，顾安将领着人立即撤退！
所以这六个小时里宴南絮和盛简行必须杀死托特，顾安也必须牵制住城市里的智慧型走尸。
战斗持续进行，暂时一切都是按照计划的，他们的队形经过几天的商讨推敲，基本天衣无缝。
然而这时，被安排后方巡视的楚阅启和苏哲忽然飞奔回来，两人脸色皆不太好。
顾安直觉不妙，赶忙询问。
楚阅启气喘吁吁道：“顾老大，东南方向，来了好大一片尸潮啊，直接朝这边涌过来，像是装了导航一样！”
“尸潮？数量有多少？”
苏哲摇摇头道：“夜太深，看不清，只知道黑压压的一片，绝对不容忽视，也不宜拦截。”
顾安心中着急，抬眼看了看依旧处于混乱中的A市，再看了一眼时间，向他们确认道：“大概还有多久会到？”
“那个距离和速度的话，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不行，”顾安咬牙道：“至少再拖两个小时！”
“但那个尸潮的规模……”
顾安当机立断下指令──半个小时后位于东南方向的小队全部向西北部缓慢撤离，一个小时后所有小队不要管变换的队形，全部开始向西北角落聚集！
如此能最大限度的确保人员安全，但如何能再拖上一个小时？
没等楚阅启和苏哲提出疑问，顾安将指挥的任务暂时转交给苏哲，沉声道：“尸潮那边，我亲自领一队人去拦截，你们看准形势，不要硬碰硬，保持距离！”
“可是！顾老大……”
“没有可是！”顾安的语气不容置喙，拿起枪便走。
必须再拖一个小时！
A市内。
宴南絮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电击高压让他的头脑昏沉，一阵阵的耳鸣，但理智依旧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恍惚间宴南絮听见了电梯开门的声音，感受到什么人拽着自己在走动。
待到体力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点，宴南絮猛然发难，右手瞬间抽出腰间的短刀，一脚踢开身边的人，短刀飞旋而出！
奈何如今的状况不对，短刀轻易被那人击飞，紧接着那人反手压制住宴南絮，形势再次逆转。
这个人身手不凡，甚至似乎对宴南絮的招式十分熟悉……
宴南絮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南絮，不要乱动更不要乱跑好不好？不然会很麻烦的。”
那人声线意外的亲切，语气就像是在教育自家的孩子，但一边说着一边手中又按下开关，宴南絮身上的两极金属瞬间通电，高压电流迅速席卷全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电流停止，宴南絮止不住喘气，浑身酸软，头更疼了。
宴南絮好不容易回了一点神，费力抬头看向身边的人──那人依旧是那副眉目谦和、彬彬有礼的模样，一如初见。
“是你？”就算刚刚已经有了这个猜想，但如今真正看见，宴南絮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站在面前的，正是当初的严祈谦，而且看样子，他也根本没有被同化。
严祈谦笑了笑道：“怎么了，南絮似乎看到我不太开心。”
“你早知道托特的存在？不对……”宴南絮忽然想起托特当时提过，严祈馨是它在地球拥有的第一个附身体，这样说的话会不会……
“是你唤醒托特的？”在原剧情中，病毒来自陨石，但也只有病毒，那可能是按照原剧情托特这个外星生物一直沉睡于陨石中，并没有机会醒来，而如今来看，可能就是由严祈谦开启了这一个变故。
严祈谦稍微思考了一下，从容道：“你要这样说的话，也没错。”
“为什么？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吗？你知道它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一直都知道。”
严祈谦看着宴南絮眼中的不解，笑了笑，蹲下身凑近了些，轻声道：“或许这确实有点叫人不理解，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人类没救了，就算没有托特人类也会死在自己手上，那为何不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呢？”
“延续？”宴南絮提高音量道：“你管这叫延续？！”
急剧的电流猝不及防的袭来，宴南絮再次刺痛的蜷缩起来，止不住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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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是延续？至少大家是一样的、平等的，也不会再有勾心斗角的背叛或者抛弃了，不是有一句话吗，‘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宴南絮心中难平，强忍着疼痛反驳道：“这句话的前一句是‘有国有家者’，但你所说的那个世界，何以为国？何以为家？！”
“一个国会去灭了另外一个国，一个家会去屠杀另外一个家！不同的家国带来是恃强凌弱，是作壁上观，是吞噬弱小壮大自己，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一句话不知道戳中严祈谦的什么痛处，他的眼神变得有点恐怖，“所以你告诉我人类创造的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文化带来矛盾，科技带来毁灭！为了可悲的活着人类什么恶心的事都干的出来！可笑至极，难看至极！”
严祈谦是个理想主义者，但过度的理想主义遇到现实往往会走上极端。
“不要以偏概全，世界是混沌的，不是非黑即白。”
“对，”严祈谦点点头，“所以让托特把世界变得单调一点又如何？”
“那你又凭什么以一己之念去决断所有人的生死！”
“因为我受够了！”严祈谦清楚的知道托特所做的是什么，极致的理想达不到，那就用彻底的毁灭。
“我受够了这个世界，受够了人类的虚情假意、自私自利、屡教不改！我宁愿选择极致的平等，哪怕，是平等的死亡……”
宴南絮看向身边的严祈谦，他的表情变得有点癫狂，或许他曾满怀希望然后失望透顶，心中的毁灭欲一点燃便不可收拾，但无论如何，这不是他将苦难施加给无辜之人的理由！
宴南絮看准时机，袖中被改造过的小型手枪立即启动，子弹飞射而出！
第七十二章 末日（三十六）新生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严祈谦的眼神瞬间清明，抢先一步侧头闪避！
最终，子弹只是虚虚的划过严祈谦的脸颊，留下一行血迹。
这个做法激怒了严祈谦，他死死勒住宴南絮的脖颈，打飞了袖中的小型手枪，沉声道：“南絮，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枪法是我亲自教的，你的手法我会不熟吗！”
不过严祈谦又很快冷静下来，松开手按下开关，高压电流瞬间启动，持续时间更长！
最后停止时，宴南絮止不住的咳嗽，生生咳出了一口血。
宴南絮脸色惨白，嘴角的鲜血异常显眼，浑身都有点发抖的样子。
严祈谦看着这一幕脸上表现的似乎有点于心不忍，他叹了口气道：“抱歉啊南絮，你精神力太强了，托特都没办法，但它实在是很喜欢你，所以我必须要帮帮它。”
说着严祈谦甚至靠近了些，伸手用袖口仔细的为宴南絮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诡异的温和，缓声道：“我也不想这样，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是真的把你当作弟弟。”
听见这句话，宴南絮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讽刺道：“这话说的真不错啊，你对弟弟妹妹还真是一视同仁的‘好’。”
严祈馨是第一个被托特附身的，她只是个依赖哥哥的女孩，恐怕当时怎么死去的都不清楚。
提到妹妹，严祈谦的手顿了一下，神色变得冷了些。
“把妹妹变成那种东西，你每天看着，真的没后悔过吗？”严祈谦在原剧情里是疼爱妹妹的，如今每天看着占用着妹妹身体的托特，真的就无动于衷吗？
严祈谦沉默了一会儿，宴南絮觉得他多少是心中有愧疚的，但谁知他忽然低头笑了笑，从容道：“没有后悔过，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那样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又是那般的绝情。
宴南絮在这一瞬间有种悲戚感，或许严祈谦本性并非如此，他亦是末世的受害者，却同样是加害者。
就在这时，宴南絮隐隐看到严祈谦身后不远处有人影走来，只是他现在视物都有点模糊，没能看清是谁。
那人也没想隐藏行踪，脚步声很明显，严祈谦立即回头看了一眼，看清来人后又放心下来，背着身对后面的人道：“你来了啊，应该也差不多了，现在他精神虚弱的很，你同化起来应该会很方便。”
听着严祈谦这话，他身后的应该就是托特，可是……
宴南絮再三确认，自己完全没有感受到托特的存在，托特并不在这个地方，这个人到底是？
宴南絮费力的辨认不远处的身影，恰好那人走近了几步，他得以认出那人是严祈馨。
严祈馨早被托特同化了，严祈谦将她认作托特不奇怪，但问题是宴南絮并没有感受到托特，所以现在的严祈馨，到底是谁？
“要我准备什么吗？外面那群人倒是不足为惧，等尸潮过来……”严祈谦正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没怎么太在意身后的人。
宴南絮看见严祈馨走到严祈谦身后几步远停下，而后缓缓举起手，此刻他才看清，严祈馨手中一直抓着一把枪！
大概是感觉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回应，严祈谦皱了皱眉，想回头看一眼，然而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对准自己的枪口！
看到枪口的那一刹那严祈谦没有太吃惊，可看到举枪的人时，他满眼的难以置信，全部思绪都停了一瞬，而就是这一瞬，枪响了！
子弹直击要害！
严祈谦没有躲得掉，只来得及瞪大了眼睛。
最后的最后，他看见严祈馨眼中缓缓流出的泪水，这一刻严祈谦明白了──哦，不是托特啊，这就是严祈馨，是自己妹妹……是妹妹杀了自己。
看着严祈谦死在自己面前，宴南絮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不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立即被另外一件事吸引走注意力──托特来了。
此刻站在面前的严祈馨才是托特了。
托特看着眼前的场景并不意外，笑了笑，扔掉手枪走近了些，感叹道：“不可否认，有时候吧，人类的精神确实很强大，比如你，还有这个小姑娘，就算早就被同化的不剩什么了，偏偏就是留了一丝念想，要听完哥哥的最后一句话。”
严祈馨听到那句话后，应该是心死了，而开枪杀了自己亲哥哥这个做法，是因为单纯的恨，还是不想哥哥再错下去，如今已不得而知，两兄妹的恩怨，于此无疾而终。
“你现在状态确实很不好啊。”托特看了看虚弱的宴南絮，似乎挺满意的。
宴南絮并未回答，微微喘气，冷冷看着托特。
托特凑近了些，隐隐能看见它眼中闪烁的蓝色光芒，光点越来越雀跃，仿佛在迫不及待进入新的身体，但就在光点要溢出的前一刻，托特忽然停止了动作，离远了些，微微皱眉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啊，这有点不太正常。”
在托特想进一步追问时，身后枪声忽起！
托特被击中手臂，但它几乎没有痛觉，立即警惕的回头。
盛简行出现在身后。
宴南絮当初让盛简行看见指示再现身，而这个指示只有一个──托特出现，盛简行才能现身，其他任何时候他绝对不可以暴露，不管发生什么！
刚刚的蓝光闪现，盛简行确定眼前这个女孩就是托特，早就忍不住的他立刻出手，顾及托特的逃脱能力，他没有选择直接击杀。
托特看见盛简行，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这人的身体本能的可以排斥自己，即使感觉到威胁都不能把他同化了，脱离掌控的感觉让托特十分不喜欢。
“他难道是你留的后手？”托特一点没有管手臂上的血窟窿，侧目对宴南絮道：“你留他有什么用呢？就算我不能同化他，他也不能抓到我，还不懂吗？我是永生的。”
看了看还举着手枪神情焦灼的盛简行，托特道：“别用那东西对着我了，你觉得对我有用吗？”
“滚。”盛简行沉声道。
托特听了笑道：“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滚？”说着甚至开始朝盛简行走近。
盛简行的神情有一瞬间恍惚，他下意识越过托特看向宴南絮，望见的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
盛简行记得，他记得宴南絮说过，看到托特后……开枪，不要管，直接开枪击杀！
“砰”的一声，子弹射穿了托特的心脏，它的身体缓缓倒下。但随即，那具身体周围溢出大量蓝色的光芒，光芒如有生命，腾空而起，诡异而肆意的飘荡着，光芒中隐隐传来尖锐的笑声，边笑边喊盛简行蠢。
然后下一秒，全部的蓝色光芒飞快涌入宴南絮身体中！
“现在，快！”宴南絮对着系统大喊。
系统立即行动，封闭宿主的身体，彻底隔绝精神能量的出入！
宴南絮耳鸣不停，他能感觉到托特发现不对劲后在疯狂的找出路。
“抓到你了……”
托特并非实体，难以抓住，必须销毁它的本体精神。
宴南絮和系统分析过，托特的这种附身某种程度上很像换魂，宴南絮问系统能不能做到不让灵魂自由出入肉身，以此困住托特。
系统表示它的权限只对宿主的身体，其他人的不行。
于是宴南絮最后想到用自己的身体困住托特，而后自己死了，托特被困在这个身体中便也可以消失。
系统当时立即反对，并且严重警告，这种精神灵魂的囚禁，会不利于它在宿主死后把灵魂拉出来进入下一个世界，宴南絮很可能会因此灵魂受到损伤，严重甚至会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
然而没有别的办法了，托特不除，不作为就是等死，兵行险招至少有意义。
如今虽然出现了严祈谦这个变故，但托特已经抓住了，只差……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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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特一进入就发现不对劲，它尝试逃脱失败后，立即明白是个圈套，开始拼命争夺宴南絮的身体主导权，想要先逃离盛简行身边。
宴南絮强行压制住托特，可他如今太虚弱了，就算有系统的全力帮助亦是力不从心。
“南絮！”
盛简行有些慌乱的想跑近，刚跑了几步，宴南絮拼命按住头，冲着他喊道：“开枪！”
盛简行脚步一顿。
说实话，当初训练的时候，盛简行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如今真的摆在了面前……
宴南絮的表情很痛苦，又开始止不住的咳嗽，直至咳出鲜血，他再次抬头对着盛简行拼命喊道：“开枪！它不会再逃走了！开枪啊，顾安他们还在外面……”话没说完宴南絮又开始猛烈的咳嗽，双眼紧闭，浑身痛的说不出话来。
顾安……对，顾安他们还在外面，在外面死死守住战线，尸潮已经到了，大家只能边打边退，有人一个失神就会是死无全尸的下场，但大家还在坚持，还在期盼，期盼一切结束，期盼一场盛世的烟花……
杀人最好射击心脏，心脏在哪里？
当时宴南絮亲自指示给盛简行看了，就在胸腔中部偏左下方，就在，就在那里……
盛简行开枪了，他神情有点恍惚，但手很稳，一击命中目标。
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安静下来。
城市外一大片的走尸毫无预兆的全部倒下，视死如归的队员茫然看着这一幕，恍若看到神迹。
宴南絮脸上痛苦的表情慢慢平淡下来，而后他身体周围溢出淡淡的蓝色光点，这回光点没有再飘荡起来，而是如同玻璃球一样猛然破碎、变淡、化为乌有……
蓝色的光点很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涌出的红色血液，盛简行后知后觉的跪倒宴南絮身边将人扶起。
心脏破碎，血流如注，很快浸了盛简行大半身。
现在盛简行的手开始发抖了，看着好友沉寂的面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知道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与黑暗，照射到所有人身上。
盛简行浑身染血，抬头看到那纯净的阳光，忽然喃喃道：“南絮，天亮了啊，我们再也不用在黑夜里寻找光了，天亮了啊……”
末日结束，废土新生。
第七十三章 古代（一）川南王世子
楼阁位于水中央，其中布置典雅而精致，中间精妙的开了一条细小的水道，引以为曲水流觞。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宴会，只是宾客尚未到齐，还未开宴。
宴会前期无聊，但宾客们没有不耐烦的，皆是独自静坐在位置上，遇见什么人便行礼称呼一声，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安静、雅致、克己复礼。
侍女拉开帘幕，低头恭敬道：“世子里面请。”
有几个宾客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眼看见来人──一身秋色锦衣，袖口金丝的腾云刺绣极其精雅，腰间悬挂着一个玲珑古朴的白玉，玉佩因主人行走沉稳而不见其晃动，容貌出挑，气质清冷。
靠近的几人行了一礼，“世子好。”
这位是川南王世子宴南絮，川南王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兄弟，其嫡长子天资聪颖，亦是得皇上欢喜。
不过在这皇家举办的宴会中，皇子嫔妃皆有，见到他倒也不奇怪。
宴南絮恭敬回礼，随即落座。
“宿主，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系统又开始絮叨了。
上一个世界的最后，系统虽然成功的把宴南絮的灵魂拉了出来，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损伤，系统一直在申请修补，并且探查具体会有什么后果，担心的不行。
宴南絮却是不太在意的样子，“好了，先不要管那个，你也说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问题。”随即话题一转，问道：“那人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角落里坐着一个男子，一直低头不语，对外界不闻不问，气质有点阴郁。
“对的，他就是七皇子，宴津。”
这个世界原剧情是宴津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认祖归宗后，一步步登帝称霸天下。
而出现的问题依旧是有人重生，不过这次有点特别。
重生的那人是秦纤婉，当朝中书令秦辛的千金。在原剧情中宴津骗取了她的感情，利用她窃取情报，中书令是三皇子宴泽一派的，而宴泽是一开始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最后宴津发动政变，杀兄杀弟，逼父让位。登位后清理朝堂，中书令作为三皇子一派，不认可名不正言不顺的宴津，要被满门抄斩。
秦纤婉苦苦哀求，于是宴津便自认仁慈的改成单单凌迟处死秦辛，其他族人，男子全部流放，女子贩卖为妓。
秦纤婉得知这个判决后，当场撞柱而死。死后意外重生，奈何她自己不懂重生之术，只以为是死前做的梦，梦中看到父亲家人觉得都是自己害得他们，一时间承受不住，变得疯疯癫癫的。
秦辛没办法，只好把女儿关在家中。
于此问题就来了，秦纤婉是前期挺重要的人物，没她主角接触不到三皇子的内部消息，更别提扳倒他。
所以宴南絮就需要来修补缺口。
最终任务则是让宴津完成登基大典受万人朝拜。
一开始系统还提议，“宿主，要不我们尝试去治疗一下秦纤婉？”
宴南絮直接否决，“治好了再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
对于原剧情宴津的所作所为，宴南絮不做评价，手段确实太过，但朝堂上的成王败寇，不好说。
横竖任务只看结果，至于过程宴南絮就自己发挥吧。
“对了，宿主，那边那个就是三皇子宴泽，他算是主角最大的一个政治对手。”
宴南絮顺着指示看过去，那人气质比宴津温和一点，倒是显得更大气。
“宿主你要留意一点他哦，他对主角威胁很大。”
宴南絮轻轻碰了碰茶杯，立即有侍女会意上前斟茶，“他确实很适合当君主，反而宴津是兵行诡道的那个。”
当朝皇上因为一些原因并没有立太子，但三皇子基本就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的，自然有足够的本领才华。
系统卡了一下，道：“那也没办法，我们要完成任务，主角不是他。”
宴南絮没有再说什么，举起茶杯饮了一口。
此次宴会是庆祝九皇子的成人礼，算是皇家家宴，同时也邀请了一些文臣。
不过大家顶多是问好两句，完全不敢有其他举动，众人心知肚明这种宴会，虽然皇帝不会亲自到，但其实全程在监控下，谁表现的太亲密都会有拉党结私的嫌疑。
如此说热闹也热闹，说沉闷也沉闷，一场宴会算是过去了。
众人告别离开。
天色已暗，但道路两侧皆有侍从提灯守候，足以看清道路。
宴南絮本想直接回去，路上恰好看见了三皇子宴泽，他追上一人，似乎是那人落下了什么东西，宴泽前去交还。
“哦，宿主，那个人是曹煜石，原剧情里他不算三皇子一派，是单纯的忠于现在的皇上。”
“我知道，工部尚书，为人清廉，只是据说有点过刚易折。”
系统翻了翻资料，“对，原书对他的评价是‘愚忠’，不知变通。”
宴南絮有意留心宴泽的行动，本在思考他和曹煜石联手的可能性，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有人在不远处站定，行礼道：“世子。”
宴南絮转身，看清来人后亦行了一礼。
是宴津。
宴津此刻带着一点客套的微笑，只是在这昏暗的灯光下，莫名显得有点诡异。
宴津扫了一眼不远处提着灯目不斜视的仆从，微笑道：“世子腰间佩玉色泽温润，是难得的上品啊。”
这话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宴南絮顺着接下去，“多谢夸奖，看来七皇子是懂玉之人。”
“不敢，略懂罢了，不过恰好我前几日收集了一块难得的血玉，不知世子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去观赏？”
说是观赏美玉，实则大概是想试探拉拢宴南絮，毕竟宴南絮基本代表了川南王一派，若能收入麾下，自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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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津不是个被看好的皇子，生母是平民百姓，母家没有势力，这么多年他确实也聚集了一点势力，奈何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所以他急需顶部的力量，宴南絮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天色已晚，家中还有幼弟等候，抱歉了七皇子，我恐怕不能赴约。”宴南絮行礼致歉，语调清冷疏离，没有回转的余地。
随后宴南絮直接告别，立即离开。
“宿主，我们不就是要帮主角吗？你怎么还拒绝了接近主角的机会？”回去的路上，系统表示十分不解。
“我确实要帮他，不过一旦去，他人若是知道，那就几乎默认我已经加入了七皇子一派。”
“这样不好吗？”
“目前来说并不好，前期的宴津势力尚弱，我最好保持中立，如此更容易接近其他各方势力，信息来源更广一点。等时机成熟再正式加入未尝不可。”
宴南絮的行为，所考虑的是对长期而言的最大优势。
“哦……”系统恍然大悟，表示赞同，然后又随口道：“不过宿主你这次的方法不急不缓哎，好多了。”
“那你感觉目前除了这种方法我还能怎么样？”
系统认真想了一下，开始胡说八道：“比如，直接自己政变然后把皇位给主角？”
宴南絮哭笑不得，“你当政变是闹着玩呢？他能名正言顺当上皇帝是最好的，不然就像原剧情里给朝堂来一次血洗，何至于此。”
政变篡位之举，终是下下策。
第七十四章 古代（二）夕照楼
宴南絮正坐在书房中整理东西。
朝堂上从来是风起云涌，宴南絮有意要多接触一些信息，命令人在各处都有留意。
“宿主，似乎最近三皇子和曹煜石走的有些近，要不要提醒主角注意一点？”系统有点不放心，三皇子的势力已经很大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工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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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却是没太在意，随口道：“三皇子可能确有这心思，但你看他已经吃了曹煜石几次闭门羹了？曹煜石自持清流，不屑结党营私，基本不会参加皇子的斗争的。”
至于宴津那边，最近倒是发现他同薛贾贵有来往，薛贾贵是如今富甲一方的商人，但自古从来是重农抑商，商人虽然有财却不能有什么政治地位，宴津结识他最多只能得到财力上的帮助……
“哥哥，哥哥！”
一声清亮的呼喊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宴南絮的思绪。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欢欢喜喜的跑进来，细看他的眉眼和宴南絮有四五分相像，双眼清澈灵动，很是惹人喜爱。
男孩进门一看见宴南絮就跑过去抱住了他，乐呵呵的笑着，似乎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
“有思，怎么了？这么开心？”宴南絮轻轻拍了拍男孩，语气温和道。
这男孩名叫宴有思，是宴南絮的胞弟。
川南王是个专情的人，只爱过王妃一人，奈何王妃生宴有思时难产而死，川南王悲痛欲绝，连带着对这个小儿子都不太喜爱，并且常年不在家中，就和将士们呆在营地。
宴有思几乎是从出生起就没感受到一点母爱和父爱，只知道哥哥对他很好，于是他最是敬爱这个兄长。
宴南絮如今虽是穿越来的，亦是对这个可爱的弟弟颇为怜爱。
宴有思兴冲冲的举起手中的一片金叶子，这大概是个什么信物，制作极为精致。
“哥哥，今日街上猜灯谜，我猜中了，得了头奖！”
今日是上元节，有这种活动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这头奖是个什么。
宴有思说着把金叶子举给哥哥看。
宴南絮接过，只见上面刻着一行字──“晚间夕照楼上座”。
夕照楼是皇家和富商薛甲贵一同出资监管建造的华美高楼，可以俯瞰整个皇城，本意就是用来彰显太平盛世的。如今刚刚建成，准备在上元夜正式开启，里面的席位那是千金难求。
如此看来这个头奖属实下功夫了。
“哥哥我厉不厉害？听说夕照楼里面可漂亮了，在里面看皇城夜景更漂亮！”宴有思兴奋道。
小孩子对新奇的东西本就兴趣大，宴南絮缓声道：“嗯，很厉害，不过上元夜人多，你也要小心拥挤。”
宴有思连连点头，然后又拉着宴南絮的手道：“哥哥，你今晚也去夕照楼附近的街上走走好吗？我想在夕照楼上往下看的时候找到你。”
宴南絮打趣道：“怎么，晚上那么多花灯都不够你看的？”
“这不一样，去嘛，哥哥去走走……”
小孩子粘人，宴南絮也没拒绝，答应把宴有思送到夕照楼后就在附近街上转转，戌时一过便接他回去。
宴有思欢天喜地的准备着晚上出行。
今夜的街上热闹非凡。
上元夜普天同庆，又适逢夕照楼建成，官家特准今日不用宵禁，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人流不止，尤其是夕照楼附近。
宴南絮将弟弟送到夕照楼下，目送宴有思进入楼中后便独自在附近街上走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盛世之景，当是如此。
宴南絮见此情形有些感怀，京城盛世烟火，塞外大漠孤烟，关山清寂寒月……这江山如画，难怪多把江山比美人，无数英雄尽折腰。
宴南絮随意走着，倒也生出了些玩心，想看看所谓“灯火阑珊处”会有什么景象，于是便远离人群往偏僻的地方走了走。
“哎？宿主，那不是主角吗？”
没想到这么凑巧遇见了宴津，他不知道在做什么，用斗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要不是系统提醒宴南絮可能都没认出来。
宴津行为动作有点奇怪，似乎不想让别人发现，特地从偏僻的小路走。
宴南絮心中疑惑，思索了一下，接着小心跟上。
宽大的斗篷遮掩了宴津的面貌，但同时也限制了他的视野，宴南絮跟踪起来不困难。
宴津最后走到了夕照楼底下，宴南絮这才发现夕照楼原来后面还有一个小门，比较隐蔽，位置也偏僻，大概没几个人知道。
宴津敲了几声门，随后进入。
“宿主，主角这么偷偷摸摸进去干嘛啊？他没抢到座位所以走后门的吗？”
宴南絮微微皱眉，“不对，他若真想拿到夕照楼的位置，也不是没有正当途径，何必这样？”
之后不一会儿那小门就又打开了，宴津走出，身后还跟了几个人，脚步飞快，立即走进小巷隐入夜色中。
宴南絮这回没有跟上，人太多了，再跟踪很容易暴露。
看着宴津他们走远，宴南絮心中困惑，看了看夜色下华丽的高楼，走到了小门附近。
宴南絮尝试用手推了推门，谁知这门就真的给推开了。
宴南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这门就差不多一人高，宴南絮进去还要微微弯腰。
里面并不是夕照楼的会客厅，而是一个内部夹层，放眼看去整个建筑的梁柱都在这里，扫一眼便可知其建筑构造。
这应该是当初施工时留下的，但按理说建成后就该把这里封起来了，为什么还留了一个小门？
而且刚刚那群人跟着宴津离开的十分匆忙，连门都不关了，是因为离开时间不会长，所以没高兴关，还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没必要关？
宴南絮心中困惑难解，忽然隐隐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挤压而发出的“吱呀”声，连绵不断，声音不大，却听着莫名有点刺耳。
宴南絮心有所感，立即开始查找声源，最后发现是由几根柱子和墙体挤压而出的声音。
然而正常建筑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宴南絮留意对比研究了一下，猛然发现，这夕照楼竟少了一根承重梁！
一根主承重梁消失不见，仅用了几根细柱代替，这在建筑上可是要命的，这种又高又大的楼，四方四个主承重梁是最重要的，一旦少了一根，只要楼中动静大了点，直接会导致塌方的！
而且少的是东北方向的承重梁，一旦塌方必是向西南方向倒，夕照楼西南方向刚好是街道，今日上元夜人潮汹涌，若倒下去绝对死伤惨重！
赶紧疏散人群！
看着已经开始微微摇晃的柱子，宴南絮脑中第一个想法便是疏散，必须立即疏散所有人群！
第七十五章 古代（三）高楼将倾
宴南絮迅速跑出夹层。
那挤压声在里面听着明显，但在外面几乎听不见。
夕照楼的西南街道人流更加多了，众人甚至就聚集着不再走动。
从行人谈话中宴南絮得知夕照楼里马上要举行一场盛大的舞狮表演，周围还会有烟火燃放，绝对是难得的景象，民众皆聚于此等待观赏。
夕照楼体已经开始不稳，再有一场舞狮绝对会加速塌方，如今这边街道人流又如此密集，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思路客
“宿主！我们快喊人跑吧！”系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慌张起来。
“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喊楼要塌，谁信啊！”宴南絮当即否决，民众短时间只会相信有公信力人的话，而对于普通百姓，最有公信力的莫过于官差。
上元夜举办的十分浩大，周围倒确实有不少官差巡逻管理秩序，宴南絮立即找到了他们，直言夕照楼要塌，需要立刻疏散人群。
看宴南絮穿着气度便知不是寻常人家，官差们没有直接赶人，但这事也没人敢做主。
“世、世子殿下？”主事的官差赶过来，他在宫里当过差，见过宴南絮，如今一眼便认了出来。
“夕照楼结构有问题，撑不了太久就会塌的，现在停止楼内一切活动，立即疏散西南方向的人群！”
世子的话主事自然不敢质疑，但这夕照楼亦是皇家极为重视的，主事害怕惹事上身，一时有些踌躇。
宴南絮知他心中顾虑，承诺道：“若上面怪罪下来我全权负责，现在，都按我说的去做！”
夕照楼若不塌，他们疏散人群顶多是扫兴一点、混乱一点，有世子担责无所谓，但夕照楼若是真的塌了，他们却没有疏散人群的话……
其中利弊关系一目了然，主事当即应下，配合宴南絮一同叫停活动，疏散人群！
楼下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官差突然出现要求全部人员撤离，他们虽然还惦记着烟花表演什么的，但官府之命没人敢不听。
而楼中的人更是不解，在高楼上远远看见底下的人群迅速撤离，楼里的活动也不进行了，曲子也不弹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陆续有几个官差上来要求楼内宾客退出夕照楼。
楼下大都是平民百姓，听从官府的安排，撤退比较顺利，但楼内的就基本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了，听见这安排不少都心中不服气。
“这百年难求的良辰美景，你们非要来煞风景吗？这夕照楼建成可是皇家恩典，谁让你们进来的？！”一个宾客十分抗拒，一点儿不愿意配合。
那被训的官差不敢顶撞这边贵人，支支吾吾的解释这楼恐怕要塌，需要各位下去。
宴南絮因为怕造成恐慌，所以让官差们尽量不要直说塌方的事，如今官差们也实在是没办法。
“塌？”谁知那人不仅没信，还嘲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可是夕照楼，哪个疯子胡说八道的你们都信？脑袋都不够砍了？！”
“我说的，你觉得该不该信？”
一道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宴南絮拾级而上，扫了一眼宾客，最后将视线停在闹事的那人身上。
“哥哥！”宴有思见到哥哥下意识想跑过去，但被宴南絮一声“别动”制止住，乖乖坐了回去。
夕照楼此刻十分危险，宴南絮不应该上来的，但一来宴有思还在这边，他实在不放心；二来恐怕如果自己不现身，愿意听从安排的也是少数。
那人倒也认识宴南絮，川南王世子亲自发话的，这大概就不是胡说八道了，那人开始有点心慌，强颜欢笑道：“世子殿下，这、这玩笑可不好笑啊，夕照楼怎么可能塌……”
“你是真耳朵不好自己听不见吗？”宴南絮厉声道。
经过这么一提点，众人下意识把注意力转移到听觉上，不少人都听见了那细微连绵的挤压声……这绝对是个危险信号。
刚刚又是音乐又是人声的，这点声音混在其中无人察觉，如今周围安静下来，这不祥之音愈发的刺耳！
众人的脸色皆是白了些，宴南絮沉声道：“现在，全部慢慢下楼，从最南边开始，就现在！”
如此没人敢不听了，几个人缓缓起身，开始下楼。
一开始还算顺利，楼体随走动只是微微摇晃，但谁知没走几个人，楼体摇晃地越来越厉害，还伴随着更大的“吭哧”声，有些胆小的宾客腿都快软了！
随着“咔嚓”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碎裂，神经敏感的宾客终于受不住了，也不管什么顺序不顺序的了，起身夺路而逃！脚步声噼里啪啦的响，官差们拦都拦不住！
宴南絮眼看着楼体摇晃剧烈，为了尽早逃出生天而乱闯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心已经散了，逐步撤离的方法已经没用了。
“跑！现在直接跑出去，快！”这争分夺秒的逃命本是下策，然而如今实在没办法了！
“有思！”宴南絮在逃命的人群中一把抓住弟弟，直接抱起，护着弟弟立刻下楼。
一路上“咔嚓”“吭哧”声一个接一个的响亮，楼体已经不止是摇晃了，而是直接完整的向一个方向倾斜！
早早撤离的百姓远远的看着这座精美华丽的高楼轰然倒塌，本该如昼的灯火瞬间灭了一半！
所有人噤若寒蝉，上元夜遭遇此灾祸，大不吉啊！
宴南絮他们还算幸运，最后一刻全部人员都跑了出来，腿软的爬也爬出来了，不得不说人在绝境时，连滚带爬的本事也大大增强。
不过也多亏宴南絮提前疏散了夕照楼下方的人群，不然这些人冲下来，两方撞上，先不说会堵在门口，光是踩踏事件就够要命的了。
死里逃生的宾客看着一柱香前还灯火通明的高楼，如今已经成了一片断垣残壁，而自己就差点葬身于此，心中一阵后怕，同时有几个人开始高呼要严查此事。
宴有思不过是个小孩子，经历一番生死逃亡也是吓得不行，紧紧抱着哥哥。
宴南絮轻轻拍了拍弟弟以示安慰，注视着面前的一片废墟，目光渐沉……
第七十六章 古代（四）谁人之祸
皇城之内，天子脚下，本该普天同庆的上元夜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清晨，朝堂。
“昨晚不知各位都睡得怎么样啊？”皇上坐在上方，语气低沉道。
底下百官无人敢应答，气氛一时沉默，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夕照楼，上元夜……竟然给朕闹了这么一出？！”
天子震怒，群臣自危莫敢言。
“父皇，”宴津在此刻抢先站了出来，冷静道：“上元夜之祸终是人灾，自当按规矩查办，找到有关人员严惩方是如今该做的。”
其实刑部昨晚就抓了有关人员拷问了，一名监工已经认罪，在他家中也发现了本该用于主承重梁的巨木，那巨木材质上佳，价值连城，据说监工就是因此动了贪念。
思路客
那监工罪过滔天，直接准备秋后问斩了，但单单这结果怎么能服众？
皇上看了看不慌不忙的宴津，沉声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答得好那必然能博得圣上赞赏，但若是答得不好……
宴津十分平静，恭敬道：“不管如何，这夕照楼是工部的责任，工部尚书监管不力量成大祸，自当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工部尚书便是曹煜石，他昨天晚上也被刑部带过去了，现在不在朝堂上。
三皇子宴泽听了这话微微皱眉，斟酌了一下还是站出来道：“父皇，夕照楼的事宜虽归工部，但曹大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那边，问责便可以了，诛杀尚不至于吧，而且……”宴泽看了一眼宴津，继续道：“儿臣没记错的话，夕照楼的建造是由工部和富商薛贾贵合作完成了，这出了事，薛贾贵那边怕也应该追查。”
宴泽消息亦是灵通，他知道自己这七弟有野心，并且最近和薛贾贵有来往，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敲打一下还是好的。
但宴津听见这话一点没慌，反而笑了笑，从容道：“皇兄可是忘了，虽是合作，但主要还是工部负责的多，更何况薛贾贵今早就和刑部交代了，夕照楼一出事他便把当时有负责的家仆喊来每人杖责一百，这个‘问责’，大抵应该够了。”
杖责一百，那是直接把人往死里打，基本活不成了！
宴泽脸色变得不太好，宴津继续对皇上道：“工部尚书监管不力本就是大罪，再说这夕照楼刚建成就出了问题，谁知道他是不是包藏祸心？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种问题，将国无宁日，还请父皇定夺。”
皇上一直脸色阴沉，听见那句“包藏祸心”后眼神更冷，当即下了口谕，“工部尚书曹煜石监管不力，惊扰皇城，现压入大牢，秋后问斩！”
宴泽下意识想上前劝说，但随即立即止住脚步，皇上正在气头上，去劝也是惹祸上身。
宴泽偏头看向宴津，眉头紧锁，自己这七弟异常的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此时已经在大牢中的曹煜石想要求见圣上为自己辩护，然而他的请求甚至没传到皇宫，中途就被拦截下了。
早朝刚下，宴南絮这边也听说了皇上要问斩曹煜石的消息。
“系统，原剧情里曹煜石有什么特别内容吗？”
“这个不多，”系统翻了翻资料，“曹煜石属于单纯忠于皇上的人，对宴津一开始就不喜欢，后来也不齿他篡位的做法，有很长一段时间潜伏着给宴津找麻烦，不过他个人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宴津想招纳他，奈何他到死都不愿意，是个挺愚忠的人。”
听着是个十分固执且死板的人。
宴南絮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最后站起身，准备进宫面圣。
“哎？宿主你要去做什么？”
“去救曹煜石。”
“救他做什么？他对主线剧情也没什么推动啊？”
“识时务者或许是俊杰，但心如匪石不可转者亦有可贵之处，曹煜石一生清廉务实，他罪不至此。”
更何况此次夕照楼的事，恐怕反而是同宴津脱不了干系。
今日皇上的心情不好，基本没人敢去触霉头，但宴南絮不同，是他及时止损，疏散人群让所有民众得以安全逃离，理当嘉奖。
皇上知宴南絮前来，放缓了心情，宣他觐见。
宴南絮刚要行礼，皇上立即制止道：“免礼了，直接坐吧，这也不是在朝堂之上，说起来你救人有功，该是朕来赏你。”
“圣上言重，救助百姓是本分，何来赏赐一说。”
看着面前这个侄儿，想到与自己从小关系要好的弟弟，皇上心中又宽慰了几分，缓声道：“你与你父亲一般，皆是为朕排忧解难，朕自是欢喜的。对了，你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眼看着皇上已经面色如常，宴南絮又行了一礼，道：“本次前来，是为曹大人一事。”
听见这名字皇上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打断。
宴南絮继续道：“夕照楼建设耗时约五个月，确实主要由工部负责，但曹大人中途有两个月因为西北洪灾需要重建，所以离京实地考察地形去了，这两个月里他都没能亲自监管，回来之时建造已基本完工。后来由于礼部想赶上上元节，当时又没有验收这步骤。由此看来，这夕照楼的责任追究颇为错综复杂，曹大人确实有罪，但毕竟无人员伤亡，主犯也已问斩，革职即可，尚且不至于此，还请圣上明察，收回成命。”
皇上刚刚气已经消了大半，现在听宴南絮理了一遍，亦是感觉判刑重了一点，有点迁怒之嫌。
“既然你都开口了，念在曹煜石多年上任之功，那便，收回吧。”
“谢圣上。”
“宿主你好厉害啊，这么容易就让皇上转变心意了。”离开皇宫的路上，系统放松下来，絮叨着聊天。
“其实这件事细思一下都能知道曹煜石罪不至此，他死了恐怕皇上没几天也会后悔，只是目前需要有个契机罢了。”而宴南絮就是来当了这个“契机”。
“嗯，”系统表示理解，“对，确实这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毕竟没有人员伤亡，就是有点财力损失，近两年国库充盈，倒也是不怕。”
这也多亏宴南絮，如果没他，那么多百姓还有各家显贵出事，曹煜石九族都不够砍的。
不过系统的这么一番话倒是提点了宴南絮，按这个思路，会不会是有人要对付曹煜石，所以制造了这一场祸端？
宴南絮离开皇宫的路上，恰好遇到有事入宫的宴津，两人简单打了一声招呼便各自离开。
走远前宴南絮心有所感的回眸望了一眼，刚好看见宴津也侧面瞥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冰冷阴郁，甚至隐隐透着几分恨意。
第七十七章 古代（五）追查
宴津的敌意只有那一瞬，宴南絮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夕照楼坍塌之事，是否真的是宴津的手笔？
此事宴南絮目前也不好下决断，单单凭昨天晚上看到的情况不足以证明什么。
“哥哥。”宴南絮刚回到府上，宴有思立即跑了出来，拉住哥哥的手，顶着个黑眼圈看着十分可怜。
宴南絮忍不住笑了笑，道：“这是怎么了，晚上没睡着吗？”
照顾宴有思的侍女也追着跑过来，看见宴南絮，立即行礼解释道：“回世子殿下，小公子昨天晚上一直难以入睡，今早想去寻您，却没见着，有点着急了。”
昨天晚上情况紧急，高楼顷刻倒下，绝境逢生，宴有思年纪小，大概是被吓到了。
宴南絮看了看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的孩子，叹了口气，安慰道：“好了，去睡觉吧，我在一旁陪你。”
对于宴有思来说哥哥身边才是最安心的，他自小未得父母一丝怜爱，无怪乎最喜欢粘着哥哥。
再三确认宴南絮就在他屋子里不会离开后，宴有思才安心的躺倒了床上。
宴南絮无事便随手拿本书坐在不远处。
“哥哥？”宴有思还是不放心，临觉前又喊了一声。
“我在。”
宴南絮走到床边，理了理被子，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弟弟。
宴有思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拽住就不放了，宴南絮没办法，只好坐在床边。
“对不起哥哥……”宴有思大概感觉自己有太点麻烦，理智让他乖一点，可是孩子的依赖性又让他不想放手。
“没事，睡吧。”宴南絮摸了摸弟弟的额头，似乎有点低烧，孩子受到惊吓很容易生病，他皱了皱眉，心中想着要人准备些药。
宴有思一时也睡不着，低声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早知道就不去猜那个灯谜了，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刚好就是我才学的‘岚’字，就我猜出来了……”
宴南絮本来只是安静听着，忽然愣了一下，确认道：“那个谜底，是‘岚’？”
“对啊，‘峰前雁行斜’是‘山’，‘山’加‘风’不就是‘岚’嘛，那些人都好笨，猜不出来……”宴有思说着说着是真的困了，呼吸慢慢匀称，逐渐进入梦乡。
宴南絮见弟弟睡着，缓缓把手抽了回来，离开了屋子，吩咐下人注意一点小公子，然后找来当天和宴有思一起去街上猜灯谜的仆从，问清地点后亲自动身前去。
“宿主，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去找那个放灯谜的？”
“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灯谜该是两个字，‘风’的里面去掉再加上‘又’便成‘凤’，而‘峰前’是山，‘雁行’是形‘人’字，‘人’字斜一斜便成单人旁，‘峰前雁行斜’便成‘仙’字，所以谜底应该是‘凤仙’，怎么可能单单是个‘岚’字？”
“所以，那个灯谜有问题，宿主你怀疑是有人专门要骗宴有思去的？”
有人要宴有思前去，这灯谜认的不是答案，而是人。
上元节放灯谜的店铺人家多的是，不过举办的最宏大的还要数城西的一家布庄，那布庄算是京城年代比较久的铺子了，奈何近几年经营不善，已经不复以往的繁荣，有传言说那布庄还欠了不少银钱，之前时不时有人去店铺闹事。
不知怎么的上元夜他们家也凑了个热闹布置了大量灯谜，头奖还是那千金难求的夕照楼上座。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到了地方时，整个铺子门窗紧闭，不见一个人。
询问周边邻居，他们说是昨天傍晚见这家人走的，可能是经营不下去要到别处去谋生了吧。
“宿主，他们这是跑了？”
“不清楚。”
宴南絮觉得蹊跷，转了一圈发觉这布庄的偏门没有锁上，犹豫了一下，直接推门进入。
里面东西几乎没什么被拿走，布料什么的都安好的挂在原位，仿佛这家人只是短暂的出了个门，马上就能回来。
这实在不像远行搬家的模样，宴南絮心中困惑，走进里屋，同样是整整齐齐的东西，甚至饭桌上还有一碗汤面，筷子被随意丢在旁边，足可见主人走的匆忙……就像是，被要求紧急撤离一样。
“宿主，我们要不要尝试去找一下这家人？”系统也发觉不对劲，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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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傍晚便走了，如今早已出城，茫茫人海找起来多少有点费劲了。
宴南絮摇了摇头否决了系统的提议，继续走到另外的屋子看看有没有其他信息。
偏房大概是个小库房，这里面的桌上有点凌乱，看得出来是走前被人匆匆忙忙翻找了一通，带走了什么东西。
“宿主，是什么东西没了？”
“应该是账本，”宴南絮看了看那桌子，“商家库房中多会有做账记录的。”
“他们带着账本跑了？”
“这个情况倒更像是……有人让他们带着账本去见面。”如果是真的要走，再也不回来，多多少少会带点细软的。
宴南絮走近翻了翻桌子，拉开桌子的抽屉，竟然在里面又发现一个小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来的账目信息。
“哎？宿主，账本在这儿啊，他们没拿账本。”
“不对，这不是账本，这是个副册。”
副册说白了就是个副用账本，不如主账本内容详细，只会记录金额比较大的支出和收入，算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不是所有店家都会有这种副册，主账本不见副册却留在这儿，倒更加验证了宴南絮的猜想。
此地不宜久留，宴南絮决定带着副册先行离开。
天色渐暗，宴南絮出了偏门后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将门半掩，迅速走远。
不过宴南絮没能发现不远处小巷的转角处，一个人影站在那个许久，待宴南絮走远后那人影才闪进了布庄，慢慢合上门。
回到家中，宴南絮仔细研究了副册的内容，不出所料的看见了有关宴津的内容。
大概自一个月前宴津就经常光顾这家布庄，没掩饰身份，每次购买的布料金额也都十分大。
后来就没有宴津的记录了，逐渐开始是和富商薛贾贵的合作收入，每一笔都很可观，最后一笔收入，就在上元节前一天，金额十分大，但奇怪的是那笔钱的来源是一片空白，像是有人直接赠予的一样。
宴南絮若有所思的放下副册，眼中神色不明。
“宿主，这个其实可以查吧，这么大金额肯定是银票，在钱庄费点功夫就能查出来了。”
宴南絮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没必要查了。”
“为什么？”系统下意识问。
“引我弟弟前去，偷梁换柱让夕照楼倒塌，害曹煜石差点被问斩，你觉得这些是谁干的？”
系统顿了一下，立即想明白了──如今宴南絮的猜想全部指向宴津。或许钱庄里基本就能拿到实证，但那又如何？难道把实证拿给皇上让他定宴津的罪吗？
宴南絮总不能真去害主角啊。
第七十八章 古代（六）外族来侵
这调查半道终止，又或者该说，结果已经知晓，没有意义再继续。
宴南絮将副册放到书架最里端，权当没有见过这个。
只是第二日，听下人闲聊之时宴南絮得知，昨日自己刚去过的城西布庄，晚上忽然起了大火，火烧了一夜，今早去看那边已经全部成了废墟，所幸里面的人早就搬走了，没什么人受伤。
布庄本就是易起野火的地方，而且未量成大祸，官府也就没太在意，只当是意外事件给处理了。
宴南絮不以为然，自己这边前脚刚走后脚那边就起火了，说没问题谁信。
但宴南絮暂时不想管这件事。
然而中午的时候，侍卫忽然来报，说七皇子前来希望和世子单独聊聊，此刻就在前厅了。
宴南絮不知道宴津这时候来做什么，或许是还想着拉自己进入他的阵营，又或者是对于夕照楼的事他心有顾虑，要来亲自确认一下……但无论如何，宴南絮都不是很想见他。
宴南絮让守卫劝七皇子回去，就说自己已经午休了，不便见客。
谁知宴津听见这理由后，依旧不走，就待在前厅说要等世子睡醒。
守卫又不敢真的赶走皇子，只得回来请示宴南絮。
宴南絮还是不见，表示就这么耗着，不用管他。
宴津在前厅坐了两个多时辰，从中午一直等到了暮色垂垂之时，明眼人都知道宴南絮这是单纯的不想见客了。
最终，宴津在天完全黑之前起身告辞，表示未得见世子十分惋惜，改日再来拜访，他说这话时语气平缓，喜怒不形于色，叫人拿捏不住他的心思。
宴津这回的登门拜访，宴南絮算是给他吃了个十分不体面的闭门羹。
“宿主，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系统担心道。
“有什么不好的？他见我无非就是那几个事，我一个都不想答应，所以为什么要见？”
宴南絮这话确实没错，但明明也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让结果没这么尴尬，宴南絮只是不用而已。
系统想了想道：“宿主，你是不是现在不太喜欢主角？”
想想也是，自己弟弟差点被算计死，能有好感吗？
想通这一点，系统尝试沟通道：“其实这个主角吧，原剧情里就比较特别，算是那种狠人吧……”
“狠人？”宴南絮冷冷道：“他会是君主，君主是狠人没关系，毕竟一将成名万骨枯，但这个‘万骨枯’，可以是战场上的士兵，可以是他的政敌，也可以是他的竞争者，却唯独不该是平民百姓！”
“他应该是感觉曹煜石已经加入了三皇子一派，要尽早除掉，制造夕照楼一事，特地挑选有思这一个不怎么受关注的亲王之子，如此确保塌方事件够曹煜石去死，又不至于让刑部查的太严，实在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但是，那么多无辜百姓的命他可曾顾及？拿平民百姓的命给自己铺路，我没办法认同他。”
系统有点左右为难，只能尽力安慰道：“毕竟他是主角啊，不待见归不待见，该帮还是要帮的。”
宴南絮没再说什么。
之后的日子暂时风平浪静，这期间已经被革职的曹煜石终于被刑部释放准备回乡，离开前他托人寄给了宴南絮一封信，内容大概是感谢世子的救命之恩，暂且无以为报，他日若有机会定当义不容辞。
宴南絮看他笔迹端正浩然，见字如人，怜他一生清廉，却卷入这无妄之灾，自己又有私心不能为他平反，于是派人赐金予他，让他归乡后亦能好好度过下半生。
上元节过，惊蛰之日。
边境忽然传来急报，外族入侵，出其不意攻破一座城池，如今在边境虎视眈眈！
皇上紧急召开议事，众人齐聚朝堂之上，商议对策。
对于外族来侵之事，众人的态度皆有分歧，有人主张防备，敌不动我不动，有人则主张主动出击。
防备不是长久之策，攻打又未必稳妥，一时难以定夺。
这时宴津主动上前道：“外族从来与我朝势不两立，求和是不可能的了，自当一战。”
雅文库
有大臣站出来反对，“外族生性凶悍，如今又抢占先机拿下一城，立即进攻对我军不利啊。”
宴津继续道：“当然不适宜直接硬碰硬，我有一个办法，以少胜多，可不费吹灰之力取胜。”
听到这儿皇上关注了过来，让宴津说下去。
“要以少胜多自然不能强攻，先让将士直接撤离，假装放弃城池，诱敌深入，待外族大部队进入城中后炸毁后方的一座大坝，大坝最近满水，洪水而下，定会将不善水性的外族人死伤惨重，然后我军再乘胜追击，必将势如破竹。”
这方法用的是地利，确实只要时机得当可不费一兵一卒，但是……
三皇子宴泽立即站出来反对道：“炸毁堤坝，城中百姓亦会是死伤惨重！”
宴津挑了挑眉，平静道：“若是城门被破，横竖那些百姓也是没救，我军还会损失惨重，那为什么不为了胜利牺牲一下？我军此次若能成功，定能连破外族数城，就算告慰那些做出牺牲的百姓了。”
有大臣想找个折中的法子，提议道：“要不，在那之前先安排百姓撤离，尽量减少伤亡？”
“不行，”宴津反驳道：“外族盯得紧，生性又多疑，若是留个空城在那儿他们估计不会放心进入，若要引得他们的主军，至少全城一半以上的百姓不能走。”
百姓们都是住在一起的，断不可能不动声色的转移走一半，说白了要么一起走，要么一个都不能走。
朝堂上一时议论纷纷。
宴津再次发话，“我愿担保这方法可连破外族数城，让他们近年不敢再放肆，还请父皇定夺。”
宴津这办法可行性确实高，若真的实行了，即可震慑外族，又能让他在朝堂中立威，至于那些百姓……待到胜利之时就可能没人记得他们了吧。
皇上垂眸思考着什么，并没有立即给判决。
宴津等了一会儿，似乎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刚要再次开口，宴南絮忽然站了出来，对着皇上行了一礼，道：“陛下。”
宴南絮一般不会到朝堂上，只是这次情况紧急，恰好川南王在前线，他作为世子也参加了作战的会议。
皇上看见他站出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宴南絮余光扫到宴津，见他正望着自己，眼神隐隐有几分探究、几分警告。
“陛下，我认为七皇子所说的方法，可行，然，绝不能行！”
第七十九章 古代（七）家书
“那座堤坝一直是边境地区百姓赖以生存的水道，若是炸毁，其后果不仅是让百姓死伤无数，甚至整个地区恐怕几年内都难以恢复生机，实在是焚田而林，杀鸡取卵的做法！”
宴南絮看了一眼已经面色不善的宴津，一字一顿道：“况且，将士本就该守卫国土、守卫百姓，我们抵御外族是为了阻止他们对百姓们的烧杀抢掠，现在却让将士把百姓推到前方，踏着他们的血取得所谓的胜利，简直本末倒置！”
此话一出，朝堂上安静下来，宴津没有再说什么，站在一边眼神晦暗不明。
“那世子殿下，你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有个大臣受不了这压抑，主动打破寂静。
宴南絮行了一礼，语气缓和了些，道：“我军暂时不宜主动出击，先养精蓄锐。外族不善农耕，马上到了淡季粮草必然供应不上，他们运输粮草的主道路只有一条，途径一座山谷，若能炸毁那条山谷道路，他们的粮草必然告急，那时彼竭我盈，定能取胜。”
宴南絮这个方法确实也可行，只是不如宴津那个见效快。
宴泽此刻站出来表态，“父皇，儿臣觉得这个方法更为稳妥，亦更得民心。”
朝堂上也有不少大臣表示支持。
这时宴津终于站不住了，开口道：“父皇，世子的办法最多对外族只能达到‘击退’的效果，要想重创的话，还是要……”
皇上没等宴津说完便打断了他，沉声道：“你之前急于求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听完世子的话你竟然还敢坚持己见，怕是真的把‘仁义’两个字忘的干干净净了！”
皇上猛然站起身，怒斥道：“身为皇子，更应该体恤百姓！你有部署战略的本事，偏偏没点仁爱之心！回去给我把《四书》抄五遍，不抄完别来见我了！”
宴津抿了抿唇，低着头应下，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再言语。
最终此次紧急会议的商讨结果基本按照宴南絮的计划，暂时养精储锐，派出一组小队暗中探查运输粮草的山谷，找到合适的位置放置炸药。
具体战略将由兵部规划发往前线。
朝堂会议解散，众人陆陆续续回家。
宴南絮走前遇见了宴泽，他冲着宴南絮主动行了一礼。
“我替边境百姓，先行谢过世子。”
这回若不是有宴南絮的巧辩，结局尚未可知。
“三殿下言重了，份内之事，无可厚非。”
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宴南絮听出来宴泽有意交好，便借口先行离开了，他的态度一直是中立，不宜与宴泽有太多交流。
将离开皇宫时，宴南絮在宫门口见到了宴津，他闭目靠在墙上，像是在专门等人。
宴南絮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准备直接走，谁知身后的宴津忽然发话道：“世子殿下真的是难找啊，不知今日可否有空一叙？”
“不巧了，我还有事，改天吧。”
说完宴南絮便离开，但还没能走两步，宴津的声音又传过来。
“宴南絮，你一定要坏我的事吗？”
语调异常阴冷，几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宴南絮顿了下，微微侧目迎上宴津的目光，冷冷道：“朝堂之上你我皆是提意见罢了，七殿下何出此言？不过我也同时奉劝七殿下，多行点正途的好。”
宴南絮丢下这一句话直接走远，没再回头看一眼。
“宿主，我们不至于去得罪主角吧？”回去的路上系统忍不住道。
“我没想得罪他，我只是想救那一城人命，铁血手段不是让他那样用的。”
宴津所行之事，实在太过冷血。
回到府上，下人快步走过来，说川南王有寄信给世子，请世子收下过目。
川南王此刻就在边境前线，这信大概是和战报一同送来的，作为家书单独送到了宴南絮这边。
宴南絮对于这位“父亲”没太多印象，他穿越过来后只见过一面，老实说这川南王作为父亲挺不称职的，把两个孩子丢在京城基本没什么管过，只是时不时会寄信回来。
雅文库
信中一般也就是一些琐事，有时会叮嘱宴南絮几句，几乎不怎么提到宴有思，对于这个小儿子川南王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这回书信中报了个平安，外族虽然攻破一城，但那城中百姓及时撤离，所幸没太多伤亡。
川南王自王妃死后就常年住在边境，那边于他而言算是第二个家，他亦是最怜爱边境百姓，宴南絮经常看他写的信描述边境百姓之事，多多少少对那里的百姓有些亲近之感，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在朝堂之上他那么果断的否决宴津的策略。
宴南絮放下书信，正准备收起来，刚好瞥见偷偷躲在门口的宴有思。
宴有思知道父亲来信了，但也知道父亲的信从来都是交给兄长的，他不该去看，小孩子还是很敏感的，他知道父亲似乎不喜欢自己，但又忍不住想探知父亲的消息。
“有思，躲在那里做什么？进来啊。”
宴有思见被发现了，惊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
宴南絮把弟弟拉到身边，再次展开书信，缓缓把信上的内容念了一遍。
宴有思第一次听父亲的信，眼睛亮晶晶的，念到最后，内容已尽，但宴南絮又自己加上一句，“思儿年幼，我在边境脱不开身，希望絮儿多加照顾些。”
听到这句，宴有思明显更兴奋了，拉着哥哥的手惊喜道：“父亲提到我了？”
宴南絮微笑道：“当然，之前也经常提到啊。”
宴有思欢喜道：“父亲，父亲也好厉害啊，他是大将军，超厉害！”
小孩子总是会下意识对父亲有一种崇拜的心理。
宴南絮很懂这种感情，摸了摸弟弟的头，肯定道：“对的，父亲大人很厉害，也很喜欢有思。”
“那母亲呢？母亲又是什么样子的？”宴有思脱口而出，说完后发觉不妥，脸色一变立即捂住嘴。
在府上，川南王不让任何人提已故的王妃，这也让宴有思对母亲没有一点的了解。
宴南絮心中叹了口气，蹲下身对着宴有思温声道：“她是个十分温柔的母亲，也是这天底下最爱你的人。”
宴南絮没有见过王妃，但他感觉天下母亲大都会是这样的……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宴有思看着哥哥愣了愣，而后忽然伸手抱住哥哥，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哥哥也很爱我，我有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逝世的母亲和疏远的父亲终不能给宴有思太多亲情，目前于他而言最重要就是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哥哥。
宴南絮没再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弟弟。
第八十章 古代（八）偷猎
边境战事已经有了明确指示，局势也稳住了，暂时安全。
这几日宴有思不知从哪里听说京城郊区的一座山上有难得的瀑布奇观，小孩子好奇心重又不想一个人去，便拜托宴南絮能不能陪着他一起去。
宴南絮确实有段时间没能好好陪着弟弟了，于是答应一同前往。
那座山虽然属于皇家，但并没有怎么被开发过，算是个野山，常年无人。
宴有思对于这种出游十分欢喜，一路上滔滔不绝的和宴南絮说那瀑布奇观的美丽，仿佛自己已经见过好多回了。
马车停在了山旁的路上，进山的话还是步行的好。
入山口的道路上有一串马蹄印，可能是有人骑马入山的，那瀑布奇观也不只有宴有思一人听说，另外有人来观赏不奇怪，宴南絮没怎么多想，领着弟弟进入山林。
刚走了一小段路，前面有一队人絮絮叨叨的快步走下山，脸色皆不太好看。
其中一人见到宴南絮和宴有思，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阁下是来此处做什么的？”
“听闻此处有瀑布，带弟弟前来观赏。”
那队里一人抢话道：“可别去看了，还什么瀑布奇观，血瀑奇观还差不多！”
宴南絮微微皱眉，追问道：“请问怎么了？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不太好明说，不过小友还是最好别带着弟弟去看了，吓着孩子就不好了。”
那几人说完这话就立即离开了，似乎并不想在这边过多停留。宴南絮心中困惑，送宴有思先回车上等候，让仆从照顾，自己则再次入山，看看那所谓的瀑布奇观。
其实宴南絮能猜到，这种山上不可能有那种大瀑布，估计只是满水期的溪流造成的小瀑布罢了，壮观不到哪里去，然而真正看见时，哪怕连宴南絮被惊了一下──
整个瀑布溪流都是血红色的，上面还飘着无数动物尸体，尸体基本都残缺不全，被剥皮的最多，动物的血液染红了整个山间溪流，本该清澈的溪水泛出腥臭味，当之无愧的“血瀑”！
怪不得这一路走来只闻风声，一点动物的踪迹都没有。
但不应该啊，这座山属于皇室，就算没有开采也绝对不允许随意捕猎的，除非得到皇上认可，否则一律按偷猎处理，更何况是这般残忍的猎杀！
宴南絮心惊于眼前的景象，忽然隐隐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立即赶了过去。
一只小狼正在被追捕，它是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但它的前爪已经受伤，跑不快的，那些人有意逗弄它，也不直接射杀，就这么追赶着，饶有兴趣的看小狼慌不择路的逃命。
一时间小狼的呜咽声和追赶者的笑声充满整个林间，对比鲜明。
“唰”的一声，一支飞箭朝小狼射去，但准头不行，射偏了。
“七殿下，你箭术好，这只就由你来吧。”薛贾贵客气的将弓箭递给一旁的人，反正他今日已经射杀不少猎物了，发够了杀性，畅快极了，少这个无所谓。
小狼已经精疲力尽，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宴津接过弓箭，对准猎物，弓弦拉满，飞箭瞬发！
小狼仿佛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呜咽声更大了但依旧盖不过利箭的破空之声……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石子，石子看着不大，却准确的击中了在半空中的飞箭，硬生生偏转了飞箭的飞行轨迹！
利箭直直的插入一旁的树木中，小狼意外获救。
宴津看见这个结果，眉头紧锁，警惕的看向石子飞出的方向，树林茂盛，暂时看不见那人的面貌。
“什么人？简直放肆！”薛贾贵的兴致被破坏，十分不爽，冲着来人怒斥道。他身后的手下了解主子的意思，慢慢开始靠近那个方向准备捉拿那“扫兴”的人。
不过那人很明显也没想逃，走上前伸手抬起一束遮挡的枝叶，双方正式对上。
一见到来人的面容，薛贾贵的气焰瞬间消散，眼神变得有点惊慌，结结巴巴道：“世、世子殿下……怎么在这里啊……”
宴南絮冷笑了一声，道：“薛员外好兴致啊，是我放肆了。”
“不不不，我刚刚是……是我放肆，是我放肆！”薛贾贵赶忙辩解。
“你确实很放肆，这山隶属皇室，谁允许你们在此处偷猎的！”
薛贾贵冷汗都要下来了，连忙道：“不是不是，这是……三殿下带我们来的，三殿下不就是皇族嘛，而且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过来游玩而已。”
“游玩？”宴南絮将视线移到宴津那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乐盘游，尚思三驱以为度，你们赶尽杀绝可知何以为度？！”
宴南絮猜到宴津和薛贾贵联手，商人重利，这个山中的猎物估计就算是宴津的一份礼物，收买人心的手段无可厚非，但实在太过了，这景象就差放火烧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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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你是皇子没错，但在这里打猎除非有皇上的旨意，否则谁来了都算偷猎，我朝法不阿贵，你可想好了皇上知道后是什么结果了？”
宴津自看见宴南絮起脸色就很阴沉，一言不发，此刻两人对视，气氛一时焦灼。
宴津的右手上还拿着弓箭，他眼神晦暗不明，手上不自觉用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弓箭抬起来，然后……
“那个，世子殿下，这是误会，误会啊，我们这就走，马上就走！”薛贾贵害怕真的惹上什么事，也察觉到宴津情绪有点不对劲，赶紧出来打圆场。
众人皆知当今圣上看重川南王，亦是喜爱川南王的这位嫡长子，薛贾贵自知不占理，可不敢再闹出什么事，他不动声色的靠近宴津，小声提点了一下。
宴津也很快恢复平静，看着宴南絮行了一礼，谦声道：“世子教训的是，是我的过错，我在此赔个不是。”
“不必给我赔不是，没意义。”
宴南絮扫了一眼他们的队伍，还有一些被捕尚未身亡的动物被关着，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剥皮取心的。
“那些还活着的，放了。”
薛贾贵听了连连称是，立即安排人当场放跑猎物。
做完一切见宴南絮尚没有要报官的意思，薛贾贵赶紧借口离开，并且保证自己绝对不再过来了。
宴津亦同薛贾贵一起离开，最后望向宴南絮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冷淡到恐怖。
宴南絮对这个主角简直头疼，难得出游碰上这么一件事，实在扰人心情。
这宴津……一想到刚刚的血瀑和他的眼神宴南絮更是头疼。
怎该如此啊。
第八十一章 古代（九）反目
“其实宿主，你也不用太生气……哎，算了算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系统又开始尝试开导。
“回京进宫面圣，和皇上说明这边的情况。”
“哦，进宫啊……等下，啊？进宫面圣？？那说明情况不就算是举报主角偷猎了？”
宴南絮平静道：“不然呢？”
“不是不是，”系统急了，“我们也不能去坑主角吧！”
“皇上知道这事无非也就是骂他一顿，禁足几天，不至于害死他。”
“可是……”
系统还想争辩几句，宴南絮直接打断它道：“好了，横竖这是他自己惹的事，挨责骂也是他该。”
宴南絮路过那瀑布，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血色，心中无奈，这本该是个山清水秀的世外之境，偏偏变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任由这些动物尸体遍布，马上天气转暖很容易滋生细菌，严重的话还可能传染瘟疫，此处离京城不远，不能不管。
宴南絮揉了揉额头，这事恐怕还要安排人来善后……
宴南絮本在思考处理事宜，忽然半路听见一阵动物的啼叫声，那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什么小型动物的求救声，而且似乎已经体力不支，啼叫声慢慢变得微弱。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声音的源头寻去了。
是一只小狐狸，大概是刚刚从薛贾贵那边放跑的，慌不择路不小心掉到水里了，那水边皆是青石苔藓，小狐狸的爪子一直打滑，实在是上不来，只能尽力让自己不沉下去，然后无助的呼救。
宴南絮看那小狐狸毛皮凌乱，大抵身上也是有伤，一直泡在那血水里等体力耗尽估计就活不成了。
还是心中不忍，宴南絮走到水边尝试伸手把小狐狸拉上来。小狐狸有点通人性，大概看出来宴南絮是想帮它的，见人过来就不啼叫了，求助的看着来人。
还好那水面对人来说不算特别深，只是岸边比较湿滑，注意一点就好。
小狐狸一上岸抖了抖身子，随后头也不回的立刻跑掉。
“哇，跑得这么干脆啊？”系统嘀咕道。
宴南絮倒是不在意，站起身拍了拍沾湿的衣服，随口道：“不跑干嘛，还要它说声谢谢不是？”
“好像是这个道理啊……哎？宿主，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宴南絮听见系统提示抬头看去，果然发现有个人影站在远处的丛林之后，相隔距离有点远又有枝叶遮掩，叫人看不清那人相貌。
发觉那人应该是在看向自己这边，宴南絮微微皱眉，警惕了些，朗声问道：“请问阁下是谁？有什么事吗？”
那人并没有回话。
就在宴南絮准备有所行动前，那人影忽然远远的朝自己点了点头，像是在致谢，而后丛林中传来狼嚎之声，宴南絮下意识查看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再抬头望过去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宿主，那人谁啊？”
“不知道。”似乎是一个怪人。
回到山下，宴南絮委婉的和宴有思解释这边山上出了些问题，他们需要提前回去了，游玩之事只能改日再说。
宴有思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很乖巧的听从哥哥的安排。
宴南絮说到做到，一回京便进宫面圣，和皇上说明了宴津偷偷带领其他人进入山林偷猎的事，不过到底没把事做太狠，并没有明说山中的惨状。
皇上大怒，即刻召宴津进宫！
宴津这个做法往小了说就是越俎代庖，目无法纪，往大了说简直是挑衅王权！交给刑部完全可以重罚的。
然而说到底是自己亲儿子，皇上把宴津私下里急召来其实也就表示他想私下惩罚就行，并不想把这事搬到明面上。
“你可知朕现在把你召过来所为何事？”
宴津看起来倒是挺平静的样子，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宴南絮，对着皇帝行礼道：“儿臣大概是知道的。”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责罚。”
“知错？！”皇上将手边的茶杯砸到宴津脚边，怒斥道：“你原来还知道错啊！朕让你抄《四书》去学学仁义礼智信，你这是都学到哪儿去了！？”
宴津的头更低了些，缓缓道：“儿臣辜负父皇教诲，还请责罚。”
皇上气的不行，偏偏这个孩子不是自小长在自己身边的，宴津小时候流落在外据说吃了不少苦，皇上对其心中稍有愧疚，本有意弥补所以比较纵容，然而他也看出来宴津虽聪慧却行事偏激，实在叫人不省心。
“朕看你不止要抄《四书》了，回去把本朝律法也抄五遍！另外接下来一个月内非朕传召你不得再出门一步！给朕好好在家中反省反省！”
这责罚听起来并不重，但要知道外界风向变幻莫测，一个月不接触的话很容易脱离掌控，可能连之前建立的势力都会有所动摇，对于一个争夺皇位的皇子来说实在是麻烦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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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宴津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父皇。”
宴津低声应下，皇上又责骂了他几句，挥手让人先回去了。
宴南絮本来没打算留在这边，只是皇上表示如果宴津不承认，有个当事人在这里对峙的好。
最后看来宴津倒是认罚认得快，没费什么事。
宴津离开后皇上又与宴南絮聊了几句，估计也是想故意错开两人出宫时间。
只是最后宴南絮离开时，在宫门前还是遇见了宴津，他像上一次一样靠在宫墙上，明显就是在等着宴南絮。
见到人出来了，宴津没有想象中的怒气冲冲，反而是笑了笑，语气欣赏道：“世子殿下真的好厉害啊。”
“惭愧，不及七殿下。”
宴津的笑容更深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世子几次不辞辛劳来提点我了，不过，”宴津忽然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宴南絮，总有一天我会回送你一份大礼，好好谢谢你的‘提点’。”
听到这一句宴南絮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宴津，那人满眼皆是狠戾的笑意，莫名让人有点胆寒。
然而宴津说完也没有再停留，先行离开回家闭门思过。
“完了完了，宿主，主角这是记恨上我们了吧！”系统警铃大作。
宴南絮也是头疼。
“宿主，我们之后就别妨碍主角了吧，帮忙就行。”
“那他倒是走点正途啊，张弛应有度，但他所行之事都太过了，我怎么去帮？”
拿无数民众的安危去除去一个立场不明的官员，拿一城百姓的命去换一个功成名就，拿一山的生灵去换一个商人的欢喜……
明明未必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偏偏走的都是一条条沾血的路啊。
第八十二章 古代（十）清明
宴津被禁足后大概是收敛些了。
宴南絮向皇上揽下了那座山的后续事宜，这几天忙着处理那边的坏境，尽量能让山上恢复生息。
同时宴南絮也一直注意三皇子宴泽那边的动向，毕竟按原剧情来说他是宴津最大的政敌，能扳倒他的话基本任务也就完成一半了。
三皇子宴泽基本是被按照继承人培养的，并且母族势力也不容小觑，老实说单单看宴泽这个人宴南絮是挑不出什么错的，只是任务如此罢了。
毕竟人无完人，尤其是在这种皇室之中，宴南絮多方探查下来倒真发现一些端倪，宴泽府上的人员有异，其中庄客和家丁不少都是挂名在其他地主庄园的，记载上并不隶属他那边。
宴南絮心有所感，想办法查了查军队的武器编制，结果不出所料。
“宿主，三皇子是在做什么啊？”系统不明所以。
“私下养兵。”
那些人员基本不隶属本地，而甲胄这些东西便挂在了正规军编制里，作为一个有实权的皇子这些都不难。
系统欢呼道：“私兵啊，太好了，那可抓到把柄了。”
这确实是个把柄，但其实宴南絮对这点并不意外，皇子养私兵这事太正常了，甚至他感觉宴津估计也有养私兵。
“宿主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直接和皇上说这事还是私下悄悄和主角透露？”
系统感觉这已经是大收获了，但宴南絮却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要有动作，宴泽私兵的数量暂且未知，而且我们也拿不出太多实证，他为人很谨慎，不会轻易叫人抓到把柄的。”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至于宴津那边……上次他已经对自己表现过很明显的敌意了，宴南絮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这个线索。
然而还没等宴南絮有机会再次接触到宴津，朝堂中忽然传来一个大消息──宴津主动向皇上请命前往边境参军。
皇上对这个请求亦是惊讶，不过看宴津上书说自己决心痛改前非，希望亲自到前线体验民生疾苦，书中言辞恳切，横竖这是个好事，皇上便提前解了他的禁闭，允许他前去边疆。
自古皇子要去前线立功也不是个奇怪的事，甚至该说是建功立业最正经的途径。
边疆环境自然好不到哪儿去，皇上感觉自己这个儿子终于行事有了改变，心中颇为欣慰，亲自为其送行，并且特地修书给了在前线的川南王，表示宴津初至，军中纪律严明无人可例外，但私下里还是拜托他多为照看一点。
“宿主，这是好事吧？”
“确实属于登上皇位最稳妥的方法。”这种方法大概最适合名正言顺当上皇帝的那种，只是耗费时间比较长，虽然能让宴津提早接触兵权，但长时间的远离政治中心还是对自身不利。
不过宴津既然敢上书离开，恐怕已经在京城有了自己的部署，而且无论如何宴南絮还是会帮他的。
所以总体来说是个好事。
但老实说宴南絮对宴津这个决定有些意外，毕竟这么久的接触他感觉宴津的性格不是个喜欢徐徐图之的人，原剧情里他也是直接选择政变篡位的。宴津更喜欢直接的、能迅速看到结果的方法，这么一出实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宴南絮暂时对其用心持怀疑态度。
皇上特意把宴津安排在川南王的军营里，于是宴南絮在写给父亲的家书中委婉的表示出对那个七皇子的关注，希望父亲有什么情况可以告知。
川南王虽然不知道大儿子为什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爽快应下。
与此同时，宴津刚到边疆，恰好关于上次的作战计划也开始展开。外族的粮草已经断了好几日，是时候夺回被侵占的城池了。
不久，边关传来捷报，我军大破外族军队，已经夺回了城池！
并且当时刚刚到的七皇子宴津也参与了征战，表现十分勇武，川南王对其赞赏有加。
京城得到消息后皇上龙颜大悦，特命犒赏边关将士，举朝同庆。
宴南絮亦收到了川南王的家书，信中对于宴津表现基本是夸奖的，说他年少有为而且异常聪慧，非常积极的参与各种活动，经常喜欢跑来和川南王讨论军情策略，两人相谈甚欢。
“宿主，主角这会不会是想要拉拢川南王啊？”系统分析道。可能是宴津看宴南絮拉拢不过来所以直接选择去找川南王？川南王在军中久负盛名，实在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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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对此不可置否，如今的情况来看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不过宴南絮注意到川南王最后稍微提了一句宴津的私事。
宴津似乎和一个外族女子有恋情。边疆地区倒也不是没有民众和外族通婚的情况，边境的城池基本可能有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是混血，所以川南王发现这件事时也没太惊讶，说到底是人家的私事，皇子有个红颜知己无可厚非，只是在家书中当作八卦和儿子提了一句。
宴南絮看见这个信息顿了一下，询问系统道：“这个外族女子原剧情里有提到吗？”
“没有啊，原剧情里并没有主角到边疆的情节，女性角色的话本来就不多，宿主怎么了吗？”
宴南絮迟疑了一下，最终缓缓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其实宴南絮只是感觉以宴津的性格，于自己无利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就像一开始的秦纤婉，宴津对她没有一丝感情只是利用罢了，又怎么会忽然喜爱上一个外族女子？
然而这事谁也说不准，宴南絮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不对劲就去边境查探。
川南王在家书中表示今年大概边境不会再有什么战事了，自己清明节之前肯定会回家，或许可以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踏青。
这是川南王在信中第一次主动提起小儿子。
宴南絮欣喜，特地喊来了弟弟告诉他今年清明父亲会回来带着他出门踏青。
宴有思满眼惊喜，不停的向哥哥确认了一次又一次，纵然父亲从未对自己表现过亲近，但在孩子心底对父母的爱总是会期待的。
知道这消息后宴有思欢喜了好久，自此每天数着日子盼望清明节至。
春分将过，清明且至。
然而就在这个清闲而悠然的春日，边境传来一个毁灭性的消息──
身处军营的宴津在一个雨夜打开了城门，和外族里应外合，一举击溃本朝大军，外族铁骑入关，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第八十三章 古代（十一）阶下囚
变天了。
恍若昨天还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京城花已开，赏花的游人络绎不绝，宴有思心心念念的清明踏青即将到来……
然而今日，细雨绵绵，天空阴沉昏暗，繁花尽落。
只一个晚上宴津带领外族铁骑攻破边境十六城，川南王战死沙场，尸身吊于城门上示威，军人百姓皆遭屠杀，无一幸免！
宴津博闻强识，将一路的防布图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为什么宴津经常去找川南王讨论行军策略，为的就是此刻对军队行动了如指掌！
外族铁骑和宴津自己的私兵一路向南，边境防线全破，关内平坦从来是易攻难守。
短短几日铁骑已经攻到京城。
京城防守坚固一点，众人皆盼望着可以守住等待南边支援的人马，但谁知外族军队抢先离开去拦截前来支援的部队，包围京城的只剩下宴津自己的人马。
众人感觉大概暂时没有破城的威胁了，以为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时，京城城门大开，宴津的人马直接杀入宫中！
而开门的，正是被授命护卫京城的羽林军！
宴津实在是太过聪明又太过胆大，三皇子宴泽在京城有私兵，他同样也有，而他的“私兵”正是羽林军，宴津早就收买了羽林军的统帅林城，如今与其里应外合，不到一日便攻下皇城！
宴津从宫门一路杀到大殿，就像他从关外一路杀到关内一样，他仿佛在享受这杀戮的快感。
皇上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杀到殿中，宫人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他一人坐在殿上。
宴津看着自己的父皇，大抵感觉他也没什么威胁，竟然就当着他的面悠然的擦起了刀上的血。
“你……做这么多，就为了这个皇位吗？”皇上的声音很是沙哑，这些天下来他已经头发花白，像个垂暮老人。
宴津听见问话，笑了笑道：“不然呢？”
“给你，都给你吧，皇位给你，我的命也可以给你，但求你发个仁心，不要杀害你那些兄弟姐妹……”
“他们不是更该除去吗？”宴津直接打断了皇帝。
皇上深吸一口气，尝试争取道：“至少……至少那些尚未成年的……”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宴津哂笑，语气狠戾道：“我从来没把他们当过兄弟姐妹，就像我从来没把你当成父亲一样，我为什么要放过那些家伙？我不仅要让他们死，我还要让他们死的够惨。”
“你──”皇上气急，刚要开口，忽然“噗嗤”一声，一柄刀从他胸膛穿过！
宴津冷眼看着死不瞑目的老皇帝，恶狠狠的笑道：“我那疯子母亲日日夜夜盼望你回去找她，现在你就下地狱去吧，也算是圆了她的梦是不是？”
老皇帝口吐鲜血，目光涣散，慢慢断了气，宴津一脚把他从皇位上踹开，士兵进来将老皇帝的尸体拖下去，血流了一路。
宴津下令，所有皇室成员全部捉拿入狱，其家眷一律格杀勿论！手段果断残忍，昔日贵族抄家的抄家，灭门的灭门，皆没有好下场！
自此，宴津入京，外族退回占领的边境十六城，局势明朗。
宴南絮没想到宴津会干这种事，原剧情里他也没有如此偏激啊！
从川南王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宴南絮简直都不敢回家面对宴有思。宴津攻破京城下令抓捕皇室成员，他第一时间令人送宴有思离开王府，紧接着大军便至门口，宴南絮被士兵抓捕入狱。
军队面前没人有办法，宴南絮也没有。
宴津下狱了所有的皇室成员，无一例外，其余朝堂大臣需要确认他们的立场慢慢清理，在这风雨飘摇的清明节，他终是坐稳了皇位。
大牢中的人宴津暂时没空去管，但也绝对不让他们好过，反正监狱里折磨人的方法多的是。
地牢阴暗，宴南絮身上还有伤，实在是不好受。
死寂的牢房外传来脚步声，而后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把门打开。”
坐在牢房角落的宴南絮睁开眼睛，微微抬头，是宴津。
见到人宴南絮表现的很平静，只是这几日的刑罚让他的脸色惨白，看起来虚弱又狼狈，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世子殿下，好久不见。”宴津从容笑道。
宴南絮看着他没有回话。
宴津可惜道：“真伤心呢，你看到我好像一点都不怕。”
宴南絮不予理睬他也不恼，笑了笑继续道：“世子殿下知道吗，外族其实有向我讨要你，他们在边疆和川南王多有交战，对他恨之入骨，同时对你这个仇人之子心有怨恨，希望我把你交给他们处置。”
提到战死的父亲，宴南絮的呼吸急促了一点，看向宴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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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放心，我拒绝了他们，”宴津笑着凑近了些，轻声道：“我和他们说，等你死了我会把尸体给他们，在此之前你不用担心的。”
宴南絮下意识挥手攻击，但宴津很轻易便躲开。锁链晃动的声音异常明显，提醒着所有人，此刻宴津是上位者，宴南絮是阶下囚。
身上的伤隐隐作痛，宴南絮咬牙道：“边境十六城，十六城的百姓，你也在边境也住过一段时间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外族人会怎么对城内的百姓，你就这么把十六城拱手相让，把那里的百姓推入深渊？！”
边境十六城曾经确实不属于本土，划入本朝领土后其中百姓慢慢与关内人互通有无，逐渐融入，所以外族人对这十六城的执念异常深，于他们而言这城里的百姓都是背叛者，背叛者会有什么下场？
川南王经常在信中说边境百姓的生活情况，他认为这里的百姓是最纯善的，他们眼中关内人和外族人没有任何不同，他们愿意善待每一个渴望和平的人，不论种族。
但是现在，十六城，无一幸免于难！
“为君者应有帝王之才，更该行帝王之道，你根本不配做君主！”
宴津眼神变得凶狠，忽然伸手一把抽出随从的佩刀，直逼宴南絮的脖颈！
然而就在刀锋触碰到皮肤的那一瞬间，宴津猛然停住手，锋利的刀刃已经割破了一点皮肤，鲜血缓缓流了下来，宴南絮并没有动作，他眼中依旧没有恐惧。
宴南絮不怕死。
宴津面色不善，手中刀刃瞬间翻转，用刀背狠狠的劈到宴南絮的背上！
这一击宴津用了十成的力，宴南絮本来就有伤，此刻身形不稳倒在了地上，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
宴南絮止不住的咳嗽，呼吸有点凌乱，忽然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
宴津似乎比较满意现在这种情况，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我不配，但现在是我站在这里，是我赢了！我说过会送你一份大礼的，这就带你去看看。”
宴津一把松开手，微微侧目对随从道：“带他走！”
第八十四章 古代（十二）绝望
宴津出了京城，压着宴南絮到了郊区的一块场地。
这里从外面看像是个被废弃的马场，但内部细看下来更像是个刑场。
“这些东西你怕吗？”宴津顺手指了指刑具，这语气就像在聊天一般，随后又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怕，所以这些不是我送你的礼物，还在后面呢，你一定会惊喜的。”
宴南絮不语，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变，然而容不得他多想，押送的人强制的推着他继续向前。
他们最终来到刑场的一处空地前，这里应该之前是用来训练马儿跑步的，此刻空地中央盖着一块巨大的黑布，不知道什么东西被遮挡在下面。
宴津站在空地边缘之外，远远看向中央，宴南絮亦被压着跪在他身边。
中央的黑布隐隐能看出抖动，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这下面藏的是个活物……
宴南絮死死盯着空地中央，眼中神色已经开始有点慌乱，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你猜里面是什么？”
宴津依旧是那样从容的语气，也不指望宴南絮能有回答，拍了拍手，远处站着的侍从立即会意，上前慢慢拉走那黑布……
宴南絮的眼睛逐渐睁大，宴津笑道：“你当时反应很快，派了最信任的人把他送到民间躲避，但是，他好像不太听话啊，非要折回来找哥哥。”
黑布下面，是宴有思。
宴有思的双手被绳子绑在空地中央的木桩上，他浑身的伤口看起来比宴南絮还要多，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蜷缩了一下，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有思！”宴南絮下意识的想冲出去，然而身后压着的侍卫立即出手，死死按住了他。
宴有思大概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尝试性的想朝声源靠近，但绳子太短了，他刚挣扎着站起来就又被拽的跌了下去。
“看，我就说吧，你肯定会很喜欢这份大礼。”宴津欣赏着宴南絮眼中的慌乱，兴奋道。
“和你作对的是我，忤逆你的也是我！关我弟弟什么事？！”
“关他什么事？就凭他能让你露出现在这个表情，这就是理由。”
此刻宴有思似乎也终于适应了光亮，抬眼看清远处的哥哥，目光中不由自主的带着求助的讯息。
宴南絮双目微红，语无伦次道：“你要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宴津接过侍从准备好的弓箭，“上次在山林中没能叫世子领教我的箭法，今日特来展示一番，还请世子点评点评。”
宴津边说着边拉满弓，利箭飞射而出，直指空地中央的宴有思！
“啊──！”宴有思跑都没法跑，飞箭瞬间射穿他的手臂，整个空地回荡着孩子凄厉的哭喊声。
宴南絮心神大乱，拼命想挣脱束缚，然而无济于事，眼看着宴津又要拉弓，他声嘶力竭道：“停下！求求你，放了他吧，放了他！我来，我来领教你的箭法，你放了他吧！”
宴南絮是真的没办法了，他慌乱到竟然去求宴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
但听见这句话后，宴津真的放下了弓箭，看了看跪着的人，忽然道：“你在求我放了他？”
宴南絮眼角泛红，声音颤抖着道：“放了他吧，求求你……”
宴津低头笑了笑，爽快道：“好啊。”然后拿出一个药丸送到宴南絮面前，道：“你把这个自己吃下去，我就不杀他，放心，毒药而已，只是有点折磨人。”
身后压着的侍卫暂时松开束缚，宴南絮愣了一下，随即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很直接嘛。”宴津笑眯眯的夸赞道，然后猝不及防的抓起手上的弓狠狠砸向宴南絮！
制作上乘的弯弓生生被折断，宴南絮吃痛的倒在地上，又咳出鲜血来。
“好，说到做到，我不杀他，我的手下也不会杀他，不过嘛……”宴津再次抓着宴南絮的头发强行让他抬起头，正视着空地中央。
“别的东西要杀他，我可就不管了。”
空地上除了被绑着的宴有思，其他侍卫都退到了远处，南边传来异响，有人打开了围栏，宴南絮这才发现，这马场确实有马匹，而且有很多，几百匹烈马在围栏那边，躁动不安……
宴南絮预感到了什么，挣扎着要跑向宴有思，但他已经完全力竭，根本挣脱不开宴津。
“不，停下，停下……”
“砰”的一声巨响，侍卫得令在围栏那边点燃一串爆竹，马匹瞬间受惊，全部顺着路径冲向空地！！
宴有思看着冲来的上百匹烈马，拼命的想逃，但绳子又短又结实，他甚至连站立起来都做不到！
生死的最后一刻，求生的本能让宴有思哭着拼命大声喊哥哥，不管什么时候，孩子都会下意识求助最为亲近的人，他希望哥哥帮帮他，他希望哥哥救救他！
但是现在，宴南絮什么都做不了！！
“不，有思！有思──”
宴南絮感觉眼前的世界一阵光怪陆离，恍惚间他想起在自己原本世界的父亲，那个被自己误会了一辈子的父亲，那个到死都没能听见自己喊一声“爸爸”的父亲，也是像现在这样死在自己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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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能做！！
上百匹烈马带着尘土飞驰而过，所过之处一切踏为平土！
一切慢慢安静下来，尘埃落定。
宴津松开手，任由宴南絮行动。
宴南絮跌跌撞撞的爬起走到空地中央，地上满是凌乱的血印，中央那具尸体早已……不成人形……
宴南絮跪坐在地上，双手微微发抖，缓缓将弟弟的尸体抱在怀里，神情异常空洞，看不见任何情绪，对外界也没有任何反应，像个没了灵魂的人偶。
明明几天前，这孩子还在数着什么时候到清明，什么时候父亲可以回来，什么时候可以去春游踏青……就是几天前，就是几天前啊……
宴津走近，对于这个结果他十分满意，心情大好。
“你不是说我懂玉吗？我确实挺懂，我能看出世子你啊也是块美玉，不过其实玉最美的是碎裂的那一刻，就像现在这样。”
宴南絮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宴津也不恼，准备继续下一步动作时忽然有侍从急匆匆的赶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宴津脸色变了变，看着宴南絮犹豫了一下，吩咐周围的人道：“我要先离开，他就留在这边，随便你们怎么处置，不过半个月后我来看时，他必须还是活着的，听见没有？”
周围的人连连称是。
事态紧急，宴津随即带着侍从离开，马场这边少了一半的人。
然而没有什么用，宴南絮重伤在身，要想一个人逃出去犹如登天，不然宴津也不会走的那么放心。
留守的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动手拖宴南絮去别处，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忽起，整个马场周围传来阵阵狼嚎之声，留守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从四面八方窜出成群的恶狼，动作迅速，见人就咬！
这群恶狼不仅凶猛而且意外的很聪明，毫不恋战，咬死一人就立即去追下一个人，行动起来甚至有几分策略布局的模样。
不一会儿整个马场上尸横遍野，连跑远了的都被拖回来咬死了，到最后竟是一个人都没跑掉！
第八十五章 古代（十三）转机
野狼的低吼声就在周围，但宴南絮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安静抱着弟弟的尸体，丝毫不在意马场上的惨状。
狼群咬死了马场上其他所有的活人，但它们并没有啃食尸体，很明显这些狼不是为了狩猎。
一只狼走到了宴南絮身边，对着他龇牙，那利齿上还残留着人血，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去。”忽然一道人声传来，那恶狼听见了立即收起利齿，看上去变得乖巧了许多，看着来人甚至摇了摇尾巴。
宴南絮此刻终于有了些反应，微微抬眸看向来人，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穿着既古且野，不似本朝人的打扮。
野狼明显认识这男子，甚至关系还很好，兴奋的围着男子转，男子挥了挥手，狼群立即会意，为首的几只嚎叫了几声，狼群开始清理马场上的尸体，拖着那些尸体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男子蹲下身与宴南絮平视，缓声道：“如此，算是我替那山上的生灵还恩于你。”
这么一提醒宴南絮想起来，当初在那座瀑布山中曾隐隐见过一神秘人向自己点头致谢，便是这人？
狼群把尸体清理的差不多了，一只狼跑到男子身边提醒，男子回头轻声应答道：“好，我知道了，马上就走。”
“你当日救了那些生灵，我现在救你，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人类的事我不想管太多，你自己走吧。”
说着男子站起身准备离开，不过走前他犹豫了一下，又拿出一把匕首放到宴南絮面前，平静道：“给你了，用来防身或者……用来自杀吧。”自杀总比被折磨死的好，不是吗？
男子放下匕首跟着狼群头也不回的走了，很快便没了踪影，整个马场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宴南絮这一个活人。
宴南絮的视线移到面前的那把匕首上，匕首寒光冷冽，然而他眼中如同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澜。
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宴南絮很茫然，心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脑海中才慢慢下达了行动指令──至少，要先去安葬弟弟。
身上的伤口只要动作一大就发痛，刚刚吃的那个药似乎也逐渐生效，胸口仿佛被什么堵塞住，呼吸都有点困难。
宴南絮尽量忽视身上的痛感，伸手拿上匕首，抱着弟弟踉跄起身。他不知道具体该去哪里，只是单纯的想远离这个马场。
这里本来就是一处郊区，人烟稀少且荒凉，宴南絮朝西边走了很久，忽然脚下一拌跌倒在地，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等呼吸平稳了些，他低头看了看弟弟的尸体，终于下定决心，寻了不远处的一颗柏树下，就地掩埋。
尸体不能久放，宴南絮也实在没办法抱着弟弟走太远了，归藏祖坟已是奢望，那便，在此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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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边没有工具，宴南絮只能徒手挖开泥土，好在这边土质比较松软，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异常吃力。
于宴南絮而言，或许是原主的情感有些影响到了他，又或许是自己本身的童年经历让他对亲情有着潜意识的渴望，无论如何，他是真的把宴有思当作弟弟看待，他希望自己当好这个哥哥，但是，但是……现在……
心中悲戚的同时，宴南絮突然感觉胸口钝痛，猝不及防吐出一大口鲜血！
宴南絮费力的用手撑住身体，胸口的痛感太过强烈，他猜想大概是那药效终于到了，不过自己并没有立即死去，想来也是，既然是用来折磨人的，怎么能让自己这么容易死？
按宴津的性格，自己大概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宴南絮忽视血迹，继续动手挖土。
上层的泥土几乎都混着宴南絮的血，好不容易挖深，宴南絮微微喘气，将宴有思的尸身下葬再草草封土。
如今只能如此了。
做完一切，宴南絮跪坐在新坟前发了好久的呆，表情再一次变得空洞，最后又拿起刚刚那人留下的匕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宿主！宿主……”系统突然发话，它自宴津率领外族铁骑入关开始就没什么出声了，此刻发觉宴南絮不对劲，小心翼翼道：“我们、我们先走吧，走吧……”
“去哪儿？去做什么？宴津如今已夺得皇位，任务完成，我还用得着活下去吗？”
不得不说宴津真的是太厉害了，如此迅速的自己完成了任务。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一个劲的说先走。
宴南絮又默默的看着新坟，呆愣了很久。最后收起匕首，依言离开了这里。
宴南絮漫无目的的走在荒野之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结束了，这个时空没什么好留恋的了，然而，想想那被屠的十六城、惨死的弟弟……他恨，他心中有恨！
太阳已经逐渐落下，春日的夜晚依旧寒气湿重，宴南絮的体力几乎耗尽连视线都开始模糊，大概等倒下之时就是他的死期了。
然而，就在宴南絮要彻底支撑不住前，空旷荒凉的旷野上隐隐传来车马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明显是冲着这边来的。
宴南絮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费力抬头看去却怎么也看不清晰，只能隐隐看见一个马车的影子。
是谁？是过路人还是……宴津的人？宴南絮没办法辨认，也知道自己跑不了，站定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右手慢慢抓紧匕首……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宴南絮心跳加快了些，死死握住匕首，眼神晦暗不明。
如果、如果是宴津的人，那便，在这里结束吧……
“世子殿下！”
有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边跑边喊着，语气慌乱急切。
人跑的近了些，宴南絮终于认了出来，竟然是早已归乡的曹煜石。
“世子殿下，你怎么样？来，我们快走吧！”曹煜石神情担忧关切，伸手想来扶住宴南絮，然而在他碰到人的前一刻，宴南絮终于支持不住倒下，彻底昏睡过去。
曹煜石慌乱的把人扶起来，但手一碰便满是的鲜血，“快来，把世子扶上马车！”
驾车的侍从立即下来帮忙将宴南絮送上马车，他们一刻不敢多留，驾着马车飞驰而去，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
第八十六章 古代（十四）登基大典
书房安静，阳光柔和。
宴南絮反应过来时，他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东西，纸上的文字异常模糊，透着一种朦胧的感觉。
“哥哥，哥哥。”书房的门被人打开，宴有思跑了进来，站到宴南絮身边抓着哥哥的衣角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踏青？”
宴南絮偏头看向弟弟，孩子的目光澄清天真，眼中满是期盼。
宴南絮没有回话，他放下手中的笔想伸手去摸一摸弟弟的头，然而他的手完全不听使唤，费尽力气都无法移动一丝一毫。
这时，宁静被打破，书房外传来吵闹哭喊声，宴有思忽然松开了手，转身跑了出去。
“有思，回来！”宴南絮没来由的开始心慌，大声喊着让弟弟回来，但宴有思仿佛完全没听见，径直跑向外面，一个转弯便没了踪影。
宴南絮着急的想起身去追，然而他发觉整个身子异常沉重无力，动弹不得，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跑远不见。
“等等，有思，有思！”
书房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打斗声、哭喊声、叫骂声、尖叫声层出不穷，纷至沓来，最后那些声音像是炸了开来，音波实体化成血水，泼洒了整个书房！
宴南絮猛然睁开眼睛！
意识逐渐回笼，回归现实。
大抵所有昏迷最难熬的都是醒来的那个片刻。无知觉而无痛苦的轻飘飘一缕魂，猛地又被塞回了伤痕累累的肉体里，痛苦便是那连接魂魄与肉体的一枚铁钉，将他钉死在所有曾短暂逃避，如今又回溯此身的现实中。
当宴南絮睁开双眼，首先感受到了浑身的僵硬与酸痛。他的喉咙干涩，脑袋又沉又痛，视线中一片不清晰的白。
宴南絮还记得昏迷前的那一刻看见了曹煜石，宴津夺权后立即清理朝堂大臣，但曹煜石早就被革职归乡，想来倒是因祸得福的没受什么波及，如今，自己是被他救了吗？
身体疼痛且虚弱，宴南絮无法移动半分，视线也是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只能隐隐听到些声响，似乎是有人在不远处交谈着什么。
“大夫，请问怎么样？”
“这位公子……皮外伤还好，多养养总能好的，只是他似乎还中了什么毒，那毒诡异非常，深入骨髓却不直接取人性命，一旦情绪翻涌之时便会生效，伤及五脏六腑，中此毒恐怕，时日无多啊。”
“可有解法？”
“唉……这毒已经根深蒂固，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没办法了，今后让这位公子尽量不要大喜大悲，好生温养，兴许……可多活几年……”
“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宴南絮意识到大概是曹煜石在和大夫讨论自己的情况，听着那边语气开始急切起来，他想说些什么，然而喉中干涩，一开口便止不住咳嗽起来。
曹煜石发现他醒了立即跑到床边，“世……”察觉这里还有外人，他随即改口道：“您还好吗？”
宴南絮想说没事，可这出声的渴望又被更加急促的咳嗽声所截断，焦虑之下胸口升起一股腥热，咳嗽逼着他一个劲儿的往外吐，终于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看见鲜血曹煜石吓得不行，碰都不敢碰宴南絮。
大夫立刻走近安慰解释道：“没事的，这位公子昏迷多日，胸中难免气闷堵塞，将瘀血咳出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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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现在宴南絮感觉气顺了许多，抬眼轻声道：“多谢大夫了。”
“公子言重了，尽本分而已。”而后大夫又对着曹煜石道：“我去开些温养的方子，在下先行告退了。”他大概是不想再和曹煜石争论治疗的事才抢先提了离开，治不好便是治不好，强求不来。
此刻宴南絮刚醒，曹煜石也不好强留，让侍从领着大夫先下去了。
“曹大人。”
“世子殿下，我早被革职，当不起‘大人’这称呼了。”
“那我更是当不起‘世子’这称呼了。”宴南絮如今算是个通缉犯还差不多。
提到这个曹煜石义愤道：“宴津那厮谋权篡位，手段残忍，罔顾仁德！该是天下人人得以诛之！世子放心，上天自会给您、给川南王、给千千万百姓一个公道的，宴津必亡！”
公道？指望上天给公道？这实在是……
宴南絮忽然笑着摇头道：“曹大人，我知道您一生清廉正气，但最后依旧被革职下狱，差点没丢了性命，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更清楚，有些时候，天道就是瞎了它的眼。”
“不对，”曹煜石立即反驳，“我虽被下狱，但幸得世子辩护帮助，有惊无险，虽被革职，但因此未受朝堂肃清之祸，然后得以前来找到世子，此乃因果轮回，祸福相依。”
祸福相依？何为祸，何为福？自己来此便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任务算是成功了，但如今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宴南絮忽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曹大人，我昏迷几天了？”
曹煜石想了想道：“差不多三天了，世子放心，这边是我在京城外的一个别院，无人知道，很安全。”
已经这么多天了，朝堂肃清应该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宴津皇位已座稳，为何系统一直没提示任务完成？
系统及时解释道：“宿主，这次任务目标按规定是让宴津完成登基大典，受万民朝拜，现在……似乎他虽然已经夺权，却并没有举行登基大典，所以任务并没有被判定完成。”
没有进行登基大典？按宴津的性格不应该乐意这么等着，定然是有原因让他没办法完成。
宴南絮心有所感，追问曹煜石道：“宴津那边，是不是朝堂上还有什么意外？”
曹煜石虽然已被革职，但他在官场中多年，对于京城的情况还是比较敏感的，见宴南絮主动询问，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轻声回复道：“世子猜的不错，传闻三殿下在宴津兵变之时带着传国玉玺逃出了京城，宴津正在到处搜捕他。”
传国玉玺不在，三皇子宴泽又逃走了，这就是宴津的顾虑。
宴津本来这皇位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他毕竟是皇子，此刻强权政策下暂时能稳住，其他各处领兵的将领勉强归顺。但传国玉玺是皇权的象征更是登基大典不可或缺的物品，如今丢失，他暂时不敢草率的举行登基仪式，否则再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转机？
宴南絮不自觉的抓紧了被子，眼神逐渐深沉，“系统，最后任务只是要他进行登基大典对吧？”
“确、确实，宿主你想说什么？”系统莫名不安。
“只是要他进行登基大典，至于具体是不是他当上皇帝，之后又是死是活，那都不在任务范围内吧。”
本朝登基大典为体现天赋皇权，登基之人都会带着一个面具，表现神圣不可侵犯，这样说的话，那里面是什么人，是活人还是死人，没有人会知道的……
第八十七章 古代（十五）排查
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又散漫，几声鸟鸣更显悠然。
宴南絮独自站在回廊下望着院子里的水池，水池中有几尾鲤鱼来回游荡，时不时惊得水波微起。
“世子殿下，”曹煜石拿着披风快步走过来，担忧道：“您别站在这里小心吹风，快些回屋子里去吧。”
“无事，多谢。”宴南絮接过披风，犹豫了一下，忽然试探性问道：”曹大人，宴津不可为人主，那你认为，三皇子宴泽又如何？
宴南絮如果要对付宴津，凭他自己目前的能力是完全不够的，而出逃成功的宴泽无疑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但宴南絮还需要试一下曹煜石的态度，毕竟他是自己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先皇已逝，三殿下……不管怎么说定会比宴津那厮好！”曹煜石是坚定拥护老皇上的人，本不欲管皇子斗争，只是宴津实在做的太过了。
“世子是想联络三殿下吗？”
“宴津这皇位没那么稳，登基大典迟迟无法举行，京城百官各怀心事，边境外族野心难填，虎视眈眈，他目前根基尚浅，未必不可一试……当然，我只拜托曹大人帮我……”
宴南絮也没有想让已经远离官场的曹煜石牵扯太多，但曹煜石随即打断了他，直言道：“这些世子殿下不必多言！我本也在尝试寻找三殿下，我虽因失职之过无法再于朝堂之上有一番作为，然哪怕为一白丁，位卑未敢忘忧国，宴津其人，天下人皆该得而诛之！”
“那便，多谢曹大人了。”宴南絮微微行了一礼，不过可能真的是在外面站久了，又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曹煜石眉头紧锁，“世子殿下还是多静养几日的好，三殿下的事我一直在查，你可以放心。”
宴南絮却从容道：“我知自己时日无多，但求以残年成夙愿。”
听了这话曹煜石沉默，只是要求宴南絮回房间再说。
这几日曹煜石一直在尝试联络宴泽，可惜凭他现在的能力实在是难以找到什么有用信息。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不要去大海捞针的寻找三皇子的下落，而是盯着另外一边。”
曹煜石不解，“世子的意思是？”
“现在三皇子的动向，最关心的人除了你我，恐怕就是宴津了，所以只要京城那边一有动静，或许可以大致推断出三皇子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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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津是如今最想找到宴泽的人，同时也是能调动最多资源的人，借他的手寻人绝对事半功倍。
“可是等京城那边有动作会不会太晚了？”
宴南絮轻轻点了点桌面，笃定道：“三皇子生性严谨，不会被宴津很快抓住，而且，我们未必不能快宴津一步。”
赌宴泽不至于一露马脚便被抓，也赌他们这边能更快找到宴泽。
果然将注意力放到宴津那边后，每日得来的消息多了不少，而几天后曹煜石更是带来了一个大事件──
宴津继承皇位，大赦天下，还放了许多狱中的犯人，其中不少就是当初被下狱的皇亲国戚。
新任皇帝大赦天下是常有的事，但一般这个步骤都放在登基大典之后，宴津草草提前，多半不安好心。
“世子殿下，你说宴津是要做什么？”
宴南絮对照了一下出狱的人员记录，缓声道：“引蛇出洞，把三皇子母族的人都放了一大半，意图太明显了。”
“但这样布陷阱会不会太过明显了？三殿下应该也能察觉到吧，会这么轻易露出行踪吗？”
“三皇子当然会发觉不对劲，”宴南絮淡声道：“然而只要条件足够诱人，那铤而走险亦是值得的，而且宴津这个大赦天下不止是做做样子，明面上京城内抓捕的官兵确实都撤下了，宴津想给其他观望的将领和外族一种国泰民安的景象，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抓捕的行动皆放到了暗处，他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这对三皇子是好事，对我们亦然。”
“所以世子笃定三殿下肯定会有所行动？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尝试探查三殿下母族那边吗？”
“不，那里估计戒备森严，如果去贸然探查反而可能弄巧成拙让宴津先发现我们，而且我也不确定三皇子会尝试和哪一个联系，此时京城城门也已经正常开放，京城内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三皇子的接近对象，我们不可能去监视每一个人。”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宴南絮想了想，道：“暂时只需要两个人，两人装成小贩，分别守在城门入口和荣华街的入口，看哪个人一天之内出入城门和荣华街三次以上。”
荣华街是京城最繁荣的街区，里面住的人大都是达官显贵。
曹煜石皱眉不解道：“如果三殿下有意联系其他人，人员确实会多次出入方便传递信息，但城门和荣华街每天多次来往的人并不算少，如何断定他们其中哪个是三殿下的人。”
“来往人员确实不少，但同时在一天内两方都出入的人却不多。多次出入城门的大多是商人，而京城最大的商会并不在荣华街，这群人没道理多次出入荣华街；而会多次出入荣华街的则是世家侍从，他们一般只是奉主人之命出去购置一些东西，这群人不可能多次出城门。”
这么一解释，曹煜石豁然开朗，“所以如此删选下来，两边都出入的就是最可疑的人！”
这个方法是目前于他们而言最安全有效的，而且两方联络绝不会只是一天两天的事，宴南絮大概能有几天的时间来确认。
京城开放，城中压抑的气氛似乎一扫而空，每日来往商贩与游人络绎不绝，恍惚恢复了昔日的景象。
曹煜石派出去的两人皆是记忆力极佳的能手，几日之后两人对比记忆中多次出入的人员，最后得出三人。
“一个看起来是来赏花的公子，一个是名行商贩，还有一个姑娘带着自己的丫鬟似乎是来游赏的。世子感觉可能是哪一个？那个姑娘大概可以先行排除……”
“不要提前排除，哪一个都有可能。”宴南絮顿了一下，继续道：“明日我会亲自去确认。”
“这不安全吧，”曹煜石赶忙建议道：“明日我去看看吧，世子还是不要贸然出去的好。”
但宴南絮十分坚持，“宴津很敏感，如果三皇子真的有了动作他会很快发现的，我们要尽快，三皇子身边的人我认识的更多一些，没事的，我只在城门外观望，不至于引起京城侍卫的关注。”
曹煜石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没有再劝阻，只是立即吩咐让人准备明日出行，确保万无一失。
第八十八章 古代（十六）寻找
第二日，宴南絮清早便到了城门外，于暗处观察，曹煜石不放心他，一路随行。
据派出去的侍从汇报，三个人里，赏花公子一大早便进入了荣华街，行商贩今日还未出来，而那个姑娘则一直呆在茶楼里。
之后那位公子先行出了城门，宴南絮没见过这人，暂时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异样，曹煜石提议要不要派人跟着看看，被宴南絮否决了。
第二个出来的是那姑娘和她的侍女，据侍从说，这姑娘已经去了一趟荣华街，然后便直接出了城门。
本朝民风开放，姑娘家独自出来游玩也不奇怪。不过这大概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便轻易露面容，带着一顶帷幔斗笠，宴南絮也看不清她的长相。
有点特别的是姑娘身边的侍女，身材看着比普通女子壮硕，一直低着头。
“世子殿下，这女子不太好辨认啊。”曹煜石低声道。
宴南絮目光安静的看着城门出入的人群，缓声道：“确实，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他的视线移到了姑娘身后，“有尾巴。”
宴南絮不认识那姑娘，但却认出来了她身后的两人──如果宴南絮没记错，其中一个应该就是羽林军的副将，王坚。
羽林军直属于皇上，号称从不参政，算是禁军，其中将领更是不轻易示人，宴南絮能记得王坚也不过是偶然，如今羽林军早就归顺宴津，其中副将出现在这里实在叫人生疑。
“这姑娘是三皇子的人。”宴南絮笃定道。
他们并不清楚荣华街内的情况，不过既然宴津派出的心腹选择跟踪的是这个姑娘，那一定是她已经暴露了什么。
“这……我们要去提醒她吗？”曹煜石担忧道。
“那两人跟的紧，我们贸然接近不是明智之举，先跟上。”
京城之外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注意观察的话根本不能发现有人跟踪。
那姑娘一路沿着人流走，最后到了一所路边客栈。这客栈不大不小，但由于处在连接京城和周围几个小郡县的必经之路上，总是人满为患。
姑娘一到客栈直接上楼去了客房，跟踪的那两人本欲一同上去，然而被店小二拦下，表示他们没有订客房，只能在一楼点餐。
那两人似乎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暂时坐在离门口很近的位置上，留意着楼梯口出入的人。
宴南絮和曹煜石亦跟到了客栈。
宴南絮留下两个侍从在客栈外边注意来往人员，他和曹煜石则进入客栈寻了一处位置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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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三殿下会在此处吗？羽林军已经发现了这个地点，是不是十分危险啊？”
宴南絮看了看客栈中来往人群，轻声否定道：“不太像，客栈虽然是个方便的躲藏地点，但隐蔽性和私密性都太差了，以三皇子谨慎的性格，这里更适合当一个中转点。”
“中转的意思是？”
“用来防备可能出现的尾巴。”
那姑娘直接上的二楼，说明客房是早早订好了的，所以他们估计并没有发现跟踪的人，只是单纯有这一个防备的措施。
不过，防备尾巴是第一步，怎么甩掉尾巴才是重点，羽林军的两个人现在寸步不离的盯着门口，三皇子的人要怎么脱身呢？
等了许久都不见那姑娘下楼，然而羽林军的那两人倒是分毫不急的模样。
宴南絮微微皱眉，预感不好，立即同曹煜石轻声道：“我们先出去。”
“不等三殿下的人了吗？”
“情况不对，我们先离开这里。”
可还没等宴南絮他们出去，客栈忽然来了一群官兵，以寻找失踪人员的名义表示要对客栈进行搜查，客栈里的人暂时不得出入。
客栈被官兵围了一圈，没人敢硬闯。
官兵一进客栈便朝二楼去，每一间客房必须开门进行搜查。
听着这四起的拍门声，曹煜石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但一番仔细的搜查过后，那群官兵却是无功而返，下楼时领军的和王坚眼神交流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这回王坚看着有点慌了，他刚刚全程目不转睛盯着楼梯口，确定那姑娘绝对没有下楼离开，而且这客栈简陋，二楼客房连窗户都没有，断没有翻窗逃离的道理，怎么会现在找不到人了？
不在二楼那一楼肯定也没有，人八成是跑了，但王坚心中不服，使了个眼色让领军继续搜查楼下的客人。
领军其实接到的任务是找一个带着侍女的姑娘，按道理宴南絮应该能很容易通过，然而当领军路过他们身边时顿了一下，特地又折回来盘问。
从前曹煜石为官时比较孤僻，不怎么喜欢参加宴会，所以朝中与他相熟的并不多，基本不用担心会被侍卫随从认出来，反倒是宴南絮作为川南王世子更广为人知一点。
此刻宴南絮戴着宽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不细看的话还好，仔细观察下来就有点惹人怀疑了。
领军扫了一眼两人，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人？”
曹煜石立即迎上去周旋，“回官爷的话，我们是银川人。”
“银川的？那来京城做什么？喂，你，在屋子里戴着个兜帽做什么？”
宴南絮一直微微低着头，此刻听见领军问话，手指不自觉握紧，心跳慢慢加快……
如果被认出来……
眼看着领军眼中怀疑之色越来越重，曹煜石心急如焚，刚要解释，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突然打断了两人。
宴南絮捂住嘴，又开始止不住的咳嗽，一时竟有点喘不上来气的样子。
曹煜石赶紧上前扶住他，而后急中生智道：“这是我侄儿，他最近病重，银川那边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实在没办法便带着他到京城来求医的。”
这理由确实挺有说服力的，但那领军依旧有些狐疑，想要让宴南絮摘下兜帽检查，可还没能开口就眼看着那人生生咳出一手的鲜血！
这可把领军吓了一跳，看那曹煜石紧张的样子也不像装的，立刻捂住口鼻嫌弃道：“这人得的别是什么传染病吧！都病成这个鬼样子了，快出去！”
随即便命令士兵放两人提前离开客栈，反正命令是抓一个姑娘，那人虽没看见样貌但明显听声音是个男子，而且又是个病死鬼，管不管无所谓。
两人顺利离开客栈。然而宴南絮咳血也是真的，曹煜石急的不行，“世子殿下，您……”
“无事。”宴南絮摆了摆手，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刚刚没有压制情绪，任由心绪翻涌带动了毒药的药性，以此为借口离开。
“此次暂时无消息，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曹煜石提议道。
“不，我们去找三皇子。”
“可是我们不也跟丢了吗？那姑娘凭空消失了。”
“没有凭空消失。”
宴南絮找来之前吩咐盯着客栈外边的两个侍从，询问他们可曾见过一个身材纤瘦的清秀公子和一名背着厚重行李的剑客。
稍微描述了一下样貌，侍从很快指出，不久前两人一前一后都去了通往辉县的路。
宴南絮随即要求去往辉县，兴许还能追上人。
曹煜石不解，“我们不是找姑娘吗？为什么又变成找公子了？”
“如果这真的是个中转站，那必然有个步骤是甩掉尾巴。所有人看着那姑娘上楼，但却无人看见她下楼，因为下楼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一个公子了，性别的转换最易混淆视听。”
“所以，世子你的意思是三殿下的人早就出来了？这个方法实在是妙啊，宴津的人完全没注意到。”
“确实，这个防范措施做的极好，但是宴津也能猜到这客栈离藏身之所不会太远的，周遭就那几个小县，而且三皇子估计还不知道已经暴露，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提醒，否则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第八十九章 古代（十七）好戏
宴南絮他们最后在辉县内终于追上了那个之前男扮女装的公子，那公子暂时没发现他们，径自回了一座府邸中，没有再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外出活动的人慢慢减少。
“世子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曹煜石习惯性的先请示。
人已经找到，估计宴泽就在那府邸中了，确实该有所行动，然而宴南絮似乎有些顾虑，看了看辉县的四周，果断道：“先出去，我们离开这个县城。”
宴南絮之前便说过，虽然三皇子派出去的人通过客栈甩开了跟踪者，但那条路上就那几个小县城，只要费点功夫搜查总能找出来，而以宴津谨慎的风格，这搜查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执行。
果不其然，宴南絮他们离开没多久一批官兵就把辉县包围了起来，据说是要登记人口，倒也不限制外出，只是每个人出入皆要排查。
曹煜石远远的看见设的关卡，急的不行，“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三皇子了？”
“被围的不止是辉县，其他几个县城都是同样的情况，说明官兵并不能确定具体位置，这个关卡设置为的只是防止其中的人得到风声逃出来，他们一个个排查还需要时间。”
“这样说我们还有机会，要不要赶紧派人去通知三殿下让他们想办法出来？”
宴南絮微微犹豫了一下，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我们和他们之前完全没有联系，三皇子未必能很快信任我们，来不及的，而且现在整个县城被封，偷偷离开更容易被提前抓住。”
“那如何才好？”
宴南絮垂眸思索，最后轻声道：“躲。只能尝试让他们躲开搜查。”
搜索的人都是宴津的心腹，其中不少还曾亲眼见过三皇子，为的就是确保宴泽无法逃脱。
搜索的事虽然没进行的那么明目张胆，但无比仔细，单纯躲避可躲不了，不过……未尝没有办法。
因为设置关卡盘查的缘故，宴南絮和曹煜石不适应再进入辉县了，但又不限制出入，有些事找人来做便可。
曹煜石听从宴南絮的指示，连夜从外县找来了一对游手好闲的夫妻，表示需要他们帮忙做一场戏，事成之后可给重金酬谢。
那对夫妻既不会手艺经商，又不愿事农桑，天天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偶尔还小偷小摸的，如今有人愿意重金请他们，立马赶了过来。
男人见钱眼开，连具体什么事都没问就答应了，女人大概看宴南絮气度不似寻常人，心里有些犯嘀咕，拦住自家男人，客客气气的问具体要求。
宴南絮知道女人的顾忌，轻笑了笑道：“你们不用太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辉县内有个人得罪了我，我想报复他，给他找点麻烦，所以希望你们帮我去演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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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还是有点迟疑，“那请问公子，是什么样的麻烦？又是需要什么样的戏？”可别是要命的戏，他们可演不起。
“他得罪我的也不算过分，所以给他来一次牢狱之灾就行，其余的无所谓。”
那对夫妻一听乐了，牢狱之灾简单啊，本朝律法中有不少比较轻微的犯罪就只是在地牢关个几天，他们之前小偷小摸的都不知道被关过几次了。
“敢问公子，就只是一段时间的牢狱之灾对吧？”
“对，不过也至少能关个四五天吧，至于怎么被关进去的，你们便自己发挥吧。”
那对夫妻当场应下，表示绝对顺利完成任务，明早就去。
目送那对夫妻乐呵呵的离开，曹煜石微微皱眉，“世子殿下，这真的可以吗？他们……”
宴南絮倒是挺放心的样子，淡声道：“鸡鸣狗盗之徒亦有其特长，这种事他们做起来反而能事半功倍。”
如果说要找个地方躲避宴津的暗中搜捕，还有什么地方比县内衙门的地牢更好呢？
第二天一早，天色渐亮，辉县内的百姓开始陆陆续续出门，道路上热闹起来。
那对夫妻根据宴南絮之前的指示找到了此次“任务”的府邸。
宴南絮给他们说了目标人物的一些基本情况，两人连夜想了个完美的戏码。
此刻府邸的门也打开了，有童仆出来扫地浸水，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好戏上场！
男人揪着女人的衣领到了府邸门口，用力一推，女人顺势倒在地上，男人指着门口大骂道：“去啊！去找你那个情郎啊！让人看看你是怎么丢尽脸的！你看看人家要你吗？！”
女人不说话，低头呜呜的哭，一直抹眼泪。
“你看看你的样子啊！还有那个小白脸，那人快给我出来！看看你干的好事！偷情的！快给我出来！”
***在门口又骂又喊，一开始行人还没太注意，但一听到“情郎”“偷情”之类的字眼，立即寻了过来，七大姑八大姨的围了一圈，恨不得坐下来观赏。
“各位父老乡亲评评理啊，我不是本县人，娘们儿被这府里的小白脸给骗了身子，那小白脸一走了之，我气不过啊！就特地找到这边来，就为了讨个说法！”
“那确实，这个谁都不能忍，确实要讨个说法。”
“这偷情的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报官来抓他们。”
“就是，就是。”
这边围观群众你一句我一句的，男人一直在喊府里的人出来，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那扫地的童仆哪见过这种场面，立刻跑回了府里寻求主子指示。
男人这边骂的更凶了，女人则哭着趴到了门口，大喊：“宴大哥，你快来看看我吧！你不能这么对我，宴大哥！”
宴泽知道门口有人闹事，他本不欲多管，但却听见有人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姓氏，按理说不该有人知道的，门口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还知道些什么？
宴泽有些慌张起来，听侍从来报聚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侍从警惕些，亲自出去见人。
趴在门口哭的女人看准了目标人物现身，一个猛扑就要抱上去，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宴大哥，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宴大哥啊！”
宴泽吓的顿了一下，身边的侍从倒是反应快立即提剑想要拦住女人，然而女人仅仅是轻微的碰了一下那剑就瞬间向后仰倒！
“啊──”女人倒在地上还不忘滚了两圈，这样子就像被人用力踢开了，好不凄惨的模样。
男人跑上去扶起女人，女人看着面脸懵圈的宴泽，泣不成声道：“宴大哥，为什么啊！之前的海誓山盟，抵不过一时之间吗？你和我说过的话呢？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我甚至还怀过你的孩子啊！”
“想不到想不到啊，连孩子都有了……”
“啧啧，看着这人长得还不错，结果是个勾引有夫之妇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就爱看这种刺激的故事。
这女人一口一个负心汉，一口一个抛妻弃子的，宴泽是彻底手足无措了，四周议论纷纷，他只能尽力辩解道：“不是，我没有，我不认识这位夫人，不是，我没有……”
奈何宴泽的辩解在这精彩的故事面前显得那么苍白。
“你个小白脸还敢说自己没有？！骗了女人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对吧！看我不收拾你！”男人说着就要上前，表情凶神恶煞的看着十分恐怖。
贴身侍从虽搞不清状况，但依旧本能的提起剑，谁知刚一提起来，就和之前的女人一样，男人也莫名其妙的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男人摔倒在地，痛的龇牙咧嘴，满地打滚！
“又打人啊！还真敢啊！”
“真是无法无天了！”
“有没有人管啊，快去报官。”
四周议论声再次被激起，这回轮到侍从一脸懵圈了，“不是，我没打他啊，我什么也没干……”
然而这些辩解完全淹没在人们的唾沫星子里，无人关心。
女人知道气氛差不多了，再添了最后一把火，冲上前声泪俱下道：“宴大哥，你可怜可怜我！你就是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你的孩子，那可是你的骨肉！你当初让我打掉他，我没有舍得，我想养他长大！可你当初连带着把我家中钱财也骗走，他现在天天吃不饱穿不暖，他快死了啊宴大哥！你发发善心吧！”
“嚯，骗女人身还骗女人钱，真的不是个东西！”
“还有个孩子呢！不过别说，这种人，指不定外头还有几个孩子呢！”
“这种小白脸，太不要脸了！呸！”
宴泽处在在言论中间，一边是女人哭天喊地的说自己和孩子如何如何苦，一边是男人满地打滚的破口大骂，另外一边是无数围观群众的声讨，他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原谅宴泽一直接受皇室正统教育，这种破泼皮无赖式的污蔑他真没见过！
宴泽想讲道理，奈何他一张嘴说不过几百张嘴，而且这女人故事越编越精彩，就差没把偷情细节给编出来了，宴泽简直要崩溃！
最后不负众望的，惊动了县城衙门，衙门不想太久的扰乱秩序，把几个当事人通通带到了衙门审讯。
第九十章 古代（十八）会面
宴泽这会儿又是无语又是无奈，那女人到了衙门哭的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自己的不幸，男人则是站在一边捂着肚子痛骂宴泽。
宴泽这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好了，肃静！”县令都被吵得烦了，拍了拍醒木。
男人立即噤声，女人依旧哭哭啼啼的，不过声音也小了不少。
见这两个吵闹的安静了，县令目光移到了宴泽那边去，“你有何要说的吗？勾引有夫之妇，骗人钱财，你可认罪？”
宴泽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和这种罪名扯上关系！
“我不认识这二位，更没有做过那些……那些事。”
男人一听这话立即跳出来，“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们了？翻脸不认人是吧！你就是姓宴，家中排行老三，本来住在盐川县，最近才刚到辉县的，我说的对不对？”
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话听得宴泽眉头紧锁，他实在难以判断面前这夫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看你确实不是辉县人，你从哪里来？是否真的如这夫妻所言？”
县令的问话暂时打断了宴泽的思考，他下意识道：“我不是从盐川县来的……”
“那是哪里来的？我这就派人去查探。”
宴泽本想随便回答个地方，但听见县令后一句话后又顿了一下：如果衙门的人专门去查，是不是反而容易因此让自己暴露？就算此时坐实了这个不伦不类的罪名，顶多是被关几天地牢，但如果被查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几番考量下来，宴泽不回答了，一直沉默，对外人来说像是某种默认。
这些举动县令都看着眼里，最后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家伙已经认罪了！他就是个骗子！畜牲！”男人不等宴泽回复，破口大骂起来，咬牙切齿的还想冲过去打人，但被哭哭啼啼的女人给拦了下来。
“肃静！”县令可不想这几个人再吵起来。
说实话县令能看得出来，这对夫妻不是善茬，说的话不能全信，可他也不想这事一直闹下去了，本来这涉及到的就是些情爱私事，哪里能正大光明拿出来做文章的？
而且宴泽的态度本就有点遮遮掩掩的，干脆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判个不轻不重的刑罚算了。
“好了，看来是没什么异议了，判决通私男女下狱五日，男方归还之前骗取的钱财，今后不得再进入辉县！”
那夫妻对这判决似乎一点没意见，直接跪下来谢恩了，宴泽这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认下这事！
于是宴泽接下来几天就要在大牢中度过了，看着这阴暗的地牢，他倒是有闲心的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比天牢好得多，关个几天无非也就是做做样子，受不了什么灾。
县令只下狱了宴泽和那女人，不过宴泽的近卫沈林夕执意跟了进来要保护主子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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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夕自小和宴泽一起长大，忠心不二，并且会些易容的技术，前几次派出去联系京城人员的便是他。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好了，这会儿没人了，别装了，赶紧告诉我是什么人指使你们来的，不然等出去我要你好看！”沈林夕恶狠狠的对着女人威胁道。
也不知道是狱卒太不走心还是怎么的，宴泽和那女人的牢房紧连着，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沈林夕之前在公堂就想收拾这对夫妻了，偏偏被宴泽制止，这会儿脸色差得很！
没人在旁边女人也懒得装了，哼笑了一声，尖着嗓子道：“这位公子你也别怪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怪只怪你们之前得罪了人。”
“我呸！我家公子会得罪什么人？你们这群泼皮无赖，不知廉耻！”沈林夕张口就骂。
“哟，说你两句还急了。”女人翻了个大白眼，不再理这主仆两人。
沈林夕还要再骂，宴泽却制止了他，让他不要多言。
“可是，殿下……”沈林夕气不过，压低声音准备说什么，但立即被宴泽打断。
宴泽低声提醒道：“如果真的是什么有过节的又知道我这么多信息的人，那现在这个局势下‘他’想弄死我简直易如反掌，可偏偏用了这样一种奇怪的方法，所以没事，那人定不是想要我性命。”
这么一提点，沈林夕也瞬间想通，可还是困惑，“那人究竟想做什么？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宴泽轻轻摇了摇头，表示静观其变的好。
当天夜里，身处地牢的宴泽不知道，派出暗中搜捕三皇子的队伍已经达到了辉县，他们没有刻意惊动衙门，害怕引起恐慌，只是说调查人口，并且完全不允许当地衙门插手。
县令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不过横竖看起来不是大事，只是小队搜查的极其严格，每一个人的脸都要给小队所有人过目一遍才能通过，这也是为什么搜查小队今日才到了辉县。
每一间屋子，每一个房间，每一张人脸……一切地毯式搜寻，事无巨细！
然而搜到最后，整个辉县皆没有发现异常，小队只能撤走，连带着外围的守卫官兵也走了──已经排查过的地方就不需要浪费兵力了。
可是千算万算，他们还是没想到，衙门地牢里正关着他们的目标。
五日期限已到，那女人一开门就脚底抹油的跑了，沈林夕抓都抓不到，只能愤愤不平。
刚一出衙门，本留守在府邸的侍从立即迎上来，皆是劫后余生的样子，同宴泽详细讲述几天前持续了十几个时辰的大搜查。
宴泽听得眉头紧皱，心思百转。
“殿下……我这是，暴露了……”沈林夕低下了头，自己差点酿成大错！
“你肯定是去京城的时候被发现了，不过……发现的不算彻底，大概在中转站时把人甩掉了，可惜他们依旧查到了这里，然而……”宴泽回头看了看衙门，忽然笑了笑道：“看来我们不是遇到仇人了，是遇到贵人了啊。”
设了这么个不费力的局，让宴泽被关了几天，就完全的躲过宴津地毯式的搜索，实在是……妙得很。
不管怎么说这辉县是待不下去了，宴泽吩咐人赶紧带些东西，即刻启程离开这里。
可回去的半路上他们忽然遇见了一个拦路的侍童。
侍童对着众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三殿下，我家主人邀您见一面。”
侍童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宴泽他们听见，又能叫远一点的旁人听不见。
这称呼一出，沈林夕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下一刻就要拔剑！宴泽及时拦住了他，缓声回复了一句：“请带路吧。”
“殿下？”沈林夕不解。
“没事，我们也该去见见那位‘贵人’了。”
侍童领着宴泽他们来到了辉县边缘的一片树林，早春之时，树林安静无声，倒是个谈判的好去处。
宴泽远远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林中，走近转了个弯后直接与曹煜石打了个照面。
“臣……不，草民叩见三殿下。”曹煜石规规矩矩的向宴泽行了一礼。
宴泽稍稍有点惊讶，老实说他是真没想到会是曹煜石，在他印象里曹煜石行事最为正直古板，不像是会整出那种策略的人。
“曹大人免礼，说来是你帮了我，该是我谢你。”
“不敢，帮助殿下脱困之人，非是草民。”
“哦？那是何人？”
宴泽话音刚落，马车中便传来了动静，一只素白的手拉开马车帘幕，有人缓缓从里面走出，那人皮肤看着十分苍白，即使是早春依旧披着厚厚的斗篷御寒。
待那人下了马车站定，朝宴泽点头致意，“好久不见，三皇子殿下。”
宴泽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宴南絮？”
第九十一章 古代（十九）合作
宴泽知道宴津和宴南絮之间的一些恩怨，他也了解宴津这瑕疵必报的品性，所以在听说川南王府上的人都被抓后，他基本已经判定宴南絮是个死人了。
如今却在这里见到了宴南絮，不得不说比见到曹煜石还让人惊讶。
“你……你还活着啊？”沈林夕心直口快道。
宴泽听见了皱眉警告道：“不得无礼！”
沈林夕反应过来立即噤声，低头不语。
“世子抱歉，是我管教不当。”
宴南絮倒是不在意，微微笑了笑从容道：“无事，应该说，我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活着。”
宴泽听着顿了一下，没有选择接下去这个话题，他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观察形势，而后行了一礼，缓缓问道：“不知，世子寻我所谓何事？”
这种时候，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我想三殿下应该能猜到。”
保下宴泽又私下与他会面，必然是要借他之力推翻宴津了。
宴泽此刻的势力相对来说较弱，有人能加入定是好事，但他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继续问道：“可否告诉我，世子为何如今有这决心？”
宴泽不够信任宴南絮。
原因很简单，宴南絮之前在朝堂的态度多多少少有点模糊不清，自己几番示好他也全然不接受，不知道想做什么。而曹煜石更不用说，他本来就不喜欢管皇子斗争，如今更是远离朝野，态度不明。
宴泽倒是不认为宴南絮会和宴津联手什么的，但他害怕宴南絮有另外的野心——若与虎同谋，实在危险。
宴南絮大概能猜到宴泽的顾虑，他直视着面前人有些审视的眼神，缓缓道：“我弟弟死了，死在我面前。”
宴南絮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异常平淡，语气也清清冷冷的，像是仅仅在陈述一件事实。
然而宴泽听完这句话后表情明显动摇了，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些安慰的话来……
但宴南絮提前打断了他，“三殿下不必说什么，这就是我的决心。而且宴津给我下了毒，我时日无多，三殿下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想法叫人一眼看穿多少有点窘迫，不过和聪明人说话，倒是真的省心不少。
“那么世子，请。”宴泽不再试探，微微行了一礼。
宴南絮亦回礼。
两队人一同离开辉县，合作正式达成。
路上沈林夕有悄悄问宴泽为什么选择相信宴南絮，就不怕他是在骗人吗？
“宴南絮不会骗人的。”宴泽笃定道。
沈林夕犹豫了一下，再次追问道：“那他是和他弟弟关系很好吗？殿下你见过他与弟弟是怎么相处的吗？”
沈林夕也算是从小长在宫廷之中，他见过太多表面上兄友弟恭，实际上暗地捅刀的情况了，血脉亲情这东西在皇室之中太不靠谱了。
对于这个问题宴泽摇了摇头否认道：“我确实没有见过他与弟弟的相处情形，不过……我见过他弟弟，我亲眼看见过那孩子谈起哥哥时眼中的兴奋与依赖，那不可能是假的。”
其实很多时候孩子对于感情才是最敏感的，宴泽相信既然宴有思对于哥哥如此的崇拜依恋，那宴南絮必然是对他付出了同等价值的感情，而如今……所以，论此为决心，大概足矣。
宴泽他们最后暂时安顿在了曹煜石的别院里。
局势刻不容缓，宴南絮邀请宴泽单独会谈，宴泽应下，遣散侍从，两人对坐于屋中。
“三殿下之前联系京城的旧部，是想发动政变还是如何？”
“宴津刚刚登上皇位，根基尚浅，此时或许可以是最佳时机。”
但谁知宴南絮直接否定道：“宴津确实根基尚浅，可京城已经完全由他一人掌权了，只要非他党派的人没有活路，三殿下此时联系京城的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说明白了就是宴泽拉拢势力的做法基本不可行。
宴泽并非想不到这点，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无法给出上策，“那，又为之奈何？”
“不能拉拢来的势力未必不能用来对付宴津，”宴南絮目光静静看着燃烧的烛火，缓声道：“有一句谚语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去做那个‘渔翁’。”
以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利益的真正赢家。
宴南絮拿起一支烛火放到桌面上，“北疆异族占领边关十六城，但他们狼子野心欲壑难填，待到反应过来，他们的目标必然会是繁华的中土平原，而宴津……”
宴南絮又拿出另外一支烛火放到桌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宴津有野心，他不会允许外族一直在边境上放肆的，而且以宴津的性格，既然他敢和外族合作，那他一定有足够的把握在那之后处理掉他们。”
“世子如何肯定？”
“当初宴津打开城门让外族入关，然后不费吹灰之力一路打到京城，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暗中记下了我朝军队所有的防攻部署图，那三殿下感觉，宴津和外族合作这么久，能不能记下外族所有的基地部署图？”
外族人虽然战斗力挺强，但人口说到底太少了，能与本朝军队抗争这么久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们的行踪基地太过难找，而且时常变动，难以捣毁，如果宴津真的把握住了外族的基本部署……那胜算将在八成以上！
“所以世子你的意思是，外族和宴津之间现在就差一把火，你希望借外族之手削弱宴津的势力？”
隔岸观虎斗，实在是最舒心的谋略。
然而宴南絮又拿出了一支烛火，边摆到桌上边道：“还不止，光是外族的困扰还不够，我说了，既然宴津敢和外族合作那他就有足够的信心对付外族，只是他如今根基不稳，这事大概是想放到之后来完成的，我们要做的是加快这个速度，还有……京城中说来都是宴津的人了，可是各怀心思大概不在少数。”
宴泽微微皱眉，“京城世家就算各怀心事，但也不会帮着我们去对付宴津吧？”
“当然不会。”宴南絮轻声道：“他们不会帮着我们去对付，但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反抗宴津的，比如……”
宴南絮随意拨弄着烛光，“比如那个薛贾贵，他是早期就加入宴津政党的人，宴津给他的承诺也确实丰厚，不仅给了很高的地位，而且连食盐都由他个人接手。”
“食盐？”宴泽一开始没太在意这些消息，没想到连官盐宴津都敢让出去！
“自古私盐从来都是国家大忌，宴津却敢直接放手，到底是太放心薛贾贵了，还是……压根没想让他活太久呢？”
桌上三支烛火，悠悠的燃烧着，看起来似乎额外安静。
宴南絮忽然伸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其中一支蜡烛，蜡烛立刻受力不稳倒了下去，连带撞到了其他两个蜡烛，然后就像多米勒骨牌一样，三支蜡烛逐一倒下，火焰胡乱燃烧着，蜡油融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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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将倾，只差一个推手罢了。”
第九十二章 古代（二十）谋定天下
屋内烛火晃动，一时明暗交替。
宴泽看着面前的人，缓声问道：“这个推手，当是谁？”
“自然是你，亦是我。”
“该从何处入手？北方边境还是京城？”
“其实都可以，然而若想事半功倍，两边一起是为最佳。”
“愿闻其详。”
烛火摇曳之中，天下为局，众生为棋，江山社稷，谋定而后动。
谈话结束之时，夜已深，因为有下过命令所以一直无人来打扰，此时晚风阵阵，只闻虫鸣。
在最后宴泽忽然笑了笑，状似感慨道：“世子这布局，属实是不留退路啊。”宴南絮的谋略十分精妙，但同样步步惊险，一旦开始便毫无退路……尤其是最后那一步棋……
“于我而言，‘可行’便一定要成功，三殿下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不，”宴泽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对，不必有什么退路，我从京城逃出来起便没有退路了。”
宴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躲藏一世。
“那么总体便按世子所言，不日我将启程前往边疆十六城，京城就暂且交给世子你了。”
宴泽起身正式行了一礼，宴南絮亦回礼致意。只是大概刚刚坐的太久，宴南絮起身后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微微皱眉，似乎不太好受。
宴泽见状愣了一下，几番考量后还是问道：“无意冒犯，但我想知道，此番你助我，事成之后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世子不必多虑，只要我能够给的起便可。”
宴南絮实在是个太完美的合作对象了，他的父亲弟弟惨死与宴津不共戴天，自己又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与他合作宴泽既不用担心背叛又不必担心他有太多野心，所以宴泽需要确定，确定一切事宜后才可以绝对的安心。
听了这话宴南絮顿了一下，然后直视宴缓缓道：“确实有一件事。”
“是什么？”
“我不要其他任何东西，只求一件事——活捉宴津，待到登基大典之日，由他戴面具上台完成典礼，在那之后他全凭你处置。”
这个要求属实是宴泽没想到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必须如此的理由，不过三殿下放心，此事只会有你我知晓，典礼本身不复杂，不会有其他人发现的。”
宴泽没有立即回话，宴南絮也不着急，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
最终宴泽摇摇头道：“这要求实在是离谱……”那般隆重的登基大典搞这种事，要叫那些崇拜皇权的老学究知道了估计能抵死上奏痛骂，然而宴泽又话锋一转，“不过，仅仅是离谱罢了，未必不可行。”
说到底那登基大典不过是个仪式罢了，而且，这事并不外传，他人皆认为自己跪拜的是宴泽，那么如此所谓的真相就不重要了，世人认为看到的是宴泽，那他便是宴泽。
宴泽看着宴南絮，认真道：“我答应你。”
“多谢三殿下。”宴南絮的语气很平静，似乎他早料定了宴泽的选择。
看来一切都是在宴南絮的意料之中，从设局将宴泽下狱开始，一切便由他来主导。
说实话这种被掌控的感觉不算特别舒服，但宴泽也不想太过在意，双方利益不构成冲突，又有一致的目标，那全心全意信任合作才是上策。
“夜深了，今日我便不打扰了，世子早些休息吧。”宴泽先行道别。
打开门，外面的冷风吹进屋子，春寒料峭，倒也叫人打了个哆嗦，屋内烛火被吹的忽明忽暗，一时间灭掉了不少，更显得冷寂。
忽然间的受寒让宴南絮的身体立即有了反应，不再只是轻微的咳嗽几声，而是怎么都停不下来的剧烈喘息咳嗽。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听着有些刺耳，宴泽微微皱眉，明白是寒风所致，抢先关上了门，问道：“世子……你没事吗？”
“抱、抱歉……”宴南絮咳的狠了，单手撑着桌面，低头闷声道：“咳咳咳，三殿下先走吧，无事……”他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呼吸声比较重，大概是此时有点胸闷。
宴泽不是很想管这些，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世子还是多注意身体的好，毕竟尚有心愿未成。”说完快速打开门离开了屋子。
一路直接走到别院的会客堂，沈林夕和曹煜石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
“殿下！”沈林夕见到来人第一个迎上去。
宴泽向他眼神示意合作交流顺利，然后看了看曹煜石，道：“曹大人去看看世子吧，他似乎身体不适。”
曹煜石听了这话立即急匆匆的寻了过去，顺便让童仆带上一直熬的药。
等曹煜石到了门前时里面已经很安静了，他敲了敲门道：“世子殿下？”
“请进。”这声音语调和平时一般无二，只是很明显有些虚弱。
曹煜石推门而入，见宴南絮正端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东西，可屋内烛火灭了大半，视物多有不便，随即吩咐童仆去点上。
灯下看人本该更有气色，然而宴南絮的脸色一直苍白，烛火都衬不了几分血色。
“世子殿下，把今日的药喝了吧。”
“好，多谢。”宴南絮接过药碗便一饮而尽，对于治疗这事，他一直表现的很配合。
童仆点完灯顺便收拾地方，看见桌上有一方手帕下意识想拿起来，谁知那手帕一摊开便是一大块血迹，吓得童仆直接叫出了声。
“抱歉吓到你了，这边不用你收拾。”宴南絮收下带血的方帕，歉声道。
“你先下去。”
童仆也意识到自己失态，领命退下。
“世子殿下……”曹煜石本想说身体方面的状况，可说的再多有些东西都是无力回天，于是便转了话题问道：“世子殿下在写什么？”
“哦，这个啊，来，曹大人也看看。”
曹煜石依言走近了些，看清那纸上似乎写了一句诗。
“帝城花笑长斋客，三十年来负早春。曹大人认为写的如何？”
“这……这字体非为常见的行书或者正楷，是何种字体？”
“此为隶书，曹大人可能没有见过，不过无所谓，告诉我你认为如何便可。”
这个时空是古代架空，书法只有行书和正楷，没有历史书法的演变，宴南絮写的是隶书，字体不同，书写轨迹亦不同。
“这种字体十分端庄典雅，古朴大气，我竟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实在惭愧！”
宴南絮笑了笑，放下笔，忽然又问道：“那这种书法字画如果出现在市面上，曹大人可愿购买？”
“定然！”曹煜石不假思索道：“这字体简直自成一派，典雅庄重恍惚前朝青铜，而且世子殿下你笔力本就不俗，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啊。”
“那就好，”宴南絮垂眸看着那纸张，轻声道：“这字体是前人书法结晶，我此次贸然借用，来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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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古代（二十一）木心公子
薛贾贵作为一个很早便明面上与宴津合作的人，宴南絮曾派人去专门调查过他。
调查出的结果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薛贾贵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商人，重利轻义，同宴津合作大概是因为不满意自己作为商人政治地位底下而采取的策略。
不过同时也调查出一些特别的小地方──薛贾贵有点附庸风雅的爱好，他喜欢收集名人字画，并且在这上面花钱毫不吝啬，只要是他看上的字画，花多少都愿意。
所以宴南絮这隶书就是为了引薛贾贵上钩。
宴泽他们一行人在曹煜石这边筹备了几日便按计划前往北方边疆。
而宴南絮这几日一直在撰写字帖，字体全部用的是隶书，内容则多是自创的描写秀丽河山闲情逸致的文章，也有一些是直接抄写的前朝古书。最后挑选出来最满意的几篇，交与曹煜石。
曹煜石在京城为官半生，由于性格原因不常与同期官员来往，所以他的朋友里反倒是有不少文人骚客，那些文人不关心政党，只醉心风月，相处起来很放心。
字帖暗中送给了曹煜石几个信得过的朋友，也没提太多，只是说自己偶然寻到一人，他的字画别具一格，自成一派，实属难得，自己不愿明珠蒙尘，便带了一些到京城来，希望能让世人知晓。
那几个朋友看完字帖大呼“神迹”，称其为“肃穆青铜，玲珑古玉”，几人在文人界也算小有名气，特地为此开展了一场宴会，誓要此书法大放光彩！
在这个世界中从未有人见过隶书，但事实证明就算历史轨迹不同，人的审美是相同的，那书法中独特的美学叫所有人叹为观止。
精妙绝伦又闻所未闻的书法再加上名家的推崇，京城内文人墨客争相追捧。
宴南絮在字帖最后的署名皆是“木心”，字帖出名的同时无数人也开始求问这位木心公子是何许人也，然而皆是无功而返。
这木心公子十分神秘，据说除了明月楼的陆先生无人知其行踪，更没人见过其真人。
要知道，文人墨客最爱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了，一时间有人说那木心公子是遥远国度的游人，隶书便是他国家的书法，有人说木心公子是隐世之族的后裔，更有甚者说他是天上仙人，奉旨入世传授人间此种书法……
总而言之，这神秘色彩更是让字帖变得异常珍贵，再加上数量有限，无人教学他人临摹起来又不得章法，木心公子的字帖变得有价无市，京城文人皆以观摩隶书为荣。
京城文人界闹出这么大动静，宴津对这些没兴致自然不会管，而薛贾贵则是像闻着腥味的猫一样开始疯狂求取木心公子的作品。
奈何一般文人墨客，对于商人这种身上铜钱味重的人都不太待见，字帖本来就少，拥有字帖的那几个又都不是什么缺钱的主，薛贾贵那是四处碰壁，恨不得去拜托宴津给他抢一副来。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薛贾贵当机立断对其中一个拥有字帖的人放出狠话：“价钱随先生出，但先生若是再推辞，就别怪我去请示当今圣上了！”
皇上的名头很明显唬住那人了，但他似乎还是不太愿意，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提议道：“薛员外如果真这么说的话……何必不直接去找明月楼的陆先生？让他为您牵线搭桥认识一下木心公子，那样的话这字帖您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这一番话瞬间点醒了薛贾贵，确实啊，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著作者呢？
于是薛贾贵随即找上了明月楼的陆先生，倒也不含糊，直接搬出宴津来压人，陆先生为难的推脱了几下，但见薛贾贵态度强硬，实在没办法，答应了会安排其与木心公子会面，只是时间地点都由他们来定。
薛贾贵没意见，只让尽快。
陆先生办事确实迅速，第二日便上门表示木心公子答应了会面，地点就在明月楼。
薛贾贵不疑有他，立即启程到了明月楼，有侍从领着他到了雅阁。
阁内燃着熏香，十分温暖，中间的帘幕被放下，薛贾贵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坐在其中。
薛贾贵深知文人的脾气，暂时不想表现的太偏激，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薛某烦扰公子了，只是实在倾心于公子的字画，特此求见。”
帘幕内的人没有回话，薛贾贵只能看见他的身影动了动，然后身边的侍从便拿着一块布帛从帘幕内走出，交与薛贾贵。
那布帛上用隶书写着回答：“薛员外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不知员外具体有什么事情？”
燃文
薛贾贵拿着布帛心中一阵狂喜──老实说进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那帘幕内到底是不是真的木心公子，如今看这优美的隶书，那绝对是真的了！至于为什么木心公子不开口说话他一点儿不在意，保不齐是什么文人的怪癖呢？
“确实有事相邀，我希望能求取公子的作品！”薛贾贵兴奋道。
帘幕后的人又写了布帛送过来，“薛员外想用什么来换取呢？”
提条件了就意味着有希望，薛贾贵立即道：“任何东西，只要钱可以买到的，我定能够送到公子手上！”
布帛再次送出，“那我也不麻烦薛员外了，员外直接用钱来换吧。”
没想到如此顺利！对薛贾贵来说钱是最好找的东西了。
“可以！那么公子开价吧。”
“不急，先告诉我员外想写什么作品吧。”
薛贾贵本想直接说都可以，但转念一想，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何不多提点要求，“我看公子文采也极佳，不知可否为我薛家写一篇千字赞文？”
士农工商，自古商人政治地位底下，青史留名的亦是少之又少，哪怕身前富甲天下都抵不过文人一句诗流传千古，所以薛贾贵拼命收集字画，然后在上面盖章留名，为的就是于历史中留下痕迹，如今若有木心公子为他专门撰文写字，他是否就可以随着作品流芳千古了？
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薛贾贵绝对不会放过的！
“好。”木心公子答应的很爽快。
“那公子赶紧开价吧。”薛贾贵迫不及待道，生怕那人突然反悔。
帘幕内的人影又动了动，不一会儿侍从拿着布帛出来，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一字千金”。
第九十四章 古代（二十二）男儿何不带吴钩
一字千金。
这个数目哪怕对于薛贾贵来说都是巨大的，若换在从前他恐怕多少要再想想，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因为现在地位升高有了底气，也有可能是实在想抓住这个机会，他头脑一热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交易达成，木心公子表示自己将在半个月内完成赞文，期间薛贾贵每天都可以来查看进度，直至完成。
薛贾贵十分满意这安排，兴致冲冲的离开筹备钱款了。
见人已经离开，宴南絮吩咐侍从先去把熏香灭掉，开窗散味。
曹煜石从后面走出来，疑惑道：“世子殿下，薛贾贵富甲一方，这钱未必不能拿出来吧？”
“他当然能拿的出来。不过这不是一个小数，商人重利，一下子损失这么一大笔他必然会想方设法尽快补回来才有安全感。”
宴南絮将宣纸平铺在桌面上，边磨墨边道：“薛贾贵的经商范围挺广，但大多数都不是可以短期内拿到巨额回报的，所以如果他想快速填补这个窟窿，基本只有一个方法。”
曹煜石恍然大悟，“所以世子你料定他会从食盐上补回空缺？”
“自古私盐为国之禁忌，一来是因为食盐是生活必需品，从百姓日常生活到部队行军打仗都不可缺少。”
“二来就是因为盐税的巨大收益，本朝农民众多，一些日常食物用品他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但唯独食盐他们必须去买。”
“薛贾贵已经尝到了贩卖食盐的甜头，自然会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世子说的有理，不过单纯提高一点盐价应该还不至于让宴津立即和薛贾贵反目吧。”曹煜石追问。
宴南絮轻笑了笑，抬眼道：“只是提高盐价当然不至于，但就要看看他在什么节骨眼儿上干这事了，宴津可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
曹煜石心中一动，试探性问道：“所以这接下来的半个月是会发生什么吗？”
宴南絮垂眸继续撰写赞文，缓声提醒道：“三皇子一行，明天大概就能抵达边疆了……”
边境十六城目前已经规划为外族的地盘，以关口为界，南边是本朝中原，北边是外族领地，两方虽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其实都有士兵驻守防卫，谨防偷袭。
宴泽到达边境时并不只带着侍从，还有他的私兵。
看着边境荒凉之景，宴泽回忆起当夜与宴南絮的对话──
“我知三殿下你在外有不少私兵，武器装备皆齐全，只是尚不足与把控大局的宴津抗衡。我需要三殿下你带着一支小队去一趟边境，小队伪装成正规军的模样，假装在边境十六城周围探查，不必要真的做什么，只要确保让外族守卫看见便可。”
宴泽微微皱眉道：“你之前果然有调查我。”不然如何得知自己在外有私兵，还如此清楚数量。
对此宴南絮没有否认，接着道：“三殿下你的私兵装备皆是按本朝正规军安排的，想必伪装起来会很容易。外族一直觊觎中原沃土，此时不过缺少一个由头，而你们便是去当这个由头，其他的不用管，我们做‘渔翁’便可。”
宴泽似乎还是有点顾虑，“宴津真的能赢吗？如果外族……”
“他必须赢。”宴南絮笃定道：“宴津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如果北方边境关口被破，再想把外族赶出去可就难了，他自己的皇位也难保，所以他会拼尽全力的赢，动用一切他目前可以调动的兵力，待到胜利之时，自然也是彼竭我盈的时候。”
这计划周到，宴泽没有理由不接受。
宴泽带人马来边境是为了消磨宴津的“兵力”，而宴南絮于京城则暗中斩断宴津的“财力”。
自古成事之人无外乎集结“兵力”与“财力”两点，宴南絮那一番谋略不仅同时进行，见效极快，甚至几乎不用耗费他们这一边的一兵一卒，实在是……精妙的很……
想到这儿宴泽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沈林夕见自家殿下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询问怎么了。
宴泽倒也洒脱，直言不讳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还好宴南絮不会活的太久。”
“殿下何出此言？”
“他太懂得利用形势了，如果他没有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恐怕日后我也会忌惮于他。”
自古功高震主，慧极必伤。
这几日薛贾贵几乎每天都会去明月楼，不管多忙都会去一趟，为的就是每时每刻看木心公子赞文的进度。
若是得空薛贾贵还会在雅阁内坐一会儿再走，雅阁内每日的熏香皆不同，有时木心公子的侍从还会给他斟一杯茶，名家的东西自然是风雅的，薛贾贵都会很乐意的喝完。
“赞文应该还有三天便可完成，薛员外不必担心。”
薛贾贵看完布帛上内容后立即道：“不担心，公子的文章精彩绝伦，我每次读都心潮汹涌，您放心，钱已经全部交给明月楼的陆先生了，公子安心写文即可。”
今日薛贾贵又喝完一杯茶，然后乐呵呵的离开了。
宴南絮看了看正在磨墨的侍童，提醒他别忘了加东西，侍童领命，立即又捏了一点粉末加入墨水中……
而在第二天，边境向京城传来急报，外族忽然联系守卫官兵，说前几日有本朝的士兵在十六城外行踪诡异，还打伤了外族的一个巡逻小队。
守卫们表示根本没有派出士兵接近十六城，但外族一口咬定是他们伤的人，要求他们打开关口让外族去寻找凶手，否则便直接开战！
宴津被气得不行，如果说外族前面几句话还有点可信度的话，后面那几句就真的是一派胡言！还让他们打开关口？打开关口那些人能直接打到京城来！
宴津不是打不过那些外族，从外族愿意与宴津合作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但宴津不想这么快和外族撕破脸，毕竟他刚刚登上位，根基尚浅，兵力禁不起那样损耗。
于是宴津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先让边境守卫尝试与外族沟通周旋。
奈何外族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一见宴津这边态度委婉，以为是怕了自己，更加猖狂起来，在边境各种骚扰，甚至扬言要集结部队准备攻城掠地！
边境那边动静大了，京城内的人也得知了动向，本朝人与外族积怨已久，见其如此猖狂，一时间有了不少愤愤不平的声音，只是碍于如今皇上和外族的态度微妙，不敢闹的太狠。
恰好此时，木心公子又写的一副字帖公开展览，上面只有一句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本次字体依旧是隶书，只是比原来的飘逸一点，端庄的隶书之中又融合了行书的恣意，更显性情，再加上这句诗豪气万丈，有战场金戈之意，且似乎刚好映照了此时边疆形势，人们心中的斗志被激发，空前绝后。
不消几日连街边孩童都会吟诵这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舆论瞬间倾倒，上至世家子弟下至平民百姓，大家的呼声皆是必须与外族一战，绝对不能再容忍！
宴津眼看着边疆外族那边压不住，京城百姓呼声又日渐高涨，要知道他自己上位时最叫人诟病的就是与外族合作献出边境十六城，如今外族来犯，宴津还真不敢袖手旁观。
是不敢，亦是不能！
由此宴津下定决心正式筹备边疆战事。
论起打仗那必然要消耗大量的钱财，宴津想让人去请薛贾贵入宫商议，谁知第一次去请竟然没请得来，说他这几天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宴津气急，让人再去请，表示这次就是用强的也要把人带来。
中途兵部把预算的军饷明细送给宴津过目，宴津一看那巨额数字眉头紧锁，下意识以为兵部算错了，再往后时看见那昂贵的食盐价格，气的直接把手中的册子狠狠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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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薛贾贵要造反吗？！食盐的价格比以前的官盐几乎贵了一倍，在这个时间他找死吗？！！
第九十五章 古代（二十三）兔死狗烹
宴南絮正处理着手中的熏香，屋子里的窗户全部打开，任由微风卷走香气。
“世子殿下，还是不要吹太久风吧，你先到另外的屋子去，这里我来。”曹煜石担忧道。
“无事，反正是透气而已。”
宴南絮处理好熏香的残渣，交与侍从，嘱咐其连着茶叶和粉末一起销毁掉。
“世子殿下，这样做真的稳妥吗？”
宴南絮理了理衣服，缓声道：“宴津是个多疑偏激的人，他几乎不信任任何人，这贩卖食盐的大权于他人看来或许是天大的赏赐，但说到底，其实是个催命符罢了，盐税关系国家命脉，宴津不傻。”
“只是宴津暂时不想动薛贾贵，他羽翼未丰，不想再落人口舌，我们只是强行让他提前计划而已……人是会冲动的，情绪这个东西说不准，若能善加利用，会达到最佳效果……”
宴南絮在熏香、草药和墨水中皆放入了激发心绪、振奋精神的草药，那些草药本身是挺寻常的，大多用来补血益气，但同样这些药物一起使用极容易引起人的过度兴奋。
薛贾贵这半个月几乎天天来此，熏香闻了很久，茶也喝了不少，最后把赞文拿回去又要仔细观摩……
熏香入肺，茶水入胃，再由赞文的内容与墨水引导……
这些皆是情绪的催化剂，催化到最后，等一个爆发点。
宴津这边一直到天黑才等到侍卫把薛贾贵带到了宫里来。
宴津强忍怒气，沉声道：“你这几天在做什么？盐价是怎么回事！”
其实薛贾贵其人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权贵，他生在富商之家，自小家中的教育便是“民不与官斗”，尤其是他们这些商人，惹谁都行，但千万不能去惹权贵。
由此薛贾贵从心底其实是惧怕官权的，皇权更甚，但惧怕的同时他又极度渴望权利，所以当初果断的与宴津合作追求政治地位。
宴津知道他这心理，当初也是感觉他好拿捏才放心合作，本以为今天骂的几句便也就行了，谁知今日的薛贾贵一点儿都没怕宴津，反倒是高声道：“食盐既然归我管了，那价钱自然是我定了。”
这回答让宴津愣住，眉头紧锁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价钱反正是我定。”
薛贾贵感觉自己此刻无比的兴奋，认真读完木心公子的赞文，赞文中写他们薛家傲气风骨，陈词慷慨，抑扬顿挫。他越读心中越激昂，最后甚至有了一种错觉──赞文中写的就是他自己，就是真实的自己，他就该是这样的性格！
不畏权贵，行不苟合！
然后现在看见宴津，薛贾贵发现自己也不怕他了，他骨子里对于权贵的惧怕消散了！薛贾贵心中狂喜，丝毫不感觉自己有任何的问题。
薛贾贵这反常举动搞的宴津有点不知所措，但边境战事紧急，他咬牙切齿道：“我先不管你别的，现在边疆急报，你先给我筹备好军饷。”
宴津现在是事情忙不过来，暂时不想动他，可薛贾贵认为是自己的强势态度让宴津退却了，他此刻心血翻涌，感觉已经无人可挡，朗声道：“这自古也断没有君主白拿臣子东西的吧，皇上要也行，下道圣旨算赊账就可。”
“还赊账？！前段日子贩卖食盐你赚了多少你自己心底有数吧！”
盐税本来就是国家一大经济来源，之前让给了薛贾贵，国库算是损失了一大笔，现在薛贾贵还整这一出，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赚了多少那也是我赚的，皇上未免太不讲理了。”
宴津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薛贾贵，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对付你？你别忘了如今你的地位是谁给的！”
“对，在下也要提醒一下皇上，”薛贾贵的大脑此刻莫名有点混沌，几乎是不假思索道：“皇上别忘了你如今的位置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我愿意帮你，你怎么可以敌得过你那个三哥！”
薛贾贵面色潮红，喊出这句话时心脏跳的异常的快，快到他自己都没办法思考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这话刚落音，宴津的面容沉静下来，眼神也不想方才那般怒火中烧，而是冷，冷得死寂。
奈何薛贾贵现在视物都不太清楚，他的心脏有点超负荷，脑袋昏昏沉沉的。
忽然，宴津笑出了声，他一个人的笑声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诡异非常，他边笑边道：“对，你说的太对了，要不是我许诺给你那么多东西，薛员外怎么会看上我呢？我三哥比我厉害，大家都知道，薛员外你也知道，所以……”
宴津猛然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剑，直接狠狠插入薛贾贵的胸口！
“我成全你，你去追随我三哥吧，放心，总有一天我也送他下去，劳烦你先行下去等他！”
薛贾贵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人，费力的张开口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就是大量的鲜血涌出，完全堵塞住了他的喉咙，他只能“呜呜”两声。
宴津毫不留情，手中用力，剑又深了几寸，然后瞬间抽出，一脚踢开薛贾贵的身体！
血液浸染石板，大殿中多出一具尸体。
宴津嫌弃一般扔掉佩剑，转身下旨道：“薛贾贵意图勾结乱党，以下犯上，现今就地处决，夷灭三族，家产充公！”
宫人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立即领命处理。
一夜之间，曾经富甲一方、圣宠无加的薛家，彻底消失。
明月楼雅阁内，侍从正在井然有序的收拾物品，准备着离开。
宴南絮看完手上的信件后，便将其放到烛火上引燃销毁。
“世子殿下，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三皇子他们已经开始返程了，我们越早走越好，不能耽误。”
曹煜石点头应下，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世子殿下想杀薛贾贵，由此断了宴津的财力支撑，可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办法？”
薛贾贵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成功的商人，他一死宴津势必少了个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但何必用这种办法呢？直接给薛贾贵下****不就可以了，何必用那种药物来赌宴津会冲动杀人？
“因为此行的目的，其实不是让薛贾贵死，而是让薛贾贵死在宴津手上。”
由宴津亲手杀了他，这才是重点。
曹煜石不解，“什么意思？”
“薛贾贵算是宴津的早期支持者，朝中人皆知道他跟着宴津劳苦功高，如今宴津却因为钱财而直接将他杀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刚上位的君主干出这种事，最叫臣子害怕。”
“所以，世子你是想让宴津由此失去人心？”
以最小的付出，迅速瓦解君臣之间的信任。
“宴津是新王，连登基大典都还没办成，朝中人心动荡，最易趁虚而入，不过，”宴南絮严肃提醒道：“宴津随时可能会反应过来薛贾贵的异常情况，我们必须快些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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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古代（二十四）失算
宴津手底下的人行动都异常迅速，从薛贾贵死到薛家几十口人被押入大牢，全程不超过几个时辰。
薛家当时在宴津夺权皇位成功后便举家搬入了京城，如今抄家倒是方便的很。
石板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刷干净，宴津坐在大殿之上，手抵着额头，正在沉思着什么。
自己不该这么早杀薛贾贵的，宴津其实知道，只是方才他多少有点冲动了，他不喜欢有人忤逆，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地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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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回想起来，薛贾贵的状态实在不太正常，以宴津对他的了解，薛贾贵该没那么大胆子才对。
“薛贾贵最近有什么反常举动吗？”宴津侧目问旁边的近卫。
京城目前几乎所有官员皆在宴津的监视之下，本意是防着与三皇子勾结的，薛贾贵自然也在其中。
近卫如实禀告，“回皇上，没什么特别反常的，只是近半个月经常去明月楼，估计是做什么生意。”
薛贾贵是商人，去明月楼谈生意算不上什么异常举动。
宴津微微皱眉，没再追问。
只是一旁的一个少监忽然提了一句：“听说薛员外最近专门去找了木心公子，还请他撰写字帖来着。”
这少监是随着正监来的副手，恰好是个喜爱书法字画的，自然知道如今满富盛名的木心公子。
这番话那少监说的无意，倒是把带他来的正监吓得不轻，赶忙拉着人一齐跪下，请罪道：“皇上赎罪！是卑职管教不当，冲撞了皇上！”
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而且宴津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此刻他问谁就谁去答，哪能去插话啊！这少监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就这么自顾自的说起来，不要脑袋了啊？！
少监此举虽冒犯，但似乎有了重要信息，宴津看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人，沉声问道：“你继续说，什么木心公子？”
少监不敢怠慢，立即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宴津。
宴津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击打着桌面，声音不高，却听得所有人胆战心惊……
最后，宴津停下动作，果断下旨：“自明日起京城城门半开放，所有出入人员接受严格排查，然后派人给我暗中搜捕这个木心公子，必须要活的！”
侍从领命，立即准备去办，但宴津又喊住人，吩咐道：“去找找那个木心公子写给薛贾贵的字帖，找到后直接送过来。”
宴南絮这边已经收拾完毕离开了明月楼，不过京城一入夜便实行宵禁，今夜他们是走不了了，只能在京城的一间客栈暂时过夜。
第二日清晨，出去查探的侍从来报，城门再次被封闭，出入皆要接受严格排查，说是要搜查乱党。
这个结果宴南絮倒不算特别意外，宴津的警惕性很强，本来想试试能不能趁他没反应过来尽快出去的，如今看来还是不能低估了他。
不过宴南絮也有对策。
按计划所有人分成三队，其中一队是三个比较健壮的侍从，而曹煜石与宴南絮各带着一个童仆组成两队。
东西基本不要带了，就地销毁，一切从简。
侍从高价买来了三匹性子比较烈的马，准备好马车暂时停在城门附近。
接下来是等，等一个时机。
京城城门很大，纵然来往人群络绎不绝但依旧可以排查的井然有序，可有一个时候除外──
军队出入之时。
边疆战事将起，宴津必然要调动大量兵力，他目前根基尚浅，能调动的有限，在京城的军队实力上佳，是上上之选，他必须调一部分前往边境。
军队出入之时不可能让百姓全部闭门不出，因此这个时候城门很容易堵塞，军民交汇，管理起来多有不便。
宴南絮便是找准了这个时机，而且他知道，战事紧急，京城部队离开绝对就是这几天的事。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果然封闭城门的第二日，军队便列队离开京城，看热闹的人加上本身来往的人群，整个城门附近显得十分拥挤。
宴南絮穿着披风带着兜帽，尽量遮掩住面容，和童仆站在角落安静的等待着，京城各地游人众多，他们这打扮倒也不足为奇。
曹煜石与他分头行动，出来之前曹煜石还有点担心，表示希望跟着宴南絮，不过如此反而目标太大，被宴南絮否决了。
另外一队的三个侍从将马车牵到离城门一条街远的地方，然后便离开。人流众多，马儿已经开始有点躁动不安。
忽然，从一旁茶楼中飞出两个大锣狠狠的砸到地面上，巨大的声响瞬间让所有人吓了一跳，马儿更是被惊吓到，瞬间嘶鸣起来，凭本能的朝前冲去！
这三匹马都拉着车，其实车厢已经大大降低了马匹的速度，但同样也让马匹横冲直撞的波及范围更大了，一时间整条街上鸡飞狗跳的，行人东躲西藏，一片混乱！
三辆马车直直的冲向城门口，越到城门人群越拥挤，这三匹马是人驯养的，知道下意识的躲人，但人群实在太多，躲了左边右边又来。
马儿嘶鸣着跳起来，人们见了只觉得是烈马发狂了，一个劲的要跑远，奈何城门街道附近又是军队又是人群的实在无处可逃了，众人只能一拥而上的往城外跑去！
嘈杂的马蹄声、马匹的嘶鸣声、人们的喊叫声全部混到一块儿，杂乱不堪！
无数人涌出城门，守卫喊都喊不住，三辆马车甚至把军队都有点冲散了，根本拦不住人。
就是现在──
宴南絮和童仆立即从暗处走出，悄无声息的融入大集体，跟着人流出城。
宴南絮没有办法跑太快，但好在童仆扶着他能勉强跟上人流，眼看着城门出口就在前方，忽然间，一支利箭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射而出，斜斜的扎入宴南絮脚边的地面！
异变突起，童仆被吓得叫了一声，宴南絮下意识侧目看去，只见远处一人坐在马背上，还保存刚刚射箭的姿势，正阴冷冷的看过来……
说实话距离有点远，没办法看清面容，但那人装束实在太好认了──是宴津。
宴南絮没想到会看见他！
没道理宴津会亲自来城门巡查啊，而这场骚乱不过刚刚开始，就算是有人第一时间就去宫中通报，宴津也断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啊！
还有最重要一点──如此混乱的人群，宴津又是如何这么快发现自己的？！
宴津冷眼看着混乱的人群，挥挥手只对身后的侍卫下达了一个命令：“抓住那人。”
十几名侍卫立即领命，直接骑马冲入人流之中，飞快的朝宴南絮跑来。
城门出口近在眼前，但宴南絮这个目标已经被盯上，他就是跑出门都逃不掉的，而且本身他也没法跑得太快。
于是当机立断，宴南絮放弃出城，推开童仆让他独自跑出去，自己则换了个方向朝城门西边的住宅区跑去。
那些人的主要目标是自己，童仆身形瘦小，跑的又快，很容易混入人群，不跟着宴南絮反而能脱险。
城门西边的屋子十分密集，几乎成了一道墙，不过隐蔽处有一条狭窄的小巷，只能一人侧身才可通过，宴南絮迅速通过小巷，追赶的侍卫被拦在外面。
侍卫愣了一下，刚想下马去追，但宴津赶到这边阻止了他们，看了一下位置，调转马头飞奔进入了另外一条街道──
这京城的地图宴津早就熟记于心了，那条巷子通向什么地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人跑不掉的！
第九十七章 古代（二十五）相鼠
宴津看了那篇所谓木心公子写的赞文，文章遣词造句确实精妙，字体亦是稀奇，之前闻所未闻。
看到最后的署名，宴津用手摸了一下，大概是最近天气有点潮湿，他手上沾到了一点墨迹。
宴津若有所感的将墨迹凑近闻了闻，微微皱眉道：“这墨水，是不是有股奇怪的味道？”
旁边侍从低头回道：“可能是有放香料什么的。”
文人风雅，往墨水里放香料甚至胭脂都是常有的情况，不足为奇。
“木心……”宴津默念这个名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去暗中搜查明月楼的人也回来了，表示那边的人说木心公子已经走了，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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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那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回皇上，属下特地去那个雅阁查看了，确实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这话一出，宴津的眉头皱得更深，确认道：“干干净净？”
“对。”
“走，”宴津忽然站起身，吩咐道：“备马，今日我亲自去城门。”
事实证明宴津来的也真是巧，刚到城门附近就恰好赶上了街上大乱，民众一拥而上的冲出城门。
“皇上，这里危险，你不如先回宫，我们留下来处理。”人流太大，近卫担心误伤了宴津，提议道。
然而宴津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静静看着混乱的人群，目光渐沉……
忽然他向侍从要来弓箭，拉弓、上弦……飞箭瞬发，准确无误的朝宴津认准的方向射去！
宴津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只是在人海之中他下意识的莫名锁定了这个目标，像是一种直觉，而且宴津知道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
反正另可杀错不能放过，宴津立即命令侍卫去抓人，那人的反应同时也坐实了直觉的正确性，只是距离太远人流混乱，那人又带着宽大的兜帽，宴津一直无法确认其身份……
不过，宴津心中已经有了猜想……这次，绝对不会让他再跑掉！
宴南絮穿过小巷之后立即脱了斗篷扔掉，那些人已经认准了目标，穿着这斗篷反而会容易暴露。
巷子这边全是老房子，里面要么里面没人，要么住着的是些老人，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就呆在家中，所以整个区域哪怕是白日都显得很清冷。
躲在这边屋子里是绝对不明智的，等宴津带人过来一封锁就是瓮中捉鳖，而北边是城墙，是条死路，宴南絮只能往南边跑，希望赶在宴津之前离开这片区域。
可宴南絮刚往南边跑了一段路，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没想到宴津速度这么快！
这边巷子不大，马匹不能入内，所有侍卫统一下马，一部分守在各个巷子口，另外一部分则跟着宴津进入巷子追捕。
宴南絮听见脚步声，心思百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找一间屋子先避一避。
这边的屋子大都上锁，宴南絮不敢敲门，只好尝试一个个推门，万幸真的有一家的门没有上锁，推开之后入眼的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的主屋就锁的严严实实了。
不过现在宴南絮也管不了那么多，迅速进入院子将门掩上，这里面没什么能躲藏的地方，只有一处草堆，宴南絮别无他法只能暂时躲到草堆后面。
异变太多，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想出对策，此刻宴南絮心中止不住的开始紧张，尽管他已经极力压制住情绪，但有些时候还是无法自主控制。
身体里的毒素随情绪翻涌而显露出来，宴南絮感觉胸口钝痛，止不住的想咳嗽，但这时他又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想必宴津的人已经搜寻到附近了，自己是绝对不能出声的。
宴南絮拼命捂住嘴，胸口的疼痛越发明显，他只能缓缓坐下把自己缩成一团，死死压住喘息声。
宴津的人似乎就停在了附近，可能在等待着下一步指令，这里屋子布局杂乱，一时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搜起。
宴南絮紧闭双眼，尽力忽视身体的疼痛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交谈声，宴南絮没办法听清，紧接着下一刻，这间院子的门忽然被人踢开，外人闯入的声音异常刺耳！
真的是要命的！怎么就刚好从这一间屋子开始？！
宴南絮的呼吸重了一点，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嘴角有血液缓缓溢出，他不怕死，只是他和宴泽的下一步计划……
踏入院子内的脚步声就像踏在宴南絮心上，一步一步，慢慢宣布着死亡逼近……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着：“抓到了！”
门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另外一边，包括宴津。
宴津看着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人到这边来，那人身上穿的就是刚刚看见的斗篷。
侍卫将人押着跪到宴津面前，宴津给了一个眼神示意侍从把这人的兜帽摘下──
“是你？”
看着面前还算熟悉的面孔，宴津微微皱眉。
这人是曹煜石。
如果说是曹煜石干的这些事，那么宴津倒也不会太意外，只是可能与他一开始的猜想相违背。
“看来，七皇子是没想到还能看见老臣我？”
曹煜石的语气十分不屑，宴津也知道他的脾气，不愿废话，直接问道：“你就是木心公子？”
“我说‘不是’七皇子信吗？”
宴津笑了一声，“你说‘是’我也未必信。”
“那你还问了做什么？”
“嗯，说的对，”宴津点点头似乎认同曹煜石的说法，然后对一旁的侍从道：“把笔和纸给他。”
宴津知道木心公子那一手隶书的奇特，用此来验证是最好的办法。
曹煜石看着面前的纸笔，又抬眼看了看宴津，神情止不住的有点疑惑──没有墨水如何写？
宴津笑着道：“曹大人是不是嫌弃没有墨水？”紧接着，宴津一个眼色，一旁的侍卫立即抽刀砍向曹煜石！
肩上的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曹煜石忍不住的嘶吼了一声，脸色煞白！
伤口不伤及要害，只是比较深，血液瞬间浸透肩上的布料，滴答滴答流了下来……
“你看，‘墨水’这不就来了吗？曹大人赶紧写吧，没事，这字是红的还是黑的没人在意。”
曹煜石咬紧牙关，费力的又跪直了身体，回复道：“七皇子说的是，碧血丹青嘛，也是一美谈。”
随后曹煜石吃力的用右手提起毛笔，以鲜血润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起了字。
宴南絮教过曹煜石隶书，不过没有教多少，只是上次恰好空闲之时写与他看的。
那时候宴南絮还在帮薛贾贵写赞文，曹煜石看那文章多少有点不平，他感觉文章虽然写的好，但薛贾贵那家伙根本不配这些赞誉，该给他写个檄文才对。
曹煜石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不过宴南絮看他确实气不过的样子，便专门当着他的面写了一篇诗经中的《相鼠》，这篇骂的够狠也有趣，那时权当是玩笑的，而且宴南絮并没有写完，曹煜石按理说也没有学完。
宴津看着眼前的人不慌不忙的写下字句，一开始还好，等到字数越来越多时他颜色也越来越难看──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曹煜石故意写这诗，摆明了就是在骂宴津，甚至他还边写边念了出来，看着宴津越发难看的脸色，丝毫不害怕，接着冷笑一声，把最后一句念出来：“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说着曹煜石正准备动笔，宴津突然一脚踹到他受伤的肩上，直接踢翻了曹煜石！
“好了，不用写了，曹大人实在是写的好啊，太好了，这动笔一气呵成，气势恢宏啊！你也当是那位木心公子了！把他带走，回宫！”
宴津气得不行，满心皆是要怎么收拾这个人，将地上的纸踩烂踢到一边，随即回宫。
其实这些字不过是曹煜石极力模仿写出来的，宴南絮当初没有写最后一句，但凡再多往后写几个字，曹煜石可能都会暴露。
然而宴津没有忍的住，曹煜石赌赢了。
第九十八章 古代（二十六）选择
宴南絮一直躲在草堆的后面。
他听见了曹煜石与宴津的对话，听见了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亦听见了宴津言辞中的狠戾……
曹煜石会死，宴津不会放他活路的，但宴南絮没有动作、没有出声，直到那些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宴南絮似乎表现的很冷静，他沉默的等待着四周安全下来，然后费力的站起身，胸口的疼痛感依旧强烈，他只能尽力平缓呼吸，扶着墙缓缓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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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刚走了几步，宴南絮的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最后终于忍不住，所有被压抑的情绪翻涌而出，宴南絮跪倒在地上，拼命咳嗽起来！
他想救曹煜石，他真的想救曹煜石！但是不行，从曹煜石主动被宴津他们发现开始就没有办法了！
宴南絮知道就算站出来自首宴津也不会放过曹煜石的，就像他不放过自己弟弟一样……没有意义，暴露的话就是两个人都死！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宴南絮感觉胸口疼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最后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血吐出来后胸口的疼痛减弱了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意识的昏沉，眼中周遭的事物都开始模糊。
但现在不能昏睡。宴津气急，带着人走的匆忙，待他回过神来很可能再派人来搜索此处，还有城门，城门此时监管最为松懈，这个时候走会是最佳时机……
宴南絮强打精神，勉力站起身，朝出口走去。
忽然有一阵细微轻巧的脚步声响起，宴南絮吓了一跳，还好那人很快出声喊道：“世子殿下。”
一个童仆跑到宴南絮跟前担忧的望向他，见他走起路来有些不稳，立即伸手去扶。
人走近了宴南絮才认出来，这是一开始计划中跟着曹煜石的童仆。
“世子殿下，那边守卫刚刚离开，暂时还没有填补上，我们快点离开吧。”
离开，对，无论如何要快点离开，去与三皇子汇合……要不然，要不然一切就白费了……
宴南絮此刻意识有点混沌，但完完全全认准了“离开”这个念头，全心全意朝这个念头前进，愣是凭这个本能忽视了身体的疼痛。
有了童仆的帮助，宴南絮走起来倒是方便了些，骚乱刚过的城门依旧十分拥挤，不小心刚刚被挤出去的人要回来，里面的一些人又要出去，更别提还有士兵列队而出。
城门看守的人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躲懒，私下商议放半个时辰直接让百姓出入，半个时辰之后再接着一个个检查，只要没人告上去，这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此举获得了所有守卫的一致认同，半个时辰，城门开放，自由出入。
童仆扶着宴南絮随着人群出城，他们这样子看着就像小孩拖着一个病秧子，病秧子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路人只觉得有点晦气，倒是没谁觉得奇怪。
战战兢兢的总算出了京城，童仆立刻领着宴南絮来到了之前就布置好的地点，那里停着一辆空马车，童仆扶着宴南絮上了马车，自己赶紧驾车飞驰而去。
马不停蹄赶了一下午，终于在日落之前他们赶到了与三皇子约定汇合的别院。
童仆看着来迎接的宴泽和沈林夕，不自觉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兴奋的去喊坐在马车里面的宴南絮：“世子殿下！我们到了！”
宴南絮似乎一直在闭目养神，听见这话后缓缓睁开眼睛，但眼神并无聚焦，脸色也苍白。然而童仆满心皆是庆幸自己回来了，没太注意这些，扶着宴南絮慢慢下了马车。
“哎？世子殿下怎么就你们两个？曹大人呢？”沈林夕扫了一眼没看见人，顺口问道。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沈林夕的话，童仆深深低下头不语，然而沈林夕察言观色能力不太行，还想接着追问，但被宴泽抢先拦下。
宴泽看着宴南絮微微皱眉，询问道：“世子，你还好吗？”
宴南絮恍惚这时才回了神，抬眼看向宴泽，缓缓道：“三殿下啊，看来已经离开京城了……”
话没说完，宴南絮闷哼一声，嘴边忽然溢出大量鲜血，身子也摇摇晃晃的要站不稳，旁边的童仆下意识要去扶他，可还没能碰到衣袖，眼前人不再是站不稳了，而是直接栽倒了下去，顷刻间不省人事！
童仆看着宴南絮身上的鲜血六神无主，宴泽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大夫，快去找大夫！”
有段时间宴南絮夜里总是多梦，梦到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场景或是熟悉的人，不过这一回昏迷他没有做梦，什么梦都没有。
就是感觉魂魄摆脱肉体虚无缥缈的游离了一会儿，然后又强制回到了现实。
入眼依旧是一片模糊，鼻间隐隐能闻到浓烈的药香。
宴南絮尝试动了动身体，一道声音立即从旁边传来：“世子醒了也不要乱动，多休养一会儿吧。”
“过多久了？”宴南絮的声音很虚弱，不过同样很平静。
“世子不必担心，才几个时辰罢了。”
宴泽知道宴南絮有中毒，不过具体是什么样的毒？有什么具体的后果？这些宴泽都不知道。
刚刚大夫前来为昏迷的宴南絮诊治，立即开了几副药方，并当场针灸治疗。
那大夫表示这毒世上罕见，毒性异常强大却又属于****，附着骨髓，一旦中毒之人心绪不宁便会带动毒性翻涌，侵蚀五脏六腑──实在是个折磨人又无解的毒药。
同时大夫说毒性应该是早早就被激发了，只是宴南絮一路上强行靠意志压制住爆发，这才撑到了回来，不然如果在路上就爆发了，恐怕送到这边来的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宴泽倒是没想到这毒有如此恐怖。
而此时中毒之人还在对自己谦声道：“实在是烦扰三殿下了。”
“不必，谈不上烦扰。”
一时无言。
忽然宴泽叹了口气，安慰道：“曹大人的事，我知道了，世子还请节哀顺变。”
宴南絮并没有立即回话，宴泽继续道：“既然是曹大人自己认准的事，那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后悔，比如……他当初连着几天给我吃闭门羹，之前我私下问他如果重来他会如何选择？曹大人不假思索的说还是会把我关外面……”
说到这儿宴泽倒是笑了起来，摇摇头道：“所以说，曹大人一身刚毅，他绝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
无论是断绝结党，在朝堂被孤立；还是救下宴南絮，或者是以命换命的掩护……
“……我知。”宴南絮的声音很轻，像是有点累了。
“那我便不打扰世子休息了，告辞。”
然而宴泽走到门口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转身问道：“世子，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还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自然。”宴南絮回复的很快。
宴泽知其决心，没再说什么，简短回了一句“好“，便离开了房间。
宴泽悄悄问过大夫，宴南絮这样的情况，到底还能撑多久？
涉及生死之事大夫不敢多言，眉头紧锁了半天，给出了一个结果──最多不超过一年。
一年，不过春夏秋冬，一次四季轮转罢了。
而且哪怕这个“一年”都是以接下来多加调养为基础的，如果再按照原计划进行……宴南絮怕是都没有一年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宴泽不感觉自己有能力劝阻宴南絮，何况，更没有理由去劝。
第九十九章 古代（二十七）拉拢
没过几日边疆战事正式开始。
宴津全心全意处理战局，他必须尽全力把损失降到最低，毕竟自己目前的兵力还禁不起太多消耗，谨慎多疑的性格让他时时刻刻都要把握着足够的资本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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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宴津就要尝试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出其不意，一举成功。
“宴津肯定会亲自去边疆指导战事，我们要抓住那几天的时间。”
宴泽稍有困惑，“世子如何笃定？”
“宴津曾与外族合作，外族内部的具体情况他绝对是最清楚的，倒也不是不能直接转述给领队将领，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宴津若在京城很难第一时间判断局势发号施令，所以他肯定不会放心的。战场，他必定亲自去。”
“那会是在具体什么时候？”
“不会太久，”宴南絮分析道：“宴津必然会把朝中打理妥当再离开，而且不会让任何其他人知道自己离京的消息，他会充分利用时间尽快完成战略布局。”
“战事初期是双方试探的阶段，宴津不会去，只有最激烈的爆发期他会亲自去，而后等大局基本定下，他就会立刻赶回来。这样算上车马的时间，十七、十八、十九，这三日将会是最安全的。”
宴泽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就这三日，人选方面世子可有看法？”
“宴津诛杀薛贾贵已经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事了，三殿下只需适当给那些人透露一点讯息就可以，沉不住气的自然会主动来找，这点不用担心。”
诛杀功臣又战事紧急，京城人心动摇，估计有不少都想给自己多条退路，宴泽作为三皇子，手上还拿着那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实在是那些人眼中很好的后路。
说到底，宴津靠兵变夺来的江山，手底下能放心用的人终究是少数，毕竟既然能背叛原来的皇帝，为什么不能再背叛宴津呢？
宴南絮与宴泽两人又确定了一下后续的计划进展，各方人员准备到位，就等十七日。
“三殿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宴泽临走前忽然被叫住，“世子请讲。”
宴南絮顿了一会儿，轻声道：“曹大人的尸身……希望三殿下帮我……”
“这点世子不用担心，”宴泽直接打断了他，“曹大人是忠义之士，自当有一个交代，我一直在派人打探，一有消息会立即告诉世子的。”
宴南絮垂眸，轻声道：“多谢。”
宴泽确实说到做到，在十七日之前便寻到了曹煜石的尸身。
近期战事繁忙，宴津几乎没什么空去管别的事，而且一个死人能得到多少关注度呢？随随便便在城外找一个地方丢掉就行了。
宴泽的人找到了那乱葬岗，小心将尸体暗中运了回来。
待到宴南絮收到通知赶到时，宴泽已经命令人封棺了。
宴泽看着赶来的人，斟酌了一下语气，委婉道：“逝者已逝，我们还是早日让曹大人入土为安吧。”
不是宴泽不想让宴南絮见最后一面，实在是……宴津那厮折磨人的手段多，曹煜石死状凄惨，宴南絮前几日身体内的毒素才稳定了下来，他实在不敢给人看这副场景。
宴南絮大概能猜到宴泽的意思，没有说什么，垂眸看着新封的棺材，无悲无喜的样子。
现在天气转暖，尸体放不了太长时间，断不可能把棺材运回曹煜石的家乡了，暂时只能在附近找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先行下葬。
起棺出殡之时，宴南絮忽然同宴泽道：“当初的夕照楼事件我查过了，是宴津的手笔，他联合薛贾贵替换支撑木，又特地诱引我弟弟前去，意欲嫁祸给曹大人，除掉朝上的政敌。”
这话宴泽听了略微有点疑惑：宴南絮为什么会查那件事？查到之后又为什么没有同皇上明说？
然而盖棺定论，曹煜石已过世，这些疑点宴泽不必要去追究，他听懂了宴南絮话中另外的意思，承诺道：“曹大人一生清廉，赤心报国，待推翻宴津，事成之日，我将为其正名，封为护国公。”
曹煜石救的是宴南絮，但也算间接救了宴泽他们，这个封号无可厚非。
“谢三殿下。”宴南絮深深行了一礼。
其实死后封号什么的也不过虚名，这个封号也不知是慰籍逝者还是慰籍生者……
曹煜石的丧礼办的十分简单，他结发之妻早亡，未曾续弦，亦未有子嗣，家乡只有几个远亲，无人可为其带孝，而且时间紧急，太多的事要完成，只能一切从简。
下葬的那天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宴南絮抬眼望天空，澄清湛蓝，很漂亮，叫人看了心旷神怡，只是鼻间泥土的腥味怎么都不散开……
行动的日子很快到来，按照推测宴津应该已经离开京城，宴泽派沈林夕易容进入京城内，暗中与之前选定好的几个人进行联系。
宴南絮知道宴津肯定有监视底下的大臣，所以沈林夕的任务只是悄悄向那些人透露了三皇子想要请见的意图，给他们留下会面地点与方式后，立即离开京城，绝不逗留。
宴南絮安排的很妥当，十七日沈林夕去京城传递见面的消息，十八日则是会面的日期，来的人按照指示，先去明月楼开一间雅阁用以摆脱监视，而后偷偷从后门离开。会面地点定在京城外的一间客栈，安全许多。
宴泽坐在客房中闭目养神，一旁的沈林夕看起来反而有点焦躁，闲不下来的走来走去。
刚至未时，房门便被敲响，一共三下，不急不缓──客人到了。
沈林夕上前打开房门，第一个来的竟然是林城，当时打开城门让宴津铁骑入京的羽林军统帅。
宴泽看见来人眸光阴沉了一瞬，不过立即又掩盖住，微笑道：“林将军。”
“三皇子好。”
一个是如今皇上的禁卫军统帅，一个是目前被通缉的乱党，竟然如此和谐的打着招呼，实在有点讽刺。
不过无非“来者是客”，来这儿的都是自愿，其中利弊关系想必也考虑清楚了。
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文官，他们看见对方后皆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互相打了声招呼。
待人来齐，那些人倒是不说话了，一帮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愿意开这个“谋逆”的头。
没人愿意开口那只好自己来了，宴泽笑了笑道：“此番求助，诸位大人能来，宴泽先在此谢过。”
“三皇子言重了。”
“宴津残忍弑杀，勾结异族，献二十六城，谋害忠良，枉杀功臣，天下得而诛之，我已决心与其一决生死，我知各位大人是不得已屈从宴津的，在此希望诸位相助，一同清除那皇室祸害。”
其中一个文臣犹豫了一下，担忧道：“三殿下真的准备现在与宴津决一死战吗？或许再韬光养髓一段时间比较好？”
“此番外族来犯，宴津疲于应付外族，最后他自己的兵力一定会大大损耗，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自然是最佳时机。”
“这……说的也没错……”
宴泽笑了笑，提醒道：“难道各位还愿意继续为宴津效力吗？他是如何对下属的你们大概最清楚，而且……宴津能给的，我也不是不能给，甚至双倍。”
这些人效力，不就图一个“利”字嘛，至于效忠的到底是哪一个人，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有几人开始蠢蠢欲动，利益大过了心中的害怕，正在他们准备顺着接下去时，一直沉默的林城忽然发话：“听闻三殿下拿走了传国玉玺？”
就是这个国之象征，让宴津这么久都无法举办登基大典，无法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对。”宴泽点点头。
“那三殿下可否现在拿出来给我们看一看？”
林城这请求可谓毫不客气，甚至有点无礼，然而宴泽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直接道：“可以。”
说着宴泽拍了拍手，有人从客房里边的屏风后走出，手中还抱着一个木盒。
待看到来人时，这边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
“诸位大人，下午好。”宴南絮抱着木盒，恭敬的朝那几人问好行礼。
第一百章 古代（二十八）赢家
宴津早就知道了马场的事故，不过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马场里的人全部凭空消失，包括宴南絮。
侍卫根据地上的拖痕判断，可能他们是遭遇了成群的猛兽袭击，猛兽把人都咬死后又把尸体拖走吃掉了。
算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不过宴津一直感觉宴南絮并没有死。
所以如今明面上通缉的名单中，一个是三皇子宴泽，另外一个就是宴南絮，而且宴津曾在朝堂直言，这两人如果遇见一定要活捉，他要亲自处理。
现在这一个小小的客房中，两个被朝廷重点抓捕的人员都在此处，难免让前来的几个大臣心中不安了。
然而来到这里毕竟是自己的选择，断没有反悔的道理，他们只是没想到除了宴泽还有个宴南絮。
“世子殿下。”林城第一个回礼，其他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的问好。
宴南絮抱着木盒走近，将盒子放到桌上，缓声道：“这里面便是玉玺。”随后直接将盒子打开，给众人展示。
传国玉玺是由十分稀有的整块白玉雕琢而成，传说中是本朝开国时仙人赠予，白玉无瑕，但在阳光照耀下又会呈现出渐变色，非是寻常玉石所能及，因此绝不可能有假。
“诸位大人，可看清楚了？”宴泽不慌不忙道。
得到肯定回复后，宴泽关上盒子，由沈林夕抱到一边。
“如此各位可还有什么疑惑？”说着宴泽的目光落到了林城身上。
林城笑了笑，主动请罪道：“三殿下莫怪，我也只是想看看三殿下的诚意，没别的意思。”
宴泽敢带着传国玉玺来会面，那估计是真的信任他们了。
“我知，那现如今我的诚意林将军可看到了？”
“自然是看到了，不过……”林城话锋一转，继续道：“三殿下，我是个粗人，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要我们与你联手，那最后又会给我们什么？”
于林城而言，这才是此次会面谈判的重点。
“我刚刚说过了，宴津承诺给你们的，我给双倍。”
“哦？三殿下如此放心吗？都不先问一下宴津给我们的承诺是什么吗？”
宴泽从容淡定道：“如果林将军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过我并不在意。”
“那三殿下又拿什么来做担保呢？”
宴泽指了指一旁沈林夕抱着的盒子，淡声道：“此玉玺为证，待会面结束后将军可先将其先带走保管。”
传说中得之者得天下的玉玺做担保，实在是不得不让人信服。
这决然爽快的态度让林城欢喜，笑道：“好，三殿下是爽快之人，在下没有异议了，其他各位大人呢？”
林城这问题一抛出，其他几个文臣立即回答没有，从此愿为三皇子马首是瞻。
林城是京城禁军统帅，算是他们中间权势最高的，林城若不答应，他们也不敢贸然开口，而林城若答应了，他们同样不敢不应。
说到底，这次的谈判实则只是宴泽与林城的谈判罢了。
“那么现在三殿下可否告诉我你的行动策略和时间，我们也好与你配合。”
“行动的具体时间还没有定，但不会让各位等太久，边疆战事一停，我会立刻派大量亲兵潜入京城，埋伏在皇宫附近，在那之前一天我会与诸位大人先行联系，还请诸位与我里应外合，一同歼灭宴津。”
宴泽言辞恳切，甚至放下身份向林城深深行了一礼，看上去十分决然，与宴津不死不休。
“好，”宴泽谦卑的态度极大的取悦了林城，他承诺道：“三殿下放心，到时候我所率领的禁军绝不会阻拦。”
仅仅说“不会阻拦”，而不是帮忙攻打，林城这是想作壁上观，用最小的代价得到高额回报，同时他也料定宴泽不敢拿他怎么样。
不出所料的，宴泽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回复道：“那便多谢林将军的鼎力相助了。”
林城心中愈发自信──果然，宴泽如今有求于他，是任他拿捏了。
双方很愉快的达成合作，没有任何异议。
“对了，还有一事要拜托诸位大人。”会谈接近尾声时宴泽忽然道。
“三殿下请讲。”
“我之后会到各处去组织人手，世子身体不太好不适宜跟着我到处跑，所以我希望能让世子同各位大人先行前往京城安顿，等待最后汇合。”
宴南絮也是朝廷重点抓捕的对象，此时要他们把人带回去安顿，若是被发现了……那几个文臣有些踌躇，不敢直接回话，求助的看向林城。
谁知林城倒是爽快道：“自然可以，为确保安全，世子就先去我府上吧，放心，我府上有士兵看守，宴津的人也不敢监视到里面来。”
宴南絮行了一礼，缓声道：“那便再次谢过林将军。”
就此会谈彻底结束，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先行道别离开。
林城给宴南絮寻了一俩马车，自己坐着另外一辆，辆车一前一后往京城而去。
其他那几个文臣都是悄悄步行出城门的，也只有林城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入，原因无他，城门看守隶属林城麾下，林城让他们当看不见，他们自然就是看不见。
阴暗晃动的马车之中，林城看着面前的木盒，里面玉玺的光泽照耀在他眼中，异常的美丽……
当然美了，这象征无上权利的玉玺此刻就在自己手中，林城忍不住无声的笑起来──
宴津也好宴泽也好，他一个都不想去效忠！
林城知道，所谓的承诺根本没什么用，比如宴津之前给他的承诺，最后根本没兑现，只是给了些虚名，表面上封官加爵有什么用？实际却是暗中削弱他的兵权，妄想架空他！
所以，林城一点儿不指望宴泽的“诚意”，他真正要的东西，宴泽已经给不起了……
宴津那边因为边疆战事实力大减，马上宴泽又会赶上去和他争斗，待到最后他的实力不足为惧，至于宴泽那边──当林城听见所谓“双倍”利益的时候就知道宴泽没什么威胁了，急功近利的家伙，不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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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个宴南絮，林城单纯想让宴泽放心才收留他的，横竖感觉他也没什么用处，再加上之前他还被宴津抓到关了一段日子，要知道以宴津的手段，被抓到的人哪个不是走一遍鬼门关？宴南絮如今还能活着就是奇迹，闹不起什么风浪的，等回到府上就随便找间屋子把人关起来，别被发现就行，是死是活不用管了。
林城这会儿很兴奋，他感觉自己现在才是站在最顶端的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宴家这些小辈还是太嫩，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斗，斗到最后，这天下终将姓林。
进入京城之时守卫想检查马车，然而林城露面，一个眼神就让守卫立即退下，安全通过了城门。
宴南絮独自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闭目养神，而他腰间那块好不容易寻回的玉佩静静的放在一旁，落日余晖透过车窗帘幕的缝隙照射在玉佩上，更显其色泽温润……
当初聚会宴津还专门夸奖过这玉佩的色泽，不知如今他可还记得？
第一百零一章 古代（二十九）餍足
林城的府邸离皇宫不远，大概就隔着一条街，宴南絮下车时粗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不过很快被侍从请入府中。
“世子这几天就暂住在西苑吧，那里僻静，平时不要出去的好。”
“林将军做主便好。”
林城一心想着研究玉玺，随口吩咐下人带着宴南絮去西苑，自己则抱着木盒快步走开。
西苑僻静是不假，但与其说是僻静不如说是荒凉，处在府邸最里面，似乎常年无人居住也无人打扫，庭院里甚至长了不少的杂草。
那引路的侍从打开门，宴南絮第一眼看见里面的场景稍微愣了一下，但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径自走了进去。
还没等宴南絮说什么，那引路侍从直接表示自己还有事，让世子自便，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宴南絮对那人的态度并不意外，看了看这杂草丛生的院子，接着走到里屋前打开门──
屋内几乎没多少家具，东西看着也十分陈旧，靠窗的桌子上有一面铜镜，似乎是个简单的梳妆台，大概这里很久以前是一个女人的屋子。
宴南絮走进屋子，一踏入便扬起一阵灰尘，实在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不过说实话，比宴南絮之前想象中好多了，至少还能落脚，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要说这林城还真是心急啊，一刻都装不下去……
方才那侍从折回去后就到了林城这边，林城正在满心欢喜的研究玉玺，余光瞥见侍从回来了，随口道：“怎么样？他见到那边场景什么表情？有说什么吗？”
“回将军，那人好像不是特别意外的样子，也没说什么。”
“哼，我谅他也不敢有意见，”林城冷笑了一声，“川南王全家都被杀，他现在是丧家之犬，敢说什么？”
在林城看来，川南王世子又如何？三皇子相托又如何？如今获得领导权的是自己，他不必再向任何人示好。
侍从惯会看人脸色，谄媚道：“将军说的是。那接下来，我们还需要管那人吗？”
“是死是活不用管了，把门关好不要让他出去就行……”说着林城又顿了一下，考量了一番，重新说道：“还是暂时尽量不要让他死吧，万一以后有什么用处。”
侍从领命退下。
林城心满意足的将玉玺放好，他如今基本是高枕无忧了，就等宴泽发来情报，待到宴泽和宴津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就是自己称王之日！
然而此时的宴泽却没有如同林城预想中那样四处奔波招兵买马，而只是坐在书房中写着什么书信。
“京城那边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宴泽边写字边问一旁的沈林夕。
“回殿下，已经找到了，那人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太监，名叫高桐，不过好在贴身服侍宴津，能说上几句话。”
“先前高桐在永和宫当事的时候与那里的一个侍卫颇为交好，后来他不小心犯了事，是那侍卫给他求情保下性命的，侍卫不久后得流感死了，正好方便我们伪装。”
宴泽点点头，提醒道：“去联系的人记得小心一点。”
“殿下放心，那侍卫家乡在临州，我们专门找了临州的人，前因后果都天衣无缝，不会暴露的。”
“行，明天是宴津不在京城的最后一天，我们必须尽快，等他回来就有点束手束脚了。”
说着宴泽拿起写好的信纸看了看，眸光微动，忽然笑道：“林城那家伙胃口极大，想把我们一口吞了，奈何，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会不会被噎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呢？
黑夜幽深，天未明，局未定。
高桐感觉近日走了大运，前几天在街边找人算卦的时候那人就告诉自己将遇贵人，财源滚滚，果不其然，“贵人”今天便联系来了。
按理说高桐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这权势应该不小，怎么着也能捞点油水，但宴津是个脾气古怪的，他太过喜怒无常，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小偷小摸的事。
如果想要奖赏，那你必须表现出足够的用处，比如之前无意间说出“木心公子”的少监就得了好大一笔封赏。
高桐眼馋的不行，奈何他没有什么本事，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腰缠万贯，自己却可怜巴巴的等着每月一次的例钱，实在是不甘心。
不过就在一天前，之前救过自己的侍卫家人忽然托人找到宫里，说家乡闹饥荒希望他帮衬一下，高桐本来不想理的，所谓恩情嘛，人都死了就不在了，谁还想管那些沾亲带故的人？
然而那边的人同时向自己透露了一个消息──他们在客栈中无意听见了有人密谋造反，那人还是个大官！
听到这儿高桐可就来兴趣了，要知道如今的皇上宴津最是关注那些乱党，他如果能给出相关线索，那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于是在第二天中午他就会见了侍卫的家人。
那人穿着又脏又乱，看着确实像个逃荒的，他说自己是侍卫的兄长，一提起自己那早死的弟弟就哭的不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弟弟与高桐当年多么要好。
高桐有点感觉恶心了，不想再听这些废话，直接问道：“你说的消息，可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那人激动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高桐眯了眯眼睛，“这么重要的事，如何被你轻易听到的？”
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这个……我当时在路上已经没钱住客栈了，就偷偷溜进了客栈的一个小隔间准备过夜，没人知道我在那里，刚好他们谈话的客房就在隔壁，我贴着木板听到的。”
这个理由倒是挺合理的，然而高桐似乎还是有点迟疑，那人压低声音又道：“高大人，其实我不仅听见他们说要谋反，我还听见他们讨论传国玉玺，那个大官最后似乎还把玉玺带走了。”
“你说真的？！”高桐立即站起身，随即发觉不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坐下来低声追问道：“你确定你听见了，没听错？”
“我确定，”那人笃定道：“而且我还看见了呢，最后那个大官就抱着盒子走了。”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下具体大小。
高桐此刻心中愈发激动，乱党加上玉玺，这两条无比重要的线索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只要知道了那个“大官”是谁……
“说吧，开个价。”高桐也不想再磨蹭了，反正这人就是求财，直接开门见山。
那人顿了一下，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高桐微微皱眉，“这个意思是？”
“一百两黄金。”
“你疯了！狮子大开口啊？！”高桐怒斥道。
那人当即哭了出来，求道：“高大人，我们家闹饥荒啊，人都死了不少了，实在是没办法啊！”
“那你这也太多了！这样，五十两黄金，不能再多了！”
“高大人，高大人……你想想，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那人的姓名，你只需要去提醒皇上，皇上肯定会派人下去查，那些人谋反定然有大动作，还怕查不到蛛丝马迹吗？到时候将乱党和玉玺都一网打尽，你就是大功臣啊，别说黄金百两，就是千两万两也不在话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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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很明显说动了高桐，高桐神色纠结，老实说，一百两黄金他也不是不能凑出来……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确定，高大人若不信，我会一直留在京城直到你们抓到乱党再走。”
高桐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百两黄金确实不算什么，如果是假的，只要处理得当，皇上也只会骂他太过多疑，到时候找打手把钱抢回来就行，横竖是对自己百利无一害……
“好，”高桐深吸一口气道：“我答应你，黄金百两换那人的名字。”
而在京城外的别院中，宴泽难得有闲情逸致的正在钓鱼，他是垂钓的高手，时不时就会有鱼上钩。
“殿下，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布置妥当了。”沈林夕走来汇报情况。
“嗯，之后暂时就没我们的事了，等待时机便可。”
宴泽凝视着水面，又有一条鱼儿咬钩。
沈林夕看着这场景忍不住道：“殿下你说我明明天天都会来喂这池子里的鱼，它们应该不饿啊，怎么还是会咬钩？”
宴泽笑了笑，缓声道：“因为它们蠢啊，不饿但还是要吃，永远不知满足……”
第一百零二章 古代（三十）玉佩
那屋子里实在是灰尘太大，只要有一点气流波动就尘土飞扬，勉强应付一晚还好，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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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是要打扫打扫了，不过宴南絮也不指望在这里有人能帮自己，只是屋里没工具，他只能尝试出门找找看。
刚一打开门，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立即拦住了他的去路，态度十分不友好。
“世子殿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回去吧。”之前那引路侍从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笑着解释道。
这笑容实在假的很，但宴南絮没在意，直接道：“我想打扫一下屋子。”
“这……”侍从状似很为难，“抱歉啊世子，我们府上最近忙得很，可能抽不来人手。”
抽不来人手？那门口这两个站着不动的人是死的吗？算得上睁眼说瞎话，倒是有恃无恐。
“不用人手，我只是想要些工具，打扫我自己来就好。”
这个回答似乎让侍从有点意外，他犹豫了一下，感觉“皇族公子亲自打扫破屋”这种事挺难得也挺有趣，于是便抱着戏谑的心思把东西找给了宴南絮。
宴南絮全程表现的都很平静，接过工具后直接回去自己打扫起来，任由那个侍从站在一边看戏。
侍从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他本来希望看见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公子如今落魄的样子，最好表现的怒不可遏、羞愤欲死的样子，这样他就可以嘲笑、可以戏弄。
然而没有，宴南絮太平静了，甚至这些打扫的活儿他干起来似乎都挺顺手的，属实无趣。
侍从懒得再看，打着哈欠走掉了，大概这川南王世子也不过是个软骨头，就准备这么寄人篱下的苟活。
毕竟林城吩咐过暂时不要让宴南絮死，所以中午的时候侍从过来送了点饭，但饭菜的卖相实在难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挑出来的剩饭剩菜，闻着估计都快馊了。
不出所料宴南絮没吃，放在一旁没有动，不过侍从可不管这些，到了晚上依旧送这些东西。
然而这次宴南絮喊住了他，问道：“没有别的了吗？”
侍从莫名兴奋起来，果然再无欲无求的人都还是要吃饭的，这家伙终于来求自己了。
“哎呀世子，这最近粮价涨的厉害，我们差不多都吃的是这些，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啊……”
不得不说这人胡说八道的本事是真厉害。
“不过，”侍从话锋一转接着道：“如果世子能给点……那我可以废些力气跑出去找找。”
这意思就是求财了。
“我身上没有带钱财。”
“那我就真没办法了。”侍从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
宴南絮又立即喊住了他，神色似乎有点纠结，最后拿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垂眸道：“我用这个玉佩来换吧。”
侍从早就看上这块玉佩了，此刻心中暗喜，但面上不显，反倒是嫌弃道：“这个看起来也不算值钱啊，大概换不了什么东西的……”
“随便换什么吧，你看着办。”
侍从一听这话，迫不及待的抢过玉佩，生怕宴南絮反悔，转而还不忘虚情假意道：“那我就为世子跑一趟吧。”
宴南絮看着侍从跑远，转身回到屋子里，他脸上没有了方才的纠结或者无奈，反倒是十分放松的模样──
人心之贪念，永远都是这么好利用。
侍从乐呵呵的拿着玉佩在灯光下看，这玉色泽温润，触感细腻，绝对价值不菲！他已经盘算好了，明天就去找个当铺给典了，肯定能大赚一笔。
而与侍从同样有发财梦的高桐此刻也比较兴奋，他已经知道那个“大官”是谁了，只要马上透露给宴津……
宴津身边的贴身太监很多，他们各司其职，有些是掌灯的，有的是沏茶的，而高桐是在一旁磨墨的那个。
前几天宴津不在京城，此刻他回来自然要听暗卫监视大臣的报告。
暗卫简单汇报了一下，宴津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挥手就让人下去。
这时在一旁工作的高桐忽然道：“皇上，我前天好像看见林将军有坐马车出城门，之后回来时还多了一辆车，也不让守卫检查，感觉不太对劲啊。”
“哦？”宴津瞥了他一眼，“我们的话你听的还挺认真的，耳朵真好。”
高桐心中一惊，立即跪下请罪道：“皇上赎罪！我我我……我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在宫中，不该听的就不能听，高桐也实在是太心急，竟然把这规矩忘了。
“分忧？你有这个本事吗？有的话继续说下去，没有就滚开，但你要小心点，如果敢胡说的话……”
高桐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冷汗都快下来了，宴津的脾气他清楚的很，如果情报是假的……但是！高桐也不甘心，一百两黄金换来的线索啊！豁出去了！
“皇上，奴才绝对没有胡说，林将军当时就是特意不让守卫检查马车的，我看他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后面马车里也不知道坐着什么人。”
宴津微微皱眉，转头问暗卫可曾监视到林城出城，暗卫表示并没有，只是看到林城去明月楼待了一段时间。
“明月楼？”
“对，说起来……”暗卫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那天还有几个大人也去了明月楼。”
宴津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他们一同去的？”
“不是，分开去的，不过时间段都差不多。”
宴津眉头紧锁，转眼看了看高桐，再次问道：“你真的看见了？”
高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干脆眼睛一闭肯定道：“千真万确！”
林城确实是目前宴津还有些忌惮的人，他一直提防着，毕竟谁知道这京城城门，林城会不会再开第二次呢？
暗卫知道宴津起了疑心，主动道：“皇上，需要派人去探查吗？”
“不……”宴津眼中神色不明，沉声道：“明日，我亲自去。”
这件事，宴津必须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第二日清晨，宴津私服到了林城府邸附近，但没有准备直接进去，毕竟问本人肯定问不出什么名堂，还容易打草惊蛇。
林城作为将军，家中是有士兵的守卫的，宴津的暗卫也不方便潜入。
既然进不去，就只能等人出来了。
一开始几个出去采购的丫鬟仆从都挺正常的，但后来有一个侍从鬼鬼祟祟溜出来，东张西望的样子实在奇怪，宴津心有所感，随即叫人跟上。
最后见那侍从到了一家当铺，宴津稍有些泄气──看样子可能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了家里的东西来典卖，所以才这样小心翼翼。
不过宴津谨慎的性格还是让他多留了个心眼，特地走进当铺看了看。
进去时刚好那侍从正在和当铺老板说价钱，宴津一眼便看到了那玉佩。
“把门关上，谁都不许出去。”宴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侍卫道。
侍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立即领命执行，直接关上当铺的大门。
“哎？你们干嘛？关门我们做什么生意啊？”
店里的伙计发现不对劲，喊着走过来，然而还没走近就被侍卫一招制服压到地上！
“你们干嘛？光天化日抢劫吗？还有没有王法了？！这里可是京城！”当铺老板看见这一幕，大声警告，希望吓唬住这些人。
然而紧接着侍卫亮出令牌，冷声道：“朝廷办案，无关人等不要多嘴。”
当铺老板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认得那令牌，知道这群人惹不起，不敢再出声。
宴津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把那偷跑出来的侍从押到他面前跪下，顺便将玉佩送到宴津手上。
“大、大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没开罪过您吧，求大人放过啊！”
侍从见宴津仔细打量那玉佩，立即示好道：“大人你喜欢那玉佩就拿走吧，求放小人一条生路！”
钱和命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
宴津的目光终于移到了侍从身上，慢慢道：“我确实很喜欢这个玉佩，不过我更好奇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这是小人……”
“我朝平民不得佩戴玉饰，你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的。”
侍从冷汗都要下来了，只能支支吾吾道：“是、是主子赏小人的……”
“你主子赏的？你确定？你主子是谁？”宴津语气阴沉，侍从感觉押着自己的人用力越来越大，自己胳膊都要断了！
“是，是小人偷的！偷的一个公子的！”
但这个回答宴津还是不满意，旁边侍卫拿着刀狠狠刺到侍从面前！
刀面离侍从的脑袋就几毫米，侍从都快吓尿了，浑身都在发抖！
宴津有点没了耐性，换了个方法道：“这样，我问，你就点头或者摇头，怎么样？”
侍从连忙点头，一句话不敢说。
“好，”宴津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侍从，冷冷道：“是不是川南王世子，宴南絮？”
第一百零三章 古代（三十一）螳螂捕蝉
侍从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说出了宴南絮的名字。
要知道如今宴南絮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谁家敢私藏要犯那就是死罪！
“不是不是……不是的……”侍从怕的不行，矢口否认。
旁边的侍卫忽然一拳打到他脸上，侍从哀嚎一声，直接被打掉了几颗牙齿！
“我让你说话了吗？你只要点头和摇头就行。”
侍从强忍着疼痛，连连摇头。
“不是？你确定不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看着宴津阴冷的眼神，侍从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就在这时，旁边侍卫一刀劈下来，生生把侍从的胳膊给砍断了！
“啊啊啊──！”侍从疼的满地打滚，浑身都是鲜血，整块地都被染红。
侍卫很快再次压住那侍从，宴津又问道：“是不是宴南絮的？我不想再问一遍了。”
侍从快疯了，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想活下去，连忙点头承认。
“好，接下来你可以说话了，告诉我，你在哪儿看见他的，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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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颤颤巍巍的张开嘴，口齿不清的说道：“在，在府上的西苑，他是前天到府上的……别的我不知道了，不知道了……饶了我吧……”
前天？倒是和高桐说的话对上了，如果说另一辆马车里坐着的人是宴南絮，那林城抱着的盒子里又会是什么？
宴津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接着问道：“你主子林城前天可有带回来什么物品？”
侍从残存的理智让他下意识的摇头，如果让别人知道玉玺的存在，那就是坐实谋反的罪名了。
然而宴津不想和他废话了，直接问道：“他带回来的东西是不是传国玉玺？”
侍从懵了，眼前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敢回话了，就这么瞪大了眼睛，哀求的看着宴津。
宴津点点头，“看来我说对了。”
这林城真是准备造反了，果然，就知道这人留不得，本来想先削弱他一些兵力后再动手的，偏偏这家伙自己等不及了！
“京城里林城的兵力有多少？”宴津侧目向近卫问道。
“回皇上，一共大概占总兵力的四成，主要在皇宫，还有一部分在城门附近，剩下的就在林城府上。”
林城的府邸离皇宫不远，如果两方兵力汇合，对上实在有点麻烦。
宴津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暗中调动一部分兵力困住林城皇宫那边的下属，城门那边的暂时不要管，留意林城府邸，随时准备包围。”
“皇上，现在就行动是不是太早了？”
“如果我们慢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早点准备的好。”
近卫领命，随即去办事。
宴津走了几步准备离开当铺，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随口吩咐道：“这个杀了吧，处理干净就好。”
然后丝毫没理会背后的求饶哀嚎声，径直走出了当铺。
林城不除宴津确实难安心，不过此时并不是最佳时机，边疆战事刚停，宴津其实不愿再起干戈，但如果林城动手……他也绝不会犹豫。
而京城之外的别院中，沈林夕跑来向宴泽汇报情况，“殿下，京城那边有动作了。”
“嗯，差不多了，鱼儿浮出来了，是该收网了。”
宴泽将写好的书信交给童仆，让他即刻送到京城去。
沈林夕看着快步走远的童仆，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道：“殿下，我们这样的话，世子那边……”
宴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淡声道：“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别的，不要再考虑了。”
“……是。”
计划早就定好，断没有回头的道理。
童仆带着书信没有去联系林城，宴泽猜到林城那边已经被严密监控了，于是转而让童仆去之前来会面的其中一个文臣那边。
文臣没什么大威胁，宴津不怎么放在心上，童仆悄悄送到书信后便立即离开。
那文臣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心中一惊，随即暗中联系之前一起会面的几人，一同去往林城府上──
信中所说，宴泽的亲兵已经部署完毕，今日夜晚便行动，特此来通知诸位大人。
那几个文臣并不知道林城这边已经被宴津盯上了，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找进了府上。
宴津看着那几人，与之前名单上的人员全部对上，暗暗有些疑惑：他们这么快就行动吗？
“通知所有人准备，一有指令就立即围住林府。”
兵力部署已经暗中调动完毕，气氛逐渐焦灼，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时间慢慢过去，夜色逐渐降临，马上就到宵禁的时间了，街上没多少行人，变得空荡荡的。
这时早已关门的林府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士兵先出来四下看了看，随后林城带着一队人马走出。
林城已经仔细看过宴泽的书信了，他的具体计划多多少少有点草率，感觉不足以对付宴津，不过林城也只希望他消耗宴津兵力就行，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就是自己出场的时候。
因此林城要抢先去皇宫部署一下人员，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林城刚一踏出府邸，四面八方忽然涌现一群官兵，迅速将府邸团团围住！
“林将军，这都要宵禁了，你是要去哪儿啊？”宴津缓缓从士兵中走出，与林城对峙。
林城怎么也想不到宴津会在这里！他脸色变得很难看，但还是强打精神，假意道：“皇上，您怎么在这儿？”
“那你觉得我应该在哪儿？”
“臣不敢……”
宴津冷哼一声，“你还有不敢的？那你敢不敢让我找找看，你这府里都藏着什么东西？”
林城心知不妙，后退一步，身边近卫立刻上前做出防御姿势。
这个举动对皇帝可算得上大不敬，宴津看着他们，沉声道：“林城，你要造反吗？”
林城脑中飞快参考着各种利弊，按理说宴泽的人已经埋伏到皇宫附近了，自己现在与宴津对上恐怕无法再坐收渔翁之利，不过如果宴泽成功，自己以后还能去邀功求个封赏，更何况──到这个地步，宴津绝对不会放过他了！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射来箭雨，林城身边的护卫当即中箭死了几个！
宴津是真的不准备给他留一点余地！
林城当机立断，退到府中，所有府中士兵一同抵御宴津的人马，并且放出天灯作为信号，让在皇宫的大批部下立刻前来应援！
皇宫内值班的羽林军副将王坚得到信号，随即召集人马赶往林府，但半路上撞见了宴津早已安排好的士兵，两方碰面，宴津早就下了诛杀的命令，直接开战！
林府内乱成一团，府上士兵并不多，只是好在都是精兵，尚能抵御宴津一段时间，但林城知道，困兽之斗毫无意义，必须找到出路。
里面的人开始布阵放出箭雨，击退最靠前的一排官兵，围墙下皆站着全副武装的侍卫，若从围墙贸然跳进去直接会被捅成筛子。
宴津命令士兵去拿火药，直接把正门给炸开！飞箭上皆点上火，烧的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林将军！林将军怎么办啊！？这援军怎么还没来？皇宫的部队呢？三皇子的人呢？？”来这儿的文臣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吓得脸都白了。
林城面色也不好，不管怎么说皇宫的部队该到了啊，难道早就被发现拦截了？还有宴泽，那个家伙，他说的人呢？这地方打的火光映了半边天，可别说他看不见！！
但凡宴泽在京城，他一定能看见！可是现在，他什么动静都没有！！
忽然灵光一闪，林城想到了什么——会不会宴泽根本不在京城……
然而下一刻，剧烈的爆炸声袭来，整个地面都为之一振！
“将军──外面的人用炸药直接炸开了大门！”侍卫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汇报，“大军打进来了！”
“先抵御一段时间，把人手全调到那边前门去！”
林府极大，外边的人不熟悉地形不至于立即找到方向。
林城这边话刚落音，紧接着另外一个侍卫又跑来喊道：“将军，皇宫那边亦有厮杀声，副将军估计和那边的人对上了！”
一支飞箭穿过窗户直接射到那侍卫脑袋上，侍卫当场暴毙，厮杀声已到了跟前，火光逐渐明亮。
一个士兵的被人砍了一刀然后一脚踢入房间──第一波的部队已经攻到这里了！
林城一把抓起长刀，直接砍死几个冲过来的官兵，也不管那几个文臣的死活了，指挥着残部边打边往后方退。
林城到底是将军，武艺高强，指导能力也出众，很快先解决了攻入这边的第一波人，他急急忙忙的抱起装着玉玺的木盒，召集了剩余近卫。
“将军，我们从暗门出去吧，往城门跑，城门附近还有我们的人！”
林城此刻已经是浑身血染，脸上还有一道刀伤，看起来阴鸷又恐怖，他满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先去西苑，我要去西苑，找个人算账！”
真的是天大的笑话，他林城以为自己是在后的黄雀，结果被人摆了一道，他成了那个被捕的“蝉”！
第一百零四章 古代（三十二）蝉死
西苑在林府的最里边，位置比较偏僻，前院又是混战又是火光的，倒显得此处十分宁静。
宴南絮早就听见外头的声响了，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甚至百般无聊的排列桌上的火柴来打发时间。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屋子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冷风夹着血腥味灌进屋子里，瞬间吹灭了仅有的那几根蜡烛。
宴南絮侧身看过去，只见林城左手抱着木盒，右手提着长刀，正目光阴狠的看着自己，长刀上的血渍尚未干，一滴滴的向下滴血。
“林将军，晚上好啊。”宴南絮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从容问好。
仿佛这林城只不过是饭后来闲逛的，没什么大不了。
林城胸中怒气冲天，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咬牙道：“你看看我的样子，你认为现在我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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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轻笑一声，淡声道：“那估计确实不太好。”
林城一刀直接将旁边的桌子砍成两半，然后反手将刀刃架到宴南絮脖颈上，怒火中烧道：“你和宴泽那个混账东西一起算计背叛我！对不对？！他根本就没部署什么兵力，故意暴露给宴津让他来找我的麻烦！”
“林将军说笑了，”宴南絮冷眼看着面前这发狂的人，平静道：“从来没有信任，何来背叛？”
所以，从一开始宴泽就没想过和林城合作，只是拿他当送死的！
“而且，林将军不也是这么算计我们的吗？”
林城被气到浑身都发抖，手上的长刀锋利，已经在宴南絮的脖颈上浅浅划开一道血痕，血珠缓缓流下，浸入衣物中，可偏偏宴南絮没一点惊慌的样子，平静的过分。
“宴南絮，你别忘了你自己还在这里！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下场？”宴南絮忽然笑了笑，一字一顿道：“我当然知道，你我的下场，都是死。”
看着面前人的眼睛，林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慌──宴南絮不怕死，但是自己怕，自己怕的要命！
就在这时有士兵跑来大喊：“将军！防线被打散了，他们已经快攻到西苑了！”
林城知道不能再逗留了，必须快点从暗门逃出去，他一把抓起宴南絮的衣领想拖着带走──直接杀了太不解恨了，他要慢慢弄死这人！
然而还没能走几步，火光就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大批官兵集结到不远处，和林城仅剩的残部对上，后方弓箭手直接放出带火的箭雨，林城这边完全招架不住，死伤无数！
“将军！快走！他们来了！”
林城脸色铁青，转眼又看了看手上的人，如果带着这个累赘自己就肯定跑不掉了，不如……
林城眼中一暗，狠狠把宴南絮摔到地上，顺便踢了一脚，既然带不走不如把他留给宴津，反正宴津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一行人举着盾牌护住林城，飞快离开西苑往暗门赶，但刚一出来，林城远远就看见宴津从人群和火光中走出，眼神冰冷的看向自己。
他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命令侍卫立即离开。
慌乱之际一只飞箭破空而来，精准的射到了盾牌的缝隙处，直接命中林城的左臂！
宴津手上的弓弦还有余震，想不到如此远的距离他竟能一发必中。
林城手臂吃痛，左手抱着的木盒控制不住的掉落到地上，盒子滚了一段路，完全打开，里面的玉玺暴露了出来。
林城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想扑过去拿回，但紧接着又来了一波箭雨，官兵开始逼近，林城身边的侍卫拼命拉着他喊道：“将军，别管了，太远了，快跑吧，快跑！”
掉落在地上的玉玺色泽依旧美丽，光彩照人，但看着步步紧逼的敌人和应接不暇的箭雨，林城一咬牙，终于是带着剩余士兵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官兵立即去追，然而宴津并没有跟上，捡起地上掉落的玉玺随手交给了近卫，然后径直走进西苑。
宴津进到屋子里时，宴南絮正坐在地上，捂住腹部呼吸有些凌乱，头上还有一道血痕，看着十分狼狈的样子。
“世子殿下，好久不见啊。”
宴南絮听见声音，抬眸看向宴津，并没有回话。
宴津笑了笑，忽然弯腰抓住宴南絮的右手，强行拉过来将之前那玉佩放到他手上，“来，你的玉佩，拿好。”
宴南絮瞥了一眼玉佩，直接反手扔到一旁，玉器碎裂的声音在此刻听着十分刺耳。
宴津迎上宴南絮的目光，不怒反笑，提醒道：“没事，世子殿下，我不会生气的，你也千万别生气，毕竟你现在生气折寿。”
那毒药的药性，宴津最清楚不过了。
“皇上，林城逃出府邸了。”侍卫忽然赶来汇报。
宴津微微皱眉，转身质问道：“这都能让他跑了？”
“皇上，林城走的是暗门，我们的人不知道那个位置，守卫薄弱，被他冲破包围跑走了。”
宴津沉思了一会儿，立即道：“城门，林城肯定会选择出城，城门附近还有他的人，快带人去追！”
说着宴津朝外走了几步准备出去领兵，但随即想到什么，冲着房里其他近卫厉声道：“把这人给我看住了，要是出问题就提头来见我！”
近卫赶忙领命。
宴津又对着宴南絮笑了笑，冷冷道：“世子殿下，之后我们再好好叙叙旧。”然后领着一部分人即刻启程追捕林城。
林城一路拼了命杀出了重围，仅剩的一行人骑着快马疯狂跑向城门。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但那边多是他的人，只要来得及就能跑出去，只要来得及！
夜晚的街道十分清冷，林城刚一看见城门便大声喊道：“开门！立刻给我开城门！！”
守卫确实都是林城的属下，此刻听着将军命令，虽有些意外，但军令如山，他们第一时间开启城门。
巨大的城门开启十分缓慢，林城心急如焚，不停催促着。
这时身后传来催命的马蹄声，宴津已经带人赶到了！
见到人宴津丝毫不留情，直接让弓箭手列队放箭，城门守卫死伤大半，林城的亲兵舍命跳下马，接过推门的位置，连中数箭后，死前用尽全力，终于将城门推开一道可出入的口子。
林城毫不犹豫，果断骑马飞驰而过！
城门附近一片尸横遍野，到底还是让他给跑了！
手下还想去追赶，宴津拦住了他，沉声道：“不用了，他几乎所有兵力都折在这儿，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回宫，去处理那边的人。”
其实一开始皇宫内派遣的兵力并不多，宴津本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大部分士兵都来了林府，皇宫内的士兵只需要牵制住王坚他们就行，此刻林城已逃，皇宫内的必须马上完全歼灭。
林城和余下了两名亲兵快马加鞭的跑出京城，夜晚寂静，马蹄声回荡四周久久不得消散，猛然间，马匹被什么东西绊住，三匹马齐刷刷的瞬间侧翻！
林城翻滚几圈，吃了一嘴的灰，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只听见头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将军果然厉害，都这样还能跑出来，不枉我专门留心在此等候了。”
宴泽笑着看向林城，和身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林城亲兵随即人头落地！
林城有点呆滞的望着宴泽，毕竟是亲兄弟，宴泽的相貌同宴津是有那么几分相似，尤其是现在……
林城忽然在一瞬间明白，这两个都是狼崽子，乖张狠戾的狼崽子，自己竟然瞎了眼敢和这两个家伙合作！
“林将军还记得吗？当初宴津带外族围城，你奉命守门，其实那时候也不是没有别的将领可用，只是你抢先向父皇发了毒誓必守住城门，父皇感念你心诚，这才让你前去，甚至把京城所有禁军归入你的羽林军中。”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羽林军直接打开城门，先皇命陨。
“林将军可还记得你发的誓是什么？”
若守不住城门，那便烈火焚身，万箭穿心而死！
宴泽冷笑一声，蹲下身对着林城轻声道：“我记得很清楚，所以如今，就请林将军兑现承诺吧……”
第一百零五章 古代（三十三）收网
皇宫内的林城部下其实挺难对付的，毕竟数量多。
宴津之前因为边疆战事，将自己的亲兵调了一部分去了前线，如今尚未回来，因此应对起来还有点棘手。
不过好在不是林城领队，副将王坚作战经验不足，尚可应付。
两方混乱中交战数回，僵持不下。
宴津赶过来后立即亲自指挥，依靠皇宫的地势，采用堵、围、截的作战方式，尽量避免正面交锋，逐步磨损他们的人数。
如此两方对峙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天明才最终慢慢把王坚他们全部处理干净。
宴津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投降，主动或被动参与谋逆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今日天气不好，已至巳时天空却依旧一片阴沉。
皇宫内尸横遍野，血迹斑斑，宫人和侍卫一同打扫清理。
宴津的面色一直有点难看，哪怕如今林城的属下已经全部歼灭，他依旧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模样。
宴津下意识抬眼望向天空，阴沉的乌云十分压抑，莫名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皇上，传国玉玺已经安全放到御书房中了。”
高桐此刻倒是异常兴奋，经过昨夜一战，他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宴津绝对会嘉赏他的，这会儿还特地凑到宴津跟前增加存在感。
“您要不要去御书房看看？”高桐察颜观色惯了，能看出来宴津此时心情不好，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让宴津去看看玉玺肯定没错，那玉玺不就是此次最大的收获吗？
有了玉玺，宴津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到时候龙颜大悦，自己绝对能得一大笔奖赏！
然而宴津并没有听高桐的意见，反倒是问道：“宴南絮呢？”
高桐愣了一下，立即回复道：“皇上放心，已经关进天牢了，跑不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皇上要去找他吗？回来的路上那人有点不配合，受了些伤，如果皇上现在要去的话最好带着一个太医，免得那半死不活的扫了您的兴致。”
高桐了解宴津的脾气，要去找宴南絮定然不会让他好过，宴津喜欢慢慢折磨人，当时下的命令也是活捉，高桐自然不能让宴南絮死的太快。
宴津听了这话没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传国玉玺已经拿到，宴南絮也抓住了，林城的所有部下同时也消灭了，一切都很完美的结束了，可为什么，自己总感觉不安……
似乎有什么头绪没有抓住，而且那头绪牵扯出来的东西将是致命的……
“前线的部队什么时候能到京城？”心中的不安让宴津很不好受，他将此归结于如今京城兵力不足的缘故，转而询问归来的时间。
一边的近卫回答道：“回皇上，两天前战事已经彻底结束，部队即刻便动身回来，日夜兼程，差不多今日就可抵达了。”
今日便回来，这是好事，正好填补损耗的兵力，但宴津的眉头丝毫没有平缓，不安感依旧萦绕心头……
忽然，宴津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城门附近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人看守吗？”
昨夜林城出逃，城门的守卫死了大半，宴津当时急着回宫，并没有留多少人在那里。
“有留几个士兵和宫人清理残局，皇上放心，若有异动他们定然也是知道汇报的。”
话刚落音，真有侍从跑了过来，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慌张的模样，见了宴津立即低头行礼道：“皇上，前线部队回来了，这会儿已经入京了。”
这该是天大的好事，但宴津目光晦暗不明，忽然问道：“谁入京了？”
侍从愣了一下，不知道宴津这么问什么意思，试探性回答道：“部队入京了啊……”
“是我的部队吗？”
侍从有点茫然起来，支支吾吾道：“是、是……他们，他们穿着本朝军队的服装……”
“那你看清楚了吗？是我的人吗？”
宴津的目光仿佛淬毒的利器，侍从止不住的开始发抖，恐慌之下他也猛然回想起──
侍从确实没看清那些士兵的面容，当时的天很暗沉，他奉命和仅剩的几人清理尸体，然后刚一抬头就看见城门被完全打开，列队整齐的士兵走入城内。
侍从当时顿了一下，但他也知道前线部队快回来的消息，下意识把他们当作了自己人，侍从品阶太低，确实也没资格过问军队对接的事宜，就这么看着他们大摇大摆进了城门后，才突然想起来是不是要去汇报一下……
看着跪在地上身体越来越抖的侍从，宴津的神色冰冷，侧目看向近卫，沉声道：“我们的兵力还剩多少？”
“这……已经将损失降低到最小了，大概还有四成……”
林城统帅的京城禁军几乎全部被杀，两方打斗还又损耗不少，若是外出的部队真的没回来的话，现在的兵力实在是薄弱到不可一战……
“立即调动全部兵力！守住皇宫大门！”
“可是……”近卫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个脸上带血的侍卫大喊着跑过来──
“报──皇上！东门、南门、北门各有大批来路不明的士兵攻打进来！我们的人不多，守不住啊！”
真是要命了！哪儿来的人时机把握的如此好？？
近卫大惊失色，立即追问道：“西门，西门呢？！”
“西门暂时没有发现！”
“皇上，快从西门走吧！我们先走，等外出部队回来！”
近卫拼命喊着，可宴津却无动于衷的样子，丝毫不理会他们。
“皇上？皇上！”
“不……”宴津缓缓摇头，“不能走西门……”
当初宴津杀进皇宫，宴泽就是从西门逃走的，如今会是巧合吗？不，不是，宴泽会在西门等着他的……
宴津忽然把一切都想通了！
从外族来犯，到薛贾贵的死，再到林城的造反，一切的一切都像安排好了一样，全部都是用来削弱自己的实力！
自己和外族争斗、和薛贾贵争斗再和林城争斗，三次的鹬蚌相争，而现在，那“渔翁”也终于现身了！
宴泽就在等这一刻，就等这一刻！
那宴南絮呢？宴南絮又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木心公子？玉佩？
混账！真的是混账！！宴津要疯了：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留着宴南絮这个人！
而此时的宴泽确实就在西门附近埋伏着。
按照计划兵分四路，东、南、北三门的士兵全力进攻，不留余力，而宴泽带领着一部分士兵埋伏在这里，等待着漏网想跑的“鱼”。
三队击杀，一队伏击，确保一个不留！
宴津的人刚经过一夜的殊死搏斗，乏力的很，对上宴泽的部队，真正的是彼盈我竭、敌众我寡，完全不是对手！
宴泽的部下势如破竹，一路打入深宫！
沈林夕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先去找找世子？他在里面恐怕很危险。”
然而宴泽随即否决，“必须等三路军队全部扫除一遍，我们才能进去。”
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亦是为了确保绝不让宴津逃走！
这也是宴南絮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
“可是，世子他会不会……”
在沈林夕的印象里，宴南絮简直就是那种吹一吹风都能发一晚上烧的人，川南王全家惨死，他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又帮了宴泽这么多忙，沈林夕是真的不希望他死。
“不会。”宴泽直接打断了沈林夕。
“为什么不会？”
“因为，他亲口说的，他不会死在这里。”
当初那个夜晚，宴泽听完计划后，出于对同族的关心，同样和宴南絮说了这个顾虑。
思路客
那时候宴南絮就回复过了，他不会死的。
“三殿下放心，我不会死在那里的，因为我还要活着看到宴津死在我面前。”
宴南絮说这话时眼睛异常的平静，就和当时说自己弟弟死讯时一样，平静、淡然，但仔细看那隐藏在眼睛深处的灵魂，你会看到恨，深入灵魂的恨意！
所以，宴南絮不会死的，宴泽坚信这一点。
第一百零六章 古代（三十四）远方
此时的天牢中十分安静，所有狱卒刚刚得了命令全部被派了出去，偌大的天牢中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死囚。
宴南絮独自坐在牢房一边，他脸上血迹未干，又添淤青，看着实在是凄惨，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沉静，从容淡漠。
空荡荡的地牢中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下一下，慢慢朝这边靠近。
宴南絮听见声音顿了一下，没有任何动作，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宴津提着剑缓缓朝天牢深处走去，他此刻衣衫上皆有血迹，发冠也丢了，满脸的血污与灰尘，丝毫没了作为帝王的仪容，像个疯子一般，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一个方向……
“哈哈哈哈哈，宴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忽然，旁边一所牢房中一名死囚趴着门狂笑道：“出问题了吧，有人打进来了吧！哈哈哈哈，你死定了！！”
那死囚被宴津关在这里折磨多日，早就有点神志不清，此时看见宴津的狼狈模样，心中大喜，不管不顾的嘲弄起来。
宴津本不想管他，但死囚的笑声实在刺耳，他的目光偏转过去，停下了脚步……
宴津走到那死囚的牢房前，然后当着他的面开始翻找手上的钥匙。
死囚脑子清醒了一点儿，慢慢发觉宴津的意图，立即远离门口瞪大眼睛惊恐道：“你……你想做什么？！”
宴津不答话，认真的翻找钥匙，很快便找到了属于这个牢房的钥匙，然后缓缓打开门。
宴南絮在不远处的牢房中听着那边死囚的哀嚎和咒骂声，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此时异常明显，伴随着死囚的挣扎，铁链哗啦哗啦的乱响，一时间吵闹无比！
不过很快，那里便安静下来，牢房中更静了，仿佛连呼吸声都不见了。
宴津离开那个染血的牢房，继续走到宴南絮这边来，他身上的血迹更多了，整个衣服下摆都被血浸过一样，走出一路血痕。
接下来依旧是翻找、解锁、开门，宴南絮看着他走入牢房，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宴津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仍然淡漠的眼神，莫名心中有点无奈与烦躁──怎么他永远都是这样不急不缓的样子？真想再看看当初他弟弟死的时候的眼神，不过现在大概没可能了。
宴津本来想进来就直接把人杀了完，但终究还是缓了缓，问道：“木心公子是你？那玉佩也是你故意让侍从拿走的？”
“是。”宴南絮回答的很快。
宴津笑着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就是明知故问，这些还问了干什么，有什么意义？
“我应该当时第一次抓到你的时候就杀了你的，不过啊，我也确实舍不得，多难得啊，我要再等多少年才能见到你这样的人？”
宴津语气里满是欣赏，他知道自己败局已定，缓缓抓起手中的剑，边走边道：“不过反正现在我快死了，我知道世子你不怕死，所以我先送你下去，麻烦你黄泉路上等等我，我们之后好好叙叙旧……”
宴津举起剑，笑道：“没事，不会很疼的，比那毒药好多了。”
然而就在刀剑落下的那一刻，宴南絮快他一步，猛然起身躲开攻击，宴津没想到这变故，用力太大一时有些没站稳，宴南絮乘这机会绕到他身后，抓起身上的锁链，一把缠绕到宴津的脖子上去！
宴南絮死死勒紧锁链，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怕死，但我现在不想死，我还要活着看你死在我面前！！”
宴津拼命用手减缓锁链的缩紧，他没想到宴南絮都这样了还有本事反击，到底是大意了！
缺氧让宴津的大脑有些昏沉，但同时濒死的窒息感激发了人求生的本能，他用尽全力一拳向后挥去！
宴南絮和他的距离太近，躲不开这拳，拳头击打到头部，带来一阵耳鸣。
宴南絮闷哼一声，下意识手上力气松了点，而就是这一瞬间，宴津挣脱锁链一脚将身后的人踢开！
身体到处都疼的厉害，毒性似乎也被激发，宴南絮跌倒在地上，艰难的忍住胸口的疼痛感，呼吸变得十分凌乱。
宴津此刻也不想废话了，耗时越久变故越多，他直接抓起利剑就向宴南絮劈了过去──
然而就在长剑挥下之时，宴南絮双手猛然抓住了剑刃！
巨大的冲击让刀刃立刻破开手上的血肉，刹那间宴南絮的双手皆是鲜血淋漓！
宴津用了十成的力，剑刃几乎都要砍到手骨，但宴南絮就是不松手，仿佛没有痛觉一样死死抓住利剑。
宴津下意识想抽回剑重新劈过去，不过就在他松懈的那一刻，宴南絮握紧剑刃，侧面用力，瞬间夺取了利剑，反客为主抓住剑柄一剑挥了过去！
宴津没想到他还能有这力气，立即后仰躲避，可距离太近时间来不及，锋利的剑刃划过了他的腰部，直接见了血。
宴津撞到后面的墙壁，好不容易站稳捂住腰部的伤口，眼神凶狠的看向宴南絮。
刚刚那一击大概耗尽了宴南絮最后的力气，他终于是撑不住了，喉中一阵腥甜，然后止不住的咳出大量的鲜血来！
杀了他，快点杀了他……宴津此时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瞬间暴起要去夺那把佩剑，但宴南絮预料到了他的举动，抢先一步将佩剑扔到牢外。
看着那被抛远的佩剑宴津愣了一下。
而伴随着佩剑掉落的声音，有无数脚步声从外面涌进来，沈林夕冲在最前面大声喊道：“世子殿下！”
宴泽的人已经完全攻下皇城了，一切已成定局。
宴津看向宴南絮，忽然心底第一次出现一股无力感──定局、定局……自己失败是定局，杀不了宴南絮也是定局……
成王败寇，他输了，输的很彻底。
宴南絮看着沈林夕冲进了牢房，士兵立即将宴津抓捕，沈林夕跪在自己身边急切的说着什么，但宴南絮已经听不清了，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意识逐渐迷糊……
“世子殿下你没事吧！大夫，快把大夫喊过来！快去！”沈林夕着急的向侍从喊着，紧接着下一刻宴南絮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人高度紧张后，一旦放松下来会睡的很深。
宴南絮知道自己在梦里，因为他看见了没有遭到屠杀摧毁的川南王府，府上的侍从见他过来，低头问好。
天很蓝，阳光好的过分，暖融融的感觉……
宴南絮忽然有点恍惚了，他问侍从：“今天是什么日子？”
“世子忘了？今天就是清明啊，亲王和小公子在准备踏青事宜呢，世子要去看看吗？”
清明……是那个永远都不会到的清明……
宴南絮没有回话，安静的跟着侍从到了王府庭院。
庭院内宴有思正在兴致勃勃的和川南王说着什么，说到有趣的地方父子俩都笑了，川南王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宴有思抓住父亲的手笑得很开心。
阳光明媚，岁月安好。
忽然宴有思余光看见了宴南絮，立即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
宴有思给了宴南絮一个大大的拥抱，高兴的和他说：“哥哥、哥哥，我和爹爹要去找娘亲了，爹爹说娘亲那儿特别漂亮，有好大一片柳林，四季如春，柳絮纷飞若雪。”
宴南絮蹲下身看着弟弟，听他兴奋的介绍那个未知地方的美景，他觉得自己现在该笑，可笑着笑着眼中却越发酸涩，视线也变得模糊。
“哥哥？”宴有思有点疑惑的看着兄长，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哥哥不要哭啊，是因为我那时候没有听话吗？对不起哥哥，我当时只是想回去找你，我以后一定听话。”
“不……”宴南絮缓缓摇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宴有思似乎不太能明白为什么哥哥怎么伤心，只能尽力安抚道：“哥哥不要哭了，有思马上就能见到娘亲了，很开心。”
随后宴有思想到了什么，回头对川南王道：“爹爹，哥哥和我们一起去吗？”
川南王沉默了一会儿，逆着阳光，宴南絮有些看不清这位“父亲”的面容。
“思儿乖，我们先去，你哥哥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宴有思瘪瘪嘴，不情不愿道：“好吧……”然后又跑回了川南王身边。
迎着川南王的视线，宴南絮愣了一下，轻声道：“抱歉，我不是……”
“你是，”川南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缓缓道：“你是我的孩子，而且是一个勇敢的、让父母骄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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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有点愣愣的看着川南王，即使一直看不清面容，但这番话像是填补了他一直以来心灵上的某些空缺，某些难以忽视的空缺……
在这阳光绚烂的春日，在这个永远都到不了的清明节，宴南絮哭了出来，哭得泣不成声，像是发泄，像是释然……
第一百零七章 古代（三十五）无心
宴南絮再次醒来时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窗外的阳光透过帘幕照耀在床边，宴南絮看着那缕春光，一时竟无法分辨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
恍惚间，宴南絮微微动了动手指，似乎想去触摸那丝阳光，只是身体沉重的很，完全使不上力。
“世子殿下！你醒了？！”
沈林夕赶紧跑到床边，看见人真的清醒过来，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前几天大夫医治的时候说过，如今能做的都做了，性命暂时无忧，但能否醒过来就要看病人自己了。
沈林夕担心了几天，这会儿人终于醒了。
宴南絮现在头还有点昏，挣扎着想起身，沈林夕立即扶着他坐起来，顺便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宴南絮喝过水后声音沙哑的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京城内怎么样了？”
“快三天了，世子放心，京城内一切都已经稳定下来了，殿下如今把控大局，朝中人皆无异议。”
宴津当时夺权之时，外族尚在边境，朝中亦是人心各异，算得上内忧外患，但经过宴南絮他们的一番推波助澜，迫使宴津提前动手清除了那些隐患。
实在是使了一手李代桃僵的好计策。
宴津彻底给他人做了嫁衣，让此刻宴泽能安安稳稳的坐上皇位。
“那宴津当时外出的部队如何处理的？”
当时从京城派去前线的部队人数不少，本来那天确实是能回来的，但宴泽抢先收买了为部队引路的人，故意带错路，这才让他们迟迟不得回京。
“无事了，如今对外宣称宴津已死，前天由秦大人亲自去与他们将领谈判，最后基本招安了。”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性，但现在发号施令的人已死，那他们就像失去了主心骨，重新归入新的部队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看来局势已经完全稳定了，一切都按照计划来的，是他们赢了。
宴南絮轻轻点了点头，喃喃道：“如此，甚好。”
傍晚时分宴泽来找他的时候，宴南絮已经好了很多，坐在书桌前随意翻着书册。
“三殿下。”见到宴泽前来，宴南絮本想起身行礼，不过被宴泽拦住。
“免了，你刚醒，多休养些的好。”
宴南絮倒也没回绝，转而问道：“三殿下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下世子这边还住的惯吗？川南王府那边前几日已经派人打扫了，世子是想直接回府，还是如何？或者我可以命人重新在京城建一座府邸，世子暂时先住在这边。”
宴泽也是好意，害怕宴南絮触景伤情才特地来询问。
“不必，我回去便可。”
既然都这么说了，宴泽也没坚持，表示那边明日便可入住，自己会让沈林夕送世子回去。
宴泽做事确实很细致，川南王府不仅打扫好了，还把之前府中作为战利品拿走的东西尽量收集了回来，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好。
乍一眼看上去与以前一模一样，宴南絮走入府中，莫名有种又回到梦中的感觉，不过这感觉也只存在了一瞬间，旁边侍从陌生的脸很快把他拉回了现实。
说到底，物是人非罢了。
基本安顿下来后，宴南絮还要处理家人的丧事。
川南王战死沙场，尸骨被外族拿走，如今再难找回，宴南絮实在没办法，只能寻了些衣物和物品，立了一个衣冠冢葬在川南王妃墓的旁边。
王妃姓柳，墓碑上的字据说是川南王亲手刻的。
南絮有思，是为忆柳。他们当是十分恩爱的夫妻，可惜不得生同衾死同棺。
之后便是准备将宴有思归葬祖坟，不过待宴南絮寻回那地方时，原本的荒地竟然变了番模样──
不知从何处飘来了许多柳絮，有些柳絮已经落地生根，长出嫩绿色的芽，蓄势待发、生机勃勃。
或许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有一片柳林，每到春日，柳絮纷飞若雪……
沈林夕陪宴南絮同来，看着这副场景，自言自语道：“挺神奇的呢，这边柳絮发芽的好多啊，明明也不靠着水源……哎？世子？”
宴南絮忽然沉默的走近了几步，然后蹲下身掌心触碰土地，看着刚刚发芽的柳絮，轻声问道：“你要留在这里吗？”
没有人会回答他，旷野空荡且寂静……
可就在下一刻，一道清风自远方袭来，吹起了一片尚未生根的柳絮，而后缓缓落下，满天飞絮，落到宴南絮身上，如同落雪……
宴南絮看着柳絮愣神了很久，最后轻轻抚了抚手下的土壤，缓声道：“那就在这里吧……”
宴南絮没有选择迁坟，甚至没有在这里立墓碑什么的，他拜托沈林夕找人在这边附近开凿了一条小水渠，而后在外围栽种了一些柳树。
中间的土地没有动，任由那些柳絮发芽生根。
以郁郁青柳，悼彼岸所思……你若喜欢这里，那便在这里吧。
宴泽在将举行登基大典之前私下邀见了宴南絮──他说到做到，这场登基大典，会由宴津来完成。
而邀见宴南絮的原因，一是确认些事宜，二是……让宴南絮也好好看看仇人的惨状。
宴南絮大概也猜到宴泽的意思，随即应下，准备跟着沈林夕前去。
“那个，世子殿下，我们去的话难免路上会遇见不少朝臣，您要不要把玉佩带上？”
按本朝衣冠礼仪，出席正式场合时，腰间玉佩是不可少的，宴南絮这几天却一直没戴玉佩，之前处理私事还好，如今去皇宫还是带上稳妥些。
“玉佩？”经过提醒宴南絮才想起来这事，“我常用的那个上次丢了。”
这边的人觉得玉能养人，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玉有灵性，还会为主人挡灾，所以哪怕是世家子弟，佩戴的玉佩也就是固定那几个，而且几乎是从幼年起就带着，一直到终老。
“那世子还有其他的吗？”
“应该是有的，抱歉请等一会儿，我去找找。”
宴南絮印象里确实还有一个，大概不太常用，他穿越来这边后也从没戴过。
那玉质看着也是挺有年头的了，宴南絮随手将其戴上，跟着沈林夕去了皇宫。
宴泽和他详细说了登基大典的准备。宴津目前还没死，宴泽请奇人异士一副特别的钢架，钢架独特，和人体骨头的大小相似，而后直接用高温烫接到人的皮肉上！
钢架末端皆有透明丝线，只要把那人的全身骨头先打断，人身体就只能依附于钢架，而后旁人就能像控制木偶一样来控制那人的活动……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登基大典时民众会站的极远，而且全程也不需要有太多动作，你就是坐着不动也没人会说什么。
宴泽此举，究竟性格是太过谨慎还是心中有意报复？又或许两者都有。
“世子现在要去看看他吗？”看看仇人那不人不鬼的样子。
“说实话，我更想看他死在我面前或者直接看见他的尸体。”
宴泽笑了笑道：“世子放心，他能不能撑过登基大典都是未知数，就是撑过了，我也绝不留他多活一刻的。”
最终宴南絮还是同意去看了一眼宴津，他被关在专门的密室里，身上的钢架仿佛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血淋淋的一片，实在是……凄惨的很。
不过其实宴南絮看见这场景没太大的感觉，心中无悲无喜，淡漠的过分。
因为宴南絮知道，宴津已经失去一切了，此时再多的刑罚也无法给他心里增加多少痛苦了，只是无用功罢了。
没办法，谁让宴津是个混蛋呢？他几乎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他的心底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东西，旁人自然无法摧毁什么。
“挺无聊的。”宴南絮淡声给出了评价。
宴泽耸耸肩，无奈道：“我以为会让你心情好点的，看来是失算了。”
垂头坐在那边的宴津似乎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死气沉沉的脑袋微微动了动，接着抬起头来。
宴津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宴南絮猜想的那样，再多肉身上的惩罚对他而言没有作用，他不会后悔、不会害怕，甚至不会伤心。
然而宴津抬眼看过来时，视线不知道触到了什么东西，愣了一下，那双死者一般的眼睛忽然像活了过来！
等到宴津看清面前人的面容时，他肉眼可见的变得慌乱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实，慌乱、不解、恐惧！
紧接着，宴津突然不管不顾的冲着宴南絮大声呐喊起来，似乎急切的想说什么，但他的嘴被封得严严实实，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呜呜”了几声。
宴津甚至开始尝试往宴南絮那边靠近，但身上的钢架早就钉死，这么撕扯不过是找罪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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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泽有些疑惑道：“世子殿下，他是不是想和你说什么？你要听听看吗？”
宴津这举动实在反常的过分，看向宴南絮的眼神中竟有几分卑微和祈求，实在是……恶心的很。
“我为什么要听一个死人讲话。”
这是宴南絮的回答，宴泽丝毫不意外，点点头道：“说得对。”
这一刻，宴津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绝望，属于悔恨的绝望……
没有人知道他悔什么、恨什么，或许也没人高兴知道。
第一百零八章 古代（三十六）魂兮哀兮
宴津看着那远去即将消失的身影，心中不可抑制的害怕起来，他拼命喊叫着，用尽全力想发出声音，但却连一个音节的出不来。
身上的钢架连着血骨，因为宴津的拉扯，连接处慢慢又溢出鲜血，隐隐似乎能看见里头的白骨，瘆人的很。
但宴津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像小时候看见母亲吊死在自己面前时，那种恐惧、害怕、不解与痛苦！
宴南絮！他想喊出这个名字，可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这一刻，宴津真的，他真的后悔了！
为什么？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
小时候希望吃饱饭，少年时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归于皇室后又希望夺得天下，让所有人俯首称臣，一步一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现在呢？现在宴津只是想问问，只是想问一句话，他只是想问一问……
“哐当”一声，密室的门被彻底关上，无人看见他淹没在黑暗中的泪。
宴南絮没有在宫中待太久，傍晚之前便回了府，如今川南王府刚重建，人不多，有点清清冷冷的感觉。
“你已经很久没主动出声了，不久后就是登基大典，还不说话吗？”宴南絮坐在书房，忽然在心中问了这么一句。
“宿主……”系统轻声回应了一句，声音很轻，语气有些奇怪。
宴南絮微微皱眉，追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你闯什么祸了？”
其实在宴南絮眼里这系统某些习性就和小孩子似的，报喜不报忧，这么久不敢说话八成是出什么事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宿主，我们完成这个世界任务后暂时不要走好不好？我们、我们再待一段时间。”
“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完了，完了啊！！
“宿主，宿主……”系统这回的语气中竟然带上了哭腔，它崩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用了一切办法了，我没办法了啊……”
严格来说这事也不算系统闯的祸──
上个世界的最后，宴南絮为了杀死托特导致灵魂受损，一开始到这个世界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系统向上面总部申请修补，后来总部发回来信息──灵魂无法修补，完成此世界任务后，即刻返程。
起死回生的愿望需要极大的代价来完成，所以一般穿越者要想复活，无论任务难度高低，必须完成十个以上，而总部如今的意思……是弃子，宴南絮成了弃子。
系统算是第一次正式引导穿越者进行任务，它知道保护灵魂的重要性，但它没想到那一点小小的损伤会是致命的！
灵魂无法修补会是什么后果？
如今在这个身体中，身体作为屏障保护尚且不会出什么事，但一旦灵魂离开这个身体，损伤的地方就会像沙漏一样不断流失精神力，直到最后散魂！
哪怕之后再进入别的身体，灵魂的流失也不会停止！
总部要系统即刻返程，那就是要干脆留穿越者在这里过完一世了，可是！系统知道，这个世界宴南絮也没办法活太久了啊！！
系统得到这个消息后怕极了，它不敢和宴南絮说，而是不断的向总部递交申请，希望找到别的方法修补灵魂，或者修复这个身体。
可是没有用，既然是弃子没有人会关心的。
上诉，驳回；上诉，驳回；上诉！驳回！上诉──！驳回──！！
系统没日没夜的去申请，可是没有人受理，宴南絮不是主角，哪怕他死了也不会对哪个世界有影响，总部没有义务对其进行援助。
系统要疯了，它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了啊！
“宿主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我再想想办法，我再试试，我再试试……”
待到系统说完，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掌灯人尚未点灯，四周一片寂静。
“你提醒过我的，”宴南絮忽然轻声道：“最后是我自己执意选择的，与你无关。”
系统一开始便严重警告那样对付托特十分危险，宴南絮既然选择了，自然该承担这后果。
“可是，可是……”系统急切的想说什么，但直接被宴南絮打断。
“灵魂的散失需要多久？可以拜托你走之前送我回去吗？回到我原本的世界。”
“灵魂散失大概……一个多月，但是、但是宿主，我可以送您回去，可那个身体已经死亡，我没办法修补……”
宴南絮不算是全部任务完成回去的，所以总部并没有给系统这项权限。
“所以回去也没有用吗？”宴南絮眉头紧锁，追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死亡已无所谓，但仇人尚在，不可手刃如何甘心。
系统沉默了很久，最后缓声道：“有一个办法，我可以强行让灵魂实体化，这样不用身体直接用灵魂接触现实世界，只是……”系统顿了一下，“没有身体作为屏障，灵魂散失速度会更快。”
“可以有多久？”
“七天……”系统用的是肯定句，七天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再多。
宴南絮没有太多犹豫，随即应下，“拜托你了。”
但系统坚持完成任务后要在这个世界再待一段日子，它要再去尝试一下，它一定要去。
宴南絮答应了，任由系统去一遍遍寻找沟通。
其实宴南絮没想抱怨什么，系统也好那个总部也罢，自己一开始的死和他们没有半分关系，他们反倒是给了一个机会，然后自己选择了，而最后的结果是确实多得来了七天，有希望了结仇怨。
若执念可了，那便魂飞魄散吧。
宴泽最后选了一个阴天举行登基大典，大概感觉这样光线较差，更为稳妥。
宴泽特地把宴南絮安排到很靠近宴津的地方，表示宴津应该不会活着撑过登基大典的，世子可以认真看着。
宴南絮依言行事，但没很大兴致关注，只是似乎又隐约听见了宴津的“呜呜”声，不过很快便不见了。
登基大典完成，宴津死亡，这个世界彻底尘埃落定。
时空的通道打开，但宴南絮答应过了，要多待一段时间。
四月，将至小满。
时常落雨，雨过天晴后宴南絮总会去那片柳林，之前的柳絮许多都已经发芽成长，长势喜人，将曾经的荒野装饰的绿意盎然，宴南絮有时候在柳林中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侍从提醒他回去。
五月，正是芒种。
曹煜石被封护国公，宴泽为其修建的祠堂已完工，宴南絮前去祭拜，出来时见远处的田野间农人正在忙着插秧播种，清风送麦，把酒话忙，一副国家安乐之景，空气中隐隐夹杂着麦香，不再只有泥土的腥味。
六月，刚过小暑。
宴南絮自登基大典后一直闲散在家，宴泽有和他提过几回关于继承亲王爵位的事，不过皆被委婉回绝了，宴泽后来也不再提，任由宴南絮当个闲散世子。
七月，处暑前后。
天气忽然转凉，宴南絮无意受寒，高烧不退，全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宴泽得知后特地派遣太医前去。整整半个月王府闭不见客，每个人身上皆沾染药香不散。
八月，白露已过将至中秋。
这几日天气转暖，宴南絮的病似乎也好了不少，府中上下终于放下心来。因为中秋的缘故，宴南絮给府里有家眷的侍从都放了假，一时间王府内清冷了许多。
一日下午，阳光绚烂。
宴南絮不想一直待在书房中，便拿着书本坐在院中的亭子里看，今日的阳光好的过分，恍惚让人回到了阳春三月……
府中的童仆慢慢扫着落叶，忽一阵疾风袭来，吹散了几朵盛开的茶花，红色的花瓣恰好飘零到宴南絮的身上，静静不动。
思路客
童仆感觉有点奇怪，走到宴南絮身边，见他似乎是靠着亭子睡着了。
童仆担心他又着凉，轻轻推了推宴南絮，喊道：“世子？世子回去睡吧……世子殿下？”
眼前的人没有一丝动静，童仆莫名开始慌张，不由自主提高音量，“世子，世子？世子？！”
花瓣飘落，落红一地……
乐康元年秋，川南王世子疾终，皇上予九赐之礼，行以国葬。
第一百零九章 现世（一）前尘
宴南絮又看见了那片雪地。
自己曾在这片雪地上慢慢冰冷，慢慢窒息，心中有无尽的仇怨，但只能被死亡尘封……
而现在，他回来了。
漂泊的灵魂自高空降于此处，系统拼命聚集起精神力，不顾一切后果的强行聚拢灵魂达到实体化，终于在最后一刻虚者化实。
宴南絮站在这荒野雪地中，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落下的雪花，雪花落在掌心长久不化。
“宿主，灵魂体化实后是没有温度的，同样也感觉不到冷热。”
宴南絮看着手心的丝毫没有融化的雪花，轻声道：“那挺好，不会冷了。”
随后他拂走雪花，追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我走过了多久？”
系统查了查时间，“大概，是您离世后的第四个小时。”
才四个小时，那这里……
宴南絮环顾四周，慢慢循着记忆走到一处，这里的积雪不平，似乎掩盖着什么东西。
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蹲下身将积雪挖开，显露出被白雪覆盖的真相──
宴南絮看见了自己，自己的尸体，早已冰冷的、没有生息的尸体。
系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这一幕还是被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道：“宿主，到底是什么人杀害您的？”
系统并没有关于宴南絮之前的任何信息，只有七天时间，它有些害怕宴南絮的仇人会是什么不好对付的人。
什么人？宴南絮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目光逐渐阴沉──是该千刀万剐的罪人！
前尘之事，该是不可忘的仇怨──
元旦已过，考试周陆陆续续开始，就要放寒假了。
“这下学期的课怎么排的？给我排了这么多早八的课，人来不全，来了还不一定听。”宴南絮看着下学期的课表随口抱怨道。
“你的课都算是来的人多了，别的老师早八课能少一半人。”
齐子衡晃了晃手机继续道：“我早八的课不多，但给我排了一堆周末的实验课，你说说，学校这实验哪是给学生做的啊，基本到时候百分之八十是我来完成，我还得担心他们别把仪器给我弄坏了，不然我还要加班修。”
齐子衡是教土木建筑的老师，算是宴南絮的同事，两人在一个办公室。
按道理他们一个历史学院的，一个土木学院的，怎么说都不该分到一个办公室去，但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年纪轻轻拿到博士学位后直接本校任教的。
少年天才自然很受学校关注，校长觉得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待在一起，特地把他俩分到了一间办公室去，美名其曰：互相交流学习。
然而一个文科和一个工科能交流什么？
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齐子衡时不时帮着批改历史论文，宴南絮时不时帮着修改建筑工图……
算是交流学习了吧，反正现在让宴南絮去教土木建筑的课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齐子衡伸了个懒腰，“算了算了，下学期的事了，放假了放假了。”
扫了一眼宴南絮的桌面，齐子衡感慨道：“你班学生是真喜欢给你送东西啊。”
宴南絮教的毕竟是文科班，女生多一些，她们逢年过节喜欢送些贺卡或者小手工制品什么的，宴南絮也不好拒绝，基本都会收下。
“嗯，说是过年礼物。”
“怎么都没人送我啊……”齐子衡随口道：“过年啊，现在过年我简直头疼。”
“怎么了？”
“我要回老家啊，你是不知道，一回去就和渡劫一样，永恒的话题是什么时候结婚，今年回去我妈绝对要给我按头去相亲，也不知道她……”说到这儿齐子衡忽然停住，立即终止了话题，小心的看向宴南絮。
反倒是宴南絮从容的很，淡然道：“不必因为我避讳什么，你继续说吧。”
不过齐子衡还是选择扯开话题，聊别的去了。
宴南絮母亲在他幼年时因病去世，父亲则一直不知所踪，所以齐子衡很少在他面前提父母的事。
其实宴南絮倒是没太大感觉，一个人已经快二十年了，该是习惯了。
入冬的学校花草凋零，再加上学生走了不少，一眼望过去有些萧条之感。
放寒假了，师生都该回家了。
路上宴南絮遇见几个回家前来和他道别的学生，宴南絮只是任课老师，但一直很受学生欢迎。
中午之前便到了家，家中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过年对宴南絮而言和平常日子差不多，他不用吃团圆饭、不用守岁、不用准备年货，甚至不用去拜年。
所以放假的日子多少是有些无聊的。毕竟学校里有热闹的学生和同事，而家里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或许也是宴南絮选择当老师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有些时候终究是没办法，学生和同事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人。
在宴南絮准备开始做饭时，门铃响了，有人送来快递。
快递员带来很大一个包裹，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十分沉重。
宴南絮留心看了看发件人，显示匿名，转而看到发件地址时，他不禁皱了皱眉──
发件地址是他和母亲曾经住的地方，但那里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拆掉了，甚至知道那儿的人都已经不多了，怎么会……
宴南絮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不明，最后他并没有签收包裹，直接拒收要求退回。
下午的时候宴南絮去了一趟西郊的墓园，带上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满天星，前去祭拜。
年末的墓园内很空荡，一般人皆忙着筹备与家人共度的春节，很少有人会在这时候来墓园。
但宴南絮不一样，他只有一个家人，一个已经离世的家人。
然而今日宴南絮到目前墓前时，却发现已经有人送上了满天星。
一大束洁白的满天星中放着一支红色的玫瑰，红与白相互辉映，凭空扫除了这墓园中的几分荒凉感。
花朵娇嫩且生机盎然，仿佛刚刚摘下枝头。
宴南絮微微皱眉，他快步走到墓前，想伸手扔掉红色的玫瑰，可当他就要碰到花朵时，余光无意瞥见了母亲的照片，又很快停下动作。
照片中的女人温柔静好，有着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气韵。
宴南絮看着母亲的照片，忽然喃喃道：“妈妈，你会收下吗？”
墓园清冷，只余风声。
最终宴南絮还是收回了手，因为他知道母亲会收下的，她一定会，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宴南絮隐隐猜到或许是谁要回来了，所以当某一天清晨，一个中年***在他面前说自己名叫“宴柏”时，他并没有太意外。
宴柏，是宴南絮的父亲，亲生父亲。
站在儿子面前的宴柏显得十分拘束，他甚至有些不敢和宴南絮对视，不过一边不敢对视一边又迫切的仔细观察自己的孩子，似乎想将孩子的样貌深深记住，一刻都不敢停。
宴柏的手指有些抖，他猛然抬起手想走近拉住儿子，但很快制止住这个冲动，再三斟酌后，轻轻喊了一声：“小絮。”
那是只有母亲才喊过的名字。
宴柏还想接着说什么，可立即被打断，他听见宴南絮用疏远的声音道：“您回来做什么？”
宴柏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刚好和宴南絮的目光撞上，那眼睛中没有怨恨却也没有别的任何感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宴柏确实是宴南絮的生父，但自宴南絮记事起就从未见过这个父亲，除了母亲曾经所有认识宴柏的人都说他抛妻弃子、自甘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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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则一直坚信丈夫是有苦衷的，她一直在等宴柏回来，还不停的和那时候的宴南絮说：爸爸是个很厉害、很勇敢的人，他很喜欢小絮的，小絮也一定要喜欢他啊。
而最后哪怕在母亲病逝之时，宴南絮都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父亲，整整二十多年，从没有见过──
这该是“父亲”吗？宴南絮不认为。
第一百一十章 现世（二）星落
宴柏忽然有些慌张起来，看着眼前的孩子，急切的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又只是轻声道：“我……不是，小絮，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来看我？不需要，你可以去看妈妈，因为她肯定会欢迎你，但我不欢迎你。”
宴南絮的语气冷淡的过分，一字一句让宴柏心中愈发痛苦。
“我不想看见你。”这是宴南絮最终的表态。
宴柏听着这句话，嘴唇微微颤抖，一时说不出什么来，他的思绪现在有点乱，心底难以言说的悲伤迫使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宴柏发现宴南絮的眼睛很像他母亲，曾经的那双眼睛永远都是温和的、含笑的，只是如今的这双眼睛，是冰冷的……
而这些全部要怪自己，都怪自己，都是自己的错。
宴南絮看着他愣神的模样，似乎不想多理睬了，转身便准备离开。
宴柏猛然回神，向前走了几步，忙道：“小絮！可以听我，听我解释一下吗？”
“你该去和妈妈解释，”宴南絮直接道：“再说一次我不需要。哦，对了，我对你确实有赡养的义务，我会履行的，你留个电话吗？”
这举动仿佛在公事公办，血脉亲缘不过是法律上的义务。
宴柏没有答话。
“好，那我留电话，你随意。”
宴南絮留下号码便离开了，这次宴柏没有再去挽留，目送着人走远。
宴柏有理由，他有充足的理由来解释，但是，理由不该成为借口，一切已经发生，他应该承担这个后果。
宴南絮回到家后按照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做饭，似乎刚刚时隔二十年的相认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在炒菜时宴南絮愣神了很久，等回过神来菜都已经烧焦了。
实在是没胃口，不想吃了。
下午的时候齐子衡一直在给宴南絮发消息，这家伙一下午被安排了八场相亲，叫苦不迭，一个劲的在和宴南絮诉苦顺便问他怎么应对女孩子。
宴南絮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相亲过程中发这么多条消息的，恨不得直接把他给屏蔽了。
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宴南絮下定决心准备屏蔽，然而打开来却不是齐子衡发来的消息，是个陌生的号码──
“小絮，我们能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吗？明天你有时间吗？”
宴南絮看着消息没有回复，直到手机突然响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宴南絮没有接听。
待到手机页面暗下去，消息又跳了出来：“明天下午，就在西郊的墓园好不好？我们好好聊一次，就一次。”
宴南絮还是没有立即回复，沉思了很久。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台照射到橱窗的相册上，照片中的父母抱着孩子笑的十分温柔，一家三口幸福美满，这是母亲生前最珍重的一张照片……
“好。”宴南絮最终发送了消息，发完消息后自己反倒还轻轻松了口气。
同一时间，西郊墓园。
宴柏站在妻子的墓前，看着照片中曾经朝思暮想的人，静默良久。
曾许海枯石烂，如今阴阳两隔。
“我今天去见小絮了，他长大了，眼睛很像你，我……我其实不太敢面对他，可是，我必须尝试着去弥补……”
宴柏蹲下身，抚摸着妻子的照片，轻声道：“我失去了你，今生再难偿还，但我还想用余生去弥补他。”
宴柏的眼睛有些湿润，最后吻了吻妻子的照片，缓缓站起身，沉默的等待着宴南絮的回复。
天黑之前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宴柏立即兴奋的拿起看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消息──
“出问题了！立刻返回安全屋！”
宴柏瞪大眼睛，心中仿佛一道惊雷炸开！他一边迅速用手机编辑信息准备发给什么人，一边又立即往墓园外跑去。
然而他刚跑到墓园门口，暗处的角落中猝不及防挥出一棍子！
宴柏刚刚心烦意乱，闪躲不及，头部生生受了这一重击！
他倒在地上，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很多人的脚步声、交谈声，头部的伤口流下鲜血模糊了视线，整个世界都出现了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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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宴柏忽然看见摔落在地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有一道深深的裂纹，但他还是看清了消息──
“好。”
是宴南絮的消息，他的孩子同意了，明天会来见自己……
宴柏的脑中空白了一瞬，然后一股巨大的惊慌感喷涌而出！
他拼尽全力挣扎想要碰到手机，可紧接着又一棒子挥下，他彻底看不见了……
太阳西沉，黑夜降临。
第二天下午，宴南絮按照约定出门，在花店里买了一束满天星后前往墓园。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宴南絮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喜欢满天星？
母亲笑着回答：因为她喜欢星星，而满天星就是花朵里的星星，还有就是，宴柏当初和她表白时，送的就是满天星……
想到这儿宴南絮眼神变了变，说不清什么情绪。
西郊的墓园比较偏僻，整条路上只有宴南絮一人慢慢走着。
将到墓园门口时电话又响起来，同样是那个号码，宴南絮犹豫了一下，这回按下了接听键。
“喂？”
对面无人应答。
“你到了吗？”
依旧无人应答，宴南絮感觉有些奇怪，微微皱眉，仔细听手机中似乎传出一阵细微的声响，慢慢的声响逐渐变大，与现实中的声音融合──
宴南絮心有所感的回头看去，只见一辆车疾驰而来，发出的声响正是手机中的声音。
他在车里吗？这是宴南絮脑海中第一个想法。
然而紧接着那辆车猛然刹车停在了他身边，轮胎打滑的声音异常刺耳，宴南絮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车门随之立即打开！
车上的陌生男子忽然抓住宴南絮的手臂狠狠往车里拽！
宴南絮当机立断一脚踢开他，转身要跑，可下一秒乙醚的气味瞬间充斥口鼻，麻痹感迅速蔓延到四肢，大脑开始逐渐昏沉，慢慢失去意识……
他不在车里，他在哪儿？
车辆再次启动，疾驰而去，满天星落了一地，无人在意……
再次醒来时宴南絮第一个感觉是疼，喉咙好疼，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疼痛，更别提发出一点儿声音了。四肢也酸软的很，完全用不上力。
双手被捆住，眼睛也被人蒙上了，对于周遭环境完全无法探知。
宴南絮勉强听见什么人的交谈声，紧接着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给拎起来往什么方向走去，宴南絮没办法反抗，只能一路跌跌撞撞顺着那人走。
耳边的人声越来越大，有咒骂声、有讥笑声，嘈杂不已。
到了终点后那人直接把他摔到地上，宴南絮还没能反应过来，有人随即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面对着某处。
眼前一片漆黑，宴南絮听见身后的有人阴冷道：“宋白，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宴柏，你看我说到做到吧，这就把你儿子请过来了。你说你藏多好，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儿子吧，真可怜啊。”
“不，不是，我没有儿子，我没有……”一道虚弱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语调凄凉。
“怎么没有，你可好好看看啊。”身后的人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条，光线猛然刺入眼睛，让宴南絮感觉更加头晕目眩。
那人抓着宴南絮的头发左右端详了一下面容，然后冲着宴柏笑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道上的人说你不近女色了，看来你妻子一定是个大美人啊，外头的就看不上了，哈哈哈哈，真可惜，死的早，不然今天怎么说也要让她来做客一下。”
眼睛终于勉强适应光线，宴南絮的目光下意识朝前边看去──
他看见了宴柏，浑身伤痕累累，看着自己神情崩溃到绝望的宴柏……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现世（三）身死
“二十年啊，真就能有你这种人花二十年在那里演戏！”石仁看着眼前的宴柏，想到他之前干的事，简直恨得牙痒痒！
“我就问问你，在我们这儿你能赚多少啊，之前你大哥待你也不薄，你非要去当你的那警察？你拼死拼活一年挣得有没有在我这儿一天多？！”
宴柏没有说话，视线一直徘徊在石仁和宴南絮之间。
石仁怒火攻心，大骂道：“几乎大半的基业啊！你知道我们损失多少钱、多少产业吗？！你知道多少兄弟折了吗？！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蛋！！”
石仁忽然一脚踢到宴南絮身上，直接把人踢倒在地！
宴南絮感觉腹部疼的厉害，下意识想要咳出声来，但喉咙里就像吞了一把刀片一样，痛的简直要窒息。
宴柏看见这一幕终于出声，慌乱喊道：“别！不要！”
“不要？”石仁阴冷的笑了笑，“不要什么？”紧接着猛然抓住宴南絮的头发，狠狠往地上砸去！
“小絮！小絮……”宴柏拼命想要靠近，但身上的绳索死死拉着，不能让他移动半分。
宴南絮觉得一阵耳鸣眩晕，头痛欲裂，声音卡在喉咙里完全发不出来，只能尽力喘气缓解疼痛。
宴柏浑身都在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了，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了啊！有没有办法啊？有没有办法来救救他的孩子啊！？
石仁看着宴柏这番模样，心中的终于爽快了一点，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即领命离开。
“哎，你好不好奇你儿子怎么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说啊？”石仁走到宴柏身边，蹲下身接着道：“这说明我们的药十分成功，可惜啊，听说你儿子还是大学讲师，以后可讲不了课了。”
“你信不信啊？不信我现在再演示给你看看。”说着石仁站起身快步走过到宴南絮身边，狠狠又踢了一脚，笑道：“你看，对不对？发不出声音的。”
“别，别！我信、我信！放了他吧，他根本不认识我，他没我这个爸爸！”宴柏不管不顾的大喊着，不可抑制的带上了乞求的语气。
然而，向魔鬼乞求从来都是无用的。
“那可不行啊，才只是给他喉咙打了一针而已，这算什么，还有好多的‘好东西’没给他用上呢，你们这父子二十年见一面，我不得送份厚礼？”
恰好这时刚刚的手下走了回来，手上捧着一个盘子，最后将盘子放在了宴南絮和宴柏的中间。
“你看看，我这礼下血本了吧，外边求都求不到呢，最新款的。”
石仁随手从盘子里拿起一针管，抓着宴南絮的头发又把人拽了起来，针尖寻找着血脉，随口道：“你觉得扎静脉好还是直接扎动脉好呢？”
转眼看见宴南絮的眼睛，回头冲着宴柏兴奋道：“很漂亮的眼睛啊，一定像他妈妈吧，这样，就直接从眼睛注射吧！”
“别！别，给我！给我吧！求求你，给我吧！”宴柏拼命大喊道。
“你别急啊，当然有你的份，你们父子各一半。”
“不，不！”宴柏手腕的皮肤几乎全部被磨开，但他依旧在尝试着靠近，“全部给我，全部给我吧！”
石仁眼睛一亮，“真的，你都要？全部哦，一次性。”
“给我！真的，是真的！给我！”
石仁放开宴南絮，缓缓靠近宴柏，宴南絮下意识想站起身去拦住人，但后面的手下眼疾手快直接给了他一棒，按倒在地！
宴柏看见这情形想要有动作，但紧接着他也被人死死按在地上，石仁拿起针管，准确无误的朝脖子上的静脉注射去──
一针、两针、三针……
宴南絮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拼命想喊出声音，但声带就是完全振动不了，只能听见急促的喘息声。
空掉的针管落了一地，静脉注射药品生效极快，宴柏感觉心脏超负荷的跳动起来，眼前一阵阵的光怪陆离，他看到了曾经的长官，看到了死去的队友，而后又看到抱着孩子的妻子……
最后他看到了宴南絮，现实中的宴南絮，瞪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因为药物的关系，宴柏基本已经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他感觉宴南絮在害怕，他在害怕自己！
宴柏疯狂大喊起来，“别看，别看我！！！”自己就要死了，会死的很难看，不要，不要看！！！
宴柏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大哭大闹起来，石仁这回没管他了，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看他发疯。
“啊啊啊啊啊！我对不起你母亲，我更对不起你啊！！”
宴柏知道，从被抓那刻起宴南絮也就活不成了，他们不会放过他的，不会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一切本来都该结束了，自己可以回家了，可以去见孩子了，为什么就这一面把自己孩子害死了？！二十年啊，二十年就只有这一面，二十年来他连照片都不敢留，就只有这一面啊！！
自己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宴南絮看着父亲逐渐崩溃，然后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母亲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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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个很厉害、很勇敢的人，他很喜欢小絮的，小絮也一定要喜欢他啊。”
那时候，年幼的自己很快便应下，只是母亲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和自己说这些了，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啊！
爸爸──！宴南絮想喊出这个迟来了二十年的称呼，但是他发不出声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宴柏被折磨的失去生息，眼睛和鼻子中甚至溢出黑色的血液，恐怖至极……
别这样……
巨大的悲伤瞬间涌上心头，宴南絮拼命的无声喊叫，别这样啊，自己甚至都没喊过他一声“爸爸”啊！！
石仁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宴柏的尸体，确认已经死亡后，随口让手下把尸体拖下去处理掉。
“要是早点揪出来，也不至于损失那么多，这么多年没发展的起来，都是那东西惹的！”石仁自言自语的骂了一声，“死的还是太轻巧！”
“石哥，那这个小的怎么办？”手下的人指了指宴南絮问道。
石仁扫了一眼，“那警察死了，没什么意思了，随便弄死吧，”想了想又补道：“暂时让他活两天，他大学那边的信息我们的人还在处理，确定完成后再让他死，免得出什么意外。”
石仁草草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这里，剩下的几个人准备把宴南絮先关起来时，有人走进这里。
“哎？我爸呢？”
这话让宴南絮动了动，转头看向来人。
“石少，石哥他刚刚出去了。”手下立即迎了上去。
“哦，那个是什么人？”
石鸿飞一眼就看见宴南絮了，他是石仁的儿子，但做事不够聪明，石仁一直不肯给他放权干什么事，不过他仗着石仁的名号总是喜欢作威作福的。
石鸿飞尤其喜欢来这个地方，这里是石仁的秘密处刑所，来这儿的人基本就是死定了，在石鸿飞看来这里打人杀人都没有任何关系，简直不要太爽，所以今日他还特地带了朋友来“参观”这儿，找找乐子。
这边手下也知道石鸿飞的习惯，提醒了一下，“石少，这个的话，暂时还不能死。”
“哦，不能死啊……”石鸿飞感觉有点可惜，走到宴南絮身边。
心中巨大的悲伤与不知所措过去后，宴南絮的眼神逐渐变得狠戾，深色的眼眸之下是滔天的恨！
石鸿飞忽然一拳打上去！
“我讨厌他的眼神。”石鸿飞一边说着一边又送上一拳，“你们走吧，这边我来处理。”
手下的人知道石鸿飞这是暴躁症又犯了，虽然有点担心他打死人，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也轮不到他们来担责，一个个慢慢退下去……
不过石鸿飞没一会儿就和朋友喝酒去了，因为他发现宴南絮根本不能出声，要知道打人听不见**声，那快乐可就大打折扣了，简直和揍沙包没有区别，不如喝酒去。
这边屋子有一个里间一个外间，石鸿飞和朋友在里间喝酒喝的高兴。
宴南絮身边有一大块玻璃碎片，这是刚刚石鸿飞随手扔过来的，他本来想用酒瓶来砸人的，但想想又怕直接砸死人，便扔到了这边。
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宴南絮眼中升起一丝希望──
宴南絮跑了出去，这里暂时没有其他人，他小心的穿过窗户跳到外面，然后不管不顾的跑走！
宴南絮不认识这里，这儿似乎是个荒野，一眼望过去只有雪原，他不认识路，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求助于谁？
但心中的不甘与悲愤让他不顾一切的去求生！
然而乙醚的麻醉效果还在，宴南絮实在不能跑多快，没过多久余光便看见有人追了上来！
跑不掉，没办法跑掉！四处皆是雪原，宴南絮跑一路便留下了一路的血迹，他没办法慢慢去清除血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石鸿飞的那个朋友抢先追到人，一拳挥过去，大骂道：“你找死啊！！”
雪很冷，真的很冷，冷的刺骨。
那人抓住宴南絮的衣领想要再来一拳，然而宴南絮抢先推开了他，不自觉向后踉跄了几步──
“砰！”飞驰而来的车狠狠撞上宴南絮，洁白的雪染了一片红色，求生的意志败给死神，彻底终止在这片土地……
吵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大雪纷飞，直至掩埋一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现世（四）复仇
齐子衡在外面买完东西，准备回公寓。
今天天气很差，一直阴沉沉的，飘雪不停。
按照以前的惯例，这个时候齐子衡应该在老家准备过年了，但今年有所不同，因为一件事，他特地从老家赶了过来──
宴南絮辞职了。
就是很平常的一天晚上，学校人事部那边突然打来电话，说宴南絮已经辞职，希望齐子衡帮忙处理一下后续事宜。
“可……宴老师怎么会辞职？你们确定？”
人事部那边的人似乎也有点疑惑，但公事公办，他们解释道：“具体情况不清楚，听说宴老师的父亲回来了，他和父亲一起定居国外去了，不打算再回来。”
“定居国外？”齐子衡更疑惑了，“可是，宴老师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决定的人吧？”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他父亲吧。”
齐子衡坚持道：“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父亲，怎么可能一回来就直接去国外？”
不过人事部的不想再讨论下去了，本来课表都排好了，现在一个人突然离职，他们还需要加班加点把时间重新排，说实话挺不愉快的。
齐子衡也清楚这些，没再追问，答应了帮忙处理事宜后，立即给宴南絮打了一个电话。
然而无人接听。
手机上宴南絮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你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好了，我马上要出去办点事，你暂时少发点消息吧。”
消息时间是昨天中午，自那以后再无回复。
齐子衡心中莫名有点不安的感觉。
紧接着晚上的时候就有宴南絮的学生给他发消息，问他为什么宴老师要离职，为什么宴老师的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复了？
在学校里齐子衡和宴南絮走的最近，脾气也好，学生求问无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他。
齐子衡没办法，只能把之前人事部的消息复述给学生听。
“不可能！”学生立即反驳，“宴老师说过，他喜欢本国历史，亦喜爱孕育这份历史的土地，他不可能去国外定居的啊！”
齐子衡眉头紧锁，打上字又删掉，犹豫了很久，最后回复：“抱歉，我不知道。”
其实齐子衡比谁都要确信宴南絮不会离职，他喜爱本国历史，同样喜爱教师这份职业，离职出国，实在不是宴南絮会做的事。
最终齐子衡选择连夜回到了学校所在的城市。
宴南絮过年也只会留在公寓里，他的小区离学校很近，方便上下班，而且他几乎从来不会出远门。
可当齐子衡找到宴南絮住所时，大门紧闭，不管怎么按门铃都没有反应。
齐子衡实在是感觉不对劲，特地去找来了小区的物业管理，物业说这间屋子的主人似乎准备把房子卖掉，昨天就找了搬家公司，屋里的东西扔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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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齐子衡彻底呆住：宴南絮是真的走了？还走的这么迅速果断？
物业还指给齐子衡看昨天扔的东西，他过去扫了一眼，大概值点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捡走了，也没剩太多……
忽然，齐子衡的看到了一个别致的纸箱，他立刻走过去将纸箱抱起。
望着纸箱内的东西，齐子衡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重，甚至感觉有点后背发凉，因为他知道，宴南絮绝对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扔掉的──
纸箱里是历届学生送的贺卡或者小礼物，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很用心，而现在这些全部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然后扔在这里……
齐子衡再次打电话向学校人事部确认情况，但人事部只说手续都是齐全的，没有任何问题。
齐子衡甚至想去报案了，但他顶多算是宴南絮的朋友，如何去报案？何况也没有什么证据，仅仅凭那一箱不应该被丢弃的礼物吗？
就要过年了，爸妈催着他赶紧回去，但齐子衡固执的留在这边，他要亲眼看见宴南絮才能放心。
这天下午，齐子衡回去时照例绕路到宴南絮的住所去看了看。
之前每一次按门铃都是无功而返，说实话齐子衡真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让人意外的是，当他慢慢走到门口时，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望着紧闭的大门不语。
“宴老师？”
眼前的人正是宴南絮，不过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头发和身上的积雪长久不化，而且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在这落雪的天气，看着就很冷。
宴南絮看着曾经的同事，询问道：“你怎么来了？”在他的印象里，寒假时期齐子衡都会早早的回老家。
“我……”齐子衡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我想来问问你，为什么离职？”
“离职？”宴南絮微微皱眉，“我离职了吗？”
齐子衡把人带回了自己家，宴南絮的家反正是回不去了，只能暂时如此。
宴南絮大概听了事情经过后，沉默了很久，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齐子衡想了想，将之前带回来的箱子还给了他。
“我觉得你肯定不会丢了这些的，就帮你拿回来了。”
宴南絮缓缓翻着里面的贺卡，最后在箱子的底下翻到了母亲和父亲的照片，那张大概是他们刚交往时拍的，两人显得都有些拘束，拉个手都十分紧张的样子……
“多谢。”
“没什么……”
齐子衡感觉肯定是出什么事了，犹豫再三后对宴南絮道：“到底怎么了？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实在不行我们报警吧。”
报警？确实该报警，但有几个人，宴南絮必须手刃！
宴南絮看着齐子衡，沉声问道：“是谁帮我递交的离职申请？”
宴南絮亲手在雪地掩埋了自己的尸体，如今赌上一切，一定要叫那些人，不得好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现世（五）厉鬼
按理说离职申请只能由本人亲自递交，但如果有特殊情况也不是不可以让他人代交，但这样的话，代交的人就必须担任一定责任，帮学校处理交接事宜。
如此，那个代交的人倒是很容易就可以查出来。
齐子衡向人事部又打了一回电话，查到那人的姓名──张海。
这人是学校里的一个挂名主任，宴南絮见过他几回，两人没什么交集。
张海的住所离这边不远，宴南絮认得那地方。
“我要出去一趟，这些东西可以先放在你这边吗？”宴南絮将箱子放下，询问道。
“自然可以……”
齐子衡还想说什么，但宴南絮已经站起身准备道别离开。
“等一下！宴老师！”身影即将消失的前一刻，齐子衡还是叫住了人。
宴南絮停住脚步，淡声道：“还有什么事吗？”
齐子衡看着他平静淡漠的眼睛，抿了抿唇，最后道：“你……冷不冷？要不要加件外套？”
宴南絮还没有回答，反倒是齐子衡自言自语起来：“对，你应该加件衣服，外面很冷。”
说着齐子衡快步走到卧室拿出一件外套，然后立刻递到宴南絮面前，示意他收下。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看齐子衡似乎异常坚持，便缓缓伸手准备接过。
然而这时齐子衡猛然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太快，宴南絮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个人都瞬间愣住。
宴南絮是因为惊讶于他的举动，而齐子衡……
齐子衡死死抓着朋友的手腕，表情有些僵住，心中逐渐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恐慌和害怕──这不是活人的温度……
“宴老师，能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吗？或者发生了什么？”齐子衡深吸一口气，认真道。
宴南絮尝试抽走手腕，但齐子衡抓得很紧，他微微皱眉，回复道：“抱歉，我要去做一件必须做的事，仅此而已。”
齐子衡还想再问什么，但宴南絮用力将手腕抽出，明显不愿多谈。
最终宴南絮拿过了外套，转身走入屋外的风雪之中，齐子衡站在门口愣神了很久，直到一缕飘雪吹进了他的领口才忽然回过神来，可惜那人已经走远，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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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雪天，街上的行人也并不少，大都是年轻的学生，他们放了寒假，三五成群的出来游玩。
宴南絮独自走在路上，朝着一个方向不停顿也不分神。
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仿佛一个孤独的逆行者，穿过人群，穿过喧闹，穿过繁华，独自走向未知的荒野。
“宴老师？！”
远远的有一道声音传来，宴南絮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加快了脚步。
“宴老师？宴老师！”女孩拉着同伴磕磕碰碰的往前方跑去，然而好不容易跑到了这里却再也看不见之前的身影。
“人呢？刚刚还在这里的啊？”女孩不停张望着。
同伴半信半疑道：“你真的看见宴老师了？”
“我、我看见了啊，就在这边。”
“是不是你看错了，如果是宴老师他不可能不理我们啊。”
女孩使劲回忆刚刚看见的人，确实只看见了一个侧脸，距离又远，如果说看错倒也有可能。
而事实上，她们寻找的人正站在拐角处，静静听着她们的对话。
待到那两个女孩无奈离去，宴南絮才走出来，继续往目的地赶去。
“宿主……刚刚那是你的学生？”
“嗯。”
系统轻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见她们一面？”
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缓缓道：“没有那个必要。”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再回去授课了，不如就让她们以为自己已经离职出国。
系统忽然慢慢哭出声来，一直不停呜咽着。
“怎么了？”
“宿主，宿主你其实想回去授课的啊……”系统记得宴南絮曾经说过，等一切结束，他想回去继续教他的学生，然而现在，连见一面聊聊天都不可以。
宴南絮顿了一下，紧接着轻笑了笑，安慰道：“人哪能心想事成呢？”
期待可能落空，希望可能破灭……
事事顺意？怎么可能？甚至有时候万事皆是不顺意，每一条路皆是死路！
张海的住所是个小型别墅，周遭环境精雅，背靠着风景湖，并且交通也十分便利。
在这个一线城市，这种品质的别墅绝对价值不菲。
张海处理完今天的事，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家里，他觉得妻子碍事，一直未娶，家中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张海也并不感觉孤独，一个人挺好，赚的每一分钱就都是属于自己的，再加上他的赚钱方法又有些特别，家中无人反而不用刻意去小心隐瞒、东躲西藏，何乐而不为？
接到“那边”的最新委托后，张海这几天都在学校处理信息和交接工作，属实是挺忙的，但给的价钱可观，他很乐意。
其实说实话，张海真的想试试直接加入那边，毕竟那边搞的东西可是暴利，真正的日进斗金！
奈何风险实在太大，但凡暴露就是要命的结果，张海掂量掂量还是没敢去，就平时接一点那边的活来干。
这次的委托倒是不难，就是有点烦，张海也不知道自己学校那人是怎么惹上那边大人物的，估计死的挺惨，不过无所谓，这些和自己没关系。
傍晚的别墅内静悄悄的，天空阴云密布，屋子里更是昏暗。
张海打开门走了进去，熟练的把外衣放到架子上，然后打着哈欠走到书房，准备打开灯继续填写表格。
都怪那个人，死了都不让人清净清净，就不能多撑几天吗？多撑几天自己就不用这么赶时间了，害的自己一直忙活……
“啪”的一声，书房中的灯光亮了起来，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张海的余光似乎瞥见什么东西，立即转身防备的看过去，待看清那人时又瞬间呆住，手中的文件缓缓落到地上，散了一地──
宴南絮安静的坐在张海的办公桌上，随手翻阅着桌面上的书本，看起来已经等很久了……
宴南絮抬眼看向来人，笑道：“张主任好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还活着？？！
张海猛然向后退了几步，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情绪，假装一副正常人看见闯入者的反应，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听了这句话宴南絮又忍不住笑了笑，“张主任，您觉得我为什么来这儿？”
张海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冷汗直流，他不明白，为什么宴南絮没死？为什么他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自己家？？为什么？？
“张主任，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看着宴南絮的眼睛，张海越来越胆寒，手都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他要做什么？
“真不记得我了吗？”宴南絮将书合上，抬眼看了看张海，明明在笑，眼中却不含笑意，反倒是……冰冷刺骨的恨意──
“我是从地狱来的厉鬼，来找你们所有人，索命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现世（六）了结
“你这账目还真是大啊，干这些事就不怕有命赚钱没命花钱？”宴南絮翻看着张海保险柜里的资料，随口道。
张海的牙齿刚刚被磕得少了几颗，说话都有点说不清，但还是颤颤巍巍道：“那个银行卡里，有很多钱的，你要的话都拿走吧，拿走吧，放了我吧……”
张海是真的怕了，他这会儿右手脱臼，左腿又被打的骨折，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能拼命尝试求眼前这人放过自己。
宴南絮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张主任，我刚刚说过了，我是厉鬼，厉鬼要的不是钱，要的是人命！”
“可是！可是宴老师，你看看，不是我害你的啊，我只是，我只是被他们逼着干了一些事……”
“被逼？”宴南絮将手上的资料直接甩到他脸上，沉声道：“你看看这些东西，你说你是被逼的？他们杀了多少人，你又帮了多少忙？！”
张海确实不直接杀人，他主要是善后的，就和那为虎作伥的伥鬼一样，助纣为虐的东西！
“我、我，但是我罪不至死吧！宴老师，我没主动杀过人啊，我顶多算是从犯啊，饶了我吧！我又没杀人，我没有啊！冤有头债有主，别找我啊！”
宴南絮看着面前这个试图辩解的人，目光渐冷，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认为你没动手杀人，所以很无辜，那些死的人也都不该怨你？”
张海愣了一下，脑海中立即出现的回复是“不对吗？”
不对吗？自己没杀人啊，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他们的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是无辜的啊，自己一直是清清白白的人。
宴南絮看他这个反应，冷笑了一声，猛然出手用刀直接刺穿了张海的手背，钉死在地板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房子里，然而这高级别墅的隔音效果极佳，在外面基本听不见的。
“你还真的是厉害啊，撇的干干净净也就心里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了，你确实是没做‘亏心事’啊，因为你那良心早让你喂了狗！”
宴南絮又一刀刺下，张海双手都被短刀钉在了地板上，他痛得要打滚，但是手一动伤口更大！鲜血直流，整块地板都成了血红色！
“别杀我！别杀我！我们算是同事一场，别杀我啊！”张海拼了命的边哭边喊，声音刺耳的过分。
“你不想死？”
张海听宴南絮的口气似乎有转机，拼命点头。
“我可以不拿你的命，但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让我看出来你在撒谎。”
“好！我绝对不撒谎，我绝对知无不尽言无不实！”
“指使你递交我离职申请的人，是不是姓石？”
张海顿了一下，点头。
“他现在在哪儿？”
问到这句张海停顿时间更长了，最后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
张海不敢说，他知道那群人的手段，如果说出来自己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不知道？”
宴南絮反手将另一把短刀狠狠刺入张海的小腿！
“啊！！”张海下意识想去抱腿，但两只手还被钉着，一动就是鲜血狂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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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最后警告道：“我知道你怕被他们发现，但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不说，你马上就会死的很惨！”
“我、我真的不算特别清楚！我只知道他们一个工厂，之前他们被一锅端了，只剩那一个大型工厂，但是石仁谨慎，基本不会在工厂的！求求你，我真不知道了！”
宴南絮没有理会他的求饶，一把短刀又紧接着刺入张海的另一个小腿！
“再不说，下次就是你的头！”
眼看着宴南絮已经将另外一把短刀拿在手上，张海崩溃大喊道：“不！别别！我知道，我知道石仁的一个住所，就在这个城市的一个住所！”
“那你说的石仁会在那个住所吗？”
“我不确定，他的行踪很飘忽不定，不过！不过我知道，石仁他那个儿子应该在那里，石仁很看重他那个儿子，你找到他儿子，一定能找出他！”
张海此刻因为失血和惊吓，面色已经是惨白，直勾勾的盯着宴南絮。
张海没有撒谎，他不敢骗人，他骗不起。
宴南絮向他问清了那住所的具体位置，包括那个仅剩的工厂，张海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活下来，一股脑的全说了出去。
得到信息后，宴南絮沉默的站起身，然后开始将刚刚找到的张海犯罪的资料摆放在他周围。
张海不知道宴南絮要做什么，哀求道：“宴老师，宴老师……我说了，我已经说了，你可以放了我吧？”
宴南絮扫了他一眼，而后拿出张海的手机，将手机内的电话卡直接拔掉，最后将手机扔给了张海。
张海不明所以，宴南絮忽然上前一刀刺破了他手腕上的桡动脉，张海闪躲不及，又是一声声惨叫。
“现在这个手机只能紧急呼叫，桡动脉割破大概会在二十分钟内失血昏迷，两个小时后直接死亡，你有大概二十分钟来思考，要不要打电话求救，打了电话便由法律来审判你的罪过，不打的话，你的罪孽就直接拿命偿还。”
紧急呼叫只能打特殊国家号码，如果张海真打了，也许他的命可以暂时保住，但这些证据都明明白白放在这里，再好的律师都没用！
“别……我不要……”张海虚弱的哀求，他也是懂法的，这些证据拿出来，他就是不死也要坐一辈子牢啊！
然而宴南絮已经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最后提醒道：“你只有不到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张海也许还没死，但也绝对不会有力气拿起电话了。
“别！不要啊，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啊──”
宴南絮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直接将门关上，张海的哀求声关在屋里，再也传不出来。
宴南絮先行到了齐子衡那边，轻轻敲了敲门。
齐子衡很快打开门，看见宴南絮后止不住松了口气，邀请人进来。
但宴南絮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而是把之前的外套还给了他。
“我要走了，可能以后也不回来了，那箱子……拜托你之后帮我烧了吧。”
宴南絮说完准备直接离开，齐子衡立即叫住了他，“等下，你到底要去哪儿？我怎么和你的学生解释啊？”
“我就是离职了，和父亲，出国定居……”
“不是……等等！”齐子衡再次喊住他，“有一个东西，是给你的，你来看看吗？”
“什么东西？”
“一个快递。”
宴南絮当时拒收的快递被转送到了学校，学校快递站的人联系不到他，便转而把快递送到了齐子衡这边。
齐子衡轻声解释道：“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今天下午你走后才送到的，我也没拆开。”
宴南絮看着快递的寄件地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快递拆开，很大一个箱子，里面竟是放满了书。
宴南絮喜欢研究古籍，有些古籍因为版本的原因，出版的数量极少，有钱都未必能买到，需要去专门找好久。
这箱子里放的全部都是稀有的书籍版本，而且，都是宴南絮喜欢的。
看到这一幕宴南絮有些疑惑，这书籍每本都是自己想要的，什么人能猜的这么凑巧？自己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事，除了……
宴南絮隐隐猜到什么，又翻了翻快递箱，最后在书的空隙中找到一封书信，拆开后他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恩师的笔迹。
于宴南絮而言，恩师亦师亦父，他教给自己许多的东西，给了自己精神支柱，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小时候他心中亲情的缺失。
恩师已在两年前逝世，而如今这封书信想必是早就写好的。
宴南絮默默看完书信，沉静了很久，最后将书信收起来，缓缓站起身。
“宴老师，这个……”
“这些就捐给图书馆吧，挺珍贵的。”
齐子衡微微皱眉，深吸一口气，最后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宴南絮顿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了齐子衡。
“这个地址，麻烦你后天交给警察总部一个叫陆义军的人，就报‘宴柏’这个名字，他一定会见的，记住，一定要是后天。”
齐子衡下意识问道：“宴柏是谁？”
宴南絮立即回复：“是我父亲。”
齐子衡答应了他的请求，临走前再次问了一次，“宴老师，真的不会再见面吗？”
宴南絮笑了笑，缓声道：“应该是吧。”
宴南絮来到了恩师的墓地，恩师的墓地不在墓园，而是在一所山上，山很偏，但景色也很好，宴南絮一路走过去，到达山上时已经是清早。
“老师，”宴南絮将书信放在墓前，轻声道：“您原来认识父亲啊，十分抱歉您离世前还为我的事忧心。”
书信中是恩师对他的话，告诉他父亲的苦衷，也同样说明，当年相遇是宴柏先前告知与他，拜托他照顾一下自己年幼的孩子。
恩师与宴柏算是忘年交，在恩师逝世前专门写了两封书信给陆义军，由他在宴柏任务完成后转交，一封和宴柏说明宴南絮这么多年的情况，另一封就是现在这个。
只是……当时宴南絮没有拆开那个快递。
是命中注定还是阴差阳错？没有意义了，现在追究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宴南絮最后给恩师行了一礼，缓缓道：“多谢您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再见。”
宴南絮走下山。
此时即将破晓，天空不再那么漆黑，天地苍茫且清寂。
下山的路上宴南絮遇见了师母，她自从丈夫去世，每天早上都会来一趟看看他。
“是南絮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师母一直喜欢这孩子，立即走过去，“你其实不用总来这边，他自己选的地方，在这里估计也挺快活的。”
“以后，就不来了。”
听见这个回答师母愣了一下，不过随即道：“挺好，你该和朋友一起多出去走走。”
师母还想让宴南絮去家中做客，但被礼貌回绝了。
师母也没有坚持，说了几句让宴南絮多注意身体，两人告别。
望着那孩子慢慢走下山，逐渐消失在苍茫曙色中，师母心中没来由出现一丝不安感，仿佛这次的消失，是真的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现世（七）杀戮
石鸿飞正在屋子里和朋友打电动，他操纵着屏幕上的人物到处抢劫打架，画面中一片血肉横飞，但石鸿飞似乎越打越暴躁最后直接把手柄摔了。
“烦死了，不玩了，无聊！”
虚拟的游戏世界实在无趣，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他的内心需求。
“我爸呢？他在哪儿？”石鸿飞冲着旁边的手下喊道。
“石哥有些事要处理，这会儿不方便去找他的。”
石鸿飞暗骂了一声，脸色极度不好看。
手下的人都不敢说话，生怕这个心理有点毛病的少爷来找自己的麻烦。
忽然，房间里的警示灯无端亮了起来，众人皆是一愣。
石鸿飞皱眉道：“怎么回事？”
“抱歉少爷，可能是有什么麻雀野猫跑了进来，我去看看。”
这边个别墅在郊区，周围荒无人烟，为的就是方便石仁办事的时候不被发现，这会儿石仁不在别墅内，守卫相对来说少一点，大部分都候在石鸿飞身边。
石鸿飞摆了摆手让他去。
过了一会儿，那警示灯又突然亮了起来，闪来闪去的惹得石鸿飞心中烦躁不已。
“那人在干什么？！怎么？猫没赶的走自己又撞到警戒线上去了？？”
另外两个手下害怕这少爷发疯，立即出去找人，然而这次没过多久后，警示灯再次亮了起来。
石鸿飞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和剩余的三个手下使了个眼色，让朋友留守在这边，他和手下带着武器慢慢往别墅围墙走去。
走到屋外时，石鸿飞远远就看到外围的铁丝线在轻轻的晃动着，这铁丝可不是轻飘飘的绳子，断不可能被微风吹得晃动。
石鸿飞打了个手势，几人一起小心翼翼的往铁丝线那边靠近……
一行人慢慢走到房子的拐角处，铁丝晃动的源头似乎就在那边，几人看好时机，闪身而出！
三具尸体立即出现在眼前──
一个像是被人绕着铁丝生生勒死的，尸体挂在铁丝线上微微晃动，另外两个死的倒是直接，应该是被人用短刀直接刺破喉咙，连叫都叫不出来就瞬间毙命！
有个手下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手都有点抖，石鸿飞瞪了他一眼。
事态看起来有些严重，石鸿飞估计可能是对家来寻仇的，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于是当机立断让手下退守屋子，自己打电话去喊石仁。
几人风风火火进到屋子里，石鸿飞路过大门时忽然愣了一下──自己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吗？
看着那微微敞开的大门，石鸿飞强行压住心中的不安感，立刻回到之前的游戏室去拿手机。
回到游戏室，朋友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还在打游戏，石鸿飞扫了他一眼，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的手机。
“要命，外边出问题了，你也别玩游戏了！快帮我找找手机！”
找了一圈无果，朋友也完全没理会他，头都没有转一下。
“扔哪儿去了？！”石鸿飞这会儿又急又怕，骂道：“喂！你别玩儿了！要死啊，我让你起来帮我找找手机！”
石鸿飞边骂边走到朋友身后，伸手用力朝他的头拍了一巴掌，紧接着，朋友的头歪出了一个不正常的角度，身体失去了平衡，侧倒摔在地上……
当鲜血流到了石鸿飞脚边，他这才发现，这是具尸体，同样被割喉而死……
什么人？什么人？？！
仅剩的那三个手下吓得不轻，这别墅隐蔽，安全系数很高，所以留守在这边的手下都不是什么经验老道的，这会儿看见这一幕皆是浑身都打颤。
“快……”石鸿飞惊慌失措道：“快去找我的手机！快！！”
然而下一秒，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忽然从游戏室的角落响起，这游戏室很大，那边角落光线不好，一般没什么人会注意。
石鸿飞死死盯着声音的源头，他看见有一道人影从角落中缓缓走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此刻如同重锤砸在他心上……
最后光线照亮了那人影，石鸿飞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已经死在雪地里的人。
是厉鬼来索命了吗？
宴南絮没有直接杀了石鸿飞，处理完其他人后，他把石鸿飞绑好扔到了一边，开始布置房子的其他地方。
石鸿飞这会儿感觉全身都疼，骨头不知道碎了几根，头上的鲜血全部流到眼睛里，一睁眼就是满目猩红！
他终于是怕了，这人太恐怖了，一个人杀了他们这么多人，手段凶残，毫不留情。
石鸿飞怕极了，他尝试和这人讲条件，但什么条件都没用，这人甚至一道肘击直接崩掉了他几颗牙齿。
石鸿飞知道这人在忙忙碌碌的布置着什么东西，可他没有脑子去思考这人究竟在干什么了，他只想拼命降低存在感，异想天开的渴求这人马上忘了自己的存在。
然而异想天开就是异想天开，宴南絮布置完一切后把那个死命往角落躲的石鸿飞直接拖了出来，在他的哀求痛哭声中，用鱼线绕了他脖子几圈，勒紧后又砸开房间内的落地窗，一脚把人踢到落地窗前。
这游戏室在三楼，别墅层高不小，石鸿飞微微低头，感受在脖子上那细小锋利的丝线，他大概猜到这人想做什么了──只要自己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巨大的冲击力估计足够让自己人头分离！！
一切布置完毕，宴南絮用石鸿飞的手机拨通了石仁的号码，短暂的音乐过后，石仁很快接了电话──
“喂？鸿飞啊，我今晚可能不回去了，自己玩去吧。”
“你不回来给他收尸吗？”
这话一出，对面停顿了几秒，沉声道：“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吗？你想死吗？”
宴南絮冷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人渣败类嘛。”
宴南絮顺便踢了一脚跪着的石鸿飞，石鸿飞一个身形不稳，差点没直接翻下去！
“啊啊啊啊！爸！爸！救命啊啊！”
“鸿飞！”石仁又急又气，厉声威胁道：“我警告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全家陪葬！！”
“三长两短？”宴南絮忽然笑出声来，“你搞错了，没有三长两短，他会直接不得好死！赶紧回来收尸吧！”
宴南絮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下楼，手机摔在地面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彻底报废。
另一边的石仁看着再也打不通的电话气得也要砸手机，当即让手下调转车头回别墅，顺便召集所有空闲的人手，直接杀过去！
石仁他们到达别墅时已经是黑夜，整个别墅没有其他一丝光亮，除了三楼的游戏室。
石仁一眼就看见自己儿子跪在落地窗前，整个人颓废且毫无声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气得要疯，随即领着一群人上了三楼，本来以为房子里肯定是埋伏了不少他，但石仁他们一路走来安静的过分，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踪迹。
到了游戏室的门口，石仁站定，比了个手势，手下抢先破门而入，冲在最前面护住石仁。
游戏室里除了尸体，只有两个人，石鸿飞还跪在落地窗前，因为失血和低温，浑身不停的发抖，另外一个人安然的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打发时间。
“是你这个小杂种？你还没死？！”石仁看清宴南絮的面容，咬牙骂道。
宴南絮单手合上书，看着被手下层层包围的石仁，笑道：“我死了啊，我现在是厉鬼，来找人偿命的。”
石仁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就没信过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你个小杂种当时没死不知道躲起来，还敢找上门来，看来你那混账爹怎么死的你是不怎么记得了啊。”
宴南絮听了这话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笑道：“准备好看你儿子怎么死的了吗？”
石仁目光一凝，当机立断喊道：“上！随便直接弄死还是怎么样！直接上！”
周围的手下立刻冲进屋子上前去，然而就在这一刻，屋子天花板上隐隐露出一丝寒光，“嗖”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快速的启动了，一道银光瞬间划过整个房间！
石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一个眨眼，他面前的那个手下脑袋就只剩下了一半！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啊？？！
整间屋子被鲜血泼洒，石仁带来的手下，除了几个站的比较靠后的，其他的，有的整个头都不见了，有点被削掉半个脑袋！恐怖至极！！
宴南絮看着这结果，可惜道：“角度控制的有点不太好啊，还留了几个……”
石仁这时候才发现，一道带血的丝线绷紧悬在半空──这就是刚刚的凶器，一根锋利柔韧的鱼线。
“快……快去杀了这个家伙！”石仁心理素质是真的好，第一个反应过来，命令剩下的手下攻击。
手下愣了愣，还是打起精神大喊着冲上去，宴南絮侧身躲过攻击，手中短刀飞旋，上来便解决了一个！
眼看手下越来越少，石仁心知不好，转头让身边唯一的手下趁着宴南絮被缠住，快去救石鸿飞。
宴南絮解决一个手下，抬眼发觉他们的意图，一把扔出短刀，直接深深刺进那手下的脑袋里！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石仁抓到机会，拿出费了好大工夫搞到的手枪，对准宴南絮就是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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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子弹呼啸而过，直接命中宴南絮的心脏！
可下一秒，子弹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没有血、没有肉，只带出了一丝细碎的闪光，然后子弹速度不减的射入了墙壁！
石仁在这一刹那彻底呆住──
原来，这世界真的有索命的厉鬼……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现世（八）雪夜桃花
“宿主！！”
系统拼命稳定住灵魂体，灵魂强行化实后物理伤害是会对其起作用的，受到枪击这种严重损伤，只会让灵魂散失的更快！
宴南絮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明明没有血也没有伤口，但是疼痛感直接作用于灵魂，刺骨钻心！
然而他没有太多感受痛苦的时间，手上的短刀不在，宴南絮只能抬手先挡下攻击，而后抓起之前剩余的鱼线，生生勒死了最后一个打手！
此刻房间彻底安静。
石仁的手下都已经死了，游戏室内到处都是尸体血迹。
石仁还保持着刚刚举枪的姿势，死死盯着宴南絮，没有再开枪，甚至没有逃跑，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一直在想一件事──
世上真的有鬼，那是不是，也有地狱？也有冤魂？也有报应？？
石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张脸，那些被自己折磨死、被自己害的人脸，那些人不停喊着、诅咒着、大骂着……从前他们的话石仁一个都不会理睬，反而会嘲弄，认为他们可笑又无能，但是现在……
站在面前的厉鬼仿佛在告诉他，他会下地狱的，他会被那些惨死的人生吞活剥的，他会永世不得超生的！！
恍惚间石仁像是真的感受到了那怨气，他觉得屋子冷的不像话，甚至隐隐听见鬼魂的私语声，就趴在他耳边等着他下地狱！
宴南絮趁石仁发愣的功夫，拿回短刀，打飞他手上的枪，一脚把他踢到墙上用短刀直接刺穿他的肩骨把人钉到了墙上！
巨大的疼痛感让石仁瞬间回神，他哀嚎一声，语无伦次的喊着：“不，我不要死，他们会来找我的，别过来！我不要下地狱！”
宴南絮冷笑了一声，“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十八层炼狱的酷刑等着你呢！”
“走开！走开！”石仁的心理防线被击溃，像疯子一样胡乱喊叫着。
宴南絮猛然拔出短刀，没了支撑力石仁立即摔在了地上，他也不管肩上的血窟窿，拼命想要往房间外面爬。
宴南絮静静看着他爬行了一段路，而后捡起刚刚的手枪直接连开两枪！
“啊──！”石仁的双腿全部报废！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浑身都是鲜血。
宴南絮走上前，毫不犹豫的又冲着他的手臂各开了一枪，惨绝人寰的叫声回荡在屋外的荒野，但荒野无人，不会有人听见的。
挣扎了大概十分钟，石仁终于是精疲力尽了，失血让他极度缺氧，脸色铁青。
宴南絮在一旁看着他慢慢安静下来，然后拖着他来到了落地窗前。
石鸿飞还跪在这里，他嘴唇发白，已经几乎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哪怕看见石仁到了旁边他眼睛都没转一下，像一尊石像。
这里是三层，这个高度摔下去绝对没命的！
石仁似乎知道宴南絮想做什么，拼命想拉住周围的东西，然而落地窗前一片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东西能供人拉扯？
宴南絮看着时机，一脚将石仁踢出去，石仁手忙脚乱下真的拽住了一个东西，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即死死抓紧！
“啊啊啊！松手！松手！你快滚开！”石鸿飞突然喊叫起来──石仁抓住的东西就是跪在落地窗边的石鸿飞！
石仁现在半个身子都已经挂在了外边，就靠着石鸿飞借力才不至于掉下去，可石鸿飞本来就虚弱的不行了，能跪着已经是极限，这会儿要他再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完全不可能！
石鸿飞又骂又哭，但是没用，石仁死命抓着他的衣领就是不松手，两人都知道，掉下去就是死，他们都不想死！
宴南絮在一边冷眼看着这父子互相大骂着，石鸿飞的身体越来越弯曲、越来越向下──
最终，随着一声尖叫两人一同翻下窗户！
宴南絮看着那根绑在石鸿飞脖子上的鱼线被瞬间拉紧又松开，一切安静下来，只余风声……
天空又开始飘雪，不由分说的覆盖大地上的一切……
宴南絮缓缓下楼走出了屋子，他扫了一眼地上姿态扭曲的尸体和无头的尸身，默然离去。
雪下的更大了，此刻是凌晨，所有人安睡的时间，想必等清晨人们醒来，会看见一个银装素裹的美丽世界。
他们可能会拍照、会记录，会与朋友或者家人一起分享这份美丽……
真奇怪，宴南絮又感觉到冷了，而且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宿主……宿主……”系统声音颤抖，重复道：“补不了了，停不下来了，对不起宿主，停不下来了，我停不下来了啊……”
刚刚的枪击触及魂体，损伤的漏洞更大了，魂魄散失更快……
没有时间了，连七天都没有了……
“停不下来，就不要管了，我知道你尽力了，没事、没事的……”或许是因为魂魄快速的流失，宴南絮感觉现在很累很累，甚至有点走不动路。
好累，也好冷……
宴南絮想去西郊的墓园，他想最后去看看母亲。
凌晨的道路上空无一人，白茫茫的大雪将路灯的光线都掩盖，四周昏暗且寂静。
宴南絮慢慢停住脚步，止不住的喘息。太远了，不行，走不动了，好远啊，这条路好远啊……
为什么会这么远？
宴南絮抬眼又看了看墓园的方向，又喘息着走了两步，彻底放弃──自己到不了墓园了，到不了母亲那边了。
宴南絮费力的看了看四周，想判断此刻身处的位置，忽然目光触及到一根树干，意识到这里就是当年遇见恩师的地方。
那棵记忆中绚丽繁茂的桃树早在一年前枯死，此刻寒冬，更是只有干枯衰败的树干伫立着。
宴南絮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步一步的走到桃花树下，脱力的坐在枯死的树下，来自灵魂的疲惫虚脱感叫人十分难受，连睁眼都很难做到。
大雪纷飞天地，落在宴南絮发上也不会融化，恍惚似白头……
黑夜、飞雪、枯木与将逝之人，没有灯火，没有生机。
宴南絮费力的微微抬头望向上空，光秃秃的树枝不复记忆中的繁花似锦，真是可惜啊……
这点惋惜无奈的情绪在心中无限放大，宴南絮虚弱的轻声向系统请求道：“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再看一眼花开？”
系统刚刚一直在压制住自己的抽泣声，此刻听见这个请求，愣了一下，而后立即哭着答应：“好，马上，马上！”
系统没有叫枯木逢春的能力，但它能让宴南絮眼中暂时出现幻象，如此看到桃花盛开。
所以紧接着宴南絮看见，本该已经完全枯死的桃花树，忽然迅速长出嫩绿的新叶与含苞欲放的花朵。
而后下一刻，无数花苞顷刻绽放，开满了所有树枝，比记忆中的场景更加绚烂！
真漂亮啊……
飘雪与落花齐飞，纯白与桃红混杂，两者交融又分开，一时间，天地都被它们所笼罩，素白的雪与艳丽的花共舞，此番奇景，美轮美奂，动人心魄。
宴南絮望着这美景，轻轻笑了笑，他在心底轻轻说了声“谢谢”，而后指尖微动，似乎想抬手去触摸这飞花与飞雪的梦幻之景……
然而指尖渐冷，身体慢慢散出如星芒般的微光，融入于黑夜，消失于黑夜……
飞舞的奇景与呼啸的风声逐渐迷糊，一瞬间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宴南絮闭上眼睛，彻底陷入黑暗，人间万事皆远──他死在一个桃花盛开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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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宴南絮知道桃花不是真的，因为他没有闻到花香。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玄幻（一）生命的抉择
宴南絮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纯白且空旷，但很温暖。
紧接着他遇见了一个人，又或许不是人，宴南絮只能模糊的看见一道身影，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好啊。”
宴南絮听见那人向自己问好，声音异常空灵飘渺，不过语调很温和。
“你好，请问你是谁？”
那人似乎思考了一下，而后缓声道：“我啊，我应该是一个因为触犯了禁忌所以被关在这里的人。”
宴南絮下意识顺着追问：“什么禁忌？”
“生命的禁忌。”那人顿了一下，接着道：“你知道生命的禁忌是什么吗？”
宴南絮试探性答道：“对其不尊重？”
“对，”那人解释道：“或者也可以更具体一点，我犯的禁忌是起死回生。”
那人继续道：“生命从来独一无二又不可逆转，所以起死回生本身就是对生命的冒犯。”
如果一个东西很容易就能获得，那它必然会遭到轻贱。
宴南絮没有反驳，转而问道：“这里到底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似乎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领着宴南絮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两条路，一条洁净平稳，但路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条被迷雾笼罩，不知通向何方。
“我尽全力去尊重生命，让这能力封存，但我毕竟有人的情感，我有喜怒、有哀乐、有爱憎亦有不忍……”
那人转过身对着宴南絮，认真道：“所以，孩子，告诉我，你的仇恨已消，是否了无牵挂？是要回人世间负重前行还是选择孑然一身的离开？告诉我，你的回答。”
宴南絮莫名有些恍惚，他看着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心中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想了很多，想到学校的学生、母亲的墓地、恩师的嘱咐，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一片空白……
最后，宴南絮遵循本心，脱口而出，“我尚未看见花开。”
那人笑了笑，轻轻推了推宴南絮，将他引到路上去，柔声道：“曾经的你是为了复仇，如今，为了新生，去吧，孩子，去寻你的新生。”
宴南絮回眸又望了一眼这洁白纯净的世界，而后注视着那迷雾，缓缓步入……
陌上繁花未开，世间繁华未尽，谁能真正了无牵挂呢？
曾经堵上一切所为报仇雪恨，今朝，是为了新生与未来。
“宿主宿主，你又在发呆啊？”
系统的声音响起，宴南絮回神，随口道：“没有，在看海而已。”
“海？宿主你之前是不是没有见过海？”
宴南絮点了点头，道：“确实，之前从来没有。”
宴南絮不是个喜欢旅游的人，住的城市也都在内陆，还真的从未见过海，如今想不到第一次见海竟然是在海底……
宴南絮不自觉又垂眸看了看这尾巴，来这边有段时间了，他还是不太适应这个尾巴。
人鱼啊，实在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种族……
宴南絮当初魂魄已散，本该消失于天地，但意外被那人重新聚拢，赐以新生。
系统说那人无名无姓，归属于总部，但总部从来不能要求他办事，他做事都是随他自己的心情。
所以这次救宴南絮也是他个人的行为，只是那人在总部地位很重要，他都出手了，总部自然要卖个面子，于是就同意后续安排宴南絮去一个合适的世界养魂。
魂魄经过一次破碎，哪怕重新聚拢了也还是很脆弱，不能直接回到原来世界复活，需要一段时间的安养，养好了再送回去。
而有的世界灵气适合安养，有的则不行，总部通融，选了个合适的世界让系统送宴南絮过来，并且宴南絮已经不算是任务者，总部没有给予必须完全的任务，安心养魂就好。
系统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喜极而泣，冲着宴南絮哭了整整半天，看起来比宴南絮本人还要兴奋。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活下来是好的。
“宿主宿主，我们挪个地方吧，再靠近一点清虚珠。”
“这边已经很靠近了，再者清虚珠影响范围很大，只要在范围内就可以吧。”
人鱼住在深海，算是群居，而对人鱼族来说清虚珠的作用就是净化水源和提供灵气，人鱼的灵气很纯净，如果没有清虚珠，一段时间还好，时间久了的话体质不好的人鱼或者是幼儿就很容易虚弱死亡，所以人鱼部落要想长久必需有清虚珠。
同样的，清虚珠对魂魄也有温养的效果，宴南絮作为人鱼在这边养魂最合适了。
人鱼族几乎不问世事，宴南絮来到这边后基本每天就是看看珊瑚，观察一下鱼类的游行，研究一下贝壳的种类……总之，悠闲的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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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一开始还好奇的问系统这边世界的原剧情是什么，主角又是谁？
谁知系统直接说：“原剧情和人鱼族没关系，至于主角什么的都不重要！宿主，咱们就安心养魂！”
语气异常坚定，宴南絮也就没多问，悠闲悠闲也挺好，天天数贝壳。
珊瑚看够了宴南絮开始给贝壳分类，按颜色排放，正聚精会神排列着，一道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身影伴随着水流袭来，刚分好的贝壳随着水流全部散乱了。
“小絮儿！有没有想我！”
来人直接冲上来抱住了宴南絮，欢快道。
对于这情况宴南絮倒是见怪不怪了，淡声道：“我们上午刚见过。”
来人名叫闻天，是宴南絮的表兄，特别喜欢跑来找他玩，每天都是活力四射的，拉着宴南絮东跑西跑。
某种程度上，闻天算是给这个悠闲的生活增添了那么几分不悠闲。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玄幻（二）失窃
“小絮儿，那边水母游过来了，好大一片，特别漂亮，我带你去看看？”闻天兴奋道。
看着闻天满眼的期待，宴南絮斟酌了一下，合理建议道：“还是算了吧，你前天刚被它们蛰了一回。”
“可是真的很漂亮，而且娘说了要带你多走走，有助于身体健康。”
宴南絮的父母很早就离世了，是姨母浅云抚养他长大的，闻天则是浅云收养的一个孩子，两人一起长大，无怪乎闻天喜欢粘着他。
“那好吧，你这回可别乱跑。”
见宴南絮松口闻天连忙应下，欢欢喜喜的拉着人往外围水域去。
半路上遇见部落的女孩聚在一起聊天，部落里都是熟人，宴南絮向她们简单点头致意了一下，闻天好奇心重，直接凑过去问她们在聊什么？
其中一个女孩笑了笑，大家都知道闻天的性子，爽快道：“没什么，我们在比谁的尾巴颜色好看。”
每个人鱼鳞片的颜色不尽相同，尾巴自然也是，女孩子爱漂亮，很是重视自己尾巴的颜色。
闻天一听是比试，立即不假思索道：“那肯定是小絮儿的最漂亮！”
此话一出，几个女孩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到了宴南絮那边，下意识认真的打量起来。
一边安静等人的宴南絮莫名其妙成了话题中心，他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拽了拽闻天的衣服，“把我扯进来干嘛？你还去不去那边了？”
这种情况就类似于一群女生在讨论谁的皮肤更白，然后一个男生突然被加进来一起比较，很尴尬啊。
奈何闻天似乎一点儿都不会看气氛，坚持道：“可是小絮儿的就是最好看啊。”
那几个女孩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调笑道──
“哈哈哈，对，你眼里小絮儿哪里都最好了。”
“南絮真的是拦都拦不住你啊。”
“不过说实话，南絮的确实很漂亮啊，像破晓前的夜空一样，澄清又深邃。”
“嗯，对，所以说，闻天说的对！”
闻天一听自己的话被认同了，开心的看向宴南絮仿佛在求表扬。
“那啥，宿主，经过我这么久的观察我好像发现一件事哎，”系统看着乐呵呵的闻天，有感而发：“这家伙脑袋是不是缺根弦？”
然而不管如何，在女孩的嬉笑声中宴南絮迅速把闻天给拎走了。
“不要再把我和别人比。”宴南絮尝试教导闻天。
“可是小絮儿就是最厉害的！”
宴南絮实在没办法，退而求其次道：“比试也看情况，这种比试就不要喊上我了。”
闻天开始认真思考这话，然后茅塞顿开，点头表示明白。
宴南絮对他的“明白”持怀疑态度。
“好了，你不是要看水母吗？在那边，就在外围看看吧。”
海底的水母色彩缤纷且姿态各异，部落的边缘这块水域，经常会聚集大量的水母，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十分漂亮。
“哇，小絮儿你看！那个水母好大好漂亮啊！”闻天看着那难得一见的水母迅速靠近了些，而后直接抬手释放灵气，让水流随着灵气运转，如此达到控制水的效果。
人鱼皆有灵力，简单控制水流不是稀奇事，不过……像现在这样，周围所有水源全部随闻天念想而动，这般大范围又灵活的控制，恐怕这边部落只有闻天能做到。
闻天虽然办事多多少少有点不靠谱，但他的灵力是公认最强的。
只是如今，闻天抬手释放大量灵气，最终只是为了化出一个水笼子，而后用笼子抓住那个巨大的水母。
“小絮儿你看！好看吗？送给你的。”
笼子里的水母十分漂亮，甚至能发出淡淡的光芒，梦幻唯美，然而宴南絮犹豫了一下，选择拒绝，毕竟这水母有一定毒性，如果被蛰到还挺疼的。
闻天委屈巴巴的问为什么，转眼忽然看见什么人从部落外的陌生水域里游来，他认为应该是部落里的人出去然后回来了的，立即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哎？是棠梨啊？这两天你去哪儿了？都没有看到你人。”闻天的眼神实在是好，那人还没走到近处就被认了出来，这会儿隔着好远的距离大声喊着。
棠梨似乎没想到会在这边看见其他人，愣了一下，一时停住。
闻天积极的拉着宴南絮跑过去问好。
“你、你们在这边啊……我之前出去逛逛，一不小心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哦？那现在找到了吗？”闻天脱口而出。
“当然找到了，不然怎么回来……”宴南絮拍了拍闻天的头，无奈开口。
“嗯……那个我想快些回家了，恕不奉陪。”棠梨莫名脸色不太好，神色慌张，不等别人回答就挥手道别，似乎不想纠缠于这些。
见人不想说，宴南絮也不好强迫，让出道路，简单说了一下告别的话。
只是棠梨快速离开时，身上不知道什么东西飘落，宴南絮本想提醒，却没想一抬眼人已经火急火燎的跑远了。
宴南絮捡起那个飘落的东西，发现竟然的一份书信的扉页，书信大概有好几张，刚刚恰好掉下了那个扉页。
海水让纸张已经开始有点分裂，扉页上的名字也变得模糊，不过宴南絮还是勉强辨认出有“余朝”这个名字。
宴南絮微微皱眉：余朝是人类吗？他认识棠梨？
“啊！小絮儿，小絮儿！”
闻天的喊叫声让宴南絮回神，转头看见这家伙终于不负众望，又被水母给蛰了！
傍晚时分宴南絮拿着书信尝试找到棠梨物归原主，然而哪里都试过了，就是没看见棠梨 。
纸张实在放不住已经破损大半。
“宿主，她是不是在悄悄和人类谈恋爱啊。”系统难得有闲心八卦起来。
“不确定，”宴南絮愣了一下，继续道：“原剧情里……”
“宿主你不用担心，原剧情和人鱼族没关系。”系统抢答道。
“那这个世界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这个确实有，”系统翻了翻资料，“这个世界问题还不小，不过宿主你不用担心，这事不归我们管，总部有派遣其他穿越者处理这事。”
“这些事都不重要！没事的宿主，我们只要在清虚珠范围内好好养魂就行，重点是养魂，其他的不用管的！”系统坚定不移道。
而第二天清晨，族长忽然紧急召集所有人，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议论纷纷。
闻天看见宴南絮立即又凑了过去，“小絮儿，发生什么事了？全族会议好久都没召开过了啊。”
宴南絮摇头表示不清楚，正在此时，族长到了，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人慢慢到了会议室的中央，沉声道：“族内出了大事，我也不打算瞒各位，就在今早，族内的清虚珠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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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落音，会议室所有人皆是一愣，鸦雀无声。
清虚珠不见了，那意味着……
系！统！要！疯！
它崩溃大喊：“到底哪个混蛋啊啊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玄幻（三）人间
会议室内短暂的安静过后，众人纷纷紧张追问起来。
有人不解道：“怎么会？清虚珠放在本族的内部，也有人看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不见？而且谁会偷？”
这个片水域只有这一个人鱼部落，人鱼本身就不算多，他们早在这里生活了百年，断不可能被其他部落的人鱼贸然找到。
“昨天看守的人是谁？”
族长抿了抿唇，沉声道：“棠梨。”
“那棠梨人呢？怎么好像没看见她？”
众人东张西望，这会议室聚集了部落里所有的人鱼，但就是没看见棠梨。
族长继续道：“棠梨与清虚珠一起，不知所踪。”
话到这份上，连闻天都听出来了，询问道：“所以，是棠梨拿了清虚珠？可她拿走干嘛？”
所有人鱼都知道清虚珠的重要性，棠梨这个举动把族人置于何地？
“我问过棠梨的朋友，她们说棠梨从半个月前开始就经常彻夜不归，问她就说在别的地方玩忘了回来，而在她家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族长将一个青白色的小瓷器放到了桌上。
众人不认得这东西，询问这是何物。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应该是人类的胭脂。”
这里的人鱼族几乎不与人类来往，也就是族长见多识广才认得这个东西。
此话一出会议室内又安静下来，要知道，如果和人类扯上关系，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清虚珠毕竟是宝物，于人类的作用也极大，可解百毒，所以如果被人类拿到，那八成是寻不回来了。
族长也不想遮掩，开门见山道：“目前初步判断，棠梨应该是把清虚珠带去了人类世界，清虚珠于我族关系重大，必须尽快寻回。”
人鱼是可以化出双腿行走的，不过每个人鱼因为体质不同对空气的适应能力也不同，有些可以长时间离开海水呼吸空气，有些则不能。
族长的这个意思，就是要挑选人去人类世界寻回棠梨与清虚珠。
寻是一定要主动去寻的，总不能单纯期望棠梨之后能自己回来。
众人对这决定也没有异议，不过有人提问，“这茫茫人海，去何处寻人呢？除了这个胭脂还有别的线索吗？”
族长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棠梨一直一个人住，能问的人都问遍了，实在是无人知道她具体去哪儿了。
“昨天我有遇见棠梨，”宴南絮忽然出声打破了沉默，“她遗落下了一张书信的扉页，上面有‘余朝’这个名字，棠梨可能认识的就是这个人。”
“哦，对对对！”闻天也道：“我和小絮儿昨天看见她来着，她当时就点奇怪，都不理人。”
“余朝？有名字的话就有方向了，好办很多，”族长点了点头，随即道：“如此，立刻准备测试，挑选合适的去人类世界，务必尽早将清虚珠拿回来！”
宴南絮其实有些想自荐，但族长并不允许，表示必须等测试之后选择体质适应的人，确保安全。
最后删选下来的结果倒是叫人有些意外──两个人，一个是闻天，一个是宴南絮。
闻天的话不奇怪，他灵气十分充足，灵力运转可以时时刻刻的防止脱水的危险。
而宴南絮的灵气并不出众，可奇怪的是他对空气仿佛有天生的适应能力，完全不会出现脱水的状况。
这下两个最佳人选就已经出现了，事不宜迟，族长立即为二人规划路线，前往人间。
闻天一听是和宴南絮一起去，开心的不行，恨不得即刻启程，而姨母浅云听说家中两个孩子都要走，十分担心。
宴南絮小时候身体不好，浅云更是担心他，甚至想和族长请示跟着他们一块儿去。
“不用的姨母，没事的，我们只是去找东西而已，您别担心了。”出发前宴南絮尽力宽慰浅云。
闻天拍胸脯保证道：“没事的娘，我肯定会保护好小絮儿的！”
浅云看了看自信满满的闻天，犹豫了一下，对着宴南絮认真道：“不如我还是跟着去吧。”
系统情不自禁道：“宿主，她好像也感觉自己儿子有点不靠谱啊。”
然而不管怎么说浅云是绝对不能跟来的，千叮咛万嘱咐后，浅云又将一条项链给了宴南絮，说是宴南絮母亲的东西，希望妹妹的在天之灵保佑这两个孩子此行顺利。
项链很朴素，据说是宴南絮母亲小时候亲手做的，这么多年了，项链上的珠子依旧晶莹剔透，若星光纯净。
宴南絮依言收下，当着浅云的面戴上，然后在族人的叮嘱与目送中两人一同离开前往陆地。
人鱼族过的基本是与世隔绝的生活，但也不是完全对外界不闻不问，毕竟要防患于未然，了解一点外界动向是必须的。
这片陆地的人类社会主要是由四大家族掌管，分别是言、洛、吴、杨四家。
领地一分为四，各家互不干扰。
而且据说各家擅长的领域也不同，言家擅长阵法，洛家擅长战斗，杨家擅长用毒用药，吴家则擅长经商。
人鱼对目前陆地的人来说是一种比较稀有的种族，不常见，但不至于只存在于传说。
人鱼也没那些泣泪成珠或者是脂油为烛、千年不灭的神奇之处，唯一要注意的大概是人鱼血珠。
人鱼的血可以凝结成血珠，不过一颗血珠几乎需要抽干一个人鱼全部的血，但血珠除了好看和稀有，也没什么大用处，所以即使血珠价格昂贵，也很少有人去专门捕杀人鱼，毕竟太残忍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杨家现任家主杨落烟上任后，非说人鱼血珠有治百病的奇效，在杨家境内大肆抓捕人鱼。
族长他们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选定的上岸地点特地避开了杨家，转而选择言家的领地。
夜晚的海岸边十分清冷，海浪不停拍打着沙滩，四处无灯火，唯有月光倾洒下，让水面映射出柔和的波光。
忽然水中出现一丝异常的波纹，有人影自水中慢慢到了沙滩之上。
宴南絮算是来这边后第一次离开海底到陆地上，在沙滩上远眺无边大海，顿时领会“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千古美景。
明月千载，光华依旧。
“小絮儿，”闻天帮宴南絮理了理还湿漉漉的头发，用了点灵力，瞬间把上面的水全部移除，“我们快走吧。”
宴南絮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准备走出沙滩，然而下一刻，跟在他身后的闻天忽然“噗通”一声仰面摔在了地上。
闻天看着两条陌生的腿，为难道：“这个……人类的腿该怎么用啊？”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宴南絮开始教闻天如何走路。
宴南絮感觉应该也不难，只是可能不习惯而已，奈何闻天学的非常困难，走两步就会摔一个跟头，平衡感出奇的差。
宴南絮最后实在没办法，看着天边已经泛起白光，干脆扶着闻天先离开这沙滩再说。
途径海边村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出门劳作。
一个晾晒食物的大姐正巧看见了宴南絮和闻天两人，好奇的问道：“两位小郎君哪里来的？要去哪儿？”
他们两人都是生面孔，身上穿着的还是在海底的纱衣，纱衣质地类似丝绸，不至于太奇怪但在这种小渔村十分少见，难免会引人注目。
宴南絮顿了一下，想随便编个理由呼弄一下，谁知身边的闻天抢先不假思索道：“我们从海里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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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玄幻（四）无奈
“啊，啊？海里？”那大姐愣了一下，眼中满是疑惑。
宴南絮立即暗中扯了一下闻天让他不要说话，然后对着女人礼貌解释道：“这是我表兄，我们一家经商，常年出海住在船上，此番奉家中长辈之命，来这边拜访亲友的。”
“哦，海上人家啊，怪不得看两位小郎君都是生面孔呢。”
还好那大姐倒也没起疑，甚至热情的表示如果有不认识的路可以问问她。
不过宴南絮不想在这边久留，匆匆道了声“谢谢”便拉着闻天离开了。
“以后别人问话，我来回答，你尽量少出声，行不行？”
路上宴南絮开始给闻天制定规矩，虽然从未听说言家地界有抓捕人鱼的情况，但还是要小心的好，小渔村那边民风淳朴，但之后到了闹市人多眼杂，可经不起闻天这么折腾。
闻天立即捂住嘴，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此行他们的第一站是言家主城区。
目前宴南絮只有名字和胭脂这两个线索，必须能够最大限度的利用起来。众人商讨出的计划是，首先尝试根据胭脂的款式色泽寻找到它的售卖地，尽量缩小范围，而后再尝试用名字找到人。
言家毕竟是四大家族之一，主城区亦是极尽繁华，来往车马川流不息，街边店铺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喧闹嘈杂。
一路走来闻天终于是学会了如何保持平衡，这会儿看见人类繁华的街道，十分兴奋，东跑跑西逛逛，看见什么东西都好奇，这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他恨不得多长双眼睛来看。
宴南絮看这人潮汹涌，害怕闻天走丢了，让他就在自己身边，不要跑太远。
闻天虽然对这人类的世界好奇的很，但还是乖乖听话，主动伸手拉住宴南絮的衣角表示自己绝不乱跑。
街上胭脂水粉店很多，宴南絮走访了几家，与棠梨的这个皆有不同，询问店主亦是无果。
其实宴南絮感觉那些店主未必都是不知道，可能只是不愿说罢了，毕竟谁希望把客人介绍到别家店铺去呢？
人之常情，也是没办法的事。
正在宴南絮思考要不要换个找法时，一直跟在身后的闻天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指着一个方向小声问道：“小絮儿，那边好多人啊，他们在做什么？”
宴南絮顺着看过去，只见那边似乎搭了一个高台，装扮的极为正式，台上不知道是在表演还是在干什么，因为人群的遮挡宴南絮也看不清。
迎着闻天无比好奇的眼神，宴南絮妥协，带着他走近看了看。
此时台上有一男一女正在打斗，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相貌娇俏可爱，但出手招式凌厉，手中长鞭如灵蛇游走，行动之间还配合着风系术法，打得那个男子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在做什么？”宴南絮随口问一旁的看众。
那人看得正津津有味，眼睛也不移一下，回答道：“这是言家大小姐在比武招亲呢，都打了一上午了，没一个打得过她的。”
比武招亲吗？
正巧这时言和铃一鞭彻底击败对手，那男子倒地不起，由言家侍从把他抬下去医治，而言和铃依旧神采奕奕的，丝毫不见疲惫，仿佛还没尽兴的模样。
“输了的就赶紧走吧，还有人吗？怎么都没个能打的？”言和铃双手叉腰，看着底下的人气势汹汹道。
“人家姑娘比武招亲的，和我们没关系，先走吧，闻天，闻天？”宴南絮一回头发现跟在后面的人不见了。
正准备去找，忽然来了两个言家侍从拦住了他的去路，行了一礼道：“这位公子，请上台去。”
宴南絮愣了愣，“啊？我为什么要上去？”
“您报名了，自然要上去。”
“报名？”宴南絮更懵了，“我没有报名啊，我刚来。”
侍从笑了笑道：“是您朋友给您报名的。”
“我朋友？什么朋友？”
话音刚落，闻天从一边跳了过来，看见这场景问道：“小絮儿，怎么了？”
“就是这位朋友。”侍从指了指闻天。
宴南絮看向还不明所以的闻天，追问道：“你给我报什么名了？”
“啊？”闻天想了想，又看看这两个侍从，认真道：“我刚刚问他们这边在干嘛？他们说是在比试，找出最厉害的人，而且我特地问了，不是女孩子间的比试，所以我就说‘肯定是小絮儿最厉害了’！”
“宿主……”系统都惊了，“这家伙不是脑袋缺根弦啊，这家伙根本是鱼脑子吧！”
宴南絮对着闻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转而对着侍从道：“抱歉，是我朋友的玩笑而已，我并不想去，就当我认输，谢谢。”
侍从的表情有点难看了，为难道：“公子还是上去一下吧，走个过场也好。”
“抱歉，并不是很想走这个过场。”宴南絮果断拒绝。
“这……公子，名字记录了就一定要上台的，大不了您上去再认输，也不迟啊，就是麻烦您一下，别叫我们不好做。”
说起来这也确实是闻天闯的祸，宴南絮揉了揉额头，看这两个侍从不像是会让路的样子，周围更是有不少言家人，他害怕惹事端，只能上台准备走个过场。
“怎么这么慢啊，好了，来了就快些开始吧。”言和铃直接已经摆好姿势，准备进攻。
然而宴南絮抢先一步行礼道：“我认输。”
“直接认输？”言和铃挑了挑眉，似乎不满意这话。
“对。”
言和铃仔细打量了一下宴南絮，忽然笑了笑道：“好啊，赢了娶我，输了入赘，你可想好了？”
“……刚刚好像不是这规矩啊？”
如果宴南絮方才没听错，这大小姐不是和那人说“输了就赶紧走”吗？为什么到自己这边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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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和铃不以为然道：“规矩嘛，当然我定了，随时随地变喽。”
“那个宿主，”恰好这时系统也冒出来道：“我刚刚看了一下，这个言家大小姐言和铃，好像就是女主哎。”
女主？宴南絮看着面前跃跃欲试的女孩，心中有些复杂：自己和各个世界的女主是不是八字不合？
恰好这会儿闻天还在下面喊着：“小絮儿加油！加油！”
宴南絮感觉心情更复杂了。
“喂，可以了吧，来打啊，你有武器吗？没有的话我也不拿武器。”
“等等！”宴南絮叫住了准备出手的言和铃，正色道：“我有些事要和我朋友交代一下。”
言和铃不依，“刚刚上来前怎么没交代好？非要现在？”
宴南絮直言：“因为大小姐你临时改了规则啊。”
言和铃想了想确实好像是这样，而且看宴南絮那朋友也就在台下不远，最后松口道：“行吧，你去吧，快点哦。”
宴南絮缓缓走下台，拉着闻天往路边靠了靠，轻声道：“马上我说‘跑’，就立刻往这条街的西边跑，听见没有？”
闻天似乎还没搞懂他要做什么，不过第一时间点头。
然后，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言和铃眼看着闻天拉着宴南絮就跑！街上人流不息，两人身影瞬间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在场的所有人都顿了一下，跑的这么干脆吗？
言和铃抢先反应过来，大声冲着侍从喊道：“跑了，人跑了！把他给我找回来！不许他跑！”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玄幻（五）言家家主
街上行人众多，闻天一股脑的在前面开路，横冲直撞跑的特别快，不一会儿就远离了那高台。
闻天七拐八拐的带着宴南絮跑进了一个小巷子，可惜巷子尽头是个死胡同，已经没路了。
“好了好了，停一下。”宴南絮赶紧叫住闻天，生怕他直接撞到墙上去。
闻天立即停了下来，两人暂时躲在暗处的巷子里，他看着宴南絮，小心翼翼问道：“小絮儿，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宴南絮看他低头准备挨骂的样子，实在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叹了口气道：“以后不要随便乱跑，也不要随便和别人说话，有什么事先来问我，听见没有？”
说起来闻天自小就在人鱼部落生活的，对人类世界不了解也确实正常，但这家伙实在是没心没肺惯了，多多少少会惹麻烦。
闻天盯着宴南絮认真的点点头，然后伸手又拉住宴南絮的衣角，乖乖跟在他身后。
处理完闻天，宴南絮开始询问系统其他的事，“现在女主都出来了，你总要把这边世界的大概剧情说一下吧。”
虽说是和自己没关系，没有任务需求，但是多了解一些东西总是有备无患的。
“好的，宿主，这边世界的主角是洛家少主洛哲成，原本剧情不算复杂，就是洛哲成一路修炼，融合贯通各家所长，最后成为天下第一的故事。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男主人也不错，重情重义，是个标准的正面形象。”
“而这个世界出现的问题就有点严重了，主要源于一个名叫‘归墟’的地方，归墟在原本剧情里只是传说，根本不存在，偏偏如今传说变成了现实。”
“归墟中封存着的是上古神灵，这个东西类似一种精神力量，很强大，一旦有人吸收了那几乎可以直接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可按道理来说，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有神，‘神’和‘归墟’都该只是传说。”
“如今出现归墟这个东西，洛哲成能不能当上天下第一变成了未知数，而且一旦神灵哪天泄露，必然扰乱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
如此听来这个异常确实很严重，宴南絮追问道：“所以你说的那个穿越者，他的任务是什么？毁灭归墟？”
系统补充道：“主要是那个神灵，神灵不可能被消灭，那是一种精神力量，那人的具体任务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肯定很难，因为这次的穿越者有点不一样。”
宴南絮随口问道：“怎么个不一样？”
“这个穿越者其实已经达到了复活的要求，可他自己不愿意回去。”
听到这儿宴南絮顿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为什么？”
“他希望就永远这样不停在各个时空穿越，可总部也是有严格规定的，完成任务了就是该回去，但也给了机会，只要接下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任务，如果完成，就可以答应这个请求。”
“并且穿越者如果在这个世界没有完成任务就死亡……”系统顿了一下，继续道：“那他就会真正的死亡，灵魂消散，再也寻不回。”
对于总部来说，穿越者想要复活要付出努力，而想要一直穿越获得类似永生的能力，同样要付出代价。
宴南絮简单评价道：“风险很大。”
这就像一个赌博，哪怕之前每次穿越都完美完成任务，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出问题呢？而且一旦出问题，就没有回头路。
“对，”系统认同，“所以很少有穿越者会选择这个任务，那人真的是难得一见了，但具体是谁我不清楚，资料里没有。”
可能是原本世界真的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甚至是心中厌恶那里，不过横竖是别人的事，宴南絮也没心思多管。
躲在这边也有些时间了，看街上人流正常，也没见什么追捕的人，宴南絮领着闻天准备先行离开这边。
谁知刚踏出巷子，直接迎面和寻找的言家侍从撞上，但凡早一步或者晚一步，都不至于卡这么准……
两方都愣了一下，言家侍从立即把人包围起来，身后是死胡同，面前是追兵，实在是够倒霉的。
闻天大概感觉这群人来意不善，立刻闪到宴南絮前面，手中灵气隐隐浮现，明显准备直接打一架。
说实话宴南絮不是很想和言家起冲突，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但现在这个情况……要不，还是打一架吧？
宴南絮心念微动，手边的空气慢慢出现一丝异常，水汽被强行分离而出，细小的水珠如银丝般环绕在指尖，蓄势待发……
“你们在干什么？！”
双方一触即发之时，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传来，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宴南絮下意识循着声音向一边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满脸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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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家侍从看清来人立刻紧张低头道：“家主。”
来人便是言家现任家主言承。
宴南絮微微皱眉，提防的后退了一步。
谁知言承似乎不是冲着宴南絮来的，走到这边劈头盖脸就训斥侍从道：“你看看，你们在干嘛啊，铃儿在那儿胡闹，你们也跟着她胡闹是不是？还比武招亲，你们觉得她真的是想招亲吗？！”
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们看看，光天化日还准备在这儿抢人吗？我看你们就是联合你们小姐一起想把我气死！”言承大概是真的被气的不轻，气都要喘不顺了。
侍从看了看自家家主，轻声道：“消消气消消气，大小姐也就是心血来潮……”
“你也知道啊！还不快给这两位公子道歉！”
侍从领命，随即对着宴南絮他们歉声道：“抱歉惊扰公子了。”
甚至言承也转过身行了一礼，道：“实在抱歉，小女太过任性，都是我惯的，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她。”
想不到这事竟然解决的如此简单迅速，宴南絮松了口气，对言承回礼道：“无事。”
言承这会儿气也消了大半，刚刚忙着训斥侍从，都没来得及认真看看这个年轻人，此时行完礼想再客套几句，抬眼看清宴南絮的样貌，瞬间表情一僵……
下一刻，宴南絮感觉手腕突然被人抓住，而且力道极大，完全挣脱不了！
宴南絮立即抬眼看去，只见言承死死盯着他，神情异常复杂，满是难以置信又带着一丝欣喜若狂！
紧接着言承慢慢开口，声音沙哑道：“阿诺？”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玄幻（六）往事
十四岁的言承走进茶室，看着散落一地的书画和躲在这儿偷懒的弟弟，无奈道：“阿诺，你不能总不训练灵力啊，刚刚师父又没找到你人，要气死了。”
十二岁的言诺抬起头冲着兄长笑嘻嘻道：“我不喜欢那些嘛，我也不擅长，反正以后哥哥你当家主，我就鼓捣这些书画。”
言承恨铁不成钢道：“那以后遇到危险怎么办啊？”
“我就在言家啊，”言诺歪歪头道：“就在哥哥身边，怎么会有危险呢？”
言承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于是松口道：“那好吧，实在不想去的话师父那边我给你打掩护，你就躲在这里哦。”
言诺笑道：“谢谢哥哥！”
之后二十四岁的言承在那个风雨大作的夜晚，再次推开茶室的门时，没有能看见弟弟。
茶室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强行打开，狂风吹入，房间中的书画与纸页肆意纷飞……
言承再也没有看见弟弟，言家在海上打捞了一个多月，只找回一个碎裂的发冠，怎么也寻不到尸身……
二十二岁的言诺死在海里，尽管没有尸体来证实，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已经死了。
言承寻不回弟弟，甚至寻不回他的尸身……
而现在，言承看着眼前曾无比熟悉面容，心脏狂跳不止，一时甚至无法呼吸……
阿诺，是阿诺回来了吗？
“走开！”闻天忽然冲过来，一道灵力劈下，直接朝言承而去！
言承在最后一刻感受到危险，下意识闪躲，远离了宴南絮几步，闻天立即上去挡在他面前，气势汹汹的警告道：“离小絮儿远点儿！”
言承的理智逐渐回笼，抬眼看向两人，目光触及到宴南絮眼中的防备与不解，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是了，就算阿诺回来，也不该是这个年纪了……
“抱歉二位，是我失态，不过……”言承看着宴南絮，认真问道：“请问这位公子贵姓？家中父母如今在何处？”
言承这举动实在反常，宴南絮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我姓‘宴’，父母早逝已不在人间。”
“早逝……”言承紧接着又追问道：“那请问，您父亲的姓名？”
“惭愧，我未曾得知。”
言承的神色变了又变，似乎表现的很紧张，最后抿了抿唇，对着宴南絮又行了一礼道：“不知，能否恳请宴公子做客府上？”
“抱歉，我们还有些事要办，恐怕不能奉陪。”
“不管是什么事言家可以立刻派遣人去办，”言承坚持，一字一顿道：“恳请宴公子，做客言府。”
闻天看这人一直不让开，凑近宴南絮轻声道：“小絮儿，我们要不要杀出去？”
宴南絮思索了一下，最终对着闻天轻轻摇了摇头，看向言承回复道：“那便叨扰了。”
言承的这态度明摆着是不让宴南絮走了，如果真和言家家主打起来，那事态就严重了；再者，言承态度虽然强硬，但也真诚，如果可以因此借助言家之力的话，找起人来确实会事半功倍。
听见这个回答言承终于放松了一些，欣喜道：“那么，宴公子，请。”
路上宴南絮询问系统有没有关于“阿诺”这个人的资料信息。
“还真有，”系统翻了半天资料，解释道：“原剧情中提过言承有一个弟弟名叫言诺，不过很早就失踪了，有人看见他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独自乘船前往深海，但后来只发现了那船只的碎片，估计人是掉进海里淹死了。”
“哎？等一下，”系统忽然明白过来，“这样说的话，按刚刚言承那反应，宿主你和言诺长得很像啊，他会不会就是你父亲？所以说宿主你算是半人鱼啊。”
目前推断下来，确实好像是这样，宴南絮没有反驳。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似乎就是对空气适应力更强，看这样子言家也根本不知道言诺当年认识人鱼，应该挺好瞒过去的。”系统分析道。
系统说的倒也没错，宴南絮心中思量接下来的事，忽然身后的闻天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问道：“小絮儿，我们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啊？”
“没事，”宴南絮安慰道：“办完事我们就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达言府时，言和铃还站在墙角思过，一听见动静，知道肯定是父亲回来了，赶紧跑过去认错道：“爹，爹我错了，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然而一抬头看见言承旁边的宴南絮，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爹，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一路上言承已经冷静了许多，这会儿看见自家顽皮的女儿，故意刺激道：“你不是比武招亲吗，我这不是帮你把人带回来了吗？怎么样，还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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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言和铃狂摇头，认错道：“不比了不比了，我的错，对不起！”
“和这位公子好好道歉！”
言和铃又单独对着宴南絮道：“对不起，我当时，真的就是一时冲动说出那话的，我真的是开玩笑，开玩笑的，对不起。”
言承这会儿对女儿的气也消了点，帮忙解释道：“小女其实已经心有所属，早就订婚了，今天这事都是我管教不严，她胡闹出来的，还请宴公子见谅。”
提到这事言和铃撇了撇嘴，低声抱怨道：“谁让那个笨蛋一个月都不联系我的，我吓死他……”
“我看你是想吓死我！一边站着去！”
言承一声怒吼，言和铃立即又怂了，乖乖站到墙角继续思过。
“宿主，看来目前剧情已经进行到女主和男主已经互通心意了。”系统提示道。
宴南絮心情莫名复杂，自己怎么就扯上这事的？
言承想到什么，转而看向宴南絮，语气温和了不少，询问道：“对了，之前公子说要办些事，直接告知与我吧，言家立即会派人去办，还请公子放心。”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直言道：“如此，便烦扰言家主帮忙寻一个人。”
“何人？”
“余朝。”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玄幻（七）始料未及
言承果然说到做到，他甚至没有追问宴南絮为什么要寻那人，立即派人拿着这个名字对照人口户籍簿。
“宴公子，这寻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公子暂时住在这边。”言承行了一礼，恭敬道。
说实话言家家主对一个晚辈如此谦逊，倒是叫宴南絮有些受不起了，因此于情于理，宴南絮似乎都不好拒绝。
“那便叨扰府上了。”
言承笑了笑，对着旁边的侍从道：“去把东苑南边的那间屋子收拾一下，给这个公子暂住。”
侍从听了这话愣了愣，下意识道：“可是家主，那间屋子……”
“去收拾。”言承直接打断了他，侍从顿了一下，立即领命下去。
“那我呢？”闻天走上前拉住宴南絮的衣角，道：“我要和小絮儿住在一起！”
“这……不太方便吧？”言承面露难色，“这位公子不如住在隔壁，可以吗？”
“我不！”闻天果断拒绝。
言承还想再劝，宴南絮忽然主动侧过身对着闻天缓声道：“听话，你就住在隔壁，会很近的。”
闻天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安排，想反对但抬眼看看宴南絮，又低下头，轻声道：“好吧。”
言承松了口气，让侍从一同去收拾。
言府的东苑十分幽静雅致，花草树木错落有致，池塘红鲤慢游，假山鸟雀鸣唱，处处皆是入画之景，布置的实在用心。
宴南絮入住的那间屋子窗户一开便可见后院开阔的湖面，湖面此时正开着大片的莲花，荷叶田田，莲香四溢，实在叫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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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房间里，帷幔屏风，珠帘玉坠，好不风雅。
“宿主，言家这客房也实在太精致了吧，这就叫财大气粗吗？”系统看着这环境情不自禁道。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宴南絮走到书架旁，上面的书籍干净整洁，但书页却早已泛黄，看起来年代久远。
宴南絮随手抽出一本书籍翻开，淡声道：“或许，这里本来就不是客房。”
宴南絮翻阅时恰好见书页上有前人读书笔记，这字迹书写精雅，足可见写字人的功底。
“哦！”系统恍然大悟，“这里可能是言诺以前的房间，不过，这样说的话真难得啊，言诺失踪了要有二十年了吧，这房间还保存的这么好。”
“失踪，”宴南絮追问道：“只是失踪吗？”
系统顿了一下，解释道：“确实是失踪，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不过基本默认死亡了。”
宴南絮摩挲着书页，心中思量，余光无意间瞥到门口站着什么人，立即放下书抬头看了过去。
“言家主？您站在那里做什么？”
言承不知何时来到了房间门口，也不进来也不出声，就站在那儿静静看着宴南絮，眼中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
现在被发现了，言承愣了一下，眼中的神色消失，连忙道：“宴公子，晚饭时间到了，可否一同就餐？”
传饭的工作怎么说都不应该由言承来干，只能说是有意为之了。
但宴南絮也没太在意这点，缓缓走出来，却见言承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站在门口依旧一动不动盯着宴南絮。
言承看着这里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面容，恍惚回到很久之前——
言诺沉迷于填词作诗，用饭时间侍从怎么喊都喊不过来，言承没办法，只能亲自来喊他，那小子一见兄长都来了，抬头笑嘻嘻的准备呼弄过去……
“言家主？”
一道声音传来，语气礼貌且疏离，瞬间将言承的思绪拉回现实。
言承看着面前的人，开口轻声道：“你……你父亲……”
这时，闻天忽然从不远处飞奔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小絮儿──”
“小絮儿！”闻天欢快的跳到宴南絮身边来，“吃晚饭了，我们一起去啊！”
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言承立即又不出声了。
眼看着闻天一直缠着宴南絮，言承只能暂时放弃单独谈论的想法。
晚上入夜，闻天不回自己的房间，非要待在宴南絮这玩。
宴南絮没办法他，允许他待到亥时再走。
“小絮儿，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这是闻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大概是天黑了，爱玩闹的孩子也终于开始想家了，宴南絮宽慰道：“没事，我们一拿回清虚珠就走。”
“真的哦？”闻天凑近，盯着他的眼睛强调道：“拿到我们就直接回去了。”
宴南絮点了点头，承诺道：“对，很快的，不要担心。”
言家办事效率真的很高，早早的就把名字与户籍薄对照完毕，可惜最后的结果是没有这个人，那基本证明“余朝”并非是言家领地的人。
侍从向言承请示，言承当机立断让人再去走访查问，是否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并且按照宴南絮的请求，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并没有闹出很大动静。
如此不到一天，侍从便带回来消息，余朝大概是吴家地界的一个商户之子，恰好言家这边有个走商前几日和他们家有过交易往来，刚好认识他。
因为不能打草惊蛇，侍从得到消息后暂时没有动作，而是先回来请示言承。
“宴公子，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需要我们和吴家联系拜托寻人吗？
各家领地是互不干扰的，断没有随意在别家领地办事的道理，如果言家要去，必须得到吴家的准许。
宴南絮行礼道：“不用了言家主，我和表兄二人去找那走商问清楚位置便可。”
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惊动两个家族，清虚珠对人鱼族来说关系重大，牵扯的越简单越好。
言承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眉头微皱。
宴南絮知道他的顾虑，主动保证道：“寻到人之后，我再来言府做客。”
果然这句之后言承的眉目缓和了些，再次嘱咐宴南絮小心后，又特地派了心腹和他一起去帮忙。
其实宴南絮泽知道，这个心腹说起来是帮忙，实际也是监视，这言承到底是怕宴南絮提前离开。
可事实上他若真要走，言家也拦不了。
然而表面上该感谢还是感谢的，并且事不宜迟，宴南絮即刻带着闻天前去寻那走商。
路上闻天乖巧的抓着宴南絮的衣角，完全不乱跑，倒是叫人省心不少。
“小絮儿，我们拿到清虚珠就走吧？”闻天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言家人，凑近宴南絮，低声询问。
这是第三回问这个了，不过宴南絮还是不厌其烦的点头确认，保证道：“肯定的，拿到就走。”
走商的家有点偏僻，据说就夫妻二人和两个孩子住在这边，一家四口算是其乐融融。
宴南絮出于礼貌，主动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按言家侍从的说法，这个时间段他们家中应该是有人才对。
正当宴南絮疑惑之时，屋子里隐隐传出一阵细微的挠门声，细碎、微弱、刺耳……就像──
有人在里面用指甲轻轻剐蹭着大门，又轻又慢，有气无力……
心中不安感愈发严重，宴南絮立即施法，指尖凝结水汽，银丝般的水线瞬间斩断门闩！
门被猛然拉开，一个原本靠在门上的人影顺势倒在了门槛上，他浑身因为失血微微发抖，几乎只剩了一口气。
抬眼看过去，这不大的庭院中尽是血迹，一个孩子的头掉落在晾晒的谷物上，血肉模糊，水缸边上则挂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又是水又是血……
而庭院中央，一个男子胸口刺入了一把刀，直接贯穿身体，当场暴毙……
可诡异的是，看那男子的姿势，他应该是自杀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玄幻（八）怪异
入眼竟是如此惨状，闻天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吓得抓紧了宴南絮的衣角，反应过来后又第一时间想把宴南絮护到身后。
“没事。”宴南絮抢先安抚了一下闻天，随后立即蹲下身去查探倒在地上的那人。
那人看着是个少年，浑身都是刀伤，但似乎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暂时还有气息。
然而奇怪的是身后的言家侍从看见这一幕倒不是特别吃惊的模样，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上前帮忙处理那少年的伤口，并且让人去通知言府料理此事。
言家行动迅速，不消片刻便带着人过来，有条不紊的开始处理尸体和伤者。
宴南絮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他们身上的伤口皆是刀伤，不过刀口比较钝，用刀的人大概也不会章法，都是胡乱砍的。
那个小孩子是被直接砍下头而死的，女人则是受了数十刀后被人摁到水缸中活活淹死的。
那少年腹部其实有一处致命伤，万幸他似乎当时用手拦住了那把刀，伤口不算特别深，没有直接毙命。
至于那个男人……
种种迹象表明，那男人就是自杀的，而且他拿在手上的刀，刀口与这里所有人的伤口全部能对照上……如此看来，像是这男人杀了所有人然后再自己自杀，可为什么？
“宴公子，抱歉，是我们的疏忽。”侍从处理完事宜，立即过来向宴南絮请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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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谁也想不到，不关你们的事……那人，”宴南絮抬手指了一下自杀的男子，“是谁？”
“这人就是此次要见的行商，也是这家的男主人。”
宴南絮皱了皱眉，追问道：“他就是？那另外几人……”
“便是他的妻儿。”
想不到那男人竟然杀了自己全家，这么一听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此处相对来说比较偏僻，周围没什么邻居，但闹出这么大动静，有不少人好奇的聚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小声讨论着。
“哎，惨啊，怎么我们这边也出了这事？”
“我前天还看见那两个孩子上街去玩的呢，现在都这样了……”
“这都第几回了？你说说怎么就有那么多发病的人呢？”
宴南絮敏锐的捕捉到什么信息，主动走过去行了一礼询问道：“请问诸位，你们说已经几回了，所以，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众人虽不认识他，但看见言家侍从对其极为恭敬，便如实相告：“可不是嘛，就最近一个月，都已经有四个人发疯了，一发疯六亲不认的到处伤人砍人，和鬼上身一样。”
发疯？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疯的？
“小絮儿……”宴南絮正思索时衣角被人扯了扯，转头发觉闻天脸色有点不好看。
大抵是被吓到了，这边血迹凌乱，尸体死状凄惨，确实叫人看了不好受。
侍从眼疾口快，立即道：“二位公子不如先回府，这边一有消息我们就会告知的，不用担心。”
宴南絮看了看杂乱的庭院，又看了看身边的闻天，横竖自己在这边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同意了侍从的话，先行回到了言府。
言承得知此事后特地过来慰问宴南絮，并且表示已经吩咐人去用别的方法探查余朝的下落，希望宴南絮不要担心。
傍晚时分侍从送来消息，说那少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兴许明天就可以醒来。
晚间，夜深人静，屋内灯火绰约，宴南絮坐在书桌前有些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上的书本。
本以为此番知道余朝的下落后能尽快结束旅程，谁知道这线索竟然这般不明不白的断掉，难道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吗？或者只是个巧合？
燃烧的烛火“滋啦”了一声，宴南絮抬头看了看燃烧过半的蜡烛，收起思绪将烛火吹灭，准备入睡。
窗外湖面如镜，水雾弥散，忽然莲花出现异常的摆动，荡起一丝波纹，窗户被人轻轻打开，夜色涌入屋内，无声无息。
一个人影翻窗而入。
然而下一刻，一道银色水丝猛然朝闯入者袭去，水本温柔，但化成利刃依旧可以削铁如泥！
“小絮儿？”
水丝瞬间停在离闻天几毫厘远的地方，那家伙也不知道怕，动都不动。
“是你啊，”宴南絮放松下来，水丝消失化成雾气，“你吓死我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而且走的还是窗户，怪不得宴南絮第一反应是直接动手。
“小絮儿，我睡不着。”闻天轻声解释道。
“睡不着？怎么了？”
闻天缓声道：“好恐怖啊，白天的时候。那个人竟然把自己亲近的妻子孩子都杀了。”
大概白天被吓到了，宴南絮叹了口气，安慰道：“估计也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没事的，你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不用害怕。”
闻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床边蹲下身，拉着宴南絮的被角，央求道：“小絮儿，这次我们回去后就不要再来这里了吧，这里感觉好恐怖啊。”
宴南絮纠正道：“每个地方，有善有恶，有光有影，倒也不用全盘否定，你昨天不是还说，这池塘莲花特别漂亮吗？”
闻天垂眸想了想，道：“那、那就离人类远一点，反正，我们早点走，以后离人类远一点。”
“好，等这次回去，除非特殊情况，反正我也不会出来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闻天的眸子里欢快了些，又开始和宴南絮聊些奇趣见闻。
待到最后，闻天终于是困了，打着哈欠要睡觉，宴南絮将他送回房间，总算是把人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宴南絮要求去看看昨天幸存的少年，侍从立即领着他前去。
本来是想喊上闻天一起的，但他当时还在睡觉，想到这家伙昨晚半宿没睡，宴南絮便没喊醒他，独自前去。
那少年已经转醒，但精神状态有点不好，见谁都不理，宴南絮也不敢刺激他，终是没有问什么问题。
不过其实看这少年的反应，大概猜到他估计真的是看着父亲大开杀戒，最后再自杀身亡，因此眼神才这般空洞无物。
宴南絮转而询问处理这件事的言家管事，关于发疯杀人的案子的具体情况。
管事说近一个月言家领地已经发生五起类似事件，但动机什么的完全都找不到，仿佛一夕之间人就疯了……
管事还将记录的五起人员信息拿给了宴南絮。
宴南絮认真比照了几个家庭的信息，几乎没什么共同点，除了──
这发疯的五个人中，三个都是行商，另外两个也是常年需要到处跑的人。
要说行商会去什么地方，那必然是以经商起家的吴家领地。而且恰好昨天那男人就是刚去了吴家领地。
一切信息都指向了吴家，宴南絮开始认真思考如何暗中探查。
这时，忽然有一个侍从跑了进来，紧张道：“宴公子，闻天公子醒来后没看见你人，执意要出门去寻。路过一家香料店，莫名把人家店给砸了，现在被老板娘缠着不让走！”
宴南絮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听错后，立刻随着侍从前去。
“大家伙看看啊，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小子给我把东西都给我砸了，那些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千金难买啊！我怎么这么惨……”
伴随着老板娘的哭诉声，人群把闻天团团包围，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闻天，”宴南絮好不容易剥开人群，走到了他身边，而后冲着老板娘行了一礼，道：“抱歉，您的损失我们会如数奉还的。”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宴南絮，眼神变了变，又开始不停强调那些香料有多贵、多难得。
这时，闻天忽然又轻轻拉了拉宴南絮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小絮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闻天犹豫了一下，接着道：“那些香料，好重的血腥味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玄幻（九）故人
血腥味？香料里怎么会有血腥味？
“喂，我告诉你可别想跑，你知道要赔多少吗？这可不是普通的香料，里面都是闻了能舒经活血，延年益寿的宝贝啊，我店里就这几个……”
老板娘还在不停的强调着自己的损失，甚至走上前来想推搡宴南絮。
在一旁的闻天终于忍不住了，反驳道：“你不讲理啊，明明是你一开始非拉着我来看的，我说不想闻，你还故意拿着香包凑近，我就推了一下整个架子就都塌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立即叉腰破口骂道：“你这臭小子砸了我的店还有理了？赶紧给我赔钱，不然我找人收拾你们两个！”
说实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老板娘是来敲诈的，也就是见闻天和宴南絮都是外地人她才如此肆无忌惮。
“这二位公子是我言府的贵客，一切损失我言家会承担，还请老板娘不必担心。”
一道声音从人群外传来，言和铃缓缓走到此处，众人皆认识这位言家大小姐，纷纷让路。
老板娘一看见言家人瞬间气焰低了不少，看了看闻天又看了看言和铃，勉强笑了笑道：“这……这香料确实珍贵难得，这价钱……”
“价钱当然就按售价给啊，”言和铃从容道：“您店里都有账本吧，一看便知。”
老板娘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似乎泄气了，低声道：“言小姐说的是。”
话音刚落，身后的言家侍从立即上前处理后续事宜，人群见状也慢慢散开，街道上恢复平静。
“多谢言小姐，损失我会偿还的。”宴南絮行了一礼，缓声道。
“不用不用，”言和铃摆摆手道：“言家也不差钱，只是不能叫人欺负了去，这老板娘，出了名的喜欢敲诈，卖的东西也是良莠不齐，不是个好人。”
言和铃走到那边倒下的架子旁，指了指地上道：“你看啊，只是架子倒下来了，她就喊砸了铺子，意图太明显了。”
说着言和铃顺便凑近闻了闻，自语道：“不过这次这个确实好闻，香味好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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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也走近了几步，可刚靠近那边，忽然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冲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后退了几步。
除了宴南絮和闻天，所有人对这些香料的反应都很正常，那这血腥味……
宴南絮心有所感，强忍着刺鼻的味道，收集了一点香料准备带回去。
闻天有点垂头丧气的，拉着宴南絮的衣角不说话，此事也不能全怪他，宴南絮安抚了几句，两人一同回去。
入夜，人定。
带回来的香料不多，宴南絮将它们放在桌上，火光微动，照耀着暗色的香料。
宴南絮简单检查了一下，这香料的原材料不复杂，也不是什么稀奇物，都是些常见的草木，只是这些草木似乎混杂着一些奇怪的红色粉末。
这些粉末质地细腻，有点像……那种研磨出来的珍珠粉。
“宿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把珍珠磨成粉后再沾血吗？”系统猜测道。
宴南絮看着手上猩红的粉末，淡声道：“其实有一种珠子，本身就是用血凝结的。”
“用血凝结？对！”系统恍然大悟，“是血珠，人鱼血珠！可是很奇怪啊，人鱼血珠可不是好得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香料店里？”
人鱼血珠本身极难获得，目前除了观赏性几乎没有别的用处，怎么会有人磨成粉加到香料之中？
“宿主，不会是那个老板娘搞的鬼吧？”
宴南絮摇了摇头道：“不对，那人贪财，人鱼血珠价格昂贵，非是她那一点香料的价格能比的，她不至于花这心思。”
“或许……”宴南絮将粉末擦去，淡声道：“那老板娘其实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些什么，只是有人骗她加进去罢了。”
然而为什么要加进去，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皆尚未可知。
不过无论如何，那家店有必要好好探查，此事涉及人鱼族，宴南絮不希望他人知晓，调查只能暗中进行。
闻天性子跳脱，不利于暗中进行的任务，宴南絮第二天想独自出门，奈何闻天这家伙怎么都不肯。
“不行，小絮儿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宴南絮劝都劝不住，最后想了想，拉着闻天来到湖边，指着满湖面的莲花道：“这样，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在这里数莲花的个数，数完后告诉我，可以吗？”
闻天不解道：“可是，这里莲花的数目有什么重要的吗？”
“很重要，”宴南絮认真道：“这决定我们能不能早点回去。”
一听到“早点回去”这话，闻天立即来了兴致，追问道：“真的吗？”
宴南絮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闻天随即坐到湖边开始一个个的数莲花，态度极其认真。
宴南絮放下心来，独自出了门。
那香料店不像其他店铺货源都是规规矩矩找的厂商，这家进货的原材料进货十分复杂，有个人、有群体，基本怎么便宜怎么来。
很幸运的，大概是昨天店里刚有些损失，今日老板娘便专门找了两个江湖术士，似乎是求取什么东西。
整个过程并不复杂，甚至也不算隐蔽，或许就像宴南絮猜想的，老板娘并不知道这些粉末到底是什么，只以为是些稀奇的香粉。
那两个江湖术士与老板娘见面后立即出城朝荒山走去，一刻都不停留。
宴南絮不希望这个线索断掉，当机立断放出水丝，透明的水丝悄无声息的跟上两人，为宴南絮指引方向。
系统帮忙尝试查那两个江湖术士的信息，没有具体人名，不过有一些特征倒是恰好和原剧情人物对上。
“宿主，原剧情中确实有那种专门捕杀人鱼的民间组织，他们经常装扮成江湖术士混迹在人群中，寻找血珠的买家。”
“但是不对劲啊，他们怎么会卖那种粉末呢？那价钱明显赚不了多少，还是说有什么妙用？”系统迷惑。
宴南絮看着手上用于跟踪的水丝，一直指向荒山深处，缓缓道：“所以，他们如今卖粉末八成不是为钱财了，估计是奉命行事。”
然而，是奉命何人之命？目的又是什么？
等宴南絮跟着那两个江湖术士到达荒山内部，天已经完全黑了，明月高悬，林暗惊风。
那两人最后停在了深山的一个寨子门前，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组织的大本营。
寨子也不小，大概能容纳几百人，宴南絮在暗处简单观察了一番，不愿打草惊蛇，准备先留个记号，之后再想对策。
只是，那两个回去的人拍了拍门，半晌都不见有人应答，漆黑的山林之中安静的过分，只闻树木的“沙沙”声……
宴南絮微微皱眉，悄无声息的释放出水丝，水丝靠近寨子飘荡了一圈，吸收了附近的一些水汽，然后回来时本该透明的水丝已经隐隐染上了淡红……
“哐当”一声巨响，寨子的大门猛然打开！
一柄长刀夹杂着强劲的灵气向那两人飞驰而来！
那两人倒也会些术法，立即躲避，但其中一个闪躲不及，直接被长刀刺穿胸口，刀上的雷系灵力瞬间席卷他全身，心脏骤然破碎，当场暴毙！
月色之下，一个少年提着长刀缓缓走出，他身后是遍地的尸体血迹，长刀上的雷系灵力时隐时现，不见血痕……
少年脸上还有几滴鲜血，看着那个唯一剩下的人，歪头笑道：“总算回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刀光闪过，那人已是人头落地！
随后寨子中又走出几个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暗卫，他们冲着少年行了一礼，低头汇报着什么。
少年随手擦拭着长刀和脸上的血迹，时不时吩咐两句。
“哇，宿主，这人、这人原剧情里有的，”系统及时提醒，“他是洛家养子，为人狠辣，是洛家暗卫的首领，专门负责暗中清理。”
世界有光便有影，而这洛家养子，便是专门培养出来做“影子”的。
“我们怎么碰上他了？他脾气可不好，宿主我们快走吧，宿主？”
系统说了半天，忽然发觉宴南絮似乎看着那少年在愣神，眉头紧锁，眼中又是不解又是惊讶。
洛家养子……
“宿主？宿主！”
宴南絮猛然回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是没想到刚好踩上一个断枝。
细微的摩擦声在树林中并不明显，但那少年擦拭长刀的手忽然顿了一下，随后一阵强风伴随着灵气精准的朝宴南絮袭来！
遮挡的树木被强风吹散，月光照射到原本漆黑的暗处，勉强叫人看清了眼前人的真容──
长刀在最后一刻偏离原本轨迹，强劲的灵气收不住，直接劈开了宴南絮身旁的一颗大树！
“宿主──！！”系统的心的都提到嗓子眼了，恨不得化成实体拉着宴南絮跑！
可这杀人不眨眼的少年神情慢慢由惊讶变成惊喜，看着眼前人朗声笑道：“宴老师！”
“莫陶？”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玄幻（十）血珠
宴南絮大三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家教老师。
当初莫陶的母亲邀请他进了房间，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书桌前的少年，少年看着书头也不抬，嫌弃喊道：“我说了我不要！你能不能别烦了！让他滚！”
二十二岁的宴南絮第一次见莫陶，便收获了一顿莫名其妙的恶意。
莫陶那时刚上高二，文理分科选了文，奈何这两次考试实在是糟糕，他母亲没有办法，尝试给他补课。
可这小子实在不配合，甚至当着宴南絮的面看化学选修课本，表示自己要研究化学题目，宴南絮这个老师没本事教的话就直接走人吧。
理科选修化学，宴南絮确实不会，所以他回去花两天学习了一下，然后回来开始给莫陶讲课出题。
在莫陶第三次把同一类型的题目做错后，宴南絮严肃道：“亲水基和憎水基你还没分清楚吗？这是最基础的东西了。”
听了两天化学题的莫陶心态有点崩，他看着眼前年轻的老师，试探性问道：“你不是文科生吗？”
为什么一个文科生会懂有机化学？
“我是文科生啊，要给你看看学生证吗？”宴南絮边看题边道，顺手又指出一处，“这里，又错了，你把加聚反应当成聚缩反应了。”
莫陶看着这些烧脑又不会考的化学题，幡然醒悟：自己何必如此呢……
于是他冲着宴南絮笑了笑，道：“不如，宴老师，我们还是学文吧。”
往后的日子相处倒是愉快的多，莫陶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有些叛逆，尤其是……对于他母亲。
宴南絮教了莫陶半学期，后来因为宴南絮要准备学科比赛，再加上莫陶的成绩也稳定下来，授课停止，两人之后一直没再见面。
谁也想不到，如今会在这里相逢。
“宴老师真是你啊，哇，太神奇了，我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你。”莫陶兴奋的笑道，眉眼间尽是喜悦，阳光恣意，与刚刚判若两人。
“啊？宿主你认识他？他不会就是那个穿越者吧？”
宴南絮看着昔日的学生，心中满是疑问，最后他缓声问道：“你为什么会离世？”
穿越者皆是在现世的已亡之人，莫陶算下来不过刚上大学，怎么会……
提到这个莫陶愣了一下，淡声道：“没什么特别的，和那女人吵架，跑出门不小心被车撞死了。宴老师你呢，也是因为意外吗？”
宴南絮抿了抿唇，回复道：“差不多吧。”
“没关系的老师，你想回去的话现在还有机会的，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忙？”
“我需要找一个东西……你呢，你的任务又是什么，和这些有关系吗？”宴南絮指了指他身后的尸山血海。
“这些啊……”莫陶回头扫了一眼，随口道：“算有关系吧。”
“我的任务其实听起来还挺简单的，就是让这个世界的主角洛哲成当上天下第一，哲成他很聪明，天赋又高，成为天下第一是迟早的事，所以，我要解决的仅仅是‘归墟’那个变数。宴老师知道归墟吗？”
“知道一些。”宴南絮点点头。
莫陶笑了笑道：“哈，对，你的系统肯定也和你说过了。对于归墟神灵那东西，我要么想办法让洛哲成吸收，要么就直接毁了那东西，反正就两条路选。”
“所以你在寻找归墟吗？”
“我早就找到了，”莫陶耸耸肩道：“归墟不难找，难的是怎么进去，归墟外面被神明下了封印，没有人能进去，更别提拿到神灵。”
宴南絮微微皱眉，追问道：“所以，冲破封印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吗？”
“我查了两年，才终于找到冲破封印的办法。”
“是什么？”
莫陶看了看宴南絮，故意压低声音道：“这个，我其实不太能随便透露给别人哦……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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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陶忽然话锋一转，眉开眼笑道：“是宴老师的话那就没关系啦。”
“简单来说，就是人鱼血珠，不过不是那种普通的血珠，不然我早拿到了，是传说中的透明血珠，有一种情况，人鱼血凝结成的血珠会是透明的。”
宴南絮下意识顺着问道：“什么情况？”
“半人鱼，就是人类与人鱼生下的孩子，他们的血，会凝结成透明血珠。”
此时微风而过，吹的树木轻晃，月影斑驳印在莫陶身上，一时间有些静默……
“为什么，会是半人鱼？”宴南絮面色平静，继续问道。
莫陶接着道：“因为半人鱼本身就是违背神明意志的一种存在，人和人鱼是被神明认定的两个异族，但偏偏他们能相恋，并且有了结晶，所以半人鱼的存在就是在否定神明，他们的血珠汇聚着一种力量，专门对付神明的力量。”
“透明血珠其实在记载上是出现过一回的，但后来据说遗失于茫茫大海，实在是找不到了。”
“洛家近年来一直在清理这种捕杀人鱼的组织，不过我也说实话，不是行善，只是……”莫陶冲着宴南絮玩笑道：“我还指望他们和人类谈恋爱呢，不能都死了啊。”
然而这个玩笑一点儿都没能活跃气氛，宴南絮没有回话，依旧很严肃的样子。
“宴老师，你是感觉有点残忍吗？”莫陶解释道：“那也没办法啊，如果任由那个归墟存在，神灵慢慢影响这个世界，这世界迟早崩塌，系统应该也和你说过吧。”
“宿主！这个事和我们没关系的！别管！我们别管！”系统听到这儿忽然大声喊道。
天晓得刚刚系统的心路历程是什么样的，从听见“半人鱼”的那刻起，系统感觉自己被吓得都要炸了！
它恨不得现在就去总部投诉，这安排的什么见鬼的身份啊啊啊！
宴南絮叹了口气，缓声道：“我明白。”
这句是说给莫陶听的，亦是说给系统听的。
“这就好。”莫陶笑了笑。
“首领。”暗卫这时似乎已经处理好现场，过来汇报，他看了一眼宴南絮，并没有直接说话。
莫陶知道他的顾虑，吩咐道：“说吧，这里没外人。”
“首领，山上都搜遍了，没有人鱼的踪迹，只找到了不少的血珠粉末和一些稀有草药混杂着。”
听到这儿莫陶“啧”了一声，嫌弃道：“八成又是杨落烟那疯女人干的事，不知道人鱼哪儿招她惹她了。”
“粉末混合草药，可知有什么效果？”杨家大肆捕杀人鱼的事早有耳闻，不过宴南絮更好奇他们到底在用血珠做什么事。
莫陶无奈道：“暂时不知道，论用药用毒，杨家毕竟是第一。”
“啊，好了好了，再在这儿待下去天都要亮了，先回去吧，宴老师你目前住在什么地方？”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如实告知：“在言府。”
“哎？好巧啊，刚好我也要去言府，洛哲成那小子去见女朋友了，我们约定就在那里汇合，挺好，一起去吧。”
莫陶兴冲冲的提着长刀准备走，但身后的宴南絮忽然喊住了他，莫陶不解的回头看去。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宴南絮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哪怕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都不愿意回家。
莫陶脸上神色变了变，最后无所谓道：“简单，不想再看见那个女人。”
宴南絮知道莫陶说的是谁，忍不住提醒道：“她是你妈妈。”
“她不是我妈妈！”莫陶提高音量，“她才不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玄幻（十一）亲缘
莫陶身上多了几分戾气，霸道的灵气不小心泄露出来，随风飘到他周围的树叶瞬间被碾压化成粉末！
不过莫陶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对宴南絮轻声道：“老师，他乡遇故知是喜事，我们不提这些吧，聊点儿别的、有趣的事。”
“宿主，我们现在，小心一点，离他远一点，别惹他生气吧。”系统现在对于莫陶感觉上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站在他十米之内都感觉要命。
宴南絮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莫陶很快又恢复了刚刚欢快的情绪，一路上都在和宴南絮讲自己这些年在这边遇见过的奇人异事，就这么一直到了言府。
此时天已经破晓，莫陶正准备让人去给言府送上洛家拜帖，谁知大门忽然打开，一队人影匆匆忙忙走出，恰好和莫陶打了个照面。
“言家主好，”莫陶抢先行礼，恭敬道：“抱歉此次突兀来访，还请见谅。”
言、洛两家早有了婚约，言承自然是认识莫陶这个养子的，不过他似乎有什么急事，简单说了一声“无事，请便”后就要走。
然而一转身看见了宴南絮，言承脸上的慌乱感瞬间消失，再三确定人没事后，悄悄松了口气道：“宴公子，怎么现在才回来？”
宴南絮行了一礼，歉声道：“昨晚有事在路上耽误，所以回来晚了，有劳挂念。”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言承轻声道。
莫陶看这场景，忍不住好奇道：“言家主，您和这个公子怎么认识的？”
言承稍微犹豫了一下，笑了笑道：“这个……说来是小女多有冒犯，不提也罢，哦，对了，宴公子，你要不要去池边看看？和你一同来的那位公子昨晚怎么都不肯回房休息，说是……在数莲花？”
宴南絮知道闻天肯定数不完那莲花，但本以为他数累了应该知道回去睡觉，哪成想这家伙真就在池塘边待了一晚上。
宴南絮立即向几人道了声歉，而后赶忙过去。
闻天还坐在那个池塘边，和一开始宴南絮离开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此时天刚亮，阳光尚且有点微弱，视物不清，闻天数起来更费劲了。
“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一百……哎？这朵有没有数过来着？”
眼看着这边又数乱了，闻天无奈的抓了抓头发，继续从头开始数。
怪不得一直一个位置没动过，每次都能把自己数昏头。
“好了，闻天，不用数了，回去睡觉吧。”宴南絮走到他身边缓声道。
“嗯？小絮儿！”闻天看见宴南絮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下来，垂头丧气道：“对不起啊小絮儿，我还没数完……”
“没事，不用数了，快回去睡觉。”宴南絮将人拉起身，催促道。
“可是、可是这不是决定我们能不能快点回去吗？”
宴南絮顿了一下，劝道：“那我们就稍微晚一点回去，怎么样？”
闻天坚持，“还是早点回去吧。”
“可是早点回去你也就看不到这么多花了，不止这些莲花，外面还有好多好多的花，想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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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时间段观察，宴南絮发现闻天真的是好喜欢陆地上的花，一旦出门必定会捎点漂亮的花回来。
果然，闻天听到这个内心止不住动摇了，最终妥协道：“好吧，那就多待一点点时间，就一点点哦。”
“是，你快去睡觉吧。”
总算把人连蒙带骗的哄去睡觉了，莫陶走到这边，看着闻天跑远的身影，随口问道：“宴老师，那是谁？”
“是我在此世的家人。”
莫陶点点头道：“嗯，看你们关系挺好，是你哥哥或者弟弟？应该是弟弟吧？”
“他算是我表兄。”
“哦，表兄也是哥哥，血脉亲缘很神奇的。”
莫陶其实就是有感而发随口说的，哪知宴南絮忽然道：“他是我姨母收养的孩子，一定要说的话，并没有血缘。”
莫陶微微一愣。
“所以，”宴南絮看着莫陶认真道：“维系、传承亲情的并不是血缘，而是感情本身。”
宴南絮这话意有所指，莫陶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一时没答话。
莫陶的母亲，并不是他的生母。
然而莫陶似乎还是不想讨论这些，即刻扯开话题，问道：“哦，对了宴老师，你说你要找东西，是找什么东西啊？有什么线索吗？”
现在追的人太紧也没什么用，莫陶不想聊，没办法逼他。
宴南絮无奈，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线索”上。
“目前推断，应该是一个名叫余朝的人拿走的。”人鱼族的事无论如何暂时不能让莫陶知道，所以宴南絮只提了余朝。
“哦？”莫陶追问，“还有别的什么线索吗？比如那人的大概位置？”
宴南絮顿了一下，道：“余朝应该是住在吴家领地。”
“吴家啊，那就有点麻烦了……”莫陶自语道。
“怎么了？”
“吴家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把领地封闭起来，只允许人出，不再允许人进。”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吴家以经商为基础，领地内也多为商户，如此这样强制封闭了交流贸易，简直是损人不利己的做法。
“这样，我让哲成那小子以洛家少主的名义前去家族交流，这个他们不会不答应的。”
“多谢，但不用了。”宴南絮立即谢绝。
可莫陶执意道：“宴老师不用担心，我们本来也想去吴家看看，他们家最近太过反常，再加上……”
莫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吴家近期和杨家似乎有什么合作，杨家那个疯女人不得不防，这趟我们是去定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玄幻（十二）启程
目前四大家族中，洛家和言家联姻，两家交往密切，而杨家和洛家在一些事宜上多有争端，关系一直不好。
吴家处于中立的位置，只是不知道最近怎么突然和杨家走那么近了。
洛哲成差不多在中午的时候到达言府，莫陶和他说明了要去吴家的想法，洛哲成向来信任莫陶，直接答应了。
“好，吴家的态度确实需要探明，时间宜早不宜迟，就定在明天吧，你与我同去吗？”洛哲成询问道。
莫陶抬手示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宴南絮，道：“还有宴老师和他的表兄也会跟着我们去，我答应帮他找样东西。”
“哦？”洛哲成第一次见宴南絮，先行了一礼，对莫陶疑惑道：“倒是没有听你提过还有这样一位老师。”
莫陶随口道：“你不知道我的事多着呢。”
宴南絮回礼，“洛公子，叨扰了。”
“谈不上，而且小陶的老师也算我半个师长，宴公子不必多礼。”
“行了行了，”莫陶摆了摆手，把洛哲成推走，边推边道：“你可赶紧去看看那位言家大小姐吧，不然有你好受的了。”
洛哲成玩笑道：“怎么，不让我和你老师多聊聊吗？你当年在他身边干过什么糗事怕暴露？”
莫陶一脚送上去，“快滚。”
“你们关系挺好的。”宴南絮看着这一幕有感而发。
说实话，倒是有点没想到这位洛家少主如此彬彬有礼。
“啊？”莫陶不以为意道：“还好，我们相处挺愉快的。”
眼看着宴南絮似乎又要说什么，莫陶抢先道：“那个，宴老师，我们明天出行没问题吧？”
“没问题。”
“行，那我先去准备了，宴老师待会儿见。”
说完莫陶拔腿就要跑，然而宴南絮还是喊住了他，平静道：“莫陶，你或许可以好好想一想，你心底没有那么讨厌你妈妈的，不要做出后悔的事。”
系统和宴南絮解释过了，如果这次莫陶完成这个任务依旧选择继续穿越，那他将永远不能回原本的世界，只能一直穿梭于异界时空。
莫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提高音量道：“我不会后悔，不会！”
说完径直跑走，没有再给宴南絮开口的机会。
“宿主，那个人，他和他母亲到底什么情况啊？”系统忍不住好奇问道。
宴南絮叹了口气，轻声道：“有些误会。”
可惜当初莫陶的母亲请求宴南絮不要说明那件事，宴南絮不想毁约，然而现在这个情况……
宴南絮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罢了，先找到清虚珠再说，如果最后莫陶还是执意如此，到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
闻天这会儿还在睡觉，前往吴家的事等他醒了再和他提。
宴南絮昨晚也算是一夜未眠，现在想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路上途经一间屋子，那屋子宴南絮之前还留意过，一直锁着，今天可能是因为阳光比较好，侍从把门和窗都打开通风。
今日风大，吹得那间屋子的窗户一直作响，宴南絮路过之时恰好一阵风将屋子里的什么东西吹了出来，缓缓落到了他脚边。
宴南絮下意识低头看去──是一张宣纸，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宴南絮将宣纸捡起来，上面的字迹因为纸张有点受潮的缘故，稍微模糊了一点，不过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出的。
“五月五日夜，流波送月，潮水带星，为此间相识，自填《减字木兰花》……”
“宴公子？”
一道声音将宴南絮的思绪拉回，抬头便看见了言承正走过来。
“抱歉，是我冒犯。”宴南絮将手中的宣纸送上，歉声道。
这看起来似乎是什么人的随记，毕竟是私人的东西，宴南絮刚刚拿起来看多少有点逾矩。
言承接过宣纸，看了看打开的屋子，了然，缓声道：“无事的。”
而后他看着那间屋子，轻声道：“这间屋子，是我弟弟从前最喜欢来的地方，几乎成了他第二个书房，你要是不喊他，他能在这里面待一天不出门。”
宴南絮简单看了一眼，看布置应该是一间茶室，不过字画和书本十分多，几乎放满了屋子。
“不过，他也是在这里面失踪的……”言承继续道：“那天风雨太大了，他却忽然说要去海边，我当时在忙一件事，实在没空，他又不肯明说是有什么事，我怕他独自去海边出事，就把他关在了这里。”
言承靠近了茶室几步，神情悲戚，似乎陷入了回忆，“但最后那扇窗户莫名打开了，他也不见了，可那窗户明明在内部是没办法打开的，我严查了言府当年所有的侍从，但没有结果，最后干脆全部遣散，换了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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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承忽然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根本就是迁怒，明明我当时，要是陪他去的话，就不至于……”
这也是为什么，在整个言府之中，只有言承对宴南絮的相貌有那么大的反应。
前尘往事总是难以追回，宴南絮缓缓道：“言家主，节哀。”
言承侧过身又看了看宴南絮，目光有些复杂，他又一次问道：“宴公子，我想你父亲……”
“小絮儿！”
恰好这时闻天大概是刚睡醒，立刻跑出来找宴南絮。
“小絮儿小絮儿，我还要去数莲花吗？”
言承见外人来，立刻闭口不谈。
“不用了，准备一下，明天我们要去另外的地方了。”
“哇，”闻天似乎有点兴奋，“可以去别的地方玩了吗？好耶。”
言承倒也知道这事，莫陶和他请示过了，并且答应宴南絮会回来，他也就没说什么。
“嗯，你去走走也好，只要回来就好……哦，对了，有一点……”
言承犹豫了一下，道：“尽量不要去杨家那边吧，就算去也最好不要让杨家家主看见你。”
宴南絮追问：“怎么了吗？”
“杨落烟和我弟弟……算是有点恩怨吧，再加上近几年杨落烟似乎有点……不太正常，总之，能避则避吧。”
宴南絮和言诺长得很像，大概是怕因此刺激到杨落烟。
宴南絮表示记下了，言承应该还想说什么，只是闻天正缠着宴南絮，他没有办法，只好先行离开。
“小絮儿，那儿也会有好多好多的花吗？”
宴南絮提醒道：“我们不是来玩儿的啊，还有任务呢。”
听到这儿闻天伤感的低下了头，轻轻上下晃了晃表示了解。
闻天的这反应实在是有趣，宴南絮无奈的笑了笑，接着道：“吴家那边气候环境与这里不太一样，肯定会有比较特别的花，或许不会很多，但够你看的了。”
“真的？”闻天眼睛又亮了起来，拍手乐道：“那我们快点过去吧，最喜欢花了！”说完这句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也最喜欢小絮儿！”
闻天这习惯还真的和孩子似的，白天玩的开心就各种跑，晚上入睡前想家了又盼望着早点回去。
不过也许真的是很兴奋，新奇感将思家的情感暂时掩盖，这天夜里闻天倒是没再来问宴南絮何时能回家了。
一夜无事，只待次日的旅程。
第二天闻天起的比宴南絮还早，兴冲冲的收拾好准备走。
言和铃不知怎么的也要跟着，宴南絮看她样子大概是舍不得洛哲成。
去往吴家领地的官道上十分清冷，一眼看过去长长的道路上只有沙尘，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再无其他人。
“哇，看着真不习惯呢，之前这里可是人来人往，每天都繁忙的不行。”言和铃看着这场景可惜道。
洛哲成微微皱眉，“吴家忽然关闭交易和通商道路，实在不知道意欲何为。”
“我赌一把，肯定和杨落烟那个疯女人有关系，自从二十年前她开始捕杀人鱼后就越来越疯了，真就有病得治！”莫陶笃定道。
二十年前？
宴南絮忽然想起言承说的恩怨，二十年……言诺失踪也是在二十年前，是否与这个有关？
“小絮儿……”闻天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我有点不太舒服。”
“怎么了？”宴南絮回头低声问道：“因为这边比较干燥吗？”
闻天摇了摇头，“不是，是感觉……气氛，这里有一股死气，虽然很淡，可一直在周围……”
闻天的灵力比宴南絮强，在感知方面确实也比宴南絮更敏锐。
“而且……”闻天抿了抿唇，轻声道：“越往那边走，死气就越来越重。”
这长长的道路一直延伸，宴南絮听了闻天的话，下意识向尽头望去──
恍惚间，不知是眼花还是怎么的，远处的城镇之中，竟似乎隐隐弥散出薄薄的血雾，一片猩红……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玄幻（十三）吴府
越往吴家领地走，闻天的状态就越不好，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到最后连宴南絮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了。
不同于之前在香料中闻到的血腥味，这次的味道十分压抑，仿佛这附近一草一木皆在由内而外的散发死气……
“嗯？这位公子是不太舒服吗？脸色不太好。”洛哲成无意间看见闻天的样子，关切问道。
“他有点头疼，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宴南絮扶着闻天解释，而后轻声安慰道：“忍一忍，我们很快就走。”
这已经到了半路，宴南絮也不放心让闻天一个人走回去。
洛哲成点点头道：“我们尽快。”
宴南絮向洛哲成致谢，他的感应不如闻天，现在倒反而是个好事，只是这压抑的死气实在叫人难以忽略。
莫陶大概看闻天脸色实在不好，就顺路摘了点野花递过去，“要不要拿着？听说头晕的人闻闻花会好很多。”
老实说这边花草皆有沾染死气，几乎闻不到什么花香的，宴南絮本想替闻天拒绝，但闻天抢先接过了花朵，并且说了声谢谢。
“没事吗？”宴南絮低声询问。
“虽然不能闻，但他们还是漂亮的。”
看来闻天是真的很喜欢陆地上的花草了。
在前面走着的洛哲成本来只是观望，忽然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转头看见言和铃正盯着自己……
洛哲成秒懂，立即道：“明白明白，我这就去摘，你要什么样子的，多少？”
一路到了吴家领地的主城区，官道上因为吴家封锁所以没有人倒尚可理解，本以为主城区内至少该人来人往，谁知进入此处，一眼看过去竟然满是萧条荒凉之景。
整条大街上清清冷冷，明明是白天各个店家商铺却大门紧闭。
还有一些瘦骨嶙峋、无家可归的人趴在街边，看样子似乎是乞丐，冷风吹过无声无息，大概都已经断气……
“不是吧，这儿是吴家？我们没来错地方吧？？”言和铃看着眼前的场景难以置信道。
莫陶亦是眉头紧锁，反驳道：“就一条路，还能走错？”
“那这也太不对劲了，吴家富庶，是第一经商大家啊，只是停止了一个多月的通商而已，几代基业，不至于这样吧！”
洛哲成冷静道：“事出反常，小心一点吧。”
闻天这儿差不多对于周围的气味稍微习惯了一点，他看着死在街边的乞丐，微微皱眉道：“小絮儿，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宴南絮也感觉到了，这些人身上全部带着血腥味，从内而外的，全部都是属于人鱼的血腥味。
大街空旷无人，冷风而过吹的店家残破的酒旗猎猎作响。
“哎？那边那是血迹吗？”言和铃眼尖，指着角落道。
莫陶走近看了看，分析道：“似乎有打斗的痕迹，不过没什么章法，不像是习武之人，而且这边已经被人清理过一回了。”
言和铃随意猜测道：“抢劫？凶杀案？这吴家领地最近是遭了鬼了？”
莫陶耸了耸肩示意不知道，各家本来就该互不干扰，内部情况实在不清楚。
恰好这时，大街上忽然出现一行人，缓缓走到这边。
众人警惕了一瞬，但见他们似乎穿的是吴府的衣裳，倒也没有动手。
为首那个冲着洛哲成他们行了一礼，恭敬道：“洛公子，家主命我们前来迎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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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本身借的名头就是家族交流，吴家人来迎接无可厚非，洛哲成点了点头，跟上他们前往吴府。
宴南絮看了看那几人，挺意外的，他们身上很“干净”，丝毫没有那些血腥味，反而……有点淡淡的药香。
“喂，你们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言和铃心直口快，直接在半路上问道。
为首那人恭敬解释道：“不瞒言小姐，确实是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家主最近一直在为此费心。”
“生意上的问题？这出了什么问题才能在一个月内搞成这样？”
说到这儿为首那人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为难道：“言小姐，这事……您还是别问了吧。”
毕竟是人家家事，估计还不是特别光彩的，言和铃直接这么问确实有点冒犯，识趣的不再追问了。
“你叫什么？”一直沉默的宴南絮猝不及防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微笑道：“哦，那个，在下吴义。”
一行人走到吴府，这偌大的府邸竟也十分清冷，门口都没有侍卫站岗，一路到会客堂，除了一个扫地的童仆再没看见其他人。
“抱歉诸位，家主把众人基本都安排出去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言和铃摆了摆手道：“没事，我看你们确实是该好好处理事件了，我们不用什么招待。”
洛哲成接过话，“对，招待就不必了，只是我希望和你们家主聊一下，还请去通报一番。”
“这个……”吴义歉声解释：“抱歉，家主最近劳心费神，日夜颠倒，现在还在午睡，请诸位稍微等等，可以先在此用餐。”
吴义说完便唤人传菜，他们知道洛哲成要来，菜大概是厨房先行做好的，很快便端了上来。
佳肴摆了满桌，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菜香浓烈，宴南絮和闻天也没有感觉出什么异常。
“哇，闻着还不错，”言和铃走了一路确实也饿了，“筷子呢？”
“啊，抱歉，是我疏忽。”
吴义立即准备去厨房找筷子，只是刚一踏出会客堂，他本是下意识朝右拐，忽然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又向左去了。
很快吴义便回来了，将筷子摆到桌上，走到宴南絮身边时，宴南絮忽然唤了一声：“吴义。”
吴义的动作缓了缓，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即回复道：“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宴南絮笑了笑，状似好奇的问道：“刚进门的时候，在左边林木旁看见一个十分雅致的屋子，请问那是做什么的？”
“啊，这个，没什么作用，那就是间空屋子。”
听到这句，莫陶抬头，看着两人微微皱眉。
宴南絮看着眼前的吴义，淡声提醒道：“吴府进门左手边根本就没有屋子，是一整块空地。”
看着吴义越来越僵硬的脸色，宴南絮继续道：“你不是吴家人，‘吴义’根本不是你的名字，你是谁？”
第一百三十章 玄幻（十四）红粉
吴义的脸色一瞬间变幻莫测，但紧接着忽然放松下来，朝着宴南絮笑了笑，似乎准备解释。
可下一刻，他猛然发难，抬手灵气汇聚，随即向眼前人攻来！
宴南絮早有防备，立即侧身躲开攻击，灵力击打到餐桌上，直接掀翻了桌子！
在一旁的莫陶手上雷电闪烁，径直朝吴义劈去，吴义胸口被重击，身体朝后飞去，狠狠的撞上了墙壁。
洛哲成起身，想要擒拿住人，但吴义快他一步，不知道咬破了口中的什么东西，瞬间口吐鲜血！
服毒自杀，这竟然还是个死士！
洛哲成跑过去想制止他吞药，但刚碰到人就已经断气了。
莫陶当机立断，跑出去找刚刚看见的其他人，众人也随后跟上，然而到了外面庭院却看见那些人皆已服毒，死状与吴义一模一样。
“不是吧，做这么绝吗？都不尝试逃跑的吗？”言和铃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
莫陶简单翻看了一下那些人的尸体，随口道：“对于死士来说，自杀是最稳妥的方式。”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能看出是哪里的人吗？”洛哲成询问道。
莫陶耸耸肩，“都一个嘴巴两个眼睛，我哪能随便看出来是哪边的人啊。”
“可能是杨家的人，”宴南絮提示道：“他们这些人身上皆有一股药香。”
要论哪家对药理研究最多的话，那必然是杨家。
“那就说的通了，”莫陶拍拍手站起身，“反正在那个疯女人的带领下，杨家做什么都能说的通。”
洛哲成眉头紧锁，道：“那杨家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这么把吴家给灭了啊，吴家的实力虽说算是四家里最弱的，但不可能这样被碾压啊。”
事情实在诡异，宴南絮提议道：“先在吴府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实在不行再去外面找找人，总能问出点线索的。”
众人同意，随即分散在吴府内，一间间屋子的找人。
这边后院的屋子大部分都是空的，宴南絮再次推开一扇门，一阵刺鼻的血腥味立即席卷而来，他下意识捂住口鼻，犹豫了一下，缓缓进入房间。
这是个卧房，房间的桌上蜡烛早已燃尽，而红烛旁边洒落着许多红色粉末，看样子应该就是血珠磨成的粉末。
再往里走了几步，宴南絮看见那边的床上似乎躺着两个人，慢慢撩开帘幕，里面的场景逐渐显现──
那是两具尸体，大概死得有段日子了，尸体已经开始慢慢腐烂，但大体上他们的姿势与动作还是能看清的……
这两人，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似乎就是这么活生生掐死对方的……
这画面多多少少有点恐怖，宴南絮微微皱眉，又看了看桌上那些红色的粉末，回退了几步，离开这间屋子。
最后众人将搜寻的结果汇报：基本是空房间，也有几个有人的，但都是尸体，而且大多数都是自杀，而且自杀方式残忍，实在奇怪。
洛哲成听完汇报，眉头紧锁，斟酌了一下道：“如此就还差一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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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属于家主的卧室。
洛哲成缓缓推开门，大白天的里面几乎没有一丝阳光，到处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洛哲成又前进了几步，忽然听见里面什么人在说话，声音又沙哑又有气无力的，似乎那人马上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暴毙。
而在房间的卧榻上，他们看见了一个人，一个骨瘦如柴、皮肤灰白的像鬼一样的人。
可洛哲成通过衣物和样貌勉强的辨认出──那不人不鬼的，应该就是吴家家主，吴峰。
吴峰的目光触及到洛哲成时，那似乎能掉落下来的眼珠动了动，散架的躯体费力的晃动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救命啊，你来了，你来了……那些人走了吗？他们终于走……”
洛哲成抿了抿唇，朝他行了一礼，询问道：“吴家主，吴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了”
听到这个问题，吴峰顿了顿，然后不管声音有多嘶哑恐怖，急切开始讲述前因，语调凄苦又忧恨，像个地狱可怜的冤魂在讲述仇恨──
大概在一个月前，杨家开始向吴家出售一种神奇的药粉。
那种药粉像红色的珍珠粉末，据杨家人说，可以当香料装在燃香之中，也可以直接食用，用过后一切烦恼将会远离，你将真正感受到极乐。
杨家精通药理，他们说的话大家一般都会相信，如此，红粉在吴家领地迅速风靡，上至富商下至平民，每个人皆是疯狂求购红粉。
只要吃一点，什么烦恼的会通通消失，人生只留下快乐！
所有人都沉浸于这种快乐中不愿出来，一旦药效过了，那将带来莫大的空虚感，所以人们开始从一天一次到一天三次，最后再到时时刻刻躲在家中感受红粉的药效。
一切乱了套！
吴峰知道出问题了，但他停不下来，他也吃了那个东西，他也戒不掉了，停不下来了！
而这时，杨家的獠牙也终于露了出来，一开始红粉价格不算特别贵，但后期价格直线上涨，简直成了天价！
但成了天价还是有人抢购，他们没有办法，没有那东西每一时每一刻都会难受，一开始是为了快乐，后期仅仅是希望不要那么难受。
然而杨家实在狠心，在看着吴家已经无利可图后，根本不再售出红粉，甚至派出自己人控制住吴家，不允许有人逃离本地。
民众疯魔了，时不时就有疯了的人出来乱杀人，杀光全家再自杀是常有的事，杨家人对此似乎还挺高兴的，把他们尸体运走估计想继续做研究……
“我没有办法了啊，那东西没有灵力的人只要染上一点儿就足够疯魔了，杨落烟那个疯女人要杀我全族人啊！”
说到最后吴峰止不住提高了音量，但结果是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身子都要散架。
“吴家主！”洛哲成赶紧扶住了他，劝慰道：“此事洛家绝对会管的，定给这里民众一个交代。”
言和铃也立即开口道：“还有言家。”
这么大的领地，那么多的民众，杨落烟残忍至此，他们两家坐视不理迟早养虎为患。
“洛少爷，洛少爷，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就是在苟延残喘而已，求你一定要帮我杀了那个疯女人，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吴峰心中恨极，咳嗽声越来越重，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洛哲成费力安顿好他，随后同言和铃一起给家中写信说明大概情况，并且严重强调不能接受杨家的任何药品！
“我在之前言家领地的香料店中已经有发现过那种红粉。”宴南絮看他们写信，忽然提道。
“啊？那个香料店？”言和铃愣了一下，然后低头迅速边写边道：“我就知道那老板娘不是好人！这就让我爹把她查封了！”
然而宴南絮继续道：“我现在只是知道那家香料店，我不确定是不是还有别的香料店，甚至会不会还有其他店铺，卖食物、器物的店铺。”
洛哲成心有所感，询问道：“宴公子的意思是？”
“源头不除，终难防微，我们没有办法排除掉所有悄无声息的渗入。”
洛哲成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让人防备的同时开始准备的。”
“还准备个什么？我直接杀过去取她的人头。”莫陶挑了挑眉道。
“那是杨家家主，”洛哲成即刻否定，“别的不说，她灵力可不弱，你能在她手上讨到巧？”
莫陶“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好了，总之这封信先送过去，对了，”洛哲成想到什么，对宴南絮礼貌道：“宴公子，吴家的户籍名册就在后院的账房里，您去查一查应该能很快找到那人，我这边有些事要忙，暂时没办法去帮您，还请见谅。”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多谢了。”宴南絮立即回礼，拜别后独自走到账房。
闻天因为那气味难受了一整天，此刻天刚黑宴南絮便让他睡下了。
账房里的户籍记录很详细，只是人员也实在是多，宴南絮花费了两个时辰才找到了余朝的信息。
不过……
宴南絮忽然想起那个言家领地内发疯杀了全家的行商，他可能是无意沾染上了那东西，都变得如此疯狂，那这余朝……他还能活着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玄幻（十五）杀神
此刻已过亥时，宴南絮虽查到余朝信息，但他的住址记录的是街道户籍，宴南絮并不了解吴家的各个街道的名称和位置。
目前吴府内几乎没有活下来的人，吴峰自从说完那番话后就昏迷不醒，实在找不到本地人询问。
宴南絮只能尝试找到洛哲成，可惜他亦是不清楚。
“宴公子也不必太担心，明日会有人送来吴家的地图，上面应该会有各个街道的名称，到时候您再去找也不迟。”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宴南絮道了一声谢，先行返回房间准备就寝。
这吴府本就空荡荡的，入了夜更是寂静，只余风声阵阵。
然而路过庭院时，宴南絮忽然听见一阵轻轻的哼唱声，断断续续，随风飘来。那人哼唱的应该是首童谣，乐曲简单而欢快。
宴南絮愣了一下，寻声走过去，转过拐角后，毫不意外的发现了坐在凉亭里看月亮的莫陶。
“啊，宴老师，你还没睡啊？”莫陶看见来人，立即停止了哼唱。
“你也还没睡。”
莫陶顿了一下，抓抓头发，笑道：“这不是……感觉月亮好看嘛。”
宴南絮看着眼前笑嘻嘻的少年，忽然轻声道：“夜深了，你该回家了……”
“对！”莫陶立即站了起来，不等宴南絮说完便自言自语般道：“该回去睡觉了，很晚了啊……”
可紧接着宴南絮不管他的打断，将话补全：“还有人在等你。”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还有人在等你。
莫陶曾经听过这句话──
当初他和母亲又一次吵架，独自跑了出去，一直没有回家。
眼看天渐渐黑了，母亲却一直找不到莫陶，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母亲急了，她没办法，只好尝试给宴南絮打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莫陶的去向。
可惜宴南絮也不知道，然而听着电话那头母亲愈发不安慌张的语气，宴南絮答应帮忙寻找。
最终宴南絮在一个小公园的秋千上看见莫陶，也是哼唱着童谣，遥望着月亮。
那时宴南絮对莫陶说的便是：夜深了，你该回去了，还有人在等你。
如今这句话越过时空，又出现在了这里。
莫陶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冷的笑了笑，冲着宴南絮道：“她才不会等我，她巴不得少了我这个累赘呢！”
“莫陶，不要自欺欺人，你明明知道……”宴南絮眉头紧锁，提醒道。
“可就是因为她我爸爸才不来看我的！”莫陶直接打断了宴南絮，“我爸爸明明很爱我，以前他就算忙也常来看我，但都是因为她我爸甚至一年都不给我打一次电话，我找她问原因她也一直支支吾吾的，做贼心虚！她凭什么抢走我的爸爸？！她顶替了我妈妈的位置又把我爸爸抢走了！”
听到这儿宴南絮顿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再三犹豫后还是没有开口。
而莫陶也明显不愿意多谈，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放低了声音道：“宴老师，不早了，去睡吧，晚安。”
说完莫陶转身便离开。
然而在最后，宴南絮还是执意在他身后道：“她会等你的，你心里也知道，她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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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陶的身影顿了顿，没有回答，继续走远直至消失。
“宿主，我感觉他态度挺强硬的，好像真不喜欢他那个母亲吧？我们用得着劝吗？”
宴南絮叹了口气，无奈道：“他没有那么讨厌母亲，只是有些误会和心结，再加上他的性子……我怕他选择不回去后终有一天会后悔。”
少年人，可能会因为任性或者冲动下一些决定，有些决定尚可改变，有些决定却可能成为终身之憾。
后半夜再无事端，众人安睡。
第二天一早洛哲成便告诉宴南絮地图送过来了，上面记录的信息十分详细，应该可以找到那人。
此时闻天还没醒，他早上一般早起不来，宴南絮谢过洛哲成后准备单独前去寻找。
“宴老师，”莫陶在宴南絮走前跑了出来，“我和你一起去吧，安全一点。”
莫陶似乎完全没被昨晚的事影响，面色如常。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暂时想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走之前宴南絮特地嘱托言和铃，如果闻天醒过来了让他不要乱跑，自己马上就回来。
两人同行，向地图上指示的地址走去。一路下来两边街道全部是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儿活动痕迹。
莫陶忍不住自语道：“那红粉还真是恐怖啊，血珠本该不常见，杨落烟怎么就能想起来研究那东西的？”
如果说后来的大肆捕杀人鱼是为了血珠，那是什么契机让杨落烟发现血珠的这种功效的呢？这些目前就不得而知了。
“啊，到了，就是这儿吧。”莫陶远远看见那扇朱门，挑眉示意道。
不出所料的，依旧是大门紧闭。
宴南絮本想先尝试敲门，但莫陶不想等，习惯性的直接一刀下去将门闩劈开，而后一脚踢开大门。
踢完后莫陶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不妥，迎着宴南絮的目光笑道：“抱歉啊宴老师，习惯了……”
看来这小子找人的方式一贯这么简单粗暴。
宴南絮也不好说什么，横竖门是开了，两人走进大门。
入眼是一处庭院，花草树木布置的比较雅致，右手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看边上的泥土痕迹很新，大概是建好没多久的。
而正对大门的主屋此刻微微敞开门，随着微风那门栓一声一声的摇摆着……
这可不算个好现象。
宴南絮顿了一下，而后走到主屋门口，将门缓缓推开……
说实话，宴南絮算是已经做好的准备了，可能自己会看见一具或两具尸体，或者会看见瘦骨嶙峋的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吃惊。
然而当真正看清屋内场景时，宴南絮止不住睁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
确实是两具尸体，但死的实在太过凄惨，那个男子的尸身还好，只是被拦腰斩断，而那个女子……
那女子面容都被血染的模糊，宴南絮一时也不敢确定她是谁，而最恐怖的，是她的肚子，女子大概是怀孕了，有人把她的肚子强行剥开，然后将里面尚且是胚胎的孩子生生碾碎……
碎到不能再碎了，那女子腹部的位置完全是一片肉渣！
宴南絮止不住后退一步，在身后的莫陶刚好扶住了他。
有些意外的是莫陶看见这一幕似乎没那么大反应，只是皱了皱眉，仔细观察了一番后，笃定道：“那女子，是人鱼吧。”
听见这话宴南絮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见过类似的情况，”莫陶走到屋子里，看了看那男子被斩断的伤口处，继续道：“而且还不止一次。这男子应该是人类，而那个女子肚子里的应该就是半人鱼。”
宴南絮追问：“什么意思？”
“我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半人鱼的踪迹，虽说不常见，但总是会有一些的，我一般得到消息便会立即赶过去，但无一列外，都会是这种场景。”
“不管那个半人鱼是小孩、婴儿甚至胚胎，他们都会被这样彻底碾碎，一点儿血都提取不出来，根本不可能凝成血珠。”
听着实在是狠辣又残忍。
“是什么人干的？”
莫陶垂眸看着尸体，缓声道：“我从来没遇见过那人，他永远快我一步，而且他的灵气很奇怪，不属于任何一种属性，或者说，应该是全属性。”
莫陶抬头看着宴南絮，接着道：“所以我猜，他应该是神。”
“神？”宴南絮难以理解，“做出这种事的神？”
“对，他是传说中归墟的守护者，一个神，一个杀神。”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玄幻（十六）灵香草
“归墟的守护者？”
莫陶点点头，“对，书中也有记载，据说是世上最后一个神，使命就是永生永世守护归墟，神是无情的，对于这些可以充当归墟钥匙的半人鱼，都是毫不留情。”
宴南絮听到这儿顿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他是如何找到半人鱼的？”
“应该也是暗中探查出来的吧？”莫陶皱眉抱怨道：“也真是见了鬼，每次他都比我快一步。”
“哦，对了，宴老师，你要找的东西还在这儿吗？那个杀神除了杀人也不干别的事，按道理来说不会拿走什么东西的。”
宴南絮看了看棠梨的尸体，而后抬手汇聚一道水丝，水丝慢慢在屋子里飘荡了一圈，最后回到宴南絮指尖。
“没有，不在这里。”
“不在吗？”莫陶想了想分析道：“那杀神应该是不会偷东西的，会不会本来就不在这里？”
似乎是挺合理的解释，不过……
宴南絮缓缓走到屋子的西南角落，蹲下身仔细观察，那里有一些奇怪的血痕，比对下来应该是一个脚印。
“哎？脚印吗？是那个杀神的？”莫陶走近也看见了痕迹，随口道。
宴南絮又看了看四周，否定道：“不太像，那杀神的目的只是杀人，他明显是从正门进来的，处理完后便走，没有理由会到这么偏的角落来。”
莫陶重新猜测道：“所以，是有个人在杀人的时候站在一边看着？”
“如果是正在杀人的时候站在这里，反而不会出现这个血痕，所以我感觉应该是有人在那杀神走后来到了这个地方。”
看到这番场景还能再悄无声息的离开，那群人定然也不会是寻常邻居亲友了。
莫陶亦明白这点，连忙询问道：“会是谁？”
宴南絮提醒道：“这屋子里似乎有股很熟悉的气味。”
“气味？”莫陶吸了一口气，皱眉嫌弃道：“满屋子的血腥味啊。”
“不止血腥味，在角落里那味道更浓一点，是一股很淡很淡的药香……与之前遇见的，假冒的吴家人身上的味道很像。”
“药香？杨家人！”莫陶猛然反应过来，“这么说这事还和杨家人有关，他们真的是惹人烦啊，怎么，归墟的事杨家也准备插一脚？”
莫陶对杨家的印象太差了，暗骂一声道：“这杨家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他们！宴老师，你要找的东西会不会也是被他们拿走了？”
“看目前的线索，确实是这样的。”
清虚珠外表看着只是个不起眼的珠子，不靠灵力是感应不出其中不同的，专门将其拿走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盗贼。
这样看来确实是杨家嫌疑最大。
宴南絮忽然生出点无奈的感觉：本来只是想拿到清虚珠便回去海底，不欲管这边主线剧情的家族争端，偏偏如今避无可避。
这边现场也没有太多信息，死者早日安息的好，莫陶和宴南絮暂时离开，准备将此事告知于洛哲成后再做打算。
“啊啊啊啊，为什么还来一个归墟杀神啊？！到底哪儿来的东西啊？？”回去的路上系统一直在崩溃大喊，它在听见归墟杀神的那一刻连续给总部投诉了一百多条信息，只恨不能炸了总部。
“宿主，我们不如现在就回去吧，回海底，陆地上太可怕了！”莫陶这种需要打开归墟的人要防，现在还又多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死神。
宴南絮淡声提醒道：“清虚珠还没拿到，回去也没用。”
没有清虚珠不仅人鱼族会有危难，宴南絮自己也无法修补魂魄。
系统卡了一下，没办法反驳，想了半天只好抱怨道：“那个棠梨到底干嘛要带着清虚珠到这边来啊？余朝骗她的还是怎么说？这不是要害死全族吗？她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啊？”
说到这事，宴南絮愣了一下，轻声道：“余朝应该没有骗她。”
“为什么这么说？”系统不解。
“根据刚刚尸体的位置和动作，余朝当时发现危险，第一反应是保护棠梨。”
发现危险的第一时间，余朝首先上前挡在了棠梨面前，只是面对太过强大的力量，这点保护显得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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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棠梨为什么拿清虚珠似乎有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什么？”
“很简单，这里红粉泛滥，民众几乎都疯魔了，如果棠梨知道爱人变成这样，拿清虚珠定然是为了给他解毒。”
清虚珠可解百毒，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棠梨偷取，或许便是这个原因。
“不过，”宴南絮继续道：“其实还有一个幕后之人，便是把这消息告诉棠梨的人，如果余朝中了红粉而神志不清，那他不可能写信告诉棠梨这些情况，应该是有人故意诱引棠梨前来的。”
系统想了想，试探性问道：“所以，是杨家干的事？他们想干嘛？”
红粉之祸是杨家干的，棠梨和余朝死后又是杨家人第一个到了现场，这么一想太好猜了。
“原剧情中有关于红粉的事吗？”宴南絮忽然问道。
系统愣了一下，翻了翻资料，确定道：“没有，只有说杨家喜欢捕杀人鱼来着，而且就提了一句，没有具体剧情。”
“那就对了，杨家此举，便是为归墟，想必他们也知道开启归墟的办法了，本来计划的天衣无缝，奈何被那个杀神扰乱了。”
归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故，偏离原本剧情走向的，多多少少是有受归墟的影响。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急切道：“宿主，你一定要小心啊！我们就拿清虚珠，别管归墟的事！”
“我知道，没事，我会小心的。”
这次出行，算是无功而返，但也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讯息，回来后莫陶先去找洛哲成说明情况，两人分开。
宴南絮本想去房里看看闻天醒没醒，但屋子里没人，在吴府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宴南絮不由得有点担心起来。
“言小姐，请问你看见闻天了吗？”半路上宴南絮遇见言和铃，连忙上前问道。
“哦，我正想和你说呢，他起床后说这边气氛不好，跑出去玩了，我没喊的住他。”
“跑出去了？”
看宴南絮神色有点慌张，言和铃随即安慰道：“宴公子也不必太担心，今早言、洛两家就已经派人来管理这边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宴南絮匆匆道了一声谢，准备出去寻闻天，谁知这家伙恰好在宴南絮出门前跑回来了。
“小絮儿小絮儿──”
看闻天一蹦一跳的跑回来了，宴南絮松了口气，但也严肃强调道：“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
闻天听见这句，不满意的轻声道：“可是，明明是小絮儿先一个人跑掉的。”
“我那是看你没睡醒才一个人走的，好，下次我把你喊醒可以吧。”
闻天兴奋的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什么，拉着宴南絮就往外跑，边跑边道：“小絮儿，我给你看一个东西！特别漂亮！”
闻天的分享欲总是很强，大概是出去玩的时候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了，宴南絮也没拦着，任由他去找。
两人一路跑到主城区的外围，这里人烟较少，红粉血腥味亦是极淡，旁边是一座高山，高山下的平原土壤肥沃，花草树木葱茏，确实是闻天会喜欢的地方。
“小絮儿，看！”
闻天拉着宴南絮穿过一片郁郁青青的茂林，破开草木后仿佛天光大亮，一望无际的紫色香海出现的眼前，绚烂阳光之下，花朵尽显生机，悠悠暗香，柔光沁人……
“漂不漂亮？小絮儿，我问过了，这叫灵香草，真的好漂亮啊！好大一片！”
灵香草其实就是薰衣草，想不到在这边竟会有这么一大片薰衣草田，大概是有人专门种在此处的，只是恰好被闻天发现。
闻天拉着宴南絮跑到花丛边，兴奋道：“这些花真的好漂亮啊！”
紫色柔美，浓香宜人，再配上这纯净灿烂的阳光，实在是一副世外之景。
千顷紫光揉暖意，万里芬芳浸人心。
宴南絮笑了笑，道：“确实很漂亮。”
闻天笑得更欢了，朗声道：“我喜欢花，喜欢花香，喜欢阳光，所以，我真的太喜欢这里了！在这里睡觉一定很舒服，如果能一直留在这里肯定也很好。”
孩子总是想到哪儿就做到哪儿，宴南絮玩笑道：“你不准备回家了？”
闻天顿了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惋惜道：“那还是回家吧，海底更好。”
看他纠结又不舍的样子，实在有趣，宴南絮忍不住笑出来。
闻天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笑，顺口问道：“小絮儿，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清虚珠和棠梨，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听到这个名字宴南絮表情愣了一下，笑意消散，斟酌了一下回复道：“棠梨，不会和我们回去了。”
“为什么？”闻天不解，“族长也没有不让她回去吧，当然肯定要罚她的，但是，她总该回家吧，她不会想家吗？”
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她在这里有一个家了，不和我们回去了。”
余朝应该真的是喜爱棠梨的，不管从屋子的布置还是生命最后一刻的举动，他或许是真的想给棠梨一个家。
棠梨偷取清虚珠是不顾后果的冲动之举，但说实话，清虚珠治疗需要一点时间，也许棠梨只是想治疗好之后再将清虚珠送回去，她倒也不至于真的想害了全族。
然而，这些也不过是猜测了，无论如何，棠梨不会回去了。
闻天想了想，道：“好吧，她不回去了，不过，想以前家的话她也可以去看看的，不过，肯定还是要被罚的！公私分明！”
宴南絮轻笑了笑，点点头道：“嗯，她如果回去，还是要罚的。”
可惜她不会回去了，永远不会。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玄幻（十七）意外
闻天最后走前还采了不少灵香草的种子，要宴南絮帮忙收着，留着以后找个海边的空地种下，这样他就能天天看见这些花了。
灵香草的种子不太容易发芽成长，更别提在海边那种咸湿的土地上了，但看闻天兴致勃勃的样子，宴南絮也没多说什么，依言收下。
洛家和言家目前已经派人接管了吴家，只是住在这里的民众大多数都已经身亡或者药效入体，无力回天，能救的终究是少数。
一时之间曾经繁荣富庶的商贾大家，竟然变成这副模样，实在叫人唏嘘。
两家都看了洛哲成的书信，已经立即叫人停止了与杨家的药品交易。
不过或许就像宴南絮说的，源头不除，终难防微，哪怕是这样，两家的领地上依旧又出现了几起民众疯魔杀人的事件。
不过好在现在这种事件两家家主不会再当成普通的凶杀案了，一旦发生立刻严查那些人的吃穿用度。
最后言家首先顺藤摸瓜的查到一家香料店和酒楼。
言家侍从随即把掌管这些店铺的两个商人带来，准备严加审问，恰好宴南絮他们也刚刚回到言府，
莫陶和洛哲成见审讯此事，便一同加入，希望能问到有用的讯息。
审讯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结束之时，洛哲成和莫陶脸色皆不太好看，莫陶更是边低声暗骂边走出来。
宴南絮猜测道：“看起来审讯不太顺利。”
“别提了，”莫陶抱怨道：“那两个家伙明显知道些什么，就是不说，不管怎么审都不说，横竖说自己不知道、不知情，感情他们那店里的红粉还能是自己变出来的？就仗着我们不敢逼他们！”
洛哲成在一边帮忙补充道：“那两人也算的言家这边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一定声望，所以我们也不太好对他们动刑什么的，他们也是算准这一点才如此有恃无恐。”
“要我说别管别的了，直接十大酷刑用一遍，我不信他们不招！”莫陶愤恨道。
洛哲成苦笑了一声，刚准备安慰一下莫陶，宴南絮忽然问道：“那两人，是一起接受审讯的吗？”
听见问话洛哲成愣了一下，随即回复道：“对，审讯确实是一起进行的。”
“现在他们也还关在一起吗？”
“关在一起方便管理，不过不能一直关着，过个两天要么能审出来，要么就得把人放了，否则容易落人口舌。”
宴南絮想了想，提议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莫陶来了精神，赶忙问道：“什么办法？”
“先将两人分开关着，并且分别和他们强调红粉之事的严重，若查出来故意走私红粉，那便是死罪。”
“两方看不见对方确实会有点不安感，但是，”洛哲成微微皱眉道：“他们反正知道自己只要守口如瓶就行，横竖不说又当如何？”
宴南絮轻笑道：“所以在最后要告诉他们一个讯息：只要谁抢先说出红粉的具体交易来源，那么他不仅罪责全免，还能得到一笔赏赐，同时，另外的那个将直接判处死刑，甚至遭受抄家之祸。”
这两人觉得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么现在便让这两个蚱蜢到两条船上去，只要谁先招了，死的就是对方。
商人重利，暂时性达成的联盟，能有几分真心？这么一个情况，他们可敢信任对方？
谁慢一步，都将被对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洛哲成理清楚这其中道理，惊喜道：“此举甚妙！这就差人去办。”
“哎，我来恐吓，啊不，警告他们后果，这个我来，我可会警告了，吓死他们！”莫陶不爽很久了，这会儿跃跃欲试。
洛哲成知道他的脾气，也没拦着，让他去了。
大概莫陶的恐吓是真的效果显著，这两人分开关押不到半个时辰后，几乎同一时间喊着自己要招供，将那红粉的来龙去脉交代的明明白白，顺便还把责任推给对方，力求清白。
他们这红粉的来源不再是像之前那个香料店老板娘一样在街上少量购买的，有比较稳定的供货渠道。
根据提示抓了在言家领地接头的人员后，洛哲成他们得到了一条地址讯息：一个加工地点，就在杨家境内，那里便是向其他地区供应红粉的基地。
那地点大概为了方便向外地送货，处在杨家与言家交接的边境地区，不在主城区，想必杨落烟也不会在哪儿，倒是可以尝试派人直接去捣毁。
这事毫无疑问当是派莫陶去了，他是洛家暗卫首领，这种事处理起来应当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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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次宴南絮也要求一同前往，清虚珠尚未找到，他也无法确定杨家拿走清虚珠是做什么用的，会不会和加工红粉有关。
莫陶对于这个要求没有想太多，随即便同意了，看来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杨家和言家本就不远，那加工地点更是在边界上，行程不会太久，出发时间便直接定在了晚上，争取速战速决，黎明之前解决。
倒也好在是晚上行动的，宴南絮不用花心思去看着闻天，让人早点睡下便是。
根据接头人的指示，加工地点是在一处荒郊。
众人暗中接近，离那边尚有一段距离之时便有浓重的血腥味飘来，不再是那种只有宴南絮能闻见的气味，而是实实切切的，每个人都能明显感觉到的血腥味！
得亏是在这荒郊，但凡周围有一点儿人烟这里早就暴露了。
那地方不小，哪怕此刻已是深夜依旧有灯火和人影忙碌着，隐隐在外面还听见一点机器运转的声音，有规律的摩擦着。
血珠的凝结是个挺耗时的过程，鲜血越多凝结越容易成功，看这地方赶进度的样子，也不知道捕杀了多少人鱼。
莫陶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他派先遣队探查了一下那边的人员构成，确保没有什么大的威胁后直接潜入击杀清理！
此刻在这边的大多数只是负责工作的人员，少数的有一些守卫，然而完全不能和洛家的暗卫比，瞬息之间便被斩杀！
空气中早已充满了血腥味，此刻又再次飘起血雾，直至遮挡唯一的月光，天地之间一片血色昏暗……
深入之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里面的人发现了，警报声即刻响起，然而下一刻拉警报之人亦被一道水丝割喉而死！
宴南絮操控的水丝探查四周，是为寻找清虚珠，然而若碰上对方人同样是直接斩杀。
水丝本该是银白色的，但此刻不知是因为斩杀之人太多还是空气水汽所导致，如今的水丝完全成了血红色，盘旋空中，如同血脉……
没有，清虚珠不在这边，不过……
宴南絮看着回到指尖的一缕红得发黑的水丝，抬眼看向不远处一间屋子，缓缓走上前直接推开──
这里应该就是凝结存放血珠的地方，几个守卫在这边的人刚刚就已经被水丝割喉，尸体静静倒在地上。
这里的一个大型机器似乎已经关闭，整个屋子只听见若有若无的水滴声……
宴南絮扫了一眼那些血珠，按道理来说血珠应该是圆润且色泽光滑的，但这里的血珠也不知怎么回事，表面坑坑洼洼，像是有什么杂质混在里面。
宴南絮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杂质？会是什么？该是什么？
“宴老师。”
莫陶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宴南絮回头刚好看见莫陶从容的走进来，想必外头的人基本已经清理干净了，他此刻身上沾染了些血滴，如同初遇之时。
“哇，就是这儿了吧，好多血珠哦，”莫陶看着桌上的东西奇怪道：“不过长得好像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啊？是加了什么东西吗？”
宴南絮心有所感的看向那个巨大的机器，这东西，有点像一个……形状诡异的磨盘……
宴南絮立即上前几步走到那机器边上，远远向其中心看去──
是血肉、是血渣、是骨和肉碾碎搅和在一起的东西，杨家人真是厉害，他们根本不是放血，他们一点儿血都没浪费，他们是直接把人鱼碾碎了压榨出的鲜血！
所以才会有杂质，因为那些血里不可避免的含有碎骨和肉泥！
“我……”莫陶也走近，看见这一幕都止不住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道：“不是，那疯女人……不对，根本不是疯了吧，是变态吧？！”
屋子里隐隐的水滴声又响起，宴南絮猛然回神，立即朝水声传出的地方寻去。
在这屋子的后方，有一大片的水池，水池中的水早已是红色，不远处还飘着几具人鱼的尸体。
宴南絮慢慢走近看了看那尸体，尸体头部受了重创，看样子，似乎是自己主动撞墙而死的……
一个更恐怖的真相显露出来……
杨家碾碎人鱼，会直接活着扔进去，这些人鱼不愿意痛苦的死在那个机器里干脆就直接自杀……
血迹充斥着整个屋子，没有活路，没有希望……
忽然，一丝异常的水波出现，宴南絮下意识寻水纹看去，似乎那个人鱼尸体之下藏着什么东西。
宴南絮走到离那边最近的岸边，轻轻推开尸体，只见一个人鱼女孩躲在下面惊恐的看向自己，一双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恐惧。
女孩头上亦有伤口，但伤口不深，孩子力气小胆子又小，大概是想自杀又没有成功，此刻看见宴南絮更慌乱了，浑身发抖吓得都不敢动弹。
“没事，不要怕。”宴南絮立即安慰女孩，想伸手将她拉出血池，但女孩看着他满眼皆是害怕。
宴南絮心念微动，手背隐隐出现人鱼的鳞片，再次伸出手。
女孩看见那鳞片，愣了一下，随即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宴南絮顺势将女孩抱了上来，轻声安慰道：“没事，好了，你没事了。”
女孩甚至哭不出来，就死死抓着宴南絮的手臂，双眼紧闭。
“宴老师，哎，这儿还有个活着的啊，挺好，她运气挺好。”
莫陶走过来看见这副场景，倒也没太奇怪。手底下的暗卫过来和他汇报情况，莫陶分心听着，便没太关注那边。
然而就在这时，水池边的暗处忽然冲出来一个人，那人满眼通红，提着一把斧子就向宴南絮劈去，边跑还边壮胆般的大叫！
“宴老师！”距离的太近，莫陶没办法迅速赶过去，宴南絮刚刚心绪有点混乱，一直没能发现那个躲在暗处的人。
不过那人终究不是什么高手，一个被吓傻了的疯子罢了，血红的水丝瞬间划出一道光影，那人顷刻毙命！
但怀里的小女孩似乎对那人的声音很敏感，一听见那喊叫便吓得不行，下意识拉着宴南絮想躲到水中，宴南絮对付那人有些分心，一个不注意真的被女孩拽着跌入了血池！
刹那间，四面八方的血水充斥着宴南絮的神经，里面满是痛苦与绝望，感应力将情绪化作声音在宴南絮脑海里炸开，纷至沓来！
恰好刚刚宴南絮显现了一部分的实体鳞片，此刻因为这血腥味的刺激，化形之术一个收不住，突然失效！
第一百三十四章 玄幻（十八）暂缓
“宴老师！”
莫陶立即跑到池边，然而待他向池中看去时，浑浊血水之中，靛青色的鱼尾显得澄清而漂亮，莫陶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被吸引过去，然后下意识顺着鱼尾向上看，刚好对上了宴南絮的视线。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沉默。
莫陶的神情一直有细微的变化，先是惊讶，再是不解，而后微微皱眉，表情恢复了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刚刚看见了什么？”
莫陶忽然侧目看着身后的暗卫，沉声问道，语气冰冷，莫名带着几分威严。
跟着他的暗卫自是了解主子的心思，随即低头，目不斜视道：“刚刚有人偷袭，宴公子不慎落水，仅此而已。”
“好，如果让我听到别的说法，我唯你们是问！”
暗卫的头更低了，齐声喊道：“是！”
对于暗卫来说，莫陶作为首领，他的命令将高于一切，必须无条件服从。
“行，”莫陶摆摆手，“你们先出去把外面打扫干净吧，天亮之前我们尽快回去。”
暗卫领命随即悄无声息的退出，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宴南絮和莫陶，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莫陶转头又看了看宴南絮，叹了口气道：“其实宴老师你也不用瞒我这个，我、甚至整个洛家和言家，都对人鱼都没什么恶意。”
宴南絮抿了抿唇，解释道：“只是感觉没什么必要说，而且，不说的话也少些事端。”
“说的也对，”莫陶点点头，“宴老师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有人说出去的，快上来吧，这水看着是真感觉不太好。”
说完莫陶先行走到了前屋，大概是准备继续查探一下那里的血珠，同样也是给宴南絮留足时间和空间。
宴南絮坐到岸边，再次集中精神化出双腿，水池里那女孩看着他，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我惹麻烦了，对不起……”
女孩非是有意，只是这几日的囚禁让她格外害怕那个人的声音，听到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就是躲，下意识的想拉着宴南絮这个同族一起躲到水里去。
但似乎弄巧成拙了，反而给这人带来了麻烦。
“无事。”
这孩子九死一生活下来，神经敏感是正常的，宴南絮倒也不至于怪她，而且现在看来莫陶的态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哇，宿主，有惊无险有惊无险……”系统这会儿终于敢出声了，刚刚它都快吓死了，生怕莫陶真的发现了什么。
估计是因为言府中现在见过言诺的只有言承，言承不说，莫陶也无从得知，如此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宿主我们之后尽量少见言承吧，可别他哪天心血来潮突然想相认了，就算他想认我们也千万不能承认，拿了清虚珠赶紧回去算了。”
宴南絮低声应下，心中思绪有些复杂，言承和言诺的事他确实不想多管，毕竟是上一辈的，他也从不知道原主父亲的情况，只是莫陶……
莫陶究竟是没想到那方面想还是在故意回避那个想法？
那小女孩见他一直没有动作，倒也没有出声，只是一错不错的盯着宴南絮，说到底她还是有点害怕，女孩太小不能自己化形，跑不走的，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同族。
宴南絮感受到了女孩的目光，收起思绪，轻声问道：“你知道你家在哪里吗？”
“知道！”女孩急切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送我回去吗？只要到海边就行。”
看样子这女孩应该是独自跑出来玩被发现的，家中部落尚且安好。
女孩无法化形，但从此处到海边终究要走一段距离，为了防止惹人注目，宴南絮用灵力辅助她化形出了双腿，暂时能在陆地上行走。
莫陶后来看见那小女孩拉着宴南絮的手走了出来，倒也没多问什么，反而笑着拿了颗糖给女孩。
只是女孩没敢吃，躲在宴南絮身后，那颗糖一直抓在手上。
这边加工地点已经完全处理好了，那些血珠没办法直接销毁，只能掩埋，大概放在土里十几二十年可以慢慢自己消失。
不过怎么样也不能埋在这附近，暗卫全部收拾起来准备到洛家境内找个隐蔽的地方掩埋。
回程之时宴南絮准备绕路先送女孩回家，莫陶询问了一下需不需要帮助，见宴南絮婉言谢绝后也没有强求。
女孩看见海后异常的兴奋，再三和宴南絮道谢后立即游回了深海。
不过走之前女孩和宴南絮透露了一件事，杨家似乎还在做什么实验，不止是凝结血珠。
他们后来不再追求血珠的数量，反而是希望用更多的鲜血凝结成一颗血珠，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再追求数量那会追求什么？质量？于杨家而言血珠的质量代表的……是更大的影响效果？
宴南絮送完女孩后就往回赶，只是到底在路上耽误了时间，回到言府时已经天光大亮，将过辰时。
“哎？宴公子你回来了啊。”言和铃恰好准备出门，遇上宴南絮打了声招呼。
“言小姐好，”宴南絮先行回礼，想了想又追问道：“请问，闻天有跑到别的地方去吗？”
这个时间闻天估计是醒了，要是看见宴南絮不在，有点担心他会乱跑。
“没有，今天他挺乖的，一醒来就去了池塘边。”
池塘边？难不成还记着数莲花的事？
宴南絮向言和铃道了声谢，两人告别后立即去池塘寻人。
不过还没走到池塘，闻天忽然从拐角冲出来，扑上去直接抱住了宴南絮。
“小絮儿！”闻天兴奋道：“我数完莲花了，一共有七百二十一朵莲花！”
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数了出来，宴南絮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鼓励道：“嗯，不错。”
闻天看着宴南絮，眼睛亮晶晶的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早点回去了？”
“嗯，对，可以早几天，但是目前还没到时间。”
横竖没有明说一共要多久，一个未知数可以随意加减，宴南絮此举稍微有点哄骗小孩的意思。
闻天歪头想了想，没有发现不对劲，反而豁然开朗道：“那我再去多数几遍，就可以再提前几天了对不对，小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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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宴南絮赶紧拉住了他，“没有叠加的说法，你还没吃早饭吧，快去把早饭吃了……”
先把闻天哄过去吃早饭，宴南絮准备回屋休息，路上刚好遇见洛哲成和莫陶，大概莫陶也是刚回来，正在和洛哲成汇报情况。
“宴公子早啊。”洛哲成抢先问好。
宴南絮被叫住，回了一礼暂时没直接离开。
莫陶喊了一声“宴老师”之后继续汇报：“反正杨落烟那女人就是个疯子变态……基本那边清理干净了，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别的加工地点，目前又有多少血珠。”
洛哲成点了点头，顺口问道：“那边人鱼都没有活口了吗？”
“没有，”莫陶淡声道：“自杀的自杀，惨死的惨死。”
洛哲成对莫陶从不有疑，叹口气道了一声“可惜”，暂时告辞处理事宜去了。
这边留莫陶和宴南絮两人，莫陶忽然开口问道：“她回去了吗？”
宴南絮顿了一下，点点头。
“嗯，估计她这辈子不敢往外边跑了，实在是有心理阴影。”
小小年纪经历那般恐怖的日子，实在可怜。
宴南絮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莫陶又接着问道：“我给的糖她吃了吗？她估计不敢吃，不会扔了吧，其实挺好吃的。”
看他惋惜的样子，宴南絮笑了笑，回复道：“没有扔，被我吃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玄幻（十九）未知之地
天上是孤月悬空，脚下是如镜水面。
宴南絮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四周空寂，黑夜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黑暗莫名给人一种粘稠感，叫人不太好受，脚下的水面开阔，看起来有点像海面，只是万里无波的海面实在诡异。
宴南絮猜想自己或许只是在梦中，但不知道为何会梦到这奇异的场景。
这里的环境给人一种恍惚感，宴南絮有点不能集中精力，可忽然，像是受了某种感召又或是某种蛊惑，他开始缓缓朝一个方向走去。
四周都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但身体就这么认准了一个方向，毫不犹豫，毫不停顿，如同……信徒的朝圣。
水面真的就像镜子一般，走在上面触感冰凉又湿冷，宴南絮穿着的是之前在海底的纱衣，纯白的衣摆扫过水面，隐隐沾染上一丝血色……
似乎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又仿佛只过了一会儿，眼前的黑暗之中慢慢开始有什么东西显现出来。
宴南絮停下脚步。
黑暗之中那东西有十分巨大的轮廓，像一座小山屹立在海面之上，只是夜太深，宴南絮无法看清它的全貌。
而就在这时，四周的黑暗仿佛迷雾一般开始逐渐散去，最后显露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的遗迹，像一处古老的祭坛，外围的岩壁上雕刻着繁复的咒文，密密麻麻。
宴南絮看不懂那些咒文，只觉得炫目。
不知何时，遗迹至高处露出一丝光芒，并且越来越亮，甚至让月光都为之暗淡下来。
那光芒璀璨、神圣且肃穆，但宴南絮生不出一丝敬畏的心思，甚至下意识的想远离。
然而下一刻，那光芒猛然在高处炸开，瞬间熄灭，周遭的黑暗更加粘稠了，空中暗淡的孤月慢慢爬上异样的色彩，最后直接变成了一轮血月！
宴南絮尚且没能反应过来，突然脚下一空，水面不再能站立，他直接落入了海水之中。
人鱼不该怕海水，但这里的海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宴南絮无法在里面呼吸也无法变回人鱼，冰冷的海水浸入口鼻，带来痛苦的窒息感。
宴南絮想尝试浮到水面上，可明明近在眼前的海面却仿佛远在千里，任由他怎么向上都不能抵达。
海水哗啦啦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并且逐渐响亮，逐渐嘈杂，到最后直接变成了无数尖锐的喊叫声，仿佛无数人在耳边辱骂呐喊着──
不配！你不配！你不配踏入这里！玷污神迹！玷污神迹的异种！！
这声音实在太过刺耳，夹杂的情绪也太过强烈，在脑海之中回荡，像刀刃一样刺激着神经！
宴南絮下意识闭上眼睛！
好疼……
突然间，耳边除了那些尖叫声，出现了一丝模糊的锁链声，随后有什么人抓住了他的手，直接用力把他拉出了水面！
再次接触到空气，宴南絮止不住咳嗽起来，那人把他拉上来后又一直把人往岸边引，似乎希望宴南絮远离那里。
宴南絮低头看着沙滩，明明方才还是一望无际的海面，也不知为何此处又出现一处沙滩。
那人大概看宴南絮咳得厉害，伸手动作轻缓的拍了拍他的背。
细碎的锁链声又响起，宴南絮抬头朝那人看过去──
宴南絮看见了自己。不对，是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只是眉眼更温和些，相比宴南絮的清冷，看着更随和一点。
宴南絮愣了一下，转眼又注意到这人四肢上皆被铁链锁住，长长的链条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不知尽头是何处。
“你……”
宴南絮望着眼前的人开口想说什么，可那些链条毫无预兆的瞬间拉紧！
眼前人直接被拽的摔倒在沙滩上，面色苍白，而后那些链条没有任何停顿，粗暴的把人拖拽进黑暗！
“等等！”
宴南絮立即上前想抓住那人的手，但锁链的速度太快，两人的手以毫厘之差错过，宴南絮扑了个空。
再抬头时那人已经完全被拖拽进了黑暗，沙滩上留下刺眼的痕迹，宴南絮随即站起身跑过去想追上那人──
“吱呀──吱呀──”
窗户的晃动声慢慢将宴南絮从睡梦中唤醒，他脸色不太好看，有点头疼。
下午的时候坐在书桌前看书，不知何时就这么趴着睡着了，此刻看看窗外已经入夜，大概是窗户没有关紧，冷风刚好对着这边吹，怪不得感觉冷的过分。
宴南絮起身将吱呀作响的窗户关紧，寒气消减了几分，但梦中的场景依旧挥散不去，不断重复在脑海中……
那人，是言诺吗？
头一直疼，宴南絮也实在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到屋外去走走散心。
此刻尚未至深夜，言府内虽安静但依旧有灯火和人员走动，宴南絮不想撞上其他人，便刻意往偏僻的小路走去。
谁知路过庭院回廊时，在盛开的茉莉花树下，又看见了独自一人的莫陶。
莫陶看见宴南絮后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道：“宴老师啊，怎么这么巧，又遇见了……”
“嗯，不过确实就是这么巧，你又在看月亮？”
莫陶抓了抓头发道：“就是，看着玩儿。”
“你很喜欢月亮？”
“因为只要晚上抬头，它一直都在啊，”莫陶恍若自语般道：“可惜它永远都那么远，也永远不是属于我的。”
宴南絮想了想，忽然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言府的各处亭子中常备着茶水，用以增添游赏之趣，宴南絮倒了一杯茶，回到莫陶身边。
“你看见月亮了吗？”宴南絮将杯子递到他面前。
莫陶下意识看过去，素白雅致的瓷杯之中，一轮小小的明月倒映其中。
“现在喝下去。”
宴南絮的指令莫陶下意识便遵守了，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茫然的看着老师。
“好了，现在你拥有一轮月亮了，它已经在你肚子里了。”
听到这儿莫陶算是明白了，忍不住笑出来，道：“宴老师你怎么也知道这种糊弄小孩的说法？”
“是我妈妈当年告诉我的。”
宴南絮轻声回复道。
莫陶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道；“嗯，您母亲，很温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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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陶知道宴南絮母亲早逝的事，此刻倒是有点手足无措。
宴南絮反而很淡然，继续道：“你妈妈呢？有关于月亮的故事吗？”
“她才没什么好故事呢，”莫陶脱口而出，“她说让我别晚上一个人跑，不然月亮里的妖怪出来把我抓走！”
说完莫陶才反应过来，自己直接下意识想起了谁……
说着不是自己母亲，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宴南絮继续道：“她是怕你走丢，那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莫陶抿了抿唇，不回答。
“所以，你不要走丢，她在等你回去。”
莫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似乎准备走。
“莫陶？”宴南絮喊住了他。
莫陶顿了一下，转过身来，脸有点红，深吸一口气道：“好了，我考虑，知道了知道了！”
这语调像是赌气又像是无奈似的，纠结万分又勉为其难。
宴南絮知道他的性子，忽然笑了笑，道：“好，你记得啊。”
莫陶看他笑了，脸更红了，莫名其妙感觉心里气呼呼的，转身准备继续走。
好尴尬啊，感觉自己在老师面前……像是任性的小孩，可莫陶认为自己应该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莫陶尚且未离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痛苦的惨叫声！
“啊啊啊——！！”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东西摔倒在地的声音，彻底打破了言府的寂静！
莫陶和宴南絮都愣了一下，随后立即朝声音源头跑去──
两人都听出来了，那个声音和方向，是言和铃！就在她的房间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玄幻（二十）山雨欲来
宴南絮和莫陶跑到言和铃所在的庭院，此时闻讯赶来的洛哲成和言承已经快他们一步推开了屋子的门。
疯狂的尖叫伴随着器物的打砸声不断响起，声音绝望又痛苦，不知道里边的人究竟发现了什么。
“铃儿！铃儿你怎么了，你看看我，爹在这儿，没事的！”
言承不知道女儿是怎么回事，一进门便看见她疯狂的在打砸着家具，又惊又怕的模样，周身灵气杂乱不堪，形成一道道风刃无差别的向四周攻击。
风刃释放的毫无规律，甚至有一些会因为没有控制方向而反向飞行伤到自己，无异于自残行为！
言承救女心切，尝试想上前拦住言和铃，但他刚上前踏出一步，言和铃的反应更强烈了，风刃乱舞，直接朝言承劈来！
言承面对女儿防备心不足，此刻又心绪大乱，面对那风刃愣了一下，而就这一下错过了最佳躲避时机，风刃已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水丝迅速划过，瞬间破开致命的风刃。
两方抵消，风刃消失，水丝亦化为水雾。
“言家主，”莫陶上前拉住言承后退几步，提醒道：“言小姐大概这时候听不见你的话。”
洛哲成在屋子里亦是举步维艰，他的灵力属于火系，太过霸道，所以他此刻不敢全力以赴，害怕伤到言和铃，束手束脚的。
“洛公子，”宴南絮看清形势朝洛哲成喊道：“我来限制住她，你看准时机尽快止住言小姐！”
洛哲成当即应下。
空中水汽再次聚拢，不过这次不再是化成削铁如泥的水丝，而是变成了柔韧细长的银线。
银线在宴南絮手上如有生命，找寻到每一处风刃的空隙，灵活的在空隙中穿梭，最后瞬间缠上言和铃的手脚，立即缩紧，大大降低了她的动作范围。
风刃的攻击范围也随之变小，洛哲成侧身躲过，直达言和铃身边，言和铃无意识的想攻击眼前人，但银线死死拽着，让她的动作异常迟缓，洛哲成很轻易闪过，而后一手刀劈下！
整个屋子安静下来，混乱的灵气与流动的空气逐渐平息，言和铃慢慢昏倒，缠绕她的银丝化作水雾，洛哲成立即接住她。
“铃儿！”言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跑过去查看女儿的状况。
言和铃从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洛哲成用灵力探查她身体时发现，她体内的灵气不仅紊乱，而且仿佛倒灌了一般，让全身筋脉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还好倒灌时间不算久，损伤尚且比较小，未酿成大错。
血腥味……宴南絮微微皱眉，刚刚空气混乱暂时没有察觉，如今安定下来，房子里的血腥味也同样暴露出来……
宴南絮缓缓将视线移到梳妆台上──
那梳妆台算是目前房子里唯一完好摆放的东西，上面的铜镜水粉依旧安好。
没有任何犹豫，宴南絮拿起放胭脂的盒子打开，浓重的血腥味袭来，血色胭脂，竟真的是拿血制成的。
“这里面，有一股奇特的香气，应该是混杂了红粉。”
宴南絮也没打算隐瞒，他知道对于人类而言，红粉并不是血腥味，反而有一股奇特的异香。
洛哲成抱着言和铃，双目有点泛红，沉声道：“胭脂里怎么会有那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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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胭脂生产大概有十几个步骤，谁知道哪一步混入了那东西？”莫陶提醒道。
宴南絮看了看这胭脂，微微皱眉道：“还有一点，这胭脂是新买的，似乎刚用过一回而已。”
这代表着，只沾染那么一点点都会变成这样，要知道言和铃的灵力也不差，吴峰吸食红粉多日，就是因为灵力强才一直撑到现在，而如今……
这红粉绝对不只是吴家出现的那种，杨家人已经把它们改进过了，效果更加恐怖！
“杨家……他们找死！”言承怒吼道：“他们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世间了，赶着去死对不对？！”
至亲的女儿都受到了生命威胁，言承实在无法冷静，而且红粉这东西目前从未听说有什么解药，对付起来一筹莫展。
洛哲成亦是脸色极差，看了看怀里的爱人，询问莫陶关于之前的准备事宜。
莫陶看着他压抑愤怒的样子，微微愣了一下，实在是太少看见洛哲成如此生气了。
“洛家在得知吴家之事后就有准备，不过一直在筹备阶段，所以……”莫陶顿了一下，“要直接步入下一步吗？”
直接步入下一步，那就是彻底准备开战了。
四大家族从来都是互相牵制共生的，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想开战，一旦开战即代表着血流成河。
吴家之前几乎被杨家悄无声息的吸干了血，洛家和言家虽然目前接管，但说到底接管的不过是座空城罢了。
如今哪怕是洛、言两家一起对战杨家，虽然胜利应该是必然的，但也不会是压倒性的。
“直接步入，”洛哲成下达最后指令，而后抬头看了看宴南絮，冷静道：“宴公子说的对，‘源头不除，终难防微’，而我们也看到了这真正的源头，就是杨落烟！”
莫陶之前已经清理掉了一处红粉加工地点，然而事实证明没有用，谁也不知道杨落烟下一步会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下定决心后，众人刚准备先安顿好言和铃，谁知突然有一个侍从匆匆忙忙跑进来，神色慌张的看着言承道：“家、家主！”
“怎么了？”
侍从喘了两口气，接着道：“杨家，杨家送来了请帖……”
杨家送的是一份挺普通的请帖，理由甚至也很无聊，说是近日杨家的昙花开的好，宴请众人一起去欣赏。
这实在是个无聊透顶的理由，感觉纯属找借口。
不过宴南絮无意间注意到，听见这个理由时言承脸色变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
听到最后一句“杨某恭迎诸位赴宴”时，洛哲成简直要被气笑了，“杨落烟是真疯了对不对？她是真感觉活的太安逸？！”
“回信，”言承冷冷道：“言家赴宴。”
“洛家亦然。”
侍从匆匆忙忙跑来，又匆匆忙忙跑走。
第二日言府冷清冷了不少，言承忙于点人布置策略，莫陶和洛哲成也暂时回洛家进行最后的筹备，他们要带人前去的同时留够人手在后方，以防万一。
言和铃还在昏迷，言家医师暂时未能研究出红粉的解药，只能尽力用些冷静的药物。
明日便是一场鸿门宴，当真是山雨欲来。
不过也有人完全在状态之外，闻天偷偷跑进宴南絮的房间，探出个脑袋小声问道：“小絮儿，你可以陪我出去吗？”
闻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睡一觉这言府就大变样了，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众人都好严肃的样子。
宴南絮放下书本，犹豫了一下，看着闻天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罢了，反正确实没什么事，言承的态度似乎不太愿意让自己跟着，只是……无论如何自己明天是要去的。
闻天眼睛一亮，欢快的拉着人跑出去。
不出所料的又是花朵，这次是一小片的绣球花，五颜六色的，开的茂盛繁闹。
“虽然不如那片灵香草，但是也好漂亮啊！而且这里旁边就是水，所以我们也可以在海边种它们吧？要是能种在海里就好了……”
闻天又开始异想天开的絮絮叨叨，宴南絮任由他闹，权当散心。
绣球花旁边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水渠，这地方是田地，水渠四通八达，如今正是水稻生长的季节，水渠内的水更是源源不断。
宴南絮随意看了看那水渠，流水清澈不息，看来农田水利是做的很好。
“小絮儿！”
闻天忽然喊了一声，宴南絮一回头就是迎面而来的花瓣雨，这家伙采了花瓣，然后直接抛了宴南絮一身。
五颜六色的花瓣如雨落下，宴南絮无奈的笑了笑，提醒道：“下次不要这样了，花朵开着就让它开着，你都摘了下次看什么？”
漂亮的花瓣随风落了一地，还有几瓣飘落到了渠道之中，宴南絮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落在水面的花瓣——
隐隐约约的，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本该清澈的渠水，在花瓣落上去的那一刻，周围水面露出诡异的血痕，又立即随水流飘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玄幻（二十一）回流
刚刚是什么？
宴南絮立即顺着花瓣飘零的方向追了几步，但水流很急，那点异样的色彩瞬间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宿主，怎么了？”系统感觉到宴南絮的情绪波动，好奇问道。
“刚刚花瓣落到水面上的时候，那一小块水面颜色变得有点奇怪。”
“水的颜色吗？”系统想了想猜测道：“可能是花瓣的颜色倒映到水面上了？”
花朵的倒影吗？
“或者以防万一可以检查一下。”系统补充道。
宴南絮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闻天还在花丛里自己玩，便走到水渠边，蹲下身以手掬水。
手上的渠水透明清澈，宴南絮还特地凑近闻了闻，味道也没有问题，就是普普通通的清水。
宴南絮站起身，看着潺潺的流水默不作声。
“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啊，宿主？”
眼前水光潋滟，顺畅的流水声伴随着跳动的波光，叫人心中安宁……
宴南絮忽然轻声道：“没有鱼。”
“啊，确实哎，”这么一提醒系统也发现了，这渠水清澈的过分，不见一个鱼虾，“会不会是上游有捕鱼的网，特地拦下了？”
宴南絮远远瞭望了一眼上游方向，并没有选择过去，而是叫来了闻天，让他帮忙掬一捧水。
闻天不明所以，不过依言乖乖捧好水，“怎么了嘛，小絮儿？”
“你站在这里等一下。”
宴南絮走到绣球花丛边，捡了不少落下的花瓣，然后返回再次嘱咐闻天道：“不要乱动哦。”
闻天点点头，聚精会神的捧好水。
宴南絮将花瓣抓在手上，双手用力握紧，这儿土壤肥沃，绣球花亦是花汁饱满，此刻因为外力的挤压慢慢滴落少许汁液，落入水中。
汁液落入水中的一瞬间，渠水的颜色忽然变了变，几个呼吸之后就可以明显看到中间那块渠水变成了紫色，而后再慢慢扩散交融……
想必刚刚也是这个颜色，只是距离太远，又在花瓣的阴影之下，宴南絮才看成了红色。
“哇！”闻天惊喜道：“还会变色的吗？好神奇！”
宴南絮看见这一幕却眉头紧锁，目光渐沉。
“宿主，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水会变成紫色？”
“显色反应。”
系统愣了愣，更加疑惑了，“反应？是什么和什么反应了？”
“绣球花这种微毒性植物含有少量苯酚，苯酚与铁离子反应呈紫色，是很常见的显色反应。”
水里有铁离子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反应如此明显，证明水里的铁离子数量十分巨大，这不应该啊。
哪儿来的这么多铁离子？
宴南絮忽然想起，当时那人鱼女孩提过，杨家后来不再追求血珠的数量，而是期望用更多的血凝结成一颗血珠……
血中便含有铁离子。
杨家用了什么办法，凝结提取大量的人鱼鲜血，然后完完全全掩盖住了颜色与气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投放入水道之中！
宴南絮猛然抬头看向渠道的尽头。
这渠道是近年言洛两家共同开凿的。
两家合作创造的水利设施，半数以上的农田和生活取水都依靠它们，同样两家也明白其重要性，水源流入都会经过闸口检验毒性，简单净化，可如今看来，并没有防住杨家研究出来的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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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立刻沿着水渠朝闸口跑去──这渠水源源不断，投放药物之人绝不会仅仅放下便走，他们要确保毒性扩散范围够大，就必须一直定时给水中投放。
水渠的源头连接着大江，这渠道便是取的江水，再依靠水力运输传送，十分方便。
此刻的水道闸门口，有三个农夫打扮的人在周围的田地里耕作，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缓缓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比了个手势，另外两人同他一起走到闸口边。
三人从衣袋里各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对着闸口准备倾倒而下……
突然，那流淌的水面出现一丝异样，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从水中瞬间飞射出三道水柱，那水柱的尖端如同利刃，顷刻之间便要了三人的性命！
他们手上的瓷瓶跌落，但在半空中便被水丝接住，而后飞入了宴南絮手中。
这三个瓶子都不大，一个瓶子只装了一点儿的液体，同样闻不见任何味道，大概这就是杨家从血中专门提取出的东西。
此刻源头的祸端已除，然而宴南絮看着已经流入四方的渠水，心中思绪烦乱。
这已经流走的水该如何是好？就算现在去通知所有人不吃不喝，时间也赶不上！
除非……
“小絮儿！”闻天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跑走了，急急忙忙追上来，手里还捧着那水，这才慢了这么多。
“小絮儿，你还要这水吗？刚刚跑过来我不小心洒掉了一部分。”
“不用了，”宴南絮立即上前拉着闻天来到闸口边，“再帮我一个忙。”
“嗯，好的。”闻天也没问什么忙，直接点头。
宴南絮看着他，认真道：“和我一起，让这渠水回流入江。”
杨家此举应该是刚刚开始，他们算准了言、洛两家筹备赴宴，难以分心察觉，这才动手，所以在此时让水回流能让伤害降至最低。
杨家提取的这东西大概浓度很高，但如果在大江之中还是会被稀释，不然杨家人大可在江中下药，何必费劲来这边？
而且这儿离大江入海口不远了，提取物流入江中是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的。
人鱼对水的控制力极佳，只是此举必将耗费大量灵力，宴南絮一个人肯定完成不了，这才拜托闻天一同帮忙。
闻天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看宴南絮十分严肃的模样，也不多问，立刻随他一起控制水流改变方向。
这里的渠道地势选的很完美，两边高度差让水流绝对不会出现倒灌的情况，江水源源不断的流淌而下。
可现在，随着灵气的控制，江水的流淌速度逐渐变缓，而后甚至慢慢平静下来，最终渠水开始回流入江中，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宴南絮已经有点力竭，这种方法实在太过耗费灵力，如今几乎全靠闻天一人运转。
也还好是闻天与宴南絮同行的，不然换作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维持如此长时间的大量灵力运转。
灌入万家的渠水在片刻之间回流消失，刚想取水的人们看着倒退的水流，满眼的不知所措……
他们尚且不知，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
而千里之外的杨府上，静悄悄的一片，完全没有要设宴的忙碌感，安静的过分。
杨家家主的屋子里一片冰天雪地，外边是艳阳高照的夏日，屋子却硬生生设计成了冰窖。
然而这冰窖里一点儿也不阴森，反而摆满了盛放的昙花。
这昙花是杨家的一大珍宝，他们家研究出这种变种昙花，可如普通花朵一般持续绽放一个月，此品种异常珍贵，在外边几乎是求取不得。
不过哪怕是变种，这昙花依旧娇贵的很，这样摆放在冰冷的环境之中绝对是活不长久的，要叫爱花之人看见估计能痛心疾首。
可很明显这些花的主人并不是爱花之人。
杨落烟进入屋子，扫了一眼屋内的昙花，让侍从把几株受冻枯死的花捧走换上新的，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仪容，微笑着走到冰床边。
“阿诺，你看，今年的昙花又开了，比往年更漂亮了吧？”
这语调轻柔且欢快，甚至有点属于少女的娇羞。
然而并没有人回话。
杨落烟也不恼，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中生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来──
他被花朵簇拥着，一如初见，可惜……他眉间不是融融的笑意，只有冰冷的霜雪……
杨落烟跪坐在床边，抓起言诺冰冷的手，柔声道：“阿诺，再等等，再等等……你会活过来的，到时候，就只有我们了，你只能陪我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幻（二十二）对峙
冰室内不见天日，满室皆是昙花香，然而这里实在太冷了，空气都是冰凉的，花香几乎被冻结住，不见生机，只觉得死气沉沉。
杨落烟靠在冰床旁假寐，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声音传入房中，更显沉闷。
杨落烟立即醒来，看了看床上的人，而后起身走到外厅去。
“进来。”
侍从得到指令才推开了门，冰室的冷气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深深低头道：“家主，言家和洛家已经在路上了。”
杨落烟随手摆弄着盛放的昙花，眼也不抬，顺口道：“嗯，知道了。”
见自家家主如此漠不关心，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家主，真的没关系吗？”
两家一同前来对付他们，杨落烟怎么就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
杨落烟抬眼扫了侍从一眼，难得耐心解释道：“提取的血粉已经命人送到水源中了，提取的浓度那么高，只要沾一点就够了，那血粉是改造后的成品，效果最佳，怕什么？”
“可是……那些来的人估计不会沾上啊？”
他们敢来杨家必然会小心谨慎的很，红粉毕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隔空投到别人口鼻中。
“来的人？”杨落烟笑了一声，“来的是什么人呢？他们的父母、孩子、亲友全部在家里，而我如果告诉他们你们的家人朋友已经全疯了，他们正在自相残杀，你的家中尸横遍野，你觉得他们还有心情作战吗？”
“再加上到时候我会开启护族大阵，那是言家始祖亲自创立的，历届家主加固，哪怕是精通阵法的言家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破防护，他们归家心切，哪里可能在这里多待？”
侍从还是有点迟疑，“那他们回去后万一再过来……”
“回去就是他们的死期了，”杨落烟冷冷道：“那时候血粉的已经侵染了那里每一寸水土，他们没有解药，只有会一个下场。”
侍从不自觉抿了抿唇，杨落烟此举，几乎把言洛两家连人带土地都毁了干净，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你在想什么？”
杨落烟阴冷的声音悠悠飘来，侍从浑身都抖了一下，立即跪下求饶道：“没有！我这就去准备事宜，请家主放心！”
杨落烟是个疯子，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包括杨家自己人。
但他们不敢反抗，杨落烟是疯子，同样也是个有实力的疯子，她是杨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可惜也是个不走正途的天才……
“没有就给我去做事，不要再废话！”杨落烟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表情开始变得有点恐怖。
“是！是！”侍从赶紧应下跑走，一刻也不敢在这屋子里多待。
冰室里再度恢复了寂静。
杨落烟又慢慢走进里屋，望着床上的人开始自言自语：“抱歉啊，阿诺，所有人都会死，你哥哥也会死，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女人！”
杨落烟忽然抓住头发，表情癫狂道：“都怪那个女人！那个人鱼！是她害死你的！！是她害死你的，不是我！！！”
尖锐的叫声在这空旷的冰室中回荡，一波一波，慢慢平息……
随着声音变小，杨落烟的神情逐渐变得茫然，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跪坐到地上抽泣道：“是我啊，是我啊，是我害死你的，是我害死你的……”
这冰冷的屋中，一个已亡人，一个疯子，还有满室将死的昙花……没有一丝希望与生机……
两家抵达杨家主城区的时候，天气意外的很好，晴空万里，和众人的心境截然不同。
杨家没有派人前来迎接，但一路上都摆放着盛开的昙花，以花为引，指示路线。
如果不是知道杨家之前做的种种事宜，这番创意估计还可以称赞一句“风雅”。
寻常昙花应该是在晚上才会开放，而且只会开一两个时辰便很快凋谢，所以才有“昙花一现”的说法，只是杨家的这些昙花白日竟开的如此好，一点不见衰败的迹象，实在奇特。
宴南絮没见过这品种的昙花，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打量起路边的昙花来。
“宴公子。”言承没有在原来的位置看见人，立即寻了过来。
宴南絮愣了一下，回神行了一礼。
“宴公子快些跟上吧，不要离我太远。”
说实话队伍很长，宴南絮也不过是停了一会儿而已，不至于掉队，这样倒显得言承有点草木皆兵。
不过宴南絮没有多言，随即应下。
莫陶看见这一幕，凑近宴南絮轻声道：“哎，老师，我感觉言家主好关注你啊，会不会──”
莫陶故意将声音拉的很长，神秘兮兮的模样。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他真想让你当女婿啊？”莫陶也听说过了言和铃比武招亲的事，这会儿这么说其实就是玩笑来的，活跃气氛。
依莫陶的性子，听到这话也不奇怪，宴南絮淡声道：“不要胡说，洛少爷看过来了，你小心点吧。”
莫陶一转眼果真看见了洛哲成幽怨的眼神，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什么女婿啊？”闻天没听懂两人的谈话，好奇道。
“不重要，忘掉，”宴南絮看着闻天再次嘱咐道：“出门前我说的你都记得吧？”
“嗯嗯。”闻天点点头，一件件数道：“不能乱跑，不能随便说话，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害怕，就跟在小絮儿后面。”
而后闻天乖巧的抓住宴南絮的衣摆，十分配合。
众人随昙花指引很快到了杨家举办所谓宴会的地方，这儿是杨府的一处空地，也不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的。
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其他杨家人，杨落烟独自坐在空地中央的主位上，衣容皆得体大方，仿佛真的是来迎接宾客的。
“诸位皆已前来，就请入座吧。”杨落烟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丝毫不慌张，从容不迫道。
言承冷笑一声，回复道：“杨家的座位，我们可没人敢坐。”
杨落烟对上言承的目光，低头笑了笑，继续道：“既然你们不想入座，那准备干点别的什么吗？”
莫陶挑了挑眉，朗声道：“活拆了你，这怎么样？”
杨落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可以试试啊。”
话刚落音，莫陶忽然抽刀而上！长刀上雷电闪烁，直接朝着杨落烟横劈而去！
然而“哐”的一声，长刀在半空被这么东西给拦住，两方灵力冲撞炸开，莫陶被灵力冲击回来，后退几步又立刻站稳。
由于刚刚灵气的作用，杨落烟周围的灵力结界也显现出来，巨大的法阵灵力雄厚，绝非轻而易举能破除的。
“护族大阵？”言承一眼便认出来，讽刺道：“要叫杨家列祖列宗看见自己无意间助纣为虐了，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杨落烟，”洛哲成开口警告道：“困兽之斗你觉得有意义吗？不如早点交出红粉解药，不然小心死的太难看。”
杨落烟轻轻笑了笑，开口道：“洛少爷说的对，我知道你心疼未婚妻，但你们出门这么久，都不担心家中的吗？”
杨落烟眼中满满皆是稳操胜券的自信，她觉得一切已经成了定局，是她赢了。
然而底下的人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表现出疑惑慌张的样子，反而平静的很。
言承也不想废话了，将之前宴南絮交给他的瓷瓶扔到杨落烟面前，淡声道：“如果你说的是这些，那我告诉你完全没用，渠道水源早已经清理干净，你的算盘别打了。”
听到这句杨落烟的脸色终于变了变，那瓷瓶她绝对不会认错，难道，难道真的……
“怎么样？”言承接着道：“是你自己解开大阵，还是我来费点功夫帮你？”
“你可早点和这些害人的红粉一块儿下地狱去吧！”莫陶骂道。
听到这儿，杨落烟忽然抬头看着言承，仿佛自语般道：“下地狱？哈哈哈哈，红粉？哈哈哈哈，言承！你找到你弟弟了吗？你在海里捞了几十年，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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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这个言承警惕起来，明明知道可能是杨落烟的圈套，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杨落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到最后满眼都是泪，甚至不知道究竟在哭还是在笑，“你觉得我是怎么发现人鱼血珠的功效的？”
杨落烟大概真的是疯了，一边流泪一边狂笑道：“你弟弟，言诺……我拿他试药试出来的啊！！他不是二十二岁死的！他是二十四岁才死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玄幻（二十三）始料未及
二十二到二十四……两年啊，两年啊，中途间隔了两年啊……
言承死死盯着癫狂的杨落烟，似乎在极力观察她是否在说谎。
也许是她骗自己的，毕竟她是个疯子，也许是假的，只是假的……
“你……你在胡说？”言承的声音有点颤抖，气息不稳。
杨落烟直视着他，满眼通红，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是在胡说吗？你觉得我会拿他的事胡说吗？你可以去看看他的尸体，我一直保存着，还是当年的样子哦。”
对，言承看得出来，杨落烟没有说谎，他无法自欺欺人……
两年啊，两年！阿诺不是被淹死的，不是被淹死的……
言承身形晃了晃，神情有点恍惚，他脑海中不断闪过曾经的画面——
一会儿是幼年时弟弟拉着自己偷跑去海边玩，一会儿又是少年时弟弟送给自己的彩色贝壳，最后是那个纸页纷飞的茶室，空荡荡的，没有人……
“就在哥哥身边，怎么会有危险呢？”
当年言诺说这话的时候，言承认为完全没问题，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没问题的。
可是，可是最后自己不在他身边啊，自己没有找到他啊！两年啊！两年都没有啊！！
现在告诉他，自己弟弟是被生生折磨死的，整整两年！
言承不接受，他没办法接受！他不敢接受啊！
“我其实没想杀他的，”杨落烟自言自语道：“但我没想到血珠毒性那么强，我最后实在没办法了……”
言承猛然抬头看着杨落烟，目眦欲裂，崩溃怒吼道：“你个混账！！我要亲手杀了你！！”
言承周身的灵气狂涨，飞速的朝杨落烟攻去，而后灵气顷刻包围阵法结界，开始强行破除阵法！
空地上狂风四起，言承身边的人都不可避免的后退了一步躲避这四溢的灵气，眼睛被旋风刮的生疼。
言承太过心急，全身的灵气皆输入在结界上，力求快速破除，脑中只有杀了杨落烟这一个念头，其他事情一概不论！
可就在此时，杨落烟眼中一暗，从两边的昙花丛中无声无息的窜出两条灵蛇，找准时机瞬间弹跳起朝毫无防备的言承咬去！
这算是杨落烟的一个后手，言家精通阵法对这结界威胁极大，所以先把言承杀了的话其他人就别想能很快解开，只要这样，她就还能有时间，还有机会！
灵蛇凶悍非常，并且毒性巨大，只要被咬中便绝对无药可救！
“小心！！”莫陶及时发现飞来的灵蛇，抢先一刀劈下，直接斩断了言承左边的一条蛇。
然而右边那条也已经逼近，莫陶实在来不及再转方向了！
生死之间，空中划过一道银色水痕，下一刻那条蛇从中间喷涌出鲜血，断成两截！
看到这一幕的杨落烟瞪大了眼睛，恼怒的看向人群中水丝飞出的方向──
恰好那人也抬头看过来，两人视线无意对上，杨落烟瞬间愣住。
言承来之前嘱咐过宴南絮尽量不要和杨落烟打照面，于是宴南絮便站的偏人群后方，来的人很多，杨落烟不可能注意到每一个人。
只是这会儿坏了杨落烟的事，不可避免的被盯上了。
杨落烟认识言诺，露出这个表情宴南絮倒也不意外，只是她眼神叫人看了很不舒服，宴南絮止不住微微皱眉。
看那人蹙眉的模样，杨落烟的神情逐渐有了变化，变得越来越恐怖，最后忽然又大笑了起来，甚至笑得趴到了地上，不管不顾的用手疯狂砸地面，直至双手鲜血淋漓。
莫陶看见她这模样恶心道：“又发什么疯啊，安心等死不行吗？”
杨落烟费力的喘了几口气，抬头盯着宴南絮，喃喃道：“原来啊，原来啊……那贱人还有个孩子……”
这句话的声音很低，几乎没多少人听见，但紧接着杨落烟突然指着宴南絮疯狂喊叫道：“我输的可真彻底啊！言诺！你原来和那条人鱼还有个异种！你们竟然还留了个──”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灵力结界猛然破碎，杨落烟的人头高高飞起又落下，血溅三尺！
一道灵力，仅仅是一道灵力，从宴南絮身后飞出，顷刻之间粉碎了杨家的护族大阵，轻而易举的便杀了杨落烟！
完全碾压式的灵气，这是多恐怖的力量啊……
整个空地一片寂静，宴南絮愣了愣，思绪停了一瞬，缓缓回头看去──
闻天正笑着看着他，笑得从容亲切，只是在这环境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闻天歪了歪头，惋惜道：“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啊，对不对，小絮儿？”
他是闻天吗？
“宿主！！跑！！！”
暴虐的灵气瞬间朝宴南絮涌去，强大到恐怖，不属于任何属性，足够把人完全碾碎！
“当”的一声巨响，一柄长刀生生拦下了这致命的灵气，莫陶拼命冲宴南絮喊道：“宴老师快跑！他就是那个杀神！！！”
然而长刀附加着灵力都拦不下这道攻击，长刀只撑了几个呼吸便碎裂！
宴南絮立即往后退去避开灵力的冲击。
莫陶的整个手臂都几乎被震麻，还没能有下一步动作，一道灵力直接打到他胸口，莫陶瞬间口吐鲜血，身体飞出几丈远，重重的摔到地上！
“小陶！”洛哲成赶紧跑过去扶起人尝试紧急救治，然而莫陶口中鲜血直流，五脏六腑皆有破损，根本无力回天！
“莫陶！”宴南絮下意识也想跑到他身边，但没几步便听见他不顾口中的血液，断断续续的说道：“走……走、快走……”
言承即刻冲到宴南絮身前，大声喊道：“布阵！！”
言家门生听命，迅速列阵，由言承亲自作为阵眼布下法阵希望困住闻天。
大阵压下，白色的强光彻底遮掩住闻天的身形，言家门生各司其职，再度换位，全力压制。
走，自己必须要先走！
宴南絮这个念头一出，刚转身踏出一步，结界中被困的闻天仿佛知道了他的动作，一瞬间，阵中灵气暴涨，这个由言家家主亲自布置的阵法完全粉碎，所有门生皆被灵力波冲倒！
言承遭阵法反噬，直接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
没有用，困不住也走不了，太渺小了，在神明面前人类的力量太渺小了！
闻天毫发无损的站在阵法之中，破碎的灵力结界化成光点从天而降，闪烁不停。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沉声道：“人类没有资格，窥伺神迹，同样的……”闻天看向宴南絮，“人类也不该有机会来窥伺。”
而作为守护者，便是要将这“机会”消除的干干净净！
暴虐的灵气再度袭来，速度之快根本避无可避！
宴南絮快速闪躲并且拼尽全力召出水丝抵御，然而只是减缓了一点的冲击，宴南絮被狠狠击飞到一边的石柱之上，口中血腥味涌出，身体剧痛不已！
还好刚刚的侧身勉强避开了要害，只是现在依旧好不到哪儿去，头部刚刚撞击到石柱上，鲜血款款流淌下来浸湿了衣物，眼前忽明忽暗……
闻天一步步走近，随口道：“没事，会很快的，只是我之后要处理一下尸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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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没有用，浑身都痛极了，眼前一阵阵的模糊……
闻天走到宴南絮身边，直接伸手勒住他的脖颈慢慢把人提起来。
缺氧让宴南絮的头更昏了，鲜血一滴滴的浸入衣领，染红了一大片。
生命有时候真的很脆弱，比如现在，只要闻天再用力一点，只要再用力一点……
第一百四十章 玄幻（二十四）逃离
伤口血流不止，浸染了领口的布料又继续缓缓流淌进衣领下边。
失血和缺氧让宴南絮浑身乏力，他甚至手臂都抬不起来了，更别提逃脱。
宴南絮的眸光开始有点涣散，他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莫名想起那天在灵香草丛中，闻天好奇的问棠梨为什么不回家，她不会想家吗？
……明明闻天早知道棠梨不会回家了吧，因为就是他杀的棠梨啊。
手上的呼吸节奏逐渐变缓，几乎将要消失，闻天静静看着，无悲无喜。
然而就在这时，闻天隐约看见宴南絮带血的衣领中有什么东西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给他感觉很奇怪，闻天忍不住微微皱眉，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紧接着下一刻，那光芒猛然变得异常耀眼，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奇怪的灵气。
那灵气如清风，感觉不到任何的杀气，偏偏闻天一见这灵气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复杂，眉头紧锁。
他当机立断抬起另一只手释放灵力准备直接杀了手上的人，但灵力刚刚挥下，一碰到那光芒就顷刻反弹回来！
闻天闪躲不及被自己的灵力击中，刚刚那道灵力他用了十成的力，此时自己意外接下亦是有点吃力。
闻天下意识松开了手，宴南絮重新跌倒在地上，窒息的痛楚让他尽全力咳嗽起来，快速呼吸空气。
奇怪的光芒愈发盛，闻天被反弹来的灵力击中后退数十步才勉强站稳。
忽然一股热浪从侧面猛地袭来，闻天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一片橙红色的火焰呼啸而来！
刚刚那一道光芒叫闻天心烦的很，心中的不适感到现在都没能消退，此刻又再次接下一招，多多少少有点力不从心。
火焰气势汹汹，闻天也没多想，第一反应就是全力打散掉这团灵气。
然而等真正打到灵气上时，就像拳头打到了一团棉花上，瞬间扑了个空。
那团火焰看着强悍，实则没有一点儿的攻击力，轻轻一挥，那团虚张声势的灵气就立刻散成千万份小火团，然后再如同燃烧的蝴蝶一般，飞快的朝闻天展翅飞去！
视线被这火焰光点团团围住，闻天心知这是拖延的手段，周身灵气暴涨，刹那间便将满天燃烧的蝴蝶全部碾碎，一扫而空！
可惜不出所料的，待火光散去，整个空地除了他已经空无一人……
空气中残余的阵法灵气还在，这次的灵气中甚至带了点血腥味。
闻天感受着指尖收集的讯息，自言自语道：“真倒霉，要去找人了，早知道就快一点了……不过……”
他的目光移到了刚刚因为灵气反弹搞出的伤口上，伤口已经在快速复原，很明显这种伤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不过啊，看来要清理的东西又多了一个……
另一边，众人跌落到千里之外的一处荒野之上，暂时性脱离危险。
言承知道无人可敌闻天，差距太大，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性，只能逃！
所以言承与洛哲成合作，洛哲成找准机会释放灵气干扰闻天的视线，言承以血为媒，撑起移动阵法，在片刻之间带领所有人一同逃离。
空间移动的阵法十分损耗灵气，言承刚刚灵气不足，更是强行以血结印，如此损耗的就不是灵气了，直接折损寿命！
但是没办法，没办法，那是阿诺的孩子，自己绝对不能让那孩子有事！
此刻荒地上的众人皆是狼狈不堪，昏迷的昏迷，**的**。
言承拼尽全力走到宴南絮身边，为他输送仅剩的一点灵气治疗。
宴南絮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抬眼便看见脸色苍白的言承，而紧接着下一刻，言承忽然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甚至都站不稳，摇摇欲坠的模样。
“言家主！”宴南絮立即上前扶着言承坐到地上。
言承看着宴南絮恍神了一会儿，而后拍了拍他的手虚弱道：“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
“小陶！！”洛哲成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急促且慌乱。
洛哲成尝试用灵力稳住莫陶的伤势，然而灵力一进入体内反而让莫陶吐出更多的鲜血──
内脏已经受损，完全承受不住灵气了，无法医治，无法恢复！
宴南絮立即寻声望去，言承知道他着急，推了推他道：“我没事，去看看吧。”
宴南絮道了一声谢，随即跑到洛哲成那边。
莫陶伤势太过严重，而且基本是内伤，偏偏灵气又无法进入修补，只能眼睁睁看他痛苦的挣扎**。
莫陶昏昏沉沉的看见宴南絮，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轻轻笑了笑，边笑边哭道：“宴……老师，果然、果然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那些赌徒，前面都赢的轻松……但最后，生死攸关的那次，他们一定会输……”
莫陶边说边费力的喘气，最后绝望道：“我就是……那个赌徒了……”
“你不是！”宴南絮高声道：“你不会有事的，你还要回家，记得吗？”
提到这个莫陶愣了一下，但眼中依旧没有起伏，淡声道：“没有我……她也能活的很好，无所谓……无所谓了，回不回去无所谓了，无所谓……”
“不是！莫陶，莫陶！”
眼前的人没有了动静，洛哲成紧张的查看呼吸发现还在，稍稍松了口气，大概人是暂时昏过去了。
“宿、宿主……”系统这时出现，低声解释道：“他的灵魂已经和身体一起破损了，如果求生欲都不够的话，那有可能，身体还没死亡，魂魄先消散……”
而现在很明显的，莫陶的求生欲很低，魂魄根本撑不了多久！
“不行，能让他听见我说话吗？有没有办法？！”
系统顿了一下，回复道：“大概有一个办法，毕竟他也是穿越者，我可以尝试和他体内的系统对接，或许可以直接通过灵魂交流，只是，关于灵魂，我不太敢……”
宴南絮的魂魄本来也是拼凑回来的，如今还没有恢复好，老实说系统真的不太敢乱动。
“会有什么直接的风险吗？”
系统纠结道：“应该，理论上没问题……”
“那就开始。”宴南絮直接打断，“拜托，让我救救他……”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那，那我开始，宿主你碰碰他。”
宴南絮同洛哲成简单说明了一点情况，拜托他帮忙注意着，而后依系统所言，抓住莫陶的手，闭上眼睛。
一阵失重感袭来，宴南絮感觉身体仿佛在水中下沉，但又很舒适，如入梦境，四周的黑暗并不恐怖，反而令人安心。
宴南絮再次睁眼时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中，系统的声音消失，一片寂静。
忽然，黑暗中传来熟悉的童谣，宴南絮愣了一下，立即朝声音的方向寻去，四周黑暗逐渐消退，最后竟出现了高楼与马路，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每个人的脸都异常模糊。
看着这记忆中的街道口，宴南絮恍惚了一瞬，随即依着曾经的路线，飞快的朝一处跑去。
进小区，上楼，敲门……仿佛在重复几年前的事情。
第一次敲门并没有反应，宴南絮再次敲门，顺便喊道：“莫陶？”
这次门打开了，只是没有看见开门的人，门像是凭空打开的。
宴南絮径直走到一个房间，犹豫了一下，推开门──
莫陶独自坐在床上，像是在发呆，看见宴南絮后愣了一下，疑惑道：“宴老师？”
随后大概猜到了一些情况，他垂眸道：“宴老师也不用为我费心，我自己选的，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反正我其实本来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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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宴南絮走到莫陶身边，抓住他的手认真道：“有一些事情，我需要你看一看再决定。”
接着宴南絮拉着他开始往外走，房间内环境发生细微的变化，开始讲述曾经……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玄幻（二十五）母亲
阳台铁架上的锈迹慢慢消退，房间里摆放的盆栽逐渐缩小，变回最开始幼苗的模样，恍若时光在倒退，回到初见之时。
“你母亲曾与我讲过你们的初见，你还记得吗？”
莫陶的母亲名叫叶菁。
宴南絮领着莫陶到了客厅，曾经的场景在两人面前重现，一个男人牵着孩子的手站在门口，叶菁缓缓走来，在男人面前站定。
“啊……记得，这是我。”莫陶看着那个不敢抬头的小孩，有点嫌弃道：“胆子真小。”
其实在莫陶的印象里，自己和这个母亲初见的记忆不算好，挺尴尬的。
想想也不奇怪，哪个女人会乐意看见自己丈夫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孩子呢？又不是自己亲生的。
“她第一次见面不太喜欢我。”莫陶随口道。
然而宴南絮却否定道：“不是，你母亲不是这么说的，第一次见面她就很喜欢你。”
莫陶愣了一下，皱眉道：“骗人的吧。”
“你可以亲自看看。”
莫陶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过去的场景上。
男人拉了拉孩子，给他介绍这是他以后的妈妈。
奈何男孩有点心事重重的模样，低着头默不作声，甚至没看一眼叶菁。
但叶菁很平静，安静的等待着，目光虽说不上亲切，却也十分温和。
不过男人有点急了，再次拉了拉男孩，催促他赶紧喊妈妈。
男孩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叶菁又很快低下头，轻轻唤了一声“妈妈”。
在莫陶的记忆中，自己这第一次的呼唤并没有得到应答，因此他感觉这位“母亲”大概是不太欢迎自己的。
然而当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向叶菁时，并没有从她眼中看出对这声称呼的不自在或者不满意，反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对，是温柔。
叶菁的目光那那一瞬间变得温柔的过分，甚至眼中隐隐的有微弱的水光，她像是陷入了某种自己的情感中，久久不能反应回来。
即使没有出声，莫陶还是能看出来──她是欣喜的，她没有讨厌那个孩子，只可惜男孩一直低着头，没能看见这一切……
“叶女士说，当年她知道你要来，做了许多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听见你喊她妈妈的时候，她真的高兴极了，高兴到忘了立即回复你，她一直为此而抱歉。”
宴南絮看着莫陶缓声道：“她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很喜欢，那一刻开始她就发誓要当好这个‘妈妈’。”
“可是……”莫陶犹豫了一下，“我小时候感觉她总是喜怒无常，她很奇怪。”
“因为她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有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做好这个母亲。”
四周场景再度变换，男人消失，叶菁正在厨房里做饭，忽然邻居找上门来，嚷嚷着莫陶把他家的门铃弄坏了。
小孩子多多少少有点顽劣，叶菁一直选择柔声劝导，但似乎让他屡教不改了，这会儿闯了祸第一时间就跑了。
叶菁向邻居道歉并保证赔偿，邻居嚷嚷两声也就准备走了，但走之前随口说了一句“果然是没亲妈的孩子，教不成人”。
叶菁发了火，轰走了邻居，但她也同时意识到自己不能太过溺爱的教导孩子，她是孩子的母亲，该严厉起来。
“你母亲害怕过度的纵容会害了你，不过同样的，她太过严厉也让你难以亲近，所以她一直在尽力尝试寻找一个平衡，她可能做的不够好，但她一直在努力。”
莫陶是第一次当孩子，叶菁同样也是第一次当母亲，两个灵魂相撞，定然需要磨合才能融入对方的心中。
莫陶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但是，我爸爸，为什么她要让我爸爸远离我？”
说到底，莫陶最大的心结还是在这里，他极度渴望着家庭美满的模样，偏偏他的家庭总是缺一个人。
宴南絮抿了抿唇，指了指他身后。
莫陶转身看过去，只见叶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愤怒又焦灼。
“你这个王八蛋！出轨的是你！我不占理吗？！”
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行了行了，该给你的不会少，咱们也不用闹到法院，好聚好散吧。”
“可是，你今天不回来吗？今天是小陶生日！”
此时电话中又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哎？莫哥，怎么还有个小孩啊？小孩子多麻烦啊。”
“好了好了，”男人安慰道：“不麻烦，我把他扔到老家就行。”
“你疯了？”电话这头叶菁难以置信道：“你老家根本没有人，他今年才八岁，你要他一个人生活在那里？？”
男人不耐烦道：“你管这么多干嘛？”
“你、你不管这孩子了吗？”
明明今天就是他的生日，他早早的准备好一切乖巧的等待长久不见面的爸爸回来。
“行了，你别问了，我过几天就让人把他从你那儿接走，你不用担心他赖在你那儿。”
男人的话听着懒散又随意，他是真的不乐意管这孩子，在他眼里，那个孩子不过是个累赘，是每个人都想踢开的累赘……
但不是的，那孩子不是累赘，不是的……
“你把他的抚养权给我。”叶菁脱口而出。
这孩子不是累赘，他叫自己“妈妈”了，他就是自己的孩子啊，自己已经肩负起作为母亲的责任了，这个世界上最温柔而伟大的一个责任。
男人追问了许多事情，没别的，就是确保叶菁不是想暗中敲诈，发现没有问题后欣然答应。
“给你给你，明天我就去办手续，你不用担心！要不要我和他说两句？让他以后听话点？”
叶菁面色沉静，冷冷道：“不用，从此以后他只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和我的孩子讲话。”
叶菁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很久，一直到莫陶跑过来才猛然回神。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孩子的语调欢乐，于他而言，全家团聚的时光异常珍贵。
叶菁愣了一下，微笑道：“小陶乖，爸爸，没空回来，就我们过生日吧。”
听到这儿孩子急了，哭闹着要爸爸回来，要求给爸爸打电话，但皆被叶菁拒绝了。
叶菁知道，对于莫陶而言，他并不能完全接受这尚且陌生的母爱，所以他对父爱的寄托更大，认为父亲是真正的血缘至亲。
然而现在，所谓的至亲也抛弃了他……
“她害怕你崩溃不敢在那时候告诉你，她想等到自己可以在你心目中完全变成母亲、可以取代你父亲的时候再和你说。”
不过事实证明，这件事本身也成了一根刺，横在两人中间。
宴南絮曾劝过叶菁早些和莫陶说清楚，但当时莫陶将要高考，叶菁希望再等等，并且拜托宴南絮不要说出去。
莫陶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由于一些原因，存在于记忆中的父亲形象一直是完美的，这个世界上按道理来说该是最亲密的人，应该是最爱自己的，但现在的事实……
莫陶不解的抓了抓头发，忽然抬头，看着宴南絮问道：“老师，为什么他也不要我？为什么我爸爸都会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不解、茫然又委屈，作为一个精神支柱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精神废墟。
莫陶用力扯着头发，过激的情感让他的灵魂有点紊乱，仿佛要被撕开一样。
怎么会这样啊？父亲，那不是父亲吗？？那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他不是你父亲！”宴南絮立即强调，“维系亲情的不是血缘，而是情感本身，你母亲还在这里，你看，她一直在这里等你回去，等你回去唤她。”
宴南絮强行推着莫陶看向客厅，房子里的环境已经变换成最新的模样，叶菁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焦急的打电话，斜阳打在她身上，温暖而柔和。
时钟指到下午五点三十六分，莫陶记得，自己是在五点跑出去的，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后……
所以现在的叶菁还不知道事故，她还在等待，等待自己的孩子回家。
感情这个东西很奇特，或许可以没有十月怀胎，没有血溶于水，仅仅是依靠那一声“妈妈”，就定下这一辈子的契约……
莫陶看着坐在沙发安静等待的叶菁，慢慢走近了些，他忽然发现叶菁脸上明显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
十年了，十年前叶菁是什么样子？
莫陶忽然想起当时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对叶菁的印象──一个漂亮的阿姨要当自己妈妈了。
叶菁为了他放弃了无数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离开啊？为什么要让母亲、要让最爱自己的人在这里无知无觉的等待一个死亡的噩耗？？
“对不起，妈妈……”莫陶想拥抱住坐在沙发上的母亲，但这只是幻影，永远触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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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叶菁的电话忽然响起，来电人显示的是莫陶，叶菁松了口气，满心欢喜的拿起电话准备接通──
“别！”莫陶知道，这通电话带来的只会是死讯，只会是让母亲痛苦的消息！死亡会否定一切，否定叶菁十年的努力，否定他们的过去，否定那一声“妈妈”！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莫陶泪流不止，痛苦的喊道：“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对不起……妈妈！”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玄幻（二十六）准备
“妈妈！”莫陶虚握住叶菁的手，边哭边喊道。
而就在叶菁将要接通电话的前一刻，她似乎真的听见了什么，抬头茫然的看向四周。
莫陶与她视线对上，心脏狂跳，急切的喊道：“妈妈，你听的见吗？你能听见吗？！”
可叶菁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莫陶身上，而是直接穿过了他，眼中有些困惑……
下一秒，电话接通，叶菁的目光立即收回，欣喜的唤道：“小陶──”
莫陶的呼吸停了一瞬，“不！妈妈！”
莫陶抱头跪下，拼命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逃避这一幕，四周场景因为他的强烈情绪影响，如同烟雾一般散去，一切都消失不见，再度变成了一片虚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莫陶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泣着，巨大的悔意深深缠绕在他的心间，疼痛到窒息的感觉。
宴南絮走到莫陶身边想把人扶起来，但莫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抬头看着宴南絮，双目通红，祈求道：“宴老师，我想回去，我想回去了，我、我……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找我妈妈……”
莫陶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任务无法完成，灵魂又随身体一起受到致命伤，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但是、但是……
“你会回去的，”宴南絮肯定道：“一定会的，不要害怕，不要放弃。”
师长的承诺在学生心中很有份量，莫陶的心情被安抚了一些，呼吸渐渐缓和下来，认真的点点头。
“宿主、宿主？不能再久了，要回来了。”
系统的声音自远方传来，一直飘荡到这里。
宴南絮看着逐渐开始变透明的手指，蹲下身最后嘱咐莫陶道：“你一定会回去的，我现在要走了，你就暂时在这里，不要害怕，也千万不要睡去，记住，你要回去的，不要留你妈妈一个人。”
莫陶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的应下，不过宴南絮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双手正在微微发抖，并且下意识的越抓越紧──他很不安，当心中有了渴望，将会极度害怕希望落空的可能。
宴南絮明白他的心情，缓了缓，看着莫陶的眼睛轻声道：“我一定会帮你回去的，所以不要担心好不好？”
莫陶愣了愣，似乎被安抚了下来，慢慢松开手，点点头道：“好，好的，宴老师，谢谢。”
这时宴南絮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变淡，莫陶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笑了笑，这笑容是安慰他人，亦是鼓舞自己。
宴南絮的身影完全消失，虚无的空间中只剩下了莫陶一个人，他抱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再次哼起童谣。
这童谣最开始是莫陶亲生母亲哼给他听的，只是那时候他很小，只记得隐约的几个音调。
叶菁知道这件事后专门找了类似的童谣让莫陶辨认，最后找出那首，晚上唱给莫陶听。
其实现在想想，莫陶只不过记得几个音节罢了，究竟是不是原来那首早已不得而知，或许也根本不重要了，于他而言，这首叫人安心的童谣在记忆中一直都是叶菁的声音，缓缓的、温和的、怜爱的……
灵魂回溯于身体中，宴南絮缓缓睁开眼睛，天光稍稍有些刺目，他微微皱了皱眉，刚想站起身忽然眼前一暗，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
“宴公子，你还好吗？”洛哲成及时扶住了他，担忧问道。
“宿主！宿主你哪里不舒服？哪里不好受吗？？刚刚在那边遇见什么麻烦了吗？灵魂受到什么攻击了吗？！”
系统反应特别大，并且开始不由分说的疯狂检查宴南絮的灵魂状况，生怕出一点点的小纰漏。
“没事。”宴南絮对着洛哲成摇了摇头，然后在心里又回复系统道：“只是头有点疼而已，和灵魂没关系，刚刚没出什么事的。”
洛哲成转而继续询问：“那小陶的情况？”
“暂时稳定下来了，但身体上的伤……”
“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师的！”洛哲成不假思索道。
然而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莫陶这个情况，药石无医，顶多是再多撑几天，而且宴南絮知道，身体倒还是次要的，重点是如何修补灵魂。
“清虚珠可以修补他的灵魂吗？”宴南絮询问系统。
“这个……确实可以，但是，”系统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时间是来不及的，清虚珠只能慢慢温养，像他如今魂魄的损坏程度没个几十年根本恢复不了，可他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
身体撑不住，灵魂来不及修补，这是死局。
“宴公子，”正在这时洛哲成忽然问道：“可以请问一下，你当时是如何将那杀神的灵力弹回的吗？”
随后他又立即补充道：“宴公子放心，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是……那杀神太过危险，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对付他。”
宴南絮是半人鱼的事这里的人都已知晓，不过他是言家二公子的孩子，又是莫陶的老师，言洛两家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这是偏袒与私心，却也是人之常情。
提到这事宴南絮愣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将戴着的项链拿出来──
项链上的珠子沾染了一些血迹，但颜色却变得更加透明清澈，隐隐闪着微弱的光芒。
它拥有对付神明的力量……
莫陶说过，最初的透明血珠遗失于茫茫大海，而这个项链则是原主母亲小时候亲手做的。
“这是？”洛哲成疑惑。
宴南絮缓声道：“我不确定，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透明血珠，归墟的钥匙。”
遗失于大海被无意捡到，如今做成项链戴在宴南絮这半人鱼的身上，实在称得上一句阴差阳错。
归墟，封印神灵的归墟……
看着手上的项链，宴南絮再次询问系统：“人是可以吸收神灵的对吧？有什么其他条件吗？”
“这个，没什么条件，设定里只要拿到神灵就可以，宿主你想做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神灵是一种精神力量，那这个精神力量是否可以修补魂魄？”
这个方向是系统之前从没考虑过的，它卡了一下，迅速翻了翻资料，结结巴巴道：“确实，应该可以的……”
而且神灵力量强大，只要拿到，哪怕是莫陶这种程度的灵魂破损都能立即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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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哲成知道归墟的事，莫陶之前一直和他提，但如今看见透明血珠也只是心中感慨了一下，接着道：“归墟的事先放一边吧，我们想想如何用这个来对付那杀神吧。”
“不，”宴南絮摇了摇头，“归墟里有能救莫陶的东西。”
洛哲成立即追问：“真的吗？！”
迎着眼前人欣喜的目光，宴南絮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这个他的身体还是会死亡，但他会到另一个世界活下去。”
这是事实，宴南絮也不想隐瞒。
洛哲成听见这话，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昏迷的莫陶，忽然问道：“那他在那个世界，会开心吗？”
“会的，那个世界有人在等他。”
洛哲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那就好。不过那个杀神守护归墟，即使有钥匙恐怕也难以进入。”
“我来想办法困住他。”
洛哲成询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但宴南絮随即否定了他的想法，“不用，你送莫陶回去医治，暂时稳定住伤势，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来想办法。”
“可是……”
“他要杀的只是我，”宴南絮打断了洛哲成，“你们马上回言府，我不与你们一起走，如果你看见他……就和他说灵香草，我在那里等他。”
见洛哲成还是有点犹豫的模样，宴南絮最后缓声道：“你必须要回去，去守着莫陶和言小姐，守着言洛两家，这是最重要的事。”
这是作为洛家少主的责任。
洛哲成抿了抿唇，点头道：“好。”
在日落时分，众人勉强休整好开始离开，宴南絮不与他们同行。
言承见此执意要跟着宴南絮，但被回绝，他的身体状态实在不好，勉强跟着反而不是好事。
最终洛哲成他们回言府，而宴南絮独自朝吴家领地走去，两方分开。
平阔的荒野上已无其他人，霞光温柔灿烂，照耀这一片孤寂。
“宿主……”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此刻无人之时，系统忽然提道：“那神灵，也可以修补你的魂魄。”
清虚珠确实能养魂，但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谁知道在这时间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然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一个瞬间便可修补灵魂，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宴南絮知道系统的意思，他抬眼望向无际的平原，轻声道：“我要送他回家。”
有一个母亲在等着孩子回家，她十年的温柔与怜爱，不该换来一个噩耗。
第一百四十三章 玄幻（二十七）繁花落尽
洛哲成他们在天黑前回到了言府。
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杨家不出所料的有派人前来伺机偷袭，不过言家早有防备，那些人皆已被控制住。
医师一直在给言和铃用些清心的药物，如今似乎有了些成效，言和铃已经醒了，只是还十分虚弱。
他们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去，如今几乎全部带伤的回来，医师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杨家用了什么可怕的毒药，直接让这么多人都吃了亏。
不过最后的结果反倒是和杨家没多少关系，众人受的都是灵力带来的伤，尤其是莫陶和言承。
言承的伤要慢慢静养，而莫陶……医师用尽毕生所学，最终只能让伤不再恶化，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洛哲成对这结果还算冷静，只拜托医师尽力稳住伤势，能撑多久是多久。
言和铃见众人都伤成这样，急的要下床去询问，但被洛哲成拦住，简单和她讲述了一下经过。
听完后言和铃沉默了很久，缄默再三后轻声问道：“那……那个，宴、宴公子，他在哪儿了？”
按照如今的关系，或许言和铃该唤一声“堂哥”，但终究还是规规矩矩称呼了一声“公子”。
“宴公子没有与我们同行，独自朝着吴家领地去了，他说会想办法困住那杀神。”
“一个人？”言和铃着急道：“那很危险吧，没有人去帮他吗？我们不能帮帮他吗？”
“这是宴公子要求的，我们能做的是相信他，贸然动作可能反而不利于他行动。”
言和铃欲言又止，最终只能低头叹了口气。
洛哲成刚想安慰几句，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有侍从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通报──
“洛公子！门口，他来了！”
洛哲成脸色一变，让侍从照看好言和铃，立即动身快步朝外走去。
此刻言府的门口围了一众的门生，他们对于前面的闯入者只是警惕的站在远处，没有其他阻拦的举动。
洛哲成说过，如果这人来了，不要阻拦更不要出手，保持距离，尽快和他汇报。
闻天看着这群人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样子，属实有些好笑。
洛哲成很快赶到这边，一眼便看见了闻天，在他不远处站定，两方对峙。
“哦，是你啊。”闻天看见这个熟悉的面孔，随口道。
洛哲成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闻天也不管他，自顾自道：“你应该能猜到吧，我来找人，他在这里吗？”
然后没等洛哲成回答，闻天继续道：“我估计应该不在，所以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洛哲成依旧沉默，神色纠结，似乎在顾及着什么。
闻天低头笑了笑，缓缓道：“我确实懒得杀人，人类数量太多，麻烦，不过……你们也最好不要妨碍我。”
看着闻天眼中的凉意，洛哲成淡声回复道：“灵香草，他说会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是哪里，”闻天点点头道：“那个地方挺好，行，我这就去。”
闻天转身便准备走，恰好这时言和铃也跑了出来，刚好看见闻天。
说实话，言和铃对于闻天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傻乎乎数莲花的事情上，洛哲成说他是杀神的时候，她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如今亲眼看见这人，言和铃心中不免有些复杂，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会真的去杀宴公子吧？”
洛哲成和言和铃讲述事情的时候没有把经过讲太详细，对于归墟杀神的事她了解的也不多，所以此刻认为还有转机。
闻天回头看了看她，难得有闲心反问道：“为什么我不会？”
为什么？因为你喊他“小絮儿”啊，因为你总粘着他，因为你走路喜欢抓着他的衣角，因为、因为……
言和铃想了无数的理由，但又难以开口，最终没头没尾的道：“你、你数了一池塘的莲花啊……”你因为他一句哄骗的话就花了几天数完了满池的莲花……
听到这儿，闻天顿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道：“谁和你说我数了一池莲花的？我随口报的一个数罢了。”
这个回答让言和铃愣住，一时答不上话来。
闻天看她愣神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不过也没空多纠缠，转身离开。
所以说人类有时候还是挺好糊弄的，尤其是对信任的人，真的是毫不设防。
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平原上晴空万里，芳草萋萋。
闻天拨开草木丛，径直走向那片灵香草，草丛的边缘似乎还被人简单打理过，显得没那么凌乱了。
草叶的遮挡移开，闻天一眼便看见了那美不胜收的紫色花海，同样还有站在花海边的人。
宴南絮静静凝视着眼底的花朵，像是在等人。
闻天施施然向前走了两步，顺口道：“在等我吗？”
宴南絮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神色淡漠。
闻天笑了笑道：“你选了个好地方，我喜欢这里，这样，作为我开心的回报，你死前可以问我些问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话的语气随和轻快，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宴南絮竟真的开口问道：“你是如何找到半人鱼的？”
“这个啊……”闻天解释道：“其实你们搞错了，我根本不需要找，一旦这个世界出现异种，不管在哪里我都能感应到，我能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多大了、甚至身体状况如何，这些我都可以。”
“而如果他们哪一个信息暴露，我就必须立即杀了他们，这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哪怕在当时没有人要做什么，但暴露就是暴露了，未来永远不安全。”
这就是为什么莫陶当时说那杀神总快自己一步，因为就是信息暴露，他们才死的！
而宴南絮此刻也是这个情况，说起来言洛两家不会对他做什么，但以后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人若是知道了呢？
所以说，还是直接在暴露的那一刻杀死最为稳妥。
宴南絮没有多说什么，转而再次询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跟着我？”
明明可以感应到，为什么要耗费二十年的时间作为人鱼在他身边？
“这个啊，很好解释啊，因为你很特别，我知道你是半人鱼，但我无法感应你的存在。所以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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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合理的解释，合理到有些残忍，没有其他任何原因，相伴二十年，只是为了时时刻刻准备着将人杀死。
宴南絮面色不太好，看着眼前的人，最后问道：“你是闻天吗？”
眼前的人失笑，答道：“我当然是，只是可惜你一直没真正认识我。”
“好了，问话结束，该到我了，”闻天上前一步，看看四周随口道：“你不是个喜欢束手待毙的人，所以我想这里应该有什么东西等着我。”
而后他又自问自答道：“你也不喜欢连累其他人，所以这里肯定没有埋伏人。”
闻天又走近了一步。
“这里地域很开阔，嗯……很适合布阵，你在言家的时候读了不少那边的阵法书籍，所以我猜，这里有阵法吧？”闻天歪头笑了笑道：“我说的对不对？”
下一刻，闻天周身的灵气迅速炸开，四散而出，如有生命一般大面积的扫查平原，隐藏的阵法被灵气干扰强行提前启动！
微光遍布平原，整个花海被灵气吹的疯狂摆动。
这阵法繁复，似乎融合了好几道的不同的法阵，效果皆是不同，相辅相成达到最佳，只是此刻强行启动，各方面都慢了一拍！
宴南絮立即后退一步，脚下似乎是某种空间术法，微光闪烁，即将把他彻底包围住──
然而光芒之中一道灵力破空而来，速度快到法阵都没能反应过来！
无形的灵力猛然穿过宴南絮的身体后直接打到后面的花海之中，瞬息之间，三千繁花尽落！
唇角渐渐有鲜血滴落，落到地上绽放朵朵血花。
宴南絮开始有点站不稳，法阵因为失去了引导人的指令，慢慢停了下来，光芒逐渐消失……
柔美的紫色花海凋零了一大片，显得整个环境都暗淡了不少，明明天光依旧，却惨白晦暗。
滴落的血液完全止不住，那道灵力直接损伤心脏，毫不留情。
宴南絮终于站不住，倒在花海之中，与凋零的花朵一起，无声无息的躺在平原之上。
闻天走近，蹲下身认真看着他，“果然还是快一点比较好，对吧？”
花丛中的人眸光渐渐暗淡，闻天手中的灵气再度聚集，缓缓逼近，他最后轻声道：“好了，睡吧，好好睡一觉，不要醒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玄幻（二十八）起承
灵香草的花瓣柔柔的铺了一地，平原上有清风徐来，吹动花枝，摇曳生姿……
闻天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停止呼吸，花朵为葬，碧草为奠，衣襟血迹似红梅绽放，衣袍与黑发散了一地，倒是个很唯美的画面，只是……
闻天面色不改，手中灵力已经完全聚集，随时准备撕碎目标──尸体不能留，一点都不能留。
强大的灵气随心念而动，瞬间朝眼前人扑去！
然而就在灵气触及身体的那一刻，并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宴南絮的尸体忽然化作无数的紫色花瓣，飞散于平原！
飞花炫目，闻天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周身灵气暴涨向四周荡开──
幻术，这是幻术！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中的幻术？！
荡开的灵气横扫一片花海，花瓣一齐的飞舞于天地，但下一刻又被灵气彻底碾碎，消失不见。
炫目的飞花骤然消失，幻境露出一丝端倪，闻天心有所感的猛然回头看去，刚好与一人视线对上。
宴南絮站在另一侧的花海边缘，眼神平静的看着他，被发现了也没有丝毫惊慌，只是缓缓移开视线，似乎准备离开。
闻天微微皱眉，下意识的追赶过去，但他刚踏出两步，脚下光芒忽起，繁复的阵法纵横整个花海，在此刻彻底启动！
无数的花瓣凭空而起，纷乱迷人眼，闻天顿了一下，再次动用灵力想破开这场景，但这次的花瓣没有再被碾碎，反而是一个个的全部炸开，分裂出更多的飞花！
飞花迅速环绕飞舞着，但一个眨眼之间，满天的花瓣都静止下来，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一切事物的颜色迅速褪去，最后全部变成了灰白色的烟雾，随风散去……
阵法已成。
这阵法属实精妙，结合幻术一同布下，连闻天一开始都没有发觉。
闻天尝试用灵气探查阵眼，但这阵法完全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任何的伤害性，仅仅是困住人。
这样的阵法实在无法很快找到阵眼，闻天扫了一眼周围的场景，忽然笑了一声：还是大意了啊，到底是低估了他，被摆了一道。
宴南絮站在阵法之外，看着已经成功启动的阵法终于松了口气，捂住胸口微微喘气。
闻天知道他有研习言家的阵法，但闻天没想到言诺的房间里还有不少书籍是关于幻术的。
言家本该是以阵法为名的，也就是言诺有点“不务正业”才会收集了这么多的另类书籍。
闻天一开始看见边缘的草木似乎被人修整过，没太当回事。
其实如果他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里草木的状态有些不对，因为那里其实就是幻境的边缘，从那边开始他就已经进入幻术范围了。
不过哪怕是幻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宴南絮刚开始与闻天对话用的还是真身，只是在受到致命伤的前一刻用幻术瞬移离开了，但哪怕及时离开……
宴南絮止不住的咳嗽了几声，心脏隐隐作痛──哪怕及时离开，灵气的余波还是有伤到心脏……闻天是真的毫不留情……
“宿主！宿主你没事吗？”系统听见他的咳嗽声，立即紧张的追问。
宴南絮缓了缓，轻声道：“没事，伤不严重。”
这阵法就算困住闻天也是短时间的，归墟神灵之事必须尽快完成。
宴南絮不敢停歇，立即启程前往言府和洛哲成他们汇合研究关于归墟的事。
“宿主，”路上系统忽然出声道：“刚刚的灵气多多少少有点损伤到您的心脏，请您之后要小心一点，不然身体很容易出问题。”
系统刚刚一直在详细检查宴南絮的身体，此刻检查完毕出声提醒。
本来也不算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只是这次系统的声音十分严肃，有点叫人不习惯。
不过宴南絮没太在意，随口道：“嗯，我知道。”
然而系统似乎有点不依不饶了，再次强调道：“宿主，您的魂魄如果不温养完整，是很难进行时空穿越的，会有很大风险，所以请务必在这个世界养好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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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儿宴南絮愣了愣，没有立即答话。
“宿主……”系统的语气缓了下来，带些恳求的说道：“我说明白一点，您在这个世界必须活到魂魄温养完整，您别再……会出事的，不能再出事了，您不能再出事了……”
系统想起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那个救了宴南絮的神秘人问系统还要不要跟着，毕竟这次宴南絮不是来做任务的，系统如果跟着他就类似于没有薪水的加班了。
系统当时不假思索道：“我去啊，我肯定去！”
“为什么呢？”那人似乎有点好奇。
“嗯……”系统想了想，“我感觉……我跟着宿主他会开心点的！好心情也对魂魄有好处吧？”
那人忍不住笑了笑，点破道：“我看是你会很开心吧。”
对，会很开心，就像看见宴南絮消失时系统会伤心一样，它从其中领会到悲喜，这是宴南絮给它的悲喜，很神奇，刻骨铭心，恍若被赋予了真正的生命。
“我知道，”宴南絮缓声安慰道：“我会小心的，我也想回去啊，我说过想回去继续给学生授课的。”
系统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强调道：“那宿主你一定要记得啊。”
“当然记得。”
宴南絮抵达言府时洛哲成亲自来迎接，了解完大概情况后勉强松了口气。
“那请问宴公子，阵法差不多能持续多久？”
“三天，”宴南絮肯定道：“最多三天，三天之后他随时可能出来。”
洛哲成微微皱眉，“三天确实匆忙，看来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动手了。”
归墟的地点莫陶当初早就查出了，洛哲成也知道这事，很容易便能找到在，
此刻差不多基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关于透明血珠的事，他们简单做了一些实验，发现只有沾染到新鲜的血液血珠才能像苏醒一般散发出光芒，其他时候只能是一颗普通的珠子。
偏偏这珠子还有一点——只认宴南絮一人的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玄幻（二十九）归墟
洛哲成尝试先取一点血存着，等有需要时再滴上去，看看这样能不能奏效。
然而结果不尽人意，血液离开身体不到一炷香时间后，滴在珠子上就不再有效，归墟内情况不明，这点时间绝对是不够的。
“这……会不会是温度的原因？”洛哲成琢磨了半天都没什么成果，属实有点头疼。
老实说这种情况让宴南絮进入归墟就行了，但洛哲成心有顾虑，不想再让他步入险境。
宴南絮大概猜到一些，平静道：“洛公子不必再试了，我们时间不多，早日启程吧。”
洛哲成还是有点犹豫的样子，没有回话。
“莫陶不能撑太久，我们要快些。”
提到这个，洛哲成愣了一下，最终无奈妥协，开始筹备出行。
言承听说他们要前往归墟，想要同去，但被宴南絮拦下。
“杨家那边还需要善后，言家主还是在这儿主持大局的好。”
“杨家……”言承执意道：“杨家那边可以先放放……”
宴南絮缓声提醒道：“或许杨落烟没有说谎，他真的在那里……您该带他回家了。”
两年了，该回家了……
言承呼吸顿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沉默了很久。
宴南絮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愈发用力，甚至隐隐有点疼痛，但宴南絮并没有制止，任由言承逐渐平复心情。
待言承反应过来后立即松了手，低声道了一声“抱歉”。
宴南絮行了一礼，接着道：“还有一事，我来此本是寻人鱼族的清虚珠，如今清虚珠应该也是在杨家，还请言家主留意一下。”
宴南絮的身份言承已经知道了，那清虚珠的事同样没必要隐瞒。
对此言承也不意外，点头应下。
事情交代完毕，宴南絮准备离开前，言承又喊住了他，神色纠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道：“可以问一下，你母亲的名字吗？”
很可惜，言承一直以来都没有见过自己弟弟的爱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您可以看一下那首《减字木兰花》，”宴南絮没有选择直接回答，只是提示道：“如果没猜错那是一首藏头词，母亲的名字就在那里。”
言诺是个喜欢填词作诗的，其实他的不少诗词都有提及爱人，那首《减字木兰花》算比较明显的──
“一江水去。见得星月绘心曲。钟灵之地。情起花丛舟不系。
心怀离抱。悦此经年人不老。浅酌醉岸。夏来春江入梦间。”
首字相连，便是“一见钟情，心悦浅夏”，宴南絮母亲的名字便是“浅夏”。
一见钟情定此生，奈何生死两茫茫。
归墟的地点是在海上的一座孤岛。
那岛很神奇，只有在傍晚，日落霞光最灿烂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周围暗礁又很多，所以这多年来无人发现。
众人乘船前去，海上霞光绚烂，但水汽却朦胧，洛哲成施展灵力，无数火蝶扑闪着冲入水雾中，雾气瞬间散去，那神秘的孤岛亦显露于霞光中。
宴南絮远远看着孤岛，不由想起梦中的场景，孤岛的轮廓与梦中别无二致，只是这次在霞光的映衬下显得没那般阴森。
孤岛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宫殿废墟，虽说是废墟，但主体建筑基本都保持着，断垣残壁，千里无人，显得肃穆而清冷。
宴南絮一踏入这片土地就感觉有些莫名的心悸，微微皱眉。
“是不是不太舒服？”洛哲成看见他的反应问道。
“有一点，感觉很奇怪。”
洛哲成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此倒是熟悉些，解释道：“这里环境确实叫人不太舒服，也许跟归墟另一个传说有关。”
“什么传说？”
“有一个说法，归墟是诸神的埋骨之地，上古陨落的神明，皆葬于此地。”
神明陨落？
宴南絮追问：“神明为何会陨落？”
洛哲成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那看起来，他们并未安息。”不然这片土地不会满是阴郁的气息。
步行到宫殿的边缘，洛哲成领众人停下了脚步。
“从这里开始就没办法再前进了。”
洛哲成指了指这上空，“这里有一道屏障，进不去的。”
“这个就是神明的封印吗？”
“我感觉不太像，”洛哲成猜测道：“这似乎只是一个外围防护而已，真正封印应该在里面才对。”
屏障正常状态下并不能看见，宴南絮想尝试触碰屏障，然而他刚伸出手，虚空之中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人猛然拉住了他，不由分说的将他拽入屏障内！
宴南絮防备不及，直接向屏障冲去！
但让人意外的是宴南絮并没有撞上所谓的屏障，而是越过了那地方，丝毫没有阻碍。
“宴公子！”洛哲成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宴南絮，可他的手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一阵强光在空中闪过，掌心瞬间被烫得血红！
洛哲成吃痛，止不住后退了几步。
宴南絮见状，亦伸出手试探性的碰了碰那屏障，屏障倒是没有攻击他，只是如同墙壁一般阻隔住去路，不得出入。
洛哲成急得不行，又不好贸然上前，暂时提议道：“宴公子，你先等一会儿，我看看如何能进去。”
宴南絮转头看了看这古老的宫殿，淡声道：“它只让我进来了。”
这是归墟的选择，可能是因为宴南絮身上的透明血珠，又或是别的什么，总之，其他人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进不来了。
“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就进去，你在这里注意动向，尤其是神灵，你要第一时间把神灵送回去。”
洛哲成开口似乎想反对，但并没有出声，抿了抿唇，最终只是点头道：“宴公子，请小心。”
宴南絮与他告别，转身走入宫殿之中。
宫殿的大门因为坍塌挤开了一条缝隙，刚好可以容一人进入，洛哲成目送着宴南絮侧身进入宫殿，身影彻底不见。
霞光渐渐暗淡，黑夜将至。
宫殿里面一片漆黑，除了那大门的缝隙透出一点天光，其余地方皆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一丝光亮都没有。
宴南絮拿出火折子点燃，准备借着火光看看道路时，脚边什么东西忽然亮了亮。
紧接着，四周的墙壁上有无数的光点亮起，一直延伸到宫殿深处。
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些光点是无数镶嵌在石壁中的珠子，有点类似夜明珠的样子，可能是刚刚受到火光的感应，如今一齐亮了起来。
珠子的光芒不强，甚至有点微弱，但好在数量多，悠悠的微光遍布整个空间，忽明忽暗的照亮前路。
宴南絮犹豫了一下，熄灭火折子，缓缓沿着道路朝内走去。
这宫殿内部十分的大，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还要大，一开始只有一条路，后来岔路口越来越多，四通八达，仿佛置身迷宫。
并且越往里走气温越高，空气变得炎热干燥，宴南絮甚至很难凝结水汽化出水丝，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再次看见三条岔路通向三个不同的屋子，宴南絮止不住的有点头疼，炎热的空气本就让他不太好受，如今这迷宫更是毫无头绪。
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宴南絮实在没办法，随意选了中间的一条路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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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刚一踏入那屋子，脚下的砖块忽然抖动了一下，下一刻数十只漆黑的手臂从地下破开砖块而出！
就像无数死尸从地底复苏，准备挣脱泥土重回世间！
其中一只手臂距离太近，直接抓住了宴南絮的脚踝，利爪锋利恐怖，实在是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强行化出的水丝瞬间飞出，斩断那只手臂，但这种环境下的水丝毕竟太脆弱，用过一次后便消失，很难再凝结第二次。
宴南絮迅速退出这屋子，里面无数的手臂还在挣扎蠕动着，疯狂的想破土而出，隐隐的已经能听见它们瘆人的低吼声。
那些东西的实力尚且未知，这种环境对宴南絮不利，能避则避！
还剩另外两个道路，宴南絮开始快速思索走向哪边，没有任何提示，只能靠猜，但如果猜错再引来一群东西可就要命了！
或者先尝试原路返回？
正在这时，左边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很轻很轻，莫名有点耳熟。
宴南絮愣了一瞬，随即想起，这似乎是当初梦里听见的锁链声……
言诺？
怪物的吼叫声忽然更加明显，大概它们已经逐渐冲开束缚了。
没有太多时间了！
宴南絮立刻跟随锁链声跑进右边房间，与此同时那群怪物也终于爬了出来，嘶吼着朝唯一的活人追来！
宴南絮没有回头，锁链声不断，他便随着声音一路奔跑。
左、左、右、中、右……毫不犹豫，分秒不歇，身后的吼叫声时远时近，容不得宴南絮停一步！
最后他径直跑入一间无比开阔巨大的屋子里。
锁链声消失，身后的门也随着宴南絮的进入而瞬间关闭，隔绝了外面怪物的嘶吼声。
这屋子十分空旷，并且照明的珠石不多，一眼甚至看不见边界，漆黑一片。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宴南絮只能听见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他开始尝试探索这间屋子。
那远处的暗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的轮廓，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宴南絮朝那里走近了几步，希望近距离看看……
“你在找神灵吗？”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宴南絮迅速转身防备，仅剩的水丝环绕指尖，随时准备攻击！
“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在问你话而已。”
转过身后宴南絮看清了凭空出现的“人”──
是一个陌生男子，穿着繁复厚重的衣物，半张脸皆掩盖在黑暗中，看不出年纪，神色不明，就那样静静盯着宴南絮，无声无息。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玄幻（三十）“神”
那人半张脸皆在黑暗之中，不知是不是在这地方待久了的缘故，他的眼睛透着一股死寂的感觉，看得人有点不太好受。
那人简单打量了一下宴南絮，目光落到他指尖的水丝上又很快移开，问道：“你是什么？人类？人鱼？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宴南絮防备不减，淡声道：“一个来访者而已。”
“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这儿。”
那人笑了笑，笑容莫名有点僵硬，他接着道：“所以，你是来寻神灵的吧，我知道在哪里哦，你要不要问问我？”
听着实在是很友好的提议，但宴南絮并没有接受，转而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那人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是神啊。”
神？
宴南絮微微皱眉，追问道：“既是神明，为什么待在这个地方？”
这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守护者，为什么要待在这样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就像，被困在这里一般。
那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宴南絮，半晌，他的眼珠动了动，再次勾唇笑了笑，缓缓道：“为了给来访者指路啊。”
他似乎不想再和宴南絮纠缠这些问题，主动挥了挥衣袖，远处的珠石忽然亮了起来，照亮了屋子中央的一部分空间。
那里有一处类似于祭坛的建筑，祭坛四周刻着繁复的咒文，恍如就是梦中的场景。
“去吧，神灵就在那里，快去吧。”那人不断催促着。
宴南絮远远看了一眼那祭坛，并没有动作。
那人有点不耐烦了，着急道：“去啊，那可是神灵，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拥有了它你的灵魂将得到永恒。”
“永恒”，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然而宴南絮没有前去，甚至没有放下一点防备，指尖的水丝环绕速度更快了，毫不松懈。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宴南絮忽然问道。
这人露出的那只眼睛里满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尽管他已经在全力压制，但那种极致的期待感太过强烈……隐隐有点恐怖且疯狂。
就像……盯着猎物的野兽。
这个所谓“神明”的眼神，像一只饥渴难耐的野兽。
而且从那个梦中的场景和闻天的态度上来看，神明都是不允许外人进入归墟的，如何会在这内部出现一个“指路人”？
“兴奋？”那人瞪大了眼睛，状似不解道：“我很兴奋吗？没有啊，你看错了，看错了，别关心我，你去看看那神灵，就在那里，近在咫尺──”
话还没落音，黑暗中突然传来异响，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两条漆黑的锁链如毒蛇一般朝着宴南絮飞来！
水丝瞬间上前，生生劈断了两条锁链，而后迅速在空中调转方向，直接朝着那人劈去！
那人立即闪躲，但水丝依旧划破了他的衣袍，紧接着无数的锁链从暗处飞出，狠狠的打散了那水丝，水丝化作水雾，随即被炎热的空气蒸发不见。
不过那人刚刚因为闪躲，不得已改变了位置，此刻他全身都被珠石的光芒笼罩，另外的半张脸也终于显露出来──
他的脸上，有一半皆是腐烂的血肉，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能隐约看见白骨，那只眼睛如同粘在血肉中一样，仿佛随时可以掉落，但偏偏那只眼睛还能动，微微一动与宴南絮的眼神对上……
这是个什么东西？
宴南絮看清他的样子愣了一瞬，那人捂住半张脸，咬牙切齿道：“没人和你说，来做客要乖一点吗？！”
无数的锁链从四面八方袭来，宴南絮立即化出水丝应对，但这环境水丝力量有限，很容易被打散，而且屋内温度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高，水丝根本不能存在太久！
偏偏这些铁链仿佛无穷无尽，斩断一批又来一批，从暗处不断飞出！
混乱之中一条锁链从视角盲区猛然出现，直接击中宴南絮的心口！
巨大的疼痛感袭来，宴南絮喉中腥甜，止不住吐出血来跪倒在地，环绕的水丝斩断最近的铁链，彻底消失！
衣襟里的透明血珠沾染鲜血开始隐隐发出光芒，然而这次它的光芒对那人的术法没有任何用处。
“透明血珠吗？那东西对我没用。”那人缓缓走近，锁链跟随着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宴南絮有些费力的站起身，抬眼看向那人，“你不是神。”
不是神，所以透明血珠对其无用，并且说实话他的灵力也不算强，和闻天比差远了，要不是因为环境的问题，宴南絮未必会如此吃力。
听到这句话，那人顿了一下，面容变得有点扭曲起来，高声强调道：“我是，我是！我是惩罚罪人灵魂的神明，我是！只是，只是……”
他颤颤巍巍捂住自己那半张脸，眼神癫狂道：“很久之前有一个人类，他杀了我，他杀了我！我被人类杀了，但我又死不了，我只能在这里……我被归墟诅咒了，我被诅咒了！”
那人杀了他的躯体，但因为归墟内封印着神灵，神灵不断外泄，里面的精神力量很强，他的灵魂不能离开消散，只能被困在这具死亡的躯体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躯体开始腐烂，他却走不了，就这么不生不死的看着自己变成白骨！
可笑，可笑啊！所谓的“永恒”于他而言变成了诅咒，世间最恐怖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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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的，那人慢慢平静下来，猛然抬头望向宴南絮，四周的铁链顷刻上前捆住宴南絮的手臂极速拉紧！
锁链数量太多，炎热的空气已经完全不能化出水丝，宴南絮闪躲不及被拽倒，狠狠摔在地上，而后被拖拽着一直撞到祭坛的台阶上。
心口的疼痛感愈发强烈，连呼吸都会痛，宴南絮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挣脱这么多锁链。
“应该也有人告诉过你吧，来做客，是要带礼物给主人的。”
那人继续走近，眼神之中是难以抑制的雀跃，“太久了，太久了……真的很饿啊……”
声音低沉且沙哑，眼神毫不掩饰内心的渴望──他渴求新鲜的血肉。
身体死亡后腐朽的环境让这个神明彻底堕落，他早就不是神明了，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那人走到宴南絮身边，伸出血肉腐烂的手碰了碰宴南絮的脸颊，轻声道：“一定很好吃，我会慢慢的、慢慢的，你如果中途死了也不用怕，我会束住你的灵魂，然后你可以看着身体被吃掉，就像我看着自己腐烂一样，是不是很神奇？”
宴南絮用尽全力想挣脱锁链，但锁链随着他的挣扎越发收紧，实在是动弹不得！空气里没有半点水分，水系的灵力基本全部失效！
“该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那人开始自言自语，枯败的手指先是在宴南絮脸上，而后又缓缓移下去。
“脸还是算了吧，脖子……不行，太容易直接死亡了……啊，这样，就手臂吧，最安全了！”
那人说完迫不及待的一口咬到宴南絮左肩上，锋利的牙齿轻而易举的刺穿皮肤，刹那间鲜血四溢！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玄幻（三十一）告别
虚空之中，莫陶一遍一遍哼唱着记忆中的童谣，只是声音渐缓，慢慢有点力不从心。
他的身体隐隐有细碎的光影溢出，莫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抱膝缩成一团，拼命压抑住心中的恐慌和灵魂的疲惫感。
不能睡，不能睡，答应宴老师的，不能睡……
莫陶闭上眼睛深深低下头，他开始发抖，歌声消失，虚空中一片寂静。
“妈妈……”空荡的环境中传出一声轻唤，但很快就淹没于虚空，万籁俱寂……
海上归墟。
肩上的痛感刺激着神经，宴南絮下意识想躲避，但那些锁链束缚的太紧，完全无法有任何动作！
水……没有水，空气中没有水！但是现在应该有另外的替代品……只要、只要这些锁链松开一点……
就在这时，本该无人的侧方忽然传来异常的锁链声，并且迅速向这边靠近！
那堕神听见声音愣了一瞬，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下一刻，有人从黑暗中猛然冲了出来，用全力将堕神撞了出去！
这一击带了些灵力，并且又是在堕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直接被撞的跌倒在一旁的台阶上，对锁链的控制力也降低。
宴南絮抓住机会，用自己的血液凝成血丝，瞬间斩断束缚的锁链！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帮忙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熟悉的面孔，竟是言诺。
言诺立刻扶起宴南絮想远离那堕神，但四周皆是环绕的锁链，完全避无可避。
“咳咳咳……”堕神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言诺，有点难以置信道：“你还没魂飞魄散？”
随后看了看两人，又笑了起来，“你不出来我还没注意呢，你们长得好像啊，我知道了，他一定就是你的孩子吧，怪不得能用透明血珠。”
“我这可是准备让你孩子给你做伴啊，你拦什么？”
整个屋子里的锁链开始抖动起来，“哗啦哗啦”的细碎响声遍布四处。
紧接着无数漆黑的铁链迅速从阴影中窜出！
血丝划出一道暗红色的线，第一批铁链齐齐斩断，然后立即改变路线，全力向堕神冲去！
堕神反应也极快，锁链顷刻涌上进行拦截，但这次不同于细小的水丝，血丝直接冲破突围，生生斩下堕神的一只手臂！
腐烂的手臂连着衣袖被高高抛起然后落到地上，断裂的地方没有流出一点点鲜血，而是一些发黑发臭的尸水，属实恶心的很。
“血？”堕神注意到那血丝，了然道：“很聪明啊，没有水就用血吗？但是……你能流多少血呢？”
“而且，你如何杀了我？你杀不死我的，杀不死！”
锁链无穷无尽，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堕神另一只手用力挥下，无数铁链从天而降，言诺身上的锁链也应声而动，立即拉紧拖拽着他往角落而去！
宴南絮转身拉住言诺，血丝朝着他身上的铁链斩去，然而并没有能斩断它们，这些束缚灵魂的铁链大概不同寻常，实物的攻击对其无效。
宴南絮没办法，只能转而先清理袭来的铁链，几道血丝接连斩断一批批的铁链，锁链乱舞之中那堕神亦攻击过来，冰冷的灵力冲着宴南絮飞射而来！
宴南絮以分毫之差避开灵力的攻击，但一旁的锁链随即划破了他的脖颈，还好伤口不深，只是一直在缓缓流血。
堕神见人躲开了攻击，立刻转身准备再来一次，但忽然一条锁链猝不及防的捆住他的脖子，瞬间勒紧往后拽去！
言诺不管不顾抓起自己身上的锁链束缚住堕神，他的手被铁链磨的血肉模糊，但依旧死死抓紧。
堕神大概没想到言诺会来这一招，立即控制他身上的铁链收紧，想要拖走言诺。
言诺吃痛，手上力气松了一点，身体亦被拖拽了一段路，可他又再次拼命抓住缠绕着堕神的锁链，任由身上锁链收紧，不管不顾的死死抱住！
堕神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拉力勒的跌倒在地，甚至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爬起来站稳。
“你要死吗？！！”堕神怒吼着，言诺身上的锁链愈发收紧拉扯，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碎！
宴南絮躲开最近的锁链攻击，再次凝结血液，这次大量的血液直接化成血刃，全速朝堕神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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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神回头，漫天的锁链涌上防护，可让人意外的是，铁链没能拦截血刃，反而如同幻影一般被穿过，血刃速度丝毫不减，飞快劈下──
来不及思考原因，堕神立即想躲开，这个距离他勉强避开还是可以的，只要避开就可以了……
但就在这时，堕神隐隐发现血刃的外围包裹着一道白色的微光……
这微光来自透明血珠，透明血珠专门对抗神明，那是不是，也可以对抗来自归墟的诅咒？
脑海中猛然想到这一点，堕神忽然没了动作，恍神般瞪着那血刃，一时竟叫人分不清，那眼神中究竟是惊慌还是惊喜？！
血刃斜斜的划出一道红影，转瞬即逝！
一切安静下来，缠绕晃动的锁链全部停止不动，然后忽然碎裂，掉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响。
堕神的身体尚没有变化，那双眼睛依旧直视着前方，不过下一刻，他的头缓缓从脖子上脱落，“啪嗒”一声，那头颅滚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堕神的尸体迅速腐烂，皮肉全部掉了下来，而后又化成粉末，最终他整个身体皆变成了一堆黄土──彻底死亡了。
宴南絮缓了口气，立即跑去扶起言诺。
言诺身上的锁链也一同碎裂，灵魂终于不再被束缚。
失去了强制的约束，言诺的身体开始变淡，他本就是已死之人，只是迫不得已的，尸身不腐，灵魂又不得离开，于他而言是折磨罢了。
如今堕神已死，是时候解脱灵魂了。
看着面前的人，言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灵魂状态下的他无法发声，犹豫再三后似乎想伸手碰一碰眼前的孩子，但指尖尚未碰到便停了下来，然后缓缓放下，只是目光柔和的看着宴南絮。
面对言诺，宴南絮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看着他逐渐变淡的身影，宴南絮试探性问道：“你……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言诺认真看着他，缓缓开口，他不能发出声音，宴南絮只能通过他的口型判断话语──
“请帮我……转告哥哥，我送他的风铃里有一个暗格，里面有我写给他的东西……”
言诺的身体已经几乎变得透明，消失的前一刻，他看着宴南絮笑了笑，眼角有细碎的泪光闪烁，他再次开口，无声的说道：谢谢你，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我和你母亲想陪着你长大，而不是二十多年来，两不相识……
言诺在最后一刻拥抱住宴南絮，但宴南絮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已经完全消散。
那怀抱似乎存在了一瞬，又似乎完全没能赶得上……
宴南絮有些愣神的看着指尖的残影，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曾经的某种感情与现在重合，心酸又无奈。
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四周寂静。
“宿主，我们最好要快一点。”
系统及时出现将宴南絮的思绪拉了回来，它能猜到宴南絮此刻心中不好受，但它同样知道情况紧急，不能耽误。
宴南絮强迫自己暂时收敛心神，立即跑到祭坛之上，古老的祭坛中央是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密密麻麻印刻着血色咒文。
宴南絮尝试的碰了碰石柱，咒文沾染到他的鲜血后亮了一点，但只有一小块，并且很快熄灭。
其实是用血液破除封印吗？
宴南絮心有所感的将透明血珠拿出，此刻的血珠再次闪现微光，隐隐约约似乎与这里的珠石相互感应。
然后就在宴南絮手中，透明血珠慢慢变成血红色，紧接着忽然融化，大量血液缓缓流出，顺着宴南絮的手滴落于祭坛之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玄幻（三十二）神话覆灭
血液流到地上，然后似乎被什么指引一般蜿蜒着流向石柱的底部，再瞬间被吸收。
石柱上的咒文慢慢开始出现橙红色的光芒，并且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宴南絮下意识感觉危险，立即后退想远离石柱附近，但他尚未能有动作，那石柱忽然整个粉碎炸开！
强光伴随着无数碎石飞射而来，宴南絮闪躲不及，碎石仅是划伤了脸颊，但眼睛被忽如其来的强光刺激的生疼！
一片刺痛的白光过后整个天地变成了一片黑暗──
宴南絮看不见了。
眼睛痛的厉害，四周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耳边石块崩塌的声音还在继续，空气忽然变得更加炎热。
石柱倒塌碎裂后，从那里的地下缓缓飞出像萤火虫一样的光点，金色的光点微闪着，悠悠的飘向空中。
而后地面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整个归墟都开始崩塌，穹顶首先塌落，露出天空璀璨宁静的星河，金色的光点一路飞上穹顶，直接飞入夜空之中。
在外面焦急等候的洛哲成忽然感觉地面震动，正茫然不知所措，紧接着就看见归墟开始逐渐坍塌，从中央慢慢飞出金色的光点，在黑夜中异常明亮醒目。
洛哲成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挥手以灵气化出无数红蝶飞向光点。
这次的红蝶灵气温和，光点似乎被灵气吸引，不约而同的顺着红蝶的方向飞来，红蝶牵引着它们一步步飘到洛哲成身边。
最后红蝶引着光点汇聚，化作了一团灵气球包裹住全部金色的光点。
这是……神灵吗？
洛哲成看着手中散发着金光的灵气球，不由得有点意外──想不到这个传说中强大到恐怖的神灵，真身竟然给人感觉如此温和……
但容不得洛哲成多想，地面再次强烈震动起来，众人几乎都有点站不稳。
“洛公子，是地震！”随从大声喊道。
熟悉大海的人都知道，海岛地震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洛哲成收起神灵，赶忙朝归墟跑去，刚刚红蝶能够飞入归墟的范围，那说明屏障已经消除，他想尝试在归墟坍塌前将宴南絮带出来。
可还没能跑几步，忽然地底传出一声巨响！整个海岛为之一振，不少人甚至站不稳摔倒在地！
这个动静……
“洛公子！洛公子……是、是火山，这底下有火山！”这随从自小长在海边，听说过这种情况，慌张的朝洛哲成喊道。
这火山一旦完全喷发，无人可幸免！
洛哲成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向即将坍塌的归墟，转眼又看向跟着一同前来的一众人。
他们所有人脸上皆有惊恐和不知所措，但没有人有其他动作，他们都在等洛哲成下达指令，不管是什么指令，他们一定会去执行。
洛哲成不能害死他们……
此刻时间紧急，这海岛四周皆是暗礁，没有洛哲成的灵蝶引路的话就是现在让他们走都走不了！
“洛公子，你先带着人走，我们几个去里面找宴公子吧。”有几个侍从站出来，主动请缨。
“不……”洛哲成微微摇头，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进入归墟就是送死！
“走，现在所有人都上船走！”洛哲成给出最后的指令。
有人下意识道：“可是，宴公子……”
“现在，他要么自己跑出来，要么……”洛哲成顿了一下，“就当他已经死在里面了！”
这种情况只能寄希望于宴南絮自己，其他人贸然进入都是无意义的牺牲，没有意义！这就是现实！
“你们不需要有任何负担，这是我的命令，走！！”
话刚落音，地面再次剧烈抖动，已经没有时间了！
所有人跟随指令全部跑到岸边登船离开，直接以灵气为动力，全力逆着水流离开这海岛，红蝶照亮前路，一路迎着众人躲避层层暗礁全速逃离！
归墟之中。
“宿主！神灵已经飞出去了，我们快走！”宴南絮的眼睛看不见了，但好在系统尚能看见，急切的提醒道。
宴南絮摸索着站稳，在系统的提示下向外跑去。
“前面十步后右转，然后全力跑！小心左边的岩石和脚下的碎石……”系统调动全部精力观察四周给宴南絮指路，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宴南絮亦是对系统全心全意的信任，每一步皆毫不犹豫。
脚下的地面不停的震动摇晃，空气也越发的灼热，尤其的身后，明显能感觉到阵阵热浪袭来，宴南絮大概能猜到出了什么事，他知道不能停，不能停！
“宿主！！快，快跑！！”系统看见前方出口的石壁已经开始坍塌，如果这条路被封住就只能困死在归墟里了！
“快跑，快跑！”系统拼了命的大喊。
宴南絮不再管迎面而来的碎石和沙土，全力冲刺！
最终在石壁彻底坠落前宴南絮冲出层层沙土摔倒在归墟的宫殿门外，止不住的喘气，空气中的刺激性气味让他有些呼吸困难，眼睛也更疼了。
身后那巍峨的巨大宫殿在轰鸣声中完全成了一片废墟，不复存在。
系统下意识转换视角向后看去──只见归墟后方的山上被暗红色的光芒铺满，滚烫灼热的岩浆缓缓流淌下来，覆盖一切，毁灭一切！
“走……宿主，快走！”系统迅速回神急促催道。
宴南絮强忍身体的不适尝试站起来继续跑，但就在这时一股灵力的威压突然袭来！
他现在虚弱的很，这种威压完全承受不住，立即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有人一步步走到宴南絮跟前，最后站定。
宴南絮看不见来人，但他能猜到是谁，想不到啊，别说三天了，两天都没有……
系统看清来人都要疯了，一股绝望感在它心底出现，它崩溃的喃喃自语道：“别这样，别这样，求求了……别这样……”
来人是闻天，他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粘稠的岩浆慢慢开始侵蚀已成废墟的归墟，面容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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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闻天又垂眸看了看跪在跟前的宴南絮，依旧神情淡漠。
岩浆中的刺激性气体让宴南絮很难受，再加上闻天有意无意释放的灵气威压，他甚至开始咳出鲜血来，呼吸越来越困难……
宴南絮莫名感觉有点累了，他尽力平缓呼吸，微微抬头看向前方，他此刻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闻天就在眼前。
两人无言相望，脚下是随时可能裂开的土地，身后是缓缓蔓延的岩浆。
闻天看出来宴南絮的眼睛没有聚焦，明白这点的一刹那，他忽然笑了笑，面容不再肃穆冷淡，眼神中甚至多了几分温和。
闻天微笑的看着宴南絮，眼中是欢快且轻松的神色，隐隐似乎能从中看见曾经的影子，曾经那个拉着宴南絮衣角的闻天……
但可惜，宴南絮看不见。
然后在宴南絮失焦的目光中，闻天弯腰靠近了一点，缓缓伸出右手，指尖隐约有光芒闪烁……
“小絮儿。”
闻天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宴南絮的眉间，温声唤道。
一瞬间，像是有一股清凉的气息自眉间传到全身，身体的痛楚减轻了几分，呼吸也没那么难受了。
随即闻天彻底收起周围的灵气威压，缓缓越过宴南絮向他身后的归墟走去。
岩浆的热浪一步步逼近，归墟慢慢被掩盖，古老的神话在眼前覆灭，闻天安静的看着，脚步不停，眼中又恢复了淡漠。
系统转换视角看过去，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朝着宴南絮大喊道：“宿主，走！我们快走！！”
宴南絮的视野中依旧是一片漆黑，他愣了一瞬，然后立即站起身听从系统的指示朝前方跑去！
系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边哭边喊道：“快走，快走！别看，别看！什么都别看！！”
后面是什么？不知道，宴南絮不知道，他看不见，就算回头他也看不见！
两人相遇又分开，朝着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一别即永远……
海风与潮水声传来，宴南絮终于跑到了海岛岸边。
湿润的空气让宴南絮好受了一些，但岩浆还在继续蔓延，等到它们融入海水中这方圆百里都将是危险地带！
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宴南絮直接进入海水之中，可还没等他解开化形之术，就立即被水中巨大的强力水流卷走！
那水流异常强劲，宴南絮此刻体力不支，被卷入其中，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方向。
水流的作用力带着他横冲直撞，宴南絮是半人鱼倒是不用怕溺水，但这四周都是暗礁，一连被甩着撞上几个礁石，他完全没有力气摆脱水流。
最后宴南絮直接狠狠的撞上了一块巨大的暗礁，脑中一片昏沉，终是支撑不住，任由系统怎么呼喊，还是昏倒在这片水域中。
海岛上的岩浆源源不断的涌出，覆灭岛上的一切后，又开始朝着四周海水涌来……
几个时辰后，清晨，天光大亮。
洛哲成好不容易带着人回来，一上岸便有侍从赶过来说莫陶生命濒危，没多少时间了。
他立即匆匆忙忙的带着神灵到了言府给莫陶灌注神灵。
神灵的吸收异常顺利，虽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好转，但按照宴南絮说的，莫陶的灵魂会去另一个世界快乐的活着，洛哲成选择相信这点。
处理完神灵，洛哲成又立刻回到岸边，表示要再次出海去归墟附近。
不过有经验的渔夫拦住了他，警告那边如果火山喷发的话，方圆百里都不会有什么活物的，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只能死在那边。
洛哲成面色有点不好看，低声表示理解，但还是执意要出海一趟。
渔夫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小心，千万不要靠那边太近。
正在洛哲成准备启航前，岸边的岩石后面似乎有什么人正悄悄往这边窥探。
“什么人？！”洛哲成很快发现，警惕的朝那边靠近。
岩石后的人探了探脑袋，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属于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她是当初宴南絮送走的那个人鱼小女孩，不过洛哲成并不认识。
女孩怯生生的看着洛哲成，倒叫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人鱼应该不常在人类面前现身，犹豫了一下，洛哲成试探性问道：“你……请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女孩看了看他，没有回话，转而钻下水似乎离开了。
洛哲成以为只是小孩子无聊来的，准备继续筹备出行，但没过多久那女孩竟然回来了，怀里还费力的抱着什么人，用尾巴拍打着水面吸引人过来。
洛哲成发现动静首先过去，看见女孩怀里的人时，愣了一下，赶紧跑去接过人，宴南絮身上伤不少，但不管怎么说还有气息。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谢谢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玄幻（三十三）落定
午后的阳光散漫，宁静而舒心。
宴南絮再次看见那熟悉的街口，道路上人来人往，有人步履匆匆，有人不急不缓。
宴南絮站在人群之中，无人理会，他微微抬起手触碰一旁的行人，然而手指在触碰到的瞬间变成一片光影。
这是……幻影吗？自己是幻影？
正在宴南絮思索时，余光瞥见一个少年忽然快速从面前跑了过去。
少年气喘嘘嘘的，脸上有些脏，不知道是摔在什么地方了，急匆匆的辨认着方向，神色慌张又欣喜。
“莫陶？”宴南絮看清少年的样貌下意识唤道。
不过莫陶和其他人一样根本看不见他，辨认完方向后立即跑走。
宴南絮愣了一下，随即也尝试跟上去，不过莫陶跑的很快，一眨眼便消失在人海之中。
眼前的人流汹涌，车水马龙，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彰显着这个世界的繁华安好。
宴南絮知道，莫陶在这里亦会安好的，无需太多牵挂，他已经回家了……
而自己于这世间尚且只是幻影。
一路跑到家门前的莫陶正在不停的按门铃，边按门铃边敲门。
“妈妈，妈妈！”莫陶大声喊着，声音止不住的还有点发抖，难掩不安。
不过很快门便打开了，叶菁匆匆忙忙的走出来，一眼看见莫陶，疑惑道：“小陶你回来了啊，你怎么──”
还没等叶菁说完，莫陶忽然扑上去直接抱住了她！
这一抱让叶菁彻底愣住，要知道这孩子自从长大了些就不喜欢粘人了，别提他主动抱人了，叶菁平时想抱他都要躲。
这会儿突然这样，倒叫叶菁有点不知所措了。
感觉到莫陶抱的很紧，身体还有些颤抖，叶菁不由得严肃起来，赶忙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小陶你和妈妈说说，不要怕。”
叶菁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莫陶渐渐平缓了些呼吸，松开怀抱，认真看着眼前的母亲。
叶菁已不再年轻，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只是那双眼睛从未变过，看向自己的时候永远认真且温和。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呢？又或者只是自己刻意忽视了，不敢相信母亲，亦不敢相信自己……
其实一直以来，莫陶都还是那个不敢抬头的小孩，他外表十分的叛逆，只是在掩盖内心的敏感。
叶菁看他脸上有污渍，着急的简单检查了一下，发觉莫陶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微微松了口气，立即追问道：“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小陶？”
莫陶抓着妈妈的手，心中情感波动，眼泪抑制不住，不由自主的迷糊视线。
“小陶？”叶菁一看他哭了，更加着急了，急忙伸手替他抹去泪水，揽着人安慰道：“没事没事，妈妈还在，你别哭啊，没事的……”
“妈妈……”莫陶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对不起。”
听到这句叶菁顿了一下，茫然道：“为什么要道歉？”
“我，我是个很糟糕的孩子。”
叶菁微微皱眉，纠正道：“你是我的孩子。”
作为母亲，不管孩子如何，那都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是个很糟糕的孩子，那我一定也是个很糟糕的母亲，因为是我把你带大的啊。”
这说法一时想不到反驳的理由，莫陶看着母亲，忽然破涕而笑。
见人不哭了，叶菁转而继续追问道：“所以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莫陶抿了抿唇，慢慢道：“我……摔了一跤，迷路了，差点回不来，所以有点害怕。”
“迷路？”
“对，”莫陶确认道：“那个地方很偏僻，周围没有可以问路的人，手机也没有信号，路也不好走。”
“听起来很危险，你怎么跑那里去了啊，下次要散心在附近走走就好了，不准跑太远，”叶菁严肃教育，顺口问道：“这回最后是怎么找到路的？误打误撞？”
这问题让莫陶愣了一下，随后回复道：“宴老师，我遇到了宴老师，他送我回来的。”
“宴老师？很久都没看见过他了，”叶菁看了看四周，惋惜道：“你怎么也没请老师来家里做客一下？”
莫陶有点恍神，止不住回头看了看，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形成光束照射到地面上，如此安静而美好。
“我、我忘记了……”
叶菁不疑有他，提醒道：“那你下次要记得啊。”
“嗯，记得，一定记得！”
叶菁看他认真点头的样子，笑了笑，也不知道今天莫陶是怎么了，变得这么乖巧，但终究是好事。
叶菁理了理莫陶的衣领，温声道：“好了，回家了就不用怕迷路了，去把脸洗一下，我去准备晚饭。”
莫陶被叶菁拉着缓缓走入家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次不同于那虚空中的幻境，窗台传来风声与鸣笛声，厨房传来安静的水滴声……
叶菁回眸笑了笑，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这一瞬间莫陶又有种想哭的感觉──回家了，家里有人在等他，而且已经等到了……
幸得百转千回后，不负真心，不负真情。
另一边的世界。
卧房内十分安静，医师眉头紧皱，正在整理药品。
他刚刚探查完病人的情况，心中沉闷，一时不慎打翻了药物，瓷瓶碎裂的声音有些刺耳，他赶忙蹲下身收拾起来。
不过声音意外将床上的人吵醒了，宴南絮手指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啊，公子你醒了。”医师起身发现病人醒了，立即放下药品走近。
宴南絮眼中只有一片模糊的人影，他还是看不清东西，想开口说话，但喉中干涩难忍，止不住的开始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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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随即倒了一杯水给宴南絮，并且将人扶着坐起来。
喝过水喉咙好受了很多，宴南絮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轻声道：“多谢，请问你是谁？”
“我是言家的医师，负责照看公子的。”
宴南絮顿了一下，开门见山道：“那可否问问，我身体情况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医师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如实相告：“公子……眼睛受到的刺激比较大，多加养护可能会好一些，但恐怕难以恢复到从前，还有……”
医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公子心脏似乎有受到损伤，再加上在那边吸入了一些岩浆的有毒气息……在下才疏学浅，这些实在不可逆转。”
宴南絮听完倒是平静的很，甚至直接的追问道：“所以，请问医师我大概还能有多久？”
“这……不好说……”
“您说吧，我总要有个打算。”
医师叹了口气，缓声道：“大概，一年。”
一年，还真挺短的，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这个结果。
宴南絮心中也不知什么感觉，似乎有点伤感又似乎有点无奈，但没表露出来，继续问道：“这结果其他人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也是刚刚检查完。”
宴南絮心念微动，忽然道：“那麻烦您一件事吧。”
“什么事？”
“不要和其他人说这个结果，问起来就说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好。”
这个要求让医师愣了愣，蹙眉道：“这、这……”
“您不用担心，我不日便走，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是这个问题，公子何必如此呢？”
“我知先生医术定然上佳，既然先生都说束手无策了，又何必徒增他人烦恼。”
宴南絮的语气很淡然，非是看淡生死，只是理性的过分。
医师想再说些什么，但开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最终叹了口气，应下此事。
宴南絮再次道谢。
医师又说了些要注意的地方，而后暂时离开卧房去备药。
房间里只剩下宴南絮一人，安静无声。
“宿主，”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欣喜道：“不用担心，我们不用担心了，魂魄已经修补完整了，没事了，您能回去了，我们能回去了！”
宴南絮愣了一下，询问道：“为什么会这么快？”
“这个，”系统语气低了一点，小心翼翼道：“他、他最后，给了自己的一丝神灵，修补了灵魂……”
这个“他”是谁很明显。
到最后，闻天要杀宴南絮是真的，救了他也是真的，那究竟什么是假的呢？
宴南絮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在岛上，你最后回头看见了什么？”
话题突然转到这个上面，系统卡了一下，半天都没回复。
宴南絮也不急，安静的等待着。
最终系统轻声道：“没有，宿主，我什么也没看见。”
第一百五十章 玄幻（三十四）远行
医师遵从了宴南絮的意愿，并没有和其他人说明真实的情况，对于医者而言病人本身的意愿将放在第一位。
洛哲成有来看过他，和宴南絮言明莫陶已经过世的事。
“宴公子，小陶……小陶去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犹豫再三，洛哲成还是开口问道。
“一样有繁花，有阳光，有人来人往的街道和潺潺不息的河流，有他爱的人，亦有爱他的人。”
洛哲成愣神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轻声道：“如此，甚好。”
不过无论如何莫陶的尸身是要好好安葬的，洛哲成要回洛家举办葬礼，暂时告别离开。
言家这几日亦是全府上下忙的不停，听侍从说言诺的尸体已经从杨家带来回来，这几日便是在忙此事。
言承得空过来，将寻到的清虚珠交还与他，然后委婉的表示希望他一同参加言诺的丧事。
宴南絮没有太多犹豫便应下了，不管言诺是作为救命恩人还是生父，于情于理，宴南絮都该参加。
“对了，言家主……您弟弟是不是有送过一个风铃？”
言承顿了一下，点点头道：“确实有一个，怎么了？”
“他说，风铃里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他写给你的话。”
听到这儿言承呼吸快了一拍，赶忙询问道：“你、你看见他了？他在哪儿？”
迎着言承期盼又慌张的眼神，宴南絮抿了抿唇，如实相告：“在归墟，他之前被困在那里，不过现在束缚已解，他可以走了。”
“归墟……”言承微微低下头，呼吸有点凌乱，缓了很久后自言自语道：“走了好，终于可以走了，杨家、归墟，终于可以走了……”
“风铃……”言承想起这个，立即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那个风铃我就放在这边的，我找找。”
这屋子是言诺之前的卧室，他的东西言承都收拾放在里面。
最后言承从书架的隔间找到了那个风铃，风铃是用贝壳和珠石做成的，不如外边的那种精致，但很有特色。
言承仔细触摸寻找风铃的暗格，很快在头部找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卡口，一用力，“啪嗒”一声那卡口便打开了，露出纸张的一角。
言承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里面已经泛黄的信纸拿了出来，慢慢展开这个迟到了二十年的信件。
宴南絮看不见信纸上的内容，只看见言承认真读着手上的信纸，越读手指发抖的越厉害，似乎在极力掩盖内心的情感。
到最后他将信纸放下，抬眼看向宴南絮，情感终于压制不住，忽然上前抱住宴南絮痛哭起来。
宴南絮顿了一下，没有动作，任由言承发泄心中的情绪，他不知道信件的内容，也不想知道，大抵不过是，一些期许，一些遗憾，一些始料未及，一些难以追回……
后来言诺的葬礼临时改成了火葬，他已经被迫在人间多徘徊二十年，灵魂解脱了，也该让尸身消散了。
而言承在族谱中亦加上了浅夏的名字，她是言诺名正言顺的妻子。
言和铃在葬礼后特地来找过宴南絮，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问他闻天当初数的池塘莲花是多少？
“为什么问这个？”
“我、我就问问……”言和铃想到了什么，抢先道歉道：“如果冒犯了的话，对不起！”
“没什么冒犯的，”宴南絮淡声道：“他当初说是七百二十一朵。”
言和铃听了微微皱眉，喃喃道：“七百二十一……”
“怎么了，和你数的不一样？”
猝不及防的问话让言和铃一愣，看着宴南絮半天都没有回答。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不重要了，言小姐刚刚恢复，多回去休息吧，别让言家主和洛公子担心了。”
宴南絮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但言和铃不知道怎么的，看见他这样只觉得伤心。
这平静之下似乎掩藏着什么，可能只是淡淡的怅然若失，同样有可能是沉重的痛彻心扉……
又过了几日后，宴南絮向众人辞行，离开言家。
言承追问他的去处，宴南絮回复要先去海底交还清虚珠与族人。
“那没事，言家靠海，以后你也可以常来看看……”
然而宴南絮随即道：“我不会待在族里了，交还清虚珠后便会离开。”
“离开？”言承下意识问道：“去哪儿？”
“到处走走，或许会走很远。”
“不回来了吗？”
宴南絮笑了笑，摇摇头笃定道：“不回来了。”
言承看着眼前的孩子沉默了良久，最终没有阻拦他的远行，只是承诺他随时可以回来，言家会一直为他敞开大门。
在离开前言和铃匆匆忙忙的跑来找宴南絮，她手上捧着什么东西，气喘吁吁的喊住宴南絮。
“宴公子！”
宴南絮看她跑的急，差点都没站稳，伸手扶了一把，询问怎么了。
“宴公子，你看──”言和铃举起手，给他看手中的东西。
是几朵莲花，有点蔫了的样子，大概是开败了落下的花朵，不知道言和铃捧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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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宴南絮有些疑惑的神情，言和铃立即解释道：“这莲花，是我在池塘里找到的，池塘里有三朵开败了，所以、所以之前一共就是七百二十一朵，只是这几朵败了才和我数的不一样的！”
言和铃说的很兴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似乎想极力的证明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清楚，但自己就是想做。
宴南絮看着莲花面色不改，转眼又看了看言和铃认真的神色，最终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嗯，知道了。”
想了想似乎又感觉不妥，加上了一句“谢谢。”
言和铃愣了愣，低声说不用谢，这似乎不是她期望的回答，但还能有什么样的回答呢？
从言家请辞后，如同之前所言，宴南絮先回了海底。
姨母知道孩子回来了，立即去迎接，海底的族人不知道陆上发生的事，亦不知道闻天的事。
姨母只看见宴南絮一人，下意识问道：“闻天呢？没一起吗？”
“他在陆上等我，我也马上要走了。”
姨母顿了一下，追问道：“怎么忽然又要走了？”
“陆地上很漂亮，想到处走走，闻天也喜欢那边的花朵和阳光，我陪他一起。”
“那，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很久了。”宴南絮轻声回复。
姨母看着眼前的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尽力笑了笑，温声道：“如果有空可以寄封信回来。”
“好，”宴南絮随即应下，“每个月我会托人寄一封信回来。”
然而姨母缓声道：“不用，每年一次就够了。”
听到这话，宴南絮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向面前的人。
姨母目光柔和，怜爱的摸了摸孩子的头，温声道：“走走吧，外面很漂亮的，你母亲当年也是十分喜欢，一直期望着好好看看，你替她也是替我，和闻天一起看看吧。”
姨母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会很好。”
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轻声道：“嗯。”
或许姨母已经猜到了什么，又或许没有，但如今无人点破，只道是一场远行，和闻天一起远行。
此行天涯海角，莫道归期，已无归期。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玄幻（三十五）追寻
宴南絮独自回到岸上，告别完所有人后，翩然远行。
宴南絮先是找了一个阳光很好的平原。
碧色千里，万顷芬芳，这是一片充满生机的平原，有绚烂的阳光，有清新的空气，可惜，就是没有花……
宴南絮将当初闻天摘下的灵香草种子种下，他对种植什么的不太了解，之前也没养过花草之类的东西，只能希望这些种子努力一点。
不过有点糟糕的是宴南絮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视物越来越模糊，到最后他甚至不能判断那些小小的种子是否有发芽。
“它们有发芽的吗？”宴南絮轻声向系统问道。
系统看着土地上毫无动静的种子，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发芽了，有几个发芽了。”
“真的？”
系统不假思索，“真的。”
宴南絮笑了笑，“他随手摘的，我也随手种的，真的能发芽吗？”
系统愣了愣，道：“无心插柳柳成荫嘛，就是发芽了……”
无心插柳？那现在真的是无心吗？就怕是有心种花花不发。
宴南絮没有再追问，又守了这些种子几天，然后在某一天清晨毫无预兆的忽然离开。
他没有再问系统那些种子的情况，走的毫不犹豫。
眼睛已经完全看不清什么东西了，不过好在系统可以每时每刻的和他说明周围的情况，不至于真的当一个盲人。
宴南絮离开海边，一路向内地走去，走过连绵不绝的山脉，远眺过苍苍茫茫的雪山，亦到过一望无际的草原。
山川造物，鬼斧神工，四时风景皆不相同。
系统会极力的为他描述那些美轮美奂的风景，穷尽所知的一切美好的词汇。
宴南絮感受着不同地域吹来的清风，顺着指尖萦绕至心间，这是来自万里山河的馈赠，只是可惜无法亲眼目睹。
后来宴南絮的身体不怎么能禁得住太过恶劣的环境，他便不再往无人之境去，转而朝有人居住的平原地区去，那里气候温和一些，不会那么难受。
有时候碰到一些地区有特别的风俗人情，宴南絮亦会停下了多看看，只是从来不会停太久，当地人刚有些眼熟时他便继续远行了，像风一样。
不过时间久了，终究会有些例外。
宴南絮在路过一个城镇时，路上恰好遇见几个孩子在欺负一个小乞丐。
虽然看不见具体情况，但嘲笑和击打身体的声音很明显，没想太多，宴南絮放出水丝小施惩戒，叫那些孩子害怕的跑开了。
他看不清小乞丐的样貌，系统说是个男孩，七八岁的样子，瘦的厉害，不过眼睛很亮。
宴南絮能感觉到那孩子正盯着自己，于是犹豫了一下，放下一些钱财准备离开，但孩子似乎并没有在意那些东西，而是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孩子抓的很轻，小心翼翼的，只要宴南絮稍稍用力就可以抽出衣角。
这是一个请求，一个很有礼貌的请求。
宴南絮回头看向孩子，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但似乎真的看见了孩子的眼睛，一双乖巧又明亮的眼睛。
宴南絮带上了这个孩子。
孩子一开始不说话，不过很乖，抓着宴南絮的衣角从不乱跑。
后来相处了一段时日，这孩子开始说话了，甚至给人感觉挺活泼的，在宴南絮身边能天马行空的聊好久，只是依旧会抓着宴南絮的衣角，几乎不松开。
系统看宴南絮对这孩子似乎挺上心的，提议要不要给这孩子起个名字，称呼起来也方便。
然而宴南絮并没有接受这个提议，只是道：“取名冠字，将由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来完成的。”
孩子亦曾好奇的问过：“你走了这么久，是想到什么地方去？”
宴南絮笑了笑，轻声回复道：“去远方。”
“远方是哪里？那里是很远吗，什么时候能到？”
“谁知道呢，可能明天就到，可能要后天或者明年，又或者永远都到不了。”
孩子大概并没有听懂，但没有继续追问。
差不多两个月后，他们遇到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受到一些小精怪的骚扰，已经为此困扰多时。
宴南絮帮忙赶跑了精怪，那夫妻俩十分感谢，特地邀请人住一段时间。
这夫妻俩有些难处，无法生儿育女，看见宴南絮身边有个如此乖巧可爱的孩子，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之感，一番相处下来更是怜爱有加。
而孩子终究是孩子，面对两个类似父母般的疼爱与照顾的人，难免不为之动容。
看时机差不多了，宴南絮向夫妻二人辞行，并拜托他们****。
那两人自是欣然接受，承诺一定将其养大成人。
孩子面对这场分别表现的倒也算平静，离别前他看着宴南絮，再次问道：“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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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回答不变，“去远方。”
“远方是死亡吗？”孩子忽然道：“你一到晚上就会咳得睡不着，经常整夜不睡觉。”
这话叫宴南絮愣了一下，他有些惊叹于这孩子的早熟，但依旧笑着解释道：“不是，远方不是死亡，从来不是。”
告别了孩子与那对夫妻，宴南絮继续他的远行，只是没人再知道他的踪迹了。
他可能停在了什么地方，也许是一座江南小镇，一个边陲村落，又或者是一叶扁舟，一处荒野……
也有可能他并没有停下，依旧在继续远行，寻找远方……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些认识宴南絮的人，当回忆起他的时候，最后的印象永远是一个翩然远去的身影，没有疾病，没有衰老，亦没有死亡。
姨母每年都会收到一封远方寄来的信，一直以来从未断过，每次的信纸不同，笔迹亦有变化，内容更是多姿多彩，截然不同。
人鱼普遍长寿，但生命亦有尽头。
在最后的一年，姨母也能感受到自己时日无多，她在这一年喊住了送信来的人，温声道：“请你把他留下的信都给我吧，以后不用麻烦你过来了，这么多年，谢谢了。”
远方是死亡吗？当然不是，它是美好的归途，是故人的归处，是一切追求与期盼的终点……
说到底，远方即是慰籍。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湖（一）山脚
空山新雨如丝，林间草木青青。
落雨的天里空气有些潮湿，略显沉闷，山脚客栈里的客人不少，酒盏交错与细语之声不停。
这里面的客人大都是江湖侠客的打扮，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吃饭边讨论着什么。
门外又有人冒雨踏入客栈，带来一阵水汽。
那人戴着斗笠遮雨，一袭青衫，负剑而行，白纱帷帽掩住了面容随微风轻动，显得身影翩然，气质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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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人留心注意了一番，大概好奇会不会是哪位名士。
可见那人摘下斗笠后，容貌清绝却也略显稚嫩，看着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非是什么名士大家。
众人的好奇心收起，继续各聊各的了。
宴南絮独自走到靠窗的角落坐下，准备等雨停了再走。
“那个灵德山庄原剧情里有提到过吗？”宴南絮向系统问道。
“提过，但一笔带过，根本没剧情。”
又是个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情况，属实叫人有点头疼，那个总部实在是会折腾人。
横竖闲来无事，宴南絮随口道：“你再把原剧情给我顺理一遍吧。”
“啊，好的宿主──”
这个世界原剧情不复杂，就是江湖因为一本血云奇卷兴起几十年的腥风血雨。
而开头就是主角叶辰所在的叶家因为拥有血云奇卷，被人血洗，父母都被杀，只留幼年的叶辰带着血云奇卷逃出来。
然后他参透奇卷的功法，完成复仇，成为天下第一。
“这剧情还真的……比较常见啊。”
系统解释道：“毕竟是比较古早的一本小说了。”
这个世界出现的问题不小，最重要的是叶家的血云奇卷在很久前就丢失了，根本没有血洗的情节。
所以宴南絮这次的任务就是让叶辰能修炼血云奇卷，成不成为天下第一不算任务范围，只要让他修炼到功法即可。
这么看下来任务基本就是要找到那个丢失的血云奇卷了。
宴南絮目前的身份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游侠。
顺便系统还提了一下，这个时空在之前有其他的穿越者误入，但后来那人完全失联，人和系统一起失联，总部一直没查到原因，可能剧情的异常与这个有关。
说实话这个任务未知性挺大的，属于特殊任务了。
按道理怎么也不应该发派给刚刚恢复灵魂的宴南絮。
不过之前那个神秘人有要求总部快些让宴南絮回去，总部不好直接反对，又不想这么快放人复活，这才他挑了这么一个难度系数大的。
综上所述，系统真诚发言：“我们总部真不是个东西。”
“算了，你上次已经骂了一整天了。”
转眼又有人踏入，是几个长相有些凶神恶煞的壮汉，提着长刀，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让小二过来要点菜。
“哎，来了！几位客官要些什么？”小二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你们这儿每样东西都来三份！”那人嗓门很大，整个客栈都能听见。
“这个，”小二为难道：“客官，有几样东西小店暂时卖完了啊。”
“你这荒郊僻壤的连点菜都没有？”
“这……”小二赔笑道：“确实这几日小店有点忙，过路的行人比较多，货还没来得及补上。”
壮汉哼了一声，“你们店也算是沾了江湖上的光，要不是灵德山庄邀请豪杰相聚，谁会路过你们这么个地方？”
小二愣了一下，立即附和道：“对对，小店也算三生有幸，这几日接待不少江湖名士。”
“灵德山庄”一词出来，客栈内稍稍安静了一会儿，而后讨论声更大了。
这灵德山庄算是这里所有江湖人士此行的目的地了，包括宴南絮。
据说血云奇卷现身于灵德山庄，山庄主人孙乾安广邀天下豪杰同聚，希望一同观赏。
“你们说那孙乾安为什么这般大方的把消息透露出来啊？”有人质疑道。
这血云奇卷可是传说中的江湖第一功法，孙乾安就没私心吗？
“私心？那他也要敢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灵德山庄在江湖上实力平平，哪里敢私藏，不如就老老实实公布来的好。”
这说法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小二将菜端上，也加入了谈话，“不过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说，最近灵德山庄有点不太平啊。”
“怎么个不太平法？”
小二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说：“我听说啊，灵德山庄最近晚上经常闹鬼呢。”
“闹鬼？”有人不屑道：“这灵德山庄又不是什么荒宅，里面住着人呢，要真有这事山庄的人应该第一个处理此事吧，轮得到你们在这里道听途说？”
“哎，客官，你别说，这真的有人看见了的，据说啊，晚上有人路过那边，看见无头的鬼和只有半截身子的鬼在里边爬呢，那个血哟，满院子都是……”
小二越说越玄乎，仿佛自己亲眼所见，听得人心里直犯嘀咕。
“得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神的，多半是有人装神弄鬼而已！”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下意识寻声看去，只见一少年负手走入客栈，腰间的珠石环玉异常惹眼，少年轻狂，自信且张扬。
看见那环玉不少人都愣了一下，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
众所周知，珠石环玉是叶家的家族信物，少年佩戴这东西，八成就是叶家的嫡系子孙。
叶家作为曾经拥有血云奇卷的家族，如今这么一个叶家人出现在前往灵德山庄的路上，实在惹人注目。
不少眼睛在暗处盯着少年，但不知道他是不在意还是压根没察觉，施施然走入客栈后还不忘和店小二接着强调：“所以说，不要散布谣言了，根本没有鬼的。”
“哎，宿主，这个就是主角叶辰，哇，好巧啊。”系统看清来人立即提示道。
宴南絮看着这客栈各怀心事的旁人和毫无戒心的叶辰，微微皱眉道：“太过招摇了。”
不管叶辰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以他叶家人的身份，在这血云奇卷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实在不应在大庭广众如此高调。
“嗯……这个……”系统有些疑惑道：“原剧情里他的性格应该是比较谨慎的才对啊？”
“倒也不奇怪，”宴南絮猜测道：“原剧情里他父母双亡身负重任，每天如履薄冰自然要谨慎，不过如今叶家尚在，他在叶家庇护中长大，性格有些变化亦是情理之中。”
之前那壮汉看见叶辰，阴阳怪气道：“怎么？叶家也要来分一杯羹？你们当年自己监管不力丢失了东西，现在还有脸来寻吗？”
这话听着刺耳，叶辰倒也毫不客气，直接回道：“凭什么不能寻？你这样的都来寻来了，我怎么就叶家人不行？”
壮汉脸色一变，几个人提刀拍桌而起，“你个小兔崽子找死是不是？！”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店小二见不对劲立即上前好言相劝：“这……几位客官有话好说啊……”
“一边去！”壮汉怒目圆瞪，一下子唬住了小二。
“哎呀，这是怎么了？”客栈老板娘从后屋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小店禁不起各位大侠折腾啊，给我个面子，快快放下吧。”
这老板娘生的漂亮，看起来轻浮妖娆，软声细语的来劝那几个壮汉。
有人打圆场，那几个壮汉也不好真闹起来，瞪了一眼叶辰，状似愤愤不平的将刀放下。
不过叶辰也懒得理他们，独自坐到一边去了。
一段插曲过后，客栈又恢复如初。
系统看了半天的戏，评价道：“哇，江湖人这么容易动手的吗？火气好大。”
“故意找茬的而已，”宴南絮似乎在桌子缝隙里发现什么，边检查边道：“那几个人想和叶辰动手，故意找借口的。”
“哎？为什么啊？”
“可能就是因为叶家和血云奇卷的渊源吧，不想让叶家人去灵德山庄。”
“不过主角好像也不是很怕他们。这么看来店家人还不错嘛，过来帮忙打圆场，嗯？宿主你在找什么？”
宴南絮看了看指尖沾上的东西，忽然笑了笑道：“书上说的还真不错啊，凡江湖必有黑店。”
“黑店？”系统疑惑，“这边价钱还算合理吧，不贵啊？”
“谁说他们要的是钱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江湖（二）黑店
山间的雨越下越大，看来今天是停不下来了。
雨天山路不好走，不少人都选择在客栈过夜。好在这客栈不算小，足够让所有人入住。
自白日的冲突过后，叶辰与那几个壮汉也没有别的交集，倒是有其他人和叶辰套近乎，旁敲侧击的问他关于血云奇卷的事，但叶辰只说不知道，也没人好逼问，只能不了了之。
这客栈周围皆是荒野，一入夜周围便安静的很，只闻雨声。
客栈里不少人都已经回房休息去了，楼下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在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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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趁人不注意进了客栈后院。
后院一片漆黑，只有最里边的一间屋子闪着微弱的光，微微敞开的缝隙里光影交错，似乎有什么人在里面干活。
距离太远，宴南絮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近了些。
雨声不停，仿佛有什么声音混杂在了雨声之中。
“啪、啪、啪……”
就像是……有人拿刀正在费力剁着什么东西？
“客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宴南絮想继续靠近之时一个人影忽然闪过来，店小二手上拿着一个油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拦住去路。
他脸上依旧是白天那样殷勤的笑容，只是在这摇曳的烛火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宴南絮扫了一眼他身后，不动声色道：“没什么，看这后院挺大的，想找个地方来练剑。”
江湖人士以剑法为上，早晚练剑是很常见的事，这理由不奇怪。
“哦，这样啊，不过客官你看天色已晚，而且又在下雨，小店的后院虽然大但是也比较乱，今日不如就算了吧。”
店小二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手上的烛火闪了闪，面色晦暗不明。
宴南絮看了看他，点头应道：“好。”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那间屋子是做什么的？我看里面还有人。”走之前宴南絮状似随意的问道。
“那个啊，”店小二笑了笑道：“那边是后厨，里面油烟味重，小心别沾了客官您的衣服。”
宴南絮又瞥了一眼那地方，向店小二道了一声谢便离开院子回了前屋。
“宿主！那里面肯定有问题吧，这店小二不像好人啊！”
系统自从今天下午听宴南絮说这是黑店后就一直胆战心惊的，看谁都感觉不安好心。
“确实不是好人，但也不弱，我们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刚刚那小二闪出来前宴南絮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足可见那人的轻功了得，非等闲之辈，说来也是，敢在这么多武林人士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的，没点功夫也不会活这么久了。
这里的人不少，如果合力对付客栈的人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可惜他们各怀心事，不能指望齐心协力。
看来正面应对是不太可行了，只能尝试暗中处理，至少是要确保叶辰的安全。
宴南絮回到前屋后回眸见那店小二也跟了过来，犹豫了一下，当着他的面准备上楼去房间休息。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响彻整间客栈，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叫骂声──
“你个兔崽子！敢打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这话还没能说完便戛然而止，那人突然被人从楼梯口一脚踢下二楼，壮硕的身影直接落了下来！
宴南絮刚好站在楼梯附近，立即侧身躲避。
只是那壮汉飞下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刀乱舞，宴南絮躲慢了一点，背着的斗笠被刀锋砍到，边上的白纱帷帽断了一截。
壮汉狠狠摔在了地上，痛的躺在地上起不来，随后又是两声惊呼，他的两个同伴也被踢飞了下来，三人一齐躺在地上**着。
与此同时始作俑者也现身，慢慢从楼下走了下来。
“你们先来招惹我的啊，”叶辰看着满地打滚的几人，开始尝试讲道理，“还捅破窗户放迷药，这招太老套了好不好？我不打你们打谁啊？”
听到动静来观望的人不少，此时看着叶辰众人面色各异，这几个壮汉并非是无能之辈，叶辰这么一个少年竟毫不费力的完胜他们，实力不容小觑。
叶辰走下楼发现地上的那截白纱，转眼看见宴南絮身后破损的斗笠，立即明白，歉声道：“抱歉啊，把你的斗笠弄坏了，我赔你一个新的吧。”
“无事，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该赔肯定赔的，”叶辰认真道：“你放心，不过这附近大概没有卖斗笠的，要不明天进城的时候我再卖给你，你稍微等一下就行。”
迎着叶辰真诚恳切的目光，宴南絮思索了一下，而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叶辰信誓旦旦的拍了拍宴南絮的肩，保证道：“小兄弟你不用担心，我肯定找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倒也不用一模一样……”
“哦，对，”叶辰秒懂，“应该找个更漂亮的出来！”
“也不是个意思……”宴南絮只是单纯感觉这样可以接近一下主角。
“呀！”谈话忽然被打断，有人在楼上哭哭啼啼的的喊道：“这……这怎么回事啊！我的宝贝啊！”
老板娘抱着一捧陶瓷碎片从楼上走出来，哭诉道：“谁干的啊，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宝贝！”
叶辰愣了一下，立即迎上前道歉并且承诺赔偿。
老板娘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些可都是前朝古董，我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拿到手的。”
前朝古董随便放在走廊上？真有人会信吗？
但叶辰好像真信了，他看见老板娘都哭了，有点慌乱，赶紧走近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赔，肯定赔。”
老板娘看了看叶辰，忽然凑上去，手臂如藤蔓一般攀上叶辰，凑到他耳边软声道：“那公子一定要说话算话啊，待我回去统计完数目，晚点要去公子房里核对的。”
“核对就不用了……”叶辰对于女子的亲近十分不习惯，费力推开她，连退数步，直言不讳，“我怕痒，你吹的我耳朵不舒服，而且你身上味道好重，我不习惯，别凑这么近。”
人家那气息如兰，软香温玉的，被他说得仿佛是没洗澡，属实是好没情趣。
老板娘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执意道：“这……核对还是需要的。”
“不用，”叶辰手一挥，阔气道：“你统计一下明天直接报数，多少我都赔。”
说完叶辰又回头冲宴南絮道：“还有小兄弟你的斗笠，你要不今晚想想样式，随便什么样子的，大不了我让人照着做出来。”
“至于你们几个我医药费可就不赔喽。”
自认为处理完后续事宜，叶辰心满意足的先行回了房。
老板娘见这正主都走了，也不哭了，笑着招呼客人休息去。
“宿主，主角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系统看叶辰这一系列操作实在迷惑，感觉他满脸写着“人傻，钱多，好骗”，是错觉吗？
“不清楚，看不出来。”
夜深，雨声慢慢停了下来，只剩树叶上的积水时不时滴落，更显黑夜沉静。
漆黑的房间中，窗户忽然轻轻动了动，有人灵巧的从外翻入屋内，脚步几乎不点地，发不出一点动静。
那人影进来后毫不停留，举起手中的连弩，对准床上躺着的人连发数箭！
这连弩大概经过改造，声音极轻，弦震之音沉闷，在这寂静的黑夜都惊不起任何波动，实在是个暗中杀人的好利器！
“嗖嗖”几声，飞箭命中目标，但这命中的声音有些异常，那人不由得顿了一下。
就在他恍神之际，房间中一道剑光闪过，一举劈开连弩，直逼那人脖颈！
那人惊了一瞬，立即躲避，但那把剑身轻薄，剑法极快，他躲开一击后剑光猛然回头，瞬息之间直击要害！
脖子上浅浅的出现一道红痕，那人“呜呜”两声，紧接着红痕涌出大量鲜血，当场暴毙！
乌云散尽，窗外月光照射进来，宴南絮站在尸体边，手上剑身闪着冷光，如同清冷月色。
“哎，宿主，这个人好像不是店小二啊？”系统看清那人的脸，好奇问道。
“不奇怪，谁说这店里只有小二和老板娘了，而且那小二功夫估计比这人还更好点。”
“对哦，”系统日有所思道：“果然是个黑店，晚上准备给‘菜’补货呢，宿主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这边的人？”
宴南絮否决了想法，“这大半夜，说了未必会信，信了也未必会跑，麻烦。”
“那怎么办？不管吗？”
宴南絮看了看已经停雨的天，又看了看下边杂物堆积的院子，缓声道：“烧了吧。”
来了火灾，总该知道跑了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江湖（三）大火
夜色清冷，雨水停歇，云破月来，虫鸣渐起。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叶辰立即转醒，从床上起身。
这个点儿来人可不太正常。
叶辰犹豫了一下，听见敲门声越来越急，还是将门打开了。
刚一开门一道人影就突然往叶辰怀里倒去，有人娇弱的唤着：“叶公子救命啊……”
叶辰吃了一惊，下意识闪身躲开，眼看着那柔若无骨的人影直接扑倒在地上。
老板娘扑了个空，回眸梨花带雨的委屈道：“叶公子……”
“是你啊？”叶辰皱眉道：“很晚了，老板娘你来做什么？得亏我反应快，不然刚刚就可能把你踢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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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借着夜色很快掩盖下来，哭哭啼啼举起受伤手道：“叶公子，我房里有歹人，救命啊……”
“歹人？”叶辰注意一看，果然看见老板娘的手上满是鲜血，不知是伤到了什么地方，他不由自主严肃了一些，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我睡觉的时候忽然有人带着刀从窗户里翻进来，我睡得浅，随即就醒过来赶紧跑出来，中途还被砍伤了，求叶公子救命啊！”
叶辰听完，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
说实话，这理由简直漏洞百出，但老板娘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了。
此刻她边哭边注意叶辰的神色，藏在身后的右手一直紧紧握着，一旦叶辰有一点怀疑就准备立即撕破脸动手！
最后，叶辰恍然大悟，似乎想明白了。
老板娘眸光一暗：果然这个理由太假了，哪个傻子会信啊，直接动手吧！
“原来如此！不要怕，你带我过去看看吧，我去帮你收拾。”
老板娘的手猛然一顿，看着叶辰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辰见她没动静还提醒道：“不要发呆，把歹人放跑了就不好了。”
老板娘此刻心情有点微妙：还真有傻子信啊？
“好好，叶公子说的是，快，我们快些过去吧。”
说着老板娘立刻为其带路，两人一起往房间走去。
“哦，对了，”路上叶辰忽然问道：“老板娘你怎么只来找我啊？找个离得近的不好吗？”
老板娘愣了一下，有些暧昧道：“因为我知道叶公子是好人啊，其他人哪里知道他们有没有藏着什么心思呢？”
叶辰点点头，似乎毫无压力的接受了这个理由。
老板娘的屋子僻静，在客栈的最里边，两人同行到了门口，房门和窗户都开着，一眼望过去屋子里空荡荡的，没看见什么人。
“呀，那歹人是不是躲起来了？叶公子你可不可以去查探一下？我害怕……”
老板娘恳求道，急切的希望叶辰进去看看。
叶辰在门外看了看屋内，忽然道：“歹人也没躲起来啊。”
老板娘听了这话有点不明所以，刚想问问，一旁的叶辰猛然发难，一掌劈向自己！
事发突然，老板娘闪躲不及，只能下意识抬手挡下攻击！
感受着手臂的阵痛，老板娘脸色变得极差──这小子用的是十成力，他根本没相信自己！
两人瞬息之间交锋又很快拉开距离，叶辰接着道：“你看，这‘歹人’不就在这儿嘛，没藏起来啊。”
老板娘冷哼了一声，“也没指望你能信，老娘早看你不顺眼了，这会儿也不用装了！”
听着这话叶辰不解的揉了揉额头，无奈道：“不是啊，我招惹你们了吗？大半夜的专挑我来对付？”
“来这儿的都要拿命买路，只不过你是叶家人我才乐意费点心思亲自招待的，既然你不肯死的安分点儿，我就亲自动手吧！”
说完老板娘飞身而来，女子柔韧的身形让她的身法十分飘忽诡异，难以捉摸，防不胜防。
叶辰即刻拔剑，剑光快速闪烁，攻击范围极大，愣是叫那老板娘无法近身。
又一阵剑光而过，老板娘脸上多了一道血痕，被逼连退数步，节奏被打乱。
“你轻功和身法很好嘛，但是没什么用，你快不过我的剑。”叶辰看着气喘吁吁的女人，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击。
老板娘慢慢站直了些，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是我低估了你，不过……你可别忘了，这里是我的主场！”
她忽然改变策略，不再执着依靠身法偷袭，而是快速朝后退去，十指抖动，似乎牵扯着什么东西。
叶辰本能的感觉危险，立即尝试横剑于胸前，但手臂刚刚抬起一寸就被卡住，动弹不得。
叶辰下意识看去，借着剑光他得以看清阻挡自己的东西──是无数根透明的细丝，不知何时遍布这里每一寸空间，佩剑被细丝死死缠绕住，自己几乎无法挪动分毫！
而就在这时，从黑暗中再次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向着叶辰直接俯冲下来，手上的弯刀寒气逼人。
叶辰的佩剑抽不出来，当机立断一脚踢开那弯刀，打散了攻势！
倒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人！
人影翻了个身后站到老板娘身边，这人影便是店小二。
叶辰微微皱眉，用力旋转手上的佩剑，剑锋强行斩断缠绕的丝线，终于抽了出来。
然而叶辰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黑暗中隐藏的丝线到处都是，他的长剑实在难以施展，反而那店小二的弯刀适合在这丝线间隙中游走，这两人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须臾之间，店小二和老板娘一同出手，弯刀飞旋而来，叶辰后退避开刀锋，但余光瞥见身后又出现老板娘的身影，来不及考虑只能提剑应对。
佩剑挥斩，老板娘立刻躲远，指尖操控着丝线汇聚，长剑再次被层层的丝线缠绕包裹住，而且这次不止是佩剑，丝线还缠绕住了叶辰的四肢和身体，叫他完全动弹不得！
这回可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了！
老板娘狂喜，冷笑道：“你小子今天就在这里见阎王去吧！”
店小二得令提刀劈去，叶辰就是想躲都困难！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地板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小二一下子没站稳，弯刀偏转方向，紧贴着叶辰身侧划过。
“怎么回事？！”
老板娘感受着那震动警惕起来，随后浓烟慢慢从地板下升起，温度逐渐升高，几人这才发现，一楼已经燃起了大火！
老板娘这房间位置在走廊的最里边，刚刚他们又在专心打斗没有注意，这才让大火蔓延这么久都未曾发现。
“搞什么东西？一楼的人呢！都死了吗？！”老板娘气得大骂道。
而随着浓烟滚滚，客房里的人也全部惊醒，整个二楼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冲出来大喊：“起火了！”
寂静的夜晚彻底被打破！
这边周围并没有客房，但还是有人能远远看见叶辰和老板娘对峙，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们明显也不想多管闲事，瞥了一眼就赶紧跑了。
“该死！”老板娘暗骂一声，准备去拦截跑了的人，顺便吩咐道：“赶紧杀了他，其他跑了的人能弄死多少是多少！”
店小二领命，但还没能有动作，刚刚跑走的老板娘忽然被什么人一脚踢过来，直接撞到那些丝线上！
一柄灵巧的长剑划破黑暗猛然袭来，剑法极快，店小二的弯刀来不及反应过来，手臂被刺伤，接连后退。
叶辰这边的丝线因为老板娘的打乱，松了不少，他抓住机会发力一举冲破束缚。
叶辰看着老板娘准备上前再战，但一个青衣人影忽然拉住了他，道了一声“小心”。
他这才发现前方不知何时又布上了无数的丝线，只要一过去必定又被缠住！
那青衣人影接着道：“此处不宜久留，走！”
叶辰愣了一下，选择听从那人的指挥，跟随着一同从窗户跳下二楼，快速离开。
老板娘还要再追，然而此时地板再次抖动，这回客栈竟直接塌了！
一时间火势凶猛，天翻地覆，人群四处逃窜，哪里还能找到叶辰的身影！
大火烧了半夜，待到完全熄灭，天已破晓，老板娘和店小二皆是灰头土脸的。
“我们一楼的人都死了，应该是那个青衣人干的，本来我看他似乎对我们有所怀疑，想找人先行处理掉的，没想到……”
老板娘脸色极差，看了看这已成废墟的客栈，一咬牙道：“我们跑，赶紧跑！”
店小二愣了一下，犹豫道：“我们，不回去汇报吗？”
“汇报？”老板娘瞪大眼睛，眼里又是气又是怕，厉声道：“你觉得你我回去还能有命吗？赶紧逃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江湖（四）结义
宴南絮领着叶辰飞快跑进山林。
身后的火光逐渐远离，周围的杂声也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草木的沙沙声。
叶辰也真是信任他，一路跟着跑，让走哪边就走哪边，什么话也不问。
直到后来宴南絮感觉已经跑的足够远了，慢慢停了下来，叶辰这才跟着也减缓了速度。
眼看着气氛没那么紧张了，叶辰走快了几步，与眼前的人并肩侧目看过去，终于看清了青衣人的面容。
笔趣阁
“哦，原来是小兄弟你啊！”叶辰惊喜道：“想不到你剑法这么好，多谢救命之恩！”
“无事，路见不平而已。”
“这可不是小事，”叶辰严肃强调，边走边道：“要好好谢谢你的，滴水之恩还应该涌泉相报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尽管提。”
宴南絮不想纠缠于这个，随口道：“你把斗笠赔给我就行。”
“啊，对，这个肯定要赔的，只是没别的了吗？”
宴南絮直言：“不用。”
看这人无欲无求的样子，叶辰有点犯难了，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恩情绝不能简简单单略过的，但人家似乎又不想接受什么东西，该怎么办呢？
叶辰抬眼又打量了一下宴南絮——青衣负剑，潇洒翩然，十足的江湖游侠之风。
大恩不言谢，看起来眼前这人也是江湖人士，江湖人士更喜欢什么样子的回报方式呢？
叶辰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豁然开朗，忽然冲着宴南絮道：“我懂了，这样，我们结义吧！”
正在寻找方向的宴南絮听了这话一愣，下意识看向叶辰，茫然道：“……什么？”
叶辰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结义啊，从此我们结为异姓兄弟，是一家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宴南絮微微皱眉不是很赞同的模样，刚想开口，却被叶辰抢先打断，“这个你不能拒绝啊。”
“为什么不能拒绝？”
叶辰理所当然道：“就是不能啊，哪有人拒绝别人结义的？”
宴南絮反驳，“……可也没见有人随便拉着别人结义吧？”
“这哪里随便了？”叶辰说着走近了些，认真分析道：“你看啊，江湖这么大，你和我能在一间客栈相遇，然后共同经历险境后逃出来，这就是天大的缘分啊！”
恰好这时，他们走过最后一片草木丛，拨开草木后是一片开阔的桃林。
天已破晓，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耀于桃林之上，一时间花色如雾，恍若看见一片绚烂的云霞。
“哇，”叶辰看着桃林快步上前，然后忽然转过身笑着道：“看，老天爷也很同意我们结义呢。”
这奇怪的理论实在叫人捉摸不透，不过眼前晨光下的少年志气满满，恣意张扬，倒也叫人不忍心直接扫了他的兴。
见人没有立刻否决，叶辰默认他赞同了，兴冲冲道：“你同意喽。”
横竖任务目标也是和叶辰息息相关，亲近点未必不是好事，宴南絮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草率又不草率的结义。
叶辰笑得更欢了，立即道：“那么，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叶辰。”
“宴南絮。”
“南絮？好名字！我喜欢江南，也喜欢柳絮，柳絮飞起来就说明春天到了。”
随后叶辰又自言自语道：“感觉我们的结义也应该想一个名字，什么好呢？”
少年人总是喜欢兴致来了就立马行动，宴南絮随他胡思乱想，独自开始尝试辨认山上离开的路线。
叶辰回头看了看灿若云霞的桃林，一拍手道：“嗯，就叫‘桃园结义’吧！”
宴南絮听见这名字顿了一下。
“南絮感觉怎么样？”叶辰还贴心的过来询问。
迎着叶辰真切的目光，宴南絮笑了一下，毫不犹豫道：“换掉。”
“哎？不好吗？行，那我们换一个……”
叶辰边说边走，两人一同乘着阳光离开桃林，结伴远去。
待到中午之时二人终于到了城镇。
叶辰一路上想了无数的名字都不满意，这会儿到了城镇立即拉着宴南絮要去挑斗笠，起名字的事暂且搁浅，不了了之。
“这个帷帽是浅绿的，嗯……看着有点太单调，试试这个黑色的……好像和衣服不太搭，再试试这个……”
宴南絮在被迫试了几十个斗笠后，终于忍不了了，警告道：“把你手上那个粉色的放下，别挑了，白纱挺好。”
“可是我感觉……”
叶辰还想挣扎，但对上宴南絮的眼神，还是缓缓将斗笠放下。
最终依旧选了个白纱帷帽的斗笠，和之前的差不多。
两人在城镇吃完午饭准备继续赶路。
这城镇亦是一条去灵德山庄的必经之路，镇上路过不少江湖人士，他们中有人看见叶辰腰上的环玉珠石，皆不由自主的投来目光，有些是单纯的好奇，有些就难说了。
宴南絮看在眼里，出了城镇后便提醒叶辰最好把环玉珠石收起来。
“这个东西怎么了吗？我从小带着的。”叶辰一边听话把东西收起来一边问道。
“太惹眼了。”
“也是，”叶辰点点头，“贵重东西还是收一收的好，不然遭打劫几率估计都会高一点。”
收好东西后叶辰又玩笑道：“但应该也没人会在附近打劫吧，近日来往的武林豪杰众多，没点本事不敢挑这几天打劫的……”
话还没落音，从路旁的草丛中真窜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形有些佝偻，脸上用一块破布随意蒙了起来，拿着一把镰刀指着两人，深吸几口气，最后鼓足勇气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叶辰：“……还真有？”
一盏茶后。
“劫匪”已经被绑的严严实实坐在地上，叶辰正在对其进行思想教育：“不是我说啊，大伯，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这种事就不要干了，你看，是不是吃力不讨好？”
一旁的宴南絮正在检查那镰刀，发觉真的是个连割麦子都嫌钝的刀具，不得不承认这劫匪实在是……很业余。
“还就是那个开场白，实在太老套了，下次换个新鲜点的……”然后叶辰就接收到了宴南絮警告的眼神，立即改口：“没有下次了，不能干了，遇上脾气不好的过路人您这身板吃不消的。”
“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家里的孩子病了，天天要买药，实在没办法了……”那老人微微发抖，头低的厉害。
宴南絮看着老人淡声道：“那你可曾想过，或许你抢劫的那人家中亦有孩子，他手上的也是救命的钱，努力挣来的救命钱被抢走，你让他有什么办法？”
“没有！”老人立即道：“我没抢到的，我就今天刚来，第一次就遇见你们了。”
叶辰关注点清奇，下意识道：“这个点儿才来吗？太晚了吧？”
“也不是，早早就到了，只是……”老人支支吾吾道：“只是一开始没敢出来。”
“没敢出来？为什么到我们就出来了？哦，因为我们看着很弱？”
“不是不是，”老人尝试辩解，“你们看着不缺钱又年纪比较小……”
叶辰立马懂了，“还是看着比较弱的缘故。”
“行了，”宴南絮不想在此处多逗留了，拍了拍叶辰，用剑挑断老人身上的绳子，“您回去吧，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莫要再干这事了。”
老人连连点头，承诺道：“不会了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叶辰给了老人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眼神，而后想了想，送了点钱财道：“当作损坏衣服的赔偿了，有缘再见。”
随后叶辰走到宴南絮身边，絮絮叨叨道：“快走喽，别最后赶不上灵德山庄的宴会。”
老人本是有些呆愣的看着手上的财物，听见这句话忽然抬头冲着将离开的两人大声道：“你们说的是灵德山庄？！”
这声音洪亮的，比刚刚打劫的开场白有气势多了。
叶辰回头，点点头不明所以道：“对啊，灵德山庄，怎么了？”
“别去！”老人忽然跑上前拉住两人，急切道：“你们千万别去！那地方闹鬼！”
这是第二次听见这说法了，宴南絮微微皱眉，追问道：“请问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不是！”老人瞪大眼睛，惊恐道：“我不是听说！我儿子、我儿子就是在灵德山庄被吓的神志不清、卧床不起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江湖（五）小大夫
如果只是道听途说，宴南絮可能不会太奇怪，毕竟三人成虎，谣言不可尽信。
然而现在是真实发生在老人身上的事，不得不叫人留意。
“您确定令郎是在灵德山庄遇到问题的？”
“就是那儿！”老人笃定道：“他十天前连夜跑回来的，一直重复的说那儿有鬼，之后就一病不起，仿佛失了魂一样，村里人都说是被那里的鬼给吸了精气。”
“这世上没鬼啊，他会不会是看错了？”叶辰依旧坚定的不信鬼神之说。
但老人立即否认，“我儿子我知道，他不是个胆子小的，以前在坟头蹲到半夜都没什么怕的，绝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吓成这样，一定是看见真的鬼了！”
宴南絮思索了一下，而后请求道：“可否带我们去您家中看看，我会一点医术，或许可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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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听到这儿犹豫了一下，不过想想自家儿子已经病了这么多天，来看的人本就不少，多叫个人看看横竖没什么影响，便点点头应下，领着二人往家走去。
“宿主，你还会医术？”系统好奇心上来，问道。
“不会啊。”
“啊？那我们去看什么？”系统更迷惑了。
宴南絮解释道：“看到底是中邪还是生病啊。”
看看那人到底是被鬼吓的，还是被人害的。
老人其实就是普通的农户，家离这边不远，很快就能到。
路上老人和他们讲述大概的前因后果──
他儿子今年二十有三，之前是当地有名的厨子，手艺很好，经常会有外地的豪绅邀请他去做饭。
大概半个月前他儿子接到了灵德山庄的邀请，让他去帮一个月的忙，报酬很丰厚，没理由不接。
可十天前的雨夜，有人忽然敲响了门，老人一开门就看见儿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眼神惊恐万分，不停重复着“有鬼、怪物……”
“这么听起来确实挺可怕的哈。”叶辰听完点评道。
“这不止是可怕了，”老人恳切道：“那里肯定有问题，你们千万别去！”
叶辰笑了笑道：“这去是绝对要去的，大伯你不用担心我们。”
老人看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从屋子里急匆匆的走出来一个女人，看见老人后立即迎了上去。
“你终于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然后女人余光瞥见后面跟着的两个少年，愣了一下，询问道：“这两位是？”
女人大概是老人的妻子，见她询问，宴南絮礼貌行了一礼，抢先回复道：“我们是江湖行医，听说令公子病重，特来看看，希望能帮上忙。”
“原来如此，”女人冲着他们点头致谢道：“谢谢二位了，不过已经有人来帮忙治好他了，不用再劳烦二位。”
“有人治好了？”听到这话老人不可思议道：“真的？！”
“对，”妻子笑道：“我正想去和你说呢，村子里来了一个小大夫，我拜托他来看了看，他是真的厉害啊，几下子就让孩子清醒了不少，现在都能吃饭了，你快去看看吧。”
老人一听，立即跑进屋子里，宴南絮和叶辰向女人请示了一下，得到许可后一同进入了屋子。
坐在床上的儿子看见父亲过来，愣了愣，他现在还有点虚弱，轻声唤道：“爹……”
见昏迷魔怔多日的儿子终于清醒了，老人喜极而泣，走过去立即抱住儿子，“老天保佑啊，真的是老天保佑啊……”
“之后不会有太大的事了，我马上写一份药单，你们让他吃半个月基本就没事了，不用担心，药材我会挑选一下的，不会很贵。”
一道声音传来，有人拉开帘布从后屋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汤药。
“啊，我来我来，谢谢大夫您了。”女人立刻走过去接过碗，招呼着人休息。
“嗯，没事，也不累。”那大夫摆了摆手，洒脱道。
宴南絮注意看了看那位小大夫，不禁微微皱眉，那人面容……有点奇怪──
白白净净一张脸可以说是十分俊俏，五官柔和，偏偏唇上有两撇异常显眼的小胡子，莫名感觉突兀。
还有就是那大夫的衣着打扮倒是男子的样式，但他的身形相较于男子的话过于纤细，有点违和。
“哎，哎？？那个，宿主……”系统看清那大夫的面貌，翻了几遍资料后，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人，好像是女主啊？”
“嗯。”宴南絮很淡定的表示了解了。
“宿主你不奇怪吗？”
“女扮男装嘛，很容易看出来。”
而且不得不说这女主的男装实在敷衍，也就只能糊弄一下这些没什么心思的农户了。
系统仔细观察了一下女主，赞同道：“确实哦。”
“这个女主有什么特别信息吗？”
“她本人没什么吧，”系统翻了翻资料，“女主名叫‘楚如雪’，是药王的弟子，原剧情的故事线是在几年后，那时候女主已经是江湖有名的女神医了，如今的话大概是她刚刚出来历练。”
时间、事件都有异，原剧情没什么参考价值了，不提也罢。
“大夫，请问一下这位病人到底患的是什么病啊？”叶辰还惦记着闹鬼的事，上前一步询问道。
楚如雪看见这两个侠士打扮的人，皱了皱眉，大概不想身份暴露，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故意压低声音让音色更沉稳一点。
“这位病人就是惊吓过度再加上冒雨行路，导致血气乱窜，筋脉移位，因此才高烧不退昏迷数日的。”
“被吓到？被什么吓到？”
叶辰下意识想过去问当事人，然而楚如雪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病人刚醒，需要休息，而且那段记忆一定是让他不安的，作为大夫，为了病人健康考虑我不建议他回忆那件事，所以拜托你们也不要引导他回忆。”
叶辰也是明事理的，随即点点头，又问道：“所以呢，难道真的是被鬼吓得？”
“这我不知道，我只是大夫，不过他的症状仅仅只是受到惊吓，如果真的是鬼，那看来这鬼除了吓人也没别的什么了。”
听这语气，楚如雪也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
叶辰一听，立马感觉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好感度蹭蹭就上去了，“所见略同，认识一下吧，敢问大夫姓名？”
楚如雪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道：“楚如雪。”
“嗯，楚兄好，我叫叶辰，”然后叶辰又拉着宴南絮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结义兄弟，宴南絮。”
这称呼有些奇怪但似乎也没毛病，宴南絮冲着楚如雪点头致意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系统看这情形，不由自主道：“宿主，你说主角怎么这么喜欢和人称兄道弟的？在家是独生子女所以憋坏了？而且他到底看没看出这人是女的？”
看叶辰目前的反应，他似乎是真没看出来……
面对如此热情的叶辰，楚如雪有点不太习惯的样子，转而问道：“二位路过此处，是想去哪里？”
叶辰心直口快道：“灵德山庄啊，楚兄呢？”
楚如雪挑了挑眉，“如今路过这儿的江湖人士，恐怕九成都是去灵德山庄的了，我亦然。”
“那感情好！”叶辰是个自来熟，直接道：“我们一起？”
说实话和刚认识的陌生人一起走多少有点不安全，但“叶辰”这个名字……
楚如雪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交代给老两口后续事宜，几人和这家人告别，结伴去往灵德山庄。
路上多了一个人，叶辰聊天聊的更欢了，虽然基本是他进行单口相声，但他依旧乐此不疲，越聊越欢，甚至差点没注意撞树上去，还好宴南絮及时拉住了他。
“无意冒犯，但我想问问，”楚如雪走在后面压低声音和宴南絮道：“你这兄弟，是不是不太聪明？”
宴南絮淡声道：“实不相瞒，我昨天刚认识他。”
“对了楚兄，”走在前面的叶辰忽然转过身来，双手搭上楚如雪的肩，认真道：“有一件事我从刚刚起就很疑惑了。”
“啊……啊？”
感受到叶辰专注的视线，刚刚还在说人家坏话的楚如雪显得有些局促，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叶辰边说着边凑近了些，两人距离拉近，楚如雪的思绪停了一瞬──
说实话叶辰长得不差，甚至该说十分俊逸，少年气质明媚又张扬，此刻这张脸在眼前忽然放大，楚如雪愣了一下，心跳莫名加快，脸变得微微泛红……
眼看着叶辰越来越近，楚如雪恨不得都想闭眼了，然而下一刻，她感觉到唇边一阵触感，紧接着是“撕拉”一声，叶辰这小子直接把她那假胡子给撕了下来！
楚如雪：“？？”
“啊，我就看着肯定是假的，南絮你看。”叶辰说着又跑到了宴南絮身边，留楚如雪一人风中凌乱……
“……很不礼貌，快去道歉。”
听到宴南絮这么说叶辰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对楚如雪道：“抱歉啊楚兄，我一时太好奇了，不过你真的不用戴这个假胡子，你没有胡子超好看的。”
听这口气，这家伙到现在都看不出来楚如雪是女扮男装的。
“真的楚兄，”叶辰还在强调，“没有胡子好看多了。”
眼看着楚如雪的脸色越来越黑，宴南絮向系统询问道：“如果女主把男主毒死了，算任务失败吗？”
“呃……应该是算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江湖（六）灵德山庄
叶辰大概也感觉到楚如雪生气了，一直在十分真诚的表达歉意，奈何这家伙实在是不会说话的样子，似乎结果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楚兄，相信我，做自己最好了，不要关心其他人的看法，什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之类的，别管他们，做真实的自己，不要伪装！”
“是吗？”楚如雪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那真是谢谢你安慰了。”
“宿主，”系统算是看明白了，“都这样了主角都没看出来人家是男扮女装吗？”
笔趣阁
“……心太大吧。”
叶辰看这番话对楚如雪似乎效果不佳，特地又跑来低声询问宴南絮，“南絮，楚兄好像还是不太开心啊，我的说法有什么问题吗？”
宴南絮不是很想管这事，随口道：“你不要提伪装的事了，换个别的和她聊吧。”
叶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索了一番，灵光一闪，跑到楚如雪身边接着和她搭话。
“楚兄你是练什么武器的？”
楚如雪犹豫了一下，看他满眼期待且真诚的看着自己，还是回复道：“我是个大夫，不用武器。”
“原来如此，那这样，”叶辰积极道：“我以后教你练剑吧。”
楚如雪疑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练剑可以强身健体啊，放心，就是一些简单的剑法，不会很难，我之后给你挑一把适合的佩剑来教你，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楚如雪自小便是学习医术，精通医药，却对剑术什么的了解甚少。
她心中也一直抱着悬壶济世的心思，但江湖之人谁没向往过那惊艳卓绝的剑法呢？
这时忽然有个人承诺可以教自己剑法，楚如雪难免有些心动了。
“稍稍学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见人松口了，叶辰准备乘胜追击，接着道：“对，练剑对身体很好的，楚兄应该多尝试一下的。”
“什么意思，我身体不好吗？”经常养生的楚如雪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养生之道受到了质疑。
“也不是，”叶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就是，稍微有点……胖，不过没事，看是看不出来的，楚兄不用担心。”
“胖？”楚如雪皱眉道：“哪儿胖了？而且你都说了看不出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辰顿了一下，解释道：“就是刚刚压着你肩的时候，感觉你胸前比较软，应该是稍微有点长胖了，不过看不怎么看得出来的。”
楚如雪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看着叶辰，眼神逐渐变得诡异……
叶辰看她这反应有点不明所以，以为她是不太能接受自己胖了的事，接着安慰道：“没事的，多锻炼一下，很快就会消下去的。”
楚如雪：“……把你的剑借我一下。”
“嗯？现在就要试试吗？”
楚如雪“和善”的笑了笑，坚持道：“借一下。”
叶辰不疑有他，欢欢喜喜的把佩剑借了过去──
“楚兄？？冷静！！”
宴南絮一直走在后面，随意看着路边的景色，没太注意叶辰那边的情况，猝不及防听见叶辰大叫了一声，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人偷袭，下意识直接拔剑！
然而并没有人偷袭，一转头便看见楚如雪提剑追着叶辰砍，叶辰慌不择路，干脆躲到宴南絮身后去了。
“等等等！楚兄，冷静！”
“你给我砍一下我肯定能冷静下来！”
两人绕着宴南絮跑，转得人眼花，宴南絮赶紧叫停，“楚……楚公子，先把剑放下，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楚如雪被人劝着也稍微气消了一点，眼看着剑已经慢慢要放下了，偏偏叶辰这会儿又来了一句。
“楚兄，真的不胖，那一点点肉很快就可以没有的，不至于不至于……哎？！怎么又来？？”
闹了半天，宴南絮总算是把两人劝住了，楚如雪把佩剑还回去，叶辰看她脸色也不敢说话。
见人走远了些，叶辰对宴南絮小声道：“到底怎么了？和他聊伪装不行，聊锻炼也不行，我到底该聊什么？”
宴南絮揉了揉额头道：“你和她聊今天中午吃什么吧。”
“嗯，行，马上试试，不过楚兄真的很敏感啊，”叶辰有感而发，“某种方面，他和我一个表妹好像啊。”
宴南絮心念一动，下意识问道：“哪方面像？”
“就是……有点不太好描述，举个例子，我表妹有次穿了一件花衣裳来，特地问我好不好看，说实话，那衣服真的看着奇怪，花花绿绿的，偏偏我娘他们都说好看。”
“所以就你说了不好看？”
叶辰立即否认，“没有，我也顺着说好看的。”
宴南絮听了点点头，还行，不算特别笨。
“不过，”叶辰话锋一转，“表妹拉着我的手反复问我是不是真的好看，我感觉她肯定是想听真话，就直接说了，不好看，她不适合这个颜色，显胖。然后表妹就一个月没再理我。”
想到这儿叶辰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表妹和楚兄一样是生气了吧，到底为什么生气？”
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严肃道：“你就在这边吧，别过去和楚公子聊天了。”
“啊？不去聊聊今天吃什么吗？”
“不了，我怕她又拿剑砍你。”
虽然一开始的相遇，大家不熟，不太了解对方，冲突比较多，但后来的几天慢慢熟悉，相处变得顺畅愉快了不少。
然而……叶辰和楚如雪的冲突依旧很多就是了。
有时候宴南絮甚至会怀疑，叶辰是不是知道楚如雪的女子身份，不然是怎么如此精准的踩雷的？
一路平静也不平静的度过了，最终三人及时赶到了灵德山庄。
最近的灵德山庄真可谓是群英汇聚，无数江湖侠士来访，宾朋满座。
再加上山庄主人孙乾安来者不拒，只要前来无论身世名号，一律尽心接待，山脚下人来人往，宾客络绎不绝。
“哇，好漂亮啊。”楚如雪看着从山脚到山庄门口一路繁花装点，每隔一段路皆有侍从指引，井然有序，实在气派。
叶辰点点头道：“确实，灵德山庄今年很厉害啊，之前在江湖几乎排不上名号的，今天忽然突飞猛进挤进了排名的中游，实在难得。”
江湖势力的排名，基本能够榜上有名的都是有百年根基的大家族，灵德山庄这么一个后起之秀能有如此地位已是难得。
“诸位里边请。”迎宾的侍女面带微笑，恭恭敬敬的向客人行礼。
关于血云奇卷的共赏宴会明日开始，侍从先安排宾客入住客房。
山庄的客房估计是特地扩大了，十分充足，三人被安排去了不同的房间，暂时分开。
“灵德山庄在原剧情里被一笔带过是因为什么事？”独自在房间里休息，宴南絮向系统询问。
“没什么，就是提了一下灵德山庄也觊觎主角手上的血云奇卷，但是自不量力，最终主角还没出手就先被其他家族给灭了。”
说到这儿系统顺便提醒道：“不过总而言之，感觉灵德山庄的形象是不怎么正面的，宿主你要稍微小心一点。”
“嗯，知道了。”
宴南絮这边话刚问完，面前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一个脑袋悄悄伸了进来，边探头边小声道：“南絮，南絮……”
宴南絮吓了一跳，看清来人的面貌松了口气，无奈道：“怎么了？你别总神出鬼没的啊。”
“南絮，”叶辰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接着道：“我们今晚去院子里蹲守一下吧。”
“为什么要晚上去院子里？”
“他们不是说闹鬼嘛，我们去看看到底闹的哪门子鬼？”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江湖（七）后院
听到这个提议宴南絮愣了一下，确认道：“今晚在院子里吗？”
“对，”叶辰立即回复，“就今晚，我观察过来，这边厨子、侍从基本都待在后院，那大伯的儿子如果看到什么八成就是在后院看见的。”
叶辰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马上也去喊楚兄，咱们三个一起看看谁在装神弄鬼。”
无风不起浪，闹鬼的谣言四起，并且他们亲眼看见老人儿子的情况，山庄晚上可能真的有什么问题，查探一番也好。
笔趣阁
宴南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好，那晚上见！”叶辰拍了拍手就跑走了，准备接着喊下一个人。
系统思索了一下，询问道：“宿主，你说会不会是灵德山庄的人在装神弄鬼？”
宴南絮顺手拿起花瓶中摆着的兰花，兰花典雅芬芳，生机盎然，明显是精心挑选的品种。
“不像，这次宴会灵德山庄十分重视，怎么可能故意做这种事惹人非议？”
“那不是他们做的喽？”
宴南絮将兰花放了回去，淡声道：“并非故意，却有可能是无意，或许他们做了什么事，然后无意走漏了风声。”
说白了，他们没有故意装神弄鬼，只是做了什么像“鬼”的事罢了。
日暮西沉，宴南絮依言前往后院，晚饭时间已过，众人基本都回房休息去了，也没人有闲情逸致来这边看风景，后院清冷的很。
宴南絮刚踏入后院，花丛中就有一阵声音传来，“南絮，这边。”
循着声音找到叶辰身边，一抬头宴南絮瞬间愣住，皱了皱眉问道：“你……谁打你了？”
刚刚距离有点远没看清，这会儿走近了些一看，叶辰右眼的淤青实在显眼，而且似乎刚被打没多久。
“啊，这个啊，”叶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楚兄打的，我刚刚去喊他，他上来就给了我一拳。”
宴南絮不解道：“为什么？”应该也不至于啊，还打得这么狠。
叶辰抓了抓头发，“可能是因为……我当时推开窗户的时候他好像正在换衣服？不过我基本没看见什么啊，而且都是男人他担心什么？”
看叶辰茫然的模样，宴南絮心中叹了口气，不打算再聊这个，转而问道：“你确定晚上要在这里守着吗？”
暮色深沉，叶辰还专门挑了花丛躲避，这边的花丛枝叶茂盛，确实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只是这个季节……
“就这儿啊，”叶辰不假思索道：“这儿又隐蔽视角又好，绝对没问题！哦，对了，南絮你是怕冷吗？这大热天的怎么穿这么多，还把斗笠也带上了，没太阳也没雨的，为什么要斗笠啊？”
宴南絮看他没有丝毫要换地方的意思，也没再劝，只是回复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叶辰有点迷惑，但没当回事，两人一起在花丛里守着。
而当月上柳梢之时，叶辰算是真真切切明白宴南絮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快死了，被蚊子咬死的……
众所周知，夏日的夜晚蚊虫众多，更别提在后院这种花丛间了。
作为一名暗中观察的人，叶辰自然不能随便乱动，再加上他本身穿的薄，贪凉快边边角角都露出不少皮肤，这对蚊子来说简直太妙了好不好？
叶辰这会儿算是知道宴南絮为什么要穿的这么严实还带着斗笠了，斗笠上的白纱帷帽一放，防卫的十分完美，蚊子哪儿都进不去，全部来找他了。
“你要不，回去换件衣服？”宴南絮提议道。
叶辰犹豫了一下，坚定道：“不了，我和你一起看着，万一中途出什么事，没事，蚊子咬一会儿就不咬了。”
听他这说法宴南絮忍不住笑了笑，解下斗笠戴到叶辰头上，随口道：“你还准备把蚊子都喂饱了吗？戴着吧，不能全挡住但应该会好点。”
叶辰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推辞，但看见宴南絮不打算多言的样子，并且他也真的快被咬出心理阴影了，便说了一声谢谢收下了。
两人一直待到半夜都没看见什么异常，唯一算得上不对劲的大概是厨房传了好几次的夜宵，看侍女去的方向是送到主室，应该是山庄主人孙乾安点的。
第四次看见侍女来拿夜宵的时候叶辰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这孙乾安什么情况？吃这么多不怕撑死？而且这都几更天了，还不睡？他明天不是还要主持宴会吗？”
“哦，我知道了，”叶辰开始胡乱猜测，“大伯的儿子会不会就是嫌他吃的太多太累了，所以连夜逃回家的？
“怎么可能。”
“也是，”叶辰大概也感觉这想法太离谱，重新道：“不如跟着送饭的侍女去看看吧？”
说着就准备动身，宴南絮及时拉住了他，提醒道：“后院看守不多，但前厅的守卫可不少，贸然跟踪肯定会被发现的，在别人家的地盘还是小心点吧。”
叶辰仔细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认同。
看这人总是想一套做一套的，行事多少有点欠考虑，宴南絮也是无奈，随口问道：“话说回来，你是奉家里的命令来这儿的吗？怎么也没人陪着你？”
叶家是如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少主出来，怎么说也不该一个人都不跟着。
“这个啊，不是，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父母不知道。”
这个回答稍微有点意外了，宴南絮下意识追问：“为什么要偷跑？”
叶辰对他似乎也不想隐瞒，直言道：“因为我家对血云奇卷的事有点敏感，江湖上都知道叶家曾经拥有血云奇卷，后来无故丢失，按理说家里宝贝被偷了应该派人彻查，偏偏我父母很奇怪，他们对血云奇卷的事讳莫如深，甚至也不许我追查关于血云奇卷的事，但我又实在好奇，所以就偷跑出来了。”
这么听来，似乎叶辰父母是知道些什么的，看来当年奇卷失窃的事不会简单。
“现在看来偷跑出来是对的，”叶辰对着宴南絮笑道：“江湖上很有意思啊。”
“也很危险，”宴南絮强调道：“就像上次在客栈，下次留心一点。”
“嗯，明白明白，上次是意外，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两人在后院一直待到天将破晓，无事发生，灵德山庄的夜晚平静的过分。
叶辰昏昏沉沉的都快睡着了，宴南絮拍了拍他道：“快天亮了，先回去吧，离宴会还有几个时辰，你还能补点觉。”
“啊……啊？”叶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理解了宴南絮的话，断断续续的回复道：“行，好……睡觉，我回去睡觉……好困，南絮晚安……”
接着叶辰就脚步虚浮的开始往自己的客房走。
宴南絮看他身形不稳想过去扶一下，奈何这家伙脚步虚浮身法却飘忽，速度极快，一眨眼就跑了好远，甚至叫人怀疑是不是用的什么轻功步法？
“那个，斗……”
宴南絮本想提醒叶辰还戴着他的斗笠，可人跑的太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只能作罢。
横竖马上宴会还会见面，看叶辰实在困的很，暂时就不打扰了。
宴南絮也先行回了客房休息，待到午时之前，侍女准时来通知各宾客出席宴会，众人齐聚灵德山庄主殿，等待观赏仪式。
“南絮。”叶辰远远的看见宴南絮便招手跑了过来。
宴南絮看他两手空空的样子，询问道：“斗笠呢？”
“斗笠？哦，斗笠！”叶辰拍了拍脑袋，后悔道：“我忘了带过来。”
宴南絮无奈叹气，“算了，下一次吧。”
这时刚好楚如雪也到了大殿，叶辰立即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然而楚如雪一见到他就似乎很不自在，不知道想起什么事，又羞又怒的喊了一声：“一边去。”
叶辰觉得她还是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毕竟算是自己的错，于是积极主动的去认错，楚如雪赶又赶不走他，只好任由他在身边絮絮叨叨的。
“宿主，女主现在是不是很讨厌男主啊？”
“我倒感觉楚如雪有点喜欢他。”如果真的讨厌，不理就是了，何必每次还认真听他说话呢？
此时宾客已全部到位，主殿上响起铃声，众人安静下来，宴会正式开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江湖（八）事端
随着宴会正式开始，刚刚引路的侍从皆退出大殿，只留一些侍卫留守在四周。
有人缓缓从后殿走出，站到中央主座前恭恭敬敬朝众人行了一礼，朗声道：“灵德山庄举办此次宴会，幸得诸位捧场，孙某在此谢过。”
底下众人都象征性的客套回了几句。
然而叶辰看见来人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怎么了？”宴南絮发现他的异常，轻声问道。
“这个孙乾安……我之前是见过的，他曾特地来我家拜见，我记得当时看他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壮吧？”
叶辰印象里孙乾安比较瘦小，和眼前这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实在不太像。
宴南絮追问：“‘之前’是多久之前？”
“大概两个月前。”叶辰说着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难道吃得多真的长得高？到这个年纪原来还能再长啊，好厉害。”
楚如雪听见他的话，作为一名大夫忍不住道：“怎么可能长，你做梦呢？”
“可他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啊。”
楚如雪仔细观察了一下孙乾安的形态动作，分析道：“他的动作十分有力流畅，绝对内力深厚，这和江湖上传的实力有些不相符。”
江湖上皆知孙乾安武功不怎么样，他是商人出身，灵德山庄能立足靠的是丰厚财力并非武力。
“那是什么情况？他隐藏实力？这有什么好隐藏的？”叶辰不理解。
宴南絮注意看了一下大殿四周布局，大殿三面皆是大门，装饰的金碧辉煌倒也显大气，只是没一扇窗户，全靠大门透气透光，还有就是……
“有点奇怪。”宴南絮忽然轻声道。
叶辰询问：“怎么了？”
“那些守卫呢？”刚刚明明留了几个守卫守在大门附近的，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叶辰也注意看了看，确实没发现人，猜测道：“都跑去偷懒了？这宴会才开多久啊，跑这么快的吗？”
就在这时，孙乾安的开场讲话似乎结束了，他也不卖关子，紧接着便道：“我也知诸位来这里皆是为了共赏奇卷一事，孙某便不再多言了，下面就开始办理正事吧。”
随后孙乾安拍了拍手，有一个侍从自后殿走出，手上抱着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在大殿中央的桌上放下。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都被吸引过去，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不少。
孙乾安看见众人这个反应似乎比较满意，缓缓走到桌前，在众人的目光中打开木盒──竟是个空盒！
大殿内静了一瞬，然后立即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什么意思？孙乾安你耍我们吗？！”
“这……这是被偷了？”
“给个交代啊！千里迢迢过来看个空盒子？”
群情激愤，但孙乾安倒是坦然自若的样子，任由众人争吵了一会儿，然后接着道：“诸位稍安勿躁，这只是一个小玩笑。我们皆知此次宴会的目的是共赏血云奇卷，可若我在大殿中央展示恐怕难以叫所有人看清，所以我便提前叫下人手抄了多份，以便诸位共同阅读观赏。”
说着孙乾安又拍了拍手，有侍女从后殿鱼贯而出，她们手上皆捧着一册书卷，分发给所有人，一个不落，分发完后又立即退下，毫不停留。
这做法多少周全的过分了，不少人看着手上的书卷都有点迟疑。
有人干脆质疑道：“这手抄版，是真的？谁知道你有没有改动什么东西？”
孙乾安面色不改，和善道：“实不相瞒，我当初收到的也是个手抄版罢了，但我保证这上面与我收到的一字不差，而且我如果改诸位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其他的我不多说，各位可自行评判。”
众所周知，血云奇卷这种顶级功法，如果要改动的天衣无缝，那基本说明改动者已经有了能再创一本类似功法的本事了，对于孙乾安来说几乎不可能。
大殿内不少人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但同时也有不少人迫不及待的打开书卷开始
有人劝道：“行了，不看白不看，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还犹豫什么？”
那人劝的有理，横竖只是看一看，能有什么损失？
慢慢的所有人都打开了书卷仔细阅读其中功法。
楚如雪其实对功法本身兴趣不大，随意看了一点看不出什么名堂，凑过去对着叶辰轻声问道：“哎，你是叶家人，你看这和你家失窃那个差不多吗？”
“我哪知道啊，”叶辰回复道：“失窃那会儿我刚出生，影子都没见过，家里提都不让提。”
宴南絮简单翻看了一下，功法内容很流畅，没有任何改动的痕迹，而且似乎修炼起来也不麻烦，甚至该说十分便捷。
尤其心法的部分，按理说心法该是最难参透的，偏偏这里面浅显易懂，很容易就能理解其中境界。
这感觉就像是……已经有个高人帮忙把功法破解了一遍，直接教给众人。
大殿上有些等不及的人干脆已经开始尝试进入心法境界，一时间整个大殿只听得书页的翻动声。
“宿主……宿主？”系统忽然唤道。
“嗯？”
系统的声音有点奇怪，犹豫了一下道：“就是……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之类的？”
“目前没有，怎么了吗？”
“我……我有点不舒服……”
听到这儿宴南絮皱了皱眉，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东西可以对系统造成威胁的，他追问道：“是类似于信号干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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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查一查，可能是程序出了些问题，宿主你先不用管我。”
系统这么说了，而且宴南絮本人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他便又随手翻了翻书卷准备先尽快扫一遍。
可谁知没多久，系统忽然痛苦大喊道：“宿主！不对，那个书卷有问题！好难受！别看，快别看！”
宴南絮立即将书卷合上。
书卷一合上系统似乎松了口气，虚弱道：“那个书卷有问题，它好像、好像是对灵魂有些潜移默化的作用。”
所以一般人不会发现什么异常，也只有系统这种本身附着在灵魂上的才能察觉。
宴南絮反应过来，赶紧将叶辰和楚如雪手中的书卷抢下。
“嗯？”叶辰一脸茫然，“怎么了南絮？”
“别看，这书卷有问题。”
楚如雪追问道：“什么问题？是假的？”
宴南絮刚想说什么，大殿中央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中央墙壁上挂着的一个装置正在微微抖动发出声响，看它的构造，似乎是……某种计时的东西……
下一刻，“砰砰砰”得几声巨响，屋内瞬间暗了下来，三扇大门全部关闭的严严实实！
沉浸功法里的人瞬间回神，看了看这已经仿佛牢笼的大殿，怒道：“孙乾安，你什么意思？！”
孙乾安抬眼看向暴怒的人群，慢条斯理的回复道：“意思很简单，你们不会有人活着出去了。”
但这句威胁的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恐慌，反倒是有人嘲笑道：“就你？这里的名士豪杰比比皆是，你一个人是找死吗？”
“你可以来试试啊，看看是谁找死？”孙乾安看向那人，言语中尽是挑衅。
那人大小算个成名已久的侠士，被个半路出家的孙乾安这么羞辱，实在丢脸的很，恼羞成怒，直接提剑飞身刺去！
他身法灵敏，看得出来武功不俗，按理说对付孙乾安一个人该是绰绰有余了。
然而那人尚未靠近孙乾安，忽然像是被什么人隔空打了一掌，长剑瞬间脱手，口吐鲜血，狠狠的摔到了一旁的墙壁之上！
众人大惊，隔空便能将人击飞，那内力已绝非寻常了，甚至没人看清孙乾安的动作！
所有人立刻拔剑！
孙乾安此举算是真正撕破脸了，江湖人士大都不愿意坐以待毙，纷纷上前作战。
刚刚那人轻敌才被打中，但孙乾安连武器都没带，只要小心一点，这么多人耗都能把他耗死！
叶辰本想上前，但被楚如雪一把拉住，她紧张道：“不不不，等等！他、他有点不对劲啊！”
“哪儿不对劲？”
话音刚落，大殿中央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有人不慎被孙乾安抓住，他的手死死抓着那人的脖子，几乎要直接将人勒死！
旁人见状立刻去营救，无数刀剑快速逼近！
然而孙乾安根本没有管那些人，抓着手上的人，在所有人面前一口咬到他的脖颈上，然后狠狠撕扯下一块血肉来！
刹那间，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大殿，鲜血喷涌，那人一命呜呼！
就在此时，离孙乾安最近的剑客也提剑狠狠的刺向了他，亮丽的剑身劈到后背，可没有想象中的血肉飞溅，反而是那佩剑“啪”的一声，生生折断！
孙乾安猛然回头，双目血红，嘴里还咬着人的皮肉，鲜血淋漓，嘀嗒嘀嗒的从嘴边流淌而下……
茹毛饮血，刀枪不入——
这不是人，这是个怪物！
第一百六十章 江湖（九）生死
离孙乾安最近的那个剑客被眼前一幕彻底吓住，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个怪物，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孙乾安一把抓住那人直接咬了上去！
鲜血喷洒了一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立即拉开距离。
孙乾安接连咬死两个人后，他的眼神越发疯狂，看着不可思议的众人，将手上的尸体丢到一旁，慢慢走上前。
楚如雪远远看着仿佛魔化的孙乾安，嘴里喃喃道：“不对劲不对劲！”
“楚兄你这不废话吗？”叶辰反驳道：“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了吧？这都吃人了！”
“不止是这个，”楚如雪着急道：“现在他的动作力道包括身体骨骼都很有问题，他的功力更强了！说白了这家伙靠吃人能增加体力和内力！”
想通这一点，楚如雪立即朝着还想尝试进攻的人喊道：“别打了，打不过的！快跑！跑出去！”
吃人就能增强体质，那代表着车轮战对孙乾安不会有任何用处！到最后被耗死的只会是众人！
孙乾安也听见了声音，遥遥望向喊话的楚如雪。
楚如雪一抬眼猛然和那双嗜血的红眼对上，愣了一下，而下一刻，那双眼睛突然放大，孙乾安已经近在咫尺！
一只血手直取她的心脏，楚如雪根本来不及闪躲！
生死之际，叶辰全力挥剑，佩剑精准的刺向孙乾安的手臂，奈何他现在的皮肤坚硬如金石，但好在叶辰力道够大，生生偏转了血手的方向。
一道旋风从楚如雪身边呼啸而过，宴南絮立即上前将她拉到后面去，与叶辰一起对付孙乾安。
剑光飞闪，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就连中孙乾安数十下！
但是没有用，根本伤不了他，宴南絮的剑法本就胜在灵巧，力量暂且达不到，对上这怪物实在麻烦。
不少人看见这么两个少年都在拼命对付孙乾安，斗志被激发，也立即提剑而上，众人再次与孙乾安周旋。
但这么消耗绝对不是办法，宴南絮冲着楚如雪喊道：“找路出去！”
楚如雪立刻回神，左右看了看，边跑向大门边对着还在观望的人道：“快想办法出去啊！不出去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余下的所有人纷纷跑到关闭的三个大门前，开始尝试打开大门。
宴南絮这边对付孙乾安也是吃力，没有人敢靠他太近，必须保持一定距离，不然被抓到就是死！
孙乾安发现那些人要逃走，开始往那边靠近，但叶辰他们一直阻拦，他越发的暴怒，动作越来越快，恨不得把眼前人都撕碎。
“南絮，”叶辰靠近时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刺他眼睛试试。”
孙乾安浑身刀枪不入，但眼睛可就未必了。
宴南絮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眼神，叶辰瞬间提剑靠近孙乾安，剑刃直指他的脖颈！
孙乾安并不害怕这种攻击，但作为人的本能还是让他下意识抬起右手准备挡下这一击，左手则蓄势待发要抓住来人。
可最后叶辰的剑锋在将要触碰到的前一瞬，他整个人忽然偏转方向，直接闪到一旁！
孙乾安的双手皆扑了个空，尚未反应过来，叶辰的身后显现出一道人影，飞身而上，剑法极快，角度刁钻。
孙乾安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血色侵染，一只眼睛直接被刺瞎！
他吃痛的后退几步，半张脸鲜血淋漓，余下的那只眼睛狠狠盯着众人。
终于伤了孙乾安，众人皆是惊喜，瞎了一只眼睛肯定好对付的多。
有人想着乘胜追击，飞身而上要再刺孙乾安的另一只眼睛。
“等等！”宴南絮本想拉住他，但那人速度太快又太过心急，一击不中他不后退甚至还想着再来一击，结果佩剑被孙乾安直接空手抓住。
那人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尝试拔剑而不是松手，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被孙乾安死死抓住，一用力狠狠把他的头砸到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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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浆洒了一地，孙乾安也不管，立刻又抓起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一口咬下！
撕扯血肉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然而更恐怖的是随着孙乾安的咀嚼，他那个瞎了的眼睛慢慢开始停止流血……
到最后那只已经完全毁坏的眼球竟然开始正常的转动起来──
他那只眼睛恢复了，他靠吃人血肉让身体的损失彻底恢复了！
完了，彻底打不过的，这种情况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的！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都破灭，不少人面色惨白，双手都开始发抖。
孙乾安再次袭来，有几个人干脆腿软的躲都躲不开了，被抓住后又是一阵血肉飞溅！
而楚如雪这边一直在拼命尝试开启大门，奈何这门似乎是通过什么机关控制的，单凭人力根本无法打开。
楚如雪观察四周，急中生智，让众人帮忙，将大殿中一个装饰用的柱子搬过来。
那柱子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用处，挂在墙上完全就是个装饰品，不粗不细，红漆涂刷，金玉镶嵌，但好在木材上佳，十分结实。
推是推不开大门了，不如试试用工具撬开大门！
柱子卡住门的边缘，众人齐心协力拼命手推，大门的内部机关“卡卡”了几声，最后慢慢开始挪动。
大门出现一丝缝隙，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众人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可接下来不管他们再怎么用力那缝隙愣神纹丝不动，要知道那点儿缝隙完全不够一个人进出的！
有人抱着柱子大喊道：“不行，再来些人啊！”
宴南絮分心看向那边，见到那柱子和微微敞开一点的大门后立即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扫了一眼大门周围的构造，提醒道：“找一个支点！”
距离有点远，楚如雪并没有听清，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宴南絮本想再提醒，叶辰忽然推了他一下道：“南絮你过去帮忙吧，这边我们暂时守住！”
宴南絮顿了一下，立刻朝大门方向跑去。
“换个位置！”宴南絮抓住柱子连忙道：“用那个石柱当支点，把柱子架上去！”
慌乱的众人听见有人指挥，下意识便服从命令，开始转换位置到了大门的石柱旁，以石柱为支点，再次奋力推去！
这次大门机关发出更响的声音，“卡拉卡拉”的响个不停，最终真的把门撬出了一个两人宽的口子！
足够了。
“走！”
不少人立即松开柱子，拼命朝外跑去，然而这么一走，推力变小，大门“卡拉”一声，两人宽的口子缩小成一人宽，还留着的几人拼命撑住才让大门不至于合上。
“能走的快走！”宴南絮拿出佩剑，拼尽全力深深插入石柱内，以此来卡住柱子，给所有人争取逃走的时间。
眼看着大门打开，许多人出逃，孙乾安的表情变得十分急躁，他抓住人都懒得再咬死了，直接扔到远处去，眼睛盯着大门，开始全力冲刺！
叶辰这边根本拦不住了，他当机立断让所有人撤离，和其他人一起逃出门外！
孙乾安不管不顾的冲向大门，一路上抓到的人通通扔到身后，也不管死没死了，反正扔到后面的人别想再跑出去了。
大门的缝隙极小，众人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好在暂时没造成拥挤。
但那把插在石柱中固定位置的佩剑已经微微松动，撬开门的柱子也开始呈现弯曲，折断就在一瞬──
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被关在这儿绝对是死！
孙乾安已经杀到门口，见一个杀一个，惨叫惊呼声不断，偏偏人太多了，总会有漏掉的，除不干净。
叶辰堪堪避过孙乾安的范围攻击，同样朝着门外冲去，楚如雪在人群中回眸看见他，停了下来，大喊着让他快些过来。
人流已经逐渐稀少，叶辰算是落在了后面。
不过还好出口就在眼前，阳光已经照射到叶辰身上，他心中止不住松了口气，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来得及，再快一点……
可就在这时，叶辰余光瞥见左侧一只血手猛然劈来，楚如雪惊呼一声，孙乾安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不行，来不及了！这一击躲不了！可如果挨上这一击，叶辰就是不死也绝对出不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衣人影忽然站到了叶辰身后，生生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孙乾安大概是想最后再拦下一人，这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力。
事发突然，宴南絮只来得及赶到叶辰身边，这一击根本没有防备，直接用身体抵挡，然后狠狠撞击到大殿的墙壁上！
宴南絮心口受到重伤，咳出一大口鲜血，趴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南絮！！”
叶辰看见立刻下意识要跑过去，可此时石柱中的佩剑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瞬间断裂，机关“卡拉拉“的响起，大门即将彻底关闭。
楚如雪只犹豫了一瞬，而后一把便抓住叶辰，拽着人不顾一切的穿过大门！
“砰”的一声，大门再次关闭，唯一的阳光与希望不复存在，暗黑与死亡笼罩大殿……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江湖（十）悬案
叶辰猝不及防被楚如雪拽着出了大殿，再抬眼时看见的就是已经完全紧闭的大门。
叶辰立即甩开楚如雪跑到大门前想尝试再次打开门，可不管怎么用力大门纹丝不动。
楚如雪似乎想上前劝说，但忽然又愣住，手缓缓放下终是没有动作。
逃出生天的人后怕的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大殿，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拼命平复心跳。
有人看叶辰着急的模样，猜到他可能是有朋友没逃得出来，提醒道：“小兄弟，现在这门恐怕凭我们是打不开的，我们还是快下山召集人手吧。”
“对！”有人愤愤不平道：“这孙乾安竟然干出这种事，该号召全江湖来诛杀他！到时候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很合理的想法，但是现在如果下山，再回来之时……里面的人还能有活路吗？
那人见叶辰还在犹豫，准备再劝些什么，忽然一道飞箭破空之声传来，速度极快，瞬息之间直接射穿了那人的头颅！
那人的尸体还站立着，甚至只来得及瞪大了眼睛，而后七窍流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刚松了口气的众人赶紧拔剑，精神再度绷紧，对着飞箭射来的方向防卫起来。
只见不远处确实跑来一群人，远远看他们的装束应该就是灵德山庄的守卫侍从。
众人握紧佩剑，紧张看着来人，可待人跑近一点后，他们才发现那群人的动作和神情不像是来追杀的，反而像是……在逃命。
随后仿佛要印证猜想，那些人身后紧接着出现一群黑衣人，追到人便杀，不一会儿就把灵德山庄的人给杀了干净！
叶辰这边尚未反应过来，一时搞不清楚这黑衣人是哪边的。
而那群黑衣人杀完人后没有犹豫，立即提着血迹斑斑的剑直奔他们而来，杀心毕露，毫不掩饰！
众人只能被迫应战，本以为至少不是孙乾安那种怪物，那些人数量又不多，应该尚有一战之力，谁知他们个个剑法高超，如果放到江湖上估计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众人刚刚经历险境，逃出来的人本就有限，此刻对付这群人显得异常吃力。
聪明的知道形势不利，喊道：“诸位不要恋战，能跑快跑！”
楚如雪不善打斗，混乱之中利刃刺伤了她的手臂，叶辰见状立刻上前，一剑挑开袭击的刀刃。
楚如雪反手抓住他，急切道：“快走！这里不能长留！”
谁知道这群黑衣人还有没有帮手？谁知道他们的首领又是谁？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势力介入？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这大殿在灵德山庄最高处，只有一条路通到这边，左右两边皆是陡峭的山崖，但此刻众人也顾不了这么多，胆子大的干脆跳下去，全凭轻功好不好了。
眼看着这边的人被杀的被杀，逃的逃，叶辰的目光又移到大门上，顿了一下没有动作。
“走！”楚如雪喊道：“他救你是要你活，不是要你死！！”
叶辰猛然回神，最后望了一眼大殿，然后立即转身，和楚如雪一起跳下山崖，提气轻身，依靠岩石飞身而走。
而就在叶辰离开后，有一些因为自知轻功不佳，不敢跳下的人还在犹豫。
下一刻，他们眼前出现一道残影，一阵凌厉霸道的剑气而过，那些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瞬间一齐人头落地！
场上出现无数的无头尸体，鲜血喷涌如同血雨……
黑衣人似乎并不惊讶，立刻熟练的朝着一个方向跪下，低着头安静的等候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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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残影站定，长长的斗篷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隐隐看见白色的胡须，大概是个老者。
“废物。”一道苍老且沉闷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黑衣人的头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出。
老者这会儿似乎懒得责罚他们，挥了挥手道：“去追，看到一个杀一个。”
黑衣人即刻领命，毫不犹豫的跳下山崖去追那些逃走的人。
后面又有黑衣人赶来，他们的剑上皆是血迹，见到老者后立即小心的汇报情况，“谷主，灵德山庄的人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东西’也收集好了，就差这边了。”
老者转身，看向紧闭的门，缓缓走了过去……
此时大殿之中。
宴南絮身上疼的厉害，维持呼吸平稳已是费力，完全动不了。
孙乾安刚刚进行了第一次的清扫，整个大殿已经没有还站立着的活人了。
现在他开始了第二次清扫，孙乾安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一路审查着尸体，将还有一口气的人揪出杀死。
眼看着孙乾安的身影越来越近，宴南絮尽力忍着疼痛减轻呼吸，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尝试隐藏自己。
又是一个人被发现，肉体撕裂和重伤之人微弱绝望的呼救声混在一起，阴森恐怖……
宴南絮闭上眼睛，感受着缓缓接近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大殿为之一振！
孙乾安立即抬头看去，只见那本该坚不可摧的铁皮巨门被人直接砸烂，轰然倒塌！
门外的老者随手理了理衣袖，而后信步踏入大殿，他身后的黑衣人紧随其后。
孙乾安一看见来人，立刻扔开手中的尸体，眼神不再那么阴狠，变得担忧且紧张，巨大的身躯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大、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老者顺手摘下兜帽，边走边道：“我不来外边那群岂不是全跑了？”
走近后老者居高临下的盯着孙乾安，冷冷道：“你说留你有什么用吧，这点事都办不好。”
轻飘飘一句话让孙乾安冷汗直流，浑身都有点发抖。
宴南絮远远看向那边，身体的疼痛感甚至不能让他的视线集中，距离一远就一片模糊。
“宿主，”系统及时为他解答：“那个人我有一些资料，江湖人称之为玄老，无人知道他的真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原剧情里主角本来是打算与他一决高下的，但在那之前他与自己的影子打斗，最后自己将自己打死了，因此主角没与他交锋便当上了第一。”
“这个玄老……”系统仔细翻了翻资料，“原剧情中他就是个执着于天下第一的人，自从无敌手后便隐居了，不该认识孙乾安的啊。”
而那边，玄老看着跪在前面的人，面无表情，淡声道：“好了，你没什么用了，是你自己死还是我帮你？”
这么一番话，玄老说的十分随意，仿佛只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孙乾安愣了一下，慢慢抬头看去，望着玄老冷淡的神色，他心中恐慌之余又涌起一股暴怒──
凭什么自己要死？！这个老东西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现在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也许能杀了他，杀了他！
孙乾安忽然暴起，双目血红，嘶吼着朝着面前的人攻去，壮硕的身躯扑向瘦小的老者，仿佛瞬间就能将人拧断！
但玄老并没有慌张，他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道残影而过，孙乾安像一块豆腐一样，直接被人轻轻松松的拦腰斩断！
两段身体分别掉落到地上，孙乾安脸上还保持着狠戾的表情，死的如此轻而易举、无声无息。
宴南絮看到这儿不免胆战心惊，玄老面对这个怪物似的孙乾安如此轻松击杀，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从两人对话中，他应该就是幕后之人。
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宴南絮多想了，他只能压低呼吸，尽力不让人发现。
玄老冷哼一声，“我让他小心点修炼，最后都敢疯到我头上了。”随后又侧目对着手下道：“快点收集好吧，尸体也清理干净，跑出去的老鼠很快会带人来的。”
手下立刻领命准备行动。
“行动的时候注意一点，准备工作要做好，那些还没死的……”
一阵旋风而过，玄老忽然闪现到宴南絮身边，长剑直接刺入！
痛感刺激着神经，意识清醒了一瞬又模糊起来，好在这玄老大概没太在意，长剑没有伤在要害，只是……有什么用呢？
“记得杀干净，不然要收集两遍很麻烦。”
玄老看都没看宴南絮一眼，随口吩咐着手下，但顺手准备拔出长剑时，他突然顿了一下，目光落到这人身上，微微皱眉。
玄老迟疑了一下，蹲下身碰了碰血迹。
宴南絮已经在昏迷的边缘，完全不知道玄老在做什么，但下一刻系统的惨叫声在脑海里炸开，那声音痛苦至极，忽远忽近，极度不稳定！
宴南絮的意识又强行清醒一瞬！
最后一刻，宴南絮听见玄老低笑声，“很好，又来一个。”
“宿主——！”
系统的声音忽然消失，再也听不见了……
灵德山庄一事，最后逃出去的人寥寥无几，幸存的人立即求助于江湖各世家，希望主持公道。
事态严重，牵扯巨大，各门派世家立即组织前往灵德山庄。
叶辰和楚如雪亦逃了出来，本想随众人一同返回，但叶家找到叶辰后强行抓他关了禁闭，不允许他插手灵德山庄之事。
叶辰反抗无果，在禁闭时听说众人上灵德山庄后什么都没发现，只有满地的血迹，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
两个多月后叶辰禁闭结束出来，楚如雪陪他再次去了灵德山庄，但只见一片废墟，两个多月前的雕梁画栋如同幻梦。
叶辰最后只在客房中找到当时遗落的斗笠，再无其他发现。
当日之事恍若噩梦，今朝梦醒，故人不见。
自此，灵德山庄血洗之事成江湖第一悬案，无人知其原委，血云奇卷亦不知所踪。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江湖（十一）经年
五年后，街市，茶馆。
城市繁华，每天来往的人皆不少，有行商走贩也有江湖游侠，由此茶馆的生意亦是极好。
此刻茶馆中座无虚席，行路之人来这儿歇息，顺便听说书人讲些奇闻异事。
“要说这血云奇卷啊，那就必然绕不开五年前的灵德山庄血洗之事了，这事各大门派查了数年都没查到一点儿的蛛丝马迹，成了名副其实的悬案。”
“不过自那以后，血云奇卷却并非杳无音信，时不时便会流露风声说又有哪家意外拿到奇卷，这风声真假难辨，然而诡异的是，隔段时间总会有一两个家族被血洗，无一活口，且他们都多多少少都流出过一些关于血云奇卷的消息，这点实在恐怖。”
底下有人插话道：“也不奇怪吧，看样子不过是江湖上在争抢血云奇卷罢了，哪家有就去抢哪家的。”
说书人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道：“确实有这个说法，但还有另外一种，私以为更合理一点。”
众人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追问道：“什么说法？直接说吧，别卖关子。”
“如果说是因为有人争抢奇卷而造成的血洗，那不至于抢了数年都没个结果，所以第二种说法……”
说书人顿了顿，继续道：“那血云奇卷自五年前的灵德山庄一事后便沾上了邪气，当时失踪的人皆化成厉鬼，谁拿了奇卷就要杀谁全家！”
底下传来一阵惊呼声，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人们最爱听了，是不是真的不重要，精彩就行。
看反应效果极佳，说书人接着添油加醋。
“众所周知那些人当时是因为血云奇卷才去灵德山庄的，不知什么原因死在里面，然后便对奇卷执念成魔，个个化作厉鬼，但凡看见有人拿到奇卷，怨气就被激发……”
说书人越说越兴奋，可忽然底下一人拍桌而起，大骂道：“谁说当年灵德山庄失踪的人都死了的？还厉鬼？胡扯！”
众人一愣，齐刷刷的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满脸怒容的盯着说书人，看他的装束气质，大概是哪个出来游历江湖的世家子弟。
男子旁边还坐着一个挺漂亮的姑娘，姑娘伸手似乎想拦住他，奈何没拦得住。
莫名被人打断，说书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反驳道：“都五年了，难道有哪个回来的吗？没死能不现身？”
“不现身就是死了？你从哪儿得出的歪理？！”
“不然呢？”说书人伶牙俐齿，立即反问，“五年了，尸体都烂了化成泥了吧！”
“你！”叶辰还要再骂，一旁的楚如雪见情况不妙，站起身拉住他，强行拖着人出了茶馆。
“你和他吵什么，江湖说书的，怎么精彩怎么编，他的话谁当真啊。”出了茶馆楚如雪低声劝道。
“实在气不过。”
楚如雪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了，在外面还是小心点吧，别闹得太大被你家发现，不然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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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辰和楚如雪这五年一直在追查血云奇卷和灵德山庄一案，但叶家是铁了心不许叶辰插手此事，一心要抓他回家关起来。
上次叶辰不慎被逮到，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又跑了出来，要是再被抓到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了。
想到这一点，叶辰深吸一口气，忘掉刚刚的事，正色道：“这次消息没错吧，就在这附近？”
“对，没错，”楚如雪点了点头，“最近流出血云奇卷风声的就在这一带，不过具体地点不清楚，要挨个排查了。”
叶辰皱了皱眉，恨铁不成钢道：“这些家族也真是奇怪，现在江湖几乎都默认血云奇卷是道催命符了，他们还总是藏着掖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如那说书人所言，这五年来一直陆续有灭门惨案发生，而且确实没有找到凶手，不过其中原因就比较复杂了——
一来是那些意外拿到血云奇卷的家族从来不愿主动透露风声，直到案子发生了外人才能知道，旁人无法提前帮忙预防，亦无法得知血云奇卷的信息。
二来则是各大势力的态度，要么的像叶家这样避而不谈的，要么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搞到最后只有叶辰和楚如雪这么些年锲而不舍的认真查案。
“人心不足蛇吞象，”楚如雪耸了耸肩，“他们总感觉会没事，就想着独享功法。”
催命符又如何，那也是一份印着顶级功法的催命符啊。
叶辰摇了摇头，不想再聊这个，转而道：“好了，我们快些开始排查吧，”
说到这儿叶辰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别又叫那群人抢了先，不然要气死的。”
“嗯，早点走吧。”
两人一同离开，消失与来往人流之中，继续他们的追查。
随着时间流逝，夜幕逐渐降临。
明月升空，月朗星稀。
夜色慢慢包裹住一切，包括尸体与血迹……
一座宅子中，灯火灭了大半，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照耀到地上一滩血迹，沿着血迹看过去则是一片的尸体……
有黑衣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在布置着什么东西，行动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主屋之中，这家的家主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他身上只有一处剑伤，一击便致命，足可见其对手的剑法之快。
放在桌上的血云奇卷被一人拿起收下，准备继续暗中投放到下一家去。
“三公子，”一个黑衣人走来汇报道：“这边的人基本清理好了，正在进行后续的收集。”
那人听完轻轻摆了摆手，手下立刻退下，专心处理最后的事宜。
这人的装束与其他黑衣人并没什么不同，神情淡漠，明明是双很漂亮的眼睛，却不见一丝光彩。
任务差不多已经完成，这人看了看死不瞑目的家主，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屋子的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异动，本要离开的人猛然回头，一个闪身瞬间到了屏风之后，手上的佩剑即刻出鞘，剑光而过照亮藏匿者的面容──
竟是一个女子，一个抱着婴儿的女子。
即将劈下的佩剑迅速转了一个方向，利刃与女子擦肩而过！
那人抬眼猝不及防对上女子的视线，两人皆是无言，她怀里的孩子大概是在熟睡，一时整个屋子安静的过分……
女子从刚刚开始就看着全家被杀，这些黑衣人没有丝毫怜悯之心，见人便杀，她九死一生带着孩子躲到这边，奈何还是被发现了，但……但是这个人……
这个人犹豫了，他还有恻隐之心，或许、或许……
女子立即跪下，她也不敢出声，怕引来更多的人，女子将孩子小心放到一边，然后对着面前的人不停的磕头。
女子双手合十祈求着，指了指孩子，又拿剑指了指自己，无声的流泪，她的意思很明显──杀我可以，杀了我吧，但是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看着这位母亲又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对啊，只是个孩子而已，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可是、可是现在放了他们，他们就能有活路吗？
女子盯着面前的人，看他似乎在纠结的样子，跪着上前两步，想抓着那人的衣摆继续祈求。
可就在这时，剑光伴随着鲜血一起闪现而出！
屏风溅上了一道鲜血，女人的尸体倒下，而她旁边的孩子亦没了生息，小小的身体鲜血侵染……
那人愣了一下，眼前忽然又出现一黑衣人，直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被义父知道你找死吗？嫌上次罚的不够狠吗？！”
来人咬牙切齿的厉声呵斥道：“溟絮，你别找麻烦行不行？！”
这一下子打得狠了，溟絮的嘴角溢出些鲜血，神情依旧淡漠，只是他看着死去的母子，眼中不再是毫无光彩，而是印出了一丝红，代表死亡的血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湖（十二）玄谷
溟絮低头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溟齐想再训斥什么，偏偏看他这样子什么都说不出来，气得不行。
这时有手下走近，溟齐立即收起了情绪装作无事发生。
“大公子，东西已经基本收集完毕了，随时可以走。”
溟齐扫了一眼毕恭毕敬的手下，吩咐道：“知道了，赶紧走吧，不要闹出什么动静。”
手下领命后又立刻退下。
溟齐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人，不想再说什么，离开前提醒道：“把脸上的血擦干净，被人看见了解释起来麻烦。”
整个家族被无声无息的屠杀干净，这群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毫不停留。
待到叶辰他们挨个排查终于到了这一家时，这个宅子已经没了个活人。
“怎么又这样，那群人到底什么来头？他们想干嘛？”叶辰看着这尸横遍野的场景，又是气又是无奈。
楚如雪照例简单检查了一下死者，边看边道：“谁知道啊，感觉他们杀人为乐似的，也从来没见得这些家族丢失什么东西。”
不为财、不为名，那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给血云奇卷添上一点闹鬼的传闻？
“怎么样，尸体有什么其他异常吗？”
楚如雪摇了摇头，“和之前一样，唯一异常的是死亡时间，血迹很新鲜，身体却已经开始浮肿发绿，两者时间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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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血迹的颜色来看这些人死亡不超过一个时辰，但他们的尸体却已经十分浮肿，严重的甚至有了水泡，这是死亡一天后才会出现的变化，所以说两者时间对不上。
叶辰皱了皱眉，追问道：“还是看不出什么原因吗？”
“不行，尸体没有任何被处理的痕迹。”
看来此行终是无果，叶辰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惨状，愤然道：“都是那帮人害的！我这辈子都讨厌穿黑衣服的家伙！”
楚如雪听了这话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嗯，还好不是黑色的。
“算了，把这边消息先悄悄透露出去，我们赶紧找下一个地方吧。”
叶辰风风火火的准备拉着楚如雪离开，但她忽然顿了一下没有立即跟着走。
迎着叶辰疑惑的目光，楚如雪张了张口，缄默再三后，没头没尾的问道：“就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
如果他早就已经死了呢？
“没有，”叶辰直接打断了她，平静道：“没有如果，这个话题也没有讨论的价值。你是不是有些累了？要不你在这边找个客栈休息休息，我先去下一个地点。”
“不用，”楚如雪立即摇头，避开话题，“赶紧走吧，在这儿待久了也不好。”
两人一同离开宅子，步入夜色之中，继续他们的追查。
另一边，当溟齐他们回到玄谷时天已大亮。
手下将此行的收获上交，顺便简单汇报情况，血云奇卷亦交给专门投放的人员，准备“机缘巧合”的让下一个选定的家族拿到。
任务完成，行动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算是自由时间了，溟齐离开准备回去休息。
一个老人忽然出现拦住他的去路，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向溟齐和溟絮两人行礼后道：“二位公子，今日该吃药了。”
这老人走路仿佛无声，气息沉稳，足可见其内功了得，非等闲之辈。
溟齐看见来人神色变了变，摆摆手道：“知道了，先放那边吧。”
老人未有动作，语气和善的强调道：“请二位公子赶紧吃吧，不然谷主会担心的，我也不好交代。”
随后老人将食盒内的药端出，恭敬的举起来递上去。
溟齐看着这汤药，又看了看微笑的老人，面色不善，但最终还是伸手接过，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
老人笑了笑，接着走过去将另一碗递给溟絮，溟絮倒是什么都没说，接过安静的喝完了。
喝完汤药，老人又从食盒中取出一盘丹药递给溟絮，示意一起吃下去。
溟齐扫了一眼盘子，状似随意的问道：“这都多久了，他还要接着吃这个吗？”
“三公子身体不好，该是要多吃一些的。”
“我看他近年身体也挺好的啊。”
老人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最后缓声道：“这是谷主的意思。”
溟齐立即噤声，将目光移开，不再管这边。
老人看着溟絮将药都吃下后，朝两人再次行礼，恭敬道：“二位公子早些休息。”随后提着食盒慢慢离开。
溟齐见人走远，忽然回头问道；“吃了几个？”
溟絮将刚刚暗中藏在口中的丹药吐了出来，回复道：“两个。”
两个就说明只少吃了一个，但也实在没办法，在那家伙面前藏不了多少，不然被发现了更糟糕。
“算了，两个就两个吧，能少吃一个是一个，那要是个好东西就有鬼了……”溟齐顺便提醒道：“记得马上丢隐蔽点，别被那老狐狸发现了。”
“好。”
溟齐看他神色淡漠的样子莫名有点不爽，提高音量道：“你别这么轻描淡写的回答啊，这药是你吃的，关心一点，你想死还是想活着啊？”
这问题一抛出，溟絮愣了一会儿，直到发觉眼前人的神色越来越冷，他赶紧回复道：“想活着。”
一句“想活着”能愣这么久，这到底是真的假的想活啊？
溟齐气得想骂人，话到口边又说不出，最后一转身直接走开，“我懒得管你！”
溟絮看着他愤愤的走远，心中不知道什么感觉。
想死还是想活着，应该没有人想死吧，但是又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了什么？总要有一个理由吧，没有理由的活着，未免太过疲惫。
等溟齐气消了后想出来找人，最后不出意外的在玄谷附近的一个村子找到了溟絮。
他正坐在河边的树下，远远望着对岸的乡塾。
夏日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形成一道道光束照射到溟絮身上，阳光斑驳，微风而过吹的枝叶晃动，光纹随之摆动，一时间阳光倾泻，光怪陆离，迷乱双眼。
斑驳的阳光，粼粼的水波，再加上对岸悠悠传来的学子读书声，恍惚倒是叫人想起“岁月静好”这个词。
想到这儿溟齐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他们这种人哪配有什么岁月静好。
“你好像挺喜欢这儿的，是喜欢小孩子吗？”溟齐走到溟絮身边，一同望着学堂随口道。
对岸乡塾的学子年纪都不算特别大，孩子们捧着书一板一眼的学着大人的样子读，确实显得可爱。
溟絮想了想，认真回复道：“我喜欢他们的读书声。”
“读书声？”
这个回答有点意外，溟齐仔细听了会儿，刚准备追问，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话题打断，两人立即噤声。
玄谷的侍从缓缓走来，站定后行了一礼道：“二位公子，谷主回来了，请你们去一趟。”
听到这消息，溟齐和溟絮对视了一眼，两人脸色皆不太好——玄老并不经常回来，但只要他回来准没好事。
然而命令不得不服从，两人跟着侍从一同返回玄谷。
一路上安静无声，玄谷常年阴暗，哪怕是夏日都阴冷的很，外头人都视此处为不详。
对于此次玄老的传唤溟齐心烦的很，本想暗中再提醒溟絮两句，一转头却发现人不知道哪儿去了。
溟齐微微皱眉，转身回看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停在了不远处，望着一个地方出神。
走过去发觉他在为何而出神时，溟齐的眉头紧锁，一把将人拉走，低声道：“你怎么又看着这里发呆？那里是禁地，离远一点，不然要被罚的。”
思绪被人忽然打断，溟絮顿了一下，下意识想解释道：“我……”
“可别和我说你又听见那里面有人在喊你了，只有你能听见，我都怀疑是不是那药会吃坏脑子，快走。”
溟絮没有再回话，收起思绪跟着一同离开。
那禁地位于玄谷一个巨大的谷缝中，幽深狭小的道路一直延伸而下，没有人知道底下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溟絮路过时总是能听见里面传出一些声音，很远又似乎很近，像是什么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又好像不是。
奇怪的、模糊的、熟悉的声音，从来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江湖（十三）任务
玄老一般会面都是在里屋的书房，在这玄谷，里屋除了玄老传召无人可随意进入，这是规矩。
溟齐和溟絮也只能一路跟着传召的侍从，不能快不能慢。
“呀，难得会面，真是好久不见啊。”临近书房门口，一道女声传来，音色婉转娇柔，偏偏语气叫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侍从见到那人行了一礼，唤道：“二小姐。”而后又转身冲着溟齐他们俩行了一礼，暂且退下。
被唤作二小姐的女子名叫溟柔，年龄与溟齐相仿，有道是风情万种，媚眼如丝，但那双撩人眼睛的深处又暗藏杀机，冰冷疯狂。
溟齐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道：“是啊，好久不见，真希望永远别见。”
溟柔笑了笑，顺着接下去，“我也想啊，但义父传召，我们总要来的。”
溟齐似乎懒得和她再说什么，侧过身准备绕过她直接走。
“哎？我们絮儿这是怎么了，脸上还有伤？失手被什么人打了吗？也太不小心了。”
溟柔把目光移到溟絮那边，打量了一下，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溟齐，意有所指道：“义父见了可要心疼的。”
“与你无关。”溟絮淡声回复道。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溟柔笑了一声，缓缓道：“我这不也算你姐姐嘛……”
“行了，”溟齐打断她，毫不留情道：“你别恶心人了，赶紧闭嘴吧。”
被人这么骂溟柔也不恼，盯着眼前的人皮笑肉不笑，道：“你该好好谢谢义父大人嘱咐我们不能私斗，不然我现在一定先毒哑你再挖了你的眼睛。”
溟齐冷笑一声，“有本事来试试，看看谁先废了谁？”
溟柔脸色微变，指尖轻轻颤动，溟齐的右手也放到了剑柄之上，溟絮后退一步留出空间以便攻守，冲突一触即发──
“到了，就进来，你们在外边做什么？”
书房内忽然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语气冰冷瘆人。
三人立即停止动作，溟柔抢先反应过来，面色一改，变得乖顺又虔诚，认错道：“抱歉义父，这就来。”
然后不再管另外两人，立刻推开门，迫不及待的进去了。
溟齐和溟絮顿了一下，同样跟着入内。
书房内有些昏暗，玄谷本就阴暗，里屋的书房更是常年不见阳光，屋里还又只点了一支蜡烛，微弱闪烁的灯光几乎照不亮任何东西。
阴暗、沉闷且冰冷。
书房的门在他们进入后自动关上，隔绝外边的一切。
烛光摇曳中，一个老人坐在书桌前，手指时不时点着桌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吵够了肯进来了？”
溟齐抿了抿唇，低头轻声道：“义父恕罪。”
玄老没有回话，缓缓站起身，走到溟齐面前静静看着他。
溟齐低着头看不见玄老的神色，他也完全不敢抬头看，心如芒刺，等待发落。
不过玄老很快又走开了，边走边道：“你们是家人，兄弟姐妹间要互相扶持，而不是整天争吵，听见没有？好了，这事我不追究，你们把任务进度都汇报一下。”
见玄老不欲惩戒，溟齐微微松了口气，立即道：“清洗收集方面一直很顺利，这个月已经收集满了两个盒子，并未被他人发现过。”
“血云奇卷的信息和投放也很顺利，”溟柔紧接着道：“目前新选定了两家，接触态度良好，应该很快就可以投放，还有三家时机差不多了，不日便可收网。”
三个人中，溟齐和溟絮负责的是清洗目标，而溟柔则主要负责选定目标和散布消息，所以溟柔和他们不常见面，也就是玄老传召才会碰面。
以上听起来都是好消息，玄老随意摆弄着桌上的纸张，点点头道：“嗯，不错，继续努力。”
“是。”
听到这儿，似乎这次传召便可以这么轻松过去了，但玄老忽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
玄老的目光落到沉默的溟絮身上，冷冷道：“絮儿，跪下。”
溟絮愣了一下，不敢犹豫，依言照做。
玄老走到他面前，询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下吗？”
溟絮缓了缓，轻声回复，“不知……”
“哦，你不知道，”玄老转头看向溟齐，眼神微怒，“来，齐儿你说说为什么。”
话到这里，溟齐也立即猜到所为何事了，他神色有点纠结，迎着玄老的目光，只能慢慢道：“溟絮他……上次任务没有下手杀一对母子……但是义父，那对母子后来就死了，并没有遗漏的，他……”
“够了，住嘴。”
溟齐随即噤声，咬住下唇不敢再说什么。
玄老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忽然弯下腰，伸手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压低声音道：“絮儿，你是我最看好的孩子，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让我失望？”
玄老的眼睛阴狠又毒辣，周身释放的气息更是叫人不寒而栗，溟絮压制住心中的不适感，刚准备回话，玄老忽然松开了手，站直身体，继续道：“不用说什么了，犯错就该惩罚，这回要好好罚，不然你真的是不长记性。”
玄老的语气压的很低，这是危险的信号，溟齐赶紧道：“义父，我来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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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玄老反问，“你来多少回了？他改过吗！”
“这次，柔儿你来，好好管教管教你弟弟，别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规矩！”
溟柔听见愣了愣，然后立即欣然应下，“是，义父，我一定尽心尽力。”
溟齐看着眼中满是欣喜的溟柔，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溟絮，眉头紧皱，但在玄老面前他不敢反对，甚至不敢多言。
他们这种人，生死不由己，该如何？能如何？
待到两天后，确保玄老离开玄谷，溟齐才敢尝试去找人。
然而玄老走了溟柔可没走，找人不会顺利。
“两天了，他人呢？”溟齐质问道。
溟柔打理着指甲中的毒粉，随口道：“这关你什么事呢？义父说了，他任我处置。”
溟齐深吸一口气，退而求其次道：“我见他一面总行吧？”
溟柔抬眼看向他，勾唇笑了笑道：“今天不行哦。”
“那明天。”
“明天也不行，因为你有个任务指定了，今天就要走。”
“任务？”
这节骨眼上指派任务，明摆着是要把溟齐支走！
溟齐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笑得欢快的女人，靠近一步低声警告道：“义父让你罚他，可不是让你弄死他！”
然而这一点儿都没吓到溟柔，她挑了挑眉，回复道：“我知道，放心，他一定不会死在我手上的。”
见人还要说什么，溟柔抢先道：“你要快点哦，时间紧急，如果耽误了任务，你知道后果的。”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最终溟齐先行离开──任务发布了他就必须去尽快完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溟柔看人离开，继续悠闲的摆弄指甲，脸上笑意更深。
待到第三天，溟柔打开暗室的门缓缓走了下去。
溟絮听见动静抬头望过去，他的脸色惨白，只有唇边因为沾染鲜血而显得嫣红。
由于药物和痛感的刺激，一直以来溟絮无法入睡甚至无法昏迷，精神已经虚弱到极致。
溟柔走近，看了看面前的人，他的手臂被铁丝缠绕束缚着，这种特制的铁丝上有细小的钢刺，死死缠绕着，割破皮肤，一片血肉模糊，缓缓渗出血液。
溟柔没有说话，伸手直接将束缚的铁丝解开，没了借力溟絮立即脱力跌座到地上，双手皆微微发抖。
溟柔蹲下身与他平视，拿出他的佩剑递过去，平静道：“明天你有一个任务，记得完成。”
“什么……任务？”溟絮说话很慢，声音如同破裂的丝绸，沙哑难听。
“放心，任务很简单，一个小镖局而已，你一个人就能对付，不难。”
“我一个人……明天？”
确实有时候有些任务目标不多的情况会只派一个人前去，但溟絮现在这个状态……
“对，你那个兄长已经出任务去了，他带走了不少人，所以现在人手不够了，不过没事，以你的实力肯定可以的……”
溟柔亲切的笑了笑，满目柔情，伸手状似亲昵的按住溟絮的肩，在他耳边提醒道：“任务已经发派，你要快些哦。”
溟絮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女人恰好按在溟絮肩上的伤口处，就像她安排这个任务一样，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要溟絮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江湖（十四）异化
任务不可违抗，这也是规矩，在玄谷其他人不遵守规矩是死，而他们三个若不遵守……那是生不如死。
溟絮看着面前的佩剑，缓缓站起接过，这就代表接下任务了。
溟柔脸上笑意不减，善解人意道：“好，给你点时间收拾一下自己吧，要是这样子出去，”她嗤笑了一声，“叫别人看见也太惨了点对不对？”
溟絮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独自慢慢离开暗室，他的手上一直在渗血，但脚步依旧很稳，身形若松竹修直，不见佝偻。
溟柔目送着他离开，忽然皱了皱眉，眼中的笑意消失，心中莫名不爽的很。
进出玄谷只有一条路，溟柔专门在这路上候着，不久果然见人出来了。
溟絮换了一身衣服，血迹也都已经洗净，手臂可能自己包扎过了，不再颤抖渗血，拿着剑的手很稳，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还是苍白的很。
溟柔看见人，立即迎了上去，“哎？收拾的很快啊，准备直接过去吗？”
“走开。”溟絮并不想理她，淡声道，声音仍有些沙哑。
溟柔笑了笑，“我只是问问嘛，要罚你的也是义父，你总不能怪我吧。”
一边说着溟柔忽然伸手过去，柔声道：“你衣服上好像有片叶子……”
然而溟柔的手还没能靠近，旋风而过，一柄剑直接劈到她的手腕上！
好在那剑并未出鞘，不然她的手绝对会连骨带肉的斩断！
关节传来剧痛，手掌被打回，指甲中藏着的毒粉被震得抖落出去，全部溅到了她自己脸上！
事发突然，溟柔没想到眼前的人还能有这力气，一时大意，口鼻没有来得及紧闭，呛了一口的药粉。
毒性来得极快，溟柔脸色瞬间发黑，跌倒在地上，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喉咙里传来灼烧的感觉，呼吸都困难。
这药效她最清楚了，还好溟柔随身会带着解药，刚刚那只手大概脱臼了，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拼命从身上搜出解药，赶紧吞下。
然而到底毒性太强，她的口鼻都慢慢流出鲜血，颇有点七窍流血的既视感，再配上她这狠戾的眼神，真像个厉鬼。
溟絮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垂眸看着地上的人淡声道：“惩罚应该已经结束了对吧？”
言下之意，既然溟柔奉命进行的惩罚已经结束，再来惹事就别怪他出手。
溟柔死死瞪着溟絮，却不敢出声说什么──真和溟絮打起来她是没有胜算的。
为什么玄老最看好溟絮？因为他的天赋是最好的，论单打独斗连溟齐都未必赢得了他，更别提溟柔了。
笔趣阁
本来溟柔是感觉他重伤在身不会有力气反抗，但是现在看来……
溟柔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溟絮没兴趣管她的心思，绕过她直接走开。
看着缓缓远去的人影，溟柔眼中极恨，但很快她握紧的手又很快松开──没事，他不会活着回来的，不会。
日落之前溟絮到了任务目标附近。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镖局，不算什么大门大户，镖局的地点也比较偏僻，不用太担心行动时被其他人发现。
按照溟柔给的信息，这镖局里人员不过几十，处理起来并不会麻烦，所以才会只派溟絮一人前去，但那女人的消息，几分真几分假谁知道呢？
行动都需要等到晚上，溟絮本想在天黑前观察一下这镖局，但让人奇怪的是在外面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一个出入的人员都没看见。
待到天黑也不见有人点灯。
溟絮心中疑惑，不过时间已经到了，不管怎么说都要进去探查一番。
镖局内十分寂静，溟絮灵巧的从一扇未关的后窗跳进屋内，屋里很黑，看着应该是一间卧房，但并没有人。
小心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这镖局中央是一块类似于擂台的地方，大概是给镖师们平日里训练用的，屋子皆围着这擂台而建，形成一个圈。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辛辣的佐料味，似乎是谁把厨房的调料打翻了，散了一地。
由于没有灯光，溟絮也难看清擂台的全貌，只觉得擂台边似乎有个架子，高高立着。
他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忽然“啪嗒”一声轻响，像是踩到了水潭，溟絮下意识低头看去──
“水潭”的颜色很深，粘稠的液体沾到鞋上，显得十分恶心……
这不是水潭，这是血泊！
溟絮立即后退一步，抬头看去，恰好这时黑夜乌云散开，月光照耀下来──
不远处那高高的阴影显现出去，那不是个架子，是一群人的尸体，叠着放在桌上，就像堆叠的肉块！
食人……
溟絮知道这个情况。
血云奇卷一共被玄老改动过两处，一是其中的心法，具体效果溟絮不清楚，只猜到和他们需要收集的东西有关；二是其中的体质强化，玄老为了修炼者能更简单快速的达到目的，把条件直接改成了食人，如此确实大大加快了速度。
但是……按道理他们投放的血云奇卷手抄版中应该没有关于体质强化内容的！毕竟很容易入魔，何必给自己清洗带来麻烦呢？
正在此时，身侧的空气忽然有了一丝异动，溟絮当机立断提剑而挡！
一把长刀被及时拦截，两者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溟絮挑开刀锋，迅速后退。
偷袭不成，长刀的主人似乎有点失望，高大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刀刃点地，拖拽出微弱的火花。
那人大概就是这镖局的总镖头，本就生的健壮，如今依靠修炼那功法和吃人，更是身形高大的离谱，如同猛兽。
镖头莫名看见一个生面孔，歪头神情有点呆滞的问道：“咦？你是谁？”
然而话未落音，长刀又瞬间劈下，溟絮立即躲避，顿时地上溅起一片砖块碎石！
这镖头绝对修炼了有一段时间了，完全入魔，时间信息与任务皆对不上，溟柔这是不惜坏了玄谷的规矩都要弄死他！
镖头一击不成，毫不停留，飞快冲过去连劈数十下，长刀与佩剑多次交锋，刀光剑影之间，镖头猝不及防的一脚踢过去！
溟絮的佩剑被长刀死死卡住，一下子抽不出来，只能立刻侧身躲过，奈何镖头速度极快，那一脚还是不可避免的踢到了腰部。
佩剑脱离束缚，溟絮迅速飞身后退，落下时踉跄了一下，扶着身后的墙壁站稳。
溟絮的手臂又开始止不住的发抖，镖头的攻击力道太大，他不能和这怪物打持久战，必须速战速决！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湖（十五）相遇
镖头摇晃了两步站好，架起长刀似乎准备继续攻过来，然而此时溟絮猛然飞身上前，反客为主的快速出击。
镖头愣了一下，就愣神这会儿，溟絮已经到了跟前，直接挥剑，迎面三个重击！
镖头下意识提刀挡下攻击，但因为太过突然，长刀没有拿稳，三次连环击打下手被震得发麻，在最后一次不小心脱手，长刀被挑飞，远远的落到一旁。
不过镖头并不害怕，没有长刀就直接徒手进攻，他的皮肤已经几乎刀枪不入。
溟絮躲过一击，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双手握剑全力冲刺！
一击，只能用一击，必须刺穿他的皮肤！
镖头反应过来伸手要来抓人，但来人在最后又改变方向，直接踩到那巨大的手臂上，而后跳起，借力转身，斜斜的朝着镖头的脖子猛然刺下！
这一击用尽了全力，剑刃也如愿以偿的刺入，但刺入一点后便进退两难，溟絮一下子抽不出来只好暂时弃剑，立即远离镖头。
然而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镖头稍微摇晃了两下，竟然又这么站稳了，佩剑就稳稳当当插在他的脖子上，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家伙到底修炼多久了？基本已经完全异化了吧？！
镖头连脖子上的剑都没有管，直接再次冲了过去，没有佩剑溟絮不敢随意挡他的攻击，只能闪避。
这么下去不行！
溟絮用余光简单扫视了一下四周，忽然看见了什么，立刻引着镖头朝着西南角落跑去。
西南角有一处架子铁链，应该是用镖局来锻炼的，无数长长的铁链挂在架子上，微微晃动。
溟絮引着魔化的镖头迅速穿过架子，镖头身形太过高大，根本躲不开这些锁链，立即就被数根铁链缠住手脚。
但是没有用，他一发力，架子直接应声而倒，根本困不住他！
不过溟絮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他远远抓起一根缠绕在镖头身上的铁链，躲过新一轮攻击后飞快绕到镖头身后一个柱子旁，铁链围了一个圈，最后以柱子为支点，猛地用力拉扯！
锁链迅速缩紧，刚好是勒在了镖头的脖子上！
如果单单靠溟絮的力气根本控制不住这怪物，但锁链恰好又缠绕住了刚刚的佩剑，这么一勒紧佩剑也随之刺入，只要镖头一用力反抗剑刃就刺的越深！
但就算这样镖头还是在不停的用力反抗，溟絮只能死死抓紧锁链，任由铁链磨破皮肤，怎么都不松手！
两方就这么生生耗着，耗到溟絮手上满是鲜血，耗到镖头脖子上已经是血肉模糊。
最终溟絮感觉到手上的拖拽力越来越小，眼前的身影缓缓倒下──这怪物终于是断气！
确保镖头已死，溟絮也松开了手，有点脱力的扶着柱子，腰部的疼痛感更加清晰，实在是难受的很。
但是这里不能久留，如今已经算任务超时了，要赶紧走。
溟絮慢慢走过去，费力拔出佩剑，准备处理完后续事宜便走。
可就在此时，异变又起，身后忽然闪现一道剑光，快速袭来！
还有人？
溟絮提剑挡下攻击，然后立即拉开距离。
夜色深沉一时叫人看不见袭击者的面容，只能听见那人朗声道：“可算找到一个落单的，我看你往哪儿跑！”
如此听来这人应该不是镖局的人，溟絮微微皱眉，下意识用手臂遮掩住面容──出任务时无意间遇见外来人，若时间较短且他们没有看见容貌便可不管，若看见了，就必须一起杀死。
叶辰这会儿可兴奋的很，终于，几年了终于赶上一回，而且还是个落单的，简直太好了啊！
叶辰走近一步本来想看清这黑衣人的样子，但这人有意遮挡着，实在看不见。
“还要遮掩吗？”叶辰挑眉道：“怎么，长的太难看见不了人？”
这话大概是想激他，但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溟絮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理会。
东西还没能收集，不能直接走，但是这人……
溟絮尚在思索对策，叶辰倒是等不及了，立即提剑而上，“你可别想跑！”
溟絮想单手握剑挡下攻击，可没想到这人力道不俗，一只手完全握不住剑柄，情急之下他只能双手握剑，挑开剑刃。
叶辰毫不犹豫，一击被避开迅速转了个方向再次劈去！
剑身反射的月光照射到溟絮眼中，彻底暴露。
叶辰看见人一愣，立刻要收剑，但速度太快根本收不回来，他只能迅速后退，避开那人。
“南、南絮？！”叶辰的目光逐渐变得惊喜，十分兴奋的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只是道了一句，“我、我找了你好久！”
奈何面前这人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听见这名字后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又主动挥剑袭来。
“哎？不是，南絮，是我，我刚刚没认出你来，我不是故意的……”
叶辰尝试解释，可这人压根不听他的，出剑又快又狠，容不得他分神。
叶辰不欲和他打斗，接连后退，一直在不停的解释。
溟絮也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一会儿又是结义一会儿又是斗笠的，前言不搭后语，只觉得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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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力消耗太多，溟絮只想着快点把这人打昏了算了，但偏偏这人仿佛就和自己耗上了，不再正面应战，一直在绕圈。
又吵又麻烦，任务时间早已超过，溟絮心烦意乱的很，完全没注意到别的地方。
忽然一阵迷烟不知何时乘着夜风飘来，溟絮来不及闪躲，迫不得已吸入了一些。
药效作用极快，佩剑脱手落到了地上，溟絮咳了几声，隐约看见一个姑娘气喘吁吁的从暗处现身，而后眼中天昏地暗，彻底陷入昏迷。
“哎！”叶辰赶紧上前扶着人坐到地上。
楚如雪姗姗来迟，叶辰之前跑的太快，她好不容易追上，看见宴南絮也是吃了一惊，但见沟通无果，于是就趁乱用了迷药。
叶辰看了看昏迷的人，抬头向楚如雪问道：“南絮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我感觉，他好像现在都不认识我们的样子。”
叶辰皱了皱眉，追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楚如雪看看周遭情况，合理建议道：“先绑了带走吧。”
“言之有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江湖（十六）转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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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江湖（十七）药王
楚如雪本来正在客栈楼下熬药。
说实话失忆这种病分好多不同的情况，不知道病因，她也没办法现在就调出合适的药来，所以这会儿只能先准备些调养的药，保守治疗。
然而水还没烧开，叶辰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连撞了好几个人都没有管。
“楚兄，楚兄！”
听到声音楚如雪立即站起来，没有管药直接跑了出去，叶辰只有慌张的时候才会这么喊她，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一碰面楚如雪便注意到了他衣服上的血迹，紧张道：“你受伤了吗？”
“不是！”叶辰抓住她的手转身便往楼上跑，“是南絮，你快去看看！”
溟絮此时感觉一阵阵的耳鸣，胸口痛的厉害，稍微咳嗽一下就有血涌出来，堵在喉咙里难受的要命！
慢慢的耳鸣声仿佛变得清晰，有一道声音不停出现在脑海中──
回来，现在就回来，快点回来……
像是命令，又像是威胁，一直一直在耳边浮现，最后声音强制刺入脑海，头痛欲裂！
痛苦之下溟絮猛然想起玄老说过的话──
“不管任务有没有完成，你们不允许失联超过一天，”玄老的声音很轻，但阴冷且不容置喙，“这是规矩，坏了规矩是要罚的。”
在玄谷，玄老就是规矩，坏了规矩就是生不如死！
楚如雪赶到房间时溟絮躺在床上还在低声的咳嗽，鲜血已经完全侵染了衣襟，看着骇人的很。
“把他扶起来！”楚如雪喊道：“他这样会喘不上气的！”
叶辰立即照做，楚如雪上前想给溟絮简单检查一下，但刚走到跟前，眼前的人忽然猛地又吐了一口血，而后像是脱力了，呼吸慢了下来，昏倒过去。
楚如雪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血，吓了一跳。
叶辰见人昏迷赶紧去查探他的状况，但意外的是这会儿溟絮的情况反倒是好了不少，鲜血不再涌出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这怎么了？楚兄你做了什么吗？”
楚如雪看了看手上有些发黑的鲜血，摇了摇头道：“不，我什么都没做。”
随后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微皱眉道：“他手上怎么好像也有血？”
溟絮的双手依旧被捆着，叶辰当时怕伤到人，特地选的比较柔软的绳子，按道理这个位置不应该沾到血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那绳子也染上了些血迹。
“嗯？手腕被磨破了吗？我绑的太紧了？”叶辰忙把绳子解开，卷起衣袖本来打算简单看看，谁知衣袖下手腕处满是鲜血。
那些伤口本来已经被处理过了，只是之前强行用剑加上绳子的摩擦让细碎的伤口又破裂开来，血和绷带交杂在一起，看着瘆人。
叶辰脸色有点难看，楚如雪抿了抿唇，劝导道：“你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叶辰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他没和我说。”
“因为他现在不认识我们。”
不认识，也不相信他们。
楚如雪给溟絮重新处理了一下手腕上的伤口，然后开始检查他身体的其他情况。
一连检查了几个时辰，期间楚如雪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直到天色微亮她才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扶着额头缓缓坐下。
“怎么样？”叶辰在结束后轻声询问道。
“是毒，不过这毒……”楚如雪顿了一下，继续道：“这毒很奇怪，是间断性发作的，就像刚刚，发作一会儿后就会停下来，过一段时间继续。”
“而且……”楚如雪抿了抿唇，“这毒不致命，似乎只是起到折磨的作用，或者说是……”
“警告。”叶辰把话接了过去，语气不善道：“有人在警告他回去，是那群人？”
哪群人？灵德山庄血案的幕后凶手，多年来灭门惨案的真凶！
楚如雪客观回复，“我不确定，但很有可能。”
“南絮不会回去，”叶辰严肃强调道：“他不能回去。这毒你可以解开吗？”
楚如雪淡声笃定道：“我不行。这毒绝对是经年累月才形成的，早就融进血骨里了，我实在解不了。”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叶辰坚持道。
迎着叶辰的目光，楚如雪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提议道：“或许，可以去找我师父试一试，他可能会有办法。”
楚如雪的师父便是药王杜若，当世真正的第一神医，只是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知道他的住处，救人也全看心情。
“药王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知道，他自从十年前就不到处乱跑了，只待在一个地方，我知道那儿。”
“好，”叶辰欣喜的点了点头，“走，现在就走。”
“行。”楚如雪也立即开始收拾东西，不过刚收拾好东西，一回头看见叶辰，愣了一下，皱眉道：“你一定要这么背吗？这个样子他可能会呼吸不太顺畅。”
“嗯？”叶辰后知后觉道：“那该怎么办？要么像早上那样？”
楚如雪无语凝噎，只恨不能直接上手自己来，“你还想扛着啊？你就不能抱着吗？那是病人！给我用抱的听见没有！”
最终两人一同在黎明之时启程，离开了这座城。
深山之处云雾缭绕，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哪怕天已大亮山间依旧朦朦胧胧，阳光穿透云雾又要穿透茂密的丛林，到达地面时只剩下了一片柔和的微光。
如今是夏日，可这山中依旧清凉，野芳幽香，佳木繁荫。
山间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实在是个隐世的好去处。
杜若也是这么觉得，这儿多好，安静又闲适，压根不会有麻烦事找过来，当然，某个跑出去的小徒弟除外。
自家叛逆的徒儿一跑几年杳无音信，如今一回来还带着个男子，杜若挑了挑眉，有些玩味的看着他们。
“怎么了小雪，忽然想起来我这么个师父还活着了？”扫了一眼叶辰，杜若笑道：“莫不是准备喊我去喝喜酒？”
楚如雪自知理亏，装乖赔笑道：“师父你可别打趣我了。”
叶辰见到杜若时还稍稍吃惊了一下，毕竟药王成名已久，年纪少说也该有五六十了，但眼前这人面貌看着不过二十多的样子，唯有头发花白，其他形貌体征全部不像个老者。
直到楚如雪暗中拉了一把叶辰，他才反应过来，立即低头问好道：“药王前辈好。”
杜若看了看叶辰，顺便也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人──刚刚进入山间时气温有点低，叶辰便给溟絮盖了件衣服，刚好遮挡住了面容。
杜若抬头示意了一下溟絮，笑着对楚如雪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
楚如雪点了点头。
“这是你治不好了要我来？他死了吗？死了的我可不治，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此话一出叶辰不由自主的眉头紧锁，楚如雪赶紧抓住他，对着杜若笑道：“师父你可别乱说了，病人什么情况你该一眼就看出来的。”
杜若耸了耸肩随口道：“开个玩笑。”
“前辈，这玩笑可不好笑。”叶辰脸色有点难看，一字一顿道。
杜若看他这样子反倒是笑了，“这天底下想来求我救人的多了去了，你这态度可不太好啊。”
“……抱歉，冒犯前辈了。”
“好了好了，师父你别玩了，干点正事吧，天底下人多，但天底下你可只有我一个徒弟，唯一的徒弟来求你你忍心拒绝吗？”
楚如雪上前拉住杜若的衣袖，摇晃着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杜若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有事就找我，没事死都不着家！把人先送进屋子里吧。”
“好嘞师父！”楚如雪推了推叶辰，低声道：“他同意了，走走走，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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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山间阳光和睦，草木葱茏，而另一处的山谷中阴冷潮湿，气氛压抑。
玄老把溟柔和溟齐喊到了书房。
没有吩咐，两人皆是不敢出声，默默低着头。
“我有没有说过，你们兄弟姐妹要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玄老的声音悠悠传来，毫不掩饰其中怒气。
溟柔手指开始有点发抖，她微微抬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紧接着一掌直接劈到了她的左脸上，瞬间把人击飞，狠狠撞到墙上，左脸皮开肉绽，立刻鲜血淋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溟柔也不敢解释了，挣扎着爬起跪好，她的左脸几乎都快废了，浑身发抖，一句话不敢说。
溟齐一直低着头，余光瞥了一眼，默不作声。
“齐儿，”溟齐听见玄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去把你弟弟带回来。”
“……是。”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江湖（十八）茉莉花
杜若让叶辰在客堂等候，没指示不允许人随意进里屋。
大抵名家都有些奇怪的要求，叶辰不太理解，但有求于人态度总是要好些的。
“你也不用担心，师父就是这样，放心，他既然答应了肯定就没事。”楚如雪保证道。
杜若这边的屋子还不小，什么都不缺，建筑布局极为风雅。
客堂正对着一方庭院，庭院中种着一大片茉莉花，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洁白无瑕的花朵开在一片绿叶之中，如同夏日落下的点点白雪。
冰姿素淡，雪魄轻盈，环佩青衣，暗自清幽。
叶辰有感而发，“这茉莉开的真好啊。”
“确实，师父特别喜欢茉莉花。”
楚如雪本来有了些闲情雅致，准备好好和叶辰观赏一下这茉莉，谁知这家伙下一句直接问道：“泡茶用的吗？”
迎着叶辰认真的目光，楚如雪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道：“你要是敢动这茉莉我师父一定毒死你。”
“不是泡茶用的？”
“泡你个头！”楚如雪恨不得动手给他一拳，“你只能想到吃吗？别给我碰啊，师父真的会生气的。”
接着楚如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他生起气来还挺恐怖的……”
“恐怖什么？”一道声音忽然传来，不急不缓。
楚如雪顿了一下，立即转身，欲盖弥彰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师父你出来了啊。”
叶辰看见人赶紧走了过去，行了一礼询问道：“请问前辈，我朋友他……”
“哦，我还想问你们呢，”杜若挑了挑眉道：“你们从哪儿找来的人啊？”
叶辰微微皱眉，试探性问道：“不知前辈……是什么意思？”
杜若没管叶辰，径直走到客堂的桌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口道：“他这个毒吧，确实麻烦，但是我能解，就是耗点功夫，不过这毒倒是次要的了。”
“毒是次要的？”楚如雪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什么才是主要的？”
杜若喝了口水，想了想道：“本来一开始我还没注意，后来检查的时候才发现的，他体质很特别，有人常年给他吃了各种极品的药材，慢慢改变了他的体质。”
叶辰不太明白，“什么意思？那些药材有毒？”
“不，有毒的是另外一种，那些药材本身没有毒，甚至该说都是些极其难得的灵丹妙药。”
叶辰更懵了，“这么说不该是对身体好吗？”
杜若笑了笑，解释道：“那些药材作用方式和你想的不一样，它们不会对食用者有什么益处，反而是会同化食用者的体质。”
杜若眉眼含笑，用一种近乎感叹的语气道：“说白了，有人把他当补品养着呢，等时机成熟了就连人带魂吃下去，功力大增啊。”
楚如雪愣了愣，下意识问道：“还有魂？”
“嗯，真正登峰造极的强者是可以接触到人的魂魄的，同理也可以炼化和吞噬，魂魄和肉体都可以是补品，而且绝对是大补。”
叶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最后冷冷道：“干这事的人真恶心。”
“可是效果很好啊，”杜若不假思索道：“现在他真的是比任何药材都珍贵啊，我都想拿点血肉过来试试入药了……”
叶辰的眼神忽变，气息一凝，楚如雪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对着杜若高声道：“师父！”
“好了好了，”杜若举手，“开个玩笑。”
叶辰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心情，礼貌道：“前辈，有些玩笑真的不好笑。”
“哎，那个，”楚如雪出来打圆场，“师父，先不管那些，毒解了吗？”
“哪有那么快的啊，解了一点，之后的再慢慢来。”
随后杜若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我可和你们说，下次这样的别送过来了，解药的药引是一株花，二十年才开一次，我可就那一株。”
“师父医者仁心，最好啦。”
叶辰亦道谢行了一礼，随后请示了一下要进里屋去看看。
杜若摆摆手随他。
叶辰立即朝里屋走去，这时杜若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你说他是你朋友，那我再给你强调一下，体质的问题我没办法，也不会有人有办法，待他毒全解干净了，对所有人都算是个上佳的妙药了。”
叶辰脚步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真有人会为了增强功力去吃人？”
杜若不以为意，“一口十年，不感觉很划算吗？当然可能你认为不好，但乐意的人多的是，所以吧，最好你们将这事瞒好了，否则要是泄露出去，神仙难救。”
叶辰抿了抿唇，转身行礼道：“多谢前辈提点。”
待到叶辰进入里屋时，溟絮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看着手臂似乎在发呆。
窗外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染成碧色，然后安静的洒下来，满屋柔和的光，是温和又脆弱的颜色。
溟絮听见动静侧目看过来，依旧是有些防备的目光，但好在已经比先前淡了一些。
叶辰调整了一下心情，走过去笑道：“好些了吗？不要担心，我们在帮你解毒，很快就可以没事的。”
“解毒？”
“对，你身上的可以解的，以后就没事了。我……”叶辰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有些事我不太确定，但是你不要回去了，不管那是什么地方，不能回去。”
提到这个溟絮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如今和玄谷失联已经超过三天了，毒也确实没有再发作，如果毒能全部消除，是不是……真的能脱离玄谷？
“南絮？”叶辰见人半晌都没有答复，轻声询问道。
溟絮抬眼看了看他，眼前人的目光真诚而恳切，他在很认真的等待着答复。
“你说我们曾经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吗？”
叶辰抓了抓头发，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样说吧，你救了我两次，第一次你说是顺手救的，但第二次……你是拿命救的。”
“所以说，”叶辰缓声道：“是好朋友，是好兄弟，也是救命恩人，总之是很重要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溟絮忽然问道：“你之前说我叫什么？”
听到这个叶辰一愣，而后立即笑道：“南絮，宴南絮。”
这名字溟絮并没有印象，但似乎也不陌生，他低声念了一遍，自语道：“挺好的名字。”
“是你的名字！”叶辰强调了一遍，又主动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吗？哦，还有那个桃林，我们结义的地方，如今花期过了，明年春天我带你过去看看……”
“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你说的我一个都不记得。”溟絮打断了他，直接道。
如果叶辰要找的是能回溯记忆的故人，那溟絮做不到，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宴南絮”。
“那有什么？”叶辰毫不犹豫的回复道：“实在不记得就算了，以后还会有新的记忆啊。”
只要人都安好，未来永远比过去更值得期待。
叶辰笑得从容又自信，眉飞色舞的开始规划未来可以到什么地方去，又可以留下什么记忆。
他一个人正聊的起劲，楚如雪忽然进来提醒道：“中午了，吃午饭吗？”
“哦，对，吃饭！需要我去做吗？”叶辰兴致勃勃的站起来，从刚刚开始他就表现的十分兴奋。
楚如雪也看出来两人应该交流挺愉快的，放下心来道：“你的饭待会儿才好，师父先准备了药膳，你去端过来吧。”
叶辰领命，让楚如雪陪着溟絮聊会儿天，自己欢快的跑出去了。
楚如雪目送着人离开，一时有些出神了，直到溟絮和她说话才反应过来。
“我一直没有问，你们是夫妻吗？”
“啊？”楚如雪瞪大了眼睛，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误会了。”
“那是恋人？”
楚如雪顿了一下，依旧摇头，勉强笑了笑道：“不是，都不是，就是普通朋友。”
溟絮看了看她，直言道：“可是我感觉你喜欢他。”
楚如雪抿了抿唇，随后无奈的笑了笑，点头道：“对。”
“你没有和他说吗？”
“不，我说了，三年前就说过了。”
“他没同意？”
楚如雪苦笑了一下，回复道：“或者应该说，他拒绝的十分爽快。”
楚如雪第一次遇见叶辰的时候是女扮男装，而后叶辰愣是在两年的时间里都没发现，直到楚如雪自己如实相告了，叶辰才终于意识到“楚兄”是个女子。
但同时在楚如雪和叶辰表明心意的时候，他拒绝的十分果断，理由是这两年真的把楚如雪当兄弟看，他没办法爱上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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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楚如雪揉了揉额头道：“我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和一个傻子刚见面的时候女扮男装。”
搞到最后一点儿机会都没了。
可溟絮忽然追问：“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傻子呢？”
听见这话楚如雪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溟絮——他是在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认真分析这件事，并且希望给予楚如雪一些合理的建议。
最后楚如雪笑了笑，半调侃道：“嗯，看来我也不是很聪明，大概是被他传染的。”
“哎？你们聊的还不错啊，在聊什么？”这时叶辰端着药膳走了进来，随口问道。
“在聊一种传染病。”楚如雪回道。
“传染病？罕见吗？”
叶辰试了试温度，十分自然的将一碗粥捧过去，示意了一下需不需要他来喂，不过被溟絮立即拒绝了。
楚如雪看着这人，低声道：“不算特别罕见，也不致命，只是治不好而已。”
奈何君心非我心，尽负相思意，然此心安处，甘之如饴。
另一侧，药房之中。
杜若看着面前的盒子有些愣神，那盒子小巧精致，雕花镀金，似是什么富贵女儿家的首饰盒。
最后杜若轻轻将盒子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首饰，只有一株风干的花朵，细致完好的保存在里面。
杜若小心的将花朵拿出，看了一眼，而后直接扔进了捣药罐中。
干枯的花朵易碎，很快便被捣成了粉末，杜若有些机械的重复着打药的动作，眼中无神，不知道思绪飘到了什么地方。
一阵清风徐来，风中夹杂着茉莉花的幽香，杜若忽然停住，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盛放的茉莉花丛，芬芳沁人。
杜若望着花丛，轻声询问道：“你会责怪我吗？”
花与叶皆不语，唯有清香飘来，充盈一室。
第一百七十章 江湖（十九）渡鸦
叶辰意外的对做饭很有兴趣，简单的食材都能给你整出些花样来。
然后大抵是因为食材有限，他和楚如雪都做了豆腐脑。
现在叶辰和楚如雪就“豆腐脑是咸的好吃还是甜的好吃”这个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溟絮看着他们争论了半天，顺手把甜的和咸的都喝掉了。
两人发现后，争论立即停下，一起转头看向溟絮。
“怎么了？”溟絮有点不明所以。
叶辰正色道：“南絮，你说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
“嗯？”溟絮愣了愣，配合的回忆了一下，如实道：“感觉都挺好。”
“怎么能都挺好呢？！”楚如雪大为不解，“豆腐脑这种东西接受了一种怎么可能接受另一种？？”
“怎么就不能都挺好？”杜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挑食多好，哪像你啊。”
一听见师父的声音，楚如雪立即收敛了点，笑了笑道：“哈哈，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来？我难不成还是来听你吵豆腐脑哪种好吃的？我当然是来解毒的啊。”杜若恨铁不成钢道。
听到这个叶辰立即站好，询问道：“我需要做什么吗？”
杜若扫了他一眼，边将手上的针灸工具放下排列好边回复道：“出去待着别乱跑就行。”
叶辰还想再问什么但被楚如雪直接拖了出去，房门也顺手被关上，屋内安静下来。
杜若自顾自的收拾着工具，并没有分神去看溟絮。
可紧接着杜若忽然淡声道：“你是玄谷的人？”
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明显发问者已经有了答案。
溟絮愣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右手的手腕，看着杜若没有回话。
杜若瞥他了一眼，随口道：“不要遮了，你昏迷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了。”
玄谷的人是有标记的，他们会在身上纹一朵梅花，不过平时并不会显现，只有受热才会出现，溟絮的便是在手腕处。
杜若将东西整理好，转过身道：“其实你什么身份我也不怎么关心，随便说说而已，毕竟玄谷几十年前就淡出江湖，如今几乎只剩些传说了。”
“不过我还是提醒一下，”杜若慢条斯理道：“在外面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图案，虽然可能认识的人也没几个，但是……玄谷当年和各家关系可好不到哪儿去，只是迫于其实力众人敢怒不敢言，若是让他们知道有个落单的……”杜若笑了笑，“你应该能猜到后果的。”
溟絮没有多言，轻声道：“多谢提点。”
杜若点点头，拍了拍手道：“好了，干正事吧。”
又被喊到客堂发呆的叶辰现在也没心情看茉莉花了，走来走去反正就是闲不下来。
“你在干嘛？师父在肯定没事的，等一会儿就行。”
犹豫了一下叶辰问道：“针灸会很疼吗？”
“一般不会啊，”楚如雪不以为意道：“而且师父手很稳，不过特殊情况除外。”
叶辰听了没再说什么，蹲下身尝试盯着茉莉花发呆，尽力耐心等待着。
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打开了，溟絮和杜若一同走了出来。
叶辰立刻迎了上去，左看看右看看，低声向溟絮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这声音不高，然而杜若耳朵实在是好，大抵是感觉自己的医术被质疑了，挑了挑眉直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针灸而已，看他身上的旧伤之前被刀捅都是常事，还会怕我这几根银针？”
听到这儿叶辰微微皱眉，但还是歉声行礼道：“抱歉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下，叶辰接着问道：“那现在南絮的毒已经解完了吗？”
“和你说了，哪有这么快，我看你就是太闲，这样，你帮我捣药去，省的精力太充沛想这儿想那儿的。”
突然被安排了个任务，叶辰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随即领命。
楚如雪本来打算跟去，谁知杜若拦住了她，慢慢道：“你去给我好好复习一下我教过的医术，今晚我就来检查，看看你已经还给我多少东西了。”
“今晚？”楚如雪大惊失色。
杜若看她这样子，勾唇笑了笑道：“嫌太晚啊，要不现在就来检查？”
“不不不，我这就去！”楚如雪连忙跑走，头都不敢回的。
“那我……”溟絮本来打算说也帮忙去捣药，但杜若抢先一步道：“你自由活动就行，药房你先别去，以免闻到什么药效冲突。”
病人自然该听从医嘱，于是下午溟絮哪儿都没去，就在客堂待着。
溟絮休息的时候喜欢发呆，以前在玄谷也是，没有任务的时候就一个人坐着度过一天。
夏日午后的时光散漫，此时客堂只有溟絮一人，悠然而寂静。
一只浅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进了庭院，蝴蝶围绕着这片花丛转了一圈，然后轻轻落到了一朵花上，可还没停稳，蝴蝶又忽然飞起，花朵轻晃，微微颤动。
溟絮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花丛边，蹲下身仔细观察起来。
花香弥散整个庭院，芬芳馥郁，不过……
“怎么没有蝴蝶呢？”溟絮轻声自语道。
此时正是蝴蝶翩跹的季节，这满室花香为什么没吸引到蝴蝶？刚刚那只也很快便走了，它们不喜欢茉莉花的清香吗？
眼前的花朵清幽洁净，溟絮看的出神，半晌忽然伸手，想碰一碰这娇嫩的花朵。
“嗯？哎？！别！”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溟絮感觉被人撞了一下，身体没能维持平衡向前倾倒，下意识的右手先落到花丛中，手掌触到一片冰凉的泥土，随即稳住。
“哇……完了……”楚如雪看着那被压秃了的一小片花丛，心如死灰道。
她刚刚实在耐不住准备溜出来逛逛，一到客堂看见溟絮正在花丛边，下意识以为他想摘花，立刻就冲过去阻拦，谁知跑过去没刹住车，直接撞到人家了。
溟絮转身看了看她，不解道：“怎么了？”
“这个花……师父宝贝的很，绝对不肯碰的啊。”
然而很惨的是手掌下已经有几朵花不幸的被压扁了，溟絮收回手站起身，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楚如雪，轻声道了一句“抱歉”。
“没，是我撞上你的，”想了想楚如雪视死如归道：“这样，马上就说是我不小心压到的，我比你有经验，没事的。”
溟絮刚想回复什么，余光忽然扫到自己的右手──
方才压到泥土的手掌上一片血红，如同沾染了鲜血一般，恍惚能滴落血液……
“你们在干嘛？小雪，书都背好了？”
杜若的声音传来，楚如雪立即转身，满脸紧张的看着他，心中打草稿想着如何认错才能被骂轻点。
杜若缓缓走过来扫了一眼花丛，淡声道：“我的花……”
“那个，师父──”
楚如雪刚准备说什么，但被杜若直接打断，“下次注意一点。”
“……啊？”楚如雪懵了。
“我说注意一点，啊什么？”随后杜若又看了看溟絮的手，顺口解释道：“这是红土，所以颜色奇怪，我专门找来的。”
“红土？”
“对，”杜若似乎懒得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快去洗手吧，准备吃晚饭，吃完了早点睡觉，毒明天就能全解了。”
“好！”楚如雪一听不会挨骂了，赶紧推着溟絮就走。
眼看着两人走远，杜若回头又看了看花丛，此时天色已渐暗，庭院更显幽静清冷。
杜若蹲下身将刚刚压秃了的一片茉莉整理好，而后离开。
夜色笼罩之下，洁白的花朵依旧美丽，可相比白天莫名的又多出几分鬼魅感，微风而过，花枝轻轻摇摆，似妖姬惑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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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山间天色微亮，杜若依照惯例打开大门，可刚一抬头忽然愣住──
房子附近的围墙、栅栏、树木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渡鸦，成群结队，密集瘆人。
这些渡鸦不知何时到的，一点没发出声响，看见杜若后也没有飞走，而是转头看过来，一下一下的眨着眼睛。
杜若顿了一下，然后当机立断关上门，渡鸦们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一齐叫了起来，漫山遍野回荡着这尖锐刺耳的声音，难听的很！
“什么东西啊？”叶辰这会儿刚睡醒，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转眼就看见杜若匆匆忙忙过来，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前辈？”
杜若看着溟絮，淡声道：“你的麻烦找上门来了。”
然后杜若直接开始安排，指了指楚如雪和叶辰道：“你们俩必须拦住外边的人，小雪，我也不指望这屋子外边的机关你都记得怎么用了，不过至少该会一点，而你，”杜若又指了指溟絮，“现在就和我去药房，把最后的毒解了。”
叶辰猜到大概是那群黑衣人追过来了，下意识询问：“不能先走吗？”何必要在这个不安全的地方进行解毒？
“我们当然可以走，但我的药不能走！离开这边的环境药就没用了，所以要么今天就解毒，要么你们等二十年后再来找我解毒！”
与此同时，屋外已经慢慢聚集了一批人，所有人安静躲藏在暗处，并不轻举妄动。
渡鸦看见人来，又凄厉的叫了几声，而后齐齐飞上天空，盘旋在屋顶。
“大公子，”手下请示道：“渡鸦已经确认踪迹了，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溟齐看了看这山林间的屋子，缓声道：“现在。”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江湖（二十）混战
屋子上空的渡鸦盘旋不散，叫声不断，一刻都不得安宁！
“那些鬼东西吵死了！”叶辰抬头看着天空愤愤道。
渡鸦的叫声几乎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如今不清楚敌人的数量和方向，叶辰也不敢随意开门查看。
楚如雪赶忙道：“我去找机关，你等等！”
可紧接着那些渡鸦大概受到了什么指示，逐渐开始成群结队的飞速降落下来，径直朝底下人的眼睛冲去！
楚如雪一个不留神，一只黑影就闪到了眼前，不过很快剑光闪过，长剑直接劈开了那黑影！
叶辰一连劈开几十只渡鸦，喊道：“快去，你不用管这些东西！”
剑光之下血肉飞溅，没有一只渡鸦能靠近楚如雪，她立即转身跑到一间暗室中，手忙脚乱的尽力辨认外面机关的开启装置。
外面的叶辰本想将客堂的门关上，可那些渡鸦异常凶猛，数量多速度又极快，愣是一齐将门生生撞开，飞进客堂横冲直撞，叫声愈发刺耳。
叶辰怒从心来，咬牙骂道：“这帮畜牲，还敢飞进来？找死是不是？！”
而后用轻功提气而上，长剑从上一路斩下来，那群渡鸦本来在屋内就不怎么灵活，叶辰认真对付，这下更是被杀了个干净，满地的残肢。
但不得不说这些渡鸦聪明的很，看出来叶辰不好惹，干脆又纷纷飞了出去，继续盘旋在上空。
外面第一批手下已经接近了屋子，配合着渡鸦的叫声，这群人隐在草木之中慢慢前进……
这屋子周围的草木长势十分好，倒是方便了他们潜入，可刚刚走到半路，陆续开始有人呼吸不畅。
紧接着一半的人都止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泛黑，不消片刻就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片草木之中！
余下的人发觉不对劲，立刻折返，但哪怕最后跑出了草木丛，那些人还是在几个呼吸间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而此刻楚如雪正在暗室中全神贯注的控制着机关。
杜若作为药王，布置的机关也不是什么真刀真枪，而是植物。
那些种在周围的草木平日里没什么特别的，但只要控制机关给他们灌输不同剂量的药液就能激发它们不同程度的毒性。
如今毒性激发为最大，不管是谁，只要踏入这草木之中，必定有来无回！
“大公子，这……”
第一批人直接惨死，溟齐脸色倒是没太大变化，看了看这随风而动的草丛，默不作声。
有手下提议道：“大公子，不如直接用轻功过去吧，离那些草木远一点。”
溟齐直接否定道：“这东西毒性强的很，用轻功也未必能脱离其毒性范围。”
“那如何是好？”
溟齐摆了摆手，淡声道：“放箭，点上火，全烧了。”
手下顿了一下，随即领命，立刻去准备。
无数的弓弦拉满，随着一声令下，瞬间射出！
飞箭带着火光朝屋子飞去，漫天星火如同落雨，然非是天泽却是降灾！顷刻点燃一片！
外围的草木也同样被点燃，草丛中有一些易燃的干草，火势更是迅速蔓延，立即烧死一片植物。
溟齐望着这火光，没等太久，也没再让人去试探，直接提剑而上，浓烟虽然呛人，但并没有强烈的毒性。
溟齐一鼓作气冲破草木包围圈，安全到达内部，屋子已经近在眼前。
大火已成气候，想要扑灭是不可能的了，到处是火光与烟雾。
暗室那边火势比较严重，叶辰好不容易将楚如雪从其中拉了出来，看了看药房依旧没有动静，他心中焦急，但又不敢贸然前去敲门。
正在犹豫之际，剑光闪过，三个黑衣人已杀到，叶辰只能在这燃烧的大火中提剑迎战。
两方皆是放手狠斗，招招致命，楚如雪不擅长打斗，只能尽量躲避和协助提醒，不过叶辰以一敌三竟也不落下风。
火光与剑光交错，金石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厮杀不断！
然而对方毕竟数量占优势，叶辰难以全部拦下，有个黑衣人趁着空隙悄悄绕过打斗的人群，来到药房之外。
叶辰注意到那边动向，立即转身要冲过去，但几个黑衣人瞬间围上，实在难以抽身。
药房前那人见叶辰如此紧张，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直接提剑刺入门内，准备强行破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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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辰心急如焚，挑开袭来的剑刃，而后趁其不备一剑封喉！可死了一个还有另外的缠上来，没完没了。
楚如雪想跑过去阻拦，但一个分神被一脚踢中，受伤倒地，难以立刻行动。
就在这时，药房的门忽然从内打开，那黑衣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一丝银光闪过，直接刺入他的眉心！
黑衣人愣了一下，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身体笔直的倒下，已经是断了气。
趁对手愣神之际，叶辰一道剑气拦腰斩杀几人，解决对手后在杜若的示意下立即跑进了药房。
杜若亦走出药房，几道银针射出击杀拦路之人，然后赶紧扶住楚如雪简单确认了一下伤势。
楚如雪跌跌撞撞跑过来，惊喜道：“师父！”
确认人没什么大事，杜若松了口气，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厉声道：“还知道喊我师父？我让你多练练防身术，你都练哪儿去了？！”
“前辈！南絮他……”叶辰抱着昏迷不醒的人跑出来询问。
杜若看了一眼，解释道：“毒已经全解了，但他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可是，”叶辰犹豫了一下追问道：“他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现在溟絮的脸色十分苍白，比之前都差，按道理解毒了不应该更好才对吗？
提到这个杜若顿了一下，然后立即道：“那你看看我脸色好不好，我不是说过了吗，这解毒没那么简单，你以为就吃个药啊？”
这么一提叶辰确实注意到杜若的脸色也如同溟絮一样苍白，立刻低头道歉：“辛苦前辈了。”
“别辛苦了，再在这边耗着命都要送掉了，趁下一批人没上来快走！”
叶辰抱着人准备一起走，但谁知杜若又道：“直接这么走目标太大，我们分开，小雪和我先去吸引一点注意力，你带着他快点走。”
听到这个安排，叶辰下意识道：“还是我去吸引吧。”
“他现在昏迷着是最麻烦的，只有你能带着他，当然你也不用想太多，我只会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吸引注意力，若是吸引不到你就自求多福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江湖（二十一）期望
杜若的身手确实比楚如雪好一点，但到底是医师，遇上强敌仅能自保而已，这里几个人就属叶辰武功最好，由他带着溟絮是最佳选择。
大火已经蔓延到里屋，逐渐有房梁塌落的声音传来，事态紧急，此处不宜久留，叶辰当即应下，听从了杜若的安排。
杜若和楚如雪从侧厅跑出去，叶辰则带着溟絮朝后院跑去，兵分两路，双方暂时分开。
屋内已是浓烟滚滚，昏迷中的人无法屏气，叶辰不敢多留，一路飞奔，碰到遮挡物便直接挥剑劈开，好不容易冲出浓烟跑到后院，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可还没辨认好路线，身后忽然一阵凉意袭来，叶辰立刻侧身躲避，锋利的剑刃刺破衣摆，然后转了个方向又横劈而来。
叶辰赶紧远离，迅速拉开距离，那段衣摆彻底被撕碎缠在剑刃之上。
剑刃的主人扫了一眼，轻轻抖了抖剑，碎布抖落，随风飘入大火之中。
溟齐抬眼望着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子，又看了看他抱着的人，眼神变得有点不耐烦，冷冷道：“把人给我。”
叶辰嗤笑了一声道：“做梦呢？”
说实话现在溟齐烦的很，马上带溟絮回去不知道那个喜怒无常的玄老会怎么罚人，这会儿又碰上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在这儿拖延时间，真的是麻烦！
溟齐也懒得废话，提剑飞身而上，准备直接杀了这小子了事。
谁知叶辰的身手远超他的想象，明明抱着个人束手束脚，却还能和自己打成平手！
溟齐心中焦急的很，偏偏越急越乱，气的警告：“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撑多久？我的手下马上就会来，到时候你又有什么办法？与其马上被累死，不如把人给我，我可以现在给你个痛快！”
叶辰一剑挥下，剑气划破了溟齐的前襟，高声道：“你们搞的那些毒都已经解了，他才不会回去，永远都不会！”
“毒解了？”溟齐冷笑一声，“唬谁呢，没人能解那毒！”
溟齐的剑再次攻来，叶辰本想提剑挡下，但忽然意识到这样可能会伤到溟絮，于是转变方式，堪堪侧身躲过后一脚踢开剑刃。
“管你信不信呢，反正南絮不会回去，我说的！”
不知听到了什么，溟齐一时分神，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叶辰本做好防备姿势准备继续，谁知对面那人突然停住，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南絮？”溟齐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抬头看向叶辰，没头没尾的问道：“你认识他？”
叶辰不假思索道：“这不是废话嘛？”
是认识的故人，是可以联系起曾经的故人……
溟齐有些愣神的看着叶辰，紧接着似乎猛然发现了什么，立刻仰头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起，盘旋的渡鸦已经不见，天空万里无云，安静无声……
叶辰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神经，趁着这空当他开始快速思考逃离路线，最佳的路线正被溟齐拦着，此时他抱着一个人速度不够，其他路线很容易被人追上，如果要确保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有动作，溟齐猝不及防的再度袭来！
叶辰立即提剑，但就在那剑刃逼近之时突然调转了方向，直接朝着溟絮刺来！
距离实在太近，叶辰没办法用佩剑抵挡，只能快速后退闪躲，但那把剑比他更快，如灵蛇般追了过来，叶辰手上的剑完全无法挡下这个角度的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叶辰直接弃剑，用身体护住怀里的人，佩剑“哐当”一声落到地面上，敌人的利刃已至眼前！
有血“嘀嗒”滴落，叶辰瞪大眼睛看着前方，溟齐的剑斜斜的从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一击本来可以杀了叶辰的，但溟齐没有。
溟齐看着他掉落的佩剑，心中莫名有些释然──这人是真的护着溟絮……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不明所以，一个目光复杂，一时寂静。
“大公子，另外两人跑掉了。”一道声音传来，手下聚集此处，恭敬的向溟齐行礼汇报。
叶辰紧张起来，赶紧又拿起掉落的佩剑，远离溟齐，心跳止不住的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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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齐看着叶辰缓缓举起剑，手下也跟着做好战斗准备，下一刻，溟齐猛的挥剑，连续斩杀最近的两个手下！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事发突然，这边的黑衣人根本没能反应过来，溟齐轻而易举的便杀死了近一半的人。
叶辰同样没反应过来，这时溟齐干脆一脚踢了个人过去，对着他大喊道：“动啊！愣在那儿干嘛？把他们全清理干净你才能走的安稳！”
虽不知缘故，但很明显溟齐是在帮自己，叶辰当机立断抓紧佩剑，一同清理。
两人身手本就上佳，再加上抢占了先机，残留的黑衣人很快彻底被清理干净，后院已是一片血海。
叶辰体力消耗不少，微微喘息小心盯着溟齐。
溟齐身上添了些轻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他转身看向叶辰，目光又落到溟絮身上，而后缓声道：“带他走吧。”
叶辰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忽然变了态度，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毒解了，以后渡鸦就不能找到他了，所以现在快点带他走。”
溟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叶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绝对、绝对不要让他再回玄谷！永远不要回来！”
听到这儿，叶辰下意识道：“要不，你也和我们……”
“不，”溟齐打断了他，淡声道：“我不行。”
叶辰当即想通：溟絮身上的毒解了所以渡鸦找不到他，而同理，眼前这人身上同样有那种毒，解不了，也逃不了。
“那、那你叫什么？以后有机会的话……”叶辰尝试多少得到一些关于这人讯息。
“不重要，”溟齐一把推开叶辰，厉声道：“别给我磨蹭了，快滚！”
屋子被大火侵蚀已久，此刻轰然倒塌，埋葬了屋内的一切。
确实不该长留了，叶辰回头又看了一眼溟齐，道了一声谢，而后用轻功迅速离开。
看着人远去的身影，溟齐彻底放松下来──
名字？不重要，他不需要知道，离开玄谷他会有真正自由的未来，而属于玄谷的过往记忆和这段记忆中的自己，不需要也不应该被回忆。
他的未来没有玄谷，也没有“溟齐”，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第一百七十三章 江湖（二十二）布庄
溟絮感觉自己应该是睡了很久，再次醒来时入眼的不是药房空旷的屋顶，而是木质的顶板。
四周很安静，空气中弥散着淡雅的熏香，不再是萦绕的药香。
溟絮下意识动了动，微微侧头看过去，正坐在床边打瞌睡的叶辰立即清醒。
看见人终于醒过来了，叶辰赶忙扶着人坐起来，欣喜道：“太好了，你感觉怎么样，身体难受吗？”
“没有，挺好。”溟絮摇了摇头。
叶辰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道：“脸色看起来也好多了，应该没事了。”
溟絮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大概是间客栈，地方不小，布置也清雅。
“楚姑娘和她师父呢？”
这里只有他和叶辰，没看见其他人。
“他们没事，不用担心，只是我们当时分开行动，如雪和她师父一起，药王前辈好像有什么事，带着如雪先过去办事了，过段时间才会回来。”
听到人没事溟絮放下心来，抬眼又看了看叶辰，犹豫了一下，询问道：“你有受伤吗？”
“没，都没事！”叶辰不假思索道：“你就放心吧，不过如果一定要说谁受伤最严重，那一定是──”
叶辰忽然卖起了关子，故意拉长声音，溟絮不由自主认真起来，追问道：“谁？”
“那一定是药王前辈的屋子！那屋子可惨了，全被烧了，南絮你可记得要赔的哦。”
“嗯？”溟絮愣了愣，看着叶辰一本正经的样子，试探性的点了点头，“嗯，要赔，赔。”
“哈哈哈哈，”叶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拍了拍溟絮的肩，道：“开玩笑了，没事，你是我兄弟，叶家赔的起，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这儿溟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猝不及防问道：“那你知道我之前的家在哪儿吗？”
叶辰没想到他提这个，一下子被问住，没有立刻回答。
溟絮看他这个反应，继续问道：“还是说本来就没有？”
“不是，”叶辰赶忙道：“我不知道，你之前没和我提过，这个我不清楚……”
“不过，”叶辰语调一变，认真道：“我可以之后和你一起去找，或者你不介意的话暂时先把叶家当成自己家，总而言之，”叶辰顿了顿，“毒已经解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再回之前那个地方了。”
听完溟絮沉默了一会儿，缓声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叶辰之前一直在追查家族灭门的案子，而此时惨案的参与者就在这里。
提到这个，叶辰顿了一下，没有回话。
说到底人皆有私心，他当时执着于追查惨案，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找到朋友的踪迹。
如今虽然人已经找回来了，但放任那群黑衣人自是不行的，总要为那些无辜而死的人讨个公道，可是叶辰又真的不想让溟絮和那群人再有牵扯，最好让他离那些过去越远越好。
溟絮一直在安静的等着叶辰的回复，这一刻他再次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
灭门惨案自己亦有参与，手上有摆脱不掉的鲜血与人命，毒解了又如何？心有所束，寻何处，归何处？
迷茫感盖过了一切，溟絮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残缺，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该到何而去，于是他干脆放弃思考，全权寄托到叶辰身上，让叶辰来决定他接下来的路。
无论是赎罪还是审判，溟絮都会接受。
两人相望，一时无言，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紧接着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溟絮下意识寻声望去，只见窗外楼下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一支迎亲队伍正路过此处。
言笑晏晏的侍女们撒花开路，红旗与灯笼相互辉映，鼓乐成双成对，一路响彻云霄。
“哇，好热闹啊！”叶辰也看见下边的场景，而后忽然拉着溟絮起身，边走边道：“去看看啊，难得遇上迎亲队伍啊，凑凑热闹。”
“啊？”溟絮愣了一下，似乎还想追问，但叶辰随即转头笑道：“其他事，之后再说，现在我们去街上看看！”
叶辰一路拉着溟絮跑到楼下，此时街上热闹非凡，这座城本就繁华，加上今日城中大户人家办喜事，过路人只要送上祝福皆有一份喜礼赠予，普天同庆，欢喜一堂。
叶辰明显很喜欢这环境，迫不及待的进入了人群之中，反倒是溟絮显得有些不自在，十分局促的样子。
这街道上充满着阳光、烟火与欢声笑语，这些东西是溟絮五年来很少碰见的，他之前的世界里要么是血与火混杂，要么是寂静与昏暗交汇，从未像现在这样。
锣鼓的声音一阵阵传来，众人鼓掌喝彩，溟絮莫名有些心悸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这时忽然感觉衣摆被人轻轻扯了扯，溟絮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眨呀眨的仰头盯着他。
溟絮看见女孩愣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而小女孩倒是没半点怕生的样子，直接高高的举起左手，语调欢快道：“花，大哥哥，花！”
女孩手上大概是刚刚捡的侍女撒下来的花朵，小小的几朵，因为落到地上有点残缺，但依旧芳香美丽。
“嗯，花。”溟絮尽量语气温和的回复，勉力笑了笑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和善一点。
女孩更兴奋了，依旧高高举着花朵，满眼期待。
这是想让自己收下？
溟絮似乎明白了女孩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刚准备伸手接过花朵，谁知正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怒斥：“你个小妮子，乱跑做什么呢？”
女孩立即收回了手，紧接着一双手臂直接把女孩抱了起来，女人顶了顶女孩的额头，训道：“谁准你乱跑的，小心走丢了以后都回不了家了。”
女孩委屈巴巴的不说话，女人看了看一旁的溟絮，眼神有点戒备，似乎并不愿意和溟絮多待，毕竟欢喜的人群之中这么一个黑衣且沉默的男子多多少少有些叫人生疑。
简单点头致意了一下，女人立刻抱着孩子远离，溟絮道别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好目送他们离开。
叶辰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转身过来，看着溟絮思考道：“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是我不太习惯……”
溟絮本想说自己先回客栈，谁知叶辰打断他的话，笃定道：“嗯，我懂了，是衣服，白天穿这身衣服不适合，我们去换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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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絮不知道他哪儿得出来的理论，但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拉着又跑到别处。
街上人来人往，得亏叶辰有本事一个都不撞到还跑的这么快，最终他在一家布庄停下，不由分说的领着人就走了进去。
“先挑些合适的料子送到成衣铺去，青色的肯定适合……”
叶辰开始积极的选布料颜色，布庄的伙计看见两个男子过来挑选，不太高兴过去，毕竟老手都知道，真正选料子多的一般都是女子，男子过来基本只是应个急，赚不得什么大钱。
最后只有个新来不懂人情世故的伙计迎了过去。
“白色也很合适，哎，你觉得呢？”叶辰边挑边顺口问那伙计。
伙计也年轻的很，行话不会说，看看布料又看看溟絮，从头到尾只会说：“好看，这位公子穿了肯定都好看。”
眼看着叶辰挑了半天，溟絮忍不住道：“差不多了吧。”
“对，差不多了，”叶辰拍了拍手，对那伙计道：“这边布料除了黑色的，全部都要一匹。”
此话一出，那伙计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的应下，这可是个大单子了啊！
溟絮惊了一瞬，不解道：“买这么多干嘛？”而且里面还有些很奇怪的颜色，比如那个粉色的。
“看着都还挺好的啊，试试嘛。”
“不是，”溟絮依旧不理解，“那么多件衣服能带走吗？”
这好像确实是个问题，叶辰想了想，释然道：“没事，到时候挑几件最合适的。”
“公子，您这边先付定金吗？”伙计处理好货单赶紧跑过来询问。
叶辰摆了摆手，随口道：“不用，直接全款，之后麻烦你们送到成衣铺去吧。”
这小伙计更激动了，话都说不利索，手忙脚乱的点头然后去安排。
这举动引来店铺的一些人窃窃私语，溟絮对钱的概念有点模糊，不过还是了解一些，试探性问道：“不便宜吧？”
叶辰不以为意，“还好，买得起。”
这时有道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欣慰，“公子出手好生阔绰啊。”
叶辰头也没回，下意识道：“还好吧……”紧接着似乎发觉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立即转身看去──
不知何时布庄门口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为首那人气度不凡，看着叶辰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夫人日日担心你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属实是有点多虑了，是吧，少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江湖（二十三）叶家
老实说叶辰看见人的第一反应是跑，但刚踏出一步他就很识趣的停住了──这架势，跑是跑不掉了。
溟絮不认识那些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防备起来，不过叶辰抢先向他低声道了一句：“没事。”
“哈哈，严叔，好巧啊。”叶辰讨好的笑了笑。
为首那人名叫严岭，是叶家管事，自少年时便跟着叶家现任家主，也算是看着叶辰长大的。
严岭看着眼前这个卖乖的臭小子，咬牙笑道：“不巧，我找你几个月了。”
“这个啊……”叶辰支支吾吾的，眼神开始飘忽。
“别这个那个了，今天你就是长了翅膀都给我回家去！”
到底是家中长辈，训斥起来还是有点效果，叶辰赶紧道：“回去，我回去的，我这不就准备回家了嘛。”
严岭看叶辰信誓旦旦的样子，笑了笑，提醒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转身就跑了。”
随后严岭身边的人得到指令，慢慢上前，准备直接抓人绑回去。
“别别别！”叶辰立即拉着溟絮道：“严叔，我真的是要回去，正好带我朋友去做客，真的，我发誓！”
“做客？”这理由倒是第一次用，严岭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有点不明所以的溟絮。
看叶辰的态度这人似乎真的是他朋友，既是少主的朋友，那就该是叶家的客人。
犹豫了一下，严岭还是选择行了一礼，客气道：“冒犯了，请问公子是准备去叶家吗？”
“对，南絮，”叶辰看着溟絮拼命使眼色，“我们下一步是要去我家，对吧。”
溟絮看了看叶辰又看了看严岭，最后缓缓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客人都这么说了，严岭又扫了叶辰一眼，接着礼貌道：“那刚好一同回去吧，公子请。”
叶家侍从让出一条路，严岭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没事没事，先去我家看看，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叶辰推了推溟絮，低声道。
溟絮便也没多想，依言跟叶辰离开布庄。
不过叶辰路过严岭身边时被狠狠瞪了一眼，并附上了一句善意的警告：“你要是再给我跑，我下次绝对拿绳子捆着你走！”
叶辰眨眨眼睛，真诚的点了点头。
得，这小子，警告归警告，该跑还是跑，严岭也是没了脾气，横竖这会儿似乎是愿意回去一趟了，总归是好事。
店里的伙计看这么多人，猜到估计是江湖上什么大家族的家事，没人敢上前询问。
现在见人要走了，刚刚那个小伙计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上前追问道：“那个，布料……”
“哦，这个，”严岭转身随口道：“就按照刚刚说的，全款，不过麻烦你们之后直接送到洵阳叶家府上，车马费我们出双倍，烦扰了。”
“好……好！”小伙计说话又不利索了，差点没咬到舌头。
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又浩浩荡荡的走了，严岭一路死死盯着叶辰，就像真怕他长翅膀了，但叶辰这一路倒是乖巧，没惹什么事。
这座城离叶家确实不远，也就半天的路程，他们上午出发，黄昏之前便到了。
叶家不似其他江湖世家喜爱离群索居，叶府临水而建，周围就是热闹的集市，整日里人来人往，满是人间烟火气。
进入大门，迎面遇见一队巡逻的侍卫，叶家主仆之间大概关系比较亲近，看见严岭领着自家少主回来了，行礼后笑嘻嘻道：“少主终于回来了啊，您运气不错，昨天家主刚出门，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叶辰笑了笑没回话。
严岭哼了一声，道：“等家主回来，看不打断你的腿！”
溟絮微微皱眉，低声询问道：“要这样罚的吗？”
叶辰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夸张而已，怎么可能？不至于不至于。”
话刚落音，转角处出现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急匆匆快步走过来，身边几个侍女亦步亦趋的跟着，一点不敢怠慢。
“辰儿，你可回来，快来给娘看看，”妇人抓着叶辰的衣袖，仔细的检查起来，心疼道：“又瘦了啊。”
叶辰无奈，安慰道：“娘，你每次见我都说瘦了，哪有那么瘦的啊。”
叶母怜惜道：“外面哪能有家里吃的好呢。”
严岭忍不住出声道：“这还真说不定，夫人您可别担心这小子了，不知道在外面多快活。”
即使这么说，叶母还是感觉心疼，摸了摸孩子的脸，想再问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后面的溟絮，愣了一下，疑惑道：“请问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南絮。”叶辰积极的给母亲介绍。
见话题引到了自己这边，溟絮赶忙行了一礼，礼貌道：“夫人好。”
叶夫人名唤周婉，亦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知书达礼，与叶辰父亲叶天启青梅竹马，自少时便恩爱至今，未曾有过半点隔阂。
美满的家庭与人生境遇让周婉为人十分亲和，气质温好，周到体贴。
见是孩子的朋友，周婉温和的笑了笑道：“来做客的吗，欢迎啊，快进屋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领着人往客殿走去时，周婉悄悄拉着叶辰轻声问道：“辰儿，我怎么记得之前来汇报的人都说你身边有个女孩子？他们都看错了吗？”
“女孩子？”叶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他们看见的是如雪吧，她不久前有事离开了。”
听到这儿周婉肉眼可见的欣喜起来，欢快道：“那你下次有机会也把人带回来看看。”
叶辰回过味来，看了看兴奋的母亲，认真道：“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方面去了？如雪也只是朋友而已，您别多想了。”
“哎，你这孩子，”周婉轻轻拍了一下他，不满道：“你看看你也不小了，别人这个年纪都成家了，你怎么还只会交朋友？”
和父母聊这种事注定没结果，叶辰选择躲避，左耳进右耳出。
见儿子实在不愿意聊这个，周婉也没办法，暂时放弃，继续把注意力放到溟絮身上。
“你叫南絮是吧，没事，不用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周婉主动拉着溟絮坐下，顺便吩咐人让厨房赶紧准备晚饭。
“南絮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周婉柔声问道。
“请便，都可以。”
周婉也不执着追问，让厨房做些拿手的就好。
“南絮今年多大了？看着比辰儿小一点，哪里人？第一次来洵阳吗？和辰儿怎么认识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溟絮反应不过来，有点不知所措。
在一旁剥葡萄吃的叶辰看不下去了，无奈道：“娘，你查户口的呢？”
周婉似乎也发觉一直这么问有点不妥，停了下来，笑道：“我看着就喜欢这孩子，要是南絮也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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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辰又吃了个葡萄，“南絮和我是结拜兄弟，您这个梦想也算实现了吧。”
“是吗？”周婉笑了起来，明明眼角有细碎的皱纹，可整个人看起来却更加亲和温柔，“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有个侍从快步走进客殿，轻声道：“严管事，门外有一批布料要入库。”
“哇，这么快啊？”叶辰拍了拍手，“直接先放库房吧。”
“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买起布料了？”周婉好奇，随口问道。
“给南絮做衣服来着。”
周婉下意识看了看溟絮现在的衣服，点了点头，“南絮知道尺寸吗？我好赶紧让人做出来。”
“这个……抱歉不太清楚。”
“没事没事，”周婉拉着人站起来，示意了一下侍女，立即有人拿出一根量绳递给她，“来，我现在给你测一下，马上就好。”
盛情难却，溟絮只好任由周婉在身上笔画着。
好在周婉的动作很快，让侍女记录下数据随即送给裁缝，拉着溟絮的手拍了拍道：“你身形和辰儿差不多，只是比他还瘦些，平日要多吃些啊，太瘦对身体不好。”
手背传来的温度柔和而细腻，就像周婉给人的感觉一样，她有某种独属于母亲的温柔气质。
溟絮心中莫名有些感触，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一批传菜的侍从已经来了，周婉看见捧过来的瓷碗，边伸手边道：“这道汤很好喝，南絮你试试看？”
谁知这次厨房传唤的急，菜都没时间冷下来，这会儿烫得很，周婉一下子捧起来，愣了一下才忽然感觉到烫，喊了一声，瓷碗瞬间倾斜脱手！汤汁洒落──
最后一刻，溟絮下意识伸手挡住了朝周婉泼去的滚烫汤汁，热汤几乎全部溅到了他的手臂上！
汤水的温度直接把皮肤烫红，然而溟絮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但与此同时他忽然发现手腕处那朵梅花也受热显现出来，猛然想起杜若的话，溟絮立刻收手抬头看向周婉。
还好周婉似乎并没有看见什么，正转头让侍女赶紧拿来毛巾。
溟絮松了口气，没人看到最好，虽然认识那标记的本就不多，但还是谨慎些的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江湖（二十四）钟芙
“怎么样？疼不疼，没事吧？”周婉拿来手巾赶紧问道。
溟絮先她一步接过了手巾，遮盖住手腕，缓声道：“没事。”
周婉也没有起疑，只是看溟絮的衣袖被汤汁溅湿了一片，招呼了一下侍从，领着人要去换套衣服。
“你身形和辰儿差不多，他有些还没穿过的新衣服，现在先应急一下吧。”
这个提议没什么问题，溟絮道了一声谢，随后跟着侍从先离开了客殿。
“娘你也小心一点啊。”叶辰提醒道。
周婉抱歉的笑了笑，“没注意，对了，感觉你和南絮关系很好啊。”
“我不是说了吗？是结义兄弟啊，他救过我的命的。”
周婉点了点头，“那确实要好好谢谢人家的……等下，”周婉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你什么时候有生命危险的？”
一时不慎说漏了嘴，叶辰立即没了声。
但周婉是听清楚了的，后怕又生气，教育道：“都和你说了，不要乱跑出去，你看看你看看，外面多危险啊，你要是出事了要我和你爹怎么办啊……”
周婉不常生气，生起气来态度也不算强硬，反倒是语气有些委屈，可越是这样叶辰心中越不好受，不敢反驳，只能不停的安慰母亲，保证以后不会出事。
“娘，没事，以后肯定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相信你儿子挺厉害的啦……”
“什么厉害不厉害啊，再厉害也不安全啊，你以后不准再一声不吭跑走了！”
这个叶辰不敢保证，也不想随口忽悠母亲，闭口不答。
周婉还要再念叨，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姨母姨母！我刚刚在后院看见了一个神仙哥哥！”
人未到声先至，而且快速的由远及近，足可见那姑娘跑的多快。
“姨母！”那姑娘一下子跳到客殿里，身上佩戴的环玉和饰品铃铛相撞响个不停，服饰华丽却又给人感觉颜色有些杂乱。
姑娘兴奋的抬头看向屋内，目光猝不及防落到叶辰身上，愣了一下，惊道：“表哥？？稀客啊！”
这姑娘是叶辰的表妹，名叫钟芙，性格有趣，经常来叶家玩，周婉也是疼爱这侄女。
“稀客？”叶辰不由自主道：“这词不太对吧，这好像是我家啊？”
钟芙想了想，点点头，“确实不太对，所以你这次又被抓回来了？准备什么时候再跑出去？建议在姨父回来前准备好，不然会比较困难。”
谈到此处叶辰选择沉默。
“好了，这都聊的什么啊，芙儿，别闹。”周婉皱了皱眉不满道。
钟芙笑了笑，凑过去拉着周婉的手道：“姨母我开玩笑的啦。”
周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随后想起什么接着道：“你刚刚说看见了什么，一路边跑边喊的。”
提到这个钟芙又兴奋起来，激动道：“哦，那个，我在后院看见──”
恰好这时溟絮踏入客殿。
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叶家这种世家对服饰的做工自是精细，蓝白渐变的主色调，衣摆绣的兰花雅致非常，最外面是层撒银网纱，素雅又华贵，衣着精致却也不显繁琐。
钟芙指着人惊喜道：“神仙哥哥！”
溟絮听见称呼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似乎是在喊自己，但也没有立即回话。
钟芙直接跑了过去，主动道：“神仙哥哥你是叶家客卿吗？我之前都没见过你。”
“不是客卿，”叶辰走过去绕过钟芙，把溟絮拉了进来，“他是我朋友。”
“你朋友？表哥你在外面认识的朋友？”
“是啊。”
钟芙满脸欣慰，语重心长道：“表哥你在外面终于干了件正确的事。”
“什么跟什么啊，你还能知道我在外面干嘛了？”
然而钟芙已经完全不高兴理他了，全心全意把注意力放到了溟絮身上，“神仙哥哥你最近都会在叶家吗？会待多久，之后会去哪里？能不能待久一点？”
周婉听到这儿亦劝道：“南絮就在这边多住些时日吧，好不好？”
周婉的语气温和，眉眼含笑，叫人心中亲切，溟絮顿了顿，缓缓点了点头，“叨扰了。”
“怎么会是叨扰呢，”钟芙抢答道：“这是好事啊！”
“不是，”叶辰不理解了，“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兴奋啊？南絮是我朋友啊。”
钟芙一本正经，“我和神仙哥哥一见如故啊。”
眼看这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起来，周婉把溟絮拉到了餐桌旁坐下，道：“别管他们，他们兄妹见面就要吵两句，南絮你先吃。”
晚饭算是吵吵闹闹的过去了，饭后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周婉为溟絮安排了客房，特地送他过去。
“南絮你家中父母住在何处？是否需要派人去通报一下，以免他们担心？”路上周婉轻声询问道。
走廊柔和的灯光映照着她的面容，浅笑安然，更显温婉。
不过这个问题让溟絮无法回答，他抿了抿唇，犹豫道：“我……”
周婉似乎看出他的为难，贴心的引开了话题，转而又道：“暂时不说这个吧，南絮你可以在这边多住些时日，没事，就当在自己家里。”
叶家的客房自然都是常年有人打扫的，不过周婉亲自帮忙又收拾了一下，和溟絮道了一声晚安，然后关门离开。
叶府的夜晚与玄谷不同，玄谷是永恒的寂静，更别提在夜里，彻底的一片漆黑，星光月光通通被隔绝在谷外。
笔趣阁
而叶府不一样，叶府的夜晚能听见夏日的虫鸣，能听见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犬吠，庭院草丛有萤火点点，明月高悬，柔柔的洒下一片清辉……
溟絮坐在窗边听了很久的虫鸣，于他而言这种细碎的声响会有些影响入眠，但他心中并不讨厌。
雾柳暗时云度月，露荷翻处水流萤。静又不静，暗又不暗，这才该是属于人间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叶辰起床准备先去向母亲问候早安。
半路上遇见钟芙从周婉那边出来，急匆匆的往客房那边跑去。
今日钟芙又换了一套衣服，配色更糟糕了，红绿配色晃的叶辰眼睛都花了，更别提她身上叮叮当当的配饰。
“哎？表哥，早啊。”钟芙主动打招呼道。
“嗯，早……”叶辰想劝她换套衣服，但欲言又止，算了，反正说了她肯定也不听，还会生气。
钟芙打完招呼就跑走了，“我去找神仙哥哥了，表哥再见。”
听到这儿叶辰眉头皱的更紧了：完了，南絮的眼睛也要遭祸害了。
后院，客房。
溟絮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紧接着望见钟芙跑了过来，边跑边道：“神仙哥哥！”
跑的急了，最后差点没停住，溟絮扶了她一把，提醒道：“小心一点。”
钟芙随即站稳，积极的给溟絮展示了一下自己精心搭配的衣服，问道：“神仙哥哥，我今天这套衣服好看吗？”
溟絮看了看，而后认真道：“挺好看的，很惹眼，不过配色稍微多了一点，可以的话里衣用浅色更好，还有就是饰品，挺可爱的，但有点太多了，不方便行动，你看，这边就有两个铃铛缠到一起了。”
“确实哎，”钟芙低头看见缠绕的绳子，赞同道：“谢谢神仙哥哥，那我去换一换再过来给你看看。”
而后钟芙又风风火火的跑走。
刚过来的叶辰看见钟芙跑远，不明所以的向溟絮问道：“她做什么去了？”
溟絮如实相告，“换一下衣服。”
“换衣服？她为什么忽然换衣服？”
“我劝她换的。”
叶辰大为吃惊，“你怎么劝的？我劝过十几次，就没成功过。”
“就正常劝啊，”溟絮下意识问道：“你之前怎么劝的？”
叶辰不假思索道：“太难看了，快换掉。”
“……下次委婉一点。”
叶辰似乎还是不太懂的样子，不过他也没高兴追究这个，拉着溟絮道：“好了，不管她，我有别的事，你同我来一下。”
叶辰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翻箱倒柜了一通，最后找出了一个斗笠，虽然看得出来已经尽力保存了，可斗笠依旧有些破旧，上面的白纱都隐隐泛黄。
“这是你当初落在我这边的东西，一直没能还给你。”
溟絮接过这个斗笠，看了看，没有回话。
叶辰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忽然道：“当然也不重要了，而且这斗笠确实旧了，我们再去买个新的吧。”
说完又自言自语的轻声道：“对，买个新的，旧的不用管了……”
说着准备拉着溟絮出门去街市，不过途中来了一名侍从，说是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溟絮过去用餐。
听到这个叶辰微微皱眉，问道：“不应该早就吃过了吗？还是说他的那份为什么这么晚？”
叶家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早餐都是由厨房送到各个人的屋子里，这个点儿按道理早该吃过了，怎么会才送到？
“抱歉少主，这位公子刚来，厨子没通知到位，送晚了，还请公子和少主见谅。”
理由合理，叶辰也不是不讲理的，便没再追究，嘱咐了一下侍从之后不许再如此，侍从连连称是。
总不能让人饭都没吃就出门逛街，于是叶辰让溟絮先去吃早饭，他一人去街市买斗笠，马上便回来。
“你知道街上哪里有卖斗笠的吗？”出门前叶辰专门问了一下经常出去采购的侍从。
侍从立即回复道：“有啊，城西有一家斗笠做的特别好，款式花样也多。”
“城西？”叶辰顿了一下，“那儿有点远啊。”
叶府在城东，去城西的话就要跨越一整座城，确实有点远。
“不过那儿斗笠真的很好，做工上乘。”
叶辰权衡了一下，随后道：“行，就那儿吧，麻烦具体位置和我说一下，我这就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江湖（二十五）伤
吃早饭时钟芙跑了过来，她换了套素白色的里衣，身上的饰品也拿掉了不少，看起来好多了。
“神仙哥哥，这样好看吗？”钟芙兴奋的转了个圈展示了一下。
溟絮点点头道：“很好看。”
钟芙笑得更欢了，然后左右看了看，询问道：“对了，表哥呢？”
“他出去了，很快回来。”
钟芙若有所思的低声自语道：“等他回来我也要给他看看，再说不好看我要打他了。”
溟絮听见她这话忍不住笑了笑，但没说什么。
钟芙和溟絮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随意聊聊天，可她是个坐不住的，看今日阳光好，便央求溟絮陪着一起去后院的花圃看看。
在这边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溟絮便应下，一同去了后院。
叶家的花圃也是有专门人员打理的，花种和布置皆有讲究，确保一年四季可以有不同的花朵盛放。
如今花圃中萱草和鸢尾开的最好。阳光绚丽，花朵盛放，橙黄与蓝紫交汇的相得益彰，光彩动人。
钟芙走到花圃边上，笑道：“神仙哥哥，这边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
这花圃一看就是专门开辟出来的，并不只是装饰院子，打理的尽心尽力，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钟芙得到肯定的回答，又神秘兮兮的问道：“那你猜猜这花圃是谁建的？”
溟絮思索了一下，试探性道：“周夫人？”
女子喜爱侍弄花草应该是比较常见的事。
但钟芙立即否定道：“不对，错了哦。”
“那是谁？”
钟芙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就是表哥哦！怎么样有点想不到吧。”
听到这个回答溟絮愣了一下，下意识又看了看繁花如锦园圃，轻声道：“确实没想到。”
钟芙蹲下身仔细观察花朵，边看边道：“其实表哥吧，虽然不会说话，但有时候又给人感觉……”
钟芙似乎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换了个角度继续道：“这样，我举个例子吧，我六岁的时候养了一只兔子，我特别喜欢那只兔子，睡觉都要一起的那种，但是有一次来这边做客时，半路上侍从不小心让兔子跑掉了，一直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兔子不见了。”
“那时候我可伤心了，又哭又闹的，家里派人去找，可这么长一段路，谁高兴认真找一只兔子啊，大家都劝再买一只就好了，但我不乐意，一个劲的哭。”
溟絮询问：“叶辰不想你哭，所以帮你找回来了？”
钟芙摆了摆手，嫌弃道：“得了吧，他才没有，和我说只是兔子而已，让我不要吵了。”
“不过……”钟芙话锋一转，笑了笑道：“我当时就狠狠踢了他一脚，大声说那不是普通的兔子，那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但当天下午他就不见了，刚好外面又开始下暴雨，全家找不到他人，姨母急死了。”
“半夜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忽然听见有人在拍门，一开门就看见他站在外面，浑身湿透了，怀里抱着兔子，说帮我把朋友找回来，让我千万不可以再把朋友弄丢。”
说到这儿钟芙总结道：“所以说吧，表哥其实人不错，他有些很执着的又奇怪的信念，做他的朋友或者是家人，感觉都是挺好的。”
只是想了想，钟芙又愤愤的加上一句：“就是可惜长了张嘴。”
溟絮被最后一句逗笑。
“神仙哥哥你说呢，他是不是特别不会说话！”钟芙苦其已久，迫切的希望得到肯定，统一战线。
“有一点吧。”
“是啊！”钟芙立即站起身，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愤道：“有时候真的是恨不得把他活埋了的地步！”
怒气上来了，钟芙目光扫到了花圃，自语道：“不行，我要摘他几朵花做香囊去，到时候做好了放到他面前，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说不好看……”
钟芙说着准备弯腰去摘花朵，溟絮无奈的笑了笑，走上前想劝劝。
忽而有清风徐来，花朵摇曳之间，远处寒光乍现！
溟絮愣了一瞬，而后立即抓住钟芙拉着她猛然后退一步！
眨眼之间，面前的花丛被一支飞箭刺中，利刃狠狠的插入泥土之中，足可见威力之大，周围花朵受到冲击，散落一地。
“谁？！”钟芙瞪大眼睛，刚转头看去，一柄长剑已经到了跟前！
溟絮一把将人拉到身后，踢开剑身，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夺过佩剑，直接刺入那人身体！
剑刃直击要害，那人顷刻没了生息，身体倒下缓缓流淌出鲜血。
然而很快四周慢慢出现更多的人，一个、两个、三个……熟悉的黑衣，熟悉的佩剑……
玄谷的人，找到这里来了？
对方也不多言，立即提剑而上，速度极快，但溟絮的剑法更快，闪过一击后挑开最近的剑刃，剑身旋转，直接斩杀那人。
溟絮的剑法灵巧又狠绝，攻守快速切换，让人应接不暇，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同样也完全避不开他的剑刃！
第一批黑衣人很快死于剑下，血腥味盖过了花香，血溅纱衣，白兰染血，化作红梅。
然而第二批的人很快又上来，这次他们不再只攻击溟絮，有两个黑衣人看准时机，提剑朝后方的钟芙刺去。
钟芙到底也是练过一些武的，立即后退闪躲，但他们前后夹击，实在避无可避！
溟絮回头望见，投出手中佩剑，直接刺入其中一人的胸口，而后避开身边的利刃，飞快赶到钟芙身边一脚踢开另一个袭击者。
此地不宜久留！
“走！”溟絮拉住钟芙立刻朝后院亭台假山处跑去，那里曲径纵横，草木葱茏，最适合甩开追兵。
那群黑衣人反应过来后也迅速跟上，但终究慢了一步，叶家后院极大，草木幽径之后便是曲折的亭台回廊，百转千回，四通八达。
两个人闪入其中随即没了影子，对于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说找起来实在困难。
溟絮带着钟芙一路跑过回廊，暂时躲到了一处假山后面。
钟芙体力不支，弯腰费力的喘气，偏偏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喉咙里有些难受。
溟絮下意识伸手想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只是这时钟芙忽然抬眼看过来，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溟絮愣了一下，而后意识到什么，伸手碰了碰脸颊，不出意外指尖触到一丝血红──
大概是刚刚打斗时不小心溅上的鲜血。
钟芙的一直看着他，溟絮莫名的不愿与其对视，目光落到别处，忽然发觉身上这件白衣的衣摆处皆染上了鲜血，醒目的很。
果然自己就不适合穿白衣吗？
“神仙哥哥，”正在这时钟芙开口了，轻声紧张询问道：“你有没有受伤？我医术不好看不出来，你没事吧？”
听见这话溟絮顿了一下，看着眼前人关切着急的样子，缓缓道：“没事，我没事。”
“那就好，”钟芙松了口气，然后左右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方位，认真分析道：“这里是在后院的最西边，南边有一个小门可以出去，不过往北走的话有一处围墙比较低矮，之前我经常看表哥翻那边的墙，也可以试试。”
钟芙分析完立即道：“那些人来意不善，我们快走，先出去。”
说着正准备寻找路线离开，东北方向的屋内忽然传来一阵侍女的尖叫声，紧接着是混乱的打砸声，两者交杂，凌乱不堪！
钟芙看了一眼方向，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道：“姨母！”
那个方向便是周婉住的偏殿。
溟絮愣了一瞬，随即让钟芙先躲在这个地方，自己则立刻去找周婉。
偏殿内此刻十分混乱，侍女已经全部四散逃离这边，周婉无助的跌倒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手指有些发抖，满眼不知所措。
煞气逼人的利剑瞬间劈下，周婉反抗无力，害怕又绝望的闭上双眼──
然而佩剑在最后一刻被人直接徒手拦下，甚至那双手的主人丝毫不管掌心刺痛，生生用力夺过佩剑，调转剑刃反客为主击杀那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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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黑衣人立刻围上，可一道凛冽剑气而过，三个人喉部刺痛，再反应过来已是鲜血喷涌，一命呜呼！
“周夫人，”溟絮解决完最近的一群黑衣人，立即将地上的周婉小心扶起来，发觉她身上并无伤口后松了口气，安慰道：“没事的，我送您出去。”
周婉可能是被吓得不轻，站起身来都有些困难，走两步便要摔跤。
眼看着门外又开始有黑衣人聚集，溟絮抛出手中佩剑射杀最近的一人，然后扶着周婉缓声道：“不要害怕，我背您走。”
说着溟絮转身想尝试将周婉背起来，但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腰上一阵刺痛袭来，伴随着冰冷的寒意，异常清晰的刺激着神经……
溟絮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下意识伸手碰了碰那处，温热新鲜的血液沾染到指尖上，而后缓缓滴落。
溟絮看着指尖的血液思绪停了一下，一时有些茫然。
那应该是把匕首，匕首不大，刺的却深，痛感持续性传来，呼吸间皆伴随着刺痛，但溟絮还是执着的转身看了过去……
有些可笑的是这一刻他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不是她，或许身后还有其他人……
可身后就是只有一个人。
周婉直视着他，眼中没有了刚刚的害怕，很平静，就和之前她看向溟絮的目光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溟絮突然明白了，周婉之前看向自己时，目光温和并不是因为心中喜爱，而是一贯如此罢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只是、只是……
那匕首上似乎有涂什么药，四肢开始变得酸软，头也开始昏昏沉沉的，逐渐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溟絮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他隐隐看见数个黑色的身影在跟前晃动着，而他的目光却越过黑影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周婉身上。
可惜周婉并没有在意他，抬头看着那些人，正在指挥着什么。
有条不紊又冷静理智，确实有当家女主人的风范。
只是、只是为什么要骗他呢？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来骗他呢？
记忆中周婉一直很温柔，温柔的笑着，温柔的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是真的很温柔啊，残忍的温柔。
呼吸由急促又慢慢变得平缓，眼前模糊的身影完全消失，溟絮彻底陷入昏迷──
他曾受过很多伤，刀伤、剑伤、鞭伤都有，但这一次，是真的很疼……
第一百七十七章 江湖（二十六）叶家家主
叶辰在这边等了有一会儿了。
刚到城西时店家说斗笠卖完了，不过可以再去仓库帮忙找一下，希望叶辰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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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都已经到这边了，叶辰便同意等会儿。
店家人还挺热情的，主动给叶辰倒了茶准备了些糕点，但叶辰婉言谢绝了，表示就站在这边等候就行。
只是如今晌午都过了，店家却还是没出来，叶辰莫名心中开始有些不耐烦。
“店家还没有找到吗？到底还有没有？”叶辰再次询问店里的伙计，语气有些不善。
“这个……叶少爷，这个，可能马上就出来，您再等等……”
伙计支支吾吾的更叫叶辰心中烦躁，他眉头紧锁正要再问什么，店家忽然匆匆忙忙从后屋走了出来。
“叶少爷，抱歉啊，”店家行了一礼道：“仓库里没有找到，要不我再……”
“不用了，”叶辰直接打断了他，语气生硬道：“我现在就走。”
店家和伙计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似乎还准备拦，但叶辰转身便离开，没有给他们一点机会。
叶辰走出店铺抬头看了看太阳，估计了一下差不多到未时了，家里应该已经吃过午饭，干脆回去把人带出来慢慢挑。
待到叶辰回到城东，门口的侍卫一看见他便主动迎了上去。
“少主你回来了啊，夫人等你很久了。”
叶辰没太注意，随口道：“娘在等我吃饭吗？”
侍卫顿了一下，继续道：“是，夫人在等你吃饭。”
“她还没吃啊，下次让她不用等我。”
叶辰边说着边快步朝家中走去。
进入大门后他一抬头便看见周婉静静的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着自己。
“娘，”叶辰笑了笑，缓缓走过去顺便问道：“您还没吃吗？其实不用等我的，对了，南絮人呢？他吃午饭了没？”
周婉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只是柔声道：“辰儿，你先过来，进屋来慢慢说。”
叶辰不疑有他，快步走近，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吵闹声从旁边的回廊后传来，紧接着是钟芙的喊叫声──
“表哥！表哥──”
这声音又急又慌，叶辰愣了一下，立即朝那边看去，只见钟芙气喘吁吁的从回廊后跑出来，严岭不知为何正一路追着她。
“小姐，钟小姐！”
严岭好不容易抓住了钟芙，要捂住她的嘴，奈何叶辰已经注意过来，钟芙最后拼命大喊道：“表哥！神仙哥哥被一群黑衣人抓走了！姨母，姨母她故意的，她……”
钟芙的嘴被捂住不能再发出声音，不停挣扎着，但该说的基本都已经说了，严岭到底是慢了一步。
周婉面色变得不太好看，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辰儿，过来。”
然而叶辰立刻后退一步，防备的看着她，轻声询问道：“娘，南絮呢？”
孩子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周婉心中不太好受，微微皱眉，耐心道：“辰儿，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叶辰看着面前的母亲，愣了一瞬，紧接着转身便跑，直接躲开后面的侍卫朝大门冲去！
叶辰步法极快，速度无人可跟上，严岭又被钟芙反手缠住，不得脱身去追人。
眼看着叶辰已经跑至门口，在周婉喊叫声中刚刚踏出一步，忽然一道凌厉的掌风正面劈来，叶辰心惊，本能的快速闪避，又退回庭院之中。
那道掌风的运气十分熟悉，叶辰愣了愣，缓缓抬头──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排的叶家门生，团团围堵住叶府，为首那人身形伟岸，气质沉稳，面貌与叶辰像了六分，只是看着更加严肃冷漠，不怒自威。
“你娘在喊你，听不见吗？”为首男子沉声道，语气中隐隐藏着些怒意。
这人就是叶辰父亲，如今的叶家家主叶天启。
叶天启扫了一眼回廊边上的钟芙，钟芙的挣扎立即停止，人也安静下来，不敢再乱动。
“爹……”叶辰看着许久未见的父亲，心中有些不安。
叶天启将目光落到叶辰身上，冷冷道：“你还知道喊我‘爹’啊？你还知道有这么个家？”
周婉赶紧上前劝道：“好了，辰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就不提这些了，来，辰儿……”
周婉想过去拉住叶辰，但立即被人避开，手抓了个空。
叶天启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道：“你想做什么？翻天是不是？”
叶辰看着愤怒的父亲和无奈的母亲，缓缓道：“我要出去找我朋友。”
“朋友？”叶天启冷哼一声，“你真的是在外面野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说是朋友。”
叶辰顿了一下，抬眼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请您收回这句话。他是我朋友，救过我命的朋友。”
叶天启不怒反笑，厉声道：“玄谷的人你也敢交朋友，你想害死叶家吗？！”
“我不管他是哪里的人，于我而言他唯一的身份就是我的朋友，现在我要去找他，请让开！”叶辰高声道，右手直接握住剑柄，微微下压。
叶天启眼中怒气更甚，周婉赶紧去拍了拍他的背顺气，对着叶辰急切道：“辰儿，他只是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了，你……”
“他不该在那里！！让开！”
叶辰猛然冲上前去，飞身绕过周婉想要通过轻功直接离开叶府。
但此时的叶府早是天罗地网，叶天启一声令下，府内外无数的侍从门生立即提剑阻拦。
叶辰被他们拖住，脚下一顿，身后叶天启即刻追来，直接拔剑劈下！
叶辰只能提着未出鞘的剑抵挡，父子两人连过数十招，最后一招叶辰的剑鞘被击飞，透亮的剑身显现出来，他愣了一下而后立即后退拉开距离──
到底是不愿意真的与父母兵戎相向。
周婉急得不行，连忙让他们停下来，叶天启望着儿子，缓声道：“叶辰，你一定要这样吗？”
“这样？哪样？”叶辰的情绪爆发，大吼道：“你们到底在拦我什么？不让我查血案的真相说危险，如今朋友被抓走你们又无动于衷……”
说到这儿叶辰忽然停住，他想起来钟芙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周婉追问道：“那群黑衣人不是自己找过来的，是你引来的……”他的眼神有点冷，沉声问道：”娘，你为什么会认识他们？”
周婉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被叶天启拦下，他上前一步，直言道：“你想知道？好，现在可以告诉你。”
周婉似乎还想阻止，但叶天启提醒道：“他是要做家主的，要背负叶家，总有一天需要知道。”
“叶家曾拥有血云奇卷，江湖上的人都说奇卷当年被盗，但这个说法其实是错的，血云奇卷并没有被偷走，而是由叶家亲自送走的。”
叶辰愣了愣，不解道：“什么意思？”
“玄谷的主人就是玄老，其残忍弑杀，叶家不愿也不能与其为敌。”
不为敌便为友，当年实则是献功法以保全自身。
灵德山庄惨案与多年来的灭门血案，其中都少不了血云奇卷作引子，叶辰瞪大眼睛望着父母，质问道：“你们知道他拿奇卷去做什么了吗？”
叶天启反问：“那你知道与玄老为敌的后果吗？他能将一个人连人带魂的吞噬掉，灵魂都会被他捕捉，”叶天启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颤抖但又很快稳住，“与他为敌，你把整个叶家置于何地？”
叶辰忽然想起多年来的灭门血案，只见杀人不见丢失任何东西，那结合杜若与现在的信息，玄老真正想要的会不会就是魂魄？
“他在收集灵魂……”叶辰低声自语，抬眼看向父亲，语气冰冷的问道：“你一直都知道吗？灵德山庄、灭门惨案，这些事的真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叶天启沉默了一会儿，承认道：“对，我知道，所以我一直让你不要管，可你就是不听。”
叶辰忽然笑出声来，又哭又笑的样子，哑声道：“我不听？对，我不听，我也想不到啊，到最后我父母是助纣为虐的人！你们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叶天启微微皱眉，又道：“你觉得又该如何？我是叶家家主，我要为叶家负责！”
“你看山起火坐视不理，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把火最后也会烧到叶家头上？！你也知道玄老残忍弑杀，那你猜他会不会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玄老只是求天下第一，他不知为何说在这世界外面还有三千世界，天外仍有天，所以才炼化灵魂，希望冲破束缚成为真正的第一。”
叶辰反驳，“那你没有考虑过吗？灵魂要多少才够？如果杀尽天下人都不够呢？你们觉得那个老疯子会做什么？”
叶天启脸色微变，但依旧不松口，转开话题反问道：“你说我助纣为虐，那你那个朋友呢？他就是玄谷的人！”
“南絮……”叶辰愣了一下，直视着父亲，一字一顿道：“他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如果这天下他有任何罪孽，我都与他共担一半！！”
“我也是为了叶家！”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你一点都没有尝试过，你甚至都没有想过！我不认同你的办法，所以现在你给我让开！”
叶辰直接冲上前，叶天启立即提剑阻拦，但叶辰不再犹豫，长剑迎上，剑光闪过，金石撞击之声乍起！
父子俩这回是真真切切打了起来，叶辰的动作越来越快，叶天启甚至隐隐有些跟不上，变得力不从心。
最后一招叶辰用力踢到叶天启的剑身之上，直接把人踢出几丈远，随后也不恋战，立即朝大门跑去！
“拦住他！”
门口的侍从得令上前，但没人挡得住叶辰，眼看着已经一路冲到门口，突然一个人影闪到面前，猝不及防抓过他的佩剑向自己刺去！
叶辰没想到这个情况，防备不及，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异常沉闷，一时所有人都愣住……
叶辰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周婉，手有些发抖，佩剑脱手“哐当”掉落到了地上。
“娘！”周婉摇摇晃晃的有点站不稳，叶辰下意识想伸手扶住她，但身后的侍从已经赶到立即压制住他。
叶天启上前抱住妻子，紧张的查看她的伤势，周婉轻声道：“没事，没事的……”
伤口不算深，只是看着骇人，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周婉心疼的看着孩子，缓声道：“辰儿，这一剑就当我还那个孩子的，听娘的话，不要再管他的事了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叶辰有点费力的抬头看向母亲，看着这个温柔无奈的母亲，眼眶发红，喃喃道：“你来向我讨什么偿还，你又没有对我做什么……”
叶辰边说边绝望的哭出声来，语无伦次道：“为什么要这样啊，娘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说你喜欢他的啊，你说希望他也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你让他怎么办啊，我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江湖（二十七）别离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玄谷都是永恒的寂静幽暗。
很意外的，溟絮醒过来时并没有被关在什么地方，而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伤口甚至都被人简单处理过，不再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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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刚下床时房门便被人推开，之前负责送药的老人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侍从，缓声道：“三公子，谷主让您醒了就过去。”
这是个通知，不得不服从的通知。
溟絮看了看那几人，没有回话，如此便是默认。
老人转身直接带着人离开。
此时已是黑夜，玄谷内的灯火极少，老人提着唯一的灯笼走在最前方，摇晃的烛光晦暗不明，恍若冥界的引路使者。
这次玄老见面的地点不是在书房，而是在里屋的另外一间屋子，看着像是个偏厅，有些空旷，中间放着一个不大的桌子，玄老正坐在桌边。
老人将人带到后便转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溟絮和玄老两人。
玄老似乎正在吃饭，一直没有管溟絮，自顾自的认真对付盘子里的食物。
房间里一时寂静，只能听见筷子击打声和细碎的咀嚼声。
等了半晌，溟絮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猜测过面对玄老的各种情况，认为他可能会大发雷霆，也可能会阴沉警告，但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
玄老没有生气也没有追问，仿佛溟絮只是来正常汇报任务的而已。
直到最后，玄老忽然停下动作，将筷子放下，微微侧目道：“盘子里的肉快没有了，你去取些过来吧。”
溟絮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餐桌，盘子里的肉片确实已经很少了，白花花的颜色，像是水煮肉。
玄老再次催促道：“快去。”
溟絮犹豫了一下，接着依言转身出去，门口的侍从一看见他便了然，立即为人领路。
走了一段路，溟絮看了看这方向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不是去厨房吗？”
“三公子，”为首那个引路的侍从轻声解释道：“要先去地窖拿肉再去厨房。”
侍从的脸一半掩在夜色之中一半被昏暗的灯光照亮，看着莫名诡异。
溟絮没有再问话，一路无声。
到达地点，侍从将地窖的门打开，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溟絮先进去。
溟絮看了看他们，慢慢进入地窖，拾级而下。
地窖内意外的不是很黑，似乎点了不少灯，溟絮能看见台阶的尽头有灯光映出，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应该是多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闻着刺鼻。
这地窖应该挺大的，台阶不长也不短，一开始视线被石壁遮挡，随着逐渐走下，一步一步，地窖的全貌也渐渐出现在眼前。
最后一个台阶走完，视线完全不再被遮挡，顺利的直达地窖内部，一览无余──
而第一个映入眼中的，是……是……是什么？
是什么？是什么啊？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不知道，不想知道，不是，不是，不是！！
溟絮瞬间跪坐到地上，身体开始发抖，潜意识让他应该立刻移开视线，但是他做不到，他甚至没办法眨眼，脑海中一片混沌，死死盯着眼前的东西，心神在这一刻全部停止，不去思考前因后果，也不去做出反应，就这么维持着……
眼前、眼前这个，是什么呢？是、是……
溟絮喊不出那个名字，甚至他心底无法浮现出那个名字，面对眼前的尸体，这个只有一半的尸体……
呼吸时急时缓，根本不受控制，心脏受到刺激开始超负荷的跳动，好像很难受又好像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不要这样，救命，救命啊……
溟絮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分成两半，一半是完全的死寂，无声无息，另一半则在拼命疯狂的大喊，求救，愤怒，悲恨，痛哭！而肉体则完全置身事外，如同已死的枯木，毫无生机的立着。
此时身后竟然传来了声音，一道冰冷瘆人的声音，亦是恨极厌极的声音！
“还没好吗？你在做什么？”
玄老走到溟絮身边，随意扫了一眼，见人没有反应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接着道：“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语气理所当然，于他而言，那只是自己需要取的一块肉而已。
溟絮还是没有反应，这一刻玄老倒是笑了，施施然走上前道：“好，我亲自来，你可看着点，好好学一学，下次可要记得怎么来。”
随着玄老踏出第一步，溟絮的猛然起身，他的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但是身体遵从本心突然做出反应！
后面的侍卫只看见一道残影，然而手上的佩剑瞬间被夺，血溅三尺！
两个侍卫在呼吸之间毙命，带血的利刃迅速调转方向直接朝着玄老刺去！
然而玄老动作更快，侧身躲过剑刃，空手击开剑身。
单单这一击便势不可挡，剑刃方向被迫偏转，溟絮转换位置化解开佩剑上的力道再次挥剑斩去！
而这回玄老干脆单手接住锋利的剑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悲痛欲绝又疯狂崩溃的溟絮，淡声道：“你和他还真挺像的，他因为一个女人的死敢向我挥剑，你倒也差不多嘛。”
溟絮听见玄老的话了，但他现在完全无法思考，此刻在他耳中字是字，词是词，完全连不成句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只管奋力抽出佩剑，再度攻去！
手上的剑力道有些大了，玄老皱了皱眉，一不留神手松了些，长剑立即抽出！
溟絮后退一步找准位置接连快速刺去，每一次皆是角度刁钻，速度亦是达到极限，一击不成便迅速调转，毫不停留！
剑光飞闪，长剑只可见其残影，不见真身。
玄老一时手上只来得及防备，没办法抓住那闪烁的剑刃。
剑光闪烁的人眼花缭乱，而在此时溟絮忽然双手握紧佩剑，于这无数残影之中从高处拼命一击劈下！
玄老眉头一皱，这一击不再用手接下，迅速后退，完美避开这一击，但凛冽的剑气亦随剑刃破空而来，真真切切的劈向玄老！
衣襟被剑气划破，肩上溢出些鲜血，玄老顿了一下，伸手碰了碰，看了看手中的血迹，不知道什么表情。
溟絮现在有点喘不上气来，身体强行突破极限消耗太大，再加上过度紧张，浑身难受的很。
但看着眼前的人，他握紧佩剑又全力冲了过去，玄老随即再次抬手拦下剑刃，然而这回剑刃的冲击力直接刺破了他的皮肤，一阵久违的刺痛感自掌心传来。
玄老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眼神变得狠戾，反手抓紧手中利刃后另一只手猛然的击打在剑身之上！
强大的冲击力穿过剑身而后狠狠的打到溟絮胸口，佩剑瞬间折断碎裂！
溟絮的身体飞出几丈远直接撞到地窖的墙上，跌倒在地，血流不止！
这就是实力的悬殊，没有人能打得赢玄老，没有人……
玄老看着地上已经无法动作的人，眼中怒气似是消了一点，随口道：“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你比他厉害点，只是……一样自不量力就对了。”
玄老边走过去边道：“他故意放跑你就算了，我都没高兴追究，但只是处理了一下外边那个女人，他竟然敢出手，也真是没了规矩！”
“都是‘药材’，横竖是要吃的，不过他让我提前了一点，至于你……”
玄老走近，抓着溟絮的头发想把人拉起来。
但令人意外的是，眼前这个无法动作的人竟然再度起身，趁着玄老分神的空隙用尽全力将手上的东西死死刺入他心口！
是一段残剑，仅有几寸长，被溟絮抓在手上，不管不顾的刺入。
残剑确确实实穿破了皮肤，但只进入了一点，之后任由溟絮如何用力，哪怕手上鲜血淋漓都无法再进入一分！
玄老看着他，眼神更冷了，猛然出手抓住眼前人的脖颈，狠狠撞到地上。
然后当着溟絮的面，玄老用另一只手将心口的残剑拔出，直接单手捏得粉碎！
这一刻溟絮彻底沉寂下来，像是灵魂离体，眼中不见一丝光，毫无声息的模样。
“真可惜，”玄老看了看伤口自言自语道：“其实如果不是你灵魂会比较特别，我可能真的乐意把你培养成继承人，但是没办法，之前那个人我吞噬的太草率了，没炼化的好，这次必须要好好准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江湖（二十八）对错
房间里很暗，大门紧锁，窗户都被封死，只留了一道不大的缝隙方便送饭和问话。
叶天启刚走，他在窗前好说歹说了半天，里面的人却一直躲在暗处，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气得最后叶天启直接拂袖而走，不再管他。
房间里没安静多久，门口又传来声音，有人走近轻声道：“辰儿，辰儿？你和娘说说话。”
屋子里没有回答，周婉有些急了，眉头紧锁往里面张望，一时没注意触到伤口，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身边的侍女赶忙上前扶住人，一同劝说道：“少主，您别让夫人担心了，夫人如今的身体受不住的。”
房间里终于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里面的人换了个地方，而后是一道极其沉闷的声音：“你们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这语气阴郁而冷漠，完全不像叶辰该有的声音。
周婉愣了一下，犹豫道：“辰儿，只要等这阵风头过去……”
“风头过去？”叶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什么风头过去？”
周婉抿了抿唇，缓声道：“不会太久的，很快那边的事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叶辰似乎想到了什么，压着声音道：“你说的风头过去，就是等南絮死了？”
等人死了，这件事就和叶家没关系了。
周婉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换话题道：“辰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人给你做……”
“滚。”
房间里猝不及防传来这么一句话，周婉听了瞬间愣住，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快滚！”
房里的叶辰忽然向窗口走了两步，微弱的光线照到他身上，身影不再隐于黑暗。
周婉猛然看清他眼中的愤怒，惊了一瞬，又听见孩子这样的话，悲伤不解道：“辰儿，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周婉的印象里叶辰虽然有时会比较固执和叛逆，但他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对父母说出这种话的。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叶辰看着周婉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难看，眼眶发红，又笑又哭，哽咽道：“不是我为什么会这样，是你啊，你们啊，你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自小到大，父亲于叶辰而言是榜样，是追随的目标，而母亲则是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但是现在……一切轰然倒塌，断垣残壁中叶辰甚至已经不能拼凑出家的模样。
这不是他的家啊，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家人啊……
周婉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叶辰直接开口道：“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而后他的身影再次隐入黑暗，任由周婉怎么喊都不再现身。
最终周婉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离开。
可屋子依旧没有安静多久，又一个身影来到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少主，何必呢。”
屋子里没有回话，严岭也不急，靠在窗边仿佛自言自语道：“家主和夫人也是担心你、担心叶家，你可能不清楚玄谷和玄老的恐怖，整个江湖没有人愿意与之为敌，玄老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甚至已经达到通透万物的境地，无人可与之匹敌……”
严岭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最后叶辰真的回话了，只是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如果玄谷要的人是我，你们还会这样吗？”
听到这个问题严岭一愣，立即下意识回复道：“你是叶家少主，当然不会。”
屋子里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传出喃喃的自语声：“我一直在想啊，南絮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思来想去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想到了。”
叶辰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一字一顿道：“是救我啊，他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救我，他当初根本不该救我的！”
严岭想要开口说什么，但犹豫再三，还是什么都没说。
叶辰似乎精神上已经开始有些疲惫，他不想再聊什么东西，更不想看见他们，要求严岭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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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岭没有再过多停留，依言离开了窗口。
不可否认，有时候严岭会止不住的回忆和溟絮的短暂相处，他希望通过回忆找到些证据，证明溟絮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证明对他的欺骗是正确的。
不过很可惜，或许是相处时间真的太短了，严岭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反而一遍遍回忆起另外的事情──
当日在路上暂作歇息时，溟絮看着路边野花丛出神，那一片白色的小花中长着一株高大的蓝紫色花朵，仿佛鹤立鸡群，更显那株花朵艳丽惹眼。
“请问那是什么花？”溟絮刚好看见严岭在身边，礼貌询问道。
“那应该是桔梗花，我们这边又叫铃铛花，”想了想严岭又加了一句，“公子若喜欢可以摘了带走，这边的土地并无归属。”
不过溟絮没有选择摘取，他缓声回绝道：“不用，还是开着好看。”
在花丛中尚能开很久，摘走便只剩朝夕。
一个不愿折花之人会是恶人吗？严岭不想去认真思索这件事了，但说实话，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严岭知道自己心中并不讨厌那孩子。
叶辰这边全天有人在附近看守着，侍卫由严岭亲自带领，绝不允许他逃出也不允许其他人随意探望。
傍晚时分前院忽然忙碌起来，有侍从特地过来同向严岭请示借几个人去前院应急。
“前院怎么回事？忽然这么忙？”
“前院来了贵客，家主和夫人都在筹备接待，所以忙了一点。”
“贵客？”严岭微微皱眉，“哪位贵客？”
“据说是药王的亲传弟子。”
在江湖上药王杜若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被誉为当世第一神医，甚至传说他有起死人而肉白骨的本事。
人生在世，无数英雄豪杰、权贵富绅最终都难逃生老病死，如此这么一个能掌控生死的神医就极度受人瞩目了。
只是杜若的踪迹从来难寻，如今若能结交其弟子，自然也是上好的事。
“药王的弟子怎么会来这边？可别是江湖骗子。”
侍从立即解释道：“这点严总管不用担心，家主已经试探过了，没问题的。”
既然是家主的命令，严岭也不再多言，指派了几人随侍从去往前院，只是离开前他又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位弟子是男是女？”
他莫名想到有时会跟在叶辰身边的一个姑娘，印象里那姑娘似乎也会医术。
“回严总管，是位公子。”
果然是多虑了吗？严岭不再过问，摆了摆手让人离开。
夜色降临，前院因为宾客造访，灯火重重，倒显得这边清冷的过分。
大概到了戌时有几名侍女提着食盒过来，说是为这边侍卫送餐的。
严岭看了看食盒，询问道：“晚饭之前已经传过，怎么你们又来传一遍？”
侍女行了一礼解释道：“这边是些酒食，前院热闹，夫人心怜诸位不得参加同庆，便要求送了些佳肴美酒，以示慰问。”
严岭看了看侍女，又扫了一眼食盒，面色隐在黑夜之中叫人看不清，只是最后他还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侍女将食盒放下便告辞了。打开食盒，里面确实都是上好的美酒和菜品。
侍卫们没有动，他们在等严岭的吩咐，叶家主仆之间虽然关系随和，但纪律还是极其严明的。
严岭垂眸看了看酒菜，最后道：“既然是夫人说的，那就吃吧。”
一时间这边的侍卫都聚集过来，众人举杯而饮，其乐融融。
严岭举起一碗酒，抬眼看了看叶辰的屋子──虽然他无法把叶家所有侍从的脸都记清楚，但刚刚来的那几个侍女，绝对不是夫人身边的人。
还有这酒……严岭抿了抿唇，最终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有时候严岭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自少时起便起誓永远跟随叶天启，永远忠于叶家。只是现在，遵从于本心，他想醉一回。
云雾消散，月光清冽，深沉夜色之下后院更加清冷，所有侍卫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钟芙悄悄从暗处现身，小心的跨过地上的侍卫，而后找到严岭翻找出他身上的房门钥匙，立即打开房门。
“表哥──”
第一百八十章 江湖（二十九）用计
钟芙刚踏入房门一步，一道黑影忽然袭来，直逼她的咽喉！
钟芙根本来不及反应，但那黑影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堪堪停在了眼前。
“哇，不是，表哥你……”钟芙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本想抱怨两句，但此时月光洒了进来，面前的人影完全暴露，她看清叶辰的面貌后顿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把话说完：“你吓死我了……”
叶辰现在看着实在不好，整个人处在一种紧绷又疲惫的矛盾状态，眼中微红，满是警惕。
钟芙从没见过这样的叶辰，一时有点恍惚。
而叶辰则立刻看了看她身后，确定没有人后迅速拉着人离开屋子，走之前还不忘把房门再关上，希望能多掩饰一会儿。
“哎，表哥表哥，没事的，你放松一点，这边暂时不会有人过来的。”钟芙感到叶辰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甚至有点吃痛，赶忙安慰道。
叶辰的脚步终于慢了一点，走到隐蔽的地方转身询问道：“门口的侍卫不多，其他人被你支开了吗？什么时候会回来？”
“前院在举办宴会。”
“宴会？”叶辰微微皱眉道：“怎么会忽然举办宴会？”
“这个，”钟芙组织了一下语言，“稍微有点说来话长……”
叶天启把叶辰关起来后本来也打算把钟芙关起来，但钟芙表现的异常乖巧，并且委屈的说自己害怕紧闭的屋子，求不要这么做。
女孩子家哭哭啼啼的乞求，叶天启有些犹豫了，钟芙不算是自己的孩子，钟家亦是世族大家，他也不太好越俎代庖的处理。
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叶天启暂时也不能放钟芙回去，于是便同意不关着她，但同时不允许她离开叶府。
钟芙满口答应，装乖她最会了。
不过说到底叶天启还是低估了钟芙，他只觉得把各个出口守好便行了，反正钟芙不会什么武功，断没有本事飞跃围墙。
但钟芙虽是世家小姐，爬树翻墙的事做的不比叶辰少，只是小姑娘细致，不叫别人发现罢了。
前脚叶天启去找叶辰问话，后脚钟芙就翻墙爬出去了。
其实那时候钟芙还挺迷茫的，她不知道出去又能找什么人帮忙，那什么玄谷听着来头很大，轻易惹不起，还能找谁来帮自己呢？
不过无论如何叶家人是不会帮她的，所以钟芙知道必须出去找帮手。
有些不幸的是，钟芙记错了翻墙的位置，这面墙在里面看起来不高，但内外落差很大，钟芙爬到墙顶往外一看实在太高，直接跳下去估计都能残废。
这可倒霉了，钟芙一个人坐在这儿不上不下的卡着，还好墙外面是一条小路，平时没人走，不然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然而这个想法没能持续多久，钟芙一转头便望见不远处一双眼睛正的看着自己。
楚如雪和墙上那位翻墙失败的姑娘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她主动开口道：“请问需要帮忙吗？”
“总而言之──”回忆结束，钟芙继续道：“楚姑娘以药王弟子的身份拖住姨父和姨母，我先把你带出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商讨怎么去救神仙哥哥。”
这个计划不复杂，执行起来也比较方便，钟芙又看了看四周道：“趁着没人发现，我们快出去吧。”
说着钟芙准备拉着叶辰走，但那人却一动不动的，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不能出去，”叶辰忽然道：“荀阳城自夜里戌时至次日卯时城门皆是关闭状态，不允许人进出，现在离开也出不了城。”
钟芙下意识道：“那至少先离开叶家吧。”
叶辰摇了摇头，“待到他们发现而后搜城，外面不比里面安全。”
钟芙顿了一下，“所以表哥你的意思是……”
“不出去，暂时就躲在叶家。”
前院的宴会一直到后半夜，待到灯火阑珊，众人兴尽而归，贵客被送到客房暂住，前院只留几个侍从在清扫。
黑夜逐渐安静下来，可没过多久，后院又传来骚动，无数的人举着火把聚集到大殿前的空地上。
随着家主一声令下，他们顷刻散入荀阳城中，点点灯火遍布每一条街道，四处搜寻排查着。
可他们想不到叶辰根本没有走，反而是躲在了“贵客”的房间里。
楚如雪一开始已经在钟芙那边了解到了大概经过，她猜到叶辰陷入这种境地会不好受，但如今亲眼看见多少是有些惊讶，毕竟叶辰现在的样子阴郁而沉默，与之前判若两人。
“你……还好吗？”
“没事，我很好。”叶辰立即道：“你们也不用管我，来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吧。”
“对对，”钟芙抢答道：“我们等那边侍卫搜寻减少的时候悄悄出城吧，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高度戒备，然后再去找神仙哥哥，你们知道玄谷在哪儿吗？”
这方案思路倒是不错，但楚如雪微微皱眉道：“玄谷……准确来说玄谷的位置并不隐蔽，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其具体位置。”
大家皆知玄谷的位置，但从来没有人敢去随意靠近。
“重点不是玄谷的位置，而是如何把人带出来。”
钟芙有些不解道：“只是去偷偷把人带出来也不可以吗？”
楚如雪摇了摇头，解释道：“玄老那种强者已达渐臻化境的地步，在他眼皮子底下救人怕是困难。”
“那……”钟芙继续提议，“想办法把他引出玄谷，我们再去救人？”
楚如雪无奈道：“可如何能把人引出来，我们可以拿什么事引出玄老呢？他那种人又会在意什么？”
说到这儿刚刚一直沉默的叶辰忽然开口道：“或许，他真的会在意一件事。”
“什么事？”楚如雪下意识问道。
“血云奇卷。他这么多年用血云奇卷做幌子收集灵魂，费这么大功夫必然是有大用，如果此时他投放的血云奇卷出了问题，众人不再相信其真实性，他估计不会放任不管。”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楚如雪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如何让众人觉得他们拿到的血云奇卷是假的？”
叶辰淡声道：“其实很简单，只要把真正的原版拿给他们看就行。”
玄老投放的血云奇卷都是经过改动的，虽然改动的天衣无缝，但如果原版现世，众人发现两者不同，必然心有顾虑，不敢妄加修炼，毕竟这种顶级功法很容易走火入魔丢掉性命。
“话是没错，哪里能找到原版？”
叶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叶家当年的血云奇卷并不是被偷窃的，而是亲自献上的，既然是亲自献上，留个后手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是被盗窃，那是始料未及，毫无准备，但如今是自主送走……多的是时间给他们留下一份手抄版。
钟芙抓了抓头发，似懂非懂道：“表哥你的意思是在叶家找吗？挺难找的吧，有什么提示吗？”
“不，我们来找耗时又费力，不太可行。”
钟芙眉头紧皱，“那如何是好？”
叶辰的目光落到桌面的作画颜料上，轻声道：“让他们亲自送到我们手上。”
叶家侍从搜了荀阳城整整一天都无果，城门已经被迫关闭了一天，不少民众都需要出城和进城，叶家无奈只能赶紧开放城门。
傍晚时分楚如雪邀请叶天启和周婉过来，说有要事商谈。
她是以男子身份与两人见面的，如今楚如雪的女扮男装已经十分完美，音色和身形都会做些变动，几乎叫人看不出来。
叶天启见到人先行了一礼，“今日家中出了些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请问楚公子有何要事商谈？”
但此时楚如雪却没回礼，只是笑了笑道：“我说的要事叶家主应该心知肚明。”
这话可有些无礼了，周婉皱了皱眉道：“楚公子这是何意？”
“哦？不知何意？那你们不如再好好看看我？”
叶天启下意识抬眼看去──
此时楚如雪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回事，衣领敞开了一点，脖颈全部露出，隐隐的有什么图案出现在脖子上……
叶天启猛然脸色一变：是梅花！属于玄谷的梅花刺青！
叶天启瞬间脸色煞白，周婉亦是大惊失色，喃喃道：“药王弟子……怎么会……”
楚如雪笑了笑道：“真是笑话，你们又为什么认为药王不可以属于我们玄谷呢？”
药王和玄老皆是行踪不定又极具传奇的人物，若说他们联手……还真有可能！
叶天启尽力平复心跳，沉声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叶天启知道这人是直接表明身份的，定然不会是从玄谷逃出来的人。
“我来做什么？”楚如雪眼神冷了些，高声道：”我是来问罪的！你们叶家假意示好，却又私藏奇卷，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叶天启的脸色更差了，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楚如雪的眼睛眯了眯，冷冷道：“好，你不打算交代，可以，那你就等我们的人直接搜出来！”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叫声，叶天启下意识扫了一眼窗外，只见天空盘旋着无数黑色的飞鸟，边飞边叫，声音刺耳难听！
渡鸦！玄谷的渡鸦！叶天启不禁呼吸一滞，他很多年前曾见过这个场景，渡鸦一出，尸横遍野！
“公子！”叶天启赶紧道：“我这就交出，还请公子收手！”
“是吗，”楚如雪挑了挑眉，“给你一炷香时间，不要让我久等，还有，你去拿，周夫人就留在这儿吧。”
叶天启此刻心绪大乱，来不及多想，回头看了看妻子安慰了一下，而后立即跑了出去，不到一炷香便又急匆匆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本书卷。
“公子，当初的手抄版也只有一份，这么多年我们从未修炼或告知他人，此事绝无欺瞒，还请公子说明，请玄老莫要责怪。”
楚如雪的目光落到书卷上，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这般顺利，看来叶天启是真的从骨子里惧怕于玄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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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边伸手准备接过边说道：“知道了，给我吧，我会禀告玄老的。”
然而就在此时，叶天启的手却忽然收了回去，迎着楚如雪疑惑的目光，他缓缓道：“你们从不敢直呼玄老，都称为‘谷主’。”
楚如雪和叶天启无言对视了一会儿，叶天启猛然出手，她只能赶紧后退闪躲！
真是！鬼知道玄谷那边的人还有特定称呼啊？！
叶天启还要接着出手，但一道人影忽然从暗处闪现出来，趁其不备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书卷！
“辰儿？你怎么在这儿？”周婉看清来人大惊道。
叶辰一点没理会她，抢了书卷拉着楚如雪就跑，叶天启一掌拍飞书桌拦住两人去路，大怒道：“放肆！你这逆子！”
此时，外面的钟芙正在拼命驱赶想飞落下来的鸟雀，不停喊着：“别别别，别飞下来，继续飞啊。”
这边鸟多是普通乌鸦，并不是玄谷那种渡鸦，而且为了追求数量，但凡能找到的黑色的鸟都给用上了。
下边放着食物，但鸟儿盘旋着想飞下来吃，但又被人驱赶，急的乱叫。
钟芙赶完这边赶那边，累的不行，回头一看那屋子发出巨响，像是有人在里边打起来了，吓了一跳也不管这些鸟了，赶紧跑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江湖（三十）古阳书坊
钟芙才跑到屋子附近，刚刚喘了口气就看见远处的回廊转角处有一队巡逻侍卫正往这儿走过来。
钟芙愣了一瞬，然后立即迎了过去，把他们堵在了转角。
领队的人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钟小姐，怎么了？”
“那个、那个……”钟芙开始拼命的乱编理由，奈何越是急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哎，那边为什么有那么多鸟啊？”巡逻队里有人眼神好，看见不远处盘旋的飞鸟，随口道。
眼看着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那边，钟芙急中生智道：“我养的，我在那边喂它们，你们别过去，会把它们吓跑了的。”
“喂养的鸟雀？”
这行为有些奇怪，不过放在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小姐身上倒也没那么意外，领队微微皱眉道：“可是钟小姐，我们巡逻需要过去。”
“别去，不许去。”
领队为难道：“我们只是巡逻，不会惊扰到您的鸟雀的。”
“不行，”钟芙看这理由可行，底气十足，站在路口拦着，“谁都不许过去，等它们吃完才行。”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领队还要再劝，远处屋子的房门突然被人撞破，两个人影冲了出来，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后立刻跑走！
巡逻队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叶天启看见远处的侍卫，气得大喊道：“你们愣着干嘛？快把人追回来！”
侍卫们立即回神，赶紧冲过去追那两道人影，但距离太远，哪里能追的到。
叶天启刚刚受了叶辰一掌，力道不算重，但他这会儿气急攻心，呼吸都不顺畅，看着才远远跑来的侍卫，怒道：“你们刚刚矗在那儿做什么？！”
领队自知失职，尝试解释道：“刚刚钟芙小姐拦着我们说怕惊扰了她的鸟雀，钟小姐，钟小姐？”
领队本想找钟芙来证明一下，谁知一回头钟芙的影子都没有了。
“鸟雀？”这么一提叶天启想起来了，抬头看向天空。
那些鸟因为没有人驱赶，慢慢飞低了点，这下看清楚了，根本不是什么渡鸦，而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鸟雀，甚至有颜色比较深的麻雀来充数！
但凡当初叶天启仔细观察一下……
叶天启气血翻涌，恨不得要吐血，忍了又忍，最后咬牙切齿道：“混账！”
叶辰和楚如雪一路飞奔，沿着之前规划好的路线，避开叶家的侍卫顺利离开了叶府。
此时天色渐暗，城门尚未关闭，是出城的最佳时机。
因为今日白天城门一直关闭，此刻出入城门的民众十分多，叶辰和楚如雪混在其中终于安全的离开了荀阳城。
出城后两人来到计划汇合地点，路途遥远，时间紧迫，光靠脚力是不行的。
“表哥！”不久后钟芙驾着马车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钟芙在看见叶辰离开后就偷偷趁乱溜了，叶天启气得一门心思要抓叶辰，暂时没管钟芙。
马车这种东西目标太大，若叶辰直接驾马车出门很容易暴露，由钟芙来准备最为合适。
“怎么样怎么样，顺利吗？”钟芙等人上了马车紧张询问道。
“基本顺利。”
钟芙听见肯定的回答放下心来，兴致冲冲道：“太好了，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叶辰看了看手上的血云奇卷，淡声道：“古阳书坊。”
古阳书坊是如今最大的印刻书坊，他们印刻的书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流通和传播。
听到这个地点，楚如雪愣了一下，询问道：“直接大规模的散播吗？”
“对，”叶辰毫不犹豫道：“从此血云奇卷将不再是传说。”
之前每一个得到奇卷的人都极力掩饰，为的就是独享功法，如此信息不流通，让玄老的计划得以一直顺利进行，如今人手一份真本……叶辰不信他还坐的住！
从荀阳到古阳距离不短，他们三个人轮流驾驶马车，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不过两个姑娘到底相对来说体力差一点，后期基本都是叶辰在驾车。
钟芙是个自来熟，很快和楚如雪熟络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楚姐姐好厉害啊，宴会的时候姨父和姨母一点都没看出来破绽。”
楚如雪笑了笑道：“我确实是药王的弟子。”
“哇，”钟芙惊叹道：“更厉害了！那楚姐姐为什么要帮我们？”
楚如雪本来打算说南絮也是她朋友，自是要帮忙的，谁知钟芙抢先自问自答道：“因为楚姐姐喜欢表哥吗？”
此话一出楚如雪愣了愣，有点不知所措道：“不是，这……你哪儿的理论？”
钟芙想了想道：“感觉吧。”
“很奇怪啊，”楚如雪尽力表现的严肃一点，扯开话题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钟芙随即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因为神仙哥哥啊，我要去救他。”
“话说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南絮？”
钟芙不假思索道：“因为神仙哥哥很好看啊，对人也很温和。”
楚如雪听了这理由微微皱眉，正色道：“那我提醒一下，他有时候可能没你想的那么温和。”
楚如雪此举其实是担心钟芙了解的太过片面，如果最后发现事实并非自己心中所想，情感由喜欢转变成害怕，对谁都不好。
“什么意思？”钟芙有点没听明白。
楚如雪想了想道：“说简单点，他也会提剑杀人的，并非永远是你记忆中那么温和无害。”
他非是神仙不染尘埃，甚至有时候可能血污沾染，似魔非仙。
谁知钟芙淡然道：“这个我知道啊，我有看见的，神仙哥哥剑法很厉害。”
“那你不害怕吗？神仙亦会染血杀人。”
“为什么要害怕？”钟芙思索了一下，解释道：“就像一句话，‘菩萨低眉，金刚怒目’，菩萨的低眉是为普渡，金刚的怒目亦是，神仙哥哥的温和是对我好，他提剑杀人也是想保护我，所以……”
钟芙一本正经总结道：“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神仙哥哥呢？”
少女的目光纯净又坚定，每一句都是认认真真的回答，楚如雪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喃喃道：“你心有明镜，看的倒是通透。”
钟芙还想再聊，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两人顿了一下，立即掀开帘子出去。
现在尚是清晨，天刚蒙蒙亮，但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游人不绝，抬头看不远处牌匾上“古阳书坊”四字异常显眼。
第一站目的地已至。
古阳书坊成立百年，民间、朝堂、江湖的生意都做，各处也都有些势力。
是以叶辰拿着血云奇卷要求大规模排版印刷并且发放时，书坊的伙计犹豫了一下，然后表示需要禀告坊主。
现任坊主是个年轻人，他简单扫了一眼奇卷，而后向叶辰行了一礼道：“公子确定要将此印刷发放？”
“确定，而且要越快越好，数量也越多越好，价钱不是问题。”
坊主笑了笑道：“这个东西的话，江湖上的人千金求取都不得，我又怎么敢收公子钱呢？”
“坊主说笑了，”叶辰淡声道：“这个放在你们书坊也不过是一本书，自然要按规矩办事收费。”
坊主的笑意更深了，他喜欢守规矩的人，叶辰这个态度他十分满意。随即将血云奇卷交给伙计，并保证三天之内，只要书坊能送到的地方，必然人手一份。
坊主其实一眼就认出这位是叶家少主，能到他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叶辰此举的目的他不算明了，但想来无非是关乎江湖恩怨。
而古阳书坊自成立起立下的一个规矩就是绝对的中立，他们在各处皆有势力，但皆不牵扯其中，皇室纠纷也好，江湖恩怨也罢，古阳书坊只按规矩办事，其他一概不论。
所以叶辰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将奇卷交与他们是最佳选择。
双方交易达成，叶辰他们先行留在古阳等待。
“表哥，我们要待到什么时候啊？”
“等那老东西坐不住自己出来。”
两日后，玄谷。
玄老这几日一直在玄谷，他经常出入禁地，只是这几次出来时面色都不太好，众人不敢触霉头，服侍的更加小心翼翼。
“谷主，”老人缓缓走过来，低着头轻声道：“他不吃饭菜，药也灌不进去。”
玄老有些烦躁，随口道：“算了，先不管他，别让他寻死就行。”
老人见他没有责罚，松了口气，赶紧退下。
玄老心中烦的很，收集容器还是没有满，灵魂数量依旧不够，单单普通的灵魂用处不大，必须要经过炼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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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齐已死，玄老也不指望溟絮还能活多久，一定要加快速度……
偏偏这时溟柔也前来汇报，她的脸因为上次的事毁了一半，看着瘆人的很。
“义父，现在外面忽然出现了另一个版本的血云奇卷，我们选定的目标发现后皆对手上的版本有所顾虑，进度全部停止了。”
“另外一个版本？”玄老眉头紧锁，语气阴郁。
溟柔听得身体一颤，但还是强忍害怕将手上的书卷交上去，“是，而且大规模的传播，连行商走贩都可以拿到，还请义父过目。”
玄老接过翻了翻，脸色更差了。
“义、义父，”溟柔斟酌再三还是道：“各家因此有举办一场商讨会，用来商讨这本血云奇卷的真实性，特地有邀请您参加……”
玄老是第一强者，这种顶级功法由他来辨认绝对是最保险的。
不过邀请归邀请，来不来是另外一回事，甚至那些人可能也不抱希望，只是走个过场。
玄老盯着书卷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直接把书卷合上扔到一旁，脸色平静很多，缓缓道：“去，肯定要去啊，可别让那偷偷找麻烦的老鼠失望，对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湖（三十一）离开
溟絮在玄谷的时候喜欢发呆，一个人能坐很久，心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又或者是他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曾经的事记不起来，现在的事不想回忆，未来的事不愿考虑，最后只能剩下一片空白。
但是溟齐不一样，他有不少小爱好，比如雕刻或者琢玉，经常做些精致的小东西来打发时间。
所以有时候溟絮也会坐在溟齐身边看着他做东西，似乎就是换个地方发呆。
现在溟絮就在看着溟齐雕琢一块玉石，他此时记忆有点恍惚，不记得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记得如今是什么日子，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只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时间流逝，溟齐手上的玉石慢慢显现出形状，看起来是个精巧的玉佩，花纹不算繁复但很漂亮美观。
“你看半天了，没别的事做吗？”溟齐专心摆弄着手上的玉石，随口道。
溟絮愣了愣，抬眼看向溟齐，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这个回答让溟齐十分无奈，微微皱眉，暂时放下了玉石，道：“那去找点事做，种点花也好啊，一有空就发呆，我都怕你哪天发呆发傻了。”
“玄谷的土地不适合种花，养不活的。”溟絮认真回复道。
溟齐更无奈了，挑明了道：“我的意思是让你找点兴趣爱好，除了发呆，找点想做的事。”
溟絮想了想，然后把目光落到了桌子的玉石原料上，溟齐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立即道：“尽量不要和我一样，让你找喜欢做的，你喜欢琢玉吗？”
“还好。”
“那就是不喜欢，”溟齐果断道：“重新找一个。”
说完溟齐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你真是什么都能说‘还好’，吃个饭也是，让你点菜你能每次都和我点的一样，你自己喜欢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还能处处都和我一样？愿望呢，目标呢？都一样？”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问题，溟絮有点答不上来。
溟齐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不至于说都可以一样吧？”
溟絮不知道溟齐的具体愿望和目标是什么，但感觉应该会是些很好的事，所以说一样的话，好像也不糟糕吧？
“不可以！这个不可以一样！”溟齐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严重警告道：“唯独这个不行，你自己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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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齐的反应有些大，溟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立刻点了点头道：“不一样，我会好好想想的。”
溟齐扫了他一眼，最后又不放心的强调了一下，“不允许和我一样，这种想法都不允许有，听见没有？”
溟絮再次应下，不过溟齐这反应倒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道：“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溟齐打理着手上的玉石，淡声道：“和你没关系，不用问了。”
见人不愿意说溟絮也不好追问，继续坐在一边看那枚玉佩逐渐成型，四周很安静，只听见玉石相击摩擦的声音……
但这时溟齐再次停止了动作，语气严肃甚至有点微怒道：“你还要在这边待多久？”
溟絮不知道他怎么忽然生气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该待在这里了，快走。”溟齐提醒道。
溟絮下意识问道：“我该去哪里？”
溟齐抬眼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点，“总之不是这里，快走吧。”
“我……”在这一刻溟絮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迷茫，这里给人感觉静谧而安好，为什么要走？
“我不想走……”溟絮低声道。
“不行。”溟齐意外的在这件事上很坚定，丝毫不留余地。
然而溟絮还是没有动作，静静的坐在一边，缓声道：“可外面，有我能去的地方吗？”
天地之大，真的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溟齐沉默了一会儿，凑近了些，将手放在他肩上，轻声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也不该由我来回答，但你必须走了，去找到自己活着的愿望和目标，走，快走！”
紧接着溟齐突然手上用力，直接将人推开，溟絮一时不慎难以维持平衡，瞬间向后仰倒──
可身体并没有如意想之中摔落到地面，持续性的失重感传来，身体下落，犹如掉落到了万丈深渊！
眼前的人慢慢变得遥远，溟絮下意识朝他伸出手，但什么都触碰不到。
耳边开始出现各种声音，像风声、像雨声又像人声，嘈杂而喧闹。
最后四面八方的黑暗如潮水般袭来，不由分说的包裹住溟絮，然后迅速带着他远离此处！
溟絮睁开了眼睛──
视线逐渐清晰，眼中倒影出这间阴森的牢房，石砖冰冷的触感和身体的疼痛感都异常明显，这里是现实，不是朦胧且静谧的梦境……
难得这一次溟絮记得梦中的所有内容。
头有些疼，他刚想尝试移动身体，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拍打声，有人边拍门边询问道：“喂，喂？醒了没有？没死就反应一下。”
拍门的便是如今负责看守的老人，他这会儿心里有些不安，溟絮这几天连水都没喝一口，今天看见他的时候就躺在地上，整整半天都没有一点动静，他不免担心起来，毕竟玄老特地强调过不允许人提前死了。
奈何今日喊了五六次牢房里的人都没有动静，老人心慌的很，最终忍不住将门暂时打开，进去里面准备查探溟絮的呼吸。
老人走到溟絮身边，刚蹲下身，一直毫无声息的人突然睁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猛然拽下！
老人一个不注意被拽的跌倒在地，尚未能反应过来，一条锁链顷刻之间盘旋缠绕住他的脖子，并且立即收紧！
窒息感瞬间传来，老人拼命挣扎着，摆动四肢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借力挣脱。
但他越是挣扎脖子上的锁链收缩的越紧，喉咙被死死卡住，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
老人实在没想到溟絮都半死不活了还能有这本事，而且前几天他给人感觉就是一心求死，今日怎么就忽然反抗了？！
然而这些事的答案都和老人无关了，随着“咔嚓”一声，他彻底停下了挣扎，脖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嘴角流出鲜血，已经断了气。
溟絮确保这人完全没有反应了才将手松开，尸体“扑通”倒在地上，扬起一丝尘土。
稍微喘了口气，溟絮立刻开始在尸体上搜寻钥匙，他的手脚都有被长长的锁链锁住，要想走必须先解开。
可惜的是钥匙似乎并不在老人这边，
寻找无果，溟絮只好尝试用别的方法打开锁链，牢房的侍卫大概半个时辰巡逻一次，他必须尽快。
好巧不巧，这个念头刚过，牢房外边的转角处忽然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人正慢慢走过来。
说实话这声响不太像巡逻的侍卫，但溟絮此刻高度戒备，死死盯着转角处，一见人影出现，想都没想，下意识便将手上的碎石射出！
溟絮这一击用了全力，直接打到人身上估计都能给人穿个孔！
然而那人影反应速度也是极快，手上的佩剑几乎在同一时间提起。
清脆的击打声在空荡的牢房中响起，叶辰感受着手上佩剑的余震，心有余悸的抬头看去，见到人后眼神瞬间一变，惊喜万分道：“南絮！”
叶辰立即跑了过去，准备伸手扶起人，但溟絮看着他靠近后，下意识的移动了一点，避开了来人的手。
这个动作很小，只是锁链细长，微微一动便发出来声响，叫人难以忽略。
叶辰的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伸出的手没有再向前也没有收回。
“对不起……”叶辰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人认真道：“但是，现在我们先走好吗？先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好。”
叶辰还想再劝两句，谁知溟絮接着道：“抱歉。”
周婉所做的应当与叶辰无关，他不知情，否则没必要做那么多，他一直是想帮自己的，刚刚的躲避完全是潜意识里的举动。
叶辰不自觉握紧了手，一字一句道：“你不需要道歉，不需要。”
而后没再多说什么，提剑劈开锁链，将人扶起来道：“快走。”
到了牢房外溟絮才发现玄谷的侍从全部昏倒在地，周围有打斗的痕迹，不过更多的像是直接昏迷倒地的。
“是如雪，”叶辰解释道：“她在玄谷的流通水源里下了毒，昏迷了一部分，我来的时候又处理了一部分，玄老受邀请参加商讨会了，一路上倒也顺利。”
武功越高强的人毒药对其的作用越有限，并且直接在流通水源下毒，毒药很容易被稀释，效果不佳，楚如雪的毒能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厉害了。
而且不得不说这一路顺利的过分，玄老不在，今日玄谷内似乎人也不多，一路上愣是没遇见什么阻碍。
溟絮看着各处昏迷的人，询问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醒？”
“没事，如雪说了，只要中招了没个一天醒不过来。”
叶辰说完刚准备走，忽然发现溟絮并没有动作，疑惑道：“怎么了？”
“我想去个地方。”
溟絮领着叶辰快步走到了之前的地窖入口，依照记忆打开门，地窖内的灯光隐隐露出，随着外界气流入内，烛光摇曳，安静无声的闪烁着。
看着延伸而下的台阶，溟絮顿了一下没有立刻下去。
叶辰倒是没有多想，只当做溟絮要找什么东西，下面情况不明，他怕有危险便抢先一步走了下去。
溟絮赶紧也跟上，拾级而下，一级一级的台阶，与记忆中的步骤一模一样。
溟絮的心跳忽急忽缓，不安和恐惧一齐出现，但依旧强撑着走下去。
叶辰先到了底下，随意扫了一眼，回头道：“这边没有东西。”
没有东西？
溟絮加快了速度，走到地窖内看去──
确实没有东西，什么都没有了……
叶辰又稍加观察了一下，边看边道：“这边好像有点血迹，好像是高处滴落下来的，一开始有什么东西挂在这个地方吗？”
“南絮，你是要找什么吗？”叶辰询问，谁知一回头看见眼前人眼眶发红，难受的像是要哭出来。
“南絮？”叶辰没见过他这样，有些急了，“怎么了？很重要的东西吗？找不到了？没事，我们再找找。”
“没，没什么了，”溟絮抓住有点慌乱的叶辰，“我们走，走吧。”
没有了，没有必要再找下去了。
“真的不要再找找吗？”叶辰又左右看了看，“蜡烛长燃不灭，这地窖肯定不止这么大，或者通向什么地方，那边好像有风。”
溟絮不愿多言，本想拉着人直接走，但顺着叶辰指的地方看了一眼，一道模糊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在脑海，熟悉又陌生，遥远又靠近。
这奇怪声音溟絮曾听过许多遍，从来只有他一人能听见，像是某种心灵感应。
这地窖连通禁地？
“就在那儿，有条路，”此时叶辰也发现了隐藏的通道，询问道：“我们过去看看吗？”
声音不停的在脑海中响起，这一回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但溟絮依旧不能听清内容，只能感觉到声音中有一股迫切的乞求，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溟絮犹豫了一瞬，缓声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看看，”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半柱香后我没回来你就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江湖（三十二）将启
“不行，我们还是一起……”
叶辰本想反对，但溟絮很快打断了他，“留在这里，我马上就出来。”
随后不等叶辰回话，直接走入了那条隐蔽的通道。
里边情况未知，以防万一确实该留一个人在外面作接应，是以叶辰虽然担忧，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听话的站在原地等待。
这通道看起来并不常用，烛火的光芒照耀不到里面，整段路都十分漆黑。
在这黑暗中走了一会儿，前方隐隐透出微亮的天光，大概那就是出口。
脑海中的声音愈发响亮，溟絮不自觉加快了速度，最后一步踏出，黑暗瞬间褪去，天光有些刺眼，他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待到眼睛适应了光芒，溟絮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一块空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中央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四周围绕摆放着形制古朴的铜铃，像个诡异的法阵。
空地两边的岩石高耸遮挡住大部分的天空，只在中间留下了一道缝隙。
仰头看去蔚蓝色的天空如同一条精美的丝带蜿蜒在头顶，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而下，形成一道光束照耀在空地中央的法阵上。
周围安静的过分，连风都进不来，细小的灰尘随气流安静的漂浮在那光束之中，反射出点点微光。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溟絮恍惚感觉光束中似乎有其他什么东西……
他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朝中央走近了一步……
忽然，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四周的铜铃强烈的晃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触碰，也没有一丝微风，偏偏它们全部在同一时间抖动起来！
叮铃叮铃的声响又急又快，并且越来越乱，光束中安静漂浮的灰尘此刻突然加快速度，旋转的细小光点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听着那急促的铃声，溟絮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耳边开始产生一些仿佛幻听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徘徊在周围。
这声音很痛苦，是谁？
那痛苦的声音像隔了一层厚实的棉布，听不真切却能牵动心神。
铜铃越来越响，和那微弱沉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溟絮猛然提剑出手，剑光闪过，直接劈开一串铜铃！
围绕四周的铜铃断了一截，所有的铜铃瞬间停止晃动，慢慢发出细碎的声响，铜铃表面出现裂纹，最后“叮铃”一声，铃舌纷纷脱落，再也没有了声响。
阳光中的光粒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然后猝不及防的，光束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无数光点飞速散出，洒满整个空地！
这神奇的场景让溟絮一时愣神，看着飞闪而来的光点，闪躲不及，只能下意识抬手闭上了眼睛。
不过光点飞过并没有带来任何感觉，溟絮缓缓睁开眼，一切已恢复平静，阳光纯净洁白，不再看见一点尘埃……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什么东西，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一丝微弱的光点正落在指尖，柔柔的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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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是什么？
溟絮看着消失的光点，心中疑惑，脑海中的呼唤声消失了，心中那股强烈的感应也不见了，除了刚刚那些奇怪的光点，周围没有什么变化。
该走了。
溟絮强迫自己立即回神，玄老设这个禁地肯定是有什么用处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但破坏了总归是好事，此处不宜久留，要尽快离开。
在地窖内等候的叶辰不安的走来走去，心中算着时间，几次想要进入又强行忍住──无论如何，南絮既然规定了半柱香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自己必须听他的话。
最终看见人出来叶辰总算是松了口气。
两人没有再停留，随即一同离开了玄谷，沿着叶辰之前规划的路线一路向南走。
楚如雪和钟芙按照计划架着马车在约定地点等候，她们俩武功都不太行，留在这里作接应是最好的选择。
钟芙等了半天，心中越来越着急，完全坐不住，一会儿爬上马车瞭望玄谷的方向，一会儿又爬下来在四周转悠，附近的草丛都快被她拔秃了。
“哎，那边好像来人了。”楚如雪看向远处忽然道。
正蹲在地上拔草的钟芙猛地站了起来，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走来，她立即丢掉手上的野草，飞快跑过去。
叶辰看见自己表妹飞奔而来，刚准备伸手扶一下以免摔倒，谁知这人直接越过了他，一点儿眼神都没给的那种。
“神仙哥哥！”钟芙抓住溟絮的手，小心道：“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吗？”
人都回来了，楚如雪的心放下了些，此刻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怎么都不看看你表哥？”
“啊？他啊，”钟芙随口道：“他皮糙肉厚的，肯定没事。”
听着钟芙回答的如此笃定，溟絮下意识道：“不至于的，我也没事。”
“不用管他，神仙哥哥你没事就好了。”钟芙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人往马车方向走，独留叶辰默默的跟在后面。
叶辰喃喃道：“话也没错，南絮没事就好，但是……怎么她说出来听着就那么奇怪呢？”
楚如雪边笑边安慰道：“没事没事，往好处想，说明她很懂你不是吗？”
真的很懂叶辰，并且也真的不关心死活，所以是亲表妹啊。
此处不能停留太久，他们接到人立刻驾驶马车前行，在天黑前到达了路线上的村庄，暂时歇息在一个农户家中。
溟絮在车内睡着了，大概是太过疲惫，这一下子睡的很沉，几人到了地方也没吵醒他，将人先送到房间休息了。
钟芙自告奋勇守在溟絮身边，叶辰和楚如雪则在外面守夜，以防万一。
“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严重吗？”两人守夜之时，叶辰得空询问道。
“没什么大碍，应该就是累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去哪儿？”
叶辰听完点了点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村庄缓声道：“就像你说的，先找个地方让南絮休养一段时间，之后他想做什么，由他自己决定。”
“也好。”楚如雪认同。
一段谈话结束，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楚如雪看了看叶辰，又问道：“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模样，你在担心什么吗？”
叶辰抬眼看向夜空，微微皱眉道：“今天潜入玄谷的时候太顺利了，就算玄老迫不得已离开了玄谷也不该如此才对。”
楚如雪立即明白，“你觉得玄老有留后手？”
“我不确定……”叶辰想到什么，追问道：“他身体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有另外什么毒？”
“至少我查出来是没问题的，这样，我联系一下师父，让他得空也来检查一下。”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叶辰点了点头，谈话告一段落。
屋内。
房间中安静无声，唯有窗外传来夏夜虫鸣。
这时溟絮的手腕处不知从何处漂浮出一个微小的光点，光芒十分暗淡，也只有在这种黑夜才能隐约看见。
光点似乎很虚弱，不仅光芒微弱，移动起来也异常缓慢，花了很长的时间，光点才从溟絮的手腕处移到了心口，晃悠了一下，而后瞬间消失──
“哎？萤火虫？”在一旁打瞌睡的钟芙隐约看见什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然而左右看了看房间中依旧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钟芙这会儿睡得有点懵，只当自己梦里看错了，确认了一下守着的人没事，继续靠在一旁打瞌睡。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山庄内。
这次关于血云奇卷的商讨会于此开设，各家联合公开举办，确保无事。
没人想到这回玄老竟然会同意参加，有惊讶亦有担忧，不过既然来了就没人敢多言，奉为上宾，好生对待就是。
“谷主，”有人前来汇报，“谷内……”
“他逃了是吧。”玄老随口道，听语气并不意外。
汇报的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行了，我知道了，”玄老接着又问道：“商讨会什么时候开始？差不多来了多少人？”
“应该就是明日一早，因为担心又发生五年前的事，这次完全公开，各大小世家基本都到了。”
玄老点了点头，吩咐道：“明天一早记得提醒我，也该让他们发挥点用处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江湖（三十三）道貌岸然
庄园内宾客云集，侍从恭敬为来宾安排座位，引路奉茶。
大会暂未正式开始，大堂内众人各自低声聊天。
主办的几家皆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世家，互相都认识，虽是各怀心思，但明面上还是其乐融融的交谈。
“叶家这回还是没来，他们家这是准备退出江湖吗？”一人随口聊道。
有人冷哼一声，不屑道：“谁知道呢，差不多二十年前他们家就这样了，基本就窝在荀阳不出来，若不是祖上荫泽，江湖上哪里还能有他们家的位置？”
叶家百年根基非是他们能随意撼动的，如今这人不过是看叶家人没来，逞口舌之快罢了，众人心知肚明，但大都看破不点破。
这时一个中年人忽然沉声道：“休要妄言。”
这中年人是王家家主王靖，王家与叶家差不多都是百年世家，他刚刚一直在闭目养神，这会儿却忽然开口为叶家说话，众人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但也不敢再随意评判了。
“诸位，这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大会何时开始？”
这么一提，主办的几人皆愣了一下，脸色微变──说起来他们是主办，但如今玄老不来，没人敢开始。
有人意有所指的低声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出的主意。”
竟然把这尊大神请过来了，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也算是骑虎难下。
“行了，”王靖淡声道：“那位也不是我们能请来的，他来只能是因为他想来，我们请不请都不是重点。”
说话间，大堂内忽然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门口走来一行人，为首那人气息沉稳，高视阔步。
侍从想上前为其引路，但直接被推开。
玄老随意坐到了一个位置上，他带来的人接着退到暗处，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消失于视野中。
玄老随手拿起茶杯，拨弄了一下里面的茶叶，抬眼道：“还要等多久，什么时候开始？”
主座上的一人立即道：“抱歉，这就开始。”
大堂内众人正襟危坐，商讨会正式开始，有侍从拿来市面上流通的那版血云奇卷，逐一发放给坐在前排的宾客。
玄老面前也放了一本，但他并没有高兴拿起，甚至看都没看一眼，低头喝茶。
发言人站起身道：“诸位也看见了，这一个印刷的版本如今在江湖上流通十分广，然而暂时无人知其真伪，亦无人知其为何会传播开来，五年前的悬案尚未破解，我们此次……”
“别说这些废话了，这一个版本是假的。”
发言人的开场白还没说完，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众人下意识寻声看去，只见玄老正悠悠的把茶杯放下。
发言人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试探性问道：“这……全部是假的还是哪部分有问题？”
玄老抬眼看向发言人，眼神凛冽，淡声道：“你们请我来只是问个真假吧，现在我说了，是假的，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发言人立即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大堂内一时变得很静，众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主座上那几人。
“多谢玄老的提点，我们会注意的。”王靖把话接了下去，打破了沉默。
王靖这话说的算是比较稳妥了，既没驳了玄老的面子，同时也表示只是注意，并非完全不打算研究这版奇卷。
有人开头，其他几个人立即附和道：“是，多谢玄老了，辛苦。”
玄老扫了一眼众人，明白他们的小心思，但也只是嘲弄的笑了笑，没打算管的样子。
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主办的几人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商讨会，玄老忽然又开口道：“好了，是真是假我也说了，血云奇卷的事到此为止吧，现在我有另外一件事想和诸位商讨一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玄老这么越俎代庖的直接把自己当主办人，实在有点逾矩了，可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忍下。
“不知玄老所言是何事？”
玄老看着众人面不改色道：“我知道近年来江湖上不平静，时有灭门惨案发生，玄谷亦曾暗中调查，如今已经查出凶手了。”
众人疑惑，这好端端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事？不过还是有人顺着问道：“那……凶手是谁？”
“惭愧，”玄老淡声道：“那人是我义子，名叫溟絮，我监管不当让他犯下大错，事情败露后他已经逃离玄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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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人没太多反应，溟絮此人他们从未听说过，而且口说无凭，玄老可不是个乐意管闲事的，他说去查惨案八成不可能，说他参与谋划惨案没准信的人还多一点。
况且玄老此举实在迷惑，众人也不傻，有人品出味来，可能是那个叫溟絮的叛逃玄谷，玄老想借百家的手处理他罢了，但谁高兴揽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呢？
他们又不认识那人，万一是个亡命之徒，他们何必给玄谷卖命？
是以大家心照不宣，假意糊弄道：“哦，原来如此，多谢玄老，我们会多加留心此人的。”
于这边的世家而言，不管是那个叫溟絮的，还是那些惨案，都与他们关系不大，所以没人放在心上，只想快些结束这个话题。
玄老自然知道众人的心思，手指敲了敲桌面，状似随意道：“其实吧，我那个义子还挺特别的，他之前身体不太好，我就让他喝了不少药，我也是心急了些，能找到的好药都用上了，后来才发现似乎有些药用错了，药效没作用到他身体上倒是转移了。”
王靖听了微微皱眉，询问道：“请问玄老，这是什么意思？”
玄老笑了笑，一字一顿道：“意思就是……其实我也挺舍不得我那个义子的，毕竟，还挺有用的。”
挺有用？哪种有用？众人这时回过味来──那不是人，那是玄老养的“药材”。
人的身体是最适合存储和转化药性的，拿活人培育药性的事不是没人干过，只是这方法太过耗时费力，又容易引人非议，所以鲜少有人尝试，但现在……
“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玄老又道：“他犯下大错，我也不能徇私，诸位看着办吧。”
玄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人抓到随你们处置，玄谷不会过问的。
大堂内鸦雀无声，王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玄老，你这……”
“哦，对了，”玄老似乎又想起什么，“你们如果好奇他这些年吃了什么药的话，我这儿也有药单，你们可以看看。”
王靖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有药物的证明，有玄谷的保证，甚至连抓捕的理由都准备好了，玄老是铁了心不给那人留活路！
“话就到这儿吧，”众人静默之时玄老起身，随意拍了拍衣服道：“我也要去寻人了，毕竟不能让他再犯错对吧，诸位如果有心，画像我会稍后发给各位，也算是为枉死之人申冤，当然，全凭各位意愿。”
玄老说完便离开，不过刚走了两步，有人朗声道：“抓捕真凶，定当义不容辞！”
随着这一声，众人仿佛都回过神来，纷纷开始附和，一时间大堂内气氛高涨，群情激愤。
玄老丝毫不意外，笑了笑道：“那就多谢诸位了，希望诸位有所收获。”
“玄老阁下言重了，这也算份内之事。”
“对，份内之事。”
大堂内众人议论声更大了，难掩其中兴奋。
王靖一直沉默，看了看周围欣喜若狂的人，忽然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哎？王家主，还没拿到画像别急着走啊，要不要考虑我们两家一起去捉拿凶手？”
王靖看着那人，突然笑了笑，轻声道：“捉拿凶手？算了，就不要说的这么好听了。”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真正的理由是什么，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那人脸色一变，眯了眯眼睛道：“王家主，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王靖行了一礼道：“抱歉，王家不参与此事，告辞。”
王靖快步离开大堂，一路听着众人的交谈，无不是大义凛然的道理与理由，心中厌恶，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家主，怎么了？”在外等候的王家随从看见家主独自提前出来，询问道。
“走，”王靖冷冷道：“这边的事我们别掺合，回去。”
行伪善之事，还要这般义正言辞，自欺欺人，不知其可！
“你怎么忽然看起了这个？看得懂吗？我上次扫了一眼都没看懂。”
煎药的空隙楚如雪见叶辰正翻看血云奇卷，于是便随口问道。
他们如今在一个小城的客栈中，溟絮离开玄谷后精神就很不好，一直犯困，一觉能睡很久。
楚如雪检查来检查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似乎只是累了，但又实在不正常，如今只能尝试一边准备些调养的药，一边等着杜若前来。
今日天气不好，应该是要下大雨，他们没有外出，都在客栈内。
叶辰回道：“打发时间的，第一次我也没看懂，不过第二次看好像就明白了点，似乎也没那么难？”
顶级功法谁都能练，但要想真正参透并融会贯通可能多多少少要些机缘。
“哪儿这么快的，你是不是理解偏了？”
“可能吧，也许我想的太简单，”叶辰将奇卷合上，看了看药壶问道：“药好了吗？”
“马上就好，对了，你表妹呢？”
“在楼上呢，她可喜欢缠着南絮了。”
“表哥──”话刚落音就听见钟芙边喊边跑过来，“我来了！”
看着钟芙急匆匆跑来，叶辰下意识问道：“你来做什么？”
“啊？”钟芙不明所以，反问道：“不是你让我来拿药的吗？”
“拿药？”叶辰一顿，“谁说的？”
钟芙脱口而出，“就是店里一个伙计啊，他说……”
钟芙的话尚未说完，叶辰跑出厨房，直接冲上二楼！
房间的门微微敞开，叶辰冲过去一把推开──
一具尸体倒在地上，他的胸口被自己的长剑贯穿，很明显是他提剑攻击时被人抓住反手刺入胸口的。
而溟絮正靠着桌子站在尸体边，听见门口动静立刻抬眼看过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湖（三十四）醒来
见人没事，叶辰松了口气，只是溟絮似乎精神依旧很疲惫，他赶紧上前扶住人询问道：“这边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人忽然提剑刺杀，攻击的时候我转了他的佩剑方向，他剑没收住刺死了自己。”
叶辰看了看尸体，微微皱眉道：“是玄谷的人吗？”
溟絮摇了摇头：“不像，玄谷的人不至于这么弱。”
这个伙计虽然会点武功的样子，但实在不怎么够看，玄谷的人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这时楚如雪和钟芙也跑了上来，钟芙看见尸体吓了一跳，然后立刻跑到溟絮身边担忧道：“神仙哥哥，你……”
“砰”的一声，窗户突然被撞开，冷风带着水汽涌入屋内，三人飞身而入，一落地便提刀攻来！
叶辰眼疾手快，避开一击后长剑出鞘，挑开刀刃直取咽喉！
刹那间鲜血四溅，其中一人瞬间一命呜呼。
余下两人大概发觉实力悬殊，愣了一下，对上叶辰的视线，转身便想跑。
然而怎么可能给他们跑掉，溟絮拿起桌上的杯子飞射而出，两个小巧的杯子精准命中后颈的穴位，那两人浑身一麻，齐齐跌倒在地。
不久后，两人被五花大绑的进行审问，房间里的尸体暂时移到了一边，横竖这边不能久留了，审完就走。
“不想死就说吧，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叶辰开门见山道。
被抓的两人看了看叶辰又偷偷瞄了一眼有点昏昏欲睡的溟絮，默不作声。
“确定不说吗？”叶辰对于这件事格外的没耐心，指了指那边的两个尸体道：“你们确定要变成那样？”
依旧没有回答。
叶辰点点头平静道：“好。”
随后猛然出手，直接用剑刺入其中一个人的大腿上，温热的鲜血伴随着刺耳的惨叫声瞬间喷射而出！
钟芙吓得一个激灵，躲到了楚如雪身后。
“啊啊啊啊，我说我说！”被刺的那人拼命喊道：“那个人，玄老在大会上说他是多年灭门惨案的真凶，各家、各家都有来抓捕。”
听见这个理由叶辰皱了皱眉，重复道：“玄老？灭门惨案？”
“对对！千真万确！饶了我吧。”那人瞪大眼睛哀求道。
然而叶辰面不改色，手中的剑猝不及防又深了几分，冷冷道：“这不可能是原因，你在撒谎。”
笑话，灭门惨案这么多年来叶辰一直在追查，他很清楚各家对此基本不放在心上，怎么可能突然因为这种事大面积搜捕？
玄老在江湖上其实并没有号召力，众人对他只有“畏”没有“敬”，断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让各家倾巢而出，所以这人一定在撒谎！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再次传来，这回那人直接疼晕过去了，另外的人以为同伴死了，吓得脸色发白，赶紧道：“我说，我知道！但是、但是我说完后你不能杀我。”
叶辰笃定道：“你说了我就不会杀你。”
那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那个、那个公子，玄老说是他义子，一直以来吃了很多药，而且又是凶手，所以……”
那人说着说着停下来，他已经尽量避重就轻，但提到“药”这个字时叶辰脸色很难看，在这有些阴暗的天气里，看着十分恐怖。
叶辰忽然想起杜若的话：真的有人会为了增强功力吃人吗？有啊，乐意的人很多……
想不到真的很多啊……
不过这些话溟絮倒是没怎么听清，他太困了，撑着桌子意识都有点模模糊糊的。
“现在我们就走。”叶辰忽然抓住溟絮的手臂，沉声道。
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溟絮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刚刚没听清内容，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叶辰说要走便走。
这天实在是不作美，几人刚下楼门外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幕密集，几乎能遮掩一切，天地一片混沌之色。
下这种雨不能再驾驶马车了，只能尝试步行离开。
叶辰快速拿过斗笠和油纸伞，只是手上力道有些不对劲，伞上的木刺不慎刺破了皮肤，有鲜血缓缓流出。
“你小心点。”楚如雪见状立即把伞拿走，眉头紧锁。
叶辰低声愤愤道：“那老东西故意的。”玄老知道以溟絮的实力各家的追杀很难成功，他只是想逼得人感觉无处容身。
楚如雪亦能猜到缘由，抿了抿唇道：“先走吧。”
几人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转头看见门外的雨幕之中有一群人影缓缓走来。
客栈来人不奇怪，但在这种雨天走的如此缓慢，实在不正常。
叶辰上前一步，雨幕中的人影逐渐清晰，最后一行人走入客栈，提刀佩剑，来意不善。
“叶公子啊，你怎么在这儿？”为首那人看见叶辰愣了一下，扫了一眼后面的溟絮询问道。
这人叶辰不熟，但确实认识，一个小家族的家主，以前见过。
“你管我为什么在这儿。”叶辰语气不善，直言道。
那人脸色微变，但还是笑了笑道：“我自然管不了，不过我们前来捉拿凶手，叶公子不如回避一下？”
“凶手？什么案子的凶手？谁定的罪？证据在哪里？”
那人卡了一下，耐着性子道：“叶公子，各家已经出了追捕令了，你就不要……”
“笑话，”叶辰冷笑一声，“没有证据没有审判，这是凭谁空口断案的？照你这理论，我说凶手是你，各家可不可以下追捕令？”
那人看着叶辰，明白他已经了解真正原因，但那种事自己心知肚明就够了，何必拿到明面上说？
“叶公子，我等追捕凶手，法不容情，得罪了。”
好一句“法不容情”！
那人身后的门生侍从立即冲上前，双方混战！
这些人其实根本武功平平，连钟芙都能和他们过两招，完全就是占了人数的优势。
那家主也看出来实力有差距，不能这么耗下去，但还好要抓的那人看起来精神不济，或许可以钻空子。
他瞄准时机，本来想一击必中，谁知刚踏出一步，溟絮突然踢开刺向自己的一柄长剑，袭击者的手腕被震麻，忍不住脱手，长剑飞出，直接刺穿那家主的手臂，钉死在了墙上！
惨叫声充满整个客栈，接着又立即被雨幕所掩盖。
待到另外一群追捕的人来到这里，已经没了叶辰他们的身影，只留那个被钉在墙上的颤颤巍巍的家主和满地死伤的门生。
雨天难行，人走不远的。
“他们不认识钟芙和如雪，我让她俩走另外的路先离开，这边位置完全暴露，先离开，以后再汇合……”
叶辰拉着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事，雨下的太大，他们为求速度干脆没有打伞，雨水击打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但不能停下来，必须尽快离客栈越远越好。
溟絮一直没有回话，经过刚刚一战他精神更加不好，疲惫感再加上令人目眩的雨水，实在不好受。
雨中行路，前方情况难以很早看清，叶辰行至路中才发现不知何时大风把两侧的树木吹倒，拦住了去路。
树木倒了一片，要爬过去太过耗时，用轻功过去应该不难，叶辰回头道：“南絮，你能用轻功吗，这边……南絮！”
眼前人忽然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叶辰赶紧扶稳他。
“不行……”太困也太累了，溟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仿佛有一半的灵魂正在沉睡，暂时怎么都无法醒来，“你先从这边走，我去别的地方……”
谁知话没说完，叶辰反手不由分说的把人背了起来，溟絮顿了一下，立即道：“放我下来，雨太大你带着人也用不了轻功。”
“那就不走这里，折回去走另一条路。”
溟絮下意识道：“太耗时了，你……”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叶辰语气强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快步折回刚刚的路口。
溟絮这会儿更困了，脑中有些昏昏沉沉的，想到些什么，轻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他一直没注意听双方对话，不过能看出来那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之前我杀了人吗？”
“不是，”叶辰果断否认，也不明说，只解释道：“因为他们恶心。”
明明是为私欲，偏偏还打个冠冕堂皇的旗子，不恶心吗？
雨水汇聚形成水道，路上又湿又滑，雨幕密集到让人有些窒息的感觉，实在难受。
行至路口，叶辰看见了什么，忽然停住脚步，提剑横在身前。
真够倒霉的，迎面就撞上一群人。
看清为首之人，叶辰脸色变了变，强装镇定道：“想不到王家也会乐意干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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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不同于那些小家族，门生的资质更好，此刻对上胜算怕是不高。
王靖看了看警惕的叶辰，又扫了一眼他背着的人，虽然走的早没见到画像，但刚刚一路走过来也遇到了几个来追捕的世家，基本能猜到前因后果了。
“这条路通往楚州。”王靖忽然淡声道。
叶辰微微皱眉，迟疑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只是回去，路过此处而已。”
这个回答倒是让叶辰没想到，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动作。
王靖接着指了指方向道：“我来的那条路上有不少人，不建议你走，最好走北边这条路，当然了，信不信由你。”
王靖的声音不高，但丝毫没有被雨水掩盖，沉稳且平静。
叶辰看了看那方向，又看了看王靖，犹豫了一瞬，而后微微行了一礼道谢，立即朝北边跑去。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于大雨中，王靖忽然冲着门生道：“全部提剑。”
有人不解道：“家主，我们提剑做什么？”
“做戏。”
不一会儿西边来了大批的人马，为首几人看见王靖和全副武装的王家门生，顿时明白，戏谑道：“王家主，不是不参与吗？”
王靖面不改色道：“我反悔了不行吗？”
“哈哈，行，都行，为天下除害，有王家主自然是更好。”
王靖没接话，眼神示意了一下南边，道：“我从北边过来，那里没人，刚刚南边似乎有人影，正准备追过去。”
“好！”其他几个家主听了不疑有他，“我们一同前去！”
而此刻的叶辰正往北边飞奔，身后没有传来人声，大概是暂时安全的。
终于能稍微喘口气，叶辰边走边询问道：“南絮，你还是很困吗？”
但背后的人并没有反应，叶辰不知道他什么情况，赶紧追问道：“南絮？南絮！”
依旧没有反应，叶辰微微侧目，一时心急差点没摔倒，这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扶稳，头上的落雨忽然消失。
叶辰下意识提剑，但回眸看清来人时敌意瞬间消散，惊喜道：“药王前辈！”
溟絮此刻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他隐约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南絮，南絮……对，对不是溟絮……自己叫宴南絮。
灵魂的阴霾一扫而空，一切变得清澈明朗，久违的声音响起——
“宿主。”
第一百八十六章 江湖（三十五）杜若
杜若也检查了一下宴南絮的身体，同样表示并没有什么问题，多休养就好。
自上次一事后他们行动更加小心，暂时倒是没再暴露。
叶辰推开门时意外的发现人已经醒了，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听见动静后侧头看过来，眼睛宁静且深邃。
叶辰本想立即上前，看见这双眼睛后却又忽然愣了一下──之前或许是失忆的缘故，溟絮不管何时眼中总有些迷惘的色彩，就像无根浮萍，或者是某种易碎的瓷器，淡漠之下是未知的迷茫。
但是现在……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叶辰心中没办法肯定，亦不想贸然询问，顿了顿，而后缓声道：“南絮，你好些了吗？”
“很好，多谢。”宴南絮随即回复道。
叶辰有些沉默，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后才喃喃道：“对了，药王前辈说等你醒来了就去喊他，他有要事和你说，我去找找他。”
“不用麻烦，我直接去一趟就好。”宴南絮站起身来，叫住了叶辰径自朝门外走去。
两人侧身而过时，叶辰下意识喊住人：“南絮。”
宴南絮依言停下。
然而叶辰这会儿莫名变得有点优柔寡断的样子，愣了半天才道：“药马上好了，你记得要喝。”
宴南絮看了看他，然后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缓声道：“你最后还是没有还给我斗笠。”
叶辰听见这话愣住，对上眼前人的视线，一时无言，而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眼眶湿润，但还笑出了声。
“上次……上次新的没买到，马上再去买一个，一定还给你。”
经年一见，花落成空，往事成梦，但也休言万事空，故人已归，愿得朝花夕拾，亦未为晚。
这边是个小别院，处在城池边缘，周围比较僻静，倒是个适合隐藏休养的地方。
“宿主，”系统的声音响起，依旧有些虚弱，声音很轻，“我们直接让主角快点学血云奇卷吧，玄老那边的事，我们最好少接触。”
提到玄老，宴南絮的眼神冷了一点。
系统和他详细说明了之前的事，这个世界的主要问题其实就在于那个穿越者和玄老。
系统分析那个穿越者大概几十年前就来到了这里，因为不同世界时间的偏差，总部一直没有注意到，而那个穿越者不知什么原因，意外的被玄老杀死吞噬掉了。
玄老是这个世界的登峰造极，他很早就知道如何吞噬灵魂，提升自己。
可系统也是依附于灵魂之上的，玄老吞噬灵魂时，阴差阳错的把那人的系统一同吞噬了。
大概是在吸收灵魂之时，玄老意外从系统中得知了三千世界体系，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井底之蛙，他的天下第一完全不值一提！
于是玄老拼命的渴望冲破这个束缚，要想摆脱束缚，就要先摆脱这个世界。
三千世界的规则各不相同，难以相通，但同时玄老发觉，不同世界中灵魂是最接近的，要想冲破这个世界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靠灵魂的力量。
由此玄老开始大面积融合收集灵魂，但在这个世界的灵魂实在普通且渺小，收集起来太过缓慢，于是玄老就尝试炼化这些灵魂。
最终他找到了方法，以叶家献上的血云奇卷为引子，修改心法，让心法修炼的同时炼化灵魂，最后则由他来收割。
而当五年前玄老遇见宴南絮时，因为有上一个穿越者的前车之鉴，他发现了系统的存在，穿越者的灵魂会更适应其他世界，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宴南絮的失忆并不是简单的丢失记忆，玄老知道穿越者的灵魂可以穿梭逃逸到不同的世界，他必须杜绝后患，所以直接将灵魂损伤一部分，确保其无法穿越。
记忆和灵魂是有关联的，灵魂丢失一部分，记忆也同样损失，所以这种失忆除非灵魂回归，否则是永远无法恢复的。
系统则被玄老剥离后关在了禁地，他希望通过这个系统得到更多关于外面世界的讯息。
不过还好的是，系统在察觉到玄老要对灵魂进行破坏后，抢先一步将那部分灵魂带走了，伪装成灵魂破坏的样子，骗过了玄老。
自上次禁地回来后，系统实在太过虚弱，暂时没办法和宴南絮交流，而且它一门心思的要将之前带走的灵魂修复上。
于系统而言，宴南絮的灵魂是最重要的，只要灵魂没事一切都好说。
这就是为什么从玄谷回来后宴南絮一直精神不济，身体的精力都用以调动那一部分灵魂的复苏，自然整日昏昏欲睡。
如今终于魂魄顺利恢复，但系统依旧很担心，毕竟玄老这个角色实在太过危险，触及灵魂之事它都尤为警惕。
“玄老真的可能冲破束缚吗？”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系统顿了一下，“确实有可能……这个世界本身对他的束缚就不大，但即便如此代价也同样很大。”
代价就是灵魂，无数的灵魂，然而可笑的是这所谓的代价都不是由玄老来承担的，而是无数无辜的人。
系统犹豫再三，继续道：“宿主，没有人能敌过玄老的，我们完成任务直接走吧，不要管了。”
原剧情里其实有暗示了，玄老是被自己打死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杀他！更别提现在他已经吸收了不少灵魂。
横竖任务内容只是让叶辰修炼血云奇卷，其他的一概没做要求，别管了。
宴南絮没有回话，沉默的下楼准备去寻杜若，路上刚好碰见了钟芙和楚如雪。
楚如雪不知从哪儿抱来一个孩子，两个女孩子正陪着他玩，时不时就传来嬉笑声。
“神仙哥哥！”钟芙首先发现了宴南絮，立即跑了过去，“太好了你醒了。”
宴南絮点头致意了一下，而后询问道：“怎么会有一个孩子在这边？”
那孩子看着不过几个月大，这郊野无人，也不太可能是邻居串门带来的。
“他啊，”楚如雪抱着孩子走近了些，“是师父带来的，说是路上捡的。”
“捡的？”药王有捡孩子这个爱好吗？
孩子大概是看这会儿没人理他，有些闹起来，小手臂胡乱挥舞着，有什么东西从襁褓中滑出，又被绳子挂住，悬在半空。
宴南絮下意识扫了一眼——是一块玉佩。
父母挂玉佩在孩子身上并不稀奇，大抵是保平安的，只是那玉佩的形制花纹莫名有些熟悉……
宴南絮微微皱眉，立即伸手将玉佩拿起抽出，花纹雕琢的并不复杂，但很美观，玉佩的另一侧刻着两个字，大概就是这个孩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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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一遍又一遍仔细查看这枚玉佩，手指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他见过这枚玉佩，那时候它尚未完成，在一个人手上慢慢成型，每一处纹路都与记忆中相同……
“我看过这个了，上面写着‘念安’，应该就是这孩子的名字吧，”楚如雪随口道，而后低头笑道：“念安，你是叫念安吗？很好听的名字呀，感觉你父母应该很爱你的，怎么会把你丢掉呢？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嗯？小念安？”
孩子被逗的开心，乐呵呵笑出声来。
宴南絮忽然想起当日玄老的话：只是处理了一下外边那个女人，他竟然敢出手，也真是没了规矩……
那时候宴南絮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如今回想，那个女人是谁？
溟齐曾说过自己有一个愿望，只属于他自己的愿望，该是什么愿望呢？
孩子的眼睛眨啊眨，小小的手指抓不住东西，只能兴奋的挥舞着。
或许那个愿望，是为爱人，是为孩子，是不违心念，白首长安。
“你在这儿啊。”
身后传来声响，杜若走过来，看了看那孩子和宴南絮手上抓着的玉佩，随口道：“你看他眼熟吗？反正我看他挺眼熟的。”
“啊？”钟芙疑惑道：“这么小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眼熟的？”
“看人不要看皮，要看骨，哪怕是小孩子，骨相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小雪，我应该教过你，记得吗？”
突然被点名的楚如雪一愣，支支吾吾道：“那个，应该，对，我记得……”
杜若冷笑一声，“忘的真干净啊。”
钟芙主动为她解围道：“那前辈，你为什么看他眼熟？他是谁的孩子吗？”
杜若把目光落到宴南絮身上，淡声道：“我跟他只见过一面，不过我想你应该认识。”
宴南絮没有回话，垂眸将手上的玉佩重新放回孩子身上。
杜若继续道：“这孩子是我在一家医馆看见的，据医馆的人说有天雨夜来了个女子，哀求把孩子暂时放在医馆，并且留下了所有钱财然后又独自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孩子父母都没有再来吗？他们不要孩子了？”钟芙好奇问道。
孩子的手乱舞着，碰巧抓到了宴南絮的手指，下意识握紧。
指尖的触感温热柔软，宴南絮看着孩子，轻声道：“他们回不来了……”
悲莫悲兮，生离死别，碧落黄泉，尸骨无存。
杜若忽然道：“至少孩子还活着，不过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另说。”
楚如雪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
恰好这时叶辰也下了楼，杜若看众人都到了，直言道：“很简单，就是也许大家都会死，所有人。”
叶辰微微皱眉，询问道：“前辈可以说具体一点吗？因为什么？是会发生什么灾难吗？”
杜若笑了笑，道：“好啊，说明白点，灾难就是玄老，他一直在收集灵魂，终究会杀尽天下人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钟芙有点难以置信，“天下？所有人？”
“对，”杜若笃定，看向宴南絮意有所指道：“所以要想这孩子能安心长大，玄老必须死。”
“不对，宿主，他说的不对。”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在胡说吗？”
系统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个……具体玄老冲破束缚到底要多少灵魂应该完全是无法估计的，因为灵魂的力量本身就参差不齐，而且设定里药王虽然医术高超，但对灵魂之事是很不了解的……他不该说出这话的。”
这时杜若走到了宴南絮面前，状似随意的按住了他的肩，轻声道：“所以，如果不想所有人都死，你们必须杀了玄老。”
“怎么只和南絮说这话啊，”叶辰忽然把宴南絮往后拉了拉，自己上前道：“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杜若笑了笑道：“我说了是‘你们’啊，不过感觉他武功更厉害重点说一下而已，当然如果要我帮忙我也很乐意，毕竟谁不想活着啊。”
看着杜若从容的样子，宴南絮询问道：“杜若和玄老有交集吗？”
系统翻了翻资料，“这个……原剧情里并没有啊。”
“总之，”杜若再次强调道：“你们要想活命，他必须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江湖（三十六）威胁
“药王前辈，”叶辰上前一步挡住杜若的视线，行了一礼道：“玄老自然是要对付，不过南絮的话，让他以后离那里远一些吧，我会想办法的。”
杜若看了看叶辰，他这举动礼貌得体的，没什么可挑剔的。
杜若笑了笑，道：“好啊，随你们便，只是你如果意外被玄老抓到吃了，我可没办法啊，毕竟玄老那种人杀人，很容易连尸骨都剩不下的……”
“师父！”这话越听越不对劲，楚如雪赶紧出声打断了他。
“开个玩笑而已，”杜若耸耸肩，目光扫了一圈又回到了宴南絮身上，缓声道：“这玩笑不好笑吗？”
宴南絮与他对视一眼，最后平静道：“抱歉，不好笑。”
“好吧，”杜若点了点头，“我下次不说了，反正你们看着办。”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客堂，没有再管众人。
午后，蝉鸣阵阵，闷热无风。
钟芙抱着念安在玩，时不时抬眼看看宴南絮那边，想说什么，但又不好开口。
自上午杜若的那番话后，气氛一直有些压抑，大家都是沉默不语。
叶辰简单和宴南絮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去研究血云奇卷了，这几天他对那奇卷似乎挺感兴趣的，现在干脆当打发时间。
楚如雪在收拾整理东西，一直来回走动。
“神仙哥哥，”钟芙犹豫再三后还是悄悄凑了过去，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宴南絮回神看了看钟芙，随口道：“没什么。”
“可是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还好。”
这些回答客气礼貌，但有时候礼貌的过分就显得有些敷衍和疏离。
不过钟芙并没有在意这些，反倒是仔细想了想宴南絮的话，而后认真道：“药王前辈的话确实叫人开心不起来，但是说到底吧，感觉‘拯救苍生’这种任务，实在是大的离谱，离谱到给人感觉不真实。”
这话倒是新奇，宴南絮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拯救苍生从来不是什么人的责任啊，没有人有义务揽下这种责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于这天下苍生而言，每一个人的力量都是很渺小的，苍生本就不该靠某一个人来拯救，那样太难为人了。”
“所以，”钟芙最后总结道：“纠结这些没意义，我们应该考虑的是今晚吃什么，神仙哥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钟芙这理论实在有趣，宴南絮止不住笑了笑道：“话题跳转有些快啊。”
“没啊，”钟芙不假思索道：“总之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但是再不想好饭菜，晚饭可就来不及准备了。”
宴南絮看着神采奕奕的钟芙，点点头轻声道：“你说的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钟芙笑得更欢了，气氛一时放松了不少，她继续絮絮叨叨的开始和宴南絮聊天。
“在聊什么？”楚如雪提着东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客堂内气氛消融了不少，心中也放松了些，主动打起了招呼。
“在聊晚上吃什么！”钟芙立即回复，随后看了看楚如雪手上的东西，好奇询问道：“楚姐姐，篮子里是什么？蔬菜吗？”
“不是，你别乱吃，里面是草药，刚摘的。”
这里有个庭院，杜若种了一点常用草药，方便采摘。
“哇，好新鲜。”
钟芙靠近草药仔细观察，只是她抱着的孩子又不安分了，手臂到处晃动，一不小心碰落了采药篮子里的弯刀，那刀应该的是用来割取药材根部的，看着倒是挺锋利。
宴南絮无意间看见，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顿，留心又仔细看了看，微微皱眉。
楚如雪注意到他的目光，询问道：“怎么了？”
“那把弯刀，你们用多久了？”
那弯刀刀面线条流畅，锋利又美观，该是一把真正的武器。
“这个啊，”楚如雪随口道：“好久以前用普通镰刀来着，后来不知道师父从哪儿找来的弯刀，用起来还挺顺手，有什么问题吗？”
宴南絮再次看了看弯刀，最终缓缓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楚如雪也没在意，准备继续忙手上的东西。可一旁突然传来物品翻倒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钟芙手忙脚乱收拾的声音。
“哇，念安你不要再乱动啊，打翻东西了啊。”
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被碰的落到地上，里面装的东西洒了一些，看起来基本是些无关紧要的小物件。
钟芙赶紧蹲下身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一边捡一边道：“抱歉楚姐姐，东西都掉出来了……”
“啊，没……”楚如雪的话尚未说完，一回头看见打翻的物件，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吓得立即跑了过去，而后直接从盒子的夹层翻出什么东西，检查了一下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楚姐姐？”
“没事没事，这个东西没问题就好，不然师父铁定发火。”
钟芙看了看楚如雪手上的东西，是一个窄长的小木盒，看着像是放簪子的盒子。
这个女子的首饰盒成功引起了钟芙的好奇心，她轻声道；“楚姐姐，这里面是簪子吗？难道……药王前辈有个心上人？”
“确实是个簪子，至于心上人……”楚如雪停了一下，神神秘秘道：“以我这么多年的观察，八成真有。”
长辈的爱情故事很容易吸引晚辈，钟芙立刻又凑近了些，恳求道：“楚姐姐知道是谁吗？我可以看看里面的簪子吗？”
楚如雪无奈道：“我要是知道是谁就好了，你要看看也可以，小心点别弄坏就行。”
钟芙连忙点头，将孩子交给楚如雪先抱着，然后拿过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的东西完全显露出来，钟芙不自觉皱了皱眉：好像和自己想象的差距有点大？
她打开前曾想象过无数的簪子样式，华丽、典雅、朴素、简易……每一个样式都可以让她推测出一段凄美爱情故事，但现在手上这个簪子……实在是样式有点奇怪。
“这是琉璃吗？好晶莹剔透啊，里面是不是还串着根红绳？挺厉害的，只是……”只是怎么就做的这么不好看呢？
钟芙端详了一下这簪子，实在是搞不懂这审美，刚准备收回去却忽然被人拦住。
宴南絮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看着盒子里的簪子神情有些复杂。
“神仙哥哥也要看看吗？”钟芙将盒子举了过去。
宴南絮没有接过，抬眼看向楚如雪，追问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在你们这儿的？”
“好久了吧，我记事起就有了，怎么了？”
宴南絮看着眼前的盒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这不是簪子。”
这个东西其实挺常见的，但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微风拂过，蝉鸣声减弱了一点，花枝轻动，惊起几只蝴蝶。
杜若正专心打理花丛，在此处他也种了一片茉莉花，不同于之前山间，这次的花丛上彩蝶纷飞，恍人心神。
留意到身后的来人，杜若瞥了一眼，继续打理花丛，“你来有什么事吗？”
宴南絮行至他身后停下，看了看这茉莉花丛，行了一礼道：“叨扰前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前来与前辈商讨。”
“行啊，你说吧，我听着。”
宴南絮走到花丛边，看着洁白的茉莉缓声道：“五年前我和叶辰初遇是在一家客店，那店家暗中拦截杀害过路人，并且其中几人还武功不俗。”
“哦，你们遇上黑店了，也不奇怪。”杜若随口道。
“对，但其实仔细想想还是有疑点的，普通黑店并不会把所有客人赶尽杀绝，毕竟生意还是要做的，可那家店很奇怪，似乎就是打算一个不留。”
杜若拨弄了一下花枝道：“可能他们是玄老的手下呗，玄老一直都在杀人收集灵魂，听他吩咐的人多的是。”
“不可能，”宴南絮笃定道：“当时那些客人几乎都是去往灵德山庄的，灵德山庄本就是玄老布的局，明明可以在山庄内一网打尽，而且那样还能得到经心法炼化过的灵魂，有什么必要半路拦截人呢？”
“然后？你想说什么？”杜若似乎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宴南絮面色不改，继续道：“今天我看见前辈你采药用的弯刀，说实话江湖上用弯刀的人并不多，打造的也少，可巧，当年的客栈里那个店小二用的便是弯刀。”
杜若忽然笑出声来，道：“所以你怀疑我？就凭这些全靠猜测的理论，无凭无据的你就提剑来质问我，是不是有点不妥啊？”
宴南絮是带着佩剑过来的，给人看着感觉来意不善。
“单凭这些，确实不妥，”宴南絮直言道：“但我后来又看见一个东西。”
随后当着杜若的面，宴南絮将刚刚那支“簪子”拿了出来，迎上杜若的视线，淡声道：“这个东西肯定是别人送给你的，而且那个人没来得及说明它的用处，让你误以为这是支簪子……”
宴南絮握住那东西的尖端，里面的红线立即变长，上升到一定高度又慢慢停下。
“这不是簪子，这是一个水银温度计，测量温度用的。”
这个温度计上甚至有刻度，完全该是属于现代的东西，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
杜若看着那根上升的红线，愣了愣，喃喃道：“我说呢，她说要送我个很有用的东西，怎么送我个簪子呢？原来、原来……”杜若抬眼看向宴南絮，轻声道：“你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吧。”
“你口中那个人被玄老杀死了，所以你一再强调我们去杀玄老，其实是为了给她报仇。”
杜若根本不清楚玄老需要多少灵魂，所谓的毁灭世界的的确确是他在胡说，因为他的心上人就是之前的穿越者，那个被玄老连人带魂吞噬的穿越者！
而客栈之事也有了解释，那些人其实是奉杜若的命令，杀死前去灵德山庄的人，如此干扰玄老的灵魂收集。
杜若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那朵花其实是我为她特地研制的，她中了玄谷的毒，我想为她解毒，但很可惜，花朵的成熟期太久了，她没等到那时候。”
玄谷的毒霸道又诡异，从来无人能解，杜若能在几天内将宴南絮的毒清除，是因为这个毒他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研究了。
“你知道吗？我是看着她死的，”杜若像是陷入了某种记忆中，眼神变得空洞，“我看着那个鬼东西把她吃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没办法！”
杜若深吸一口气，拼命压制住情绪，阴冷道：“我绝对要让那鬼东西死的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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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想报仇。你杀不了玄老，那你为什么认为我们可以？或者只是单纯让我们去送死？”
“不，你可以，只有你可以。”
听了这话宴南絮微微皱眉，追问道：“什么意思？”
杜若注视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道：“我的毒可以杀死玄老，但问题是我没办法让毒无知无觉的进入玄老体内，一旦他有防备那就会失败……”
“然后我发现了你，你是他精心培养的药材，他一定会吃你的，毫无防备的、认真的吃掉。”
“……你给我下毒，让我去杀了他？”
杜若轻声道：“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这是你的办法！”宴南絮忽然提高音量，隐隐含着怒气，“丝毫没有问过我、自作主张的办法！”
杜若从来没有想过和宴南絮商量这件事，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意愿，从来没有！
发觉宴南絮眼中的恨意，杜若顿了一下，然后立即道：“不去你也会死，毒性太强了，再过一个多月骨头都会被融掉！”
“不劳你费心，在那之前我自己会死！”
任务只是让叶辰修炼血云奇卷，任务已经完成，那便直接走，是他无能了，反正他没办法再兼善这天下！
杜若大概是急了，赶紧又上前一步，沉声道：“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这别院的每一个人，我要想悄无声息的下毒是不是太容易了？”
宴南絮身形一顿，手中长剑出鞘，剑光飞闪之间利刃已至杜若胸口！
“又或者说，毒已经下了。”
剑刃终是堪堪停在心口，没有再前进半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江湖（三十七）准备
有风吹过，枝叶轻轻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蝉鸣一阵又一阵，显得这个午后异常喧闹。
剑刃几乎紧贴着杜若的心口，只要向前一步便将是鲜血淋漓的场景。
但此刻宴南絮没有进，杜若亦没有躲，双方僵持着皆没有动作。
“那个孩子只有五个月大，他父母一定希望孩子能快乐的长大。”
杜若看着宴南絮的眼睛轻声道，用一种类似感慨的语气。
宴南絮的眼神更冷了些，握剑的手力道加重，剑刃微微前进了一点。
杜若已经能感受到心口的刺痛，可他依旧没有动作，神情淡然。
最终佩剑还是收回了，宴南絮脸色很难看，再次看了杜若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某种程度上，宴南絮的这个举动代表杜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然而这回看着人离开的身影，缄默再三后，杜若忽然开口道：“你如果有别的要求，都可以和我提。”
杜若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态说这句话的，补偿？赎罪？或者只是用来安慰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都没有意义，其实杜若自己都知道，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宴南絮听见他的话顿了一下，微微侧目冷冷道：“请你去死。”
随后不管杜若的反应，径自离开庭院。
这个回答让杜若愣了一会儿，但也不算特别意外，毕竟都到这一步了，也算一个很“合理”的请求。
午后的阳光炙热，杜若忽然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竟是血液。
不断有血从鼻中流淌而出，杜若并没有慌张，只是有些烦躁的样子，随手用袖子止住鲜血。
紧接着他似乎有点头晕目眩，一下子没站稳跪倒在花丛中。
鲜血滴落在附近的花朵之上，洁白的茉莉染上血红，莫名变得有些恐怖狰狞。
这一刻杜若慌乱起来，手忙脚乱的伸手想擦去血迹，但怎么都清理不干净，花朵刺目猩红，不复从前。
杜若呆呆看着眼前的血色茉莉，手放到花朵之上，深深的低着头，哑声道：“对不起……”
别院地处郊野，外边是一处平原，远眺可见碧色千里，无边无际。
宴南絮离开庭院也没有回客堂，转而出了别院，独自坐在屋外的篱落边。
“宿主，也许杜若只是吓唬人而已，我们……”
“他没有吓唬人。”宴南絮直接打断了系统，从给他下毒开始，杜若就没想过回头。
系统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道：“宿主，我们走吧，回去了。”
“回去……”宴南絮喃喃自语道：“对，该回去了……”
就在此时，围墙拐角处忽然传来什么声音，宴南絮愣了一瞬，下一刻长剑便到了墙角，剑刃直击后侧的人影！
不过佩剑在最后一刻偏转了方向，狠狠刺到了那人影身旁的墙壁之中。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眼前的人是钟芙，她不知道何时躲在这边，刚刚看见宴南絮袭击过来也没害怕的样子，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宴南絮下意识询问道：“怎么了？”
钟芙咬着嘴唇没有回话，似乎在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实在压不住，突然上前抱住宴南絮，然后彻底痛哭起来。
宴南絮看不见钟芙的表情，只知道这个小姑娘哭的很伤心，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犹豫了一下，宴南絮缓缓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是一份安慰，无声的安慰。
钟芙感受到背上的触感，心中哀伤与不平更甚，但还是尽量止住抽泣，用力呼吸以求快些平复心跳。
她听见了，她听见了杜若与宴南絮的对话，其中有些事她或许没能听懂，但大多数还是明白了的。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钟芙哭的有点头晕，松开抱着的人站定。
“神、神仙哥哥，”钟芙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我们走吧，这边风景也不好看，吃的也不好，我们去个别的地方吧。”
宴南絮猜到她大概是听见什么了，不过并没有点破，顺着问道：“去哪儿？”
“不知道，但肯定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永远阳光灿烂，百花盛开，我们一起去，一起……”钟芙的声音低了一点，迎着宴南絮平静的目光，她一鼓作气道：“我们可以一起死在那里啊，听说黄泉路上很阴森恐怖，我从小就怕，但一起走就不用怕了。”
既然大家都中了毒，那就找个好地方长眠，反正绝对不要去玄谷。
小姑娘说起死亡来十分轻松，仿佛那不是什么恐怖的事，只是春日郊游罢了。
宴南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钟芙抓住他的手，继续道：“神仙哥哥，拯救苍生这种事想想真的很吃力不讨好，谁爱干谁干去吧，我们走吧。”
“我没有想拯救苍生。”宴南絮帮钟芙理了理头发，她刚刚哭狠了，气都喘不过来，此时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不过也不要说那种话，你未来的路还很长。”
钟芙一愣，立即道：“不用，我已经走了很长的路了，我……”
宴南絮随即将话接下，“你还要接着走，走一段更长的路。”
钟芙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道：“那你呢，你去给我们铺路了，然后呢？”
“然后我会回家。”
“回家？”这个回答让钟芙有点意外。
“对，我离开很久了，该回家了。”
钟芙抿了抿唇，再次开口道：“那不可以现在就回去吗？”
宴南絮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越过钟芙看向平原，微风拂过，碧波千倾，草木葱茏，在这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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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离开之时你们的前路阳光明丽，这样我在家中每一次为美景良辰而高兴之时，我可以想象你们在某一刻拥有同样的心情，我希望你们拥有未来，否则我会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
拯救苍生确实是个离谱的任务，但自己偏偏牵挂的人和物，亦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傍晚，日暮西斜。
杜若一直没有回屋子，就在花丛那边发愣，楚如雪喊了几次都没反应。
叶辰研究了一下午的血云奇卷，收获颇丰，兴致冲冲的准备和宴南絮商讨的时候刚好碰见了钟芙。
“你怎么了？感觉不太对劲？”叶辰看着钟芙询问道。
钟芙的脸色不太好，抬眼看了看叶辰，沉默不语。
叶辰心中疑惑，想要再问些什么，宴南絮忽然喊他过去，说要讨论一些事。
叶辰抢先应下，拍了拍钟芙道：“你好像不太开心，等会儿我就过来，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随后先行离开。
“血云奇卷你研究的怎么样？”宴南絮开门见山的问道。
叶辰立即道：“还挺神奇，我感觉挺容易理解的，大部分都看完了，就差实践。”
一个人能否修炼好顶级功法，一看天赋，二看机缘，而叶辰作为主角，这血云奇卷几乎可以说是为他量身打造，唯有他可以真正发挥其最大作用。
宴南絮点了点头，“那接下来给你个机会来实践一下吧。”
“什么机会？”
“我需要你帮我吸引江湖上各个势力的注意力。”
听到这个叶辰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要做什么？”
宴南絮缓声道：“我要去玄谷，那里有能杀死玄老的东西。”
系统分析过，要想真正杀死玄老，单单让他身体死亡是不够的，玄老到了那种境界，灵魂也是个大威胁，宴南絮恐怕对付不了。
因此宴南絮想到了玄老之前收集的灵魂，按照系统的说法，灵魂是会保留一定意识的，它们会感觉到危险，对于之前炼化它们的玄老会产生敌意进而攻击。
如此是否可以利用那些灵魂杀死玄老？
系统对此的给出的结论是“可以”，但同样表示，那些灵魂意识混乱，很有可能进行无差别攻击。
“宿主，你想要去吗？”
“是。”无关杜若的威胁，只是自己的意愿。
“好，”系统没有劝什么，反而平静道：“我会尽全力排除灵魂干扰的。”
是宴南絮的意愿，那系统便尽全力去帮助。
叶辰听见这个回答后，微微皱眉，追问道：“一定要去玄谷吗？我陪你去。”
“不行，”宴南絮直接否决道：“你要去拦住各大世家的人，总不能让你表妹去和他们周旋吧。”
“那……”叶辰顿了一下，“那我什么时候去找你？”
“不用去找我，做完一切后，我就回家了。”
“家？”叶辰下意识问道：“你家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宴南絮看了看他，接着道：“回家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不然就回不去了。”
叶辰没有回话，一时沉默。
宴南絮似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真的很想回去了。”
叶辰抿了抿唇，追问道：“那我以后可以去看你吗？”
“抱歉，不行。”宴南絮回复的十分果断，不容置喙。
两人对视了很久，最终叶辰败下阵来，他抓了抓头发，脸上有些茫然又有些烦躁的样子，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叶辰有点语无伦次的，“我感觉，我不知道，南絮，我不知道，这样是对的吗？我该这么做吗？”
宴南絮反问：“那你相信我吗？”
听到这句话叶辰一愣，对上宴南絮的视线，眼中的慌乱似乎被抚平了一些，勉强笑了笑道：“可是好倒霉啊，我还没去买斗笠，感觉我和你的斗笠真的八字不合……还有，还有那个桃林，花全没了，这个月份估计果子都要长好了，彻底没花看了……真是，够倒霉的……”
叶辰笑着，但笑得太难看了，像是要哭一样。
宴南絮安慰道：“明年花会再开的。”
不过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安排好叶辰后，宴南絮去找了楚如雪。
“你……你要我最后炸掉了玄谷？”楚如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对，”宴南絮平静道：“火药虽是禁品，但江湖行商私下是有的，玄谷本就是一处山谷，是山就会有薄弱点，我会找到那个地点，你只需要帮我在规定的时候点燃。”
楚如雪愣了愣，询问道：“什么时候？”
“我进去一个时辰之后。”
“一个时辰？没有别的参照了吗？你出来给我打个信号这样更安全吧。”
“不，”宴南絮直接道：“一个时辰后点燃，不要延后也不要提前。”
楚如雪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理智，同样很勇敢。”
宴南絮知道，这个任务，叶辰无法完成钟芙也无法完成，只有楚如雪，就像当初在灵德山庄时一样，那不是无情，是绝对的理智并且敢于去背负未知的后果。
宴南絮最终深吸一口气，恳请道：“拜托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江湖（三十八）黑洞地狱
孩子躺在榻上玩自己的手和脚，钟芙抱膝坐在一旁陪着他，别院中异常安静，不再看见其他人走动。
实在忍不住寂寞，钟芙开始和孩子聊天。
“小念安，你看啊，他们说都没说一声就自己走了，留下个字条，就是感觉我不认识路好欺负。”
接着想了想，又低头轻声道：“不过我好像也确实帮不了什么忙，表哥武功好，楚姐姐会医术，神仙哥哥……”
说到这儿钟芙忽然顿了一下，眼中落寞更甚，半晌后哑声道：“感觉我好没有用处啊，要是我很厉害的话，我就、我就……”
钟芙的呼吸慢慢变重，最后埋头闷声道：“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我讨厌一个人吃饭，我讨厌认识的人消失不见……”
孩子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怎么了，咿呀咿呀的喊出声来，伸出手拉住钟芙的衣摆似乎想要抱。
钟芙微微抬头看向孩子，眼角泛红，但面对孩子依旧勉强笑了笑，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
本想抱着孩子到处走走，里屋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碎裂了，紧接着是身体倒地的闷响。
钟芙看了看声音的方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动作。
其实钟芙知道别院里还有一个人，就是杜若，只是之前听了那番话，她实在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现在听这声音大概是杜若在房间里摔倒了，但钟芙没心思去扶。
如此又安静了一会儿，钟芙又探头看了看里屋，不禁奇怪起来，这都日上三竿了，杜若一直没有出来，别是摔出什么问题了吧？
犹豫再三后，钟芙慢慢朝里屋靠近：算了，自己就去看看，如果真是摔的起不来了还可以嘲笑一下他，绝对不扶他。
杜若的屋子在最里边，走廊有点暗，门微微敞开，透出一丝光亮，并没有关紧。
钟芙顿了一下，先伸手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
停了一会儿，钟芙干脆用力一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内的场景呈现到眼前──
杜若靠着坐在床边的地上，口鼻中都流出了大量鲜血，头低垂着，双目微睁，无声无息，他手边是那支奇怪的“簪子”，玻璃破碎，洒了一地。
钟芙被吓的叫出了声，连退数步。
微风自窗外吹来，吹过杜若的尸体又一路到了庭院之中，庭院中的茉莉花上尚沾着血渍，但此刻花朵已经衰败了一大片，原本洁白无瑕的花白变得枯黄残败，不复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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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玄谷之内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玄老因为江湖上又有了“溟絮”的消息，暂时带着人离开了谷内。
所以这里近两天守卫也不算特别严，大概是觉得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间直接闯入。
宴南絮将佩剑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他的身上满是鲜血，有一道血迹溅到了脸上，鲜艳的红色更显得他面若霜雪。
玄谷内有一些发觉不敌后逃跑出去报信的，宴南絮也没有去追，根据系统的指引径自走向玄老存放灵魂的地方。
那屋子里很暗，刚踏入便感觉一股寒气袭来，明明外面艳阳高照，空气炎热，这屋子却冰冷阴森，如同寒冬九月。
继续往里面深入，宴南絮用剑劈开锁着的门，然后一脚踢开。
房间里传来冷冷的光芒，只见屋子的中央挂着一个巨大的球体，用锁链层层叠叠的包裹缠绕着，而光芒正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
这微弱的光芒不仅不让人感觉温和，反而阴冷诡异，叫人遍体生寒。
那里面便是灵魂，玄老收集了十几年的灵魂，全部在此处。
宴南絮简单观察了一下球体的构造，走上前伸手想尝试扯开锁链，但手刚接触到球体表面，无数尖锐嘈杂的哭喊咒骂声瞬间刺入脑海！
那是冤魂的不甘与恨，近乎能实质化的滔天恨意充斥耳边然后强行灌入脑海，叫人头痛欲裂！
宴南絮立即松手后退一步。
“宿主！”系统紧张道。
宴南絮晃了晃头，眉头紧皱，再次抬眼看了看那球体，询问道：“那些灵魂怎么回事？”
系统回答道：“这里面的灵魂已经完全混乱了，本身灵魂应该是很纯粹的东西，但玄老把它们混杂到一块儿，不见天日的囚禁着，最终逐渐被污染，变成这种……有点畸形的东西。”
球体中的光芒开始躁动起来，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如果放出来，最后它们会怎么样？能恢复吗？”
系统顿了一下，解释道：“不行，变成这样已经无法逆转了，玄老要的是灵魂的力量，所以炼化的时候丝毫不在乎灵魂的个体意识，这些灵魂只剩下本能了，最终会被放逐到边界，等待消失，也算是解脱。”
宴南絮没有回话，左右看了看球体的构造，提剑挥下，直接劈断连接的几根锁链，没了悬挂支持的锁链，球体“轰隆”一声掉落到地上。
锁链包裹的太紧，必须先清理掉缠绕的锁链。
手刚抓住锁链，刺耳瘆人的尖叫声瞬间袭来，但这次宴南絮没有再松手，拼命抓住锁链后不管不顾的用全力拉扯！
“次啦”的磨擦声不断响起，一条锁链终于被拉扯掉落，宴南絮踉跄了一下，靠着墙壁站稳，右手按住额头，一阵阵耳鸣目眩，头疼的很。
有肉身作为屏障，这些灵魂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实质性影响，但情绪的感染太过强烈，实在难受。
缓过最难受的时候，宴南絮随即继续走过去。
球体少了一条缠绕的锁链，露出一部分的外壁，看着像某种奇怪的泥土混杂而形成的，并不坚硬。
没有任何犹豫，宴南絮提剑直接刺入其中，剑刃顺利破开外壁，冰冷的光芒闪烁更甚，无数凄厉怨恨的声音顺着长剑传来，在脑海中炸开！
声音与情绪几乎将感觉变成了现实，仿佛有无数利爪死死抓住自己的身体，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索命！勒的人完全喘不过气来！
宴南絮下意识闭上眼睛，耳边的惨叫声吞没一切，情绪在不受控制的被怨气所感染，他的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宿主！”系统忽然出声，“醒醒，那些只是情绪！”
系统的声音驱散了一部分的杂音，宴南絮瞬间清醒，当机立断手上用力，佩剑划破球体外壁，而后剑身翻转，那缺口立刻扩大。
外壁破开一道缺口，里面的灵魂立即争先恐后的飞出，阴冷的光芒伴随着永不止息的尖叫声涌出，而后疯狂移动起来，穿过身体带来透骨的寒冷！
不过还好这些灵魂似乎并不想在这里逗留，冷光顷刻之间四散开来，离开这间屋子。
宴南絮脸色有点发白，用剑撑着地面堪堪站稳，呼吸有点混乱。
系统之前已经在玄谷周围布下屏障，短时间内这些灵魂不会离开玄谷，接下来只要等……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破门而入，力道之大让屋子里悬挂的锁链都微微颤动起来，摇晃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脚步声缓缓逼近，宴南絮并不意外，转身看去──
玄老已经站在了他身后，眼神不再只是阴郁，而是完完全全的暴怒，毫不掩饰的狠戾与暴怒！
屋子里一片漆黑，几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好，好啊，你是真的，嫌命长啊……”
玄谷外。
楚如雪一直在山壁旁，火药已经灌入了山壁缝隙之中，这里是山体最薄弱的点，只要点燃火药，从这个方向山体坍塌，玄谷将完全被埋在山石之下。
宴南絮进去已经很久了，楚如雪看了看树木的影子，尽力确认时间。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必须直接点燃……
时间慢慢流逝，但就在楚如雪聚精会神盯着影子计算时间之时，身侧突然有一道阴影闪现，破空之声响起，有什么东西飞射而来！
楚如雪立即闪避，但终究慢了一点，右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出一道小口子，刺痛感异常明显。
“你是哪儿来的老鼠，敢来惹玄谷？”溟柔从暗处走出，眼神轻蔑的看着面前的人，她的左脸被头发遮掩，隐隐可见底下的皮肉开绽，
楚如雪微微后退了一步，脸上那个小口子又疼又痒，恐怕是有毒的，她立即抬手捂住伤口，尝试解毒。
溟柔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道：“长得不错，不过可惜马上就只剩一半的脸了，这样，反正你脸已经毁了，我给你留个全尸吧，还不谢谢我？”
随后不等楚如雪反应，溟柔突然飞身而上，指甲中的毒粉随手上的攻击洒出，直逼眼球！
楚如雪侧身躲过攻击，同一时间洒出药粉，两者相融交杂，相互抵消。
“呀，你是医师吧，”溟柔故作惊讶道：“好厉害，解毒很快哦。”
谈话之间溟柔手指中数个长钉飞出，每一个都染了致命的毒液，“那看看是你解毒快还是我下毒快！”
长钉速度极快，数量也极多，楚如雪尽全力躲过大部分，但有一个长钉还是击中了她的手臂，毒素迅速生效，整条手臂都没有办法动作。
楚如雪似乎有点站不稳了，跪倒在地上，全身都有点发抖，右脸的毒应该没有解干净，伤口扩大，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恐怖。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必须点燃火药……
溟柔看敌人狼狈的样子挑了挑眉，施施然往她身边走去，边走边道：“敢来玄谷挑衅，也真是自不量力，让我想想是把你的尸体扔在这里喂狼还是带走，哦，不如……”
声音戛然而止，溟柔突然身形一顿，脸上有点茫然，刚准备动作脚上却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身体完全无法动作，溟絮的口鼻都开始流血，想出声也被喉咙里的积血卡住，呼吸渐渐困难。
她猛然抬眼看向楚如雪，只见那人缓缓站起身，手臂上的毒在呼吸之间就被完全解开了。
楚如雪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将死的人，轻声道：“我确实是医师，但谁说医师就不能用毒了？”
她脸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扩大，刚刚没有解干净完全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溟柔放松警惕，尽快下毒，她没有时间了。
毒素彻底侵蚀全身，溟柔七窍流血，趴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完全没了生息。
时间已到，楚如雪不敢停留，跑到缝隙处，最后看了一眼玄谷，立即点燃了火药！
红色的火焰顺着蔓延而上，一直延伸至缝隙之中，大量的火药被点燃，在狭小的地方瞬间爆炸，石壁受到冲击崩塌！连带着这一大片的山石纷纷坍塌滚落！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尘土与巨石一同落下，飞快砸向寂静的山谷──
玄老跪在地上，单手支撑着身体，正在拼命压制住身体里蔓延的毒素，但那毒实在太强了，而且一开始完全没有察觉到，如今五感几乎都已经失灵，只能靠运气强撑着不让毒素继续溶解骨头。
可恶，混账！那个家伙，故意的，故意的！自己也是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办法！也是自己心急大意了，不然何至于此？！
玄老调动全部精力抵抗毒素的进一步侵蚀，他的眼球已经被溶解的掉落下来，同时他的口中也在不断吐出黑色的血液，只要撑过毒素最强的时候，或许、或许还能有转机……
然而下一刻，一颗巨石从高空滚落，直接砸到玄老的背上，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山石与泥土，完完全全的淹没一切！
精力被打散，玄老的气息一松，毒素瞬间蔓延发作，从内而外把他溶解成一滩血水！
身体彻底死亡，但灵魂尚在，玄老的精神力已经十分强大，绝不会轻易消散。
灵魂看见的世界虚无且透明，玄老一时间有些恍惚，哪怕是他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情况，不过随即他就冷静下来，尝试运用自己的灵魂体。
没事，没事的……有时候肉身反而是束缚，只要灵魂足够强大……只要吞噬更多的灵魂……
玄老尝试离开玄谷，但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拦了他，屏障很大却不是很坚硬，玄老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自己完全可以把它击碎。
就在玄老将要动作之前，他突然一愣，立即心有所感的回头看去──
“你原来还在这儿啊……”
看清来人的一瞬，玄老冷笑了一声，猛然冲了过去！
那人的精神力不如自己，估计是被屏障困住暂时不能离开，虽然他在自己身上用毒，但毒是不可能作用在灵魂上的！
暴虐强大的灵魂冲击而来，就在要接触到的前一刻，玄老忽然停住，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宴南絮表现的很平静，玄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身后出现了无数畸形恐怖的灵魂，它们像是无数人融合到一起的生物，无数的手臂抓住玄老，无数的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紧接着那些生物一齐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刺耳，难听至极！
有不少的灵魂冲了上来要撕咬玄老，不过一靠近就被他打散，可那些灵魂并没有恐惧的心理，只知道本能的攻击这个有威胁的家伙。
越来越多的灵魂纠缠而上，玄老被它们彻底包裹起来，它们伸出无数的血手拖拉着、撕扯着，一遍遍被打散一遍遍又涌上来……
是恶鬼冤魂在索命！
系统在这一刻打开屏障，世界感应到此处无数混乱的灵魂，主动进行清除，天地变色，空间变得扭曲、碎裂，最后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混乱的灵魂被吸入其中，迎接销毁。
这种混乱的灵魂早就没了意识，没有疼痛感也没有恐惧，销毁于它们而言是解脱，但如果有意识到灵魂进入到那黑洞之中，那就将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玄老明显也感觉到了那里面的恐怖，拼尽全力的要逃离，黑洞并没有主动吸收他，但那些冤魂死死拉着他，每一个血手都紧紧抓住他，打散一个还有无数个，没完没了！
巨大的吸力把玄老的灵魂一点点拖拽入无边的黑暗，玄老嘶吼着要逃离，但是那些冤魂的声音更大，抓不住就咬住，缠绕着、撕扯着，不死不休！
玄老的灵魂逐渐消失于那黑暗，他的嘶吼声从里面传出，痛苦而恐怖。
“宿主，我们走！”系统立刻开启时空跳转，准备离开。
灵魂吸收的差不多了，黑洞即将关闭，宴南絮依言转身。
但就在这时，宴南絮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拽住，他下意识转身看去──
是一个落单的灵魂，血红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几只残破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些灵魂已经没有了意识，攻击玄老是因为它们受玄老囚禁炼化，有着本能的恨意，而这一个灵魂……
那灵魂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凄厉，而且不止是一个人的声音，混杂的人声冲击着宴南絮的脑海──
它们是被“溟絮”杀死的人，同样会对凶手有本能的恨意！
黑洞即将关闭，面对残留的几个灵魂更加强烈的进行吸取。
宴南絮想尽力摆脱，但刺耳的声音让他恍惚了一瞬，灵魂一把咬住人，黑洞巨大的吸力直接连带着他一起拖拽入内！
“宿主──！”
系统想找办法拉住他，但速度太快，黑洞不会允许灵魂之外的东西进入，它被直接拦截在外，生生从宴南絮灵魂中分离而出！
第一百九十章 尾声（一）前路无悔
黑洞之内是彻底的漆黑之境，四周的黑暗几乎化成实体，变成黑色的潮水包裹一切，窒息感袭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宴南絮被那灵魂死死拖拽着，恍惚一瞬后强迫自己立刻回神，四周漆黑冰冷的潮水刺激着神经，他尽全力睁开双眼──
这如同一个黑色的海洋，巨大且空旷，而在这冰凉的潮水之下，似乎有一道屏障隔绝了海水，炙热的火焰在其中燃烧，血红色的火焰映在水中，如同血迹蔓延。
一道屏障，两方世界，冰火两重天。
而那些吸入其中的灵魂一落入那火海就变成了一股黑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也有例外……
宴南絮看见火海之中除了透红的火焰和不断吐出黑烟，还有一个人形的影子，那影子只剩下轮廓，身上的皮肉一遍遍被烤焦脱落又一遍遍恢复，往复循环，生不如死！
屏障大概也同样隔绝了声音，可单单这么看着都能想象出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
这是一个刚刚落入地狱的强大灵魂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玄老！
清醒的灵魂落入这种地方将受到最痛苦的销毁，越强大的灵魂受到的折磨将越久。
宴南絮愣了一瞬立即回神，那灵魂还在抓着他，不过潮水巨大的冲击力同样让它用力不足，抓的不再那般紧。
宴南絮直接一脚踢中灵魂，希望摆脱它，可那灵魂没有痛感，一旦抓住猎物就不依不饶，愣是没有松手。
一连尝试几次都没能如愿，眼看着火海已经近在眼前，炽热的空气仿佛已经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那灵魂已经有一小部分进入了屏障，宴南絮看准时机，顺着水流调转方向一脚踩到那灵魂身上，然后立即借力飞快跳跃而上！
本身屏障的吸力再加上跳跃带来的冲击力，灵魂的一只手臂干脆直接断掉，束缚瞬间消失。
那灵魂还准备再伸出另外一只手拽住人，但随即就被宴南絮一脚踢开，再也抓不住了。
冰冷的潮水侵入心神，然而宴南絮知道自己不能停留，他稍加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拼尽全力朝上方游去。
这水沉重且粘稠，在里面挥动手臂比在正常水中难上数倍。
只过了一会儿宴南絮便感觉浑身酸痛，而且这四周水面一片压抑的黑，心绪很容易便被其牵动，随之陷入一片漆黑。
潮水翻涌带来声响，像水流声又像细碎的低语声，窸窸窣窣，如同冰冷的诅咒。
宴南絮下意识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这些声音。
越往上水流的声音越大，到最后四周全部被嘈杂的水流声包裹，纷乱繁杂，源源不断！
右手终于挣脱了水面，然后立刻抓住了岸边冰冷的岩石！
潮水褪去，窒息感消失，耳边瞬间安静下来，宴南絮离开了那片漆黑的海。
这岸边满是嶙峋的岩石，宴南絮精疲力尽的躺在岸边，头痛感慢慢消失，视线也变得清晰。
头上的天空意外的并不算可怕，有无数瑰丽的蓝紫色光芒漂浮在上空，就像北极的极光，神秘、遥远又美丽。
刚刚经历一番生死之境，此刻看见这飘渺的光芒，倒叫人感觉意外的宁静。
宴南絮缓缓坐起身。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面，此刻漆黑的海水再无波澜，安静的如同一面镜子，无声无息。
一切都看起来缓慢且静谧，一眼便可见千年孤寂。
系统说过，灵魂进入黑洞会被带到世界的边界，那这里就是边界吗？
宴南絮站稳转身看向后方，后面是一处虚实相交的场景，隐隐约约能看见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有丛林、有草原、有高耸入云的大厦亦有精美雅致的楼阁……再仔细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虚虚实实交杂，一切皆是海市蜃楼。
这里是世界的边界，是无数时空的终点，是虚无之境。
宴南絮恍神了很久，最后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去，回自己的世界去。
孤魂掉落边界，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只能永远徘徊迷失于此。
宴南絮走入了那片虚实之中。
四周隐隐出现草木，像是在山间，恍惚可闻花香与鸟鸣，但其实又什么都没有，景色宜人却又在不断重复，如同进入了循环空间。
没有指引，宴南絮无法自己找对前行的方向。
回不了家了……
在这一刻宴南絮心中终于出现了悲切感，甚至带着一点委屈，他疲惫的坐在路边的一颗树下，不再前进。
后悔？谈不上，宴南絮并不后悔什么，只是、只是很伤心罢了……他以为自己能回去的。
为什么最后，还是回不了家了呢？
“南絮。”
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音色温和且熟悉，宴南絮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忘了做出反应。
眼前出现一个人的衣摆，那人在他身前站定，而后缓缓弯腰伸出手，温声道：“快起来吧。”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因常年握剑有一层薄茧，宴南絮顺着掌心抬头看去──
面前的人容貌端庄俊雅，正看着自己，浅笑温和。
宴南絮有些恍神，愣了很久才哑声道：“……尊主？”
萧逸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问题，见宴南絮一直没有动作，便主动抓起他的手把人拉了起来。
“南絮是迷路了吗？和我走吧，我送你。”
萧逸拉着宴南絮走出这个山间，四周场景变化，成了一片平原。
宴南絮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曾经的记忆一遍遍出现在脑海，几番欲言又止后，萧逸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道：“抱歉啊，南絮，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平原花草摇摆，似有风吹过，宴南絮没有回话，萧逸也没有催，安静的等待着。
“尊主，我……”宴南絮下意识想说明什么，但萧逸直接打断了他。
“该叫‘师兄’喽。”
宴南絮顿了一下，轻声道：“可我不是。”
然而萧逸对这句话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笑了笑，道：“我不会认错自己师弟的，你只是忘了一些事，然后多经历了一些事。”
“什么意思？”
萧逸看着面前的人认真道：“一个人的面容、音色、身份都可以有变化，但灵魂是永恒的，我认的出。”
“现在，南絮快回家吧，”萧逸指了指方向，“朝那边走，该说再见了。”
宴南絮看了看前路，再次看向萧逸，他的目光永远信任且和煦，从未迷失。
“师兄，再见。”宴南絮最后行了一礼，轻声道别。
萧逸眼中的神色更加明亮了，静静的站在平原的边缘，目送宴南絮远行，没有挽留亦没有不舍，浅笑安然，是祝福与期待。
走入平原，远处的山间景色不见，萧逸的身影一同消失，宴南絮愣了愣，不再回头，朝着刚刚指引的方向前行。
平原逐渐消失，前方出现细碎的光影，两道光影模糊不清，宴南絮不知道该走哪一边。
正在犹豫之际，有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喊叫声：“宴长老──”
那人跑的急了，到跟前差点没摔倒，还好宴南絮及时扶住了他。
来人气喘吁吁的，抬头不意思的笑了笑道：“抱歉啊宴长老，来晚了。”
舒星河立即站稳，指着其中一道光影道：“从这儿走。”
眼前的人依旧少年意气风发，仿佛从未有过变故，一如初见。
舒星河回头又看了看宴南絮，想到了什么，抓了抓头发道：“抱歉啊宴长老，之前说要带着妹妹去一次剑阁的，我技不如人……是我失约。”
“不是，”宴南絮下意识道：“是我疏忽。”
舒星河转而笑道：“前尘往事不必纠结，现在我的任务是送宴长老你回去，走这里，可惜我没办法继续送了，怪我来晚了，那边我过不去。”
宴南絮顿了一下，轻声询问道：“你妹妹……”
“我看见她了，”舒星河笑得洒脱，一双眼睛清澈明朗，尘埃不染，“她很可爱，而且一直生活的很幸福，多谢宴长老送的玉佩，她很喜欢。”
宴南絮愣了愣，迎着舒星河欢愉且敬重的目光，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回以微笑。
“那么宴长老，再见。”舒星河行了一礼，郑重道别。
宴南絮回了一礼，步入那道光影之中，平原消失。
这次出现的是一条小路，像是某个乡下小径，可见远处炊烟缭缭，满是人间烟火气。
路边有个少年正在弹玻璃球玩，发觉有人来后立即抬头看过去，一见到宴南絮便笑了起来，随即站起身，顺手拿上了放在一旁的书本。
“宴老师，”齐羽走过来道：“我来尽个地主之谊，一起走吧。”
“这里是哪儿？”
齐羽直言道：“是我的家乡。”
是曾经的家乡，末日前的家乡。
齐羽领着宴南絮走在乡间的路上，一边走一边介绍家乡的风景人文。
“我们家的雪梨还挺出名的，县里面经常拿出来做宣传，估计是想做成旅游卖点，其实那梨子根本不好吃，还贵，纯纯虚假宣传，来旅游的个个被坑……”
说到这儿宴南絮忍不住笑出声来，看见齐羽抱着的课本，询问道：“那本书……”
提到这个齐羽变了变脸色，警惕道：“宴老师你不会要抽查吧？”
看见齐羽这个反应，宴南絮起了一点玩闹的心思，顺着问道：“你不会全忘了吧？”
“不会不会，”齐羽小心道：“只是没有复习，稍微有点生疏。”
宴南絮笑了笑，却又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缓声道：“你还没有学完。”
“没关系宴老师，我会学完的，”齐羽停下了脚步，转身认真道：“就像我能看见漫天的烟花，一切都能来不及，不要担心。”
乡间的气息最为繁杂，有稻香、有花香亦有饭香……百味纷呈，共同勾勒安乐的人间之景。
“走这边，”他们走到了一处岔路口，齐羽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我只能到这里了。”
齐羽深吸了一口气，释然道：“您会有更多的学生，我也会有不同的老师，但是我永远是您的学生，您也永远是我的老师。”
“宴老师，再见。”
少年给予了最后的道别，从容浅笑。
宴南絮回以同样的微笑，道别离开。
乡路中断，炊烟散去。
四周迷雾忽起又忽灭，眼前再次清明时已来到了一片柳林。
千倾碧色，柳丝如烟，飞絮如雪。
“哥哥？”一个孩子从一株柳树后探出头来，看见宴南絮后欣喜的扑了过来，“哥哥！”
宴南絮顺势抱住了他。
宴有思欢快道：“哥哥，这里是不是好漂亮？”
宴南絮看着眼前欢喜的孩子，伸手拂去了他头上的柳絮，轻声道：“你喜欢最好。”
“当然喜欢，爹和娘也在这里，我们住在林子那边！”宴有思兴致冲冲的指了指一个方向，不过立即顿了顿，放下手惋惜道：“但是哥哥好像要去另外的地方。”
“抱歉……”
“没关系，”宴有思打起精神道：“哥哥不用担心我的，这里很好，哥哥想去那边那就去，走这边。”
宴有思指向了一条小路，然后主动推着宴南絮往那边走了走。
宴南絮转身还想追问什么，宴有思抢答道：“哥哥不许忘了我，但是，也千万不要担心我，相信我过得很好，每天都很好！”
孩子推了一段路后自己又跑了回去，站在不远处挥手大声道：“哥哥，再见！”
宴南絮亦挥手告别，不过很快柳林的景象便消散了，四周变成一处庭院。
有溪水潺潺，亭台假山，雅致非常。
庭院幽径极多，宴南絮站在路口尝试辨认远方的场景。
“又迷路了，你方向感是真的够差的啊。”
有人边抱怨边走过来，嫌弃道：“还找得到北吗？”
溟齐满脸的无奈又嫌弃，眉头紧皱，似乎十分不满意，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容貌平平，但眉眼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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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听着他抱怨，忍不住笑了笑，点破道：“干嘛这么说啊，你之前明明说最喜欢这个弟弟了，除了我们的孩子，就是最挂念他。”
溟齐顿了一下，立即向女子反驳：“我没有。”
女子强调：“你有。”
溟齐下意识把视线移到宴南絮身上，然后立刻移开，欲盖弥彰道：“好了，这事翻篇。”
女子笑意更浓，看向宴南絮柔声道：“你好啊，很高兴见到你。”
宴南絮下意识点头问好，随后脱口而出，“念安……他会好好长大的。”
女子愣了一下，垂眸点了点头，轻声道：“嗯，谢谢你。”
不能陪伴孩子长大，作为母亲多多少少是会失落的。
溟齐揽住女子的肩，轻轻拍了拍，随后注意到宴南絮的目光，挑眉道：“怎么样？愿望还一样吗？”
宴南絮笑了笑，“不，不一样的。”
“找到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了吗？”
“一直都有的，只是之前忘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溟齐终于笑了起来，抬眼示意了一条路，缓声道：“走那里，去吧，再见。”
夫妻两人一同告别，宴南絮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们，步入曲径。
越往里走，四周的草木慢慢衰败，就像从夏天走到了秋天，万物凋零。
但秋天同样是丰收的季节，宴南絮走到了一处田垄之上，秋高气爽，稻谷飘香。
迎面有一个人自田间稳步走来，站定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世子殿下。”
宴南絮愣了一瞬，立即回礼，“曹大人。”
曹煜石眼中是平和的笑意，他抬眼看了看这田垄，有感而发道：“真的很喜欢这番景象，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而且，”曹煜石收回目光，“今日又得见世子，更该欣喜。”
曹煜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领着宴南絮走在田垄之上。
金风送爽，田间隐隐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当是海晏河清之景。
“曹大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宴南絮轻声询问道：“前尘之事，您可曾有过后悔？”
曹煜石听见问题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端庄从容道：“心之所向，自然无怨无悔。”
“世子，从这边走，”曹煜石指向前方，“恕我不能陪同世子了，请朝着这个方向，不要停下也不要偏移。”
曹煜石最后行了一礼，沉声道：“世子殿下，再见。”
宴南絮回礼，“多谢曹大人，再见。”
田垄伴随着谷香一同消失，前路不再有各种景物与场景，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四周的温度降低，似乎步入了冬天，雪花静谧的飘落，很快天地便是白茫茫一片。
一直向前，不要停下，不要偏移……
宴南絮一直在心中默念着，只是这冰天雪地实在寒冷，是灵魂不能抵御的寒冷。
万里飘雪，千里无人。
这次宴南絮不至于迷失方向，但他实在太冷太累了，看不见尽头的路很难走下去。
艰难的跋涉于皑皑白雪之中，忽然踉跄了一下，宴南絮身形不稳直接摔倒。
然而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冰冷袭来，有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他，手上触感温热，立即驱散了一部分的严寒。
宴南絮的余光瞥见这人的衣摆，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抬头看去──
可那人动作更快，另一只手抢先覆到他脸上，遮掩住宴南絮的双眼。
宴南絮看不见这人，只能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逐渐驱散灵魂的寒冷。
那人扶着宴南絮站稳，松开手的同时直接走到了他身后，并不露面。
宴南絮看不见他，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紧接着感受到身后那人轻轻推了推他，前方白雪慢慢出现变化，漫天飞雪隐隐化作一片如烟如霞的桃林。
宴南絮下意识想回头看去，但又很快停下动作──他暂时不想见面，不然不会一开始遮住自己的眼睛。
那人再次推了推，这次力道大了些，但态度依旧轻缓，接着随风而来一声轻叹：“再见，小絮儿。”
宴南絮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喃喃道了一声：“再见。”
随后走出茫茫白雪，走入那片桃林。
寒冷的气息瞬间消失，桃林之中春意融融，温暖沁人。
这里的环境让人异常舒心，宴南絮向前走了一段路，抬头看见一株巨大的桃树，那株桃树比其他的都要高耸茂盛，是属于记忆中的花树。
宴南絮似乎受到某种感召，立即朝那个方向跑去，穿过层层叠叠的花海，拨开最后一束花枝，那株桃树彻底出现在眼前。
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花树之下，低声交谈着什么，其中的男子远远的看见宴南絮，立刻站起身来。
女子意有所感的回头，见到人后表情茫然了一瞬，然后双眼湿润，捂住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宴南絮恍神了很久，心中闪过无数的事，最后又变成了空白，尽全力调整好情绪，但开口时依旧声音沙哑。
“妈妈。”
女子匆忙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许久未见的孩子，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哭泣，咬紧嘴唇，微微笑了笑，用属于一个母亲的、最为怜爱温柔的声音说道：“小絮，小絮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女子一遍遍看着孩子的面容，喃喃道：“都已经这么久了……”
离自己的死亡，已经这么久了，久到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久到自己差点没认出来……
“对不起啊，对不起小絮，妈妈当初不想走的，不想的……”
“不要这么说，”宴南絮立即道：“我知道。”母亲当年的病无法挽回，强撑反而是折磨，她已经为了自己忍受了很久。
女子泪眼朦胧，似乎想说什么，但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抱紧了孩子。
“只有我该说对不起，”后面一直沉默的男子忽然开口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宴柏似乎想伸手碰一碰孩子，但手在半空停下，最终收回。
宴南絮愣了愣，下意识道：“您没有做错什么……”
为国为民，宴柏都尽职尽责。
“不，”宴柏摇了摇头道：“我愧对于你们。”
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民，无愧于责任，但面对妻儿……他是罪人，不管妻儿对他下了什么样的判决，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女子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一只手轻轻拉住了宴柏，并没有多言。
宴柏看了看妻子，而后将目光移到宴南絮身上，平静的等待他的回答。
“对于您，我其实只有一个遗憾，”宴南絮缓缓道：“我只是遗憾，当时没能喊一声‘爸爸’。”
这或许不代表着全部的谅解，但这是一份理解与承认。
“所以，”宴南絮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有些湿润，无奈道：“爸爸，你做为父亲是真的很失败啊，但你确实就是我的父亲。”是我愿意承认的父亲。
宴柏此刻的心跳很快，审判已下，不是残忍的利刃，但有时候有情比无情更加击打心神，所有情绪翻涌，他又哭又笑，断断续续道：“确实，好差劲啊，怎么会有我这种爸爸……”
无人治罪于他，然而其实他早已自我审判，二十年丢失的陪伴，谁又比谁更痛苦呢？
宴南絮看着有点语无伦次的父亲，主动上前抱住他，这是父子两人的第一次相认、第一次拥抱。
桃影繁丽，簇拥着这一家三口，于现世分离，又得以在这里重聚，或许已是一种万幸。
“宿主。”
忽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宴南絮一愣，下意识寻声看去──
不远处出现一个闪着微光的屏障，屏障里的世界喧闹，隐隐能看见来往的人群、纷杂的行车。
此处是静谧安好的桃林，那里是繁华喧闹的人间，恍若两个世界。
“宿主，宿主……”系统的声音不断从那个世界传来，而后它似乎开始尝试进来，只是被屏障阻拦，一次次被撞开。
“你进不去的。”
有人缓缓走来，是当初那个神秘人，他摆了摆手，大概是让系统退下，而后举起手中的一株桃花枝，花枝穿过屏障，连通两个世界。
神秘人看着宴南絮，轻声道：“现在，孩子，由你自己选择，此岸或彼岸。”
是回到此岸，继续人生，还是留在彼岸，留在父母身边。
宴南絮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向父母，但神秘人接着道：“不要请示任何人，完全由你自己选择。”
父母后退一步，母亲柔声道：“我们会支持你的任何一个选择，而且不管你在哪里，请相信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此后每个人都不再出声，安静等待宴南絮的选择。
彼岸安宁，却永远代表过去；此岸繁杂，却可以书写未来。
宴南絮抬眼看了看亮丽的花树，最后又将目光落到那株引路的桃花枝上。
“我想，看看未来。”
这是宴南絮的回答。
父母似乎并没有太意外，母亲上前抚了抚孩子的脸，轻声道：“那就去看看，我们永远陪着你，也永远等着你。”
三人相望无言，最后拥抱一次，再分开。
宴南絮在父母的目光中走到屏障之前，凝视着那株桃枝，回眸冲着父母笑了笑，有泪光闪烁，非是悲伤，非是喜悦，是历尽千帆，心念永恒。
最终宴南絮抓住花枝──
桃花引着他向前一步，直接越过屏障，一切破碎又重组，光怪陆离之下，他回到了人间。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尾声（二）未尽
春日的校园最是生机盎然，桃花繁茂，烟柳垂丝。
春季开学，马上就是上课的时间，学生陆陆续续从宿舍出来，三两成群的往教学楼走去。
一路上嬉笑声、音乐声、车铃声，络绎不绝，少年们的朝气和春日阳光一样蓬勃，恣意且张扬。
江笑一独自走在路上，他刚转的专业，和宿舍的其他舍友不一同上课，刚转到的班级还没认识几个人，这会儿只能一个人走。
学校很大，这节课他是第一次上，位置有点偏，之前没去过。
眼看着临近打铃时间了江笑一还在两栋大楼间晃悠，实在找不着南北，不免着急起来，别的不说，今天可是第一节课，八成点名，这总不能迟到啊。
本着“求己不如求人”的态度，江笑一准备随机抽取幸运路人来问路，并且自我安慰──没事，上了一年多学还不认识路，这种事不丢人的。
“同学，”江笑一叫住了一个过路人，“请问你知道明智东楼在什么地方吗？”
被叫住的是个男同学，长相清雅，第一眼看着给人感觉清冷淡漠，可能不太好亲近，但江笑一很有经验，一般这种人对于些小事都会很大方的帮助，而且一点儿不会拖泥带水。
那同学听见问题后愣了一下，耐心解释道：“明智东楼在中央草坪那边，这里是明智西楼。”
江笑一懵了，合着自己找了半天连东西楼都没找对？
“那三号楼又在什么地方？三号楼四零七教室又在什么地方？？”江笑一有点急了，直接上前一步，语速越说越快。
那同学大概看他真的心急，贴心道：“跟着我走吧，我刚好也去那边。”
有人领路那实在是太好了，江笑一想都没想直接应下道谢。
两人一同穿过教学楼中央的草坪，朝东走去，这块草坪很大，完全走过去还要点时间，江笑一是个有点耐不住寂寞的，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悄悄观察身边的这个同学，尝试开口找个话题聊天。
可巧，那同学首先善解人意的开口道：“你是转专业的吧？”
江笑一愣了一下，立即回复道：“对，机械转到土木来的。”
“嗯，”那同学点了点头，轻声道：“怪不得不认识。”
不认识什么？不认识路吗？江笑一也没追究这个，反正见人家都主动开口了，他也就自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谈天说地。
“不是我说，机械学院的东西真的好难学，考试考计算题就算了，偏偏每次名词解释和简答还能占那么多分，那些东西背起来拗口的不行，这不是折腾人吗？”
那同学听完给了一个预警：“土木专业名词解释也不会少。”
江笑一卡了一下，挣扎道：“反正总不会读起来那么拗口吧？”
“不确定，但感觉和机械的差不了太多。”
江笑一苦着脸道：“果然世界的尽头是背诵吗？你说我们背那么多东西干嘛啊，有词看不懂百度不好吗？”
同学劝导道：“至少答辩是要用的。”
“答辩要用那也是答辩的事，谁天天答辩啊，而且谁指望几年前背的东西还记得，答辩前反正都要突击复习。”
那同学认真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言之有理。”
“本来就是嘛，况且，”江笑一聊了两句就感觉和人熟的很，主动凑过去道：“不用背的，那些东西小抄搞定。”
“小抄？”那同学似乎有了点兴致，追问道：“你们是抄在纸上带到考场吗？”
江笑一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这年头谁还手抄啊？直接缩印，清楚还方便。”
那同学笑了笑，道：“看来你挺熟练。”
江笑一警惕了一点，询问道：“你试过吗？”
“暂时没有。”
听到这儿江笑一放下心来，既然是“暂时没有”，那说明有考虑，没事，是自己人。
“下次你要试试就来找我，我那边有打印机，帮你打一份。”
面前的人顿了一下，笑道：“那先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感觉我们挺有缘。”江笑一确实有心和这人交朋友，本以为这人会高冷一点，谁知还挺好相处的。
同学认同：“我也感觉挺有缘分的。”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来往的学生变多，有个女生路过他们身边，无意看见两人，立即打招呼道：“老师好。”不过那女生应该赶着去上课，很快就跑走了。
江笑一愣了愣，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心中闪过无数种可能，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鼓起勇气，试探性问道：“你……不会是这个班上的老师吧？”
眼前人笑了笑，直言道：“不是，你想多了。”
江笑一随即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就说嘛，哪有这么戏剧性的……
但紧接着，那人继续道：“我是隔壁班老师。”
然后在江笑一怀疑人生的目光之中，宴南絮走到对面的教室，打开电脑课件，准备上课。
“哎，上课了，”班上有学生把石化的江笑一拉到教室里来，“话说你怎么是和宴老师一块儿来的啊？”
江笑一愣了愣，“你们都认识他？”
“认识啊，”那学生点点头，“我们班上都认识的。”
在同桌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他拍了拍江笑一的肩，深表同情，并且安慰道：“这样，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江笑一犹豫了一下，“那，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宴南絮呢，是历史学院的老师，和我们专业八竿子打不着，他是不可能教我们课程的。”
“那还好……”江笑一松了口气，虽然暴露了，但是以后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应该影响不大，“对了，坏消息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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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班上的老师道：“坏消息就是，现在这节课的老师和宴南絮算是朋友，办公室都在一间屋子，而且他每次考试，必然找宴南絮来一起监考。”
“历史学院的老师来监考土木专业？？”江笑一不理解。
同桌耸耸肩，“监考又不是改卷，而且不管你信不信，他建筑基础知识可不差。”
江笑一感觉人生无望了，美好的大学生活就此终结！
教学区放学之时更是喧闹，学生熙熙攘攘的遍布每一条道路。
齐子衡快走几步跟上宴南絮，准备一同回办公室。
本来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抱怨一下春节老家渡劫经历，回头无意瞥见一个学生正满脸绝望的看过来，疑惑道：“那学生，好奇怪啊，今天两节课我都看他无精打采的，春困吗？”
宴南絮亦看见了人，忍不住笑了笑。
齐子衡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宴南絮笑道：“就是感觉以后监考找到了一个目标。”
齐子衡没怎么听懂，但也没纠结，继续聊别的去了。
四周人潮汹涌，时不时会遇到班上学生，有些会乖巧的打招呼，有些会推搡着笑着跑走，有些会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然后嬉闹着溜走……
一切喧闹且繁杂，春日阳光明媚，一切都在盛放，都在最美的季节。
“那株桃树竟然还开了哎，”齐子衡路上瞥见什么，指了指湖边道：“寒假的时候下雪，压断了一大片树叶，以为会枯死的，想不到还开花了，挺漂亮的。”
湖边的桃花开的繁茂，花朵千丛，落红如雨，有不少学生聚在那边拍照，十分热闹。
柳絮随风去，桃花逐水流，春意自繁华。
宴南絮不由自主笑了笑，轻声道：“确实很漂亮。”
一朝风雪，半生沉浮，是祸是缘？此番梦醒，非是缘灭，以清风朗月为记，以山河万里为图，话尽生死，春光如旧。
一念永恒，此心念是繁华不染，静候花开，是一方天地，三尺讲台。
所有过往，是已随波而去的落花，看得见，寻不得，无人可将其遗忘，但亦不必为其束缚，枝上尚且繁花烂漫，莫负今朝。
冬去春来，雪消花绽，咫尺天涯，前路未尽。
我们尚有无数的春夏秋冬。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后记（一）盛简行的奇妙历险
盛简行这会儿很困，而且头莫名有点晕，估计是被顾安那两个兔崽子吵的，两个小孩白天睡觉晚上闹人，可难伺候了。
帮顾安带了两天孩子，盛简行感觉自己生物钟都被同化了，和他们一起白天睡觉晚上起床。
“同学……同学？”
盛简行感觉有人似乎在喊他，声音忽远忽近的。
谁啊？盛简行有点头疼，好不容易闭眼睡下了，别是那两个小鬼在整他吧？
“同学。”喊的那人大概是有点生气了，又转而和别人道：“拍一拍他。”
紧接着盛简行感觉有人用力的摇晃他，这力道完全不可能是小孩子能有的，直接把他晃清醒了，他下意识抬头问道：“什么啊？怎么回事？”
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很熟悉的眼睛，眼神严肃且微怒。
“这位同学你已经睡了大半节课了，是不是该醒一醒了？”
盛简行愣了一瞬，然后立刻站起身，似乎想直接上前，但被身前的课桌绊住，差点没扑倒！
“南絮？！”
一声响亮的喊叫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大家有点惊讶的看着这人，静默过后开始窃窃私语。
宴南絮的眉头紧皱，严肃提醒道：“大学了，师生之间关系亲近也是好事，我不介意课下直呼姓名，但是，现在是在课上，不管如何你该称呼‘老师’。”
盛简行此刻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盯着眼前的人，愣神道：“老、老师？”
完了，看来是直接睡蒙了。宴南絮心里叹了口气，也不高兴再管，摆了摆手道：“站在这儿醒醒觉吧。”
盛简行看着人走回讲台上，继续开始讲课，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在某一刻似乎幡然醒悟，立即转头朝身边的同学问道：“那个，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
“啊？”同桌愣了一下，指了指前面道：“墙上有钟。”
“不是，不是时间，我是问现在是几几年？”
同桌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打量了一下盛简行，试探性回复道：“公元二零二二年？”
盛简行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同桌看他这个反应，凭借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小心问道：“那个，请问阁下从何而来啊？”
然而两人话还没聊完忽然听见讲台上一阵敲打声，抬头就直接对上了宴南絮的视线，同桌立刻低头沉默。
坐着睡觉，醒了聊天，才刚开学，这学生实在是给宴南絮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来，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十六国北朝的政治形势与民族关系，简单叙述一下，能讲出来就坐下。”
“十六国？”盛简行很认真的分析了一下题目，最后道：“十六国北朝，是十六个国家的北朝吗？”
同桌听完都惊了，低着头压低声音提醒道：“是五胡十六国啊。”
“啊？”盛简行更懵了，脱口而出：“怎么还来个‘五胡’？到底多少个国家啊？”
盛简行迷惑，宴南絮同样很迷惑，怎么说都是考进来的，不至于啊，放个假就都忘光了？
看着盛简行茫然无措的样子，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要不你背个朝代歌吧。”
盛简行眨了眨眼，小声道：“唐宋元明清？”
宴南絮：“……”
强忍心绪，宴南絮再次问道：“唐之前是什么？”
斟酌再三，盛简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反正，肯定不是春秋。”
全班统一笑出声，然后感受到老师的怒气又立刻噤声，宴南絮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下节课也给我站着。”
不过盛简行本人似乎一点儿没怕，看着眼前人生气还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点头道：“好，都行。”
“你叫什么名字？”宴南絮感觉很有必要记住一下这个学生。
“盛简行。”
“行，记下了。”宴南絮点点头，然后回到讲台继续课程。
同桌压低声音警告道：“哥们儿够勇的啊，你不要平时分了吗？”
但在同桌侧头看清盛简行面容时又忽然顿住──这人脸上带着微笑，眼角却似乎闪着泪光。
好奇怪啊，同桌不理解，是因为知道得罪老师了所以哭吗？也不至于吧，而且明明是他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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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站两节课，盛简行真就站了两节课，只是后来宴南絮还是让他坐下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下课放学之时，盛简行本想追上宴南絮，但一出门就看不见人影了，楼道里人群密集，实在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兄弟，你是要找老师赔个不是吗？不用担心，宴老师估计去办公室了，不在办公室那就在食堂，反正基本他就走那几条线路。”
同桌看盛简行确实心急，主动提供路线。
盛简行猛然回过头，正色道：“他是这儿的老师？”
“对啊。”
“我是这儿的学生？”
“不然？”同桌一脸懵。
盛简行点了点头，喃喃道：“挺好，挺好……”
自此以后，宴南絮身边就没消停过了，那个上课睡觉的学生总会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忽然蹦出来。
跳出来后也没什么大事，就和自己聊几句，走一段路，然后再道别。
宴南絮感觉应该是发觉平时分重要后来刷好感度的，但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舍友看盛简行如此执着，劝道：“兄弟，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以往届经验来看，宴南絮脾气算很好的了，基本不会在平时分上难为人的。”
“平时分？话说你们都说平时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盛简行虽说病毒爆发前已经是大学生了，但当时军训都没有结束大学生活就戛然而止，大学制度实在了解不多。
发觉这人不像是在开玩笑后，舍友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眯了眯眼睛道：“你不会真的是穿越来的吧？”
盛简行选择打哈哈忽悠过去。
总而言之，不出几天，全班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上课惹了任课老师，后来为了平时分刷好感不择手段，勇气可嘉。
食堂之内，宴南絮忽然看着面前的汤锅一动不动的发呆。
“你怎么了？”齐子衡看见后问道：“不打汤吗？”
宴南絮若有所思道：“我有点怕那学生也能从这里面跳出来。”
上次盛简行突然从灌木丛里跳出来实在是吓到他了。
齐子衡也知道这情况，忍不住玩笑道：“这汤差不多七十多度，他要是从里面出来怕是有点惊悚。”
宴南絮也明白，抛掉乱七八糟的想法，打完汤转身准备回座位，谁知面前忽然闪现一道人影──
“宴老师！”
宴南絮一愣神，餐盘不小心撞上，刚打的汤全泼了下来！
盛简行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抢先挡住了汤汁，热汤很烫，手上红了一片。
“你……”宴南絮本想说什么，瞥见他的手又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要去医务室吗？”
“没，不用。”盛简行随意甩了甩手，似乎问题不大。
“不是同学，你也太执着了，”一旁的齐子衡忍不住道：“我一天都能看见你几回。”
“啊，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宴南絮把餐盘放下，强调道：“你期末好好考我不可能卡你分数，来上课的平时分一般不会给的低，你下午还有课吗？有课就赶紧去，迟到了其他专业课老师扣平时分我可管不了。”
盛简行愣了一下，然后立即笑道：“好的老师！”
齐子衡看人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走，点评道：“他是不是想保研啊？对分数好认真啊，嗯，精神值得肯定，做法欠佳。”
宴南絮无奈：“认真过头了。”
周末，傍晚黄昏。
宴南絮从花店里出来准备去西郊的墓园，刚出门就听见一道声音远远的传过来。
“宴老师──”
不出所料又是那个学生。
“你怎么也在这儿？”宴南絮的目光带了点审视。
盛简行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来花店看看的，刚好遇见了。”
无意间瞥见宴南絮抱着的花束，盛简行接着问道：“满天星？老师喜欢满天星吗？”
宴南絮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面前的人，最后道：“母亲喜欢。”
“哦，”盛简行秒懂，“老师要去探望母亲吗？我一起去吗？”
“你跟着做什么？”
盛简行抓了抓头发，“我刚来这个城市，都没逛过，正好和老师同路还不用担心迷路。”
宴南絮没有多言，只是道：“那里并不有趣。”
“没事啊，反正走走而已。”
宴南絮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任由盛简行在一旁跟着。
不得不说盛简行挺会察言观色的，见人似乎不想聊天，那就安静的跟在一旁。
春日的夕阳绚烂而温柔，缓缓无声。
待盛简行看见不远处空旷的墓园时，他微微顿了一下，但不动声色，依旧安静的跟着。
直到墓园门口，盛简行停了下来，没有多言，目送着宴南絮进去。
墓园总是寂静非常，抬眼可见天空有飞鸟而过，落霞余晖满天，染了白云一片。
宴南絮出来时看见盛简行还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有移动位置，有点意外道：“天都快黑了，你还不走吗？”
盛简行思索了一下，然后前言不搭后语的回复道：“我有个朋友，平时没有事的时候我也喜欢去和他聊天，有时候聊的久了，抬头天也黑了。”
盛简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也很认真，明明在微笑着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惘然。
大抵是感应到了相似的情绪，宴南絮询问道：“很好的朋友吗？”
盛简行微笑着点点头，“对，很好的朋友。可惜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花，只好每次都带个不同的。”
“你是有心，他应该都会喜欢的。”
盛简行看着面前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就好。”
宴南絮的家离学校很近，两人算是同路，回去的路上盛简行变得欢快了些，主动提起自己家乡的事。
会提到他发小的两个小孩，会提到家乡人们的建设，会提到过节时热闹的街市……
有时候有些情景会显得奇怪，但更多时候让人觉得热闹且繁华，满是生机与期望。
“你们家乡的人似乎都很热情。”宴南絮最后评价道。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满心期待着未来。”每一个人都知道，为了这个未来，曾付出过多少代价。
夜幕已降临，明月升起，华灯初上。
宴南絮走到了楼下，盛简行中途说暂时不想返校，一直跟到这里。
“好了回去吧，别等宿舍楼关门了进不去，我也回家了。”
盛简行点点头，乖巧道：“好，我马上就回去。”
“那还站在这里干嘛？”
夜色笼罩着一片，但小区里点起无数灯火，并不显得黑。
多好啊，安宁且祥和的人间。
盛简行缓声道：“让我，看着你回家吧。”
背着光，宴南絮看不清他的神色，这要求有点奇怪，不过并不算冒犯，便也没问太多，转身上楼。
这小区的楼层并不高，盛简行静静看着楼道一层层亮起灯光，最后停在其中一层，接着那层的一间屋子忽然亮起，灯光从窗户透出，是柔和的暖光──
他回家了。
盛简行笑了起来，视线有点模糊，随时都要落泪的样子。
从刚刚起他就发觉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他并不意外，自来时起，他就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终会离开的。
如今，也可以离开了……
“再见。”
无声的道别淹没于黑暗，被晚风吹散，吹到路边一株桃花上，花朵忽然开放又败落，落红一地……
宴南絮到了家中下意识从窗口往下看去，路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回去了吧。
晚风缱倦，春意悄然，天下花开又花落，人间相识又相别。
周一上课，宴南絮点名之时看了看班上的男生，有点疑惑道：“我们班上，是十个男生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有十一个？”
有个男生立即道：“就十个啊，本来男生就少，老师你记错了吧，我们可都来了。”
宴南絮低头认真想了想，最后歉声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后记（二）修仙界的说书人
春日江南，街市热闹，游人赏花，携友踏青。
茶楼之中有说书人谈天论地，道尽轶事趣闻，抑扬顿挫，勾人心弦，整个大堂座无虚席。
醒木一方拍案，说书人暂且停下，一段故事落下帷幕。
底下有人尚且意犹未尽，也有人兴致缺缺。
“哎，说书的，你说的这些我早早就听过了，有没有点不一样的啊？”
“就是就是，横竖是那几个世家门派的一点恩怨情仇，怎么就不提最上面那个门派的事？”
这人没明说是哪个门派，但大家都清楚，如今修仙界最大的门派，剑阁当之无愧。
底下有人意有所指道：“这哪里能乱说啊，否则一得罪可就要命了。”
众所周知，如今剑阁不仅是第一大门派，连现任仙主都是出自剑阁。
“你这什么话，搞的剑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旁边一个面容明丽的少女挑了挑眉，朗声道：“你们只敢躲在背后胡说吗？”
那人脸色一变，怒道：“哪儿来的小妮子？随便插话！”
少女也不甘示弱，反驳道：“你管我是哪儿来的。”
那人气得不行，但看这少女的衣着打扮又不像什么小门小派的，多少心里有点犯嘀咕，瞪了她一眼终是没敢动手。
“师姐，”一旁的少年悄悄扯了扯少女的衣摆，低声道：“收敛一点吧，我们偷偷跑出来的，最好别被人注意到。”
少女摆摆手道：“没事，我知道。”
这少女名叫舒星雨，一旁的少年是南宫溯，他们二人都是剑阁弟子，不过此次出门情况特殊，没穿弟子服，自然没人认出来。
“哎，各位也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剑阁的事真真假假太多，我也不能乱说啊。”
说书人这句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又全部回到台上，没有在意那插曲。
“这有什么，”底下的人兴致被勾了起来，“在这儿的各位无非听个有趣，真假什么的我们自有分寸。”
此话一出众人接连附和，催着说书人赶紧。
说书人摇了摇扇子，心中十分满意这气氛，醒木拍堂，众人安静。
“要说剑阁，近年来行善好施这是天下有目共睹的，无人可非议。一定要讲些轶事的话，无非就是现任剑阁尊主与当今仙主的关系了。”
“当年仙主即位，以铁血手段清理修仙界的败类门派，并且立下仙门十九则，自此修仙界再无祸端，又创圣火祭坛，凡圣火所明之处妖魔不得侵，让偏远地区的寻常百姓可得到及时的庇护。所以虽然仙主甚少露面，但在仙家和寻常人家间皆是广受好评。”
“按理来说，这么一个修真之主和修真界最大的门派怎么说关系都该不错，更何况仙主还师出剑阁，偏偏这剑阁尊主就是不太待见仙主。”
底下有人插话道：“剑阁尊主和仙主关系不好确实有耳闻，但两人不是相看两生厌吗？只是剑阁尊主不待见仙主吗？仙主又是什么态度？”
“仙主的态度？”说书人意有所指道：“诸位看每次剑阁的决策，哪次仙主不是支持的？”
有人提出异议：“可每次剑阁的决策也未曾出错啊，仙主没理由否决吧。”
说书人提醒道：“诸位要知道，这‘不否决’和‘鼎力支持’可是两码事啊。”
“那确实稀奇，”底下人点点头，“道相同却不相为谋，怕是有什么前尘往事了。”
“喂，”舒星雨听到这儿忍不住悄声问身边人道：“你爹真不待见仙主吗？”
南宫溯皱眉道：“我不清楚啊，不过他私下里确实不喜欢别人提仙主的名字，近几年还好一点。”
“说书的你也别卖关子了，我们不是来听你说这些事的，他们的‘前尘往事’你总该知道一点吧。”
说书人拍了拍醒木，继续道：“这前尘要论，必然要从十几年前的姚衡之祸开始，九星宗作乱，仙门和民间皆遭其祸，甚至剑阁上任尊主亦在当时故去，实在死伤惨重。”
“姚衡那厮心狠手辣，其他几家败类与他狼狈为奸，扰得天下不宁，幸得苍天有眼，他被人诛杀，尸骨无存，可问题就在于，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诛杀姚衡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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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反驳道：“这有什么，杀姚衡的不就是仙主吗？”
“此言差矣，这说法只是个谣传罢了，仙主亦从未承认。”
“那你说是谁？”
说书人摇了摇扇子，“当年之事错综复杂，经历之人皆是讳莫如深，不过我前些年走遍大江南北，还是知道了不少的，比如据我所知，剑阁尊主和仙主不仅是师出同门，他们当时在剑阁亦是同一位长老门下的。”
“而这位长老就是诛杀姚衡之人，亦是敢于开启修仙界肃清的第一人。”
“不对啊，”有人疑惑，“照你的说法，那位长老有如此功绩，弟子又皆是赫赫有名，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自古第一个站出来的亦是首当其冲之人，那位长老虽杀姚衡但也因此身陨，至于为何百家无人提起姓名，一开始是不愿，后来则是不敢。”
舒星雨也听到兴头上，主动道：“为什么不愿，又为什么不敢？”
“这不愿嘛，是因为当时百家犯了一个错误，他们在一开始不仅没有协助那位长老，甚至因姚衡的蛊惑，对其进行讨伐，直到仙主即位，几年后真相才彻底大白于天下。”
舒星雨听得眉头紧锁，不屑道：“合着就是不愿承认错误呗，那后来不敢又是什么情况？”
说书人继续道：“后来这不敢，则是仙主的意思了，他不许有人再提起自己的恩师，自然就无人敢提。”
“啊？”南宫溯迷惑，“仙主干嘛不许啊？不希望自己的师父被世人铭记吗？”
说书人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因为他的师父便是死于他手。”
此言一出，大堂内静了一瞬然后立刻开始喧闹起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仙主与剑阁尊主素来不和。要知道一开始仙主即位都要归功于他杀了自己师父，毕竟那时候的百家之敌便是那位长老，仙主大义灭亲，这才被众人推举。”
“当时百家认定那位长老是惨案凶手，直到几年后仙主和剑阁尊主才为恩师正名，只是人已逝去，个中缘由不足为流俗所道，不如留一方清净，告慰逝者安息。”
“说到底，什么正名啊，追悼啊，都是做给生者看的，逝者已逝，我们这些后人夸耀也好、崇敬也好、非议也好，谁又能真正感同身受？”
“听闻仙主曾尝试过复生之术，拒不归还恩师遗体，当时和剑阁闹的很不愉快，只是在会见雪族圣女后，再没有提过那事，恩师亦得归葬于剑阁，自此仙主也闭关修炼，极少露面了。”
有人好奇，“那个雪族圣女到底说了什么？让仙主就这么放弃了？”
要知道起死回生之事虽神奇，但仙主可是登峰造极之人，未必是完全不可能的，有那么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尝试？
说书人难为道：“这圣女和仙主的秘密会谈，我哪里能知道呢？”
说书人都不知道，底下人开始浮想联翩了，随口戏谑道：“怕不是圣女和那位长老有什么关系，去拜托仙主早早安葬情人吧？”
这完全是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但耐不住众人爱听，底下立即传出笑声。
“别扯了好不好？”舒星雨听不下去警告道：“怪不得仙主不让人提恩师名字呢，就是怕你们这些家伙扰了人家的清净！”
“各位各位，”说书人拍了拍醒木，“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听一听就过去了，还请不要多心，到此为止吧。”
众人不依，“哎，说书的，你这话讲一半，连那人名字都不说，哪有这样的啊。”
“对啊，名字呢，好歹说说吧。”
说书人行了一礼道：“不知道确实是不知道，至于姓名，我亦是不知，那位长老已离尘世，何必再让其沾染尘世。”
随后不管茶馆内的人挽留和不满，执意告别退下。
大堂内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会儿，但过了茶点也就慢慢没了兴致，说到底不过往事，除了当事人谁高兴追究呢？过好自己当下就行了。
茶馆内的客人七七八八的离开，最后零零散散的只剩下几个人。
“师姐，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南宫溯看舒星雨半天没动作，询问道。
舒星雨摆摆手道：“不着急不着急，让我再捋一捋刚刚的故事。”
“等你捋完估计天都要黑了，可别把你师父急死。”
一旁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舒星雨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坐在窗边，正不急不缓的斟茶，茶水斟满，他抬头望向两人，挑眉笑道：“偷跑出来几天了？想好回去要抄几遍道德经了吗？”
“景主事？！”两个少年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下意识立正站好。
景温瑜满眼笑意，“你们俩在外头听故事听得挺开心啊。”
“没没没，”舒星雨赶紧认错，“都是假的，我们都知道，谣言止于智者，剑阁弟子绝不人云亦云。”
“哦？”提到这个景温瑜若有所思道：“我倒感觉那说书的基本没有乱说啊。”
“嗯？”舒星雨下意识道：“那仙主真杀了他师父？”
“或许是他杀的，或许是误杀，甚至有可能是他师父自杀的，这事除了当事人，谁知道呢？”
两个小辈见景温瑜无意责罚，并且愿意提那件事，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们小心翼翼的接着问道：“那雪族圣女到底和仙主说了什么？”
景温瑜抬头重复了一遍，“说了什么？”
两个小辈立即泄气，看这样子景温瑜也不知道。
谁知景温瑜接着道：“这个我确实知道。”
两个小辈又瞬间竖起耳朵，然后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景温瑜缓声道：“是你之过，非你之错，生死已定，前尘已逝。”
景温瑜当时亲眼看着苍殊的目光由疑惑慢慢变得不可思议，最后是哀伤，莫大的哀伤，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按着头缓缓跪下……
苍殊想起了什么？景温瑜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横竖是他自己事罢了。
“这……什么意思啊？”两个小辈不解。
景温瑜笑了笑，举起手中的茶，随口道：“我怎么会知道。”
“那……名字？”南宫溯看景温瑜心情不错，继续追问道，“我们可以知道那位长老的名字吗？他应该也算我师祖了。”
“名字啊，”景温瑜拨弄了一下茶叶，抬眼示意了一下窗外道：“名字就在外面。”
两个小辈不明所以，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
春水碧于天，堤岸柳成烟，清风而过，柳絮逐风而舞，满天飘散，说来非雪非花，然是雪亦是花，迷乱游人眼，但从不停留，一路远行……
舒星雨微微皱眉，喃喃道：“飞絮……江南飞絮？”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后记（三）修仙界的原剧情
天空阴沉，细雨绵绵。
凌月盟的门生奉命正在清理遗体，顺便搜查是否有漏网之鱼。
景家世代行医，擅医药但不擅打斗，所以这回的清理异常方便，几乎没怎么费力。
唯一有点麻烦的人大概是那个长子景温瑜，不过由仙主亲自出手，也就是一招的事。
这里的尸体不少都已经焦黑，隐约有难闻的气味，叫人忍不住的皱眉。
其中一个门生清理时意外踢到一具尸体，而后那尸体竟然动了动。
大概是景家一个女眷，身上伤口瘆人，但尚未彻底死亡。
门生看了看那面目全非的女子，女子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几乎已经奄奄一息。
对这惨状门生没什么感觉，提起长剑准备直接刺下──大小姐吩咐过了，全部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然而长剑即将刺入之时，一道剑光飞闪而过，门生直接被剑气击飞几米远，狠狠的摔在了墙上！
“大胆，什么人？！”
附近的门生纷纷提剑，要知道他们可是奉仙主之命行事的，如果天底下竟然还有不怕死的敢惹？
雨水被风卷起，一道人影步入众人视野，白衣皎洁，在这阴暗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瞩目。
看清来人面容，门生立即泄了气，结结巴巴道：“宴、宴长老啊……您怎么来了？”
说实话以凌月盟现在的地位，哪怕是剑阁尊主来了他们都不会怕，但偏偏来的是宴南絮，是苍殊强调过必须要敬重的师尊。
宴南絮没有回复门生，转身立即走到那唯一幸存的女眷身边，丝毫没有嫌弃她身上模糊焦黑的血肉，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为其传输灵气，希望暂且止住伤口。
那女子大概是看到了一点希望，下意识伸手拽住眼前人的衣摆，白衣沾上红黑色的手印，十分刺眼，但宴南絮并没有在意，冲着女子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没事了。”
听到这句话，女子的目光不再惊恐，变得放松了许多，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她的眸光开始涣散，渐渐变得毫无声息……
人已经死了，宴南絮并不意外，从为女子传输灵气时他就知道，伤势实在太重了，无力回天。
缓缓放下女子的手臂，宴南絮站起身，转而面对凌月盟的门生，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景温瑜在哪儿？”
为首那门生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个，宴长老，我们不如找另外一个地方慢慢聊，别脏了您的衣服……”
“我问你，景温瑜在哪儿？”这次宴南絮提高了音量，毫不掩饰其中怒气。
门生依旧不松口，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那个，宴长老，不如……”为首那门生还想说什么，忽然耳边响起破空之声，转眼间一柄长剑已抵在他颈边！剑身泛着寒气，雨水落在上面形成薄霜，脖颈间冷得刺骨！
宴南絮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佩剑直指他的咽喉，眼神狠戾，厉声道：“我剑阁药楼主事在哪儿？！”
那门生当场差点吓死，直接下跪，赶忙伸手指道：“那儿，就在那儿！饶命啊，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宴南絮立刻朝门生指示的方向看去，但那处并没有尸体，甚至相对别的地方来说还比较干净，只有一些黑色的烟灰，连血迹都没有。
“宴、宴长老，”跪着的那人害怕宴南絮又提剑刺过来，抢先解释道：“那个人，因为是仙主亲自处理的，尸体……已经化成灰了……”
宴南絮沉默了很久，细雨浸湿了衣物，感觉身上又冷又重，心中某种情绪达到顶峰，然后又瞬间沉寂，完全的死寂……
一地残尸，雨水冲刷不了此处血迹，反而更显血流成河之景……
半晌宴南絮似乎终于回过神，他手上握着剑，力道之大让指尖全部泛白，但却又极力控制住爆发的情绪，沉声道：“谁下的命令？”
“仙、仙主……”
“别叫这称号！给我说他的名字！”
剑气荡开，周围十几个门生瞬间被击飞，全部扑倒在地！
为首那门生头都不敢抬，浑身发抖，咬牙喊道：“就是您的弟子啊，宴长老！”
仙主的名字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直呼的，被大小姐知道绝对没有活路，所以只能这么喊。
不过很明显这句话奏效了，头顶的威压感慢慢变小，最后缓缓传来一句低喃：“我的弟子，对，是我的弟子苍殊……”
紧接着面前剑光忽闪，一阵旋风而过，宴南絮已不见了踪影。
大殿内。
灯光忽明忽暗，无不在显示着今日仙主心情不佳，众人皆低头不语，没人敢触这霉头。
苍殊抵着额头坐在主座之上，他的头有点疼，心中莫名的烦躁。
于夕颜还在一旁说着今日景家的各种事情，说他家大逆不道竟敢谋害仙主，苍殊的头更疼了，摆摆手道：“行了，景家的后续你处理就行，让我安静一会儿。”
“还头疼吗？估计就是景家那毒的缘故，我去给你熬点药吧，”于夕颜语气关切，临走前又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对了，以后最好小心一点剑阁吧，毕竟景家那长子可是……”
“剑阁是我的师门。”苍殊直接打断了她。
可于夕颜接着道：“师门又如何，你近期做的决定剑阁哪次支持过的？尤其是那人。”
于夕颜没有指名道姓，但旁人都能听出来说的是谁。
苍殊的头更疼了，再次道：“你退下。”
听出苍殊语气中的不耐烦，于夕颜便也没有坚持，又关切了几句，匆匆退下。
终于清净了一点，奈何苍殊没能闭目养神多久突然有门生匆匆忙忙跑来。
“仙主，门外有人……”
“不见，谁来都不见！”苍殊现在烦的很，厉声道。
门生抖了抖，但却没退下，结结巴巴道：“可是，那个人……”
话还没落音，门口传来剑刃击打的声音，有门生被击飞撞到门上，一人踏入大殿，带来一股寒冷的水汽。
苍殊看见来人，愣了一下，强行压下情绪，缓声道：“师尊，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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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神色冰冷，站定后看着眼前的人直言道：“景家之事，是你下的命令？”
苍殊目光移到别处，似乎不想与他对视，轻声道：“师尊，这事我们改日再谈吧。”
“改日再谈？”宴南絮反问，“改到何日？就在今日，景家上下三十几口全部惨死！你让我改日再谈？！”
“对，”苍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我下的命令，景家意图下毒谋害我，我不能出手吗？”
“谋害的证据呢？你调查过吗？！”
苍殊的情绪逐渐压制不住，提高音量道：“那种毒只有景家有！”
“那就不能是有人偷窃？就不能是另有隐情？就算有嫌疑你不能先收押吗，你一定要在一天之内杀了景家全族吗？”
“师尊！”苍殊抬眼直视面前的人，厉声道：“你一定要现在和我吵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吵？”宴南絮的语气缓了下来，但更显冰冷，“苍殊，景温瑜死了，尸骨都收敛不了，他算你师叔，他是剑阁的药楼主事，你从前生病他照顾过你的。”
提到这个，苍殊的神情恍惚了些，眉头紧锁轻声道：“我、我当时没想……他突然冲过来，是我下手重了……”
“下手重了？我连他的尸体都见不到，你和我说只是下手重了？！”
苍殊的头又疼起来，烦躁道：“你关心他做什么，我不是你弟子吗？我被人谋害你都不过问一句的吗？”
看着眼前的弟子，宴南絮生出一丝陌生感，一字一顿的提醒道：“他死了啊……”
“对，他死了，景温瑜死了！所以呢，你来质问我想做什么？要我自杀去赎罪吗！”
“我要一个解释，”宴南絮强调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解释，我不想你变成这样，不顾是非，草菅人命！”
苍殊心中的情绪翻涌不停，又堵又闷，逼的他把心中的话一股脑喊出来，“你只知道问责弟子吗？你关心过我吗？我走失的那段日子里九死一生，你又在哪里？”
苍殊神情愈发失控，宴南絮冷静下来，沉声解释道：“不只你一个人走失了，每一个我都在找，我一直在找。”
当初人间因姚衡制造的天灾动荡不安，剑阁全力救助伤者，但又被九星宗的联合排挤暗算，不少弟子在出任务时失踪，包括苍殊。
“那反正我是最不重要的那个对吧，没人管我死活！”
宴南絮看着眼前有点发狂的弟子，沉默了很久，轻声道：“不是，我一直在找……”
那段日子真的很痛苦，宴南絮害怕寻不到失踪的弟子，但也怕找到他们，因为好几次再见面时就只是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那些都是他的弟子，他比任何人都痛苦。
然而苍殊这时候完全听不清外界的声音，自顾自喊道：“自从我回来，你和剑阁可曾支持过我一回？个个恨不得和我划清界限！”
“因为你一直和凌月盟走的近，凌月盟做过什么事你不清楚吗？我劝过你，但是你不听。”
“我管他们做过什么事，我只知道当初是他们救的我！”
大殿内的灯火闪烁不停，照得人影错乱。
宴南絮微微摇头，低声道：“我教过的仁义礼智你都忘了是吗？”
苍殊的呼吸有点紊乱，他感觉自己看到了宴南絮眼中的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昔日的师尊终于对自己失望了。
苍殊心中涌现出莫大的恐惧，但这种恐惧莫名又转化成了一种烦躁，失望吗？那就彻底去失望吧！
“我不仅要找景家算账，接下来就是剑阁药楼！里面弟子一个都别想跑！”
宴南絮猛然抬头，难以置信道：“你疯了吗？！”
苍殊转身就要去准备，边走边厉声道：“对，我疯了，你不需要一个疯子做弟子！来人，去剑阁！”
大殿灯火忽然变得异常明亮，几乎全部变成了赤红色！
“苍殊！停下！”宴南絮下意识伸手想拦住他。
整个大殿的灯火燃到一个极点，直接爆炸开来！苍殊用力挥手打开伸过来的手，控制不住的怒吼道：“滚开！！”
火焰在这一瞬闪出刺眼的白光，然后又立刻平静下来──
大殿内忽然安静下来，灯火不再闪烁，红烛无声泣泪，一滴、一滴……
苍殊的脑海中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寂静，寂静的恐怖……
苍殊像是意识到什么，手有点发抖，慢慢的全身都开始发抖，可又要强迫自己一点点转头看去──
“师尊？”
宴南絮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神中似乎有点茫然又有点空洞，紧接着有血液从唇边溢出，他抬手碰了碰那血迹，看了看血迹又看了看眼前的弟子，两人无声对视，而下一刻宴南絮直接跌倒！
“师尊！”苍殊立刻冲上去，想输送灵气但宴南絮口中吐出大量鲜血，怎么都止不住，没有用了，没有用了，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没有用了……
“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师尊，师尊你别吓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带你去医治，”苍殊语无伦次的喊着，浑身抖得厉害，拼命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
怀里的人血流不止，呼吸已经慢慢变得微弱，再多的灵气都如泥牛入海，起不了任何作用。
“师尊，求求你，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真的！求求你……师尊！”
苍殊不要命的送出灵气希望稳住脉搏，不停喊着，但是没有用，没有用！
门外的门生跑进来，看见这一场景皆是手足无措，苍殊像是要疯，他们不敢随意上前，而且……那人看着也已经死了……
“师尊……师尊……”
雄厚的灵气围绕在周围，但苍殊感受不到怀里人的气息了，没有用了，没有用了，一切都已结束……
脑海中空白一片，苍殊感觉一阵阵的耳鸣，待耳鸣声逐渐消失，意识也回笼，他的目光落到宴南絮身上──
血，全是血……没有生息的血……
宴南絮死了，他杀了自己师尊！！
“啊啊啊啊──！！！”
整个大殿四周燃起无名大火，火焰直冲云霄，照得天地煞白！方圆百里亮如白昼！
苍白的火焰，非是怒火，而是极致哀痛的冥火！
次日清晨，剑阁。
依旧是细雨霏霏的天气，萧逸因为医师的嘱咐一直在屋子里休息，但今日实在闷的难受，干脆出门走走。
烟雨中的剑阁朦胧清美，萧逸心中却莫名有种不安感，怎么都消散不了。
“南宫师兄！南宫师兄别……不能……那里不能去……”
“给我让开！”
不远处传来争吵声，萧逸愣了一下，立即走过去。
“剑阁弟子间不允许私斗，你们在干嘛？”
争吵的几人看见尊主，立刻低头不语，被他们围在中间弟子也顿了顿，哑声道：“尊主……”
“南宫沐？”萧逸记得他，是宴南絮身边的大弟子，为人做事从来冷静妥帖，但不知为何今日双目微红，衣衫因刚刚的纠缠而有些凌乱，提着剑，仿佛下一刻就要去杀人的模样。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几人皆不回话，南宫沐呼吸有点凌乱，亦是不答话，萧逸这时才发现他眼中水光不是雨水而是泪水。
每个人都在沉默，萧逸意识到不对劲，再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依旧无人应答。
萧逸的目光落到南宫沐身上，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南宫沐，你师尊呢？”
南宫沐下意识错开目光，握剑的指尖泛白，眼泪顺着雨水落下，甚至有点身形不稳。
萧逸胸口气闷，止不住咳嗽起来，但还是执意高声问道：“南絮呢？我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他去哪儿了？！”
“尊主！”弟子立刻上前扶住他，低着头，咬牙道：“宴长老，宴长老因为景家之事昨晚去找那个人，但是、但是今早传来消息……”
萧逸抓住那个弟子，高声道：“什么消息？！”
弟子抬眼看向萧逸，缄默再三，终是没有出声，但沉默已经暴露了一切。
“南絮，南絮他……”萧逸的呼吸逐渐有点混乱，身上旧伤被牵动，猛然吐出一口血！
“尊主！尊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后记（四）现世的校庆
在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容易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只记星期不记日期，可能过着过着就不注意今天是几月几号了。
宴南絮也差不多。
所以今早看见有工人进入校园搭舞台时他还在好奇又是哪个社团要搞活动，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校庆的日子。
校庆的晚上总会很热闹，所有社团学生全体出动，恨不得卡着宿舍关门的点才回去。
不少老师也喜欢参加，一般就看看歌舞聊聊天什么的，对于这些宴南絮其实也很乐意，奈何自从几年前开始，学生们就热情过了头，极力拉着他一起参与活动内容……
于是在发觉今天就是校庆的日子后，宴南絮第一个反应是下课就走，可惜晚了，没走的掉。
“宴老师，校庆啊，一年一度，多难得啊，你怎么能不参加呢？”
学生正在进行“循循善诱”的劝导，反正宴南絮是别想回去了。
“参加我没意见，但是我可以穿常服参加吗？”
学生每次校庆必然要他换衣服，尤其是汉服社的社员。
其中一个女生顿了一下，真诚道：“毕竟是节日嘛，而且宴老师，衣服都准备好了。”
“又是汉服？”
女生抓了抓脸，笑了笑道：“这个，我不属于汉服社，那衣服严格来说不叫汉服，叫古装吧。”
不是汉服，那一定是那种更难穿的衣服，宴南絮果断拒绝。
“宴老师……”周围几个学生围上来哭着脸哀求，“真的，衣服好不容易找到的，就等着校庆啊，别的要求随便提，就去吧。”
“不是，你们到底是蓄谋多久了？”
学生也不回话了，就苦着脸哀求，以她们的经验来看这招屡试不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齐子衡坐在对面安静吃瓜，这瓜他每年吃一回，每次都吃的津津有味。
宴南絮班上多是女生，来的也都是女孩子，他不好说什么重话，每次都拗不过她们，这回无意间瞥见对面吃瓜吃的正欢的齐子衡，心念一动，忽然道：“他女装我就去。”
吃瓜正在兴头上的齐子衡突然被点名，有点茫然，“啊？”
宴南絮挑了挑眉道：“每年看一次热闹，你也该现身说法一回了吧？”
既然当事人已经提要求了，几个女生纷纷转头，目光炯炯的看向齐子衡。
齐子衡战术性后仰，提醒道：“你们可不是我班上学生啊，我和你们不熟。”
拜托老师做事自然要由他们本班的学生来，女生们也知道规矩，所以她们连打几通电话，很快就有几个男生匆匆赶了过来。
看清来人，齐子衡愣了一下，大惑不解道：“是什么让你们来做出这种事的？是道德的沦丧吗？”
其中一个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我女朋友让我来的。”
“……所以果然老师不如女朋友吗？”
男生满眼恳切，循循善诱道：“只是女装，算是一个体验，一份人生阅历嘛，我们要勇于尝试，对不对老师？”
几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齐子衡抬手否决，“打死不干！”
日暮西沉，操场上人员渐渐汇聚，等待晚会。
“不是，女装就算了，还是齐胸襦裙？？你们信不信我从这儿跳下去？”
齐子衡看着送过来的衣服警告道。
负责的女生明显不是很愿意换，劝导道：“反正都是汉服嘛，这件挺好看的……”
齐子衡满脸冷漠，淡声道：“带着你们宴老师一块儿跳下去。”
女生愣了愣，立即和同伴道：“换一条晋制齐腰的。”
齐子衡心中不免有点凄凉：当老师一点都不好，还不如去工地呢……
“还戴假发？还化妆？”齐子衡表示抗拒。
“不然呢？”女生理所当然道：“肯定要啊，宴老师在那边屋子也一样的，没事的齐老师，放心，我很有经验。”
最后折腾半天，负责人左看看右看看，面露难色，喃喃道：“怎么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废话……”齐子衡这会儿镜子都不敢照，“当然不一样了，化妆又不会改变人的性别……”
说到底女生和男生体型等各个方面差异是很大的，怎么可能化妆换个衣服就看不出来了，所以才怎么看怎么奇怪。
负责人犹豫再三，最后道：“齐老师，不如你……戴个面纱？”稍微遮一遮，应该能看一点。
齐子衡深吸一口气，“……行。”这时候就要体现鸵鸟精神了，戴个面纱就当没人认识自己。
另一边的社团活动室内，宴南絮好不容易按照指示把这身衣服穿上，实在是忍不住感叹一句：“从来没想过有人能把一件白衣做的如此花哨。”
这衣服确实不算汉服，里三层外三层，璎珞、禁步、带钩……各种配饰五花八门，不管是布料还是形制都很奇怪，说实话穿着不太舒服，但确实好看，说白了──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甚至走路都不方便……
“这衣服……真的是做出来给人穿的吗？只是给人看的吧？”宴南絮不太理解。
微微转了个身，腰上挂的小珠子立即掉了几颗，吓得他都不太敢动了。
“没事没事，”女生捡起小珠子，“这个做的不太牢固，没事宴老师你不用管这个，全掉了都没事。来来来，还有发冠和后压，还有额配，都戴上。”
宴南絮尝试挣扎一下，“也不用这么复杂吧……”
“宴老师，”女生一本正经道：“你看，隔壁齐老师都穿女装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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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南絮：“……”好像没办法反驳。
终于基本打理好了，女生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边翻边道：“宴老师，给你拿个什么东西比较好呢？佩剑？灯笼？伞？扇子？”
“扇子吧。”
宴南絮挑了最简单的那个，谁知拿到手上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学生，他实在想不到一把普通折扇都能做成这样，又是镶金又是挂玉的，怎么做到的？
“好的，完美。”女生看着眼前打扮完毕的人十分欣慰。
宴南絮还在纠结这身衣服到底能不能走路，女生似乎还有事，准备下楼，临走前道：“没事宴老师，那些珠子配饰不用管，你随便走，齐老师他们就在隔壁，你先过去然后社员会带着你们去操场的。”
宴南絮出门时恰好隔壁也有人走了出来，两人刚好撞上。
沉默对视了几秒，宴南絮没忍住，笑出声来。
齐子衡皮笑肉不笑道：“笑，接着笑，下回校庆当天我直接请假。”
好不容易止住笑，宴南絮神色认真道：“没事，还挺好的。”
“挺好？下次你试试？”
宴南絮友善回绝，“这就不用了。”
“齐老师，想开一点啦，”去操场的路上，学生看齐子衡生无可恋的模样，安慰道：“你这套衣服限量绝版呢，网上的大热门啊。”
“绝版？很贵吧？”
学生想了想道：“原价还好，但现在网上炒起来了，翻了几倍了。”
齐子衡顿了一下，跨步幅度小了一点，指了指走在前边的宴南絮又问道：“那他那件呢，也是限量绝版？看着也不便宜。”
“宴老师那件啊……”学生低声道：“那件是孤品，全套定制的。”
齐子衡表情有点复杂，论学生比我有钱系列，还是考虑去工地吧……
社团的学生一般都有表演，到了操场就忙去了，留宴南絮和齐子衡随意走动。
齐子衡无比庆幸戴了个面纱，似乎认识他的人不多，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等待晚会结束。
“你不坐下吗？”齐子衡看宴南絮一直没有动，随口问道。
“怎么说呢，”宴南絮斟酌了一下，“我感觉这身衣服，我只要动作大一点这珠子就要掉光了。”
镶在衣摆和腰上的小珠子确实很漂亮，闪着微光，像星芒一样，但是，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齐子衡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坐在椅子上故意道：“那还好，至少我这算件正常衣服，走动起来方便。”
宴南絮看了看他，也道：“那我这至少算男装。”
齐子衡愣了一下，对上宴南絮的视线，几番欲言又止，选择放弃。
夜色渐深，晚会更加热闹，舞台上的灯光闪烁不停，有学生认真看表演也有人嬉闹着到处乱跑，彩纸缤纷，灯光直入云层，照入星空。
有社团在组织心愿活动，五颜六色的气球飘入夜空，悠悠的随晚风飘远，灯光与欢声笑语一路相随，直至天边。
有学生拿着录像机正在拍摄，齐子衡发觉自己入镜，不出所料录像的是自己的学生，他也放弃挣扎了，只是摆摆手道：“别拍我了，拍你们宴老师去。”
男生笑嘻嘻道：“没啊，齐老师你今天绝对艳压全场。”
齐子衡冲着他笑了笑，警告道：“课后作业只留一道不够对吧？把书上习题全写了，下次课就交。”
“别别别，老师我们这就走！”学生一听这个呼啦一声全溜了。
“你也别站在一旁笑！”齐子衡回头冲着宴南絮道：“你害的。”
晚会将尽，歌舞阑珊之际，烟火忽起，无数光点盛放，夜空化作花篮，万紫千红一片，倒映入每一个人眼中，无数光点升起又炸开，溢满天际。
烟花不冷，彩带纷飞，夏花夜放，繁盛绚烂。
“老师老师！拍张照拍张照，不拍照对不起我们准备的这身行头啊！”社团的成员忙活完终于回过神来找宴南絮两人，赶紧趁着烟花未尽时喊道。
“随你，拍他去。”齐子衡直接把人推出去，“对了，你们可别把照片放学校官网上，不然他这身衣服外边以为我们学校还开修仙课呢。”
学生边找位置边回话道：“开个修仙课也不错啊，可以考虑考虑。”
“行啊，”宴南絮来了兴致随口道：“你们要听齐物论还是逍遥游？”
一听真要讲课，学生立马改口，“那还是算了，庄子的理论我听了容易睡觉。”
齐子衡一语道破，“你那是听庄子理论容易睡吗？你那是只要上课就困！”
“好了好了，老师！”拍照的学生大喊道：“来看镜头……不不不，不看镜头，就看烟花，最后一批烟花要到了，来，三、二、一！──”
最后一批烟花瞬间燃起，璀璨夺目，刹那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