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煞千秋》 第一章 挖洞 青岛胶南诸城县琅琊镇东南,琅琊台西南,有个石家村。 此时临近黄昏,正是户户炊烟起的时候,石家村里长家的院子里却传来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一张破旧的长板凳上,钟子悦被扒去裤子趴在上面,一根拇指粗细的柳条正一下下落在他雪白的屁股上,随着柳条落下的还有他的惨叫和父亲钟景庭的喝骂声。 “让你不好好读书,居然跑到镇上胡闹”钟景庭抖了抖手中的柳条,抬手又是一下“刘员外家的女儿招亲抛绣球,你也去捣乱,用弹弓把人家的绣球打偏,人家都派人找到家里来了,你这个小畜生,就你弹弓玩的好是吧!” “我那是成人之美,就她长得那副猪样,能嫁给张麻子也是几世修来的福了”钟子悦边惨叫着边扭头辩解道“还有您别再骂我小畜生了,连您也一块儿骂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钟景庭气的狠狠抽了一下柳条,这下打的重了,钟子悦一下子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提起裤子捂着屁股直打转。 “你来真的啊!娘亲,您快来看看啊!您儿子快被打死了”这下钟子悦也不装惨叫了,只顾着一手捂着屁股原地转圈,嘴里嘶嘶的吸着凉气。 钟母从厨房走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对着二人笑道:“你俩闹完了没有,闹够了吃饭。” 从钟景庭手中夺过柳条,随手扔到院子里的柴堆上,转过身面对钟子悦“过了春你就要跟凝秀成亲了,也该懂些事了,别成天的到处乱窜” “知道了,娘亲”钟子悦一边应着,一边系好裤子又把外衫系好。 正说着,石凝秀从门外走了进来,偷偷看了钟子悦一眼,对钟景庭说“姑丈,父亲让我过来请您去家一趟,说是商量朝廷征辽响的事儿” 钟景庭点点头,冲着钟子悦冷哼了一声,抬脚向外走。 “凝秀啊!过来和姑姑聊聊天,晚饭就在家吃了”钟母招呼着 “哎”石凝秀答应一声,走到钟子悦跟前,甜甜的叫了声“子悦哥” “秀,你看我今天从镇上给你带了什么”钟子悦见父亲走的远了,这才大胆的盘腿坐到板凳上,从怀里摸出两块儿一寸见方的小木牌。 木牌是极普通的杨木打磨而成,木牌的上部有个小圆孔,有根细细的红绳从中穿过,应该是可以戴在脖子上。 只见其中一块儿木牌两面刻了一个小纂的“秀”字,而另一个则是“悦”字。只是“悦”字木牌上有个轻微的划痕,应该是刻字时不小心划到的。 “我可是刻了半个时辰呢?这个给你,这个我带”说着钟子悦把刻有“秀”字的木牌递给石凝秀。 “不好,我要这个”石凝秀嘻嘻一笑,伸手把“悦”字木牌抢了过去,把“秀”字木牌塞到钟子悦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怀中的口袋贴身放好。 入夜,月光似轻纱般洒落,更添了几分寂静。 突然,钟家院外传来几声“咕咕”“咕咕”的叫声,过了一会儿从院墙里翻出一个人,正是钟子悦。 “咕咕”又是一声,钟子悦蹑手蹑脚的朝声音走去,轻声喊道“大柱,二牛” “这呢?这呢”只见月光下院外围场的草垛上正趴着两个少年,一个体型略高,一个略胖。 “我今天不去了,今天晚上有月亮,我怕又看见不干净的东西”钟子悦悄悄走过去低声说 “怕什么?今天晚上咱就能挖到底了,也许秦始皇留下的宝藏就在那里呢”二牛说。 “我还是不去了,我的眼睛在月光下总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我害怕”钟子悦打了退堂鼓。 “去吧!要是真有宝藏,你爹也不用为了朝廷的征辽响发愁了” “就是就是,再说咱们村这么安宁,哪里会有鬼让你撞见,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再说了,有给我托梦的老神仙呢”大柱也悄声的劝道 钟子悦听他们说着,胆子也慢慢壮了起来,主意一定,三人便一起朝村子东北方向走去。 走不多时,便看见一座土丘,待翻过土丘,走到一座品型的石堆前,三人停下挪开石堆旁的稻草,露出被遮掩住的一处黑黝黝的洞穴。 大柱边从洞口里拿出工具边打趣“还是我说的对吧!这一路上你可是看见了什么?瞧把你吓得” 说完点燃火把就要进洞,钟子悦一把拉住他“大柱,今天我和二牛下去挖,也不能老让你们兄弟俩干活我把风不是” “好吧!省的你一个人在上面又说害怕” 钟子悦接过工具和火把,系好绳索,率先向洞里爬去。几个人第一次干挖洞这种活,不知道真正的盗洞应该是直直向下的,他们挖的洞口有车轮大小,由南向北呈45°角斜斜向下,所以爬进去还是比较方便的。 爬了十几米,终于到了上次挖到的地方,钟子悦拿起铲子就要接着挖,可是一铲下去就感觉不对劲。 “二牛,你们昨天挖到这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啊!怎么了?” “你看”钟子悦把身子侧了侧,腾出空间让二牛向前爬了爬,然后用铲子向前面挖了过去,只见铲子毫不费力的穿过土层。 两人对望了一眼,加快了铲土的速度,很快,松土挖完,再往下挖就很费力,二人把周围的松土清理出约两米宽,身高持平的方洞,二牛连拽了三下腰间的绳子,这是他们的暗号,不一会儿,大柱从外面爬了进来“怎么了?” “好像挖到封土了”钟子悦指了指前面 “太好了,加把劲,我们一起挖”大柱兴奋的拿过铲子开挖 半个时辰后...... “累死我了,这封土有多厚啊!还这么硬,不行我得歇会儿” “你这里长家的公子就是嫩啊!出这么点力气就喊死喊活的,这些天的洞不都是我们兄弟挖的” “你还说,你不也坐下来歇了” “你俩别吵了,留着力气挖洞吧” “二牛,你还躺下了,起来干活了”钟子悦走过去就要把二牛从地上拉起来。 “轰隆”“轰隆” 突然之间,一阵天塌地陷的感觉,三人只觉脚下一松,掉了下去。 “子悦,二牛,你们在哪呢” “我在这呢?火把都灭了,什么也看不清啊!二牛呢?我和他一起先掉下来的呀” “咳咳,你把屁股抬一下,没摔死差点被你压死” 话音刚落,洞内瞬间大亮,犹如白昼。 三人急忙爬起抬头观看,这一看,全都惊呆了。 第二章 怪物 如果有位仙人要收你做弟子,只要修行有成就可升仙得道位列仙班,至不济也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你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是不是在心中窃喜的同时又在得意的幻想自己以后的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而此时,钟子悦,石铁柱,石铁牛三个人似乎就遇到了这样天大的机缘。 三人挖通的洞穴,从上方掉落,顿时霞光万道,耀亮整个洞府。没想到他们居然误入了仙人的闭关之所。此时这位仙风骨道自称是神仙的老者,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老夫尉缭,乃鬼谷入室门生,闭关已有一千八百余载,于半月前闭关结束,推算出我们有一段师徒缘分,我观你们资质皆为上上之选,故前几日托梦于你等,今日相见乃是我们的师徒缘分到了,你们三人可速速拜师,之后随为师潜心修炼,保证不出一甲子,必可让你们位列仙班” 三人互相看了看,觉得有些诧异,都诺诺的不敢说话。 “怎么?不信?”老神仙笑道。[] 说罢,随手向地上的一块儿石头指去,只见那块儿石头瞬间光芒大放,片刻过后光芒敛去,石头居然变成大块儿黄金。 点石成金!果然是神仙手段! 这下没什么犹豫了!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三人争先恐后的朝老神仙跪拜行礼,只要学会了这一手,哪怕不成仙,也能是富可敌国啊。 “好,好,好,你们三个家住在哪,今年都多大了?” “回师傅老神仙,我们都是南面石家村的,我今年十八,二牛和子悦都是十六,不过二牛比子悦大两个月。” “好,今后就按年龄排位,分别是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老神仙哈哈大笑 “多谢师傅”大柱毕竟年长些,当先开口道。 “来,来,来,这里是我鬼谷一门修行法门和为师的一些修炼心得,你们可自行上前拿取”老神仙指了指身前桌案上的三捆竹简 三人又行了一礼,这才上前将竹简每人一份拿好。 “本门还有一个规定,入门弟子必须取指血一滴,由为师做法为你们洗精伐髓,脱胎换骨,来吧”老神仙又指了指桌案上的石碗。 大柱和二牛赶紧咬破食指,挤出一滴指血滴入石碗。 “三师弟!”大柱见钟子悦站着没动,眉头微皱,不由的催促。 “可是......我怕疼”钟子悦犹豫了一下。 “没出息,你这个样子怎么修仙?还不快点”旁边二牛也看不下去了。 老神仙倒是一副慈祥的面容,笑吟吟的看着他。 “哦”钟子悦只好上前,依样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碗里。 随着血滴落下,一阵刺耳的尖笑声突然传入三人耳际:“哈哈哈哈,我的好徒儿,多谢你的那滴血,一千八百年,我尉缭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老神仙突然仰天大笑,抬手一挥,头顶上方的土层纷纷化为虚无,外面的月光随之洒落而下。 就在月光照下的瞬间,钟子悦的瞳孔突然竖起,只觉得眼前景色一变。 这哪里还是什么神仙洞府,只见自己正站在一副血色的棺材前,一旁的大柱和二牛早就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此时棺盖已经大开。而他们眼中的老神仙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皮肉褶皱干瘪,浑身上下长着寸许金黄色长毛的人形怪物正站在棺材中间。怪物眼窝內正燃烧着两团幽冥的蓝火。 只见那怪物笑了一阵,转头看向钟子悦,看不出表情,只是眼窝中的蓝光闪动,颇感诧异的声调传出“你居然还能清醒着?” 怪物盯着钟子悦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确定“你能看见我的本体?煞星临世,天生异瞳!难怪只你一人的处血就可以把这禁锢破开,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如此一来我倒舍不得吸你的精血了。”怪物喃喃喃地说。 “既如此,若是以后有缘,我倒真不介意收下你这便宜徒弟。” 说罢,怪物举起右臂,右手掐了一个指决,口中念念有词。蓦地,无数的荧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怪物的右手食指上,原本干瘪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鼓起,几个呼吸间便与常人无异,紧接着一身金色长毛褪去,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潇洒翩翩的青年模样。 “一千八百年了,徐福,我的好师弟,你不会想到这困仙阵不但没能把我困死,还让我修成了金毛犼的境界吧!这次上天入地我也要报你当年的大恩啊!我也让你尝尝被囚禁一千八百年的滋味!哈哈哈哈......” 青年大笑一声,身后展出两只虚幻的羽翼,看也不看三人一眼,羽翼扇动,向外飞去,转瞬间便无影无踪。 钟子悦却早已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裤子居然不知什么时候不争气的湿了,转头看向大柱和二牛,发现二人仍没有醒来的迹象,便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第三章 家破 再睁开眼的时候,刺目的阳光直直照下,钟子悦伸手遮住阳光,透过手缝看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和上方四周高高的土层,恍惚间想起昨晚诡异的一幕,身子猛然坐了起来。 血红色的棺材还在,棺盖早已不知所踪,这时才看清,棺材的四周密密麻麻刻满了图案字符,像是传说中的法阵,玄奥莫测,只是显得有些斑驳陈旧,仿佛经历了千年的时光,法阵也失去了效力。也许真的如那个怪物说的,一千八百年了! 钟子悦这边胡思乱想着,居然渐渐的忘记了恐惧。索性站起身来,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好好打量了一番。 棺材长两米,宽一米有余,近正方形,并排躺的话,两个人都绰绰有余。棺材内部比外面的颜色更加血红,看起来,整个棺材像是用鲜血浇灌过一样。 棺材正中位置放了一张薄薄的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此外空空如也。钟子悦拿着那张皮对着阳光看了半天,也研究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身上的,只是质地非常柔软,入手光滑细腻,上面写满了蝇头大小的字,有的像大纂,有的又不像,勉强认出大概文字,也是晦涩难懂。 不过这张皮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经过了近两千年也没风化坏掉,应该能当件古董卖些钱吧!父亲可是正为朝廷征收钱财发愁呢。想到这,钟子悦把它小心翼翼的叠好,贴身放进了口袋里。 “这是哪?怎么会有个棺材,神仙师傅呢?” 耳际传来二牛的声音,子悦转过身,大柱和二牛都醒了,却明显的有些懵,看着四周,不知所措。 “没有神仙,我们都被骗了,我们挖出来的是个妖怪,他说他被埋了一千八百年了,叫什么尉缭的,然后就飞走了。” “尉缭?历史上有这个人吗?”大柱有些疑惑。 “你平时就不爱读书,尉缭是鬼谷高徒,兵法大家,秦时官拜国尉,相当于以后的全国兵马大元帅,不过那都是秦朝的人了。”钟子悦一旁解释。 “哇,活了近两千年的人啊!那不真成神仙了” “什么神仙妖怪的,我肚子早饿了,你们呢”二牛在一旁拍着肚皮啪啪响。 “我也饿了,看太阳的位置,现在都快到正午了,我们在这睡了这么久,家里人找不到我们肯定急坏了” 三人都是少年心性,说走就走,待到他们爬出深坑,转眼就把这里的事情给忘了。虽说昨晚的经历有些神秘恐怖,但神仙也好,妖怪也罢,离他们的生活太远了,远远不如回家美美的吃上一顿饱饭实在。 生活,也许就是这么简单。 翻过来时的土丘,隔了几里地,远远便看见村子里浓烟滚滚,像是着了场大火,三人心中一惊,赶紧加快脚程向村子跑去。 临到近前,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有的房屋已经烧透,有的正在燃烧,这时的火势渐小,却只有远处墙壁不时倒塌的声音和房屋的木梁燃烧的噼啪爆裂声响,始终不见有一个人出来扑救。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但他们不敢去想,更不能接受。这是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这是他们的家,这里有他们的亲人,邻居,乡亲,全村二百多人全都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中丧生了。 瞬间,泪水湿了眼眶,三人大叫着奔向正在燃烧着的村庄。 钟子悦的家正在村子的最北头,距离最近,他踉跄的向家跑去。身边冲过两道风一般的身影,那是大柱和二牛冲向了村子。 家里的火已经灭了,院墙早已倒塌,栅栏,屋门,房梁,家具等,全都燃烧成了炭灰。 战战兢兢的迈向父母的内屋,坑上并排躺着两具烧焦的尸体,钟子悦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呜”声:“父亲......母亲......” 耳边仿佛还有柳条挥动的声音在萦绕,父亲的喝骂声,母亲的劝解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多想这只是一场噩梦啊!醒来时有父亲在院子劈柴,有母亲过来唤他起床。然而,都不再了,再也醒不来了,这场噩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他的心渐渐的痛了起来。 强忍着泪水,子悦清理走父母身上掉落的木炭,将自己上衣脱掉,盖在了并排的父母身上,然后将他们抱出了屋子。 家破了,人亡了,整个村子也许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逃过了这一劫。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陪在亲人身边,一起烧死了罢。 恍惚间,看见大柱和二牛从远处走来。 “都死了,全村人,没有一个活着的,除了我们。”二牛哽咽的说。 “是那个妖怪!肯定是他!尉缭!二牛,子悦,我们一定要为全村人报仇!”大柱挂着眼泪咬牙切齿愤愤的大叫。 “报仇......”钟子悦甩了甩脸上的泪珠,目光慢慢坚定了起来。 “子......子......子悦哥......”飘渺而虚弱的声音,钟子悦猛的回头,快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 房屋后,断壁下,一道衣着褴褛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望着躺在那里的少女茫然恐惧的眼神,子悦一把上前将她紧紧抱住,泪水滑落,打湿了少女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不能抑制的声调伴着满腔的悲伤 “凝秀......” 第四章 分歧 怀中的少女,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头发蓬松散乱,上身衣物被撕扯成缕缕丝条状,只剩一件裘衣勉强遮住身子,下身衣裤早已不见,一道血痕自左肩斜斜划下,至腹部转弯,划破腹腔。鲜血染红了地面,流成一汪血潭。 大柱和二牛跟着赶了过来,然后背过身去,大柱默默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子悦。 接过衣服,裹在少女身上 “凝秀......”哽咽的呼喊着她的名字,紧紧的抱住,望着她渐渐散乱的瞳孔中恐惧无助的神情,钟子悦悲从中来,不由的仰天怒吼 “畜生!畜生!畜生!我要杀了你!” 轻柔的把石凝秀摆了一个应该舒服的姿势“秀,是谁?是谁害的你,是谁杀了我们全村?” 石凝秀鲜血流尽,本就虚弱,已到了弥留之际,却恍惚听见有钟子悦的哭喊,潜意识中呼唤了两声,被钟子悦抱起时,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神彩。费力将手微微抬起,钟子悦拿着她的手臂,把手轻轻放在自己脸上。 “子悦哥......对......对不起......秀秀不能陪你了......好想......做你的新娘......只是......下辈子......” “不......告诉我,是谁?” 轻轻的抚摸着子悦的脸,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要把他刻印在灵魂中,深情的看了最后一眼。(.好看的小说) 扩散的瞳孔中,柔情,无助,欣慰,失望,悲伤,怀念,遗憾。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眼,是最爱的人流泪的脸,石凝秀缓缓合上双眼,不让恐惧再度蔓延,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冷,深入骨髓的冷,这就是死去的感觉吗?好像不那么可怕,隐隐的也有一丝解脱。 嘴唇微微颌动,说出了一生中最后一个字 “鬼......” 然后,在钟子悦脸上轻抚的手臂滑落...... 感受着怀中的身体慢慢变凉,钟子悦缓缓起身,将凝秀抱至父母尸体旁。 冷烈的杀意突然在不满十六岁的少年身上释放。 哭过之后,日头渐西,村子里的火势也已熄灭,到处是刺鼻的烟味和尸体的焦味。三人挨家挨户将所有人自家中搬出,整齐的排放在村口广场之上。所有都是烧焦的尸体,分不清谁是谁,待把最后一人摆好,月亮已经高悬。 守着两百一十七具尸体,三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唯有滔天的怒意和悲切冲斥在心间。 “两百一十七条人命!子悦,二牛,我们一定要杀了那个尉缭,为全村人报仇”大柱吼道 “大柱,我觉得有些不对”冷静下来,钟子悦慢慢说道“这里所有尸体上全部都有被利刃劈砍过的痕迹,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并不是被火烧死,而是被人用刀剑杀后再摆放到各自的家里,然后凶手再放火烧了整个村子,毁尸灭迹” “除了那个怪物,谁会这么做?” “我觉得如果真是尉缭,以他的本事,根本不会用刀剑来杀人吧。” “钟子悦!这里躺着的有我的父母亲人,有我们全村两百多人!你家是从外地搬来不假,可是死去的也有你的父母,你的舅舅舅母,还有你没过门的媳妇儿!”石铁柱双目发红“别忘了,她是怎么死的,她是被人凌辱以后开膛破肚鲜血流干死的!” “够了!你以为就你想报仇吗?我的恨一点不比你们少,但是假如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九泉之下,他们能瞑目吗?” “那你说,凶手是谁?别忘了石凝秀临死前说的最后一个字是什么。鬼!鬼啊!不是那个怪物又是什么?见那个怪物厉害,你是不是怕了!没关系!有我和二牛呢?我们为全村人报仇,不用你这个胆小鬼!” 两人吵了一通,一旁的二牛默默挖起坑,子悦和大柱也不再争吵,狠狠的挥着锄头,把满腔的恨意发泄着。 月落日出,不停的挖坑,机械的埋葬。一直到第二日午时,才将全村人都入土为安。 钟子悦采来几朵野花,放在与父母相邻属于石凝秀的坟丘上,默默无言。 仇恨冲淡了困乏,却感到一阵阵晕眩,望着起起伏伏的一座座土坟,心中一片悲凉,今后,将何去何从? “二牛,我们走,去报官。然后去寻山拜师学艺,杀了尉缭,我们兄弟为全村报仇!”石铁柱还在为昨晚的争吵气愤,拉着二牛就走。 走不多远,转身看了下钟子悦,只见他仍旧呆呆的立在坟边。冷哼一声,加快脚步不再回头。二牛被兄长拉着,频频回望,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叹了口气,随大柱一起向远处走去。 钟子悦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恐怕把自己当成了胆小怕事,连父母之仇都不敢报的人,却没有跟他们辩解。他想知道,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人死头七还魂,他们三人之中,只有他可以在晚上月光下可以看见鬼魂。这里的两百多具尸体,大部分都是被烧焦的,他不知道被烧过的人会不会有魂魄归来,但是凝秀肯定会! 所以他决定要等,等到六天之后,还魂之夜,他要问问,凶手是谁! 第五章 杀人 要报仇,首先要强迫自己活下去! 搬运尸体的时候,他隐约记得有几户人家还有未被大火烧掉的干粮,返回村子寻觅一番,居然找到三张大饼和几个窝头。(.)此地临近海边,平素吃食多以海类为主,加上这两年田地收成不济,又被大火烧过,能找到可以现食的东西实属不易。 强忍悲痛,胡乱吃了几口,喝过两掬清水,钟子悦就在这密密麻麻的坟丘前,合衣沉沉睡去。 夕阳西下,落霞布满天空,天边一片火烧云,犹如昨日那场大火,映满整个天空。 夜色悄悄降临,月亮也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夜空,夏日清凉的夜风吹来,轻轻拂过座座新坟和坟前沉睡的少年,给月光下残破的村庄隐约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如果钟子悦此时清醒着,应该能够看到匿静村庄中突兀的多出几道身影,飘来游去,而后又消失不见。 “嗨......嗨......嗨......醒醒,醒醒......真有意思,守着一堆坟地居然还能睡的这么香。”钟子悦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正想睁眼,突然感到脸上一湿:“哗”的一声响,只觉一盆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子悦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起身怒视! “怎么?小子,这里就你一个活人了?看来昨天晚上越狱逃走的那两个混小子说的真不假。”前方是两名神色倨傲的官差,一个双手交叉环抱,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腰间斜挎着一把腰刀。另一个却正端着一个木盆,木盆中空空如也,正是这个持木盆的官差刚刚浇了他一头一脸。“臭小子,说话啊!官爷问你话呢?这村子现在就你一个活人了?”那端着木盆的官差见钟子悦不答话,不悦的叫骂道。 “你自己没长眼?还是眼睛长到屁股上了?”钟子悦刚失去亲人,又莫名其妙的挨了顿水泼,本来就由于征辽响的事对官府有些不满的他,不由的怒吼。 “呦!臭小子你还嘴硬了,石家村的人都死了,为什么就你还活着!老子看你就是凶手,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不抓你回衙门,官爷怕你以后再为祸百姓”说着,那名官差解下腰间绳索,就要上前将子悦捆绑。 “哎,老马,何必动怒呢?这孩子也是一时气急,让他给你赔个礼就是了。”刀疤脸伸手拉住马姓官差。 “陈二,我看这小子不地道,没准就是跟昨晚逃走的那俩一伙,行凶杀了石家村全村的。”马姓官差依旧不依不饶。 “你......”钟子悦气急反笑。 “好啦好啦!”刀疤脸官差陈二一旁劝解:“我们来这又不是为了这个。” 说罢冲子悦道“依大明律,赋税按人头,田地征收,你们村的人虽然都死了,但是该缴纳的总数已经上报朝廷了,田赋可以等到秋后,可这每亩地加收一分两厘的征辽响,朝廷可是催的紧啊!” “你什么意思?朝廷还要向死人征税不成?”钟子悦怒上心头,面皮泛紫,双手气的发颤。 “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人是死了,但是你们村要缴的总数,朝廷已经有了备案,难道你还想逃税?”陈二一脸平和的笑道,脸上的刀疤却显得格外狰狞。 “怎么样,你好好想想,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刀疤脸笑咪咪的拍拍钟子悦的肩膀“听说你是石家村里长家的公子?家里还算富裕吧?房子是烧了,银子可烧不掉!家里的钱财你应该知道放在何处吧。还有,这村子几十户人家,不能是个个穷的一文钱都没有吧。他们死了没关系,你可以去挨家挨户去找找,也许就能把这征辽响给凑齐了,到时候也捡回自己的一条命不是?” 说着,拍了拍身上的腰刀,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村子发生这么大的事,官府不管,反倒跑来收敛钱财!”钟子悦气血阵阵上涌,脊背发凉,一腔怒气就要上冲脑门。 “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也要理解我们当差的苦衷啊。老哥也是混口饭吃,不容易啊。再说了,我们也不想把你抓进去,你说是不是啊小兄弟?”腰刀已经抽出一半,明晃晃的刀身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好,我去给你们找钱。” “这就对了,小兄弟果然是个聪明人。”眼见钟子悦被胁迫的答应下来,刀疤脸松开握刀的手,伸过来又拍拍他的肩膀,一旁的马姓官差脸上也展出轻松的笑脸。 然而,笑容刚刚浮现,便僵在那里。刺目的刀光闪过,一颗头颅飞起,鲜血溅起三尺多高,喷在他还没褪去笑意的脸上!下一刻,眼前血红一片,腰刀从面门划过,重重劈下,将手中木盆一分为二,笑容还没来得及转为惊骇,便随着身前的无头尸体一起颓然倒地。 “哇!......”鲜血溅了满身,钟子悦紧紧握住腰刀,蹲下身子,狂吐了起来。 第六章 魂来 人在逼急的时候很容易一时冲动挺而走险,钟子悦在官差在威胁他的时候就有了逃跑和杀人的念头。[]而今朝廷腐败无能,官府自然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从官差的话中他得到一个讯息,大柱和二牛确实去报了官,但不知是何原因,被关进了大牢,昨天晚上越狱逃走了。如果他也被抓进去,肯定会受到牵连,而且到时看守会更加严密,石家村死了两百多人,朝廷如果追究,一定会有人被衙门拿出来顶罪,那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 大仇未报,岂能身死,大柱和二牛估计就是被官府当成了替罪羊,所以才会选择逃跑。 钟子悦虽然年纪不大,但还不是不会思考之人。尤其是亲人惨死,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若还是像以前那样游手好闲,顽劣成性,这仇便不用报了。 人的成熟与否不在于年岁的多寡,而在于经历的严酷。自学会独立思考之后,便会慢慢成熟。[]现在的他只能靠自己,在两名官差虎视眈眈之下,逃跑的可能性太小,那就只有走杀人一途。 在抽刀之前,他便佯装愤怒,后又看似怯懦被吓住,来麻痹官差。心中一直计算拔刀的速度和挥刀轨迹,作为一个从小没有武术根基的人,哪怕只有一名官差在他挥刀时没被杀死或重伤,在其反应过来之后,死去的便会是自己。然而,在故意示弱麻痹对方的瞬间,拔刀,挥砍,立劈,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演练了无数遍般熟练,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看来人在发怒的时候速度和力气也是成倍的增长。 杀人过后,鲜血喷溅满身满脸,看着两具尸体,胃部突然一阵痉挛抽搐。搬运村民尸体之时,还在悲痛之中,自然也感觉不到害怕,现在如此近距离亲手杀死两人,尤其是差点被一刀劈成两半的马姓官差,鲜血飞溅,脑浆迸裂,红白满脸,更加恶心欲呕。“哇哇......”吐了半天,方才深呼一口长气,觉得头脑清醒了些。(.) 这两名官差让他去寻找银钱,有两个可能,一种可能是衙门确是派他们前来收缴征辽响,不过这种可能不大,在动手之前钟子悦就已经想到这点。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两个官差起了贪欲,正如刀疤脸说的,房子烧了,银子烧不了,全村人的财产虽然不多,但在他们眼中必然也是一份不小的财富,这才是钟子悦真正下了杀心的因素,村民尸骨未寒,身为官差,不思为民作主,却一心只想中饱私囊,为了一己私欲,抛良心于九霄云外。 不管是哪种可能,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是衙门派来调查石家村灭村一事的,现在死在这里,一直不返衙门回报,必然会有别的官差衙役再度前来。 子悦要等凝秀头七还魂问清凶手,这几天自然不可能离开,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处理这两具尸体和以后的几天如何应付。 就地挖了一个浅坑,准备将两人埋在此处,反正这里新坟众多,旁人也看不出什么。正要拖拽尸体,钟子悦突然愣了一下,随手拿起腰刀,在刀疤脸那具无头尸体上又狠狠划了几刀。翻开伤口,拿手指比对。这种腰刀造成的伤口要比村民身上的略宽,回忆了一下,拿着腰刀仔细观察一番,得出一个结论。造成村民身上伤口的应该是刀非剑。虽然他未曾习过武艺,但一般常识,刀重劈砍,剑主挑刺。按照伤口来看,凶手用的应该是比这种制式腰刀略细的一种刀,但假如凶手真是尉缭,以他所见的本领,要做出这种假象并不难,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将两人埋好,钟子悦想了想,打算躲到挖掘出那个妖怪尉缭的深洞,一方面那天走的太急,他要再查看一下有没有遗漏,另一方面要躲避再来查探的官差。等到头七那天,问完凶手,再去寻方报仇。 又到了洞内,依旧没有线索,钟子悦心中又是一阵悲痛。凶手未明,大仇未报,又有两条人命在手,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如何能够承受。 过了两日,钟子悦悄悄返回村子一次,发现埋葬官差的土丘已被挖开,尸体不见。看来衙门这两天确实来人了,发现了陈马二人的死尸并带回,没人看到是他杀的人,但是前日大柱和二牛报官之时定会说出自己还在石家村,这样一来子悦依旧没逃脱要被官府通缉的命运。 第六天,钟子悦趁夜回到村子,他并不知晓村民是前晚还是白天被杀,如果是前一晚,那么今天晚上就是他们的还魂之日。也许被烧焦后真的没有魂魄,他不敢赌,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要等下去。一夜未眠,待到东方天空放亮,子悦还是忍不住失望,这一晚,他没看见任何身影。失望过后,重又打起精神,今晚一定不会错过! 白天依然回到深洞,太阳快落山时,子悦早早的来到村口。 夜色袭来,月光如水,三更时分,钟子悦悚然一惊,瞳孔再次收缩竖起。 只见月光下,东南方,远远飘来一道身影。 是她! 来了! 凝秀! 第七章 骂天 远远望见正向此处飘来的倩影,钟子悦不由的有些怅然,这道身影的主人本来应该是他未来的妻子,如今全村遭此浩劫,她也惨遭不幸,最终落得个人鬼殊途。[] 行的近了,放眼看去,石凝秀脸色有些苍白,一袭白衣,清秀中更映得有些惨然。待到近前,石凝秀鬼脸含泪望着钟子悦,缓缓行到三米之外,深情相望,欲要靠近却又向后退缩。 钟子悦向前迈出一步,凝秀突然像受到惊吓般连忙退后好几步,他并不知道自己童阳之身。虽然此时是三更时分,但他身上的阳气依旧太重,石凝秀乃是普通鬼魂,对她来说,钟子悦现在就好像通红炙热的大火炉一般。 “秀,是你吗?”钟子悦小声的问。 石凝秀含泪张了张嘴说些什么?在钟子悦听来却是无声无息! “凝秀,你近前来。”子悦以为是距离太远,凝秀声音又小,所以才听不见。 摇了摇头,石凝秀脸露焦急神色,再度张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人鬼殊途!没有法力的鬼魂居然与人无法交流!很明显,凝秀能够听见他说话,他却听不见凝秀说什么。之前想到多种可能,却从未曾想到会是如此!这样一来,又怎么能问清凶手是谁? 钟子悦气恼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不行,不能放弃!仔细思量,凡事一定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只是自己还没考虑到而已。现在他虽然听不见凝秀说话,但他说的话凝秀可以。那么有一种办法,他问,凝秀用别的方法回答。让凝秀写出凶手名字显然不可行,声音都不可传递,事物肯定也不能留下痕迹,既然不能用这种办法,那就只能对口型!让凝秀把凶手说出来,他对照发音口型猜测,再由凝秀点头或者摇头来判断他猜的是否正确。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对凝秀说道“我和大柱二牛他们想要为大家报仇,但是不知道凶手是谁,那天村子死去的人在头七晚上魂魄都没有归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那天凶手行凶之时,你可曾认清凶手面貌?” 钟子悦知道凝秀不愿提及此事,果然凝秀面露恐惧,后退两步,口中喃喃自语。[.超多好看小说]这次钟子悦看清了,是“鬼.....鬼......”!和她临死前说的一样,莫非真的是恶鬼作祟? 好在石凝秀说了两声,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此刻也是鬼魂之身,已经无需害怕,这才平静下来,又是忍不住神色黯然。 钟子悦见状不再追问,只是盯着她。片刻之后,凝秀平复了心情,复又张口。 蓦然,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是“轰隆隆”的雷声! 新死的普通魂魄最怕这种天地之雷,石凝秀一个激灵,浑身颤抖,魂魄都似有些不稳。 眼见西南方天空一片乌云压来,钟子悦心中大急,忙喊道“凝秀速说!” 石凝秀也有些紧张,张嘴急忙开口,第一个字的口型是双唇并拢,卷成一个孔形。还未看清后续嘴唇变化,黑压压的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子悦眼前彻底失去凝秀身影。 呆在原地,子悦心中懊恼,若不是自己耽误了时间,怎会时间如此之巧,只得到一个口型,凶手还是问不清楚,今夜过后,凝秀魂魄就要被阴司送入地府,再要问寻就不可能了。 懊恼之余,钟子悦反复模仿刚才的口型寻找发音,无奈这个嘴型的音字太多,又没有后面的嘴型可以联想,毫无头绪!但线索只有这一个,不能轻易就这么断了。 突然,钟子悦下意识发了一个音,脑中悚然惊醒,深身冰凉! “尉!”如果把尉字的发音拆开,分为两部分,前面的部分正是这种孔状的口型。这样一来,凝秀要说的话就很好猜测了:“尉缭”!果然是他!可笑自己那时还不相信大柱的说法,与之发生口角,最后大柱二牛气愤而去,自己非要傻傻枯等了七天,期间还摊上了一场人命官司。 在当初尉缭脱困之际,就曾有过舍不得吸他的精血一言。既然尉缭会吸人精血,不吸他的,就会吸别人的,离那个洞穴最近的石家村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算起来,村子两百多条人命无辜受死,与他们三人脱不了干系,是他们挖洞放出尉缭,间接的害了全村人性命! “啊......”钟子悦状若疯癫,双目发红,恨不得当场自杀赎罪。 暴雨倾盆而下,乌云蔽月,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咔嚓”一道闪电从云中撕开裂缝,呼啸而来。钟子悦瞳孔渐渐变色,由黒转紫,又由紫化红,双眼透出一股妖异之气,借闪电劈来的瞬间光亮,钟子悦看见那道闪电正中冲凝秀劈下,凝秀立时魂魄不聚,鬼脸抽搐,嘴巴大张,惨叫一声。 这一声惨叫依旧听不见任何声音,钟子悦却实实感受到她的痛苦。下一瞬,雷电之下,石凝秀在他眼前魂飞魄散,只有一缕精魄存了下来,慌忙遁入地底,消失不见。 “不啊......”夜空下,暴雨中,少年踉跄的摔倒泥泞的地上,脸上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任暴雨拍打,仰天长哭. “你这杀千刀的贼老天!” 少年怒吼狂骂的声音,盖过了滚滚雷声,穿过了重重雨幕,穿透了层层乌云,直冲九霄! 莽莽天地间,滚滚雷雨中,只剩下一个立在座座坟墓前,昂头骂天,桀骜不驯的少年身影! 第八章 被抓 “姑爷请喝汤!”一妇人高声唱道。 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端了一碗汤到钟子悦面前,汤里放了枚煮熟的去壳鸡蛋,钟子悦接过取过筷子将鸡蛋戳开,喝了一口汤,冲妇人笑道“六婶,这汤里放了多少糖?” 六婶是钟子悦和石凝秀的媒人,十里八乡说媒提亲的大多都来找她:“怎么?甜了?六婶可是没往汤里放一丁点糖啊!是不是心里甜,所以喝什么都是甜的啊” 周围一阵哄笑,凝秀身着凤冠霞帔立在身旁也低头轻笑。 “好了,甜汤已喝,新娘子请上轿”六婶催促。 凝秀拜过祖先,叩别父母,母亲拉着凝秀的手,仔细叮嘱一番。随子悦步出房门,由一花甲老妪扶上花轿。凝秀表情变了几变,双目含羞,脸生飞霞,无奈的低头道“娘亲,我哭不出来......”说罢,突然下轿抱住母亲失声哭泣。 “唉!新娘不能下轿啊”一旁六婶急忙喊道。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就在一个村子,又不是多远的路,你这般好生让人笑话。”母亲为她盖上喜帕,石凝秀这才重返回轿中。 大柱,二牛和另外几个少年已经放起了鞭炮,不多时花轿便行至钟家,子悦拿扇子轻敲三下轿顶,又用脚轻踩三下轿门,凝秀下轿。(.好看的小说)新人拜过天地,护入洞房。 到黄昏时方有婚宴,婚宴过后才是众人闹洞房时,此时众人皆在外屋,洞房中只有一对新人。子悦接过凝秀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放在桌上,旋即拿起桌上的喜杆,轻轻挑起新娘的盖头。 石凝秀面色惨白,双目无神,脸上两道血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下。 “轰隆......”惊雷响过,子悦“蹬蹬蹬”倒退几步,满脸骇然! “呼”从梦中惊醒,钟子悦长出一口浊气,起身四顾,不知何时自己睡在了众坟中间。 雨过,东方已然大亮,子悦收拾心情,思量了一下。重又回到成为废墟的家中,自里屋炕洞掏出一个瓦罐,揭开封口,取出罐里的银两,数了数,居然有五两白银,两贯铜钱。 将钱仔细收好,刚步出房门,就见远处几名衙役向这走来。一名官差眼尖看见他,大声呼喝“别跑,站住!” 钟子悦本没意识到要跑,听得衙役呼喊,登时想起身上的人命官司,官差这一声喊倒是提醒了他,转身扭头一路狂奔。 村民都已入土,头七也已经过了,此地也没有什么挂念,正是离去之时。这几天只吃了寻出来的那些吃食,肚中早就饥饿,唯一剩下的一个窝头经过昨晚的折腾也找不见了。 虽然腹中空空,但在逃命的情况下,子悦的速度却丝毫不慢,反而越跑越快。待几名衙役追到村口,一个个目瞪口呆,眼前早已失去了钟子悦的身影。 不知跑了多久,远远的甩开追捕的官差,钟子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喘息过后,继续前行,他跑的时候是认准方向一路西行,想必此时已快离开诸城县境。路上经过几个村镇,倒也没看见有通缉他的告示。 夕阳落山时,他走到了一个小村庄,敲开一家农舍,打听了一下,村子叫宝泉村,原来已经到了祈水县境内。 身上衣着破烂,钟子悦只说是家中败落,前往河南投亲,奈何遭遇强人,几天没吃东西了。农户人家本就淳朴,热情的为他准备饭食,又拿来换洗衣物,子悦这几天风餐露宿,又被暴雨淋了一晚,灰头土脸,衣服泥泞不堪,所幸没有发病,只是身上酸臭无比,便不再推辞,一一谢过,当晚住在了主人家中。 晚间,子悦自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日雕刻的木牌,摩挲着木牌上的“秀”字,沉默不语。凝秀死时,衣衫不整,子悦本来想将送她那块刻有“悦”字的木牌随她一起入葬,但收拾遗物却不见木牌,想来是凝秀遭暴时奋力反抗被遗落他处。 将木牌放入怀中,又取出那张写满小字的皮,这是在尉缭所在的棺材中找到的,仅此一物,必有奇异之处。仔细研读,依旧不明其意。 这一晚,钟子悦睡的格外深沉。 天亮之后,主人家起床做饭,见饭桌之上留有半贯铜钱,钟子悦不见踪影。 尉缭是修行两千年之人,想要寻他报仇何其艰难,不过在尉缭自语中,子悦得知他修成的是金毛犼境界。金毛犼是僵尸的极致,可降龙伏虎,法力无边。既然知道金毛犼是僵尸的一种,要找尉缭报仇,就要习得针对僵尸的法门。而道教之中,对付僵尸最出名的乃是茅山道术,若是能拜入茅山,报仇一事,就多了几分把握。 主意已定,钟子悦毅然折返南行,一路沿途打听,朝茅山所在的江苏金坛县而去。 三天后,子悦来到洪泽县城。与一路上的旁处不同,洪泽县县城内居然不见多少壮年身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行人稀少,也多以老弱病残和妇人为主。 正自疑惑间,街对面拐角处行过一队官兵,为首官兵看见钟子悦,向身后众兵士挥挥手道“抓起来!” 钟子悦以为通缉他的告示已经到了此处,刚转身欲逃,那队官兵却是已经把他围了起来。为首之人缓步行至跟前,捏了捏子悦胳膊,在他肩膀处拍了两下,力道极大,钟子悦身子连晃。那名官兵见状不由皱了皱眉,不悦的道“瘦了点,不过勉强可以了,抓起来吧!” 当即有两人上前要将他缚住,钟子悦奋力反抗扭打。为首那名官兵随即抽出兵刃上前,将刀架在子悦脖子上,恶狠狠的道“如果不想现在死,就乖乖听话!” 刀光耀眼,钟子悦看向刀身,不由身子巨震。脖子上这把刀,刀身细长,刀柄也比普通单刀要长一些。杀了两个衙役之后,他曾经拿衙役所用腰刀对比过,村民身上的伤口要比腰刀造成的略细,伤口却更深,而如果凶手用的正是他脖子上的这种样式的刀的话,那么伤口就会完全一样! 那名官兵见钟子悦在长刀临身之际毫无怯懦,反而露出思索神情,不由大为欣赏,收刀入鞘。 另外两人趁子悦愣神之际,紧紧将其捆住。待到子悦反应过来,已经被捆了个结实,身不由己。 第九章 弹弓 被官兵缚住,钟子悦没有挣扎,而是看向为首之人,冷冷的问道“这是什么刀?” “苗刀!戚家军军刀!你感兴趣?我可以教你。忘了介绍,我叫吴怀庆。”吴怀庆笑道。 “为什么他们没有?”钟子悦指向旁人,除了吴怀庆,这队官兵共有十六人,大多是大刀长枪之类的武器。 “我的是家传,他们嘛”吴怀庆耸耸肩“给他们发什么?他们就用什么。还有,小子,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跟你没仇。抓人的事也是千总下的命令。” “这种刀用的人多吗?” “军队里习有辛酉刀法的有很多,用的都是这种军刀。”吴怀庆不明白为何面前的少年不再反抗,反而问起他的兵器来,加上刚才对少年的欣赏,他耐着性子回答。 “你们抓我做什么?” “参军!”吴怀庆笑了笑。 “笑话,从来没听过我大明朝还有强行抓人入伍的!”还有一天多的脚程就能到茅山,却在这被抓住强行参军,钟子悦有些郁闷。 “那个......最近河南匪患猖獗,军中损失有些大......”吴怀庆尴尬的摸摸鼻子,要不是剿匪中遇到罗汝才的精锐,他这个百长也不至于手下只有十几个人,沦落到沿街抓丁的地步,别的营里前几日就已经开始这么干了,他消息得到的晚了些,带人转遍洪泽县城也没见到青壮年,好容易抓住一个,怎么舍得放走。 “河南剿匪,你们跑到江苏地界上来征兵?”钟子悦气极反笑“大明威武!我大明有如此精兵猛将,区区匪患,有何惧哉?” 话声刚落,周围兵士皆一脸忿忿之色,有几个冲动的持兵器在手就要上前。吴怀庆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来到钟子悦背后,亲手解开绳索。冲钟子悦伸出两个指头。 “小兄弟,我给你两条路。一,跟我们走,我教你苗刀刀法,以后上阵杀敌,报效朝廷,将来封王拜相也未可知。二,我断你一条手臂,军中不收残疾之人,你自然可以走。忘了告诉你,附近这几个县,全都有抓兵丁的小队。怎么样?第一条路九死一生,第二条路可苟延活命。想好了告诉我!” 被人威胁的感觉真的不怎么好,钟子悦思讨了一下,逃肯定是逃不掉的,手臂也不能给,若是只剩一条手臂,生活都成困难,还谈什么报仇,只是茅山就快到了,放弃又不甘心。不管是官差还是官兵,怎么每次遇见官字头的都这么倒霉。形势比人强,茅山就在那里,先进了兵营以后再找机会逃出来就是了。叹了口气,钟子悦念叨了一句什么?刚要点头,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官!” 若是按凝秀回答的口型来说:“官”字的前半部分,口型也是双唇圈成孔状,那凝秀最后说的莫非不是尉缭,而是......官兵!再联想到眼前这人用的苗刀与杀死村民的凶手所用兵器相似,那么,很有可能凶手另有其人,不过用这种刀的人很多,线索又要去哪查找呢。且不管凶器如何,尉缭的嫌疑还是最大,钟子悦不可能放弃茅山之行。 思量过后,钟子悦双手略垂,道“我跟你们走。” “这就对了,大好男儿,正应如此!”吴怀庆笑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钟子悦,虚岁二八。” 周围众人也围了上来,纷纷介绍自己。刚才缚住自己的两人倒是让钟子悦一阵失笑,一个叫牛大,一个叫牛二。不知道二牛见了会有什么反应。 “子悦,你可曾习过武艺?有什么特长,比如力气大,跑的快。”牛二笑道。 摇了摇头,钟子悦收拾心情,和这些人聊了几句,发现他们并不是那种恃强欺凌的官兵,反倒个个非常淳朴。笑了笑,子悦开口道“我会玩弹弓!” “弹弓?”众人哈哈大笑,吴怀庆也被逗乐了,果然没见过生死的人,十六岁还是小孩心性,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走,找个地方,试试兄弟你的弹弓。” 城内早在前几天就被别人抓了个干净,遇到钟子悦算是意外收获,吴怀庆等人也不再搜寻,便一起出了城。 到了城外,钟子悦自树上折断一截树枝,借来一把匕首,削成弓架。有人居然笑着递过一条牛筋,子悦接过,仔细系好,用手试了试弹力,勉强可用。 一群人都等着看他笑话,见他做好弹弓,哄笑上前,纷纷开口。 “子悦要给我们表演弹弓绝技了,快,找个有鸟的树。” “不用不用,弹弓嘛,我小时候玩过,还是射人好用。” “要不让子悦射你试试?看你头上能长几个包?” “还是射鸟好,射鸟还有肉吃啊。” 钟子悦也被众人感染,不由的笑了笑,调试了下弓弦,将弹弓在手中抛了抛,冲众人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玩玩?敢不敢?” “你说怎么玩?”这群官兵天天在刀口过活,自然不会怕了小小的一个弹弓。 “十丈!十丈距离,你们选五人,有一人能来到我近前一尺算我输!可以用武器挡哦。”钟子悦狡黠一笑。 “我靠,格老子的,小子你看不起我们啊。” “那就十个!”钟子悦再次淡淡的道。 “我来”牛大看不下去了:“我先试试你的弹弓,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你确定?”子悦在地上捡起些许石子。 牛大也不答话,径直走到十丈开外立定。钟子悦摇摇头,右手五指张开“五个” 众人气愤异常,脾气暴躁的就要开口骂人。没有这么看不起人的,当场便有四人走到牛大身边,看向钟子悦,寻思着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这个小家伙,最好是按倒在地打上一顿才解气。 吴怀庆则是满脸笑意,冲五人喊道“开始!”周围众人也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吴怀庆话音刚落,牛大迅速朝钟子悦奔去,由于本就没将弹弓放在心上,武器也在刚才扔在了一旁。 九丈......八丈......七丈...... 直到距离不到三丈之时,钟子悦抬手拉弦:“啪”石子如流星般飞出,正中牛大左腿膝关节处,牛大一个不稳,身子晃了晃:“啪啪啪”右膝,左肩,右肩,颤中,五颗石子连中,牛大踉跄往前冲。 二丈......钟子悦右手夹捏三颗石子,拉弦,第一颗中左膝方才的位置,接着右膝,牛大吃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第三颗石子瞬息而至,自牛大头顶飞过,发簪被石子带出,头发披散下来。 其余四人在牛大冲出时并没有跟上,在他们看来,只牛大一人就完全可以打倒这个少年,没料到居然是这种结果。显然牛大有些轻敌大意了。打定主意,几个手持单刀作为格挡,也向前冲去。 “啪”一人右手手腕一痛,单刀落地,紧接着一颗石子从耳际擦过,惊出一身冷汗,再一摸,头巾已然不见。 “啪啪啪啪”只见钟子悦手指连动,看的人眼花缭乱。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全部握刀手腕受痛,武器掉落,然后三人左膝关节同时一软,单膝跪地。 此时四人中离子悦最近的不过八丈! 突然,钟子悦扬手一抬,手中石子飞出:“啪"空中飞过的一只麻雀被石子打中,落在牛大面前。 围观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钟子悦垂下双手,转身望向众人,笑了笑 “现在该十个了吧?” 第十章 尾巴 “现在该十个了吧?”钟子悦笑道。 和这帮老兵们比力气,比功夫,他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但是玩了十几年的弹弓却从来没人能胜过他,也许这就是天赋吧!玩弹弓的天赋。 吴怀庆走过去,照着每人屁股上踢了一脚,边骂边把他们赶走“平时一个个训练的时候不用功,上了战场跑的比兔子都快,现在被个新兵拿个弹弓打成这样,我都替你们丢人。” “头儿,这小子弹弓打的太刁钻了,怎么躲都躲不掉,要不你自己试试”牛大被骂的有些不服气,钟子悦用的是石子,被打中的地方有些微痛,并没什么大碍,但是被一个十六岁的新兵这样打,几人面子上挂不住。 “你别不服,要是在战场上,他用的是弓箭的话,你们早就没命了。”吴怀庆训道“既然你们要让我试试,就给我瞪大你们的眼好好看着。” 说罢,走到十丈开外,大刺刺的一站,苗刀也不出鞘,双手持刀,随意摆了个姿势,冲子悦一扬下巴“来吧!” “嗖”石子破空之声传来,吴怀庆向左前方跨出一步,身子微侧,刀身立在胸前:“啪”石子打中刀身,被挡住了!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颗石子射出,吴怀庆就迈出一步,距离钟子悦越来越近,石子或被击落,或被挡住,或用身法躲过。 九丈,八丈,七丈......还有不足三丈时,钟子悦伸手一抓,把剩余石子全部抓在手中:“嗖嗖嗖嗖......”手指连动,一颗颗石子流星赶月般向吴怀庆周身飞去。 全身被石子罩住,左右躲闪都不可能,刚刚训完那帮手下,自己这个百长若是被石子打中一下,岂不是更加丢人。来不及多想,吴怀庆就地一滚,来了个驴打滚,略显狼狈的堪堪躲过了飞来的石子,然后起身长纵,苗刀出鞘,瞬间来个钟子悦面前,冷冷的刀锋指向子悦面门。 此时众人的表情更加精彩,居然把一向自傲的百长逼的在地上打滚,这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奇事。 “我输了”子悦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摊开手无奈的道。 “我知道你肯定不服,不过战场之上,只求杀敌活命,只要能杀敌什么招式都得使的出来”吴怀庆看了看身边的兵士“跟他们讲过很多遍,却没人听,只知道人多了就冲,人少了就跑,所以我手下这一百人才活下来十六个,还全是腿脚快的。你跟他们不一样,希望以后你能明白。” 子悦点点头,吴怀庆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大多数人上了战场很容易受旁人的感染,以众凌寡时如虎狼下山,以寡敌众时便人心涣散,只要有一人临阵脱逃,就可能带动整队。(.)所以一般军中都设有督察,有一队刀箭手专门射杀怯战逃跑之人。 如今朝政腐败,军中风气自然也不怎么样,战事一有不利,督察自己带人先跑了也说不定。前段时间的四省剿匪,他在来的途中也多少听说了些,好像是打到最后全都乱了套,成了小股部队各自为战,眼前这帮人不正是从河南跑到江苏来的。不过毕竟是朝廷的兵马,有自己的军营,再聚集起来倒也容易。 这群兵士被钟子悦出神入化的弹弓惊住,也都收起了轻视之心,弹弓都能玩成这样,若是练习弓箭,绝对能成为军中神箭手。 一路谈笑,钟子悦随众人一起到了营地。 先去登记了军籍,吃过午饭,众人把他拉到校场之上,取过弓箭让他试射。钟子悦从来没接触过弓箭,也是有些兴奋,接过长弓,拉开空弦弹了弹。取过铁箭,也不瞄准,将弓拉了个满月:“嗖”箭矢正中靶位红心。围观众兵士大声喝彩,钟子悦却摇了摇头,再度开弓放箭,箭箭中的。待到射出五支箭时,钟子悦双臂发酸,勉强将弓拉开一点,又陡然松开,使劲甩了两下胳膊,他居然脱力了。 校场上这群兵士看的正起劲,见他只发了五箭便拉不开弓,一个个笑着上前,玩笑着要和他比试腕力。吴怀庆轰走众人,看向钟子悦“想学刀跟我来。” 校场外,一名着将军服饰的人指向这边,向旁边人问道“那个新兵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他叫钟子悦,是吴怀庆吴百长带回来的,不过他和别人不同,以前抓来的新兵前几日都是又哭又闹的,这个人却和吴百长他们有说有笑,好像是自愿来投军的。而且吴百长手底下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对。” “喔,箭射的挺准,是个好材料,就是力气小了点,回头你去和怀庆说一下,如果他愿意,可以让他到我的卫队来,毕竟是怀庆的人,要是他不愿意不必强求。过些日子朝廷估计快要发一批装备来,我特意向朝廷申请了一个卫队的三眼神铳。” “是,将军!” 钟子悦自然不知道已经有人注意到他。半个月来,他过的十分充实。白天和众人一起操练,夜间随吴怀庆学习刀法。臂力居然不知不觉中渐长,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能连开长弓三十多次。加入将军卫队的事,吴怀庆跟他提过一次,在他拒绝后便没有再提。 他并没有长期留在军中的想法,只待学完刀法之后找机会逃出军营去茅山学习道术。如此打算着,这将军的亲属卫队也就不敢随意加入了。 半个月后,朝廷派了监军来到军中,并带来大量装备物资,看样子是不久就要出征了。 立在人群中,钟子悦正在思量着出征之时要找个机会逃掉了,心中思索着,眼睛随意看向监军方向,瞳孔收缩,陡然一惊。 头七还魂那天,凝秀魂魄遭遇雷击,那是他第一次在没有月光时看见鬼魂。在那之后,他便发现夜间视物越来越清晰,夜间若无遮挡,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两里之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有好几次看见军营外游荡着的鬼魂。 此时正是正午。虽然已然立秋,七月的太阳仍旧毒辣,他却在太阳下冷汗直冒,如坠冰窖。 只见监军身侧,有一白衣白袍的娇媚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生的娇美无匹。钟子悦却看的浑身冰凉,阳光下,那女子身后赫然露出半截长有白毛的尾巴! 军中不见女人,这次监军带来的女子又是如此美貌,所以大部分军士都在看向那名女子。只有钟子悦盯着她身体后方,全身颤抖,惊骇的不能自已。 女子有感,扭头看到钟子悦,皱了皱眉,下意识向身后瞥了一眼,旋即冲他妩媚一笑! 第十一章 夜袭 修行三百年,一百年幻化人形,两百年妖气尽褪,而今的苏岚有着自信就算站在得道高人面前,也看不出她是异类。而下方兵士中的那名少年,望向自己的目光和旁人眼中的惊艳不同,恐惧中带有一丝疑惑,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莫非他看到的会是尾巴?只是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修行之人,奇怪的少年! 向身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苏岚有些不甘心,想到少年可能会看见自己的尾巴,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于是冲他嫣然一笑。 这美到极致的笑容落在钟子悦眼里,令他瞳孔微竖,悚然一惊,寒毛炸起。白袍下是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身后还是那半截细腻白毛的尾巴,脖子上的却赫然变成了一张阴森恐怖的狼脸,而狼脸的主人此时正望向他,狼嘴一咧,冲他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尖尖的狼牙,猩红的舌头,有股说不出的凶残之意。 “咣当”一声,钟子悦旁边的兵士手中长刀把握不稳,手一松掉落在地。他眼中的恐怖狼笑,在旁边的兵士看来,却是倾城笑颜,立刻被迷的心神恍惚,连武器都拿不住了。 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那兵士赶紧捡起长刀,红着脸低头不敢再看苏岚,钟子悦也连忙低头,脸色却是煞白。 他看到了!刚才试探了一下那少年,果然是看到了,她虽然是异类修行,但毕竟是女儿之身,被一名男子看见了自己变幻隐藏的尾巴,不免有些羞怯气恼。(.好看的小说) 只是这略带含羞的表情,落在众人眼中,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钟子悦心中忐忑,被发现了,怎么办?那可是妖怪,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的,打肯定打不过,自己发现了它的本体,不知道这妖精会不会吃了自己,刚才那恐怖的狼脸可还不时在眼前晃动着呢。一时间竟手足无措。 好在那妖精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还好,也许妖精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吧。 监军与将军交接完物资之后,便被将军邀走,设宴洗尘接风,身边的女子也一同前往,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钟子悦一眼。 钟子悦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由于白天之事的恐惧,钟子悦练刀时频频出错,吴怀庆见他心不在焉,便悻悻地收了刀回去休息,只剩下子悦一人手持竹刀杵在校场。 眼睛变异之后,夜晚对他来说已经不存在视物障碍,而且不像以前那样只有在月光下才能看见鬼影,现在只要有鬼影出现在他视力范围,随时都能看见,尤其今天白天连妖怪的本体都能看了出来,他越发觉得自己这双眼睛有些怪异。 正愣神之际,突然,一道黒影从眼前闪过,双脚并不沾地,以极快的速度向监军帐前飘去。 "不好!有人要刺杀监军!" 这半个月的训练,钟子悦也有了一些身手,刺杀监军关联甚大,他一时无法多想,手握竹刀紧紧跟随黒影追去。 那黒影速度不停,仿佛没有发现他在后面一样,径直奔监军营帐而去。 巡逻兵士看不见黒影,只是看到钟子悦持刀逼向监军大帐,上前呼喝拦住。钟子悦心中发急,眼见黒影就要进入监军营帐,忙高声喊道“监军大人,有人行刺!” 为首的巡逻队长回头看了看监军营帐,并没有人影,抽刀架在钟子悦脖子上“刺客在哪?我看你持刀闯营,倒才像是刺客!” 话间刚落,一道白光从左侧帐内闪过,瞬间到了监军营帐前,白光过后,出现的正是白天那名女子。 只见苏岚右手手刀疾挥,带起道道风刃向身前虚空划下,虚空中,黒影来不急躲闪,被风刃砍中,发出一声闷哼。一蓬鲜血从虚无中溅出,周围兵士看的目瞪口呆,这时才明白果然是有人行刺。 片刻间,苏岚与黒影快速交手十几回合,黒影刚才受了伤,动作有些迟缓,打斗中又被一道风刃击中,现出身形。 巡逻兵士一见刺客现行,纷纷冲上前去,苏岚还未制止,那黒影陡然转身,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兵士只觉眼前一黒,喉咙有些发凉,想要伸手去摸,却颓然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干尸。 其它兵士没看清什么情况,见同伴倒地,仍旧冲上前去。 一道道影子在众人之间穿插而过,巡逻队长冲在最后面,看见一道影子闪过,便是一颗人头飞起,陡然想停住脚步。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立在原地,脖子鲜血喷出老高,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身体还在惯性之下向前迈出几步,随后扑到在地。 那黒影这才立定,竟是一名身着流匪军服的军士!那军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钟子悦,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道“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看来真是有缘啊”。 钟子悦一愣,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为何他会说又见面了? 苏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监军?” “我?小丫头,今天要不是他,朱由昌的人头早已不在了。”军士指了指钟子悦,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这具身体真差劲啊!连个修行了三百年的小小狼妖都应付不了。” “你......” 苏岚气极,自以为修行了三百年,修为有成,连国师都看不出她的本体,今天居然接连被两个人看出。 “也罢,看在这小子的份上,就让朱由昌的脑袋多留几天,三个月后,我再来取!”那军士怪笑道。 钟子悦眼神疑惑,眼前之人确实不曾见过,开口问道:“我们认识?以前见过?” “何止见过,说起来,你还于我有恩。”军士丝毫不理会苏岚看向钟子悦的杀意。 “你倒底是谁?” “忘了这是借的身体了,送你的那张人皮还在身上吧?好好修练!我们还有一场师徒孽缘呢。”军士哈哈大笑“想起我是谁了吗?” 钟子悦双目通红,咬牙切齿,蓦地冲上前去,手中竹刀闪电般劈出,军士头颅飞起,却并无半点鲜血。 头颅悬在空中,兀自发出声音“我的好徒儿,你就这么想杀我?” 说完头颅一顿,向天外破空而去! “尉缭!”钟子悦持刀仰天长啸! 第十二章 魍魉 苏岚愣了一下,蹲下身来检查了一下尉缭附身那名流匪的伤口,脖子整整齐齐被削去,伤口极为平整光滑。(.无弹窗广告)皱了下眉头,又望向钟子悦手中的竹刀,竹刀居然完好无损! 很难想像这样一把竹刀能砍下人的头颅,不但没有折断,伤口还是这么整齐,如果这少年用的哪怕只是普通单刀,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现在的情况她只能归结于巧合,只有钟子悦自已感觉到了,在得知那名流匪装扮的军士是尉缭附身后,他挥刀杀人,盛怒之下,体内有一股莫名的煞气弥漫而出,附着在竹刀刀身,这股煞气居然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瞬间砍下对方头颅时,煞气附在伤口上,把将要喷涌而出的鲜血封在体内。 苏岚检查完伤口,疑惑更重,看向钟子悦“你和那个人......有仇?” “也许没仇,也许不共戴天!”钟子悦冷冷说道。 “他很厉害,这次只是附身,能发挥出来的恐怕不足真正实力的百分之一。” “我知道”钟子悦见苏岚站起身,随即他蹲下身去,检查巡逻兵士的伤口。 这次尉缭出手。虽然实力受限,但杀人手法也许会留下蛛丝马迹,从中推断全村村民是不是他杀的。 第一名士兵脖子上有两道深深的牙孔,全身干枯,应该是被尉缭瞬间吸走精血所致。[.超多好看小说]其它士兵都是头身分离,伤口居然也是平整的,像被利刃快速砍下,只有巡逻队长头颅是被生生扭断拔出。 从伤口上看不出什么来,钟子悦摇头起身。 以前不知尉缭在何处,现在他附身流匪前来刺杀,估计是加入了哪一方的流匪势力了。尉缭说三个月后会再来刺杀监军,那么他再去茅山就暂时没有必要了,恐怕学成下山后尉缭又不知所踪了。 打定主意,钟子悦便收起做逃兵的心思,既然体内有这股煞气隐约能够克制尉缭,那他就要等三个月后尉缭再次出现。只是这煞气从何而来,又如何控制,他一无所知,希望到时会再出现吧。 “这三个月时间,能让我跟随在监军大人身边吗?”钟子悦问道。 看样子苏岚应该是负责分配保护监军的,要想第一时间知道尉缭是否再来行刺,只能跟随在监军身边,苏岚是监军心腹,只好对她发问。 且不管狼妖是好是坏了,只要自己能达到目的,她身后的那半截尾巴,钟子悦只能当看不见了。 苏岚也正在想眼前这名少年是否有什么奇异的能力,刚才和刺客交手的十几个回合,她的攻击都只能划破刺客一层血皮,而钟子悦手持竹刀,居然把刺客的头都砍下来了。[]见他有意保护监军,便点头答应。 这时军营被惊动,一队队人马将监军的营帐护住。 苏岚说了一声刺客已被钟子悦杀掉,让他们收拾尸体,便消失不见。待将军匆匆赶来,见刺客已死,挥挥手让众兵士散了。自始至终,监军大帐没有传出一丝动静。 夜间,钟子悦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自怀中掏出那张写满字的皮。用手指摩挲了一会儿,还是感觉不出是什么皮料,尉缭说是人皮,但人皮显然应该更薄一些,况且什么人的皮能经历一千八百年不风化腐烂的。 照尉缭的意思,这张人皮记载的应该是一种修行法门,只是他不得其门而入。 夜晚视物对他来讲,已经和白天没有区别,钟子悦仔细观看研读,逐字推敲。隐隐间,似乎抓住了某些东西,又转瞬即逝。 良久,仍旧一无所获。钟子悦叹了口气,想要把这张人皮重新藏纳怀中,自从知道这是人皮以后,想到身上揣着人皮,总感觉怪怪的。 手指接触衣服的瞬间,钟子悦一愣,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也许会有效果。 将人皮放于手掌,钟子悦想像着全村被杀的残酷场景,回忆父母被烧成焦炭般的尸体,回忆凝秀临死前的惨状,回忆凝秀魂魄被雷电击的魂飞魄散的场面。 渐渐地,一股滔天的杀意自帐篷中冲天而起,惊动了正在盘膝打坐的苏岚。以为是刺客去而复返,苏岚快速起身向杀意散出的方向闪去。 在她的西北方向,正是新安排给钟子悦的住处,杀气正从帐篷里弥漫而出,远处战马不安份的骚乱着,乱蹬蹄子。 立了片刻,苏岚见没有惊动其它人,想了想,便不再理会,只是重新打坐时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个少年今天给了自己好多意外啊。 回忆着家破人亡的经历,钟子悦心中一阵阵刺痛,腹中一团炙热的火焰仿佛随时喷涌而出。慢慢的,一股难以言明的凶戾之意升起,犹如挥刀砍向尉缭附身的兵士时那种杀念,煞气从体内溢出,被钟子悦刻意附在手心。 陡然,人皮上亮起一道道符文,所有小字全部闪烁起来,重新变化,变换位置。一道道金黄色的细线交织,人皮上的字符一闪一闪,随即一个个排列着没入钟子悦的手心。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的消失,光芒敛去,钟子悦手上出现的是一张干皱的人皮,轻轻一吹,人皮化作灰烬,随风吹散。 而钟子悦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篇经文,钟子悦惊呆之余,体内汹涌的煞气如潮水般退走,纳于气海。 深深长吸一口气,钟子悦从震撼中醒过来。 没想到传说居然是真的,昔日黄帝和蚩尤逐鹿之战,蚩尤曾邀魍魉一族助战,杀的黄帝兵马几乎大败,后来黄帝请来龙神相助,才将魍魉一族惊走,蚩尤也因此兵败被杀。 不可否认的是,魍魉一族的实力确实强大,神通术法诡异多变,防不胜防!这只是钟子悦小时候从村中老人那里听来的传说,他也一直当做故事,并未当真。 然而,现在的他确确实实得到了魍魉遗篇,那段晦涩的经文此刻正在他脑海中,烙印深刻,挥之不去。 而那张人皮,也终于在经文最后的注解中提到,鬼谷子晚年意外得到魍魉术法,却被弟子尉缭得知,苦求不果,遂起了弑师之念。鬼谷子受创遁走,弥留之时,将法术封印于自己的人皮之上。 钟子悦理了理思绪,看来尉缭当年学会的只是皮毛,并没有得到真正的魍魉术法,那么他将人皮交给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 钟子悦悚然一惊,尉缭应该早就知道人皮表面的只是其中粗浅部分,真正的精髓却得不到。从一开始,他就是在利用自己找出真正的法术! 想到这里,钟子悦只觉浑身发凉,只是为了这段经文,就杀光他们全村,把他逼到家破人亡的境地吗? 第十三章 离魂 自从那一晚杀气肆虐之后,钟子悦倒也平静,依旧白天操练,晚上习刀。除了每晚休息的地方改到了监军营帐旁外,别的一切照旧,令观察了他好几天的苏岚郁闷不已。 倒是将军得知钟子悦自愿保护监军后,着人送来一只三眼神铳让他试枪。神铳长约一米二,共有三个枪管,枪头突出,全枪由纯铁打造,射击时可以轮流发射。 子悦接过神铳,有兵士过来示范了一下操作,子悦点点头,用胳膊夹住神铳,持枪对准靶子。将一个枪管点火后:“砰”火苗闪过,校场中间的一个靶子靶心中弹,直接被射倒。枪口横移,钟子悦再次点火又发一枪,旁边靶子也应声而倒。 “好!”周围有的兵士大声喝彩,将军也面有得色。 枪口再移,钟子悦将火源对上第三个枪管:“噗”一道沉闷的声音从枪管内响起,钟子悦只觉得枪身滚烫,赶紧扔在地上。“啪”的一声,从枪管蹿出一朵火苗,转瞬熄灭。 钟子悦一愣,三眼神铳可以三枪轮发,可是这才发了两枪啊。 本来这种三眼神铳精确度没有这么高,只能用做冲锋时乱枪齐发,放完三枪可以反手持枪当做近身武器,但是炸膛也不怎么常见,钟子悦连发两枪,枪枪中靶,绝对是天生的神射手。 才兴致勃勃的让人试枪,结果就遇上炸膛这种乌龙事件,将军这时也有些面色发黒。 监军倒是看的有趣,这个自告奋勇说要保护自己的少年倒也有点本事,起码他从未见过用这种三眼神铳打的这么准的人。 挥挥手召来一名亲信,吩咐几句,一不会儿,从监军亲卫营中走出一人,将一只鸟铳交与钟子悦,又将鸟铳的使用示范了一遍。 相对三眼神铳,鸟铳使用颇为复杂,首先要将火药从药罐倒入药管中,将火药顺着铳口倒入铳膛,用棍子将膛内火药压实,再将弹丸装入铳膛压入火药中,打开铳机,将发药罐中的火药倒入药室的火门内,把药室填满,而后将火门盖盖上,再将火绳装入扳机的龙头式夹钳内,点燃火绳,这时才能扣动扳机,向目标发射。 钟子悦试着发了一枪,倒是比三眼神铳更容易命中,威力也更大,只是打完一枪要重新填装火药,着实麻烦。无论是鸟铳还是三眼神铳,都远远不如弓箭使用顺手,便谢绝了将军和监军送他的神铳。 失去了观看的兴致,将军随即下令三军整合,将军卫队每人派发三眼神铳一只,监军火枪营则装备鸟铳,其他各营也更换武器,七日后出征,要再次入河南剿匪。 入夜,军营中一片静匿,只有巡逻士兵来回走动的身影。 从钟子悦的军帐中缓缓飘出一道虚影,籍着月光,虚影离地一尺有余,立定片刻,向军营外飘去。 自得到人皮上的魍魉术法之后,钟子悦便每晚精研修行,只是经文太过晦涩,这几天的时间只学会了最简单的一种法术,离魂!传说练至大成,可肉身不动,魂游太虚! 苦笑了一下,这种法术毫无威力,也许只能当作探听消息来用了。 终是新鲜,钟子悦魂魄离体,看着床上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虚身,忍不住悄悄飘出帐外,在巡逻士兵面前随意扭动几下,见他们没反应,这才大感满意,心中一动,朝营外而去。 月光下,夜晚清风徐来,飘飘欲仙。 钟子悦离了军营,向东南行了五里,觉得虚身魂体有些发凉。又行了两里,只觉冷风飕飕,寒风入骨,再次勉强行进一里,浑身打颤。此时虽然已近中秋,天气不应如此这冷才对。思量了一下,很可能是魂魄离肉身太远的缘故,不由的有些气恼,这种法术能有什么用? 寒气入魂体,钟子悦坚持不住,便要回返,忽然隐约听见有女子呼喊“救命”的声音。 听那声音,好像还未变声,似是小女孩儿的呼救。顺着声音,钟子悦来到一所庭院前。 “乖女儿,你别反抗了,爹爹会好好疼你的......”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着说道。 “啊”又听得刚才说话的男声痛苦的叫喊:“啪”清脆的耳光声从屋内传出。 “臭丫头,你敢咬我?你娘嫁给老子三年,就病了三年,害的老子娶了她以后就没碰过一下!老子白养了你们娘仨这几年,现在她死了,你不能替你娘好好报答一下爹爹这三年给你的养育之恩吗?” 一阵悉悉索索急切脱衣的声音,钟子悦越过院墙,到了窗外向屋内观瞧。 “嗤啦”一个全身赤裸的中年男子将身下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衣物撕裂。女孩奋力反抗,却力气太小,被压在身下,双眼含泪口中呜咽不已。 “呼呼”一阵阴风吹过,男子身后出现一妇人鬼影,眉眼依稀与床上小女孩相仿。鬼影眼眶通红,满脸怒意,双手手指指甲瞬息变长,锋利无比,强忍着被阳气灼身的痛苦,朝男子脑后狠狠抓下。 眼看手指就要接近男子脑皮,男子浑无所觉,只顾着将下身污秽之物朝女孩下体捅去。 指甲接触脑皮,妇人鬼魂正欲发力,身前陡然出现两名鬼差,闪电出手,将妇人制住,锁住鬼魂锁骨,拉着她向远处拖去。 妇人挣扎不脱,眼见女儿遭遇却无能为力。突然看见窗外钟子悦虚影,同是魂体,鬼差却对他不管不顾。妇人眼中流泪,冲钟子悦大喊求救,只是钟子悦依旧如上次那般,听不见她的声音,不过从她的口型能看的出来:“救救我女儿!” 子悦点点头,妇人便被鬼差押着遁入地底。 凝秀遭暴之时,是否也是这般反抗无力!钟子悦怒上心来,直接飘进屋内,手刀向中年男子脖子砍去。 手掌穿过男子身体,却没有任何伤害,那男子依然耸动着身子。身下的女孩儿一脸呆滞,双眼外翻,瞳孔发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是要咬舌自尽了。 眼见女孩儿寻死,又被继父侮辱,钟子悦怒气滔天,却无法制止。 “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名和钟子悦年纪相仿的少年手持柴刀冲进屋子。刀光闪过,中年男子头颅飞起老高,脸上还带着满足的淫笑,鲜血洒了少年满身,也将小女孩的身子染红。 “哥哥......”女孩口中含糊不清,虚弱的看了少年一眼,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十四章 易子 少年打来清水,又抱起女孩尸体放入浴盆中,仔仔细细洗了干净,然后换上新衣服,用棉被裹着出门。(.) 钟子悦有负妇人求救,心中惭愧,便跟随在少年身后。幸好少年一路北行,不然魂体离肉身太远,肯定会承受不了。 行至小镇荒凉之处,放眼望去是一片墓地,看来这小镇普通人家死后都埋在这里。在一座新坟前停了下来,少年放下女孩,在坟旁边又挖了一个小坑,将女孩裹紧,放入坑中。 自他出现杀人到将女孩入土,少年沉着脸色一言未发。 此时跪在两座相邻的坟前,少年强忍着泪水,哽咽的小声倾诉“娘,以前你总不许我提起报仇,要我好好照顾妹妹,不要想报仇的事。可是你才离开,那个畜生就欺负婉儿,婉儿咬舌自尽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娘......” 少年抹了抹眼泪,坚定的说道“娘,我要报仇!父亲不能枉死,当年父亲不过替袁崇焕求了句情,就被狗皇帝以同党罪给杀了。父亲沉冤未雪,你和婉儿又相继去了,现在我无牵无挂,一定要找狗皇帝讨个公道,杀了朱由检为父亲报仇!” 少年目光坚定的起身,而后又重重跪下“娘,也许以后孩儿不能再来看你了。有婉儿陪着你,你们在九泉之下要保佑我能报仇雪恨!” “娘......无忧想你!” 钟子悦默默的看着,直到少年远去,才叹了口气。看看天色,已近丑时了,魂体依旧寒冷,再不回去,恐怕魂体就要受创了。 回到营帐,魂魄刚刚入体,钟子悦缓缓睁开眼睛,突然被一道白影吓了一跳。待到看清白影,才长出一口气。 “我说姐姐,你大晚上的跑我帐中算怎么回事?”钟子悦无奈的看着面前脸色不善的苏岚。 “你晚上去哪了?”苏岚问道。 “睡觉啊!我不是一直在床上躺着睡觉来着。”钟子悦一脸无辜。“倒是你,晚上跑我这来干嘛?传出去可不好,我还未成年呢。” “少装蒜,你人虽然在这躺着,但是你魂魄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被我发现了,要不是我一直守着你的肉身,万一在你魂魄离体的时候来个刺客把你杀了,那你就真成孤魂野鬼了。”苏岚严肃的说道。 打个哈欠,钟子悦脸上挤出一丝感动“多谢了,那个......你也一晚上没睡了,那个......能不能回去休息,不然睡眠不足容易变丑的。” “少来这一套,你知道我是什么的,我怎么会变......”苏岚忽然想到钟子悦可以看见自己的尾巴,脸上一阵发红。向他看去,果然,这小子的目光正盯着她的身后。 “哼......”苏岚气恼发声“你想看,我就变化了让你看个清楚!” 钟子悦一惊,连忙低头收回目光“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不是我想看的,只是......只是......” 见钟子悦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苏岚气道“只是身不由已对吧?” “对对对”连忙点头,突然醒悟过来,摆手道“没有,我什么也看不见。” 苏岚气极,脸颊微红,跺脚扭头出去。 在她转身之时,钟子悦看见苏岚身后的尾巴一翘一翘,白色的绒毛衬托的倒也小巧,有些......可爱? 子悦晃了晃脑袋,将这种思绪抛出,眼神也变得疑惑起来。 魍魉秘术里的离魂之法,并不是三魂七魄全部离体,而是只有命魂才能脱离躯体。 人有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和命魂。修行之人主修的是天魂,若是证道仙位,则天魂地魂合一,羽化飞升。若是证道鬼位,则地魂独一。命魂代表寿命,人死则命魂灭。 一般头七还魂,归来的只是地魂和七魄。道士作法招魂或者鬼魂托梦,其实都是地魂。 动物没有地魂,只有天魂和命魂两种。所以若无修行,死后魂魄会归散在天地间,没有投胎转世一说。 只是他虽然魂魄离体,但是天地二魂尚在,如果有人接近肉身三尺之内,命魂会有感知,瞬间归位的。不然练这种法术不被人偷袭才怪。 而这次苏岚就坐在自己肉身旁边,居然毫无感知,钟子悦疑惑不解,莫非是自己修练方法不对,还是修为不到家的缘故? 躺在床上,钟子悦想起那名少年,而后暗中叹了口气,自己的仇都没报呢?还是不要替别人操心了。 七日后,将军下令,三军整装开拔。 大军一路南下,去围剿从四川溃逃至湖广的流匪,与重庆总兵秦良玉两面夹击。 三军过安徽入江西地界时,又接到朝廷传旨,流匪已出湖广向北窜入河南,大军转道开向豫皖边境。 去年江西大旱,颗粒无收,今年又遇蝗灾,民不聊生。一路上只见饿殍遍野,饥民相食。钟子悦每晚都能看见成群的鬼影四处游荡,鬼差也频繁出现。 大军路过新余,宿营之后,钟子悦忍不住又一次魂魄离体,行至一户人家,若有所感,便向前飘去。 这户人家破败不堪,三更之时居然还在起炊,钟子悦心中起疑,离近观看。 家中只有夫妻二人,皆是瘦骨嶙峋。 此时,妇人一边擦泪,一边向灶下小心填柴。锅中隐约闻到肉香。 一旁男子见妇人落泪,张口大骂“哭哭哭!除了哭你还知道什么?你哭就能把孩子换回来?” 妇人闻声,眼泪更多,无声滴落。 “还哭,你早先不忍心让我下手,现在不还是把那孩子给炖了。告诉你,我是跑了老远的路去换的,人家是邻村,估计这会儿咱娃早就进了别人肚子了。”男子怒道,眼中也强忍着泪。 钟子悦听的浑身巨颤,易子相食! 男子掀开锅盖,用勺子舀了勺肉汤,品了一口,咂了下嘴唇。“好香,好久没尝过肉香了。” 锅盖打开,钟子悦看见锅内煮着的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孩子身躯被剁成几断,肉块正在锅中上下滚动。 男子盖上锅盖的瞬间,钟子悦隐约见到孩子头颅浮起,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看向自己。 第十五章 善妖 易子而食这种事情,钟子悦只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今天居然亲眼见到了。 江西灾荒严重,朝廷只顾着打仗,根本没有分派一粒粮食。但是看到这名男子跟别人交换孩子,迫不及待的喝起人肉汤的时候,钟子悦杀气澎湃,只恨自己现在是魂体,无法杀人。 军营中不得随意外出,所以他就算魂魄归位,也不能私自出来把这对夫妇杀了。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有些气恼,看着锅中被煮的孩子,钟子悦一刻也不想多呆,愤然离去。 回到营帐,钟子悦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锅里那孩子的翻白的双眼。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起过这么大的杀念,此刻杀意隐约控制不住。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因为人有道德良知。一个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拿去跟别人交换着充饥的人,跟禽兽有什么分别。 他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家中遭逢变故,弄的现在只剩下自己,唯有亲情可以怀念。今晚见到的这一幕,令他有些发寒,那对夫妻为了果腹活命,置亲情人性于不顾,居然与人易子相食。 骤然坐起,钟子悦拿起身边新配的苗刀,打定主意,今天就是闯营,也要将那对夫妇杀了。 人生一世,总有冲动之时,除了报仇,还有些底线是不能被触及的。饥荒闹了一年多,这种惨事不知还有多少,但是既然他遇到了,就要为那无辜的孩子讨个公道。不然,就算神通再大,法术再强,若失去了人性,修行又有何意义。 才撩开帐篷,钟子悦脚步顿住,杀了那对夫妻倒是一时痛快,可是自己身上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呢。万一闯营失败被当作逃兵杀了,父母及全村人的仇还怎么报。 立在帐前,犹豫不决。 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若是自己能悄无声息的去,再悄无声息的回来,那便好了。 突然想到一个人,也许她能够帮忙。 才行到苏岚帐前,却见苏岚已经掀开营帐走了出来。“什么事?半夜拿着刀,这是要做什么?”见钟子悦左手握刀,满脸杀气,苏岚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能不能带我出营?我去办件事。”钟子悦面色阴沉。 “杀人?” “杀人!” “有仇?” 钟子悦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但是必须杀。” 苏岚见钟子悦说的严肃,便不再问。拂袖一卷,蓦地凭空出现一股黒云,卷着钟子悦出了营帐,顺着他的指点,来到那所院子。 此时那对夫妻已然睡下,灶下的火也已经熄了。钟子悦来到屋门前,抬脚将屋门踹开。 “咣当”一声巨响,钟子悦在军营操练了一个多月,又习有魍魉法术,盛怒之下,门板被直接踢飞。(.)“哐”的一下,砸到对面墙上,四分五裂。 那对夫妻睡梦中被惊醒,见门被踢开,钟子悦手提长刀,以为来了强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男子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大王,家里没一点值钱的东西了,要不您再换一家找找?” 钟子悦气极,也不答话,上前一刀将男子劈死。 妇人见状大骇,连忙跪倒在地。 “我问你,那孩子的肉你可吃了?”钟子悦手中长刀兀自滴着血,吓的妇人脸皮发白,惊恐失色。 叹了口气:“看来你也是吃了的”刀光闪过,妇人也倒在血泊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却比当初杀那两名官差时心中更加平静,毫无愧疚。 在二人衣服上蹭了蹭血迹,钟子悦收刀迈步出了屋子。 苏岚行到近前,朝屋里瞧了一眼,撇了撇嘴:“大半夜的让我带你出来,就为了杀两个饥民?你应该不认识他们才对。” 钟子悦不说话,走到灶前,示意苏岚打开锅盖。 疑惑的看了钟子悦一眼,苏岚握住锅把,掀开锅盖。 吃剩的骨头,肉块还在锅里,看样子像是要留着分成几顿吃。 苏岚扔掉锅盖,掩面跑了出去。 “哇......”扶着墙吐了一会儿,钟子悦上前轻拍她的后背“别吐了,你是狼妖好不好,从来吃人都是不吐骨头的,别搞的跟人似的。” “你......哇......”又是一阵恶心“我虽然是妖,但是还做不到吃自己孩子的地步,狼从来不吃自己同类。” 缓了缓,苏岚站起身上“你们人坏起来,可比妖坏多了,比禽兽还禽兽。” “这不是他们的孩子,自己孩子他们也吃不下,这是拿他们孩子去跟别人家换来吃的。”钟子悦呼了一口长气“人饿到一定程度,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杀他们只是解了我心中的郁闷,却解决不了根本,天灾不除,兵患不消,百姓没有吃的,这种事情还会发生的。” 苏岚听说他们易子相食,也是气的银牙紧咬。 “想不想把跟他们交换孩子的人也杀了?” “找不到,我们回去吧”钟子悦杀了那对夫妇,心中有些怅然。 “不回,我有办法找到他们。”苏岚强忍着呕吐,将锅里的孩子一块块捞起,扯过一条棉被裹了。 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棉被中飞出一缕青烟,向西北方向慢慢飘去。 二人快步跟上,走了十多里地,天快放亮时,青烟飘进一户人家中,消失不见。 屋中隐约还能听见笑声传来,行到近前,只听得有人说道“大哥,我再尝一口,这小孩子的肉就是鲜嫩。” “好了,先干活,去把那俩尸体剁了,一会儿煮上,肉我给你留着。”一道粗犷的声音道。 “大哥,你说这锅里炖的是他们的孩子吗?” “怎么可能,自家孩子谁吃的下,肯定是跟别人家换的。快去快去,尸体放时间长了,长了尸斑就不能吃了。要不是老子鼻子灵,闻到肉味,还没想到人肉也可以吃呢。” 钟子悦和苏岚在门外听的头皮发炸。 刚抽出刀来,一道白影闪过,苏岚已然冲了进去,两道闷哼传出,想必屋里的两个人已经死了。 苏岚抱着一个坛子出来,一言不发,泪珠滴落,呆呆的向最早去的那户人家走去。 进屋将坛子放在那对夫妇尸体旁,这是收来孩子仅剩下的骨头。 钟子悦看向苏岚,这两家人为了生存都放弃了自己的骨肉,她却把两家的孩子躯体都送回到父母身边。看来妖和人一样,也分好坏。 苏岚擦干眼泪,顶着红红的眼眶,哽咽的说道“我修行了三百年,两百年前就能变化成人身,一直以来都努力忘掉自己妖的身份,甚至想法设法褪去身上的妖气,就是想要变得更像人一些。” “可是......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人吗?” 第十六章 猴道 “可是......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人吗?” 苏岚声音嘶哑,苦笑了一下"看来我还没有真正了解人类。[]" 钟子悦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人性善恶,他无法评判,动物都有求生本能,濒临绝境之时,也许会有部分人选择走极端,就好比那两户交换孩子的人家,还有杀人夺肉的两兄弟。 回到营地后,两人默默分开,谁也没说一句话。 随后大军继续向北挺进,只是行进速度颇为缓慢。偶尔遇到流匪的小股部队,见到朝廷军队扭头就跑,追也追不上。 这一路下来,根本无仗可打。 而五省总督陈奇瑜则每隔几日就派人传信调动,军队一路行进出了江西,路过湖广,接到命令直奔陕西行省。 大军刚过襄阳,忽然有信使飞马来传,陕西贼寇被围车箱峡,流匪三万余人已经投降归顺朝廷。 将军遂下令军队就地驻扎,原地待命。 一个月后,又有消息传来,招降流匪再次叛变,连破宝鸡、凤翔、麟游,朝野震动,五省总督被群臣上表弹劾。 不久,总督陈奇瑜被皇帝撤职,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交由原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统辖。 上次尉缭行刺监军是在八月初旬,三月之期早已过了,钟子悦寸步不离监军左右,尉缭却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由于没有接到新任总督的调令,这支陈奇瑜的亲信部队留在襄阳,每日也只有信使快马来返。 五省官军纷纷被调入陕剿匪,只有钟子悦所在的这支军队,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在临近陕西行省的湖广边境成了看客。直到围剿不利,流匪的几大部从晋陕豫边境进入河南,这才有了新的调动。 军队重新开拔,到周口时突然遭遇张献忠部,还未接触,流匪又是转头逃跑。一路追追逃逃,才追了不足百里,居然又不见了流匪踪影。 此时已近年关,总督洪承畴又将这支军队分成两部,大军前往信阳与剿匪主力会师,而监军朱由昌则分兵五千,东进中都凤阳。 去年被打散的那些营队由于抓了不少新兵,作战能力实在太差,全部被安排分给监军的那五千兵马里。 结果这五千兵马刚刚进驻凤阳,贼首张献忠便率军将凤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流匪只围不攻,令凤阳守军颇感疑惑。 守将朱国相要出城迎敌,却被监军拦住。 “将军且慢出城,以防贼寇有诈。我这次出征监军,皇上派了一位真人保护我的安全,特意吩咐不见敌酋不可惊动真人。如今高迎祥手下头号闯将张献忠就在城外,真人法力高强,正好可以作法将其斩了。”监军笑道。 钟子悦一脸不解,从未见过监军身边有道士出现。不过当日尉缭行刺之时,外面死伤多人,监军营帐却毫无动静。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位真人随身保护。 “哦?竟有此事,太好了,那请王爷快快将真人请来,若是能杀了张献忠,可是大功一件啊。”朱国相大笑。 朱由昌站起身来,向西北方向虚空一抱拳,微微欠身行礼:“不敢劳烦陈真人大驾!还望真人能现身一见。” 虚空中一阵波动,随即众人眼前离地七尺之处,凭空出现一只右脚,紧接着左脚也随之伸出。 两只脚虚空踩踏,如有台阶一般,一阶阶缓缓迈步而下。 待到那道士现身之后,苏岚不屑的撇了撇嘴,眼睛转向别处。 钟子悦倒是一脸惊奇,这种道术闻所未闻,居然可以凭空召唤,果然是得道真人。看到苏岚眼中的不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道士一直就跟在监军身边,只不过用了障眼隐身的法术而已。 这名道士约四十左右年纪,身高不足四尺,样貌精瘦,生的尖嘴猴腮,活脱脱一个猴子样。 钟子悦忍住笑意,朱由昌和朱国相却一脸敬佩之色,再次躬身行礼。 钟子悦猜测着眼前这名道士不会是猴精变化的吧!眼向道士身后看了看,没有尾巴,凝神观瞧,也看不出奇异之处,看来真的是人,只是侏儒性格都会有些偏激。 猴脸道士依旧凌空站立,自知身材矮小,双脚离地足有五尺。站在那里,比众人都高出半截,俯视几人,面露满意神色。 “王爷所说之事,道爷已然知晓,只是让我杀这区区闯将,王爷未免小题大做了些。”这道士声音居然也颇为尖锐,却不是猴精,令钟子悦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转头看了看苏岚身后,尾巴还在。 苏岚感受到钟子悦目光,知道他又在看自己的尾巴,狠狠的回瞪过去。 “真人明鉴,本朝国师已近老迈,不理朝事。这张献忠乃是有名的匪首,若是真人能诛此酋,必然大功一件,到时皇上龙颜大悦,封真人国师之位也未可知啊!”朱由昌再次躬身。 “喔,王爷说的有道理,以道爷的本事,国师早晚是我囊中之物,不过立上件功劳也好,皇上好封住那些言官的嘴。”猴脸道士一脸得色。 “真人说的有理!”朱由昌大喜。 “好了,备好香炉法案,道爷我要作法!你,还有你”猴脸道士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钟子悦和苏岚:“你们两个为我护法,道爷作法之时要魂魄离体,不要让人靠近我三尺之内。” 随后看向苏岚,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小丫头,道爷这些时日对你可是一直眼馋的紧呐,我知道你会些小法术,待道爷立了此功,随便传你几个神通之术,咱们好好探讨一下如何?” 朱由昌面色尴尬,苏岚却冲道士妩媚笑道“真人可不许食言啊!小女子也是对真人崇拜的很呢。” “好好好,一定,到时咱们促膝夜谈,道爷好好疼你。”猴脸道士哈哈大笑。 笑罢,盘膝坐下,也不要什么香炉法案了,自怀中取出一个方正锦盒。 打开锦盒,是并排着的十三根银针。 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道道白光闪过,银针飞起,在空中围成一圈。而后瞬间放大,变成十三把无柄利剑。 “去!”猴脸道士伸手一指利剑,随即闭上眼睛。 钟子悦只见一缕缕魂烟分别缠绕在利剑之上,驾驭着利剑破空而去。 不过片刻,一道白光骤然飞回,重新变回银针模样,却是只有一根! 道士陡然睁开双眼,口喷鲜血,骇然大叫“金毛犼!” 旋即头颅一歪,残魂散去,尸体扑倒在地。 第十七章 死士 金毛犼! 尉缭! 钟子悦双手紧握,握刀的手指攥到发白。终于有了尉缭的消息了。 “金毛犼?上次那个人?”苏岚见钟子悦脸色难看,猜到可能是上次行刺监军之人。 点点头,尉缭出现在张献忠军中,难怪上次会附在流匪身上行刺监军。 张献忠以前打仗一直都是勇猛有余,谋略不足。自从去年被秦良玉赶出四川逃入湖广后,所率领的流匪突然变得难缠起来,往往声东击西,出奇制胜。现在钟子悦想来,应该是有尉缭这位兵法大家在身边指导了。 “常听人说蜀地多猴,可是长的这么像猴子的道士倒也稀奇。蜀门御剑术也不过如此,雕虫小技而已!” 一道猖狂的声音从城外隐隐传来,声音不大,整个凤阳城却听的清清楚楚。 朱由昌一脸骇然之色,紧张的拉住苏岚的衣袖,慌道“上仙,对方有如此强人,这可如何是好?” 努力挣了一下袖子,却没能挣脱开,苏岚无奈的道“王爷放心,我既然欠你们朱家人情,就会保你周全。那个道士法术低微,死了也正常。就算城破,我也有办法带你离开。” 朱由昌面色稍定,又犹豫起来,"可是中都乃皇陵所在,若是自我手中丢掉,这帮贼匪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万一朱氏祖坟被挖,由昌愧对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回去见皇上。" “王爷莫急,剿匪大军此刻正在信阳,得到消息后他们必定会星夜兼程前来支援的,只要守得三日,城外之敌必退。”守将朱国相上前劝道。 突然,有兵士来报,城外敌兵似有异动,众将匆匆上了城墙观瞧。 此时仍旧大雾弥漫,众人视力大为受限,只见得有一队敌兵列队前来,在雾中隐隐若现,看不清有多少人马。 钟子悦却看的清清楚楚,雾中流匪约有四千余人,列成方阵,一步步向城门走来。 “将军,放箭吧!下面敌兵有四千多,若是几轮齐射,当可奏效。”钟子悦转头向朱国相建议道。 “弓箭手,准备!”朱国相点点头,一旁的一位偏将大声喝道。 弓箭作为守城利器,自上而下发射,乱箭齐发,对攻城士兵造成的伤害是最大的。 立刻有弓箭营分成三列,前方一列并排躺下,用脚蹬开弓身,这种射箭方法射的最远,只是准确度不高。 一轮齐射过后,第二列弓箭手拉弓放箭,放完退后,第三列补上......如此循环 “嗖嗖”箭矢破空之声不断,下方流匪多有中箭者,钟子悦仔细观看,却没有一个人倒下,前进步伐也不曾乱。 这是怎么回事?中了箭居然不死?难道这四千流匪都是刀枪不入? 慢慢的,城墙上众人也发现异常,朱国相挥手示意停止放箭,眉头紧皱。 “火枪营上前”朱由昌见弓箭对敌兵不起作用,让自己的亲卫营顶上。 “砰砰砰砰砰”火苗喷射,三百多支威力极大的鸟铳齐射。 下方流匪有中枪者,行动俱僵缓起来,偶然有几个被打中头部,才会倒地不起。 钟子悦看见这种情况,伸手拿过一名弓箭手的长弓,箭头对准正前方的一名流匪。 箭似流星!钟子悦才一松手,箭矢瞬间到了对方面门,一箭贯穿额头,那名流匪仰头栽倒。 脑袋!这些流匪的弱点在头部! 正要提醒监军,却发现敌人已经到了城门下。 从城上看去,那四千流匪个个双目无神,面色惨白,大部分身上都有刀剑伤痕,而且全部都是致命伤,有的人伤口早已腐烂,有的腹中肠子扯出一半,恶心无比,今人作呕! 这些都是死人!真正的死士! 钟子悦心中大寒,尉缭果然狠毒,连战死之人也不放过,居然用魍魉遗篇中的起尸术来控制他们攻城。 魍魉术法中起尸术控制的死人,哪怕手脚砍断都能继续作战,唯一的弱点就是头部,只有砍下或者重击头颅才能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当年黄帝部落就在这种起尸术上吃了大亏。 “轰”一声巨响,城墙一阵抖动,只见下方死士抬起一根巨大的撞木,狠狠的撞向城门。 “砰”一片火光在城下炸开,血肉横飞,许多死士被炸的四分五裂,却是守城火炮发了一记。 紧接着,又是一片火光,东侧守城火炮也射出一发炮弹,死士队形瞬间被冲散开来。 正在此时,凤阳城中忽然大乱,四处起火,有人大喊“义军进城了,城门失守了!” 城里乱成一团糟,老百姓四处奔逃,纷纷向城门方向跑去。 十几名百姓打扮的男子跑到南城门下,从身后抽出单刀,陡然朝守门将士冲杀过去。 “快拦住他们。”朱由昌正好看到这一幕,在城墙上大喊。 “噗噗”鲜血飞溅,守门将士来不及反应,身首分离。 那十几名男子快速冲到近前,大开城门,张献忠大军随即从城外冲杀进来。 局势突变,苏岚一把抓住朱由昌,道道黑烟卷起二人,正要伸手去拉钟子悦,却发现钟子悦正愣愣的看着身前的一名妖异青年。 青年微微一笑:“没空杀你,滚吧。”说罢冲着黑烟拂袖向后一挥,一道闷哼从里面传出,黑烟被一股无形之力扇出两里多地,蓦地一顿,又快速遁走。 “尉缭!” 钟子悦拔出身上苗刀,持刀冷眼望向妖异青年。 尉缭转头看向朱国相,道“你是凤阳守将?这城我要了,你可以去死了。” 朱国相见大势已去,不由仰天长叹,拔出佩刀,自刎身亡。 “尉缭!”钟子悦见尉缭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持刀怒喝。 “那日我放你出困,你却残杀我全村,今天就是死,也要为村民报仇。” “你全村死光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全都是被你克死的。”尉缭笑道。“天煞之人,终生孤寡,六亲不容。只是你自己不清楚罢了!” “鬼话连篇!”钟子悦蓦地挥刀斩向尉缭。 尉缭见刀锋之上隐约散发红色刀芒,知道煞气厉害,向后疾退,道"我不想与你动手。" 钟子悦身体陡然凭空消失,一道璀璨的刀光自尉缭身后亮起。 尉缭有感,身体虚晃,化为两道虚影,刀光从中闪过,两道虚影自钟子悦眼前合一,重又变成青年模样。 尉缭一手抓住钟子悦右腕脉门,一手揪住衣领,两眼放光 “你得到了魍魉神术?” 第十八章 龙气 果然,尉缭是在利用自己找出真正的魍魉术法。[.超多好看小说] 钟子悦心中悲凉,确实是自己间接害了全村人性命。如果不是自己体质特殊,能够催发煞气破解鬼谷子人皮中的秘密,尉缭也不会杀了全村激发他的煞气。 “不错,神术被我得到后,人皮就化为灰烬了,想要吗?可惜你永远不会得到了!当年你欺师灭祖,杀害鬼谷先生,为的就是这魍魉秘术吧!只是没想到最后得到的却是其中皮毛而已!” “放屁!当年师尊不是我杀的,是徐福变做我的模样趁师尊不备偷袭他的,等我得到消息赶过去,师尊已然驾鹤归西了”尉缭一脸狰狞 “我与徐福交手,最后两人各得半张人皮。而后我研究多年,终于得出师傅封印在人皮中的秘术只有天煞应劫之人以自身煞气才能破解。所以索性将人皮送给了你。” “然后你就残杀我全村,却故意留我性命,好让我帮你破解人皮封印?果然是丧心病狂!” “我再说一遍,你们村子的人不是我杀的,这种事情,我尉缭不屑做!不杀你,是因为怕你这丧门星的因果应到我头上。以我现在的境界,半篇魍魉神术对我作用不大,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尉缭不悦的道 “还有,我出困那天,你还有一个伙伴叫石铁牛的吧。”尉缭忽然脸色神秘的笑道 “你把二牛怎么了?”自从那天发生口角,大柱和二牛走后被官府诬陷,又越狱逃走。已经有半年没有他们的消息,如今听尉缭说起二牛,心中一紧,莫非二牛落入尉缭手中,担心不已。 “他倒是和你一样,很想要我的命啊。不知道从哪学来三脚猫的道术,也敢来行刺我。”尉缭眼中略带不屑。 “你敢动二牛一根毫毛,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石家村全村被灭,只有他们三人活了下来。他们三个从小一块儿长大,早就当成兄弟一般,若是二牛再因此丧命,这世上亲人还能有几个?钟子悦声色俱厉的喊道。 “我对他没兴趣,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安排你们见面的,到时一定会很精彩,哈哈哈哈”尉缭想到得意之处,不由的哈哈大笑。 这时城内战乱已经平息,流匪正忙着收拢俘虏,扑救火势。 凤阳一役,两万守军全部被歼,只余几千残兵,被流匪俘虏。 一名三十岁左右,头领装扮的男子迈步走上城墙,对尉缭一抱拳,笑道“军师果然用兵如神,破凤阳城如探囊取物一般。[.超多好看小说]” “主公谬赞了,我也是为了得到这凤阳城皇陵中的龙气而已。” “不知军师要这朱氏龙气有何用处?”张献忠言辞有些闪烁。 “主公放心,这凤阳皇陵中的龙气乃死龙之气,与你无用,若是强行将这龙气加诸你身,反而会适得其反。这种死龙之气只对修炼鬼术之人有用”尉缭笑了笑:“我被困一千八百年。虽然修成金毛犼境界,却命魂已亏,正好借此龙气滋养。” “那就恭喜军师了”张献忠听说龙气对他无用,不由情绪有些低落。 “今日攻克凤阳城,主公气运加身。我观主公此时身上龙气虽未成形,却也具备了四爪之相,已然可以称帝。” 说完指了指钟子悦“此人不要杀了,我还有大用。” 张献忠面露喜色,忙吩咐兵士将钟子悦绑了,又上前问道“那依军师之见,当取何名号?” 沉吟片刻,尉缭方才开口“可号古元真龙皇帝,明日高迎祥会来凤阳。到时可以凤阳朱氏龙气相骗,引死龙入体反冲,借他青龙之力成就主公五爪之势。” “好!军师妙计,不知李自成可有面南背北之兆?” “李自成龙气虽呈紫色,却天生龙角残缺,称孤之日,就是丧命之时。” 张献忠心中大定,吩咐兵士将钟子悦押入监牢。 入夜,三更时分,钟子悦在牢中忽然听到城北传来一道龙吟之声,骤然惊醒。 紧接着,又是一道响亮的龙吟,震的耳朵发麻。看向守牢兵士,却见他们毫无反应。 钟子悦心中疑惑,倒身躺下,魂魄离体。 监牢关的住肉身,却关不住魂魄。子悦魂体离开监牢,顺着声音向城北飘去。 “吼!”又是一道龙吟,这一声太过嘹亮,龙啸一出,声震四野。 而后传来尉缭惊喜的声音“朱重八,祖龙之魂!没想到你并未葬到孝陵,却在凤阳陵中,意外之喜啊!倒省了我再去紫金山寻你了。” 阵阵龙吟震天,城北仿佛群龙咆哮。 钟子悦行到近前,只见尉缭展翅立在虚空之中,四周道道黑色龙影缠绕,尉缭正伸手缚住一条龙影,张口一吸,龙影化作一缕青气被吸入腹中。 “吼!”虚空中唯一一道金龙怒声咆哮,周围龙影也是仰天怒吼。 一脸陶醉之色,尉缭长笑声中,振翅冲进龙群,手中光芒大放,逼退群龙。随手又拽住一条龙尾,猛然一吸,这条龙影也被吸走。 不多时,十几条龙影已被尉缭吸走大半,只剩金色长龙和几条较小的龙影。 “登基不足五年的居然有这么多,朱重八,你开国之时,抽走了多少子孙龙气?” 金色长龙怒吼着向尉缭冲去,龙尾横扫,化为一道紫色闪电从空中劈向尉缭。 “砰!”尉缭不躲不闪,硬生生承受这一击,喷出一口鲜血,双眼却陡然放光,仰天大笑。 “好!果然没让我失望,再吞了你,我的命魂肯定能够稳固了。” 说罢,右手伸出,剩余的几条龙影上空突然出现一只金黄色大手,将几条龙影拘住。 龙影挣扎不脱,尉缭一挥,被甩入皇陵之中,一道无形透明屏障封住皇陵。 “明天送你们点好吃的,都乖乖的呆着吧!” 转身望向金龙,金黄色大手再度出现,朝太祖龙魂抓住。 金龙身子一晃,冲破手掌禁锢,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啊!”遍寻无果后,尉缭怒气冲天,金黄色手掌从天而降,将皇陵拍个稀烂! 钟子悦则在尉缭发怒之前,使用秘法魂魄瞬间归位,闭目内视,只见一团淡紫色的朦胧烟气静静的漂浮在雪山气海之处。 “太祖龙气!” 第十九章 相残 昨晚离魂之后,见到尉缭吸取明朝历代皇帝的龙气,补充命魂。(.无弹窗广告)最后只有金龙冲破禁锢,直接没入钟子悦魂魄之中。 听尉缭言语,这条金龙应当是太祖朱元璋的龙气所化。 钟子悦心中也有疑惑,太祖陵墓建于京都孝陵,与皇后马氏合葬,世人皆知。但是现在看来,太祖皇帝真身可能葬在了中都,毕竟朱元璋祖籍就是凤阳。 凝神静气,钟子悦试了多种方法催动这团龙气,却毫无反应。最后用煞气触碰,险些将龙气烧去小半,钟子悦连忙收手。 钟子悦可不相信尉缭说的,只是以龙气补充命魂。死龙之魂含有大量的尸气,比如昨夜所见,其它的龙影是呈黒色的,说明尸气已经侵入龙魂。 尉缭本身是僵尸修炼成的金毛犼,自然可以将含有尸气的龙魂用来修炼,但补充命魂的效果恐怕会不太显著。 真正能够对他命魂起作用的,是现在钟子悦体内的这团金龙之气! 第二天天刚亮,钟子悦便被流匪押到广场,只见周围约有三千多明军俘虏,全被捆绑住立在一旁。 广场中间搭起一座巨大的高台,高台上跪着十几人,俱有刀斧手立在身后。 钟子悦随监军在议事大厅时见过其中的几人,有指挥袁瑞征、吕承荫、知府颜答暄、推官万文英等,看来这是要砍头了。 不多时,张献忠陪同着一个头顶大檐布帽的方脸男子坐到高台之上。 男子四十岁左右,鼻直口阔,龙睛虎目,当是闯王高迎祥无疑。 只是钟子悦看向高迎祥头顶时,发现隐隐有黑气缠绕,几条黒色龙影正吞食着一道紫色五爪幼龙。看来尉缭已经将凤阳皇陵中残存的死龙之气反冲给高迎祥了。 可怜高迎祥此时还不自知,在高台上满脸兴奋之色,与张献忠和其它将领交谈甚欢。 钟子悦心中暗叹一声,照死龙尸气这种残食速度,不出两年,高迎祥必死! 此时周围凤阳百姓也都围了上来,一名偏将装扮之人走上高台,展开一张宣纸,历数下跪之人的罪状。 念了一会儿,高迎祥打个哈欠,冲偏将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行了,别拽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了,听了心烦,老子对这种朝廷的贪官只有一个字,杀!”高迎祥站起来对着台下说道。 张献忠笑了笑:“既然头领说了,那就直接杀了吧!” “噗噗噗......”众刀斧手举起手中斩刀砍下,鲜血四溅,有的居然喷到了高台之下,十几名朝廷官员身首异处。 台下百姓受惊,齐齐倒退几步,鲜血洒在空地上。 又有一名偏将上前,大声说道“闯王有令,凤阳百姓被明廷剥削多年,民不聊生。闯王素以仁慈待民,特许城西开仓放粮,若有意参加义军者,也可到城西营前登记。” “呼啦......” 刚才还在高台之下看热闹的人群,一听说开仓放粮,全都向城西奔去,居然一会儿工夫跑了个干净! “愚民!”高迎祥黒着脸道。 “呵呵,头领此言差已,若不是有这些愚民,我们又怎能与明廷对抗呢?”张献忠一旁笑道。 “不错!对了,你不是说有好戏看吗?杀几个贪官不算好戏吧?”高迎祥转头看向张献忠。 “头领少安毋躁,好戏马上开场!”说完,对着台下押解俘虏的兵士将领点了点头。 那名将领得令,对众人说道“凤阳守军两万余众,除尔等以外全部被歼,现在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俘兵三千二百九十九人,每百人分列一队。” 流匪将明军俘虏分别列队,每队一百,列成三十三队。 不知有人授意还是巧合,钟子悦所在的队形正好九十九人。 将领一挥手,流匪将俘虏绳索解开,每队俘虏却都被团团围住。流匪手中武器紧握,成戒备状态,城墙上弓箭手弯弓搭箭,随时待发。 “咣当”之声不绝,每队俘虏前方空地都被扔了十把军刀。 “你们活命的机会来了,谁抢到武器,杀光本队所有人,可得自由!每队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现在......开始吧!” 那名将领话音刚落,已经有俘虏冲到近前,捡起军刀。其余众人见有人抢刀,也一拥而上。 “噗!”其中一队跑的最快之人被推倒在地,有人从身上跃过,拾起军刀将他头砍了下来。 惨叫声不断响起,鲜血喷射,抢到军刀的人举刀乱砍。没抢到武器的趁其不备,从后面抱住,几人冲上前去,夺了军刀将其劈死,又被其它同队之人从身后偷袭。 众人为了活命,全都杀红了眼,场面一片混乱! 高迎祥在高台上看的津津有味,不时指着一处哈哈大笑。 钟子悦所在的队中也是胡乱砍杀,他不愿杀人,只凭借身法不断躲闪,在人群中忽隐忽现。 魍魉遗篇中的身法本就飘忽不定,神鬼莫测,这些守军都是平常之人,在冲动之下又怎能沾他分毫。 钟子悦闪躲之间向高台上望去,只见尉缭正脸色神秘的望着他。 “我说过,会让你们见面的!” 尉缭一召手,冲身旁一名兵士耳语几句。 片刻之后,只听的“咚咚”巨响,一道壮硕的身影出现在场中,一步步向钟子悦走来。 有人持刀劈向他身后,那人看也不看,右手闪电般向后扇出。“砰”偷袭之人连人带刀被扇飞,撞倒五六个人才止住去势,旁人趁机而上,抢刀,将那人连同被撞倒的几人杀死。 “二牛!”钟子悦看清来人,目光一凝。 才分开不到半年光景,二牛何时变的这么厉害了。 看来不光自己有了奇遇,得到魍魉神术。二牛也拜名师学艺有成了,不然怎么会刺杀尉缭。 只见二牛双眼发直,面无表情,不断朝自己走来,凡是挡路之人皆在举手投足间被杀。 一时间,钟子悦所在的队中仅剩的四十多名俘虏纷纷停止打斗,安静下来,各自保持着距离,让开道路。 高迎祥轻咦一声,也看向这边。 二牛径直走到钟子悦面前,右手探出,掐住他的脖子。 钟子悦不躲不闪,任由二牛扼住脖子将他向上高举。 双脚离地,钟子悦被憋的面色通红,痛苦的挤出一丝声音 “二牛!” 第二十章 嗜杀 分别半年,二牛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右手狠狠扼住钟子悦的脖子,将他整个身子向上提起。 钟子悦心中微凉,他如何也不会想到,与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再次相见时居然是要杀死他。 二牛掐住他的脖子提起之后,便再无动作。 钟子悦呼吸困难,胸腔憋闷,忽然瞥见二牛目光僵直,眼角隐隐有红光闪现。 控魂术!原来又是尉缭! 控魂术与起尸术不同。起尸术是将死去不足三天的尸体暂时恢复行动能力,用起尸术控制的尸体只能有简单的动作。而控魂术则是将活人魂魄直接掌控,不但行动说话与常人无异,连被控之人本身的武术神通也会保留。 二牛眼角隐约闪过红光,眼中似有挣扎之意。这种情况,像极了魍魉遗篇中的控魂术! 看来尉缭虽然表面上说对魍魉秘术不感兴趣,实际还是有窥视之心。 “你想看,我就让你看个清楚!”钟子悦怒极,尉缭居然利用二牛来逼迫自己。 当下,咬破舌尖:“噗”一口血劈头盖脸的喷向二牛。 二牛被舌尖血喷中,两眼一闭,双手垂下,直直向后倒去。 周围的四十多名俘虏先前慑于二牛的威势,停止了乱斗。[]此刻见二牛倒下,全部拥上前来,就要趁机先将他杀了。 “谁敢动他!” 钟子悦怒上心头,大喝一声,体内煞气霎那间逼至双手,瞳孔中泛出妖异的血色。 右手向前一指,离他最近的一名俘虏眉心被洞穿。 钟子悦身体陡然消失,再度出现时已出现在人群之中,身体化作一道影子,在人群中忽左忽右,飘乎不定。每一次闪烁,必有一人眉心被戳出一指血洞。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中指倒地的已有大半,剩下不足十人。见到钟子悦诡异的杀人手法,如同见鬼一般,纷纷向后跑去。 “啊......”一声惨叫传来,逃的最快的一名俘虏被流匪用长矛乱枪刺死。 “再有退者,杀!”流匪将领大声喝道。 前有手持兵器流匪士兵,后有杀人如麻的钟子悦,几名俘虏眼露恐惧,瘫坐在地上绝望的哭嚎。 钟子悦杀气弥漫,眼中嗜血之意越来越浓。 “吧嗒......吧嗒......” 四周静匿一片,只有钟子悦脚踩着血滩一步步走近的声音。 仅存的几名俘虏恐惧的聚在一起,双手支地,向后躲闪。周围流匪兵士也是紧张的持矛而向,如临大敌。 钟子悦走到近前,忽然在血腥气味弥漫的空气中闻到一股浓重的骚臭味,愣了一下,看向几人。原来这几名俘虏全被吓的屎尿齐出,钟子悦身上杀气收敛,眼中渐渐平和,妖异的血色慢慢散去。 四周警戒的流匪兵士长出一口气,将汗水津湿的长矛重新握了握。 剩下的几名俘虏瘫倒在地,其中有一名在江西时被抓丁入伍的新兵,双眼一翻,居然惊吓过度昏死了过去。 此时,其它三十二组俘虏已经战斗结束,有的队百人全部死光,能活下来的几人也都是断臂断腿,伤势颇重。 “喂,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高台之上,高迎祥冲钟子悦大喊。 钟子悦沉默不言,抬头看向尉缭,目光冷冽。 “喂,小子,报上名来,以后跟随本王如何?”高迎祥起了爱才之心,见钟子悦不答话,又大声喊道。 这种粗鄙之人也能当流匪头领,难怪被张献忠算计仍不自知。 钟子悦面露不屑,复又望向尉缭,杀气直冲。 尉缭笑了笑,道“怎么样?兄弟重逢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感谢我?” 钟子悦嘴角向上扯了扯,居然笑了起来。 “尉缭,你百般算计,先残杀我全村,又以控魂术控制二牛,不就是为了魍魉遗篇吗?今日我若不死,神术修成之日,就是你偿命之时!” 高迎祥见这名少年仿佛与张献忠手下军师有仇,疑惑的看向张献忠。张献忠苦笑摇头,以示不知。 尉缭皱眉道:“不要把你的仇恨算在我的头上。你是天煞临世,天生克亲克友,注定要孤苦终老,这是你的命!要恨,就恨老天吧!” 高迎祥听不懂二人言语,见钟子悦像是不能被收服,眼中神色变的狠厉起来。 冲城墙上弓箭手示意,挥手道“杀!” “嗖嗖嗖......”流匪中军不乏射箭精准之人。从百人队之中杀死所有人,才勉强活下来的几名俘虏,瞬间被利箭洞穿了身子,带着满脸惊诧的表情扑倒在地。 钟子悦在弓弦响起的刹那,闪电回返,一把拽起地上的二牛,飞快后退躲闪。 “噗”利箭射入肉体之声不断响起,钟子悦所在的百人队里侥幸没死的几人,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乱箭钉死在地上。 待钟子悦退到流匪兵前,城墙上的弓箭手才止住射击。 钟子悦将二牛负在背上,闪电出手,将面前之人踢飞,顺手把长矛夺了过来。 众流匪兵士上前将他团团围住,钟子悦仗着身子灵活,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手中长矛如灵蛇吐信般随之疾刺。 他本来就只学了几个月的苗刀刀法,对长矛使不熟练,加上背负一人,害怕二牛受到伤害,突围起来更是畏手畏脚。虽然身影飘忽,却一直冲不出重围。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怪叫“日他驴姥姥的,谁敢欺负道爷的宝贝徒弟?” 随着声音落下,一头灰黑色毛驴从天而降。“砰”真气外放,一圈无形的波纹向四周冲去,周围围困钟子悦的流匪兵士被撞出老远,中间空出丈许空地。 毛驴上斜坐着一名道士打扮的老者,老道毫无半点仙骨道之气,倒是一脸猥琐像。冲钟子悦一阵挤眉弄眼,钟子悦疑惑不解。 “小子,还不把道爷的宝贝徒弟放下?” 钟子悦这才明白,感情是二牛的师傅到了。 将二牛交给骑驴的老道,老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好了,没你事了,滚吧!” 钟子悦刚想说话,不曾想那毛驴猛的蹬出后蹄,踹到他身上。 只觉一股大力传来,钟子悦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天外飞去。 靠!被驴踢了! 第二十一章 追逃 钟子悦被毛驴一蹄子踢走,飞出流匪包围,险险落在城楼楼顶,这才止住退势。[] 那毛驴踢完他,趾高气扬的踱了两步,一副得意的样子。 老道心疼的接过二牛,骑在驴背上一脸嚣张的叫喧 “哪个不长眼的驴孙子,动道爷的宝贝徒弟了?” 说完,指了指高台上的张献忠:“看你一副奸相,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是不是你?” 张献忠表情凝固,无言以对,这骑驴的道士也太奇葩了点吧。 尉缭走上前来,冲道士笑了笑“龙虎山正一宗道士?” “道爷正是龙虎山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庸,呃......的师弟!”老道昂头倨傲的答道。 “听闻正一派符箓最为正宗,专克阴鬼,今日得见,正好领教领教!” 尉缭说完,张嘴吐出一道阴气,空气中一片动荡,一个张牙舞爪的鬼影向老道扑去。 正午烈日下,周围流匪士兵突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牙齿不断打颤。 旁人看不到,钟子悦在城楼顶上却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老道不慌不忙的取出一张黄纸,随便画了几笔,大叫一声“看道爷的斩鬼灵符!” 灵气输送,将黄纸向前一挥。[.超多好看小说] “呼!”黄纸遇风而燃,径直朝鬼影而去。 火光一闪而没,与鬼影相撞,发出一声爆裂。“轰”鬼影与符箓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雕虫小技,也敢在道爷面前献丑!”老道击溃鬼影,得意洋洋的笑道。 “嗷!”一声长啸,尉缭身影蓦地出现在道士跟前。双眼外突,瞳孔发白,血口大张,露出四颗锋利的獠牙。 老道吃了一惊,吓的拽着毛驴倒退几步。 强作镇定,老道快速从怀中取出一张灵符:“金毛犼!看道爷如何收你!” 说罢,灵符向前疾送,却一下子贴到毛驴头上。 尉缭一愣,难道这道士吓傻了?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道人和毛驴凭空消失,隐隐传来老道渐渐远去的声音。 “居然有这种千年老妖在,道爷先扯呼了......” 城楼楼顶上,钟子悦也是一阵无语,这老道太没谱了。 不过幸好方才被毛驴一脚踹到楼顶,此时一转身,飞快的向城下纵身跳下。 高迎祥没怎么关注老道,一直在盯着钟子悦。(.) 眼见钟子悦逃跑,连忙下令“追,把那小子给我抓回来!” 旁边一名偏将得令,带领一队人马出城追击。 钟子悦刚刚掠下城墙,就见有队流匪骑马朝这边追来,连忙起身撒腿狂奔。 “嗖”流匪于马上射出一箭,钟子悦听得风声,向旁疾闪,箭矢从身侧飞过。 “嗖嗖嗖”众流匪兵士不断放箭,钟子悦并不回头,身子左右闪躲,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每次都堪堪躲过。 追兵越来越近,钟子悦发狠,两条腿急速交替,如风般卷过。 蓦然,前方突兀的出现一片小树林,钟子悦快速闪入。 林中马匹奔跑不开,众流匪兵分两队,一队翻身下马,进树林搜索。另一队则绕过树林,从后包抄。 钟子悦跑进树林,躲在一颗树后,见追兵没有立刻进来,长出一口气。 今天为护二牛,狂杀了三十几人,现在想来,心中居然没有半点愧疚之意。虽然那些人是为了活命自相残杀,死有余辜,但自己却好像变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肆意杀人的时候。 见流匪进入林中搜索,钟子悦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既然你们穷追不舍,那就都留下吧! 想罢,钟子悦将双手手心贴在树上,身体渐渐虚幻,直至消失。 一名流匪脱离队伍向侧方搜索,陡然间,一只手掌凭空出现,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未能发出一丝声响,流匪身子缓缓倒地。 流匪死后,手掌又忽然消失。 方明虎是陕西同官县人,崇祯四年,家乡大旱,饥民遍野。为了吃口饱饭,方明虎和几名同乡参加了义军,三年征战下来,一起参军的同乡全都战死,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除了运气,凭的就是他的勇猛和谨慎。 今天偏将得令追拿那名逃脱的俘虏,带领的正好是他这个营队。几十个人追一个少年,立功的机会来了,想到这,他心中就不免有些沸腾,刚才进树林就是他冲在了最前面。 “扑通”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略微有些不悦,义军战力良莠不齐,肯定又是哪个笨蛋不小心踩到树根被绊倒了。这种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连头都懒的回,只想着赶紧抓住那名少年回去领功。 “扑通......扑通......扑通......”声音接连传来,方明虎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 除了身后之人不断摔倒的声音,再无其它! “噗通......”身后几尺,离他最近的一名兵士也倒在地上。 方明虎骤然回头,却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指出现在他的眼前。 眉心传来一阵剧痛,方明虎愣愣的看着前方收回手指,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少年上前将他身子缓缓推倒,顺便在他衣服上把手指血迹擦干。 杀完林中数人,钟子悦刚刚解下流匪身上的弓箭,突然感觉一道危险气息,急忙翻身卧倒。 原来包围树林的那队人马迟迟不见有人出来,便从后面进来,准备将他围住。 钟子悦闪身拉弓,箭矢如流星般射出。 一名流匪刚从林中探头,便被利箭射中,身体一软,捂着脖子上的血洞倒下。 “嗖”一道箭矢从那名流匪身后飞出,直直奔钟子悦藏身之处而来。钟子悦侧身躲过,又发一箭。 箭矢不时从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射来,十几名流匪士兵来不及躲闪,便被一一射中。 钟子悦边开弓边躲避,对面那名偏将居然是名神箭手。他每发一箭,对方的箭矢就会偱着方位射来。 最后一名兵士倒下时,钟子悦右腿已经中了一箭,鲜血直流。 那名偏将对丛林作战相当熟悉,身影在林中忽隐忽现,钟子悦根本把握不到对方踪迹。 “嗖”又一道箭矢从暗处射来,钟子悦翻身一躲,利箭擦身而过,射中身后流匪的尸体。 钟子悦两眼陡然一睁,有了! 第二十二章 猫妖 刚才使用隐杀之术杀掉追捕的流匪,钟子悦早已精疲力尽。加上腿上中的一箭,失血过多,脑袋隐隐有些晕眩。 咬了咬牙,钟子悦强打精神,勉强分出一缕念力,身后三名流匪尸体缓缓站起。 按他现在的状态,用起尸术控制三具尸体已是极限。凤阳之战时,尉缭控制了四千名尸体,真不知道他的念力会多强大。 想了想,钟子悦将外袍脱下来,让其中一具尸体穿上,然后让尸体趴下,将弓拉成满月状。只控制着另外两具尸体向前行去。 而他自己,则躲在穿着他衣服的尸体后方的树下。 两具尸体晃晃悠悠向前走,行到刚才那队流匪尸体前,透过他们的视线,钟子悦仔细观察。 树林里静匿一片,那名偏将不见踪影。 今天正值正月十六,离惊蛰还有一些日子,所以林中鸟兽皆无。 控制一具尸体抬头四望,除了头顶干枯的枝桠,上方也是空无一人。那名偏将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好! 钟子悦连忙转回视线,看向自己周围:“嗖”破空声由远而近,箭矢斜斜插在第三具尸体前一尺处! 钟子悦心中一惊,被发现了吗? 不对,刚才应该只是试探,偏将还躲在暗处! 收回控制探路的两具尸体的念力,钟子悦控制着第三具尸体向箭矢来的方向射出一箭。 果然,那偏将见趴伏在地,换上钟子悦衣服的尸体能够还击,动作敏捷,将他当成了埋伏在探路尸体后的真身。偏将突兀的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手持单刀,猛的向前扑来。 “噗!”身影瞬息而至,一刀将脑袋砍下,偏将长呼一口气,向被砍掉的头颅看了一眼,发现砍下的却是自己手下的头。 悚然一惊,偏将身形暴退,想要寻处隐匿。 后背一阵剧痛,单刀入体,从身后贯入,刀尖透过整个身子从腹腔中穿了出来,鲜血染红了刀身。 钟子悦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腿上伤口包扎好,又在偏将尸体中翻出干粮,守着这几具尸体啃了起来。 他本非嗜杀之人,之前杀过的只有那两名贪婪的官差和易子而食的夫妇。今天居然连杀了近百人,看来自己也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不过乱世之中,你不杀人,人便杀你,钟子悦也明白。加上身负血海深仇未报,所以只是稍微感慨一下便平复了心情。 尉缭就在张献忠军中,钟子悦有心报仇却是实力不济。 如今凤阳城破,他也已不再属于明军的一员,可以再去寻茅山,拜师学习克制僵尸之法。 转念一想,既然龙虎山与茅山,閤皂山并尊三山符箓,那么,龙虎山的正一符箓应该和茅山的上清符箓不相伯仲。 那名骑驴的道人自称第五十一代天师的师弟,想必其神通在龙虎山算是顶尖,却被尉缭一个吼声给吓走。看来他再去茅山学艺,就算修行到二牛师傅的境界,恐怕也是杀不了尉缭的。 吃罢干粮,钟子悦心中烦闷,没有其它好的去处,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去茅山了。 出了林子,骑上流匪遗留在林外的战马,认准茅山方向,掉转马头,向东南方驰去。 行不多时,天色渐暗,钟子悦到得一座小镇,在医所看了腿伤,又寻了家客栈休息。 “咯吱”钟子悦正睡时,客房窗户发出细微的响动,随即被轻轻推开,一道黒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钟子悦睡觉本来就轻,加上修行魍魉术法,周围有轻微的声响都能听到。 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钟子悦看向进来的黒影。 屋里漆黑一片,他夜间视物并无防碍。此时只见房中站着一名十五六岁少女,将桌上压着包裹的单刀挪开,正悄悄的翻着他的包裹。 他的包裹是在离开树林时随意脱了一名流匪衣服做成的,包裹里除了一些干粮和散碎银子外,别无他物! 少女不管不顾径自在包裹中翻找,口中还小声的嘀咕着“奇怪了,怎么会没有呢?” 钟子悦看的有趣,坐起身来冲少女说道“你找什么呢?” 少女吃了一惊:“嗷”的一声惊叫,双眼忽然泛出蓝光,手指骤然变长,挥舞着爪子向钟子悦挠来。 钟子悦面色一冷,见少女俯身起扑的动作,还有身后露出的尾巴形状,原来是只猫妖! 冷哼一声,修行魍魉术法半年。虽然敌不过尉缭那种千年飞僵,对付这种小妖还绰绰有余。 猫妖冲到近前,钟子悦的身子陡然消失,从背后抓住猫妖尾巴。猛的一拽,将猫妖整个身子轮起,狠狠的向地上砸去。 “啪”猫妖吃痛,惨叫一声,被摔得七荤八素。 钟子悦松开拽住猫妖尾巴的手,猫妖变成的少女在地上刚要起身,便见一柄单刀架在了脖子上。 “少侠饶命!奴婢本无意冒犯,还请少侠高抬贵手!”猫妖见逃脱不掉,翻身跪下朝钟子悦行礼。 “你方才在我包裹里翻找什么?”钟子悦问道,他不信猫妖只是为了他包里的几两碎银。 “少侠赎罪,是奴婢认错人了。”猫妖唯唯诺诺的应道。 钟子悦将手中单刀向前送了送,猫妖骇的连忙将身子伏的更低。 “奴婢白日见少侠身上配刀,又是独身一人,以为是应官府之邀去往京都对付哥哥的,所以才深夜冒险前来,想要将少侠的请柬偷走。”猫妖低声道。 "你哥哥?也是猫妖?"钟子悦将单刀收回,却并未入鞘。 猫妖见钟子悦收刀,仍未起身,摇头道“不是的,哥哥是人。我修行不过一百年,哥哥在我刚刚化形的时候救过我。” “既然是人非妖,那为何京都官府会邀人去对付他?” 京都又名南京,被视为留都,迁都后一直保留六部,以前一般都是太子坐镇留守。只是当朝太子朱慈烺年幼,一直呆在京师,这猫妖说的官府邀人前去,应该是其它六部的官员所为。 如今京都的六部养的都是闲职,按说不会有这种举动,钟子悦心中疑惑,不由的问出声来。 “只因哥哥是少阳派当世唯一的传人,有人窥视哥哥的内丹修炼之术。造谣说哥哥弑师夺艺,广邀各地侠士围剿哥哥,哥哥不愿伤人,被他们围困在京都栖霞山。” 第二十三章 跳僵 由于先前要找尉缭报仇,钟子悦特意打听克制僵尸阴魂之法,所以对道教各流派都有所了解。[.超多好看小说] 少阳派,相传是由东华紫府少阳帝君王玄甫所创,其修炼方法主性命双修,炼养阴阳。 王玄甫又名王少阳,是全真道教的始祖。 王少阳飞升之前将少阳道术中的长生真诀、金丹火候、青龙剑法等传钟离权,后来钟离权又传给吕洞宾。 纯阳真人吕洞宾从中自悟,又开创纯阳金丹派,至此后少阳派便慢慢有了南宗、北宗、中派、东派、西派、青城派、崆峒派、三丰派等多种流派,流传甚广。 后来全真第五祖王重阳于终南山建立全真道教,被称为北宗,修行重点也是以修心为主,已经脱离了少阳派最原始修炼法门。 而少阳派正宗的内丹之法,除了传给钟离权的道术以外,其中青符玉篆、金科灵文等,由于对修习之人要求甚苛,据传如今早已失传。 按猫妖所说,她的哥哥是少阳派当世唯一传人,想来应该是最正统的少阳道术,看来少阳正宗还并未失传。不然以如今全真道教流传之广,一般功法也不至引人窥视。[] 当然猫妖之话也不可尽信,不过他去往茅山的方向正是东南,要路过京都,索性前去栖霞山凑个热闹。 沉吟片刻,钟子悦归刀入鞘。猫妖见钟子悦并无杀她之意,又是一阵作揖,只是仍旧跪地不起。 “你还不走?等着我改主意杀你?”钟子悦见状皱眉。 “还请少侠能去栖霞山解救哥哥,奴婢感激不尽。” 猫妖脸中现出一丝挣扎,张嘴吐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珠子,金光四射。 钟子悦认出这是猫妖的妖丹,此物是妖怪修行的根本,妖丹离体,猫妖不久就会打回原形。 “你不必如此,栖霞山我会去,但是我自知本事平平,帮不了你什么的。”钟子悦并不去接妖丹,这妖丹对他无用,再说取了妖丹就要履行诺言,他术法低微,去了恐怕也只是在外围看看。 猫妖见钟子悦语气坚决,便不再相求,起身行了一礼,推开窗子纵身离去。 钟子悦透过窗口看猫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人皆重利寡情,他遇到的两个妖怪却都是重情之辈,怎能不心生感慨。 蓦地,钟子悦双眼一凝,猫妖离去之后,突然有两道青衣身影尾随而去。 那两道身影动作略显僵硬,双腿蹦跳行走,而且起跳时双膝并不弯曲,行进间悄无声息,速度却是极快。 僵尸! 钟子悦一把抓起桌上单刀,翻身出了房间,远远的缀在僵尸后面。 从后观察,那两具僵尸身上并无茸毛,每次跳起约有三丈距离,看来已经不是普通僵尸,而是修行百年的跳僵。 不多时,前方猫妖突然钻进一个山洞,僵尸于洞外止步。片刻后,其中一具僵尸也跃入洞中,而另一具则向转身向后跳来。 钟子悦正在后面跟着,冷不防僵尸转身,被看个正着。 僵尸眼珠外凸,面色青中带白,獠牙张开,一个纵跃向钟子悦扑来。 钟子悦身子疾退,单刀骤然出鞘,向前立劈。 他以前并未习过这种单刀的刀法,使的还是苗刀重劈砍的路子:“噗”刀身嵌入僵尸脖子,却砍之不断。 僵尸并不受刀伤影响,呼啸着扑向钟子悦。 匆忙之间,钟子悦灵光一间,想起当初吴怀庆躲避弹弓石子用的那招,也侧身卧倒,就地一滚躲过僵尸。 僵尸之中,只有到了飞僵的境界才算有了真正的智慧。跳僵虽然修炼百年,神智却未开启,只有简单思维。 只见那具跳僵不管不顾脖子上的单刀,耸动着鼻子,张嘴向钟子悦便咬。 无奈有刀身阻碍,僵尸咬不到人,急的只是一味乱跳。 钟子悦见状,上前握住刀柄,与僵尸拉锯。僵尸进一步,他便退一步,顺势再将单刀下压。 僵持中,钟子悦连退了十几步,僵尸脖子渐渐流出黑色的血液,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尸臭味,闻之欲呕。 钟子悦上前一脚将僵尸踹开,单刀抽回,再看时,刀身上已经被尸血腐蚀的坑坑洼洼,随即甩手扔掉。 那具僵尸倒在地上便没有再起来,尸血不断从脖颈处流出,皮肉内陷。不一会儿,地上只剩一滩腥臭的脓血。 修行百年的跳僵就这么被灭杀掉了,钟子悦不由愕然。 “吼!”另外一具跳僵感应同伴死去,从洞中跳出。 钟子悦看向洞内,并无猫妖踪影,看来她早就发现尾随的僵尸,进洞将他们甩了。 僵尸跳着扑来,钟子悦手中已无单刀,自然也不能像上次那样。情急之下,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了过去。 舌尖上的血是人体中最为纯阳之物,二牛被尉缭使用控神术时,钟子悦便以舌尖血破之。 钟子悦童阳之体,又有修为在身,如今这具跳僵猛的被舌尖血喷中,抱头惨叫。 “轰”纯阳之血临身,僵尸身上突兀的出现一团火焰,瞬息间将这具僵尸烧成虚无。 火焰消失,一道黄符出现在半空,黄符轻颤,前端向钟子悦微微点了一下,骤然破空飞走。 钟子悦心中一紧,这两具僵尸原来是被人控制的。黄符刚才向他点的那一下,应该是在感应他的气息。 钟子悦倒也没在放在心上,这种操控僵尸之术,应该是湘西赶尸之人用的术法。这种修行法门对修炼者自身并无益处,只靠操控的僵尸与人斗法,所以能寻到的僵尸等级越高,威力就会越大。 寻常飞僵都不可见,跳僵应该是操控的极限了,看来以后小心谨慎就是了,就算遇到也不至怕了对方。 返回客栈时,天色已然放亮。 钟子悦牵马出来,想了想,寻到镇上的铁匠铺,让铁匠师傅仿照苗刀打了一把。 待到打好苗刀,起身前行时,空中已飘起了片片雪花。 翻身上马,钟子悦调转马头,顶着风雪,向栖霞山的方向驰去。 第二十四章 阴兵 冒雪策马奔了半日,天色渐暗时,雪已止了,钟子悦也到了来安县。[] 没想到来安县里俱是江湖人士的打扮,绿林草莽,道士和尚,三教九流,不一而足。钟子悦甚至还看见了两名披散着金色长发,高鼻蓝眼的洋人。 到处都是互相呼喝行礼之人,一派热闹景象,仿佛丝毫不受五省战事影响。 钟子悦寻遍客栈,居然都是客满,无奈牵马向城外走去,想连夜赶至栖霞山。 “这位小兄弟,请留步!”钟子悦耳边传来一声呼喊,回头一看,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冲他微笑。 “道长有事?”钟子悦疑惑道。 “贫道见小兄弟行色匆匆,又是东南方向,想必是去往栖霞山的吧?”道士笑道。 “道长何意,明说便是。”钟子悦虽然年少,经历事故之后,心智已然成熟不少,对陌生人都有一种防范。 “呵呵,贫道的请柬在途中被贼人窃了去,无法进入栖霞山主峰,小兄弟若有请柬,可否带上贫道一路?”道士竖掌行礼。 钟子悦面色不变,摇头道“我也没有请柬,帮不了道长。” 说罢,转身欲离去。 如果这道士所说是真,他的请柬应该是被猫妖偷了去,没有请柬则无法上得凤翔峰,让钟子悦有些始料未及。(.无弹窗广告) “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贫道粗通占卜之术,不如让贫道为你此去卜个吉凶如何?”道士见钟子悦要走,连忙说道。 钟子悦不理会身后道士,纵身上马而去。 “嘁......”道士见钟子悦听了他的话反而走的更快,不由嘁了一声,自语道“又不收你银子,若不是贫道心情好,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正说着,道士右手突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行了,不行了,刚才那个小子面相如此奇特,贫道快忍不住了。” "罢了罢了,好奇心太重了,就这一次,祖师爷莫怪啊!"叹一口气,道士仰头望天自语道。 望了望钟子悦的背影,道士行至无人处,从怀取出一片龟甲。将龟甲放置手心,口中念念有词。 蓦然,道士手中龟甲从手中凌空飞起,悬浮在手掌上方。掌心突兀的窜出一团火苗,烘烤着龟甲。 龟壳上隐约有纹路亮起,不断闪烁,道士口中更急。 “啪”一声脆响传来,龟甲突然裂成好几块,从空中掉落。 “噗!”道士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苍白,满脸惊骇之色。“天煞之人,天机不泄!” 道士抹去嘴角鲜血,苦笑自语“道士啊道士,谁让你只学卜卦,不习道术。这下强窥天机不成,却遭反噬,看来活不了几年了。” 钟子悦并不知道他离开后道士强行卜算他吉凶之事,眼见风雪又起,无处落脚,心中有些焦急。 催马前行,到二更时分,雪下得更大了,冷风飕飕,战马浑身哆嗦,恐怕是无法赶路了。 眼见前面有处破庙,钟子悦连忙下马,拉着马向庙里走去。 将行至近处,钟子悦听到庙内有人交谈的声音。 “舵主,这次咱们放出消息围剿那个姓方的,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一个粗犷的声音道 “人多了岂不更好,教主正在联络各路人马,到时大军兵临南京,将这些忠于明廷的江胡人士一网打尽,顺势夺了南京城,我白莲教在长江以南必将声势大振。”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道。 “什么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罗汝才之辈,狗屁玩意儿!也敢自称闯王闯将?教主雄才大略,称雄中原指日可待。” “舵主说的对,只要这次抢了姓方的秘籍,拿来献给教主,到时天下之大,谁还敢跟教主抗衡。”一个声音附和。 “那是道书,不是秘籍!”一个响亮的拍打声传来,像是有手掌拍在脑门上。“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教主可是修行之人,法力无边,跟你们不同。” “舵主,教主可曾传给你什么法术了没?” “那是自然,不然南京之事,教主怎会放心交给我。” 钟子悦在外听了暗惊,原来这一切都是白莲教从中做鬼,不敢多呆,急忙回身上马。 马踏积雪的声音有些大,庙中的人被惊动,见一名少年骑马而逃,相必是刚才听到了什么。 瞬间,破庙里冲出十几匹马,众人大叫呼喊着朝钟子悦追去。 夜下风雪中,钟子悦伏下身子紧贴着马背,急速策马狂奔,风雪贯入口鼻,吸呼都有了些不畅。 战马白日里已经奔跑了数个时辰,没怎么休息,早就累的精疲力尽,跑不多远,速度便慢了下来,追兵却越来越近。 眼见后面的人快追上,钟子悦发急。 离开之时,他距离破庙有十丈左右,以他现在的修为,正好能够听见庙中谈话。刚才战马踩雪的声音不算太大,却被庙中的人听见,说明对方也有修行之人在里面,和他的修为应该在伯仲之间。 再加上还有十几个武术高手,钟子悦自讨敌之不过,眼下只能逃得一步算一步了。 正雪中急奔,钟子悦眼前两里地外陡然出现一队兵士,约有上百人左右,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兵士全部为明军军士打扮,想来应该是朝廷军队,钟子悦心中一喜,努力抽打马臀。 还有半里地时,钟子悦陡然拉住缰绳,战马于狂奔中生生顿住。 不对!这队兵士阴气太重,而且雪中行军,穿的却是夏衣,身后雪地也并无脚印! 钟子悦突感不妙,后方追来的人群好像并不能看见这队兵士,见钟子悦停下,纷纷追到近前。 钟子悦仿佛不知道后面白莲教众人迫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阴兵,脑中飞快思索。 就在阴兵和白莲教众皆离他不足一丈之时,钟子悦猛一提气,身子纵起,双脚狠踏马背,凌空飞了起来。 十几名白莲教众与这百名阴兵无声相撞,还不待众人反应,连惨叫都没发出,十几人连同马匹无声无息间化作枯骨,白花花散落一地! 阴兵吞噬血肉,速度丝毫不见减缓,继续前行! 钟子悦这才缓缓从空中落下,额头冒出冷汗。 阴兵过境,百鬼夜行! 第二十五章 圣女 按理说牲畜对阴气的感知比人类要敏感的多,而这队阴兵行过来时,十几匹马居然全无反应。(.) 有悖常理! 若不是钟子悦发现的及时,恐怕刚才的那堆尸骨里就有他了。 风雪夜行,失了战马,钟子悦只能一步步踩踏着积雪前行。 一路之上,又遇到几队阴兵,都是百人左右,服饰也有些许变化,居然有队阴兵穿的是明朝开国时期的军服。 钟子悦每次都远远避开,见队队阴兵行过,心中疑云渐起。 难道是尉缭在调集阴兵? 看阴兵行进方向,应该是此地的东南方,这个方向离此地最近的应该是滁州,可是滁州并无战事。那么就是另一种可能,阴兵的目标是三百里外的庐州!(今安徽合肥) 庐州是座重城,若是张献忠部的流匪从凤阳改道直接南下,庐州,就会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池。 如果真是尉缭在调阴兵助战,那么庐州危矣! 钟子悦自嘲一笑,自己已然脱离朝廷军队,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雪路难行,钟子悦浑身湿透,冷彻骨髓,只好缓缓催动体内的煞气抵御风寒。(.) 自从煞气可以自如催动,钟子悦一直刻意避免使用。体内煞气来的不明不白,却威力非凡,连尉缭都有些忌惮,钟子悦难免心生恐慌。 天色渐亮时,雪已停了,风也小了许多。 算了算路程,估计已到南京地界了。前面隐约看见秦淮河时,终于看见前方有一小镇。 钟子悦欣喜异常,连忙加快脚步。 寻了家店铺要了碗热乎馄饨,端起来一气喝完,长舒了一口气,寒意渐消,身体舒服了好多。 想了想,既然快到栖霞山了,想必也不急于一时,一夜风寒交迫,此时困意袭来。于是在镇上找了家客栈,倒头便睡。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钟子悦惊醒,起身推窗,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自西北方迅急驰来。 纵马如电,马蹄踏过,身后积雪飞溅起老高。 这时,客栈楼下正有一名女童玩耍,骏马疾驰而来,速度毫无减缓之意,直冲女童撞了过去。 眼看马蹄就要踏过女童身体,一旁行人和女童都吓傻了,钟子悦急忙一个纵身,从二楼窗户跃下,飞速赶至女童身前。苗刀出鞘,刀光闪过,钟子悦一把抱起惊呆的女童冲进旁边店铺。 “咚......”骏马头颅高高飞起,血花四溅,又依着惯性向前奔了几步,这才颓然倒地。 马上骑士早在刀光闪过之时便已飞身跃出,落下时,却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 少女一身紫衣,生的明眸皓齿,俏丽多姿。此刻立在骏马尸体旁,却是一脸寒霜,望向钟子悦的眼神透出彻骨的杀意。 钟子悦有感,放下女童,缓缓转身,与少女对望。 “你居然敢杀了我的雪儿。”少女咬牙切齿的道。 “你纵马横行闹市,险些伤及孩童,有何不可杀?”钟子悦冷冷回应,他平生最恨无故欺人者,这少女纵马狂奔,眼见要撞到人也不停步,这才激起怒意,挥刀砍了马首。 “我的雪儿早通灵性,行至近前定会起身跃过,不至伤人。”少女恨恨的道,脸颊飞红,抽出随身长剑“你这狂徒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它杀了,我要杀了你为它报仇。” 钟子悦一看少女亮出兵器,心中怒意更盛“果然有恶主便有恶畜,似你这般蛮横无理,也该有人教训教训!” “还轮不到你”少女一声矫叱,捥出一朵剑花,挺剑刺来。 剑光似电,瞬息而至,轻巧诡异,钟子悦手中苗刀大开大阖,走的却是刚猛路子。 试量几个回合,钟子悦发现少女武术平平,也不是修行之人,剑法虽然不错,与人拼斗时却还是从剑法的起手开始,看来并无对敌经验。少女虽然骄横了些,倒也不像有伤人之意,况且自己已经把她的马杀了,便也不想再难为对方。 想到这里,钟子悦收刀回鞘,将刀提在手中。只是左右腾挪,并不还击。 少女一套剑法使完,见始终摸不着对方半点,心中气恼,收剑道“你等着......” 说罢,自怀中取出一支响箭,猛的向上一甩。 “吱”一道尖锐的声音直冲云霄,钟子悦面色一变,忽听得一阵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从秦淮河对岸传了过来。 不多时,一队骑士从对面纵马而来,行到少女跟前,全部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齐声喊道“白莲并蒂,圣女临世,光复教威,一统江湖!” 又是白莲教! 钟子悦一惊,看来昨夜偷听之事果然是真,白莲教居然在京都布下如此多人,就连在京都外围发的响箭都有人马及时赶到,栖霞山的情况估计更甚。 少女见来了十几名教众,面上有些得色,拍手笑道“不错不错,你们来的还算及时,本圣女被人欺负了,你们几个将这小子给我抓起来,我要好好审他。” 钟子悦见众人就要动手,一个闪身,鬼魅般出现在少女身后,右手闪电扣住少女雪白的脖颈。 将少女手中长剑解下,扔给对面白莲教众,恶狠狠的道“你们全部退下,留一匹良马,不许跟来,不然你们圣女性命不保!” “你......”少女脸色通红,如被火烤,方才钟子悦扣住她脖子的时候,手中苗刀刀柄有意无意的抵在她的双股之间。 “我乃白莲教紫衣圣女离雪,淫贼,你还不快快放开......”少女面若飞霞,恼怒万分,含羞啐道。 淫贼?自己什么时候轻薄过她?钟子悦一愣,不就是抓了她当人质吗? 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却是由于刀柄太长,正好顶在少女敏感部位,钟子悦一个激灵,暗道失误,连忙将苗刀挪开。 面皮微红,钟子悦轻咳一声,在少女耳边轻声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借你身份一用,带我上栖霞山凤翔峰,我便放你离去。” 第二十六章 司徒 如今的情况,没有请柬,恐怕就是去了栖霞山也进不了主峰。事情既然是白莲教挑起的,这个圣女应该就有了利用价值。 想到这,钟子悦在众白莲教徒怒视下,带着离雪上马朝栖霞山疾驰而去。 行到近前,山脚下人头攒动,外围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 栖霞山乃金陵第一明秀山,山有三峰,居中为主峰凤翔峰。中峰绵延向东,一脉逶迤而下者称东峰,形若卧龙,名龙山。中峰西侧山梁状若伏虎,名虎山。中峰与东峰间有一谷,称中峰涧,中峰与西峰间有一谷,称桃花涧。 钟子悦自西北而来,首先入的便是虎山。 远处望去,整座栖霞山峰峦叠嶂,沟壑纵横,幽谷深邃,林木茂密,果然是处游赏胜地。 此时正值开春,西峰之上红枫居然也有红叶片片,幼芽萌发吞吐春意,一片生机盎然。 钟子悦催马前行,一路之上居然没人阻拦,待行至栖霞寺时,在寺门口被两名寺僧拦了下来。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留步,若要进寺还请出示请柬。”两名迎客僧年岁不大,却俱一脸精明干练。 钟子悦不愿惹事,原来听说进凤翔峰需要请柬时,他还以为整座中峰被处处设置关卡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是进栖霞寺才需要请柬。(.) “两位师傅有礼,请问少阳传人可在贵寺?”钟子悦开口问道,他只是有感猫妖情义,才顺路一观的。 “方施主确在本寺,只是如今身份特殊,两位若无请柬,便请回吧。”一名僧人微行一礼,有了送客之意。 “本姑娘是白莲教紫衣圣女,难道也不能进吗?”自从抓了离雪制住穴位之后,钟子悦并无半点越礼之处,两人虽然同乘一骑,却一直避免触碰。离雪的目标应该也是栖霞寺,此时开口说道。 “既然这位女施主是白莲圣女,那两位可以入寺,只是还请出示腰牌。”迎客僧人又施一礼。 钟子悦面露尴尬,连忙从背后解开少女穴道。 离雪气恼地解下腰牌,扔给对面僧人。迎客僧检查一番,施礼请二人入寺。 离雪接过腰牌,迈步进了寺庙,看都不看钟子悦一眼。 钟子悦面皮有些发红,转身松开缰绳,一拍马臀,马匹扬长而去。 正要进寺,忽听着寺庙内一声巨响,十几道人影被炸上天空,落下时成了块块碎肉,腥红遍地。 两名迎客僧一见出事,急忙奔进寺内,钟子悦也从后面跟上。 “阿弥陀佛,司徒施主,佛门乃清净之地,你在此大肆杀戮,是欺我栖霞寺无人吗?”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 “少跟老子来这套,老子在这等了十几天了,识相的把姓方的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大开杀戒,灭你们这群贼秃,一把火烧了破庙!” 钟子悦赶到近前,见毗卢宝殿前广场之上对峙着两方人马,一方是栖霞寺众僧,另一方则是一干江湖人士,只是并无白莲教众打扮,离雪也不见了踪影。 一名身着绿袍红裤的中年汉子站在正中,方盘大脸,膀阔腰圆,满脸络腮胡须,脑后长发盘成妇人发髻样式,描眉涂唇,双颊透红,居然是面上施有厚厚的粉黛。 “害老子白等十几天,杀你们几个人算什么?”中年汉子一脸桀骜之色,摇头晃脑之际,面皮上的脂粉扑扑往下掉。 钟子悦看的一阵恶寒,这人是男是女? “对,今天一定要把姓方的交出来!” “司徒少主大发神威,贼秃再不交人,仔细拆了你们的寺庙!” 后方众人纷纷喝道,中年汉子见众人附和,面上得色更浓。 “方施主与我寺方丈乃是故交,本寺广发英雄帖只是想为方施主澄清冤屈,诸位可再等上几日。”一名老僧叹了口气,上前答道。 “什么?还让老子等?”中年汉子发一声怪叫,双手向前一推,一道青色光球凭空出现,光球瞬息间落在西侧众僧人群之中。 “嘭!”又一声巨响,光球炸裂,几名躲闪不及的僧侣被炸的血肉模糊。 中年汉子再度于身前凝聚出一团光球,就要推出。后方,众江湖人士也齐声大喊,纷纷亮出兵器。 “噗......”中年汉子眼前突兀的出现一根手指,手指上泛着微微红光,轻点光球,一道轻声脆响之后,光球化作星光点点,消弭殆尽。 却是钟子悦一个闪身,将煞气运于手指,破了中年汉子的法术。 “呀!”中年汉子又是一声怪叫,双手再划,光球似要再次凝聚。 钟子悦又是伸手一指,指尖煞气透体而出,红芒闪烁,在中年汉子眉心一寸外不停跳跃。 “啪”中年汉子呆立当场,手中青光渐散,额头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滴下,将浓妆艳抹的大脸画的沟壑纵横。 钟子悦收指,抽身后退,微笑望定中年汉子,持刀而立。 “我是漠北司徒家少主司徒菲菲,你是何人?”中年汉子强作镇定,声音尖涩发颤,开口问道。 “路过之人,比不上司徒少主大名!”钟子悦说道,这中年汉子长相粗鄙,不光扮作妇人样子,连名字都是女儿样,恶心之意更浓。 钟子悦索性不去看他,真怕自己一时忍受不住,上前一刀将他砍了。 后方众人见司徒少主一招之下便被制服,也都停下看向钟子悦。 钟子悦随意看了看,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看来真正困住猫妖口中少阳派传人的并不是他们。 “轰”寺庙后山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地面也随之剧烈颤抖,众人站立不稳,踉跄倒地。 “哈哈哈......方大哥,这次你修为尽复,可要陪兄弟痛饮三日才好。”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后山传来。 “好!待今日解决了白莲教众人,杀了仇天寿,愚兄再陪你痛饮!”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答道。 只见两道身影从后山破空而至,御空掠过众人,径直向西飞出寺外。 众人见状,不再纠缠,连忙向身影飞出的方向赶去。 栖霞寺外,明镜湖上,湖水已经解冻,漂浮着块块薄冰,两道身影正浮立水面。四围环绕十几艘小船,船上皆白莲教教徒装扮。 岸上人群中,不时有人解去外面衣衫,露出里面白色教服,拉弓搭箭,对准湖心二人。 第二十七章 惊变 四周强敌环伺,湖面二人联袂而立,谈笑风声,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钟子悦站在寺门外,心情激荡,看来湖面上那位三十岁左右,儒生打扮的英俊男子应该就是猫妖口中的哥哥,少阳派当世传人。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身后向钟子悦肩膀拍来,钟子悦并不回头,身子随意扭动几下,大手拍了几次全部落空。 “小兄弟,你学的是哪门的道术,比我司徒家的法术厉害多了。”方才的中年汉子一脸谄媚之色的凑上前来。 钟子悦连忙闪身用苗刀连鞘抵住中年汉子,让他止步三尺之外。“司徒少主见笑了,雕虫小技而已!” “一点儿也不,一点儿也不,那个,我才来中原不久,本来听了那帮人的鬼话要找这个姓方的,说是夺什么秘籍,好像很厉害的”中年汉子谄笑道:“不过刚才见小兄弟你出手,我决定拜你为师,你看怎么样?” 钟子悦见过这位司徒菲菲出手的狠辣,不愿惹他,转身向别处走去。这位司徒少主却像狗皮膏药一般,一直跟在身后。 钟子悦无奈转身,强忍着厌恶,认真的说道“司徒少主!你能不能把你脸上的脂粉洗掉,把头上的发髻散开,再来跟我说话好吗?” “这样不是很好看吗?我见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打扮的,而且是一位高人指点我的。”司徒菲菲一脸疑惑。 “在中原,这种打扮只有烟花女子才有,你堂堂男儿身,作此女子妆容,着实令人作呕!”钟子悦耐着性子解释道。 “嗷......”司徒菲菲双目喷火,一声怪叫:“杀千刀的狗日骑驴道士,敢如此戏弄你家司徒爷爷!” 叫罢,一个猛子扎进湖里,也不顾初春湖水冰冷,将满脸脂粉抹了个干干净净,上岸后穿着湿透的棉衣兀自不停叫骂。 钟子悦摇摇头,这主儿原来是个二愣子,除了出手狠辣了点,脑筋简直呆傻。看来从漠北到了中原,一直被人耍的团团转。 他口中的骑驴的道士,不会是二牛的师傅吧。钟子悦上次可是见识过他那种不靠谱的样儿,这种事情估计也只有他能做出来。 不再理会叫骂的司徒少主,钟子悦将目光转向明镜湖中心。 出现的白莲教众足有万余人,将湖面上的二人牢牢锁定,却迟迟没有动手,仿佛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片刻后,一道破锣般的公鸭嗓子从远处隐隐传来“方傲天,等本座等很久了吧?” 声音由远及近,话音结束时。湖面上,方傲天二人对面不远处,突兀的出现一道身穿金黄色长袍的身影。 身形落定,是一名五十多岁的阴冷男子,面白无须,加上刚才那种像是捏着鼻子说话的嗓音,钟子悦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太监! 果然,听得方傲天大笑道“世人谁会料到,白莲教主仇天寿,居然会是京都六部的主事大太监,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仇天寿不以为意,阴恻恻的说道“方傲天,你弑师夺艺,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诛之。我让京都六部仿照栖霞寺的请柬,做了几万份遍发全国,来的人可真不少啊。那次让你受伤跑了,这回我布下天罗地网,量你插翅也难飞!” 方傲天淡淡的笑了笑:“上次你和一名黑衣人趁师尊羽化之时,行卑鄙偷袭之事,盗窃少阳道秘不成,居然又来反咬一口,当真以为世人都是傻子么?” “哈哈,方傲天,你以为栖霞山这几万江湖人士,都是为了诛杀你这不孝之徒而来的吗?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仇天寿话音刚落,远处一声矫叱急急传来:“哥哥快走!他们是一伙的......” 钟子悦一愣,这是猫妖的声音。 猫妖娇小的身影迅速向湖面掠来,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具无毛僵尸,只见这具僵尸身着前朝蒙古族服饰,起跳间消无声息,纵跳如飞,身形似电,动作十分敏捷。 这具僵尸不惧烈日,行动如风,当是修行三百年以上的飞僵境界。 方傲天上前一把将猫妖抱住,抬掌向飞僵虚空拍去,一道无形灵气射向僵尸。 飞僵被拍个正着,身形暴退,正落在钟子悦身前一丈之处。 钟子悦暗叹一声倒霉,操控这具飞僵之人,肯定是那晚利用跳僵追踪猫妖的赶尸人。上次已经被黄符记住自己的气息,现在离飞僵如此之近,估计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果然,飞僵晃了晃身子,刚才那一掌只是将它迫走,并无任何伤害。不理会方傲天和猫妖,倒是转头向钟子悦望来,眼珠乱动,像有思维一般,向钟子悦跳来。 猫妖被方傲天抱住,急切说道“哥哥快走!”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身后那名爽朗青年,突然间双掌乌黑,向前一送,已然印上了方傲天的后背。 “噗”喷出一口黑血,方傲天转身看向青年,满脸不可置信。 “催命毒心掌,常兄弟,那天的黑衣人是你......” 青年面无表情,收掌飘身而退。 “哈哈哈哈......”方傲天仰天长笑,笑声中饱含悲凉之意。“常兴,你我相识数载,相交莫逆。你若开口,方某性命都可交付于你,更何况区区道术!” 又是一口黑血从嘴角喷出,方傲天身子踉跄,灵气不继,就要跌落水中。被猫妖反身抱起,掠回岸边。 蓦地,飞僵舍掉钟子悦,闪电飞身一爪抓向猫妖。 钟子悦一声惊呼,来不及相救,猫妖在半空中被飞僵抓住,锋利的尸爪穿透猫妖胸膛,掏出一颗鲜红的心脏。 猫妖忍着剧痛,抱着方傲天缓缓落地,目光涣散,泪珠成串的下滴,柔声说道“哥哥,我就要死了。你可知道,小蝶一直都在默默的喜欢你啊。” 方傲天嘴角不停涌出黑血,笑着伸手揩去猫妖眼角的泪珠。“傻丫头,如果我真要走,谁也拦不住,你又何必来呢。” “不......”猫妖垂泪摇头,虚弱开口“哥哥,能死在你身旁,小蝶已经知足了。可惜我是妖,注定不入轮回,不然,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你的妻子。” 方傲天惨笑“想我方某一生为人坦荡,倒头来却落得兄弟离心,世人唾弃!” 说罢,长身站起,傲然而立,长啸一声“啊......” 啸声震天,明镜湖上激起道道水浪,湖面上十几艘小船接连翻滚,百名白莲教众被深埋水底。 岸上白莲众人也俱口喷鲜血,跌倒在地。 钟子悦离的最近,只觉耳膜鼓荡,体内煞气一阵波动,却没被震伤。 “一身修为,所为何来?既不能保护心爱之人,要之何用!” 方傲天复又抱起猫妖身子,柔声道“既然你不入轮回,那我就陪着你,不坠阴曹!因为,我也喜欢你啊!” 向后猛地甩出一掌,常兴,仇天寿面上突现血色,口吐鲜血向后疾退。 方傲天大笑中,抱着猫妖,纵身跳入明镜湖。 引动自身灵气,爆了个魂飞魄散! “嘭!”巨响过后,湖水雾气腾腾,十里明镜湖,瞬间蒸发,湖水缩到不足五里! 一道金光朝钟子悦飞来,钟子悦伸手抓住,展开手掌,金光灿灿,却是猫妖那黄豆般大小的妖丹。 第二十八章 吞丹 “左护法,这几年辛苦你了。”仇天寿拍拍身边常兴肩膀,和蔼的说道。 “能为教主效劳,卑职荣幸之至!只是可惜没得到少阳派功法,方傲天这一死,少阳内丹一脉算是彻底失传了。”常兴躬身抱拳,颇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仇天寿微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方傲天一除,这世间能阻我之人寥寥无几。从此,天下可得,大事可期矣!” “嘿嘿......凭你一个阉人也想做皇帝?少阳派功法取中正之道,你一残缺之人,就算让你得到功法又如何?你敢修炼吗?”一旁飞僵吞食完猫妖心脏,嘴角带着血迹,蓦然开口,阴气重重。 “吴道友说的是,本座本就无意少阳功法,可惜你的算盘也落空了,最终方傲天引爆了自身金丹,你也得不到了。”仇天寿冷笑。 “都是一场空忙而已,金丹没了,这颗妖丹便算是这几日的补偿罢。”飞僵望向钟子悦手中的猫妖妖丹。“小子,把妖丹交给我,上次的事就一笔勾消!” 仇天寿不理会飞僵,长啸一声,四围山林间陡然出现重重人影,俱是白莲教徒服饰,放眼望去,密密麻麻,足有十万余众。[.超多好看小说]将栖霞山上的江湖人士团团围住,冲杀过来。 一时间,栖霞山主峰外,乱箭齐飞,刀影纵横。山上众江湖人士来不及反应,便死伤大半,白莲教徒冲进人群,肆意屠杀。 残肢断臂到处飞溅,惨叫声连绵不绝。 与远处惨斗相比,栖霞寺这边显得极为安静,寺内众僧侣全都一脸悲悯之色,口中经文佛号不断,却毫无出手之意。 飞僵见钟子悦欲将妖丹收起,陡然间向钟子悦扑来:“臭小子,不交出妖丹你就把命留在这吧。这次是贫道分身附体飞僵,以为还能像上次那样吗?” 钟子悦身子疾退,闪身穿过众人,进入寺庙,朝后山逃去。 钟子悦自魍魉术法中学到的身法,本是对敌时用来腾闪挪移的。身法虽然飘忽不定,但若论奔跑速度,恐怕连武林中的普通轻身功夫都比不过,不到片刻,飞僵已欺近身后。 钟子悦反手抽刀,煞气盈体,灌入刀身。突然回身,向前猛的挥出一刀,转身再逃。刀芒闪过,飞僵躲闪不及,被刀芒射中左臂,煞气临身,整个臂膀被一刀斩下。(.好看的小说) 飞僵停住,伸出右手抓住断臂,自断口处将残臂勉强续接,复又跳起追来。 钟子悦见有了效果,每次飞僵临近之时,便回身挥刀,然后再度逃走。 飞僵惧怕煞气,每次都堪堪闪身躲过。见钟子悦虽然修为平平,却狡猾异常,专挑四肢下手。尤其是下盘双腿,经常刚刚起跳,钟子悦刀芒便疾射过来,身在半空躲闪不易,害得有几次差点又被刀芒中的煞气击中。自己速度虽快,始终抓他不住,恨得獠牙外翻,双目喷火。 钟子悦本来以为栖霞寺是京都有名的大寺,必有高僧在此修行,他引飞僵入寺,怎么也有高人出手降服僵尸才对。 一路追逃,寺内居然空无一人,只有钟子悦和飞僵两道追逐的身影。 钟子悦心中暗骂,脚步不停。 突然,前方一座高塔耸立,钟子悦快步走近,便欲穿过,回身挥刀阻拦时却发现飞僵站立当场,看向高塔,不敢向前一步。 钟子悦见状收刀,钻身入塔,停在塔门处大口喘息略作休息。 刚才被飞僵追了半天,心中气恼。 少年心性突起,自怀中取出猫妖妖丹,冲飞僵调笑道:“想要么?这可是好东西啊!想要就过来拿,我保证不跑!” 飞僵立在原地,并不上前,"小子,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将妖丹交出来。别以为有舍利塔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我不吃不喝,你能坚持几日?" 钟子悦想到这个可能,郁闷不已。确如飞僵所说,他总不能在塔里躲一辈子。 “既然你这么想要,我就偏偏不给你,大不了我吞了妖丹,让你也得不到。”钟子悦恨恨的道。 “吞食妖丹?小子,你当你是妖怪还是阴物,如果不怕自身被妖化,你就吞了它试试!”飞僵毫无离去之意,反而冷笑开口,嘴中四颗獠牙闪烁锋利的光芒。 “小爷是吓大的啊?我现在就吃给你看!”钟子悦捏起妖丹,凑到嘴边,作势欲吞。 眼角余光瞥向飞僵,见飞僵无半点动作。不由的心中忐忑,看来这妖丹真不能随意吞食啊。 钟子悦就要将妖丹收起,陡然间从塔内窜出一道身影,怪叫着径直向他飞扑过来。 “小兄弟,在这儿都能遇见你啊!看来是我们有缘,上天都要让你做我师傅!”随着扑来的身影,一道声音也跟着传来。 司徒菲菲的大脸突兀的出现在钟子悦面前,见到钟子悦手举妖丹,嘴巴大张。司徒菲菲看的好奇,说道“小兄弟,你饿了?这要吃黄豆啊?”说完,伸手一拍钟子悦右臂。 钟子悦被突然出现的司徒菲菲吓了一跳,正在发呆时,只觉胳膊一颤,一股大力传来。右手不由自主的向嘴边一送,妖丹入口,还未待钟子悦反应过来将其吐出,妖丹已在口中化掉,消失不见。 塔外飞僵见此一幕,气的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这爱装老娘们儿的傻家伙,老子辛辛苦苦忙了半个多月,损失了两具上好的金甲跳僵,骗过了白莲教,到头来却被你这个二货给搅黄了。” 司徒菲菲此时最恨别人提及他描眉涂粉之事,也不管对面是修行几百年的僵尸,双手掐腰,跳起脚来与飞僵对骂不停,满嘴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飞僵心疼的大哭大叫,突然,哭腔中带出一口浓浓的湘西口音:“虽然方傲天自爆了,但是老子一早就看出来,你这小子拿到的哪里是猫妖的妖丹啊!这他妈分明是方傲天借妖丹气息掩盖,留下的他修行了数十载的正宗少阳金丹精髓啊。” 第二十九章 舍利 钟子悦吞下妖丹后,自身毫无反应,正奇怪时,听得飞僵叫骂内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根本就是方傲天的内丹!把自身金丹精髓藏于猫妖妖丹中送出,怕也是不想少阳派内丹一脉真正失传。 仅是自爆部分金丹就将整个明镜湖蒸发掉一半,钟子悦想想就觉得方傲天的修为恐怖。若不是兄弟背叛,心爱之人惨死,他无心存留世间,白莲教那些人恐怕真拦他不住。 一旁的司徒菲菲依旧不管不顾的跳脚破口大骂,偶尔间还会蹦出一两句蒙古语。虽然听不懂,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飞僵站在塔外,就这么走了有些可惜,不走耳边又一直有司徒菲菲在聒噪。 对骂了两句,实在是骂不过这种二愣子。耐着性子想等他出塔咬死,又不见司徒菲菲有停下来的迹象。 司徒菲菲骂了半个多时辰,气消的差不多,终于感到嗓子有些干了,便闭了口歇息一下。自腰间摸出皮囊壶,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对面飞僵早已被骂的七窍生烟,惨白色的僵尸脸上居然隐隐开始泛青。看来这位利用分身操控飞僵的吴姓道士,应该也是不肯轻易出亏的主。 不再理会对骂的二人,钟子悦登塔拾级而上。[] 既然飞僵不敢靠近此塔,想来必有奇异之处。 塔分五层,下面四层空空如也,只有在第二层中见到一个喝光了的空酒袋,应该是刚才司徒菲菲扔下的。从方傲天出现,到钟子悦逃至此处,时间不过一个半时辰,司徒菲菲居然能够找到这里,看来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去多想,钟子悦抬脚向上走去。 四层通向顶楼的转角处,钟子悦仿佛遇到一道无形的屏障,稍一走近,便被弹了回来。 钟子悦试了几次,确实是有法术屏障存在,若不破开,根本无法进入。不过这屏障旨在阻拦,并不伤人。 想了想,钟子悦缓缓调集体内煞气。这股煞气连太祖龙气都能灼伤,尉缭金毛犼的境界也对煞气颇感畏惧,想必可以破除这道屏障。 将煞气布于右掌,伸手向前慢慢推去,果然,触摸到屏障后,煞气四溢,迅速灼烧。 突然,听得身后传来“蹬蹬蹬蹬”的脚步声,司徒菲菲气喘吁吁的从塔下跑上来。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原来我骂了半天的是个丑僵尸啊!刚才我要上去打他,差点被一口咬住。(.)” 钟子悦闻言,身子陡然一僵,右手微颤,煞气都差点被他这句话给打散。 对骂了半天,居然不看对方长什么样子,这位司徒少主可真是够极品。 “咦?你能破开这道屏障?刚才我可是费了半天力气都上不去。”司徒菲菲见钟子悦手掌贴在屏障处,右手红光绽放,透明的屏障居然从虚无中显现出来,正被红光灼烧。 看到这里,司徒菲菲不由的双眼放光! “嗤......”屏障一破,司徒菲菲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抢在钟子悦前面,登上顶楼。 待钟子悦上去时,只见司徒菲菲双手托着一颗鹅卵石大小的圆形珠子,珠子呈灰色,圆润无比,却毫无光彩,好似普通石头一般。 司徒菲菲将珠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嘴里不停的嘟囔“好宝贝呀,好宝贝,我的舍利啊” 舍利子! 钟子悦面色一凝,佛门修性不修命,性,指本性,佛门称之为佛性。本来佛性是无形的,但是佛法高深者可将其修炼成有形,高僧坐化之时,体内修行的佛性通过结晶转化,留下的,便是舍利子! 也就是说,每颗舍利子,都蕴含着强大的佛性。这颗舍利子有鹅卵石大小,其内佛性当属罕见,难怪飞僵不敢靠近。 司徒菲菲见钟子悦上得顶楼,有些紧张的说道:“这是我先发现的,你可不能抢啊。” 说罢,连忙将舍利子收入怀中。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妥,忿忿的大叫“不行,你比我厉害,万一要抢我的舍利子,我也打不过你。刚才那个僵尸说你吃了什么内丹,你都没事!这宝贝舍利应该也能吃吧。” 钟子悦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解释。司徒菲菲见状以为钟子悦要行抢夺,猛的张开大嘴,一口将舍利子吞了下去。 先前金丹是入口即化,舍利子却是不同! 那颗舍利子卡在喉咙中间,司徒菲菲被噎的满脸通红,嘴里“呜呜”直叫,发不出声音。 司徒菲菲难受发急:“啪!”抬起右手冲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啪!”左手又是一下。 “啪......啪......啪......”司徒菲菲自掴耳光,响个不停! 钟子悦在一旁看的有些傻了,居然用这种办法,这位司徒少主果然奇人也! 不一会儿,司徒菲菲脸上便是红肿一片:“咕嘟”一声,舍利子总算被他左右开弓,从喉咙口给扇进了肚子里。 “啊呃......”司徒菲菲长出一口气:“妈的,快噎死我了,下次一定要敲碎了再吃。” 钟子悦一阵无语,居然还想着有下次! 他身上有魍魉秘术,无名煞气,少阳金丹,太祖龙气。每一样都是别人极力想要得到的。 因此,钟子悦对佛门舍利本就不太感兴趣,司徒菲菲却误以为他要动手抢夺,慌忙之间将其吞下,惹的自己白挨了几十个耳光。 缓了缓气,司徒菲菲红肿的脸上现出一丝傲然之色,斜瞟了钟子悦一眼,拍拍自己的肚子“舍利子已经是我的了,你就不要再打主意了......” 忽然,司徒菲菲面色一变,捂着肚子急速跑下台阶。 “噗噗噗......”只听得舍利塔四层传来阵阵山响,钟子悦在顶层都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臭味! 方伸手掩鼻欲出,雪山气海处突然一阵波动。 钟子悦忙闭目内视,只见气海中那团太祖龙气之上,一颗璀璨的金丹虚空悬浮,道道金光绽放,金丹和龙气正缓缓的相融在一起。 第三十章 除僵 容于雪山气海中的太祖龙气,自那次莫名得到以后,钟子悦曾经试过各种方法,全都无半点反应。 这次吞下方傲天的金丹,居然两者相融,钟子悦不去管司徒菲菲在下层的喊叫声和传来的恶臭味道,闭目认真内视。 金丹悬浮在太祖龙气之上,金光四射,慢慢转动,竟是在缓慢的吸收龙气。 “吼......”雪山气海之中,龙啸连连,一条五爪金龙跃然而出。金龙围绕金丹游走,丝丝太祖龙气被吸纳进金丹内,只见金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啪”当最后一丝龙气被吸入时,龙影消失,一道轻微的响声从金丹传出。原本属于猫妖的妖丹外壳破裂,一颗鸡蛋大小的金丹破壳而出。 霎那间金光璀璨,金丹飞快旋转,越转越亮,形状却越转越小,待重新回到黄豆般大小时,金丹骤然停止转动。随着“噗”的一声,金丹炸裂,重新形成一团气,凝而不散,混沌无形。 金丹炸裂的瞬间,钟子悦脑海中响起一片诵经之声,字字珠玑,却是少阳正宗内丹心法! 盘膝坐好,钟子悦按经文中所说的轨迹引导体内微弱的灵气。 行一周天后,钟子悦福灵心至,突然想到自己以煞气克敌时的运行方法,缓缓将丹气运至右手食指商阳穴,以灵气逼出,向上一指。[.超多好看小说] “嗖”一道金色剑气从右手食指射出,金光闪过,舍利塔塔顶被剑气刺穿,阳光从孔隙中照了进来! 钟子悦愣愣的看向自己的手指,难道这丹气融合了太祖龙气后,比自己的煞气还厉害? 仔细一想,却又不对,煞气可破无形之物,对阴物亦然。这股丹气却是只能穿透有形之物。 凭空多出方傲天修行几十年的少阳丹气,厉害手段多了一种,对于杀尉缭报仇又多了一分希望。 体内的丹气虽然可以借用,毕竟不是自身所有,修行还是要靠自已。 待将这团丹气重新凝聚金丹,少阳心法才算小成。 平复灵气,钟子悦刚刚站起身来,就听得楼下司徒菲菲战战兢兢的叫声“你别过来,我知道僵尸都是怕臭的,老子可是刚拉完屎!” 是飞僵进舍利塔了! 钟子悦一惊,舍利子被司徒菲菲吞掉后,自身佛性被掩盖。飞僵应该是感受不到了塔内那股佛性,没了畏惧之心,所以才跃进舍利塔中寻他们来了。 钟子悦急忙步下台阶,一眼看见飞僵立在三层和四层的楼口,司徒菲菲单手提裤,双腿发颤,飞僵前方不远处是一坨正冒着腾腾热气的秽物。 塔内空气流通不畅,一阵恶臭传来,钟子悦忍不住伸出衣袖捂住鼻子。 司徒菲菲见钟子悦下来,忙蹿到他身后:“小兄弟,你可算下来了,僵尸冲进来了,他是来找你的,跟我没点半关系啊。” 钟子悦暗自皱眉,心道,刚才不知是谁骂了人家半个多时辰,都不带消停的。估计现在飞僵对司徒菲菲的恨意已经在自己之上了。 来不及多想,飞僵躲过秽物,已然迅速向前扑来。 眼见飞僵临近,钟子悦急忙运少阳丹气于右手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等穴,与飞僵生生对了一掌。 “砰......”灵气激荡,飞僵被钟子悦一掌拍飞,与之对掌的左臂也被炸成粉末。 司徒菲菲在身后见钟子悦大发神威,将飞僵击退,便不再惧怕,跳出来大笑叫好。 “嗷!”飞僵受创,嚎叫一声,脑袋晃了几晃,嘴中獠牙泛光,张口一喷,一股浓浓的尸气直奔二人而来。 猝不及防,尸气喷了钟子悦和司徒菲菲一脸,二人一阵窒息。 钟子悦连忙闭气,催动体内煞气将身上的尸气烧了个干净。 “唔......好臭!你多长时间不漱口了!”司徒菲菲破口大骂,也不去想到僵尸如何漱口。“直娘贼,就你有臭气是吧?老子也有,看我的神功!” 说完,司徒菲菲转身一撅屁股:“吱......”放出一串长屁来,将臭气还给了飞僵。 钟子悦在一旁哭笑不得,果然恶鬼还需恶人磨啊! “老麻批!你这个......”飞僵虽然闻不到,也差点被司徒菲菲的动作给气疯了,张口大骂。 只是刚才离的太近,飞僵只觉一股气体直冲面门。 随后,吴道士操控飞僵的分身魂魄仿佛被灼烧一般,剧痛无比,惨叫着抱头倒地乱滚。 司徒菲菲方才吞下舍利子,突然腹痛排泄,已是将身体内的混浊物初步排出。此时的长屁中含有大量的佛气,正是这种僵尸阴物的克星,飞僵被喷个正着,自然是魂魄受损。 司徒菲菲见自己的神功奏效,不由大感得意,趾高气扬的冲地上飞僵耀武扬威一番,又再次将屁股撅起。 钟子悦见状,抬脚猛的踹向司徒菲菲高高翘起的屁股,将他一脚踹翻在地。顿了一下,复又狠狠补上几脚,这才稍微气顺了一点。 转头看向飞僵,此时飞僵滚地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惨叫声也渐渐微弱,恐怕被司徒菲菲这一屁给熏死了。 钟子悦心中暗叹,这位使用湘西控尸术的吴道人可算是倒了几辈子霉了。 先是两具金甲跳僵被自己莫名杀死,接着金丹又被自己吞掉。然后遇到司徒菲菲,被骂了半个多时辰,好容易舍利子佛性被掩盖,冲进舍利塔想要杀死他们除口恶气,却又被司徒菲菲一个含有佛气的长屁将分身魂魄喷死! 真不知那位躲在远处的吴道人现在是什么心情,估计是已经憋闷发狂了吧。 钟子悦上前用煞气补了两记,将飞僵烧掉。 僵尸燃烧,尸体上冒出阵阵黑烟,还带着一股恶臭,钟子悦忙不跌的逃出塔来。 后面司徒菲菲已起身下塔追来:“小兄弟,你刚才干嘛踹我?原来僵尸怕这个啊!我还想再给他来个大的呢!” 钟子悦此刻只想离这位司徒少主越远越好,见他出塔,忙将体内少阳丹气运于脚底,起身纵跃,飞奔而逃! 第三十一章 茅山 少阳丹气灌注足底涌泉,钟子悦发足狂奔,生怕再见到后面那位司徒少主。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司徒菲菲也算是奇葩一个了。 钟子悦从未修习过轻身功法,只是按照以前利用煞气的方式来催动丹气。虽然跑的比之前快了些,却并不平稳。 丹气外放,利用地面反冲之力,足底借力向前弹起,倒是纵跃距离长了不少,每次提气纵跃都可达丈许。不过落地之时会把握不好,经常落地就是一个踉跄。如是几次,居然没能摆脱后面的司徒菲菲。 猫妖和方傲天双双殉情,栖霞山已经事了,钟子悦本意就是要去往茅山,来栖霞山原本只是想凑个热闹。 索性不去管后面穷追不舍的司徒菲菲,钟子悦收起丹气,放开步伐。操控着自己微弱的灵气,用少阳心法中的御气之术,一边修炼一边赶路。 如此一来,速度立缓! 钟子悦只修行半载有余,自身灵气少的可怜,若不是以前有煞气相辅,恐怕早就被人杀死了。 南京距茅山所在的金坛县约有两百里地,钟子悦方才出塔时天色就已经变暗,跑了这么长时间,天已渐渐暗了下来。 司徒菲菲没有钟子悦这般可夜间视物的能力,追了一会儿,天黑后见不到钟子悦身影,便放弃了。 初春夜色干冷,再向东南,地面之上便没了雪迹。 夜下月色中,钟子悦行少阳御气术,时而凌空踩踏,时而落地借力,临风而行,飘飘欲仙。 二更时分,钟子悦敲开一家客栈店门,付了房钱,进屋洗漱一番,又让店家深夜准备了些吃食。 用罢,钟子悦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如今得到了少阳内丹心法和方傲天修行数十载的金丹修为,报仇一事又多了一点把握。只是丹气毕竟是外物。虽然现在威力极大,但总有消耗完的一日。 唯一的办法,就是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 世间修行之术,除却阴邪功法,正宗修行之术不外乎内外两种。 少阳派心法走的是性命双修。虽然基础稳固扎实无比,但修行速度委实缓慢,自己估计最少要修炼十载才能达到方傲天的境界。 大仇在身,钟子悦等不到那个时候。再说,就算达到三花聚顶,金丹化婴的境界,也不一定会是尉缭这个千年僵尸金毛犼的对手。 如此,便只剩下外物一途!只是天下灵物虽多,经历过几千年修行之人的掠夺,恐怕也是所剩无几! 加上现在正是末法时期,自隋唐之后,极少听说有谁修为大成,渡劫飞升的。 踌躇片刻,钟子悦今天不停赶路打斗逃跑,终是劳累,不知不觉中,已是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钟子悦便起身赶路。 灵物之事只能靠个人机缘,自身修行断不可放弃。 一路之上,钟子悦行御气之术,练少阳之法,思魍魉之秘。 最近时日,魍魉秘术总是不得精进,往往修炼的不着头绪。 这其中固然有钟子悦修为低下,很多法术使用不出来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应该就是尉缭所说,当日那张人皮,他与徐福一分为二,钟子悦修习的只是其中一半。虽然是秘术精华,但其中不通之处甚多。 日过晌午,钟子悦行至句容县时,远远便望见了茅山山脉。 茅山自古就是修炼圣地,五千年前,展上公于句曲山(茅山原名)玉晨修仙得道,后又有上师葛洪成道于茅山抱朴峰。 茅山属于道家三清中的上清派,上清派主尊元始虚皇天尊,太上玉晨大道君,太微天帝大道君。 如今的茅山乃是天下道门上清总宗,与龙虎山天师教在太清派中的地位等同。 临近茅山,钟子悦欣喜不已。 自家破之后,他就有前往茅山修习道术克制僵尸的想法,却阴差阳错的被抓丁入伍。如今时隔半载,钟子悦总算得见茅山真貌,想到就要拜入茅山门下,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一路之上,山林滴翠,草木芬芳,薄雾似纱,青山如画。好一个道门圣地! 行至茅山道观门外,钟子悦见门口正立着一名道童。 道童见钟子悦行来,施了一礼。“无量天尊!贫道受茅山掌门之命在此等候施主,有几个问题代掌教真人请教施主!” 钟子悦疑惑止步看向道童。 道童行了一礼,道“施主可是独自一人前来?” 钟子悦点头称是。 道童复又问道“那么再请问施主,家中高堂尚在否?” 钟子悦摇头道“父母俱亡!” 道童念了一句无量天尊,复又开口相问“那施主可有青梅竹马之人,如今现在何处?” 钟子悦面色微凝,答道“未曾结发,却已天人永隔!” 道童再问:“施主乡邻都可安好?” 钟子悦怒气冲天,煞气散与右手掌心,双目渐赤。 道童并不惧怕,只是一直看向他。 片刻之后,钟子悦方才长舒一口浊气,自己是前来拜师的,还是不惹是非的好。这才答道“左右邻居,全村百姓性命都已不在” 道童面无表情,点头再次问道“施主可有至交好友尚在世间?” 钟子悦思索片刻,复答“有发小二人,俱已失散,他们应该还活着!” 道童闻言,冲钟子悦缓缓摇了摇头。 “无量天尊,既然如此,施主请回吧!” “为何?”钟子悦怒道! 这道童先前说受茅山掌教之意询问于他,却句句直指他伤痛往事,此番问完,居然毫不解释,便下了逐客令,真是欺人太甚! 钟子悦将背负苗刀反手解下,抽刀怒目而立。 煞气催发,布于苗刀表面,刀身隐约闪动红芒! “吼!”提气怒喝一声,丹气中吸收太祖龙气,钟子悦这声怒喝竟然有隐隐龙吟之声。 “我只欲拜入茅山修习道法,你却欺我有求茅山,借掌教之名处处逼问,意欲何为!”钟子悦扬刀欲斩。 道童低眉顺目,右掌竖立胸前,并不言语。 “唉……”道观中传来一声叹息:“痴儿,你天煞之劫未应,尚有因果在身。罢了,罢了!看来是天意如此,我茅山当有此一劫,你进观来吧!” 第三十二章 被逐 站在山门外,钟子悦犹豫不决。(.好看的小说) 这道声音当是属于茅山掌教真人的,看来这名道童代茅山掌教问的几个问题都大有深意,尉缭也曾经说过自己是天煞之人,六亲相克。 按茅山掌教刚才所说,自己煞劫未应,仍有因果在身,难道老天非要让自己的亲朋好友全部死光吗? 道童兀自立在门口,不言不语,皱眉看向钟子悦,而那道声音自传出后,便也再没了声响。 沉默良久,钟子悦长舒一口气,既然来了,岂能因为几句话就退却的。若是如此,何谈报仇! 自从石凝秀头七晚上,魂魄被雷击中,魂飞魄散后,钟子悦对上天的恨意无以复加。他不信天,不信命。 管他什么天煞之命!人若欺我,睚眦必报。天若欺我,我必逆天! 既然茅山掌教让他进山,想必拜师学艺一事应该可成。 “请小道长引路!”钟子悦对道童微行一礼。 道童却并无反应,依旧立在门口,身子隐隐挡住山门,面无表情的回施了一礼。 “施主还是请回吧!莫要为茅山平添祸端。”道童冷声。 钟子悦气急,自己第一次来茅山,怎么带祸了?“掌教之命你也敢违?” “待送走了你这个煞星,我自会向家父请罪!”道童依旧不曾动摇。 家父?钟子悦一愣,早就听说茅山上清派可娶妻生子。不似全真派那般性命双修,修身养性。 如今听道童称呼掌教真人为家父,顿时大感糟糕,若是道童执意不让他进山,想必茅山掌教也不会责罚与他。 钟子悦无奈,若是动手强闯,恐怕更不能拜入茅山了。 正僵持间,忽听得方才那道声音再次传来:“重光,不得造次,带他来紫阳观吧!” 道童面色不悦,冷声对钟子悦说道“跟我来!”转身进了山门。 钟子悦随后迈入。 穿过重重院墙,道童在一座观外停了下来,对钟子悦道“掌教真人就在后院,你自行去吧!” 钟子悦抬头观看,只见前方正对一座大殿,殿顶一块牌匾,上书“太乙殿”! 施礼谢过道童,钟子悦绕过大殿,行至后院。 只见一名红光满面,约五十岁左右的道人正盘膝打坐。道人头戴芙蓉观,足登彩锦云靴,身着紫色氅衣,看打扮,当是茅山掌教无疑。 道人听见钟子悦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指了指对面蒲团,示意钟子悦坐下。 “重光年幼无礼,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钟子悦连道不敢。 道人笑道“我是茅山第五十三代宗师莫长风。半年前就有感你会来我茅山,后来不知为何却再难窥天机。” 笑了笑,莫长风再次开口“重光天生六感异于常人,今日遣他去山门迎你,也有观察之意,不要介怀!” 钟子悦施礼摇头,莫长风这句话说的坦荡,钟子悦生不起一丝怨意。 “时隔半年,既然你来了茅山,你我之间的因果已然结下,天意不可违,你就在茅山安心修习吧!”莫长风说罢,虚空轻弹了一下食指。 “当……”院中有一口唤钟,莫长风虚弹之下,唤钟长鸣。 不多时,进来两名青袍道士。莫长风交待一番,便让二人带钟子悦出了紫阳观。 上清派道人多以本名相称,钟子悦只为学艺而来,所以他拜入茅山后并无道号。 接下来,半个多月,钟子悦每天随茅山诸道士做早课晚课,念经打坐。 上清派每日功课就是寸思,服气,咽津,念咒!这半个月来翻来覆去念的都是《太上黄庭內景玉经》,《太上黄庭外景玉经》和《上清大洞真经》,却并无一人教他茅山道术! 钟子悦无奈之下,只能每日默默修习少阳心法和魍魉秘术,居然都有所精进。 又如此过了半个月,钟子悦实在忍耐不住,他身负血海深仇,来茅山就是来学习道术的,并不是要打坐念经飞升上清。如此这般,还不如不来茅山呢! 想罢,钟子悦前往紫阳观寻找掌教真人,却被告知掌教昨日已经离山。 只留下符篆三道,教于钟子悦修习,并让他三日后下山,替茅山除去叛徒降师,从此以后与茅山再无瓜葛! 钟子悦仰天长叹,看来茅山还是不准备收自己,敷衍了一个月,只传下三道符篆应付了事。而且这三道符篆,一道是驱鬼灵符,一道是超度法符,还有一道是御鬼阴符! 念了一个月经,只传下三道对阴鬼有效的符篆,却要他去对付一名降师,钟子悦一阵无语,难道要他对着降师念上一遍《太上大洞真经》,把那名降师给念死吗? 相传,降术源于茅山道术,开创者为前朝洛有昌。他曾为茅山首徒,后因擅自动用法术,肆意杀人,被当时茅山掌教陆祥凌打断双腿逐出师门。 洛有昌被逐出茅山后,加入元廷,为蒙古人卖命。将茅山道术钻研成害人之术,成立降教,广传降术。 从此,茅山与降教势同水火,后来元朝覆灭,降教灭亡,加上茅山上清派的剿灭,降师也已经灭绝。 如今突然又出来一名降师,要钟子悦去替茅山除去,钟子悦想想就一阵头大。 降术狠辣,毒巫咒害,无所不用其极,令人防不胜防。只是降术也有唯一缺点,就是所有法术都是以自身寿元为根基,抽取寿命进行施降,所以降师皆为恶毒之辈。 没有等到三日,既然茅山不再收留,钟子悦无颜等候,索性径自下山。 飞奔行至山下,钟子悦嘘声长叹。 来时本料想拜入茅山,修习除妖伏僵之术,然后去找尉缭报仇。没想到进山之时已是百般刁难,拜入茅山后,全派道人对他冷淡也便算了,居然还让他念了一个月的道经! 虽然事后传下三道符篆,却还是有交换条件的! 钟子悦一想到当日莫长风的笑脸,就忍不住暗骂虚伪。 沉默许久,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先找到那名降师,还了茅山人情。然后再去打探张献忠所部流匪去向,伺机寻尉缭报仇。 只是这天下之大,又要去往何处寻找降师呢? 第三十三章 飞降 要找到降师,只能四处打探哪里有灵异事件。 而由于使用降术需要消耗自身寿元,所以除非有深仇大恨或收人银财,降师一般不会轻易出手。如此一来,更增加了寻找难度。 钟子悦离了茅山,径直向北。 一路之上,赶路时修习少阳功法,休息时研习那三道符篆。每路过一座小镇或城池,都要停下打听附近有无灵异诡秘的事件发生。晚上还会使用魍魉秘术中的离魂之术,魂魄离体,希望能在夜间找到施法的降师。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速度缓慢。 走了九日,方才来到扬州城。 临近扬州城时,钟子悦也遇到一件尴尬的事情,钱花光了! 他身上银两本就不多,大部分还是去年从家中废墟挖出来的几两银子。加上参军没有几个月,而且饷银也多有克扣,自凤阳逃出来时,身上钱财总共不足八两。这些时日奔波,自己已经是省之又省,却还是用光了。 从未对钱财发愁过的他,在扬州城外踌躇片刻,便进了城。 虽然近些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扬州城却繁华依旧,街上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 实在没办法的话,只能先在城中找份活计,将肚子填饱再谈其它了。 进城之时,已近黄昏,钟子悦沿路找寻招工告示,却毫无所获! 不知不觉,天色变暗,街上行人渐散,各家店铺皆已开始打烊。(.) 钟子悦腹中饥饿,又苦于夜间无处栖身,心中一片怅然。 二更时分,扬州城开始宵禁,行人皆无。 夜间风凉,春寒料峭,钟子悦寻了一处避风的角落蜷缩蹲靠,打算在此将就一晚,明日再寻生计。 迷迷糊糊靠墙睡去,不多时又被冻醒。 钟子悦哈了一口气,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忽然感觉身后有道凉风袭来:“嗖”一道黑影从身后飘过,与他擦身,而后飞快的向前方行去。 夜色中,黑影虽快,在擦身瞬间钟子悦却看的清清楚楚! 黑影并非梁上夜行之人,而是一名十一二岁的男童。 男童双目淌血,瞳孔外突,脸色惨白,显然是刚死去不久。头颅以下,不见身体,却拉着一团肠子,其中脏腑也隐约可见。飞行之中,由于肠子不断被拉展,头颅越飞越高,已是离地一丈有余,下方肠子被坠成直线。 钟子悦看的头皮发麻,很明显这是降术中的飞降术,寻了几日,总算有了线索。 打起精神,钟子悦提气跟在黑影身后。 扬州城宵禁,不时有巡逻士兵,众士兵看不见前方那道黑影,只能看见钟子悦在城中纵跃狂奔,纷纷招呼着向他追来。 被降师利用飞降术下咒的男童在前,钟子悦提气飞奔在后,后面则是几队打着火把追赶的巡逻士兵。 男童快速飞行,有时并不行走街道,而是飘房过顶。 头下连带着的肠子偶尔被屋角挂住,男童也不停顿,头颅向前飞出,将肠子拉直,绷断。断掉的肠子被挂在屋角,渐渐显露出来。 每当男童越过房屋时,钟子悦也运少阳丹气于足底,借反冲之力提气上房,再度狂追。 巡逻士兵见钟子悦飞檐走壁,追到房屋下时,却又不断发现在屋角之上显化出来,尚在滴血的断肠。巡逻士兵显然将钟子悦当成了杀人逃窜的恶徒,居然是追的更紧了。 一路向西飞行,不断拉扯挂断,男童头颅之下肝肠已被路上屋角挂的所剩无几,只余些许碎肉。 快到西城门时,前方陡然出现一所大院子,男童头颅高高飞起,飘过院墙,没入院中不见。 钟子悦见宅院院墙高度足有三丈,行到墙下,丹气灌注脚底,猛的一踏,将地面跺出一个脚印。借地面反冲之力向上蹿起,他未曾学过轻身拔高之术,跃至丈五高度身子便要下坠。钟子悦双脚连踏墙面,又向上跃起半丈。 正待下落,钟子悦从身后抽出苗刀,瞬间出鞘,煞气催动布于刀身。 将苗刀向院墙一插,煞气穿破墙体,钟子悦稳稳挂在离地面两丈之处。 再次脚蹬院墙提气向上,顺势拔出苗刀,如是几次,钟子悦终于站在院墙之上。 凝神向内观察,院内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主次分明,曲折有数。竟是比府衙都要气派许多。只是如此一来,却不见了男童踪影。 下方巡逻士兵追到近前,见钟子悦立在三丈高的院墙之上。纷纷呼喝叫嚷,有人已经上前拍门,惊动了这户人家值夜的守院之人。 钟子悦并不理会下面巡逻士兵和被吵醒的护院,这些人都是普通武人,就算学过轻身之术,也不可能纵到三丈。 闭目散出念力感知,运起念力笼罩整座庭院,男童却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根本感知不到。 钟子悦微叹口气,这一路尾随,那名降师已经发觉他了。现在突然失去踪迹,若是降师不再次施法,恐怕以后就难发现对方了。 想到此处,钟子悦便欲离去,正要跃下之时,又感不妥。 复转身对下方的众士兵和护院朗声说道:“我并非恶人,而是受茅山教掌教所托,前来收服为祸的降师的。今夜突见降师利用飞降之术来到此处,所以一路追赶,到此院中失了被控飞降的踪迹。” “降术狠毒,想必诸位早已听说,这庭院主人不知是谁,但飞降自此地消失,恐怕是冲着这户主家而来的。若是家中出现诡异之事,不能自理,可差人到城南十里处的古庙寻我。” 想了想,又高声道“只等三日,三日之后若此地无事,我就要前往他处寻找。” 说罢,钟子悦运少阳丹气,一踏院墙,身子轻飘飘向南飞去。 钟子悦身负苗刀,自众人头顶飞身掠过,夜风习习,衣袂飘然,少年凌空飞渡,一副高人做派。 其实方才话语中,钟子悦也有自己私心在内。 这户人家气派非凡,护院众多,当是扬州城中大户。降师不轻易作法,飞降的男童落于此处,肯定不是为了躲他,而是冲着这家主人而来。当然,他若贸然闯入说有人要加害户主,恐怕要被乱棍打出的。 钟子悦现在身无分文,刚才装作世外高人一般,万一出事,户主自然会想到他今晚所说之话。肯定会差人前去请他。 到时钟子悦不但可以正面对付降术,而且也不用为银两发愁了。 而城南十里处的古庙,其实是一间废弃多年的庙宇,他此刻无处栖身,只能去那了。 刚才踩踏之时,双腿已被震的发麻,凌空飞过众人,钟子悦强行挺身,留下一道飘然的背影。 待到飞出众人视线,体内丹气耗尽,灵气不继。于无人之处,钟子悦从空中一头栽下,双腿乏力站立不稳,被摔了个狗啃泥。 第三十四章 驱鬼 钟子悦在城中找了个角落,熬到天亮,一早出了城,直奔城南破庙而去。 此时,钟子悦腹中空空,饥寒交迫,路上寻了条小溪喝了两口水,更觉得饿了。 所幸现在到了三月,惊蛰已过,动物都出来活动。钟子悦在路上抓了只野兔,摔昏带到了破庙。 破庙废弃许久,很少有人经过,钟子悦搭火烘烤兔肉充饥,白日无事,仍修习少阳功法,不敢懈怠。 一天过去,破庙外没有来人。 第二天,依旧没有人来请他。 直到第三天黄昏,钟子悦啃完最后一块兔肉,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估算错误,降术也许并未应在那户人家,只能前往他处寻找了,起身便欲离开。 刚行了几步,忽听得后面蹄声滚滚,一队骑士纵马飞奔而来,见钟子悦要离开,前方一人高声喊道“真人请留步!” 钟子悦脚步停顿,转身望向来人,脸上无喜无悲。 那队骑士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为首之人抱拳道“周相府中有难,还请真人出手相助。” 钟子悦眉头微皱,周相?本朝自开国之后,太祖皇帝废相,从未再有过丞相一职,哪里又冒出来个周相! 随开口问道:“不知你口中周相是何人?” “真人有所不知,我家主人乃前首辅大人周延儒,我们家中上下都称周相。[]”为首之人说道。 钟子悦这才恍然大悟,周延儒,前任首辅,思宗五年因受现任首辅温体仁排挤,被迫辞官归隐。原来他并未回到老家宜兴,而是到了扬州城,难怪那所深宅大院比府衙都要气派。 想了想,那名降师针对的是前任首辅,恐怕这件事情不简单,也许会牵扯到朝廷政权纷争。 不过既然遇到了,自己又必须要找到降师,只好不去想那些,先斗法除掉降师,还了茅山人情再说。 点了点头,钟子悦随即上了一匹空马,随众人向周府奔去。 到了周府,已是初更时分,钟子悦被安排用过晚饭,才有人引着他前往后院。 临近后院,钟子悦突然顿住,隐隐察觉有丝丝阴气,闭目散出念力,却又感知不到。 “真人到了,快请入内!”一道声音传来,钟子悦迈步进了后院,正房门口立有一名四十多岁中年男子。钟子悦凝神观瞧,只见男子头顶有团辅粥之气正被一条黑色虫影蚕食,看来此人正是周延儒。 周延儒此时一脸焦急,看到钟子悦到来,急忙请进房间。“前日不知真人大驾,无礼之处还望海涵。” 屋内有几名丫鬟簇拥着一名妇人,妇人正自低头抹泪。 正中摆有一张法案,香烛符纸俱全,案下盆中也有不少纸灰,看来之前已经有人做过法事。 钟子悦见周延儒并未因他年少而轻看,想必是法事并不成功,这才想到他的。 刚刚迈步进了内屋,钟子悦急忙又捏鼻退了出来。 “自从上次真人说有降师潜入我府,第二日犬子便病倒,浑身散发恶臭,多处寻医求道俱都束手无策。还请真人出手解救犬子。”周延儒施礼道。 钟子悦心头不快,说到底周延儒开始并不相信自己,没有办法之后才差人来请,害得他这三天时间餐风露宿。 用衣袖捂住口鼻,钟子悦再次掀帘迈进内室。 床上躺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青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上并无伤口,却有阵阵臭气不时散出。 再向青年头顶处看去,只见上次所见男童头颅,正咬住青年魂魄,向外拉扯。 三天时间,青年魂魄已被拽出两尺多。若是再不行救,恐怕明天一早,魂魄离体三尺,青年便彻底死去了。 看罢,钟子悦转头出了内屋,周延儒急忙凑上前来:“真人,犬子之病可有良方?” 钟子悦点点头,说道“令郎魂魄被飞降所缚,此时已然离体两尺有余,若不及时制服飞降,恐怕令郎活不过明日卯时。” 妇人一听,瘫地号啕大哭。 周延儒喝了一声,妇人这才止住哭嚎,只是仍旧低声抽泣。 “还请真人作法降服,周某自当重谢!” 说罢,周延儒一摆手,有仆人端来一个铜盘,盘上盖着一方锦帕,锦帕揭开,顿时金光灿灿,赫然便是千两黄金。 钟子悦摇了摇头,示意退下,他虽然想过要赚些钱财以后方便度日,可黄金千两,却万万不敢收。 钟子悦转身自法案上拿起几张空白符纸,取笔沾朱砂随手描画。 周延儒一楞,问道“真人作法不需沐浴诵经?” 钟子悦闻言笑了笑,敢情这位前任首辅大人请的是作道场法事的江湖道士,难怪连病因都看不出来。 想罢,又是苦笑,自己在茅山并未赐有法号,没有法印,也作不得法。那三道符篆只能靠自身灵气催发,所以并不能像其它人那样念咒施法。 画好符篆,钟子悦复又进屋,周延儒和妇人丫鬟也都跟随入内。 钟子悦见状,叹气道“夫人属阴,稍后可能会减弱法符效果,还请堂外等候。”那妇人这才领着丫鬟退出。 见房中只有他们三人,钟子悦行到床前,看向男童头颅。 男童此刻停止嘶咬青年魂魄,眼角迸血,望向钟子悦的目光中一片怨毒之色。 钟子悦抬手以灵气催动符篆,拍向男童面门。 他之前画写的几道符篆都是驱鬼灵符,男童乃是死后魂体相连,被施降咒,所以其它两道符篆并不起作用。 男童额上被贴驱鬼灵符,发出无声惨叫,却还不消散,目光更见狠毒,索性张口咬去青年的一缕魂魄。 钟子悦大惊,若是青年魂魄被吃,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刚才灵符效果低微,可能是他灵气不够所致。 又取出一道符篆,钟子悦将体内少阳丹气灌注符纸,向前一送。 “喀嚓”一道声响传出,男童吃痛,魂魄受创,逐渐显出本体。 虚空中突兀出现一个男童滴血的头颅,骇的周延儒向后急退了几步,见男童头颅上贴有两道符纸,被钟子悦制服,此刻正无声惨叫,这才惊魂甫定。 钟子悦见飞降仍旧不灭,遂将最后一道驱鬼灵符运气拍向男童。 符篆印上,男童突然停止惨叫,平静开口道“你身上居然会有龙气?有意思!这具降体本座不要了,小子,咱们下次遇到,你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哈哈哈哈......” 笑声中,男童头颅上方散出一团青气,青气散尽,男童头颅随之掉落。 “父亲,你怎么会在我房中,他又是谁?”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床上青年已经坐起,目光呆滞的看向二人,怀中还抱着男童那带血的头颅。 第三十五章 再遇 当晚,钟子悦被安排在周府休息。 第二日清晨,见周家公子气色好转,钟子悦便向周延儒辞行。 周延儒极力挽留,见他去意已决,便差人将昨晚奉上的黄金又端了出来。 钟子悦略一沉吟,他现在身无分文,上次故作高人姿态就有此意,只是千两黄金太多,若是取了,难免会起奢侈之心。钱财权力最容易消磨人的斗志,他身负大仇未报,修行之路丝毫不敢受外物所扰。 沉吟过后,钟子悦从盘中取了一锭黄金,这锭黄金约有十两。如今战事连连,物价飞涨,金银比例已经到了一比十五。这十两黄金若是省着用,一年花销已是绰绰有余了。 收好金子,钟子悦告辞出了周府,向北行去。 那晚被飞降术所咒的男童头颅自城北飞来,后又转道向西的。按照方位,降师应该在扬州城的北方某地。 行了五天,居然又到了洪泽县。 钟子悦步入县城,见街上行人比去年增多,也多有青壮之人,不由长叹。他当时在此地被吴怀庆强行抓丁入伍,后来作为新兵被发凤阳,他们便从此分开,也不知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钟子悦漫步街头,随意找了家面馆坐了下来。要了碗汤面,正要动筷,忽听得有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让开!”女子声音有些耳熟,钟子悦扭头一看,原来是上次遇见的白莲教紫衣圣女离雪。 此时离雪前面被各穿黄绿青三色衣服的少女挡住去路,隐隐将她围在当中。 一名黄衣女子娇笑道:“七妹,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如何?” 离雪面色含霜,冷冷的道“我不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 “七妹,三姐的话你都不听了?东西交给我们吧!你武功平平,放在你身上不安全,若是遇上强人误了义父的大事就不好了。[.超多好看小说]”黄衣女子再次说道。 “三姐,四姐,五姐,你们说的东西我真没有啊!不然你们再去问问义父?看看是不是大姐拿了?”离雪苦着脸道。 “少拿义父来压我们,他老人家上次在栖霞山剿灭无数江湖人士,而后又灭了一大股流匪,如今被朝廷和高迎祥追杀,教徒损失惨重,哪还顾的着我们啊。”身后的青衣女子面色微冷:“七妹,识相的就赶快把东西交出来,义父和大姐不在,今天没人能保的了你!” 离雪见三人将她围在正中,黛眉微皱,四下打量欲寻脱困之方。 钟子悦见状急忙转身,闷头吃面。 却还是转的慢了些,离雪眼尖,看到钟子悦,忽然展颜一笑。 “三位姐姐,东西真没在我身上,不过呢?我把它交给我相公了。” “七妹真会开玩笑,你才下山不足三个月,这么快就有相好的了?”绿衣女子亮出佩剑,显然不信离雪这套说辞。 “四姐你别不信,他在就那边呢?”离雪伸手一指:“喏......那边低头吃面的那个就是。” 钟子悦忍受不住,叹口气放下筷子,起立转身,摸了摸鼻子面色尴尬的看向几人。莫名的被人拉出来当相好,这还是第一次遇见。 那日他劫持离雪进入栖霞寺,总觉得欠了她什么?如今被她利用,只好站了出来。 “倒是长得面白肤嫩,就是瘦弱了些,不知道床上的功夫怎么样,七妹,你试过了没有?”青衣女子淫声笑道。“小情郎,我七妹不通人事,不如你跟着姐姐如何?姐姐定会好好疼你!” 离雪满脸通红,啐了一口“五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般淫乱无耻?” 黄衣女子走到钟子悦面前上下打量,疑惑的道“你叫什么名字?真是七妹的相好?” 钟子悦面露尴尬,正要反驳。离雪上前一把拉住他胳膊,将头依在钟子悦手臂,低声道“淫贼,你帮我打跑她们,咱们之前的事一笔勾消,怎么样。” 复又扬眉对面前三人道“三姐也不信?他叫......” 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对方姓名,离雪不由脸上一红,使劲拍了一下钟子悦。钟子悦这才腼腆的吞吐道“我叫钟子悦。” “我不管你是谁,把东西交出来,就放你们走,不然......”三人拔出手中长剑,将钟子悦和离雪围了起来。 “你们要什么东西?是不是这个?”钟子悦从怀中掏出一物,憨憨的冲三人说道“我身上就这么些钱了,如果不够,改天再给你们。” “噗”离雪噗嗤一笑,狠狠的在钟子悦胳膊上掐了一把。 “小子,你耍我们!”黄衣女子挺剑便刺,钟子悦拉着离雪向后疾退。 “呵呵,小情郎,这么快就找姐姐投怀送抱来了。”身后青衣女子淫声浪笑,冲钟子悦退来的身影抖了抖手中秀帕,一道粉红雾气飘过。 “快躲!”离雪惊叫一声。 钟子悦急忙闪身避过,魍魉秘术中的身法本就近战对敌时飘乎不定,令对手捉摸不到痕迹。钟子悦在三人围攻下左右腾挪,犹如鬼影,三人久攻之下,却刺不到钟子悦半点。 钟子悦抱着一人,无法抽刀,只能不停躲避。正欲趁机脱身,忽听着耳边离雪话语“淫贼,我不行了,快走” 钟子悦低头一看,只见离雪凤目含情,粉腮姹红。心中一惊,恐怕是刚才带着她躲闪不及,中了那青衣女子的粉烟了。 想到这,钟子悦闪电般向前踢出一脚。 三人见钟子悦怀中抱着离雪,腾不出手来,只能一味躲闪,慢慢地开始只攻不守。促不及防之下,青衣女子被钟子悦一脚踹飞。 钟子悦见围困之势已破,抱起离雪,少阳丹气运行足底,借反冲之力高高跃起,跳出圈子,发足狂奔。 青衣女子伸出舌头舔干嘴角血迹,冲钟子悦离去的背影狞笑道“小情郎,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黄绿二女将她扶起,青衣女子笑了笑“七妹中了我的迷情烟,便宜那小子了,我们追!” 一路狂奔,离雪脸色更加红艳,钟子悦只觉她的身子越来越发滚烫,轻声叫道“你怎么样了?” “我刚才不慎吸进了五姐的迷情烟,快甩掉她们。” 钟子悦闻言再度提气,强行逆运丹气不断加快速度。 “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迎面传来,一队百人骑兵向钟子悦急速驰来。驰到近前,为首骑士拿出一张画像,对比了一下,挥手道“拿下!” “你倒底招惹了多少人?”钟子悦有些气闷。 她自己中了毒,身后三人不出片刻就能再度追来,现在又有近百人来抓,这位圣女可真是够能惹祸的。 “不是我......他们找的好像是你。”离雪强打精神说道。 嗯?钟子悦面色一变,看这队骑士装扮有些眼熟,与那日周府去请他之人穿的一样!看来这些是周府的护院,只不过周家公子已被他救活,难道周延儒不知恩图报,还要将他抓捕不成? 情况紧急,钟子悦顾不得多想,蓦地运行少阳丹气长啸一声,啸声鼓荡,隐隐有龙吟之声。 马匹受惊,四散惊逃。 钟子悦从中穿过,向前奔去。 “妖人休走!你用妖法害死我家公子,还不束手就擒!”骑士中有一人喊道。 钟子悦陡然转身,双脚连动,鬼魅般欺到此人近前。“你说周公子死了?” 那人见钟子悦一声长啸就震惊群马,身法又如此诡异,惊慌道“你别过来,你用妖法骗过周相,害死公子,已被相爷发令全国缉拿了。” 钟子悦闻言皱眉,明明已将飞降咒体符杀,周家公子怎么还会无故死掉? 怀中身体越发滚烫,离雪眼神已经迷离,俏脸羞红,眼中春意弥漫,口中不停低声喃喃自语。 钟子悦心中焦急,抢过一匹快马,抱着离雪飞奔而去。 “咔”苗刀出鞘,一道匹练从刀光中射出,将身后一匹骏马一分而二,鲜血喷了旁边骑士一身。 “三天之后我自会前去周府,若你们再敢追来,犹如此马!” 声音渐远,钟子悦纵马疾驰而去。 第三十六章 春情 怀中少女身子滚烫,呼吸渐渐急促,双颊如火,鼻息咻咻,吐气若兰,双眼饱含媚意。 钟子悦心急如焚,看样子那名青衣少女的迷情烟是种烈性的春药。 不知道刚才离雪吸入了多少,此刻药性发作,离雪神志有些不清,口中只顾呢喃着“热......好热......” “哧啦”马背之上,离雪将自身衣服撕裂,雪白中透着粉嫩的脖颈,如削的肩膀,还有衣领之下隐约可见的一点嫩红蓓蕾。 钟子悦急忙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专心策马狂奔。 离雪双手颤抖,无意识的将钟子悦腰带解开:“唔......”将滚烫的身子在他身上摩擦。 钟子悦一手环绕着抓着缰绳,一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衣服,不让离雪钻进。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钟子悦收敛心神,一遍遍默念道家《净心神咒》。 他在茅山作了一个月的早晚课,天天念经打坐,对道家八大神咒中的净心神咒早已记得熟透。 只是念了几遍,心中烦躁更重。 想要动手将离雪拍昏,又怕药性入体时间太久,影响神智。 纵马疾驰,左侧不远处出现一座矮山,矮山下正有一片湖泊。 钟子悦急忙调转马头,向湖泊奔去。 以前就听人说过,若是中了春药,可将人置于冰水之中,以寒气压制体内燥气,自然就可平复神智,解去药性。 到得湖边,钟子悦伸手掰开离雪紧抱着他的手臂,心中默道“得罪了。”甩手将离雪扔进湖里。 此时已是三月,岸边垂柳青青,湖面碧波荡漾,一道紫色身影从马背之上急速落入水中。 “咕咕......”离雪落水之后,湖面冒出几个气泡,便没了动静。 钟子悦一惊,心道糟糕,他并不知道离雪水性如何,而且这种情况之下,她神智不清,恐怕水性再好也用不上了。 想罢,连忙褪下长衫,纵身跳入湖中。 初春天气,湖水依旧寒冷。 片刻之后,钟子悦抱着离雪从水面浮出。左手环住离雪身子,少阳丹气运行右臂,一拍水面,两人从水中跃到岸上,带起一片浪花。 “你怎么样了?”钟子悦伸出手指试了试她的鼻间,还有呼吸。 少女面色红晕渐褪,只是双目依旧紧闭,钟子悦长舒一口气,还好,药性解了! 两人全身上下湿透,离雪刚才已是衣衫半解,此刻衣物紧紧贴在身上,美丽的胴体若隐若现。身上燥热仍未褪尽,抱在怀中只觉温暖滑腻。 逃离追兵,离雪中的春药也差不多解了。钟子悦心神渐安,忽感腹下升起一股热流,刚才奔逃之中还未有过的思绪,慢慢蔓延。 不对?药性没解! 钟子悦没想到这种迷情烟如此霸道,方才离雪呼吸之中,吐气喷到他的脸上,连他也沾染上一丝药性。 “嘤咛”离雪喃喃一声,身体忽然再度滚烫,翻身将钟子悦压倒。 钟子悦刚才下水之时脱掉了长衫,此时上衣只余一件内衫。他的药性也开始发作,促不及防之下,被离雪彻底撕去了上身衣物。 “啊......热啊......救我......”离雪低声娇吟,声音缠绵入骨。将身体趴伏在钟子悦身上,如蛇一般缠了上来。俯身轻吻脸颊,两个嫩红的坚挺在他上身蹭了几下,表情有些迷醉。 钟子悦一咬舌尖,激灵打个冷战,清醒过来! 定睛一看,两人衣衫尽褪,已经是赤身相见,自己正被离雪压在地上。 顾不得许多,钟子悦伸手将她拍晕,用衣物将她盖上,忙起身穿好衣服。 他中的春药本就不多,还是间接吸入,此时一清醒,药性已然消退。 沉吟片刻,钟子悦闭目握住离雪双手,催动少阳丹气,在她体内运行几个周天,才将那一丝迷情烟缓缓逼出。 “呼......”长出一口气,钟子悦背对离雪瘫坐在地上。无故被她拉作相好,居然弄到这副田地,恐怕谁也没有想到吧。 过了近两个时辰,离雪转醒,默默穿好衣物,钟子悦便听到一阵低声抽泣。 钟子悦不知如何劝解,犹豫一会儿,开口道“今日之事,谁也不曾预料。你是白莲圣女,身份高贵,所幸方才你我二人并未逾越雷池。我还有要事去往扬州,马匹留给你代步,有缘再会吧!” 说罢,起身向前走去。 “小淫贼,你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吗?”离雪喏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有名字!”钟子悦无奈转身。 “好吧!钟......子悦。你把我全身看了个透彻,又差点......又差点做了那个,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吗?”离雪脸上飞红,低声羞道。 “那你要怎么办?要不是你先拉我作挡箭牌,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我拿了义父的神令,被几位师姐追杀,现在无处可去,让我跟着你好不好?”离雪一副楚楚可怜之相。 “你们白莲教的事,我不想掺和,我去扬州真有要事要办,而且我天生克亲妨友,你跟着我,不是好事。”钟子悦摇头叹气。 “我不信,你就忍心把我一个弱女子扔在这荒郊野外?”离雪再道。 “好吧!我把你送到你们扬州分舵,到了扬州城,我们各走各路,如何?”钟子悦算是怕了这位紫衣圣女。他才是天煞之人啊!怎么遇到这位圣女就倒霉呢?现在更是多了个累赘,甩都甩不掉。 由于春毒方解,离雪身体虚弱,现在天色已近黄昏,钟子悦便不再强求走夜路,两人寻了附近小镇,找家客栈住了下来。 周家公子前几日已被他救活,飞降咒体也已被灭,突然又听闻周家公子死讯,钟子悦百思不解,恨不得插翅飞往扬州。 与周府护院说的是三天时间赶到扬州,除去今日,若是明早启程,算算路程,余下的两日要加快速度了。 第三十七章 御鬼 洪泽县离扬州城大约四百里,若是只有钟子悦一人,一天一夜就抵达。 只是现在多了一个拖油瓶,离雪不似他那般可以夜间视物,如此一来,只好每天白日赶路,夜晚休息了。 由于前日的尴尬之事,离雪情绪一直不高,直到第三天,临近扬州城时,心情才逐渐开朗,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不时与钟子悦谈笑几句。 二人赶到扬州城时,已是第三日的酉时。正欲进城,钟子悦忽见城门上贴有一张告示,上面正是他的画像!看来周延儒对他的通缉仍未撤销! 钟子悦心中暗道,这位前任首辅辞官归隐之后竟然都有如此大的权势,足见其野心并未消退,或许只是受温体仁排挤不得已而选择韬光养晦。 城门贴有通缉令,钟子悦只好约了地点,让离雪先行进城他再设法会合。 在城外寻了个无人之处,钟子悦提气纵身跳上城墙,翻身进城。 待到钟子悦与离雪二人行至周府门外时,见周府正门处设有一灵堂,府内到处可见白布垂悬,灵堂两侧皆有纸人纸马,还有洒落满地的纸钱。 钟子悦暗叹,这位周公子到底还是死了。 此时周府大门洞开,并无守门之人,也无声响传出,钟子悦心中疑惑。 先前周府曾派人追杀于他,自己也告之三日后会前来扬州。此时见府内清静,钟子悦怕其中设有埋伏,遂让离雪在门外等候,自己迈步进了院子。 转过几道院墙,钟子悦只见到几名无精打采的家丁和丫鬟,周府大部分人俱都不在。 “劳烦大哥,请问周大人可在府上?”钟子悦伸手拍向一名蹲坐在膳房门口垂头打瞌睡的家丁。 家丁顿时惊醒,看到钟子悦,吓的急忙双手撑地后退几步,失声喊道“妖怪爷爷,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钟子悦一个晃身,闪到那名家丁眼前,拎住家丁衣领,将他提起“说,周府的人都去哪了?” “相.....相爷和夫人带着公子的灵棺前往宜兴周家祖坟了。”家丁吞吞吐吐的道。 “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多少人?”钟子悦继续逼问。 “昨天走的,府里护院总共五百,也都随着去了。”那名家丁惊吓之余身子瘫软,钟子悦拎他的手臂渐感重量,随手将他扔倒在地。 两日时间,从洪泽县骑马到扬州城,时间足够,只是不知那队护院将他的三日之约带回周府没有。 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又转过身来,问道“你家公子死了几日了?” 那名家丁瘫倒在地,见钟子悦要走,刚要舒一口气,突然钟子悦再次转身,吓的声音中带有哭腔“五天了......五天了。” “临死之前可有异常?”钟子悦再问,若是周公子死去五天,那么就是在他符杀飞降咒体,离开扬州之后的第三天,按说飞降已灭。虽然周公子魂体被飞降咬掉一口,但最多是神智受损,不至丧命。 “公子除了反应略显迟钝外,并无异常。” 钟子悦眉头紧皱,反应迟钝应该是魂体受创所致,若无其它异常,怎么会在他离开的第三天突然猝死? 既然事情牵扯到降师,也为了还自己清白,看来只能追到宜兴,前去探个明白了。 想罢,钟子悦转身出了周府,看了一眼离雪,道“我要赶去周延儒故里宜兴,不能再送你到白莲教扬州分舵了,既然已到扬州,想必不会有事,就此拜别吧!” 他心中焦急,说完,也不等离雪答话,强运少阳丹气灌注双腿,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街头。 扬州距离宜兴有三百里,钟子悦一路不停提气狂奔,希望能赶在周家公子下葬之前到达宜兴。 殡葬队伍从扬州前往宜兴,势必要经过茅山。 那晚在院墙之上,他已说明他是受茅山掌教莫长风所差,若是不出所料,等到周家公子丧事办完,那五百名周府护院恐怕要血洗茅山问罪。 不过殡葬队伍行进速度较慢,又是昼行夜歇,一天时间最多可行百余里。他们昨天启程,应该是要赶到头七将周家公子下葬。 所以下葬之前,茅山应该是安全的。 他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尽快追上周家殡葬队伍,查明周公子死因,从而还自己清白,解茅山之危。不过明日便是周公子死去第七天。若是追赶不及,周公子下葬,周府决无再次动土开棺之理,到那时可就无法可查了。 想到此处,钟子悦抬头看天。 此时已是初更时分,对他来说,白天和夜间视物并无分别。 沉吟片刻,钟子悦从身上摸出一张符纸,张嘴咬破右手食指,在符纸之上刻画。 符篆画完,钟子悦运气将符向地面一拍:“哧”一道青烟从符篆中窜出。随即符篆消失,虚空中突兀的出现两名抬轿阴鬼。 御鬼阴符,是当日茅山掌教留给钟子悦三道符篆之一,能夜间驱使阴鬼赶路。 这两名阴鬼乃是钟子悦自身血气所化,阴鬼行走路途越远,他的精血亏损越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钟子悦不愿使用这道符篆,眼下时间紧迫,顾不得许多了。 钟子悦跃上阴鬼所抬轿子,两名阴鬼风驰电掣,直奔宜兴而去。 阴鬼夜行,速度飞快,路边风景转瞬即逝。 路过茅山之时,钟子悦刻意停顿了一下。没有见到周家队伍,钟子悦心中略安,若是因他的几句话,茅山遭了灭顶之灾,他就要愧疚而死了。 第二日清晨,符篆法力耗尽,阴鬼消失,宜兴城已遥遥在望。 血气略亏,钟子悦面露疲惫之色,打起精神向宜兴城行去。 还未进城,便远远看见一个浩大的殡葬队伍向这边走来。 为首一名童子手持招魂幡,一路扔洒纸钱。身后几人抬着一个朱红色棺材,棺材后面正是面色阴沉的周延儒和哭的死去活来的周夫人。 队伍吹吹打打,一路行来,纸钱遍地。 钟子悦站在路中,不躲不避,将整个殡葬队伍拦住。 “你这妖人,以妖法害死我儿还嫌不够,还要阻他下葬不成?”周延儒见队伍停下,钟子悦挡在正中,不由怒道。 “呼啦”队伍后方,几百名护院手持兵器冲到近前,将钟子悦团团围住。 “周大人息怒,我此来目的有二。其一,加害令郎的另有其人,便是上次利用飞降咒体的那名降师。其二,还请周大人允许钟某开棺检查,或许令郎未死也未可知!”钟子悦面无惧色,淡淡开口。 第三十八章 锁魂 自从那次昏迷了几日,一天晚上突然醒来,发现怀中抱着一个男童带血的头颅,周奕封就被吓的一晚没睡着觉。[.超多好看小说] 后来的几天,周奕封发现,别人跟他说什么话,他总是要等上一会儿才能理解,反应极为迟钝。疑惑之下,向父亲发问,父亲却说自己只是大病初愈,安心休养几日便好了。 直到六天前的那晚,睡梦中的周奕封忽然感觉有两只手臂从被窝底端探入,顺着他的双脚一路摸了上来。 激灵一个冷战,周奕封陡然睁眼坐起,感觉却更加强烈,那双手臂轻柔无比,却触感冰凉。 周奕封浑身汗毛竖起,牙齿打颤,想起那晚男童头颅那双滴血的眼中饱含的怨毒,此刻被吓的提不起半点力气。想要大声喊叫却始终张不开嘴,那双手已经从脚趾一路而上摸到了他的脸颊,周奕封在黑暗之中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那双手从脸颊滑过,突然将他的嘴巴猛的拽开,右手直直插进他的嘴中。周奕封面露痛苦之色,手臂狠狠钻进,周奕封一阵干呕,满脸涨红,呼吸困难。 在他感觉自己就要喘不上气来时,那只无名右手突兀的消失,周奕封刚舒一口气,旁边的左手又猛然插了进来。 “呕!”周奕封双手捂住喉咙,不断干咳。 那只左手在他喉咙内消失的瞬间,周奕封眼前一亮,被父亲扔掉的男童头颅陡然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下。周奕封闭目倒下,身体发凉,呼吸渐渐停止,神智也开始昏迷。 再度醒来时,周奕封便听见丫鬟的惊声尖叫,随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母亲的悲切痛哭的声音传来“我那可怜的封儿啊!你怎么就舍娘而去了呢”又是一阵号啕大哭。 周奕封很想告诉母亲,他并没有死,只是虽然他能感觉到别人对他的触碰,也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身体却不再受自己控制,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扮着死人。 “定是上次那个妖人作法害了我儿,那颗头颅也许就是他变化出来行骗的。”母亲哭了一阵,突然恶狠狠的说。“老爷,一定要抓了那个妖人,为我儿报仇啊。” 父亲的声音此时也在耳边传来“封儿,你放心,爹不会让你白死的!我都已经退位归隐了,温体仁居然还步步紧逼,始终不肯放过我。那个名叫钟子悦的少年,恐怕就是他派来谋害我周家的。”父亲声音逐渐转冷“我周延儒活了四十余载,膝下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温体仁,你敢动我封儿,那就咱们就斗到底吧!” “来人,传令下去,调动朝中和军中所有内应,还有通知我各地门生所控城池,全国通缉钟子悦,一但发现此人,务必擒下,生死不论!” 周奕封心中焦急,却丝毫不能动作,只觉魂魄仿佛被锁住一般,只有自己残存的意识尚在。 不知过了多久,周奕封感觉被人抬起,身上衣物俱被脱掉,净身沐浴过后,又有人给换上衣物,衣服宽大柔软,想来也是寿衣之类的了。 紧接着,嘴巴被人掰开,有人往嘴里放了一块玉贝,然后又被抬着摆放到了灵床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见外面哭号声,诵经声,奏乐声。然后自己被放进一处坚硬的所在:“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闷响,应该是棺盖闭合,又是棺材四角“当当”的砌钉声,自己终于被装进棺材了! 有虫子从身上爬过,一阵酥麻,周奕封心中悲痛,自己明明意识俱在,却活活被当成了死人入殓。 “不......我不要......父亲,母亲,封儿还活着啊......”周奕封心中大叫,却无可奈何。 从扬州一路回到宜兴,眼看就要将自己葬入祖坟了。周奕封渐感失望,自己这一生就要这么过去了吗? 只希望下葬之后,自己连这点残存的意识都随之一起消逝罢! 若不然,恐怕还要再清醒的感知着自己的血肉在时光流逝中渐渐腐烂,最后化成一堆白骨,那会是多么痛苦难奈的折磨! ---------- “将这妖人给我拿下!”周延儒气的须发皆张,这个钟子悦胆子未免太大了,通缉令已发布全国,他居然还敢跑到宜兴来故意送死,正好杀了他为封儿报仇。 众护院将钟子悦围在正中,有近百人列队向他冲来。这些护院皆是周延儒从军中挑选的百战之士,若是真打起仗来足以一敌十。 钟子悦双脚连动,使用魍魉秘术中的身法,在从护院对列中瞬息穿梭,身子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他不敢停步,这百人队中的护院凶煞之气甚浓,必定是从生死战场中存活下来且杀人无数的勇士,与前几日他遇到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放在战场,这百人小队也绝对可以算上精锐中的精锐了。 钟子悦有自知之明,若只有其中一两个人,自己随手便可灭杀。哪怕十人之数,也对自己不起威胁。但是百人凶煞之气汇聚,气势滔天,恐怕就是茅山掌教莫长风来了,也要选择退避。 钟子悦被围困当中,身子不停闪动,躲避攻击,却始终突围不出。 匆忙中从怀中摸出一张空白符纸,躲闪中咬破手指,用鲜血画写了一道符篆。 将符篆捏于左手手心,钟子悦陡然止住身形,大喝一声,苗刀瞬间出鞘。 少阳丹气灌注刀身,一道刀芒射出,众人纷纷闪身躲避,又向他杀来。 金黄色匹练穿过人群,直直劈向周奕封的棺木。 “轰”木屑纷飞,周奕封所在的棺材被钟子悦一刀劈为两半。抬棺之人躲闪不及,都被震的口喷鲜血。 棺木炸碎,周奕封的身体从中落下,钟子悦将左手符篆闪电甩出,符篆疾速飞向周奕封掉落的身体。 眼见符篆就在贴上周奕封面门,虚空中,突兀的出现一只手臂,将符篆一把抓住,攥成一团。 手臂屈指一弹,那团符纸突然点燃,化为火球向钟子悦猛然射来。 电光火石之间,钟子悦急忙翻身躲开。 那百人护院见出了变故,不再进攻,只是兵器仍指向钟子悦。 “桀桀,小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阴冷的声音传来,手臂渐展,一道青衣身影自虚空中缓缓现身。 来人约有六十余岁,双目无神,面色蜡黄,身材干瘦,活脱脱一副干尸的模样,正冲钟子悦一脸冷笑。 钟子悦眉头微皱,他并未见过此人! 第三十九章 突破 那名干尸模样的人见钟子悦皱眉思索,冷笑道“怎么?不认识老夫?你可是毁了我几件好宝贝呢!” 宝贝?钟子悦一愣,自己什么时候毁过别人的宝贝了? 突然心头一个激灵,他是善于操控僵尸的那位湘西吴道人! 说来也巧,这位吴道人受周延儒之邀,要暗中对付以妖术害死他儿子之人,没想到竟然就是钟子悦。 吴道人心中咬牙切齿,他挑选僵尸极为苛刻,十几年时间才寻到一具飞僵,却因钟子悦而毁掉,连分身魂魄都被灭杀,今日得见钟子悦,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还请吴道长出手,擒下这妖人!周某定当派人替道长寻得上好的百年僵尸。”周延儒对吴道人拱手施礼道。 吴道人点点头,看向钟子悦的眼神充满杀意。“小子,上次的金丹被你吞了,好东西不能浪费在你身上,今天老夫定要将你生擒,炼成僵尸。” 吴道人桀桀怪笑:“拥有少阳正气的阴体行僵,境界提升毫无桎梏,也许老夫会创造出万年无一的绝品僵尸出来!” 钟子悦横刀凝神,周围是百名善战之士,前面又是那位吴道人,今天恐怕不能善了。虽然吴道人失去所控僵尸,但从他刚才的出手来看,修为应该在自己之上。 他体内的煞气对付阴物,无坚不摧,只是太过稀薄,今日若是混战,恐怕派不上用场。眼下若想突围,只能靠魍魉秘术和融合了太祖龙气的少阳丹气了。 既然周延儒不相信自己,早就做好抓住自己的准备。那么今日前来,无异自投罗网,凶多吉少! 为今之计,只能先发制人,若是将周延儒擒了,不但围困局势立解,还可以逼迫他,让自己检查周奕封。 钟子悦目测了一下周延儒与自己的距离,十丈左右! 正在思索脱困良方,吴道人已经欺身近前,曲手成爪,向钟子悦抓来。 钟子悦闪身后退,在人群中左突右冲,身形鬼魅飘忽。左手屈指,少阳丹气运行少商穴,道道丹气汇成金光射出。右手握住苗刀,每次突闪必定有一人头颅飞起。 “列困龙阵!”护院中有为首之人大喝。队伍骤然散开,六人一组,围绕钟子悦不停游走。 钟子悦只觉四周空气一滞,仿佛有无形气息将自己缠绕,行动变得僵缓艰难起来。 钟子悦心道不妙,他敢来宜兴,就已经做好了周延儒翻脸的准备,想来自己身法诡异,若是一心想走,凭这些护院军士,留不住自己,现在却被一个阵法困住。 气息压迫越来越强烈,钟子悦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层层包裹,举手抬足都极为困难。吴道人见百名护院列阵,知道厉害,也停止在阵外,并不敢进入。 “啊”四周护院不停游走,并不攻击,钟子悦脸色涨红,呼吸也沉重起来。 体内少阳丹气鼓荡,居然也被压制,钟子悦从未遇到这种阵法,以前在军中也未曾见过有人布阵,看来这种阵法只是针对拥有法力的修行之人,以百人气势困其法力。(.) 周身被缚,丹气被压制的越来越厉害,钟子悦立在阵法正中,无法动作! “放箭!杀了他!”只听得远处周延儒大声叫喊,忽然老泪纵横:“封儿啊!你看清楚,为父终于为你报仇了!” “嗖嗖嗖”外围的护院之中,已有人摆设高台,弓箭手攀岩其上搭弓便射。 “啊......”利箭瞬息而至,钟子悦仰天长啸,体内少阳丹气被压制成拳头大小,却转动的更快。 “吼......”一道响彻天地的龙吟之声从钟子悦口中发出,命悬一线之际,体内太祖龙气与少阳丹气再度分离,金龙从雪山气海之中急冲而上,顺着钟子悦长啸声从他口内游出。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阵名困龙,困缚之时,激起钟子悦体内沉眠的太祖龙气,脱离丹气,逆流而上。 长约尺许的金龙之气从钟子悦口中喷出,在虚空中迅速凝形,将射来的箭矢挡住,纷纷落地。 金龙环绕钟子悦快速游走,他只觉身子一轻,束缚感瞬间消失。 “嗷!”又是一声龙吟,悠远清越。周围布阵的百名护院被龙啸之声震伤,俱倒地吐血。 太祖龙气形成的金龙冲钟子悦一阵摇头摆尾,仿似炫耀一般,随后再度一晃,冲进钟子悦眉心,消失不见。 钟子悦忙行气内视,太祖龙气居于雪山气海之左,并未与少阳丹气相融,龙气呈五爪金龙形状,在气海中游来游去,喷云吐雾,极为灵动。 而少阳丹气被刚才阵法压制,居然凝成一团,隐约由气态压缩成了液体形状,从此再无方傲天所留少阳丹气,而是属于钟子悦的自身少阳灵气! 钟子悦运行少阳御气术,发现灵气更加充裕饱满,身体里仿佛充满无尽的力量,居然是,突破了! 四周百名强敌已失去战斗力,其它人也被刚才出现的金龙吓的连连倒退。吴道人见状不妙,急忙转身纵跃就要溜走。 钟子悦运气于苗刀刀身,猛的隔空向吴道人砍下。一道匹练如长虹贯日一般直向吴道人后背射去,刀芒中隐隐含有些许煞气。 这一刀,是钟子悦突破之后凝聚精气神,融会灵气龙气煞气于一刀之中,这是钟子悦修行至今的巅峰一刀。璀璨的刀光亮起,瞬息而至,光芒闪过之后,吴道人半空之中的身子被劈成两半,颓然落下,鲜血肚肠洒了一地。 其实若吴道人与钟子悦正面交手,应该不至于如此惨死,只怪他被龙气所惊,又见钟子悦突破,失了斗志一心逃跑,被钟子悦一刀斩下。 钟子悦收刀环视四周,众人皆大骇。钟子悦看向哪里,那里的护院随从就吓的急忙倒退。 钟子悦运气挥刀,刀芒闪过,高台之上的几名弓箭手,齐齐被削去脑袋,尸体从高台上摔下,扬起一阵尘土。 并非是钟子悦嗜杀,他有自身原则,对他没有杀意之人,钟子悦从不动手,情非得已之时,也只是多以身法躲避。然而乱世之中,必然会遇到对自己起杀心之人,若想自保立足,必须心狠手辣,人若欺我,我必杀之! 钟子悦迈步行至周奕封滚落在地的身体前,不管早已瘫软的周延儒和旁边众人,从怀中再度摸出一张符纸,随手挥刀将周延儒大腿割破,蘸着周延儒的鲜血描画符篆。 地上的周延儒惊恐万分,连吃痛惨叫都忘了。 钟子悦画好符篆,持于右手,运足灵气向周奕封的额头拍下。 “哧......”从周奕封头顶百会穴中冒出一道青烟,青烟凝形,幻化出一名三十岁左右青年的模样,只是这名青年须发皆白,怪异无比。想必这才是那名降师的本来面貌,只因透支寿元使用降术,才显出了老相。 “小子,又是你破坏本座施法!”虚幻中的青年恶狠狠的开口“我乃温首辅护道之人,首辅大人的事你都敢插手,我看你离死不远了。” 钟子悦面无表情,催动煞气,伸出手指向虚空中的幻影点去,幻影触及煞气,瞬间消散。 口头威胁的话不听也罢,不过那名降师刚才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受命内阁首辅温体仁,温体仁现在京师,那么这名降师的所在也就找到了! 钟子悦木然抬头北望,京师! 两千里外! 第四十章 散臭 钟子悦摇头苦笑,自从被逐下茅山,为了还莫长风传他三道符篆的人情,自己可是来回奔波。(.)现在终于得知降师所在,没想到居然是两千多里地外的京师! 见超度法符起效,周奕封渐有苏醒迹象。钟子悦心中暗道这三道符篆威力皆不弱,自己如今灵气液化,使用起来威力应该会更强,更是坚定了除去降师,还茅山人情的想法。 既然周奕封醒来,那么自己的清白已经证明,此间事了。今天钟子悦大发神威,吞吐金龙,震伤百余护院,刀斩吴道人,复苏周奕封,相信周延儒自然会撤消对自己的通缉。 想到这里,钟子悦提气飞掠,几个闪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现在灵气化液,勉强可使少阳派心法中的轻身之术,纵身飞掠,行进速度比之前强运丹气于足底,利用地面反冲之力快了许多。 钟子悦认准方向,一路西北直线前行,遇山翻山,遇水渡水,几日后,便到了宿迁。 几日不停赶路,消耗甚大,体内灵气匮乏,钟子悦停下脚步,打算进宿迁城略作休息再走不迟。 此时已近午时,正值用饭之际,街上人影稀少,钟子悦随意进了一家酒馆,要了碗面,坐等上桌。 店里每张餐桌之上都摆放着一小碟五香大头菜供客人免费食用,店家做面太慢,钟子悦等得无聊,随手夹起吃了一口,果然脆嫩爽口。 五香大头菜又称正德香菜。相传是本朝武宗皇帝正德晚年出京私访时,途经宿迁,因路上风大,船只夜里才到东关口码头靠岸。他和随身护卫未惊动地方官府,微服住进客栈。这时正德皇帝又渴又饿,问店家要了几张煎饼充饥,无奈煎饼难以下咽,忽见客栈对面\"沈记酱园店\"还挂着灯,遂让店家买些酱菜佐味。店家去对面买了块咸辣疙瘩,切片端上,正德皇帝嚼了一口,顿觉香脆可口,五味俱全,不由食欲大振。 第二日起来,正德皇帝召见宿迁县令,县令摆宴款待之时,正德皇帝依旧对辣疙瘩念念不忘,又让县令命人去买昨晚的五香辣疙瘩,更是赞不绝口,因觉五香辣疙瘩之名太过俗气,遂改名五香大头菜! 至此,五香大头菜成了宿迁一道名菜。 正坐等店家上面时,门外进来两名官差,俱是一脸风尘仆仆之色,一进店门,便大呼小叫的喊店家上酒菜。 两名官差将手中配刀往桌上一扔,大刺刺的坐下,端起店家送上来的酒碗便喝。 “老陈,你说这次上头派咱送信,那个什么白莲教主能见咱们吗?”其中一个红脸官差说道。 “不好说啊!那个仇天寿以前可是京都主事大太监,之前朝廷大军围剿白莲教,可是够他受的,现在朝廷重新招抚,就怕他心中记恨啊”另外一名官差叹气道。[.超多好看小说] “是啊!要不是江北战事吃紧,北边的辽东鞑子又极不安分,朝廷怎么会这时招抚白莲教。” “你听说没有,流匪最近闹的这么厉害,是因为有阴鬼在帮他们打仗。” “胡说八道,那都是那些逃将杜撰出来的理由,这也能信?” 随后二人又聊起关中战事,钟子悦这些时日俱在赶路,对最近战事并不了解,便竖起耳朵倾听。 原来张献忠攻下凤阳之后,因自称古元真龙皇帝,与李自成不和,转而取道南下,攻长江流域,而李自成则攻黄河流域。 张献忠一路所向披靡,连克庐州、安庆、和州、滁州等地,震惊江北。复又连下太湖、宿松,徐州及虞城、商丘、汝宁、真阳、新蔡,试图经河南北上陕西,遇到阻击后,又转而南进。二月初,手下老回回、过天星等人分兵攻下罗田,随后,张献忠率军西进,经霍山、英山进入湖广,三月初三攻克麻城。 如今张献忠部兵马合一,攻取于羌洲,长驱西进。由郧阳故道,经商州入陕,与参与围杀白莲教的高迎祥会师凤翔。 仇天寿与常兴若在江湖之中,也许能兴风作雨,但他们却并非能征惯战之辈,白莲教遭朝廷和流匪两面灭杀,折损大半,各地分舵被灭,已惶惶如丧家之犬。 钟子悦听了半天,见官差又聊起琐事,便回头吃面,刚吃一口,颓然放下筷子,此时面已凉了! 正要招呼店家回锅加热,忽听着那名红脸官差大声叫嚷“老陈,快看!那人好强的气场!” 钟子悦闻言也转头顺着官差所指看去,只见一名大汉,衣衫褴褛,头发披散,遮住面貌。 大汉一路行来,两旁行人皆掩鼻躲避,指指点点,居然无一人敢靠近他三尺。 钟子悦正自疑惑,为何周围众人都远离那名大汉,却见大汉径直向酒馆旁边的包子铺走去。伸手抓了两个包子,便使劲往嘴里胡乱塞填。 包子铺老板见状追出,拉住他的袖子,却被大汉挥手甩出。 钟子悦见这名大汉身材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起身付了面钱,出了酒馆。 才行到大汉身前丈外,钟子悦忙捂鼻后退,太臭了! 这名大汉不但身发恶臭,股下还不停的“崩崩”作响,阵阵臭气随之放出,在周围形成丈许的哄臭地带。难怪俱都远离,无人敢靠近他半步! 见这名大汉衣衫不整,身上污秽不堪,又是随意抢夺吃食,狼吞虎咽。想必是他身上臭味熏天,多日无人敢卖他衣物和吃食罢。 就在钟子悦退步凝望之际,大汉看见钟子悦,忽然怪叫一声,猛的向他扑来。 钟子悦怕他身上臭味,忙轻点足尖,纵身跃上屋顶。 大汉见钟子悦跃起,猛的踏脚,也跟着跳上房顶。憨厚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哭腔“小兄弟,别跑啊!我可找到你了。” 钟子悦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是司徒菲菲! “司徒少主?你为何沦落成这副模样?”钟子悦延出灵气,阻住司徒菲菲前扑之势,立定发问。 “小兄弟,你可救救我吧!自从上次我吃了那颗舍利之后,就一直放屁不止,没人敢接近我,就成了现在这样子了。”司徒菲菲大声痛哭。 钟子悦摇头苦笑,这舍利佛性居然如此强大,而且这位司徒少主体内浊气也竟如此之多,两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有彻底排出。 钟子悦也是束手无策,要想去除司徒菲菲的臭气,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等舍利将他体内浊气排净,臭气自然消除。还有一种是开膛破肚,取出舍利,只是这样一来,司徒菲菲之前的罪算是白受了。 沉吟片刻,钟子悦撤去灵气,对司徒菲菲说道“你随我来,但万万不可靠近我一丈之内!” 说罢,钟子悦当先提气纵身前掠,向城外驰去。 第四十一章 咒梦 要想彻底清除司徒菲菲身上的臭气,不剖腹取舍利的话,只能将他体内浊气排尽。若是让舍利中的佛力自行将浊气排出,恐怕恶臭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眼下这位司徒少主好像认定了要跟着他,钟子悦自然不敢任由其臭气熏天,如此只有催发灵气加速佛力的运行一途。 想到此处,钟子悦转头道:“若要排除臭气,便跟紧我!” 说罢,钟子悦提气纵身疾行,司徒菲菲在后狂追。 钟子悦灵气化液之后,少阳心法中的御气轻身术已可运用,在司徒菲菲前方纵身而行。纵然司徒菲菲两腿急奔,却也始终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 钟子悦有意消耗司徒菲菲体内的灵气,待他灵气枯竭之时,自会抽取佛力补充。到时佛力会渐渐布于四肢百骸之中,体内浊气排出的速度要快上几倍! 一路向京师而行,路上偶有停顿,也是钟子悦掏钱买些吃食,然后一分为二,扔给司徒菲菲,转身再跑。 就这样,一路狂奔,三日后,司徒菲菲股下不再排气,臭味大减,若不靠近细闻,已与常人无异。大喜之下,更是跟定了钟子悦。 三天三夜未曾休息,钟子悦见司徒少主的浊气已排出大半,神情略微放松,此时已经到了北直隶省河间府境内,京师在望,不由的困意袭来。 两人寻了间客栈住下,司徒菲菲欢呼一声,趴在床上倒头便睡,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钟子悦听着隔壁房间的地动山摇之声,轻扶额头长声叹息。 --- “子悦,二牛,你们快过来,这里好热闹啊!”一名少年蹦跳着向后招呼着。 “来了,来了”有两名少年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 “哇!抛绣球招亲啊!二牛,想不想娶个媳妇儿?”钟子悦拿肩膀撞了下旁边的二牛,调笑道。 “要娶你娶!你不知道这是刘员外家的那位啊!出了名狗熊身子肥猪脸,我可不敢要!”二牛也笑着说。(.无弹窗广告) “怕什么?正好力气大,以后干活是把好手!”钟子悦再度调笑“我要不是有了凝秀,没准今天也凑个热闹呢。” 大柱见二人过来,拉着他们往前面跑“你俩小声点,当心被那位猪婆听见了,拿绣球砸你们!哈哈,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正谈笑间,前方彩楼之上那名女子仿佛听见了几人对话内容,肥胖的大脸上露出几分恼意。盛怒之下,忘了这是在招亲,将手中绣球当成石块儿狠狠的向他们砸下! “不好!大柱,二牛,快闪开啊!”钟子悦眼尖,看见绣球向他们三人抛来,吓的亡魂皆冒,急忙抽身向后躲。无奈人群拥堵,他们被挤在中间,眼睁睁的看着绣球朝他们三人直直射来。 若是任由绣球射中,他们三人之中恐怕就有一个要做刘家的上门女婿了。 眼见绣球临近,钟子悦从怀中摸出一把弹弓,空拉弓弦,手指一松。 “啪”弓弦正好打在绣球之上,绣球高高飞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远远飞出人群,落在了在远处观看的张麻子怀中。 张麻子一愣,看看手中的绣球,再望了望彩楼之上的肥胖女子,一时间有些发懵。 “啊!”刘家千金惊声尖叫,钟子悦见好像闯了大祸,急忙一手一个,拉起大柱和二牛,钻出人群,向镇外跑去。 待到跑出镇子,三名少年躺倒在地,哈哈大笑。 “哎呀!我忘了先生布置的《左氏博议》中还有几篇文章没背,现在天都快黑了,明天若是夫子提问可怎么办啊。”钟子悦突然从地上跳起。 大柱和二牛仍旧悠闲的躺在地上,大柱嘴里叼着根野草,摇头晃脑的说道“命苦啊!像我们兄弟这种学生,夫子一年都不理会一次,不像某人,还要天天用功读书,真累啊。” “就是,又不考功名,读书有什么用,还是每天课上睡觉来的自在。”二牛也笑道随口附和。 “你们两个别说风凉话了,快点起来走了。”钟子悦不管地上二人,转身向村子走去。 --- “爹,娘,我回来了!”钟子悦高声喊着,推开院门,迈步走了进来。 “这一天不着家的,又跑哪去了?”母亲过来拉住他的手,父亲也从屋里走出。 “娘,你拽痛我了。”钟子悦觉得今天母亲力气特别大,两只手被抓的有些痛。 “是吗?痛就对了,不抓紧了你跑了怎么办?”钟母声音有些怪异,阴森森的说道。 钟子悦陪着笑脸“娘,我这不回来了吗?再说马上要吃饭了,我哪也不去!” “对哦,吃饭!”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婆子,咱们也开饭吧。啧啧!多新鲜的嫩肉啊!我都闻到甘甜的血味了。” 钟子悦忽然感觉两手一紧,被母亲死死拉住,父亲从后面扑上,张嘴咬向他的脖子。 “啊!”钟子悦吃痛,猛的甩动双手,却被紧紧箍住,挣脱不开。 脖子一凉,钟子悦感觉汩汩鲜血顺着血管向上喷涌,脑袋也有些晕眩。 “真是美味啊!老婆子,你也来尝尝!”父亲吸了几口血,从身后将他双臂勒住。 母亲抽动鼻翼,深深吸了口气,一脸陶醉之色,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四颗锋利闪亮的獠牙。“乖儿子,让娘亲好好疼疼你!” “砰”钟子悦伸腿将母亲踹倒在地,抱住父亲束缚他的双手,反身一拧,父亲也随之摔出。钟子悦不敢停留,捂住脖子伤口,急忙跑出院子。 村落中,到处都是追逃狂咬的行尸,有几人看见钟子悦,闻着血味向他扑了过来。 钟子悦转身拔腿就跑,不料前后左右,密密麻麻向他扑来几十具行尸。这些都是乡亲打扮,如今却獠牙大张,双目血红,将他围在中间。 “啊!”钟子悦感觉脖子伤口处突然有些麻痒,口中两颗虎牙不停向前拱动,仿佛要从嘴里冒出来一般。 一阵嗜血之意袭上心头,钟子悦双目圆瞪,仰天长嗷。 “彭!”牙齿一痛,一蓬鲜血飞溅,钟子悦清醒过来,见大柱和二牛正各自拿了半块方砖,将他护在正中。 原来刚才牙齿飞出,正是他们二人将钟子悦口中獠牙打掉。 “二牛,子悦,你们快走,他们都被僵尸咬过,已经死了,现在都变成行尸了。”大柱呼喊一声,举起方砖向人群冲去。 “大柱!”钟子悦急声高喊,却被二牛拉着不由自主的向远处狂跑。 “二牛,我们不能不管大柱啊!他会死的!”钟子悦比不过二牛力气大,被拽着跑出村子。见二牛停下,遂拿开二牛拉他的手,转身就要回村子救人。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你说的那个二牛吗?”身后之人突然发声,钟子悦陡然回头,却见刚才拉着自己的并非二牛,而是一名相貌阴冷英俊的妖异青年。 “尉缭!”钟子悦咬牙切齿,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泥巴朝青年扑去。 青年一脚将钟子悦踢飞,看了看远处混乱的村子,怪笑一声凭空飞走。 “啊!尉缭,我要杀了你!”钟子悦摔倒在地,面色发青,双手紧紧抠进泥土,青筋突起。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扶起,钟子悦扭头,发现居然正是石凝秀。 凝秀双眼含泪,哽咽的说道“子悦哥,村里人全死了,都是被尉缭咬死,变成僵尸的。我来河边打水洗衣,才逃过了一劫。” 钟子悦颓然坐在地上,石凝秀将他抱住,大声哭泣“子悦哥,从今以后,整个石家村,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说着,石凝秀双手捧住钟子悦脸颊,深情的向他吻来。 钟子悦一个激灵,跳起身来推开石凝秀,冷冷相望,面沉如水。“凝秀早已死了,村民也不是这般死去的,你到底是谁?” “小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你屡次三番坏我大事,居然还敢追到京师来,当真活的不耐烦了!”石凝秀恶狠狠的开口,一阵变幻,钟子悦眼前出现那名降师的身影。 “是你!”钟子悦怒道。 他身负血海深仇之事,一直都深埋心底,从未与人提起,只是不断刻苦修炼,期望有朝一日能够手刃尉缭,让父母,凝秀和全村村民九泉之下能得已安息。 不料今日却被这名降师以咒梦之术窥得,钟子悦心中杀意滔天! 煞气蓦然从体内冲出,在钟子悦头顶上方隐隐形成一道漩涡。 “没有用的,在我的咒梦世界里,你的一切功法都无法使出。”降师得意的怪笑道。摊开左手,掌心中正托着一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头骨! “这是本门祖师洛有昌的头骨,已被锤炼成法器,能死在祖师头骨之下,算你的造化!”降师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头骨眉心处。 一道黑色光束从头骨中射出,直奔钟子悦。 钟子悦双目通红,胸中憋满怒气,一拳向黑色光束轰去。煞气随着拳头离体而出,将黑色光束瞬间包裹,呼吸之间,黑色光束被煞气焚烧的无影无踪。 “不可能!”降师大吃一惊,满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力量,怎么可能灭了祖师的灵魂之力!” 钟子悦不管不顾,又是一拳轰向正疑惑发愣的降师。“砰”降师魂魄被钟子悦一拳从咒梦中打出。 钟子悦忽得坐起身来,耳边还响着司徒菲菲震耳欲聋的鼾声! “京师温府!”在降师被轰出的瞬间,钟子悦隐约看见降师魂魄飞往一处,大门之上正是“温府”二字。 钟子悦紧握双拳,目中杀意弥漫! 第四十二章 肉臭 第二天清早,钟子悦见到司徒菲菲,突然大吃一惊。(.好看的小说) 此时司徒菲菲身上浊气尽除,整个人显得宝相庄严,宛如佛门高人一般,若是剃掉长头,便活脱脱一位得道高僧模样! “哎呀,小兄弟,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走走走,我请你喝酒。”司徒菲菲一觉醒来,身上臭气消除,只觉得神轻气爽,拉着钟子悦迈步进了一家酒楼。 “给老子上最好的酒,牛羊肉也要上大盘!好久没吃痛快过了。”一进酒楼,司徒菲菲便高声叫嚷。 不一会儿,酒菜摆上,司徒菲菲迫不及待的伸手抓向盘子里的烤羊腿,弄的满手油腥,张嘴便啃。 钟子悦微微皱眉,才觉得他受体内舍利影响,显得有些庄严,这形象还未保持多久,立马被这副吃相破坏了。 才将羊腿咬下一口,司徒菲菲“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连连“呸呸”作声。 “小二,给老子滚过来!”司徒菲菲猛的一拍桌子,将钟子悦吓了一跳。随后一把拎起赶过来的店小二,瞪大铜铃般的眼睛,拽着店小二的衣领向上提“怎么?你是怕老子吃饭不给钱?还是看老子穿的破烂故意给老子上臭肉?” “客官,您弄错了吧!这肉明明是新鲜的羊肉,今天早上才杀的。”店小二赔着不是。 “哼”司徒菲菲将店小二一把掼下地去,拿起刚才的羊腿,扔给店小二“你自己尝尝,这肉要是不馊,老子管你叫爷爷!” 店小二疑惑的撕下一片羊肉,放进嘴里,嚼了半天,望着司徒菲菲不敢言语。 “怎么样?老子没骗你吧!敢拿臭肉糊弄老子?”司徒菲菲见店小二一直沉默不语,抬起拳头就要打。 钟子悦见状连忙拦下,也将店小二手中羊腿撕下块肉来,嚼了两口,皱眉转头看向司徒菲菲。 “你也觉得肉馊了对吧!这种可恶的店家,就应该好好整治一番!”司徒菲菲见钟子悦眉头微皱闭口不言,以为他也是觉得肉臭,难以下咽。 “这羊肉外香里嫩,肉质酥烂,极为爽口!我没吃过你们大漠的烤羊腿,不过想必这手艺也差不多了。”钟子悦缓缓说道。 “怎么会?”司徒菲菲劈手抢过刚才的羊腿,狠狠咬下一块肉:“噗”随即又喷了出来:“好臭,好臭,小兄弟,你竟也与他们合伙骗我。” “我骗你作甚,这肉确实美味!”钟子悦开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终于知道为何司徒菲菲体内的浊气如此之多了。遂倒了碗酒出来,端给司徒菲菲“喝口酒压一压。” “好”司徒菲菲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噗......咳......咳”司徒菲菲将满口酒喷出,在前方形成一片雾状,钟子悦早有准备,足底轻点,已退出门外。可怜那店小二刚才被司徒菲菲扔在地上,还未起身,此刻又被一口酒水喷个正着,全身湿透。 “他姥姥的,连这酒也是馊的!”司徒菲菲气极,抬脚将店小二一阵猛踹。 钟子悦急忙上前拉住,随手掏出小块碎银,交与店小二,示意让他退下。 “司徒少主,这事儿不能怪他们,问题出在你身上!”钟子悦拉着司徒菲菲重新入座。 “他们店里卖馊肉,跟我有什么关系?”司徒菲菲仍旧气愤不已,这两个月来,他浑身臭气熏天,弄的人人躲避,吃饭都是靠抢,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安心坐下喝酒吃肉,却遇上个无良店家,偏偏钟子悦又不让他动手打人。 “店家,麻烦上盘白菜豆腐。”钟子悦冲店小二点头。 “你吃那些东西做什么?寡淡无味。”司徒菲菲忿然落座。 “我不吃,那道菜是给你要的。”钟子悦笑了笑。 “不,不,不,我可不吃那些东西,这两个月没沾肉味,嘴里真快淡出鸟来了”司徒菲菲连连摆手。 这时,店小二已经端了一盘凉拌豆腐,一盘清炒白菜上来。 司徒菲菲见店小二一直盯着他看,立刻横眉竖眼,怒道“看什么看?真要老子管你叫声爷爷?” 店小二吓的一个哆嗦,不敢再看,远远绕过司徒菲菲,从桌子另一面将菜摆上之后,慌忙离开。 “你再尝尝这个!”钟子悦指着盘子说道。 司徒菲菲疑惑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白菜。 “咦?”司徒菲菲连连下箸,口中塞满白菜和豆腐,含混不清的说道“这白菜豆腐倒是清爽可口,以前从未注意。” 钟子悦忍着笑,拍拍司徒菲菲“司徒少主,节哀吧!你体内舍利将你身上浊气彻底排出,以后恐怕你只能吃些素食,再也食不得酒肉了。” “啊!”司徒菲菲食指大动,正对着白菜和豆腐大快朵颐,忽听得钟子悦如此说,陡然大吃一惊,呆立当场。 “那......那我不成了和尚了?”司徒菲菲哭丧着脸,情绪瞬间低落。 “不,你跟和尚还是有区别的”钟子悦一脸严肃,出言安慰“起码你不用剃成光头吧。” 司徒菲菲忽然掩面失声痛哭:“老子不就是在栖霞寺杀了几个秃驴嘛?这么快就要还债了,这没酒没肉的,以后怎么活啊。” 钟子悦坐在一旁,不知如何劝解。体内浊气尽除,佛力充沛,这本是佛门修行之人的一大追求,多少人苦修一生,也不一定能达到,可落到司徒菲菲这里,却是显得有些荒唐。 好在司徒菲菲只哭了一会儿,便又坐直身子。伸手抓起桌上羊肉又是一口咬下,将肉随意嚼了几下,便使劲吞咽。马上又夹了块豆腐放入嘴中,一边吃一边恶狠狠的说“一颗小小的死人珠子就想不让老子吃肉了?老子自有办法,你不让吃,老子偏要吃给你看!” 随后,司徒菲菲吃肉喝酒,不时往嘴里填口青菜豆腐佐味调和。 钟子悦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道这样也行? 他就不怕今后浊气再生,又是随身臭气不成?看来这位司徒少主果然是愣的无所忌讳! 第四十三章 寡情 一日后,两人到了京师,一路打听找到了内阁首辅温体仁的府邸。(.) 京师乃本朝重地,尤其是牵扯到内阁首辅,钟子悦不敢轻意动手。既然已经知道了降师所在,索性在温府旁边的一条街上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一连三天,钟子悦每日都在温府门口旁边观察,却并未发现降师出入,也未发现任何异常。 按说那次降师使用咒梦之术,被他带有煞气的一拳轰伤魂魄,应该有人外出购买药材才对。而若要养魂,必然是人参、茯神、琥珀、龙骨等药物为最佳,只是钟子悦暗中观察温府每日倒出的残渣,并未有此类药渣存在。 钟子悦不由心生疑惑,莫非这名降师没在温府,还是那天伤的并不严重? 第三日,入夜。 钟子悦决定不再等下去,便嘱咐司徒菲菲一声,让他守护肉身,不要靠近。二更时分,钟子悦使用魍魉秘法的离魂之术,魂魄离体,向温府飘去。 此时钟子悦修为突破,又勤习不辍,离魂之术大有精进。魂体不但速度飞快,无声无息,连魂魄离体的距离也可至百余里远。 魂魄飘到温府,绕过正门,钟子悦跃墙而过,将温体仁府中转了大半,也未发现降师痕迹。(.好看的小说) 行至后门时,钟子悦突然看见几名家丁打扮之人抬着一块木板向后门走去。 木板之上盖有一层白布,布下隐约是个人形! “这都是第七个了,真是造孽啊。”其中一名老年家丁叹道。 “快别说了,这几天弄的人心惶惶的,府里有好几个丫鬟白天借故外出之后都没敢再回来。”另一名长脸家丁跟着说。 “能出去的谁还敢回来啊?就这几个死了的丫鬟,老爷都传话说是让她们回乡探亲了,其实不还是让咱哥儿几个偷偷的给抬出去埋了。”另外一人也摇头叹气。 “就是,你说西院的那位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前几日还跟下人有说有笑呢。” “我听人说,好像是跟什么人斗法,受了点伤。不过看他那个样子,明明三十多岁,却显得比我还老,肯定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 “都别提了,咱几个赶紧干完活回去睡觉吧!别让人发现了,这深更半夜的,我都有些害怕。” 几人抬着木板前行,一人上前推开后门,在门外探出脑袋四下望了望。月光下,后门的街道空无一人。那名家丁向后招招了手,几人轻声迈步出了后门。 就在守门那人正要关住后门之际,蓦地从旁边灌木中蹿出一道身影,身影动作飞快,将他撞倒在地,又上前一把拽住木板,抬脚踹翻担着木板的后面两人。 “砰”前方两名家丁陡然双手一沉,木板落地。 那道身影一把抱住木板上的尸体,伸手揭开白布,赫然是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模样。只是这名少女此时眼窝深陷,双腮凹塌,面白如纸! “小红!”那道身影紧紧抱着少女尸体,失声痛哭。 倒地的几名家丁爬起身来,看着抱住尸体的那个青年家丁,连连叹息。 “丁浩,我们知道你和小红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可是她现在已经死了。怪只怪你没提前破了她的身子,不然那个禽兽也不会找上她了。”年长的家丁劝道。 青年家丁轻轻抚摸少女塌陷变形的脸颊,哽咽道“小红,你放心,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畜牲,替你报仇!” 说完,青年家丁抬头起身,将少女的尸体又轻放在木板上,深情凝望,缓缓将白布遮上。 青年家丁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交与几人“老张,老余,刚才对不住了,麻烦你们将小红找个好地方安葬了吧。” 霍然转身,丁浩从身后摸出一把朴刀,提刀快步迈进院子。 后面几名家丁大骇,急忙上前抱住。“丁浩!你可不能去送死啊!那是修道之人,我们凡夫俗子,怎么能斗过他呢。” 丁浩扭身挣脱,却被那名长脸家丁死死拉住,情急之下,拿刀柄向长脸家丁抱住他的手上猛戳,长脸家丁吃痛,将手松开,丁浩拔腿向西跑去。 “丁浩......”几名家丁见追不上,从后面喊了一句。 “老余,别追了,这孩子是铁了心要报仇,追上也没用。可惜啊!又一条人命要没了。”年长的家丁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先把小红的尸体找个好地方葬了,明天再替丁浩收尸,将他们俩葬到一起吧。” 钟子悦见那名青年家丁向西跑去,急忙催动魂魄跟上。 想必西院住的就是那名降师了,钟子悦此时也已经想到为什么府中没有药渣残留了,因为药物起效太慢,降师根本没用这种方法治疗伤魂。 吸取完璧少女精血,滋养自身魂魄,使用这种阴邪之术,钟子悦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那名降师杀了。 跟着丁浩一路前行,钟子悦隐隐发现有些不对,整个西院一片荒凉,阴气森森,只有正中建有一所院子。 丁浩在院门外停了下来,将手中朴刀惦了惦,推门进了院子。 钟子悦跟在后面,魂体一条腿刚刚迈进院子,忽感不妥,连忙向后疾退。 “彭”一道火球擦身而过,钟子悦险险避开,院中突然灯火通明。 钟子悦心道不好,原来自己的魂体早就被降师发现了。 “哈哈,小子,果然好胆,居然敢夜探首辅大人府邸!不过在我面前玩弄灵魂之力,你还嫩了点。”院子居中正站着那名降师,那个名叫丁浩的青年俯首垂臂立在一旁。 “不错,知道本座需要完璧少女恢复魂魄,你连心爱之人都肯亲手献出,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你。”降师大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丁浩。“待本座收拾了这小子的魂魄,就收你为徒,以后在这天下之大,哪个敢欺负于你!” 钟子悦在院外听的咬牙切齿,原来这名叫作丁浩的青年故意将自己引来此处。其实他早就和降师沆瀣一气,而且为了讨好降师,居然连自己的情人都拱手相送! 第四十四章 天师 降师左手托着那颗头骨,邪邪笑道“上次祖师头骨的灵魂之力被你打散,这次你是魂体前来,毫无修为,看我如何将你灭杀!” 右手食指和中指蓦地亮起两道白光,降师口中念念有词,将两根手指插进那颗头骨眼窝之中。 头骨瞬间光芒大放,更加晶莹剔透,嘴巴一张,一道碗口粗细的黑色光束直直射向钟子悦。 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钟子悦控制魂体闪身疾退,默运魍魉秘术中收魂之术。魂魄骤然加速归体,黑色光束却如蛆附骨,紧紧追来。 “噗”钟子悦魂魄归体,却是躲闪不及,被黑色光束擦身,口喷鲜血,身子晃了几晃歪倒在床上。 一旁司徒菲菲见钟子悦盘腿半响不动,极为无聊,正打瞌睡时,却见他突然吐血倒下,吓的急忙跳过来。 “小兄弟?你怎么样了?”司徒菲菲伸出大手拍拍钟子悦脸颊。 “别拍!”钟子悦虚弱的说道,这位司徒少主用的力道奇大,拍在脸上啪啪作响,若不是钟子悦知道他心中急切,恐怕会误以为在打他耳光呢。 缓缓坐起,钟子悦默默催动体内煞气,将刚才沾染上的那团黑色光束逼出,随后用煞气覆盖,焚烧殆尽。 将灵气运行了几个大周天,钟子悦面色渐缓,有了一丝红晕。(.) 赶走司徒菲菲去隔壁睡觉,钟子悦躺在床上苦苦思索。 以降师在温府的地位,硬闯肯定是不行的,而魂魄离体又毫无攻击可言,一时间陷入僵局。 第二天一早,司徒菲菲见钟子悦恢复如初,便又嚷嚷着要去喝酒吃肉。 其实司徒菲菲身上已无分文,每次都是钟子悦掏付银两。这几日下来,十两黄金,已用去了一半。 司徒菲菲见酒肉上桌,照例先填口青菜,再狠咬肉块,口中不断自语“咱这叫什么?咱这叫中和!你们汉人不是常说什么中庸之道么,我现在就是中庸!那个破舍利不让老子吃肉,老子偏吃口肉再吃口青菜豆腐,一样美味!” 钟子悦在一旁眉头紧皱,还在思索如何除去那名降师。听见司徒菲菲如此之说,忽然心头一亮,豁然开朗,拍腿哈哈大笑,高高举起酒碗“说的妙!来,干了这杯!” 既然不能硬闯温府,降师龟缩在内不肯出来,魂魄离体又不但不能灭敌,还要担心被降师反制。不如两者合一,以煞气刻写符篆,魂魄附着符纸之上,御符杀敌。 一理通则万理通,这种方法与凤阳城破时,那位猴道的蜀门御剑术极为相似! 想通这点,钟子悦回到客栈,好好睡了一觉,只等天黑! 入夜之后,钟子悦醒来,将十余张符纸一一铺开,咬破食指,催动煞气以血画符。血中含有煞气,钟子悦只画驱鬼灵符一种,由于自己要魂魄附身,超度法符万万不敢使用。 想了想,钟子悦又取出一张符纸,刻下御鬼阴符。 画好符篆,钟子悦嘱咐一声,让司徒菲菲守好肉体,强忍剧痛,分出一缕魂魄,附于符纸。 那张符篆飘然而起,随意而动,钟子悦见此法有效,又一一分出魂魄,只见十余张符篆骤然凭空飞起,破窗而去。 温府西院,院中隐约传来娇呼声,肉体碰撞声,还有沉重的呼吸声。 钟子悦魂魄依附在符篆之上,瞬息无声飞至。 见到丁浩躲在窗下,正侧耳仔细倾听里面动静,一脸艳羡之色,面色潮红,下身衣衫大解,露出跨下小头,双手不停揉搓。 “啊”屋内忽然传出一道尖锐的女声惨叫,丁浩吓的一个哆嗦,身子颤抖,一股元阳喷射而出。 随即,屋门推开,降师将一具少女尸体扔出门外,看了一眼窗下的丁浩,说道“快去找人清理了。” 丁浩连忙系好衣衫,向少女尸体跑去。 钟子悦操控符篆,骤然加速,闪电般射向降师。 “噗,噗,噗”来不及躲闪,十余张符篆贴在降师身上,又一张灵符飞来正中降师眉心。 “啊......”煞气入体,降师魂魄被灼,失声痛呼,灵魂方要离体,又被驱鬼灵符所制。 降师翻身倒地,抱头乱滚。 不一会儿,降师身子停止滚动,鼻中喷出一缕青烟,瘫软在地。 “轰”火苗蹿出,钟子悦见降师已死,又操控灵符射向丁浩,符篆穿过额头,留下一个孔洞,破空而去。 “谁?”温府之中,一道声音大喝,一个紫衣身影几个闪烁奔来:“留下!”来人右手空中随意刻画几笔,一道光环凭空出现,向钟子悦附身的符篆罩下。 凝气化符,虚空刻画! 钟子悦大惊,这是哪位高人?符篆造诣如此之高! 魂魄合一,强附在御鬼阴符之上,两只小鬼陡然出现,闪电遁走。 十余张符篆失去魂魄操控,缓缓落下。 那道身影疾至,伸手将符篆抓住。 “张天师,发生何事?”温体仁也被惊动,匆忙赶了出来。 “首辅大人放心,刺客已经惊走,只是府中护道已被符杀。”原来惊走钟子悦的正是龙虎山当代天师张显庸! 温体仁叹息道“可惜了,我还指望他为我除掉周延儒呢?张天师可知是何人所为?” “茅山符篆,驱鬼灵符!刚才遁走的应该是御鬼阴符。”张显庸摊开手掌,将符篆抽出一张递给温体仁。 “茅山?莫长风?皇上,你的手伸的太长了。”温体仁抬头北望。 张显庸摇头笑了笑“这张驱鬼灵符,比其它茅山道人所用的,多了几个符号,乃是茅山掌教专用。今天行刺之人,法力低微,尚不足以发挥符篆全力,不是莫长风所为。” “那是何人?”温体仁问道。 “贫道也不知晓,但当为茅山之人无疑!茅山如今没落,只莫长风一人独挑大旗,已经不足以与我龙虎山并为三山符篆,现在又出现一名符篆天才,当扼杀之。”张显庸攥紧手中符纸。 “敢阻我大计,茅山必灭!”温体仁转身向张显庸施了一礼。“此事就有劳张天师了。” “本座定要让茅山并入我正一宗门下”张显庸哈哈大笑。“此事不急,当徐徐图之!” 在钟子悦使用御鬼阴符逃离温府,魂魄归体之时,那名倒地的降师尸体陡然睁眼,翻身坐起。 见闹出这么大动静,温府居然没有一人前来查探,降师眼中露出阴狠之色,翻身从院墙跃出,踉跄着向远处走去。 第四十五章 梦曦 魂魄归体,钟子悦惊出一阵冷汗,刚才那名紫衣道人出手,恐怕比茅山掌教莫长风还要强上几分。若不是他见机的快,迅速脱离附在符篆上的魂魄,全力运转御鬼阴符,恐怕此刻已经魂飞魄散了。 昨晚才被降师用头骨中的灵魂之力打伤,今晚又被那位符篆高人震到魂魄,钟子悦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怕是魂魄受创不轻。若要恢复,估计要休养月余了。 好在降师已除,心中大石落下,钟子悦昏昏欲睡,支走司徒菲菲后,便倒床不起。 “百花山中,莫愁湖畔。 我散花成痴,等君归来......” 钟子悦睡梦中的身子缓缓坐起,推开窗户,纵跃如飞,顺着声音向远处掠去。 “百花山中,莫愁湖畔。 我散花成痴,等君归来......” 钟子悦身体被引,向西疾行,两百里外,隐约出现一片山峦。 夜空中一弯残月映照,山中林木耸直,枝叶繁密,月光透过树隙,隐隐能看到林间有一些雾气如纱般飘来飘去。 山风吹过,悠悠有隐约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幽怨的声音若有若无,听不真切。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菜苦,于山之南。 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执冰雪洁。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共明月。” 钟子悦突然醒来,怅然望向四周,有些疑惑,自己明明睡在客栈,怎么到了此地。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见山前立有一块石碑,上刻“百花山”三字。 听见歌声,钟子悦心头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缓缓迈步,凭着感觉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飘渺的月光下,少年的身影显得略有些单薄,远处依然是不尽的黑夜,浓浓的夜色如墨泼过一般,好像竟连月光也无法穿透。 风从林间吹过,发出呜呜的啸声,却显得更静了。夜色下,山谷中的密林幽幽地张开怀抱,迎接着这个陌生的来客。 钟子悦单薄的身形钻进密林,然后被暮色吞噬,消失不见。 山风呼啸而过,黑暗中的枝叶一阵摇动,仿佛恶鬼开怀的大笑。 一片乌云飘来,遮住月光,百花山与暮色溶为了一体,巨大的山影投下来,如噬人的野兽睁开了双眸,望向钟子悦义无反顾的身影。 有风,轻轻吹过。 歌声绕过树梢,又被风吹散,飘飘忽四散开来,如泣如诉! 钟子悦深吸一口气,步子却依然坚定的向前迈着,脚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风从林间吹过,吹起钟子悦衣角,吹乱头发。[] “等君归来......”歌声忽远忽近,蓦然,从背后山林中传来一阵喋喋怪叫声,如婴儿咯咯痴笑般,听的人毛骨悚然。 钟子悦冷哼一声,随手摸出一张符纸,运灵气于符中刻画符篆。 自从逃跑的那一瞬间见到紫衣道人凝气化符,虚空刻画,钟子悦一直有心模仿。无奈修为不足,只得退而求其次,以无形灵气刻画有形符篆。 符篆瞬间画毕,钟子悦向后一拍,驱鬼灵符脱离手心,向钟子悦身后一处飞去。 “嗷!”一声怪叫,钟子悦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野狗大小的动物闪电一般钻进密林,逃窜而去,一阵哭嚎的叫声渐远渐淡,竟是负伤远遁了。 歌声骤然停止,片刻后,一道轻微的叹息声在前方响起:“段郎,你好狠的心啊......” 钟子悦听得声音方位,向前走去。 密林突然分开,钟子悦一步迈了出来。 面前是一汪浅浅的湖水,湖水旁边建有一座草屋,草屋前,一名白衣女子盘膝坐在地上,旁边是只雪白色的狐狸! 狐狸双眼含泪,望向钟子悦的目光有些怨恨,背上被灼伤一片,驱鬼灵符掉落在地。 女子一袭白衣,正低头梳弄如水般的秀发,月光静静缠绕着女子纤瘦的身体,在钟子悦眼中如梦似幻。 女子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看见钟子悦,带着些惊喜的神色,旋即轻轻一笑。那一瞬间,钟子悦觉得自己的眼睛耀了一下,整个世界突然明亮了起来。 那女子就俏生生的坐在那里,皓肤似玉,眉目如画,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些许哀愁的笑意,清丽脱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钟子悦竟一时看的呆了。 “呆子,不认识我了吗?这可是你最喜欢的曲子。”女子面升飞霞,娇羞啐道,声音显得有些空灵。 头顶乌云飘走,月色如水,洒在女子柔媚的脸上,更显得几分婉约,几分凄楚。 钟子悦眼中疑惑更深:“苏岚?怎么是你?” 女子轻叹一声站起身来,仰头望月,衣袂飘飘,恍若仙子,仿佛要脱尘而去。“段郎,看来你是真的将我忘了......” “你不是苏岚?”钟子悦再次问道。 “段郎,当年你说过,要寻找不死神药,与我共长生,为何此时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居然还将我唤作别的女子。”女子低头轻声叹息,身旁狐狸也随着“呜呜”两声。 女子忽然抬起头,一眼幽怨的望向钟子悦“当年的誓言依旧在耳,你却早已将我忘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姓段,你倒底是谁?”钟子悦解下身后苗刀,提在手中。 “你若不是段郎,怎会听见我的歌声?你若不是段郎,体内又怎会有他的煞气?段郎啊段郎,梦曦在这儿苦等了你三百年,如今再见,你口中念的却是别人的名字!”女子声音转厉,尖声叫道。 面前女子分明是苏岚模样,说的话却一句都听不懂。钟子悦皱眉,退后两步,向女子身后望去。 月光下,那女子身后空空如也!没有尾巴,不是苏岚! 今晚的这一切都透着诡异,钟子悦不敢多待,转身提气便要离开。 那只雪白狐狸闪电般跳出,向钟子悦身后扑去。 钟子悦有感,骤然转身,刀背疾拍:“啪”正中狐狸小腹,狐狸被一刀拍倒在地,口中呜咽不止。 女子一个闪身将白狐抱起,轻抚狐狸皮毛,美目中泪水成串滴落。“兰馨!你已经法力尽失,为何还要如此冲动?” 白狐呜咽,冲女子轻叫几声,女子听罢更是落泪。“兰馨,他都已经不认识我们了。浮云变幻,沧海桑田,三百年的孤寂等候,换来的却是他的刀剑相向!三百年,曾经偌大的莫愁湖如今都已浅浅见底,他却再也不是那个平湖荡舟,月下吹笛的段郎了。” 第四十六章 无忧 夜色之下,京师街道,一道踉跄的身影,摇摇晃晃向前跑去。 宵禁之时,每当有禁卫军巡逻过来,那道身影总能提前找到角落躲避。身影不断前行,眼看就近了城门。 这道身影后方,正远远缀着一道黑影,黑影无声无息,一路尾随。 前方身影头发花白,面貌却是青年模样,正是那名诈死的降师,降师踉跄前行,受伤之下居然未曾发现身后黑影。 接近城门,皇城禁卫军防守更加严密。降师蜷缩于暗中观察良久,见实在无法偷偷出城,加上此刻身子不断滴血,虚弱感渐渐袭来。 “呼”降师疲惫的蹲坐在地,轻咳一声,捂住心口。方才那十余道符篆的突然一击,令他防不胜防,若不是他天生双魂之力,情急之下燃烧主魂诈死骗过钟子悦,恐怕此时已躺在温府西院,和丁浩一样,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钟子悦!”降师咬牙切齿低声咆哮。 出不得城,就无法前往城外乱葬岗招引孤魂进行吞噬,补充灵魂之力。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降师伸手点了几处穴位,缓解伤口流血,随后起身,走向旁边一户人家。 翻墙越进院内,打探一番,强忍着虚弱,降师从厨房摸出一把菜刀,推开屋门,走到床边,举起菜刀狠狠砍下。 “啊”一声惨叫,鲜血飞溅,降师一刀将熟睡中的男人砍死,菜刀深深嵌入脖梗。 旁边妇人被惊醒,张嘴欲喊,降师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随手拿起旁边枕头,使劲压住妇人面门。 妇人挣扎乱踢,两手胡乱抓挠,将降师脸上抓出几道血痕。降师合身扑上,死死将妇人压在身下。 “呜呜”妇人声音从枕头下低声传来,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微弱,挣扎的身子瘫软,双手垂地。 阵阵无力感袭来,已经再没有力气将床上的尸体推下,降师一下瘫倒在床,手中枕头落地,与尸体并排躺在一起。 那道黑影静静的立在院墙之上,看着降师提菜刀冲进卧室,砍杀屋主,闷死妇人,黑影的主人面无表情。 片刻之后,透过内屋窗户,看见降师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确实再无力气,黑影从院墙上一跃而下。 摸黑进屋,月光从外面照进,打在黑影脸上,黑影的主人居然是一名少年模样。 少年行至降师面前,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高高举起,猛然向降师心口刺去。 匕首反射月光,闪闪发亮,晃过降师紧闭的双眼。降师悚然一惊,睁开双眼,见匕首刺下,勉力抬起双手,撑住少年用力的手腕。 “啊!啊!啊”降师憋的满脸通红,使出此刻的全身力气,努力挣扎。 少年见匕首一时难以刺下,张嘴一口咬住降师手臂。 “哎呀......”降师手臂吃痛,力道一松,少年持刀的右手骤然刺下:“噗”匕首扎进心窝。 降师闷哼一声,手臂垂下,盯着少年,虚弱开口“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少年拔出匕首,见降师仍未死去,又照准心口,连刺几刀。 “噗......噗......噗”每一刀刺下拔出,都带起一篷鲜血,溅了少年和降师一脸一身。 接连刺了几刀,少年喘息开口“你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哈哈......”降师口中溢血,血沫从嘴角不断喷出:“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跟了我许久了。你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降术吧!告诉我你倒底是谁,让我死的瞑目,降术落在你手,九泉之下,我也好跟祖师有个交代。” 少年俯下身子,凑到降师耳边,轻声说道“那你听好了,我是乐安王之子,我叫朱无忧!” “朱无忧,哈哈......无忧无虑,好名字!”降师哈哈大笑“前任乐安王朱谋!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说我助纣为虐了,哈哈......” 笑了片刻,降师咳嗽几声,说道“附耳过来,我告诉你降教不传之秘。” 朱无忧将耳朵靠在降师嘴边,降师低声说了两句,突然张嘴咬住朱无忧耳朵。 “啊”朱无忧耳朵一痛,急忙抬头,轮起右手扇向降师。 “啪”降师被打个正着,突然双眼翻白,头颅一歪,彻底死去。 朱无忧捂着滴血的耳朵,咒骂一声,从降师嘴里抠出一小块耳垂上的肉来。 若是钟子悦在此,定会认出,这名少年正是他初次离魂之时,妹妹被继父侮辱,怒杀继父,后又在母亲坟前哭泣的那名少年! 朱无忧痛的龇牙咧嘴,从降师怀中摸出一本破烂的册子,又掰开降师左手,取下套在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 将戒指托在手心,朱无忧默念降师刚才传授的咒语,戒指突然变化,在朱无忧手中迅速放大,变成一颗晶莹剔透,拳头大小的头骨。 朱无忧望向手中这两样物品,冷声自语“温体仁,当年你为了自身仕途,居然诬陷我父亲为袁崇焕同党,害他被当街斩首,此仇不报,我朱无忧誓不为人!” 随手将册子揣入怀中,头骨又重新变成戒指,套在手上,朱无忧抬脚出了屋子。 顿了顿,朱无忧又转身进屋,取出火石,拽出一条棉被点燃,抖手将棉被覆盖在三具尸体身上。火苗蹿起,不一会儿,一股烧焦尸体的味道传来,朱无忧这才转身出去。 火施渐大,须臾间,已蔓延至屋顶房梁。火光不断跳跃,映的朱无忧脸上忽明忽暗,左邻右舍俱被惊醒,纷纷呼喝着前来查看。 朱无忧纵身跃出院墙,欢快的远处跑去。 行至一处寺庙,朱无忧钻进旁边角楼,铺床展被,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起身点亮蜡烛,摸出册子仔细研读。 右手食指伸出,点向对面床铺中看守角楼的寺僧,一道黑光射出,击中熟睡中的僧人。那名僧人突然头颅崩裂,血花四溅。 朱无忧发丝间隐约出现几根白发,突然放声大笑“朱由检,温体仁,待我降教神术大成之日,就是你们丧命之时!” 第四十七章 前世 梦曦抬起头来,望向钟子悦,而后轻声道“真像,除了年纪,你和段郎简直一模一样。(.好看的小说)只是可惜,你已经不是他了。” 钟子悦见女子并无恶意,又仿佛知道自己体内煞气的由来,便收起离去之心,说道“能跟我讲讲吗?” 梦曦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悠悠开口。 “我本是这百花山中的一名灵狐,那一年,我修成六尾,刚刚能够变幻人形,便偷偷跑出洞来玩。记得那时也是现在这样的时节,漫山遍野的鲜花怒放,我在花丛嬉戏,不小心撞到进山采药的你。” “那时候,你一副书生打扮,背着一个药篓,腰间别着一支长笛,潇洒俊逸,眼神清澈笑容干净。”梦曦回忆道“你告诉我说山下正闹瘟疫,需要带灵气的药草才能救人,我便带着你在山间寻找。” “几日时间,我们已暗结情愫,送你出山谷时,却不幸遇见了猎妖人,我被打成重伤,差点魂飞魄散。你把我抱回山洞,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将我救活,自己却血液流尽,生命垂危。情急之下,我吐出修炼了两百年的妖丹,让你服下。” “万幸你终于活了过来,没想到的却是你吞下妖丹,成了只有百年寿命的妖,我失了妖丹,散去修为,变成了毫无法力,却能活几千年之久的人。我们便隐居在了这百花山中,在莫愁湖畔搭了这间草屋,相依相守。”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我们有了女儿,她也是狐身,可以修行。十年时光,我眉目依旧,你却头上新添了白发。终于有一天,你告诉我,你要出山去寻长生之法,为了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离别之时,你曾说过,此生不为修来世,不为修正果,只为能一起相拥天长地久。千山难隔,万水不阻,你定会归来!” “可是这一别,竟是三百年!如今再次相见,而你,也早已投胎转世,物是人非了。” 钟子悦听着心头发凉,这女子却还是没有提到煞气。不由问道“你说我有你那个段郎一样的煞气?你可知道他的煞气从何而来?” 梦曦摇了摇头:“煞气来历我并不知晓,只知道段郎体内一直存在。若不是因为煞气,他的血就救不活我,他也不会变成妖了。” 怀中白狐呜咽发声,望向钟子悦的眼神极为复杂,怨恨,怀念,又有些依恋。 钟子悦被狐狸盯的发毛,指向那只白狐,问道“你刚才没有提起它,它又是谁?” 梦曦怜爱的抚摸着白狐的毛发,轻声道“兰馨这个名字还是你给她取的,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钟子悦一愣,自己还是童男,哪里来的女儿,想起刚才还打伤她两次,面色有些尴尬。 女子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剑气呼啸而至! 梦曦忽然面色一变“段郎,此地危险,你速速离开!” 钟子悦转身,持刀面向声音来的方向。这女子说自己前世是三百年前的人,与她有段宿缘。如今情况未明,显然是有强敌前来,钟子悦怎能一走了之。 剑气如虹,划破夜色,直直射来。 光芒敛去,出现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道人。道人前胸绣有八卦,左右袖口却各绣一枚金色小剑。 “少年,莫要被这妖物蛊惑!”道人冷冷看向钟子悦。 钟子悦面色一僵,正欲开口,道人却已持剑指向梦曦,道“京城西郊,三十余户人家丢失婴儿,可是你所为?” 梦曦脸上露出疑惑:“我三百年未曾出谷,何来抢夺婴儿一说?” “休要狡辩!这百花山中,除了你们这一对狐狸,还有第二只妖吗?”道人催动剑气,剑芒吞吐。 钟子悦见状,持刀护在梦曦身前。她们二人,一个毫无法力,一个不知被谁打回原形,又似乎与他前世有些牵连,不能让她们收到伤害,钟子悦只好上前。 梦曦见钟子悦将她护住,怀中抱着白狐,看着钟子悦的背影暖暖一笑。 “少年,你是听信妖言,还是贪恋美色,要为她们出头?”道人冷哼一声。 “这里既无婴儿啼哭,也无阴气环绕,你一个修行之人难道看不出来?”钟子悦面带不渝,高声说道。 “哼,是不是狐妖所为,抓住拷问一番便知!”道士长剑疾送,直刺钟子悦心口。 钟子悦不敢闪身,怕伤到身后女子,右手挥刀格挡,左手屈指成爪,抓向道人手腕。 “哧”灵气相撞,钟子悦踉跄后退半步,又强行立稳身子。刚才一击,并未抓住对方,却被对方灵气震退,看来这名道士修为在自己之上。 钟子悦立定之后,运行灵气布于刀身,揉身攻上。这名道士法力高强,若是比拼灵气,肯定要吃亏。苗刀刀法雄健凌厉,其中步法急速灵活多变,配合魍魉秘术中的身法,近战之中,更易造成连击之势,今道士法力难以发挥。 道士见钟子悦攻来,抖剑相迎。钟子悦身子飘忽不定,前后左右都是刀光人影,刀法极为诡异刁钻,几个回合下来,被打的手忙脚乱。 道士长啸一声,左手竖起两指,默念一声,手指蓦然向前一指,口中大喝“去!” 一只灵气聚成的猛虎凭空出现,逼退钟子悦,向身后梦曦扑去。 钟子悦大骇,身形连晃,堪堪追上猛虎,运足全身灵气推出一掌。 “砰”灵气互击,钟子悦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逆血。对面灵气猛虎消散,地面激起一阵狂风,两道无形的气墙向外推来,钟子悦身子疾退,一把拉住梦曦手腕,闪身躲过。 “噗”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钟子悦深吸口气,缓缓调动体内残存灵气。 道士一击过后,却并未再次动作。“少阳派灵气!你是方傲天的什么人?” 钟子悦调息片刻,方才开口“他在栖霞湖自爆灵气,临死之际,将体内金丹精髓暗送于我。说起来,与我有授艺之恩。” 道士沉吟良久,转而凝视四周“方兄所托之人,必然不是歹类,这里确无婴儿阴气!只是西郊几十户人家,婴儿接连无故丢失。依贫道看来,应该是有妖物受创打回原形,有人妄图以七七四十九名婴尸怨气为引,祭七重婴煞,聚阴灵法阵,妄图替它恢复修为。” 说罢,道士死死盯住梦曦怀中的白狐。 第四十八章 孤狼 百花山东北方向,两百里外,有一片山峦,名曰妙峰山。 此时,天已大亮,山林间一名少年正发足向山下狂奔,不时向后望去,少年怀中抱着一名女婴。 奔跑间,女婴被晃的厉害:“哇哇”直哭。 “别哭,好不容易从妖怪洞里把你偷了出来,一会儿妖怪听见要追来了。”少年边跑边哄着怀中婴儿,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不由加快了脚步。 一道黑烟,从山谷深处飘来,穿过重重树林,向少年急速袭来。 少年回头看见,吓的抱着女婴疯狂逃跑。突然前方出现一道悬崖,少年回身不及,一脚踩空,惊叫着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黑烟尾随而下,瞬间将少年包裹缠绕,又加速上升,回到地面。 黑烟散去,少年幽幽睁开眼睛,望向四周,发现自己居然没死,而且又回到悬崖上方,长舒一口气,轻拍了下怀中的女婴。 “妹妹,原来那道黑烟并不是刚才的妖怪啊!我还以为是妖怪追来了呢?看来他真的伤的不轻呢。” “咯咯咯咯......”怀中只有三个月大的女婴突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是吗?敢闯进本仙的修炼之地救人,你还想活着离开?” 少年被女婴突然发出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一个哆嗦,猛地将怀中的女婴抛起,转身拔腿狂奔。“你不是妹妹!你是妖怪!” “咯咯”怪笑中,女婴凭空飞起身形,向少年追去。头上头发瞬间疯长,追上前方疾跑的少年,缠绕在身上,将少年缚住,拖着他向密林中飞去。 少年脖子被勒,喉咙“呃呃”作声,双手紧紧抓住脖间头发,满脸通红,大口呼吸。 不多时,少年被拖进一个山洞,惨叫声突然传来,渐渐微弱,地上一条血迹从洞口淌出。 “骨碌碌”一个圆形物什从洞中滚出,撞到洞外的山石上,滚了几滚,不再动弹,却正是少年的头颅! “咯咯咯咯”洞内发出一阵磨牙般的笑声,阴气森森。 一只婴儿头骨蓦然飞出,围着少年头颅转了三圈,张口一吸,少年头颅和地上的鲜血被吸入口中,婴儿头骨满意的咂了咂嘴,复又飞进山洞。 洞外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 道士持剑指向三人,白狐向梦曦怀中钻了钻,梦曦突然开口道“敢问道长尊号?” 道士盯着白狐看了又看:“猎妖一脉,并无道号,贫道俗名洛东青!” “猎妖师!”梦曦目光骤冷,一字一顿说道。(.无弹窗广告) “哼,是又如何?你还想报当年祖师灭杀你之仇?”洛东青冷笑道。 梦曦咬牙切齿,双目通红:“当年猎妖师何平山将我打成重伤,还不死心,十年后又找上山来,见段郎身有妖气,居然暗中向他出手。若不因此,段郎岂会这么快耗尽百年寿元,为求长生,离我远去。让我母女苦等了三百年!” 梦曦对钟子悦尖叫道“段郎!杀了他!” 洛东青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段无涯当年已不足十日寿命,离开百花山后寻到祖师,将所有事情告之,便悄然死去。他对你说的寻求长生之法,不过是安慰之词,怕你伤心罢了。祖师知道错伤好人,自责之下,强施逆术,闯进地府将段无涯的残魂带出,从地府归来后,祖师只说了一句天煞降尘,天意如此,便气绝身亡!” “你这些说辞又骗的了谁?不过为何平山开脱罢了。”梦曦并不敢相信段无涯真正死讯。 洛东青高声说道“不然你以为,以当年段无涯半妖之魂,又如何能转世投胎!” 梦曦听罢,呆立当场。 她在见到钟子悦时就应该想到,妖类只修天命二魂,段无涯当年情况特殊由人化妖,但是却地魂已残。若是死去,不但命魂消散,地魂也会被打入酆都的枉死地狱,永世不得投胎的。 若是洛东青所说为真,那何平山是连闯了十四层地狱,将段无涯残魂带出来的。 梦曦泪珠滴落,长叹一口气,情绪低沉,说道“你走吧!我一家三口与你猎妖师一脉再无恩怨!” 洛东青身形不动:“当年之事可以了却,今日百花山下几十名婴儿无故失踪,你不说个明白,我是不会离开的!” “啊......”梦曦仰天长啸:“你莫要欺人太甚!” 说罢,纵身扑上。 梦曦并无法力,白狐又被打回原形,钟子悦怕她冲动,横身将其挡住,转头看向洛东青“婴儿丢失一事与她们无关,道长请速回吧!” 洛东青闻言皱眉,作思索状,片刻后眉头舒展,忽然说道“令爱是被何人所伤?” 梦曦被钟子悦抱住,身子一软,俏脸微红,侧身退后。“东北妙峰山山主孤狼,窥视我之容貌,欺我孤儿寡母,几次三番前来骚扰,前几日兰馨气愤不过,强行出手。虽然重伤孤狼,却被他打回原形。” 洛东青一拍脑门,急急说道“哎呀,我怎么忘了妙峰山,西郊丢失婴儿的几个村庄正在两山中间,离妙峰山也是不足百里!当是孤狼重伤之后,回山途中掠走婴儿,要引怨灵恢复伤体!” 收回长剑,洛东青伸手一拍剑鞘,一道剑气凭空出现,一把一尺多宽,五尺多长的巨剑虚空平平立在地面半尺之高。 洛东青抬脚迈上灵气剑身,右手掐诀,灵气凝成的巨剑上浮:“诸位,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待我除去那名狼妖,再来请罪!告辞!” 巨剑剑尖轻轻上翘,便要离去。梦曦突然开口:“道长且慢,那孤狼还有一母,乃是千年狼妖,以道长修为定然不敌,不如带我们三人一同前往,也好有个帮手。” 洛东青转头看向梦曦,见她面上自信之意甚浓,轻轻颔首,向剑尖处挪了挪,腾出巨剑上的位置“三位请上来吧。” 钟子悦看了梦曦一眼,梦曦冲他微微点头。 钟子悦便当先踏上巨剑,梦曦转身进了草屋,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串念珠,抱着白狐站在剑柄之上。 洛东青运气,右手向上一指,长剑腾空,带起尖锐的声音,呼啸破空向东北方向而去。 第四十九章 婴煞 妙峰山山势峭拔,花草清丽,本是京师一处游玩之地。[]只是妙峰山后峰,却少有人踏足。 剑气呼啸而来,钟子悦第一次凌空飞行,见下方事物俱皆变小,飞速后退,对这种化气御剑之术颇为向往。论起真实修为,洛东青虽然比他强上不少,但明显没有凝结金丹,却能借剑气凌空飞渡。道法万千,果然各有妙术。 剑气收敛,出现几道身影,梦曦打量片刻,指着前方“我能隐约感应到妖气,应该就是这里了。” 顺着手指望去,前方突兀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几人走到近前,洞口中传来丝丝阴气。洛东青耸了耸鼻子:“有血味!” 当前向洞中迈去,长剑剑芒催动,照亮些许。 钟子悦进洞视线并无妨碍,想起身后梦曦,便也运转煞气于刀身,光芒又亮了少许。 梦曦看见煞气,略显沉闷,低头不语。 血腥气息越来越浓重,陡然,一团黑影向几人射来,钟子悦在后面看的清楚,急道“道长小心!” 洛东青长剑一挥,却没打中黑影,黑影绕着洛东青不断转圈,洛东青仔细看去,却是一颗婴儿头骨。 “咯咯咯......嘿嘿嘿”婴儿头骨发出怪笑,陡然在半空中停住,一团火焰升起,洞中突然大亮。 钟子悦方才只顾观察头骨,并未向前看,这时几人一齐看去,倒吸一口冷气。 洞内有一室,为圆形,洞内堆满一排排婴儿头骨,排列成六角星状,头骨中间有三尺见方的空地。 头骨两侧,居然是胡乱堆砌的婴儿无头尸体。 西北角落之处,有一个蜷缩着的身影,丝毫不理会几人,正不管不顾着啃吃着一条婴儿大腿,大腿上并无鲜血,看来婴儿应该死去几天了,腿上已经全是腐肉,一股刺鼻的尸体腐烂气味熏来。 钟子悦只觉腹中酸意上涌,强忍着压住呕吐的感觉。 半空中婴儿头骨张开嘴巴,无牙的上下颚骨一张一合,发出声音。“几位远道而来,是要为老身庆祝千年寿辰的吗?” 洛东青长剑一扬,指向婴儿头骨“京城西郊丢婴之事,是你所为?” “何止城西?我儿掠了四十九名婴儿,老身觉得不够,又去寻了三十二名阴辰婴儿,凑足九九八十一婴煞,才能让我儿修为更上一层!”婴儿头骨幽幽说道。 “道友以为如何?我附身这颗极阴之体的头骨,老身可是寻了好几日呢!今天一时疏忽,差点被一个小家伙偷走,不过那名少年的肉味确实鲜美啊。桀桀......”婴儿头骨一阵怪笑:“啊......我又闻到童阳之子身上的味道了,这礼物我喜欢!” 钟子悦身子陡然一闪,从原地消失,苗刀瞬间出鞘,向刚才所立之地闪电劈下。 “砰”一道黑烟突起,烟气散而复凝,重新幻化成婴儿头骨。“反应倒是敏捷,一会儿要更好玩了。” “动手!”洛东青突然大喝一声,长剑横扫,一道剑芒从中间斩过。 钟子悦退身从怀中摸出一张空白符纸,以灵气刻画几笔,向前送出,而后人刀合一,揉身扑上。 “嗷”刚才在角落中啃食婴儿腐肉的身影,一个闪身来到近前,抡起半根带着腐烂肉丝的腿骨砸向洛东青。 洛东青挥剑疾砍,却发出“当当”的兵器碰撞声,腿骨丝毫无损! 符篆从后方射来,正中身影右臂,身影受创,右手一松,婴儿腿骨掉落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钟子悦苗刀已到近前,煞气布于刀刃:“噗”将那道身影的右臂斩了下来。 “呜嗷!”身影长啸,头脸晃动,头发甩至脑后两边,露出脸庞,一只突起的狼嘴陡然出现在钟子悦眼前。 钟子悦吃了一惊,向后疾退:“嗷”狼脸身影猛的撞来,向洞外跑去。 婴儿头骨的鼻骨中呼出两道青气,大声发出怪叫,蓦地,洞中其中一堆的三十一颗头骨全部飞起,呼啸着向几人飞来。 “快走!”洛东青念一声咒,灵气幻化的猛虎再度出现,向密密麻麻的婴儿头骨扑去,转身后退。 钟子悦闪身后退,伸手去拉梦曦手腕。 梦曦侧身抽手躲过,一推钟子悦胸膛,钟子悦不由自主的向洞外疾退。 几十个婴儿头骨被洛东青灵气猛虎挡住,钟子悦和洛东青也退到了洞口。 见梦曦并未跟来,钟子悦突然心头无故一痛,冲上去大喊“梦曦!” 洞内黑暗,洛东青看不清里面情况,伸手拉住钟子悦。梦曦扭头冲钟子悦展颜一笑,转着抱着白狐向洞中婴煞法阵走去。 将白狐放在阵法中央空地,梦曦割破手腕,缓缓走动,将鲜血一一滴落在剩下的四十九颗头骨之上。 当最后一颗头骨被滴上鲜血,法阵中间突然罩起一道气罩,将白狐裹在其中。 白狐蜷缩着身子,缓缓升起,道道气息从下方头骨中没入白狐身体。 “嗷!你这只该死的小狐狸!”空中与猛虎纠缠的头骨中,那颗为首的极阴之体头骨,恨恨发声。 三十多颗婴儿头骨舍了灵气猛虎,纷纷向梦曦撞来。钟子悦在洞外看见,忙甩开洛东青,就要持刀冲进洞内。 梦曦面色不变,左手高高举起,摊开手掌,一串晶莹的佛珠出现在手心。 “砰砰砰砰”轰鸣声不断,一道无形气墙从佛珠中散发出来,淡淡的光晕笼罩着梦曦,三十多颗婴儿头骨撞上气墙,纷纷落地,散成一堆骨粉。 “啊!敢利用老身!我儿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空中剩下唯一的那颗婴儿头骨大叫一声,双目的孔洞中突然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一闪而过,打在法阵之上。 白狐虚空飘浮,缕缕气息汇入,身体随之缓缓转动,毛发越来越白,晶莹剔透。 睁开双眼,白狐张嘴吐出一颗黄豆大小的妖丹,周围气息流动更快,青色光华肉眼可见,从婴儿头骨中汲出,射入妖丹。 白光一闪而没:“砰”击中西北方位一颗奇异的头骨,头骨中气息猛的一停,法阵骤然失效,妖丹黯淡,重新回到白狐口中,白狐身体突兀的从空中摔下。 梦曦面色大变,上前一把将白狐抱起。 “兰馨!” 白狐虚弱睁眼,张了张嘴,发出稚嫩的声音“娘亲”,缓缓闭上双眼,瘫软在梦曦怀里。 第五十章 散法 洞外,见梦曦利用狼妖的聚婴煞阵,洛东青苦笑“原来我们都被这只狐狸算计了,她想借你我之力缠住狼妖,好让自己利用婴煞阴阵恢复小狐狸人身。(.)可惜现在功败垂成,被老狼妖破坏了。” 婴儿头骨发出一声尖叫,道道黑烟从骨孔七窍中冒出,向梦曦缠绕而去。 梦曦手中佛光延出,笼罩身前一尺,堪堪挡住黑烟。只是佛珠光晕渐渐微弱,怕是抵挡不了多久,梦曦抱着白狐一步一步向洞外退出。 “嗷”身后陡然一声嚎叫,一个身影迅捷的扑来,却是去而复返的孤狼。此时孤狼的右臂居然已经恢复如初,化为一道狂风,自背后急向钟子悦袭来。 钟子悦有感,闪身抽刀,刀光从中闪过,孤狼头颅瞬间被砍下,滚落在地。 钟子悦收刀回撤,见状一愣,这孤狼虽然先前受创颇重,不过有了这几日婴煞阴气的影响,应该修为恢复不少才对,怎么如此轻易,一刀就被砍杀了? 忽听耳边一道音爆声传来,洛东青右手疾动,虚空中画了个八卦,向地上孤狼尸体加速推去,口中略带焦急“快闪!” 钟子悦愣神之时,孤狼头颅和身子突然立起,各自化为一具孤狼分身。[.超多好看小说]其中一具被洛东青灵气所化的八卦击中,化为一滩血水,另一具分身离钟子悦不足半尺,挥舞着泛着紫青光芒的爪子猛地向他挠来。 “哧”钟子悦躲闪不及,胸膛被锋利的狼爪划破,衣衫大开,脖上挂着刻有“秀”字木牌的红绳被划断,木牌掉落。 钟子悦强忍疼痛,一把将木牌抓住,运足灵气抬腿一脚踹在扑来的孤狼身上,右手苗刀立劈:“噗”将孤狼身子再度劈成两半。 “段郎!”梦曦此时已到洞外,见钟子悦受伤,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毒气袭脑,钟子悦只觉头晕眼花,扒开胸前衣物,见有一道深深的爪痕,从钟子悦右锁骨斜斜划过,伤口乌青,血肉外翻,伤口处被毒气灼烧的“嘶嘶”作响。 钟子悦浑身一阵无力,晕眩之感再度袭来。急忙咬破舌尖,强打精神,挣脱梦曦怀抱。 “段郎!”梦曦声音中带着急切,要再次扶他。 钟子悦摇摇头,趁片刻清醒之际,摸出身上最后两张完整的符纸,随手运灵气画写。 左右双手各持一张超度法符,运气向孤狼被劈成两片的身子各自拍去。符篆尚未拍到,钟子悦突然身子一个趔趄,踉跄着就要倒地。 洛东青忙伸手贴上钟子悦后背,一道灵气送出。钟子悦引导着洛东青的灵气贯入双手,两道符篆经过催动,脱离钟子悦手掌,瞬间贴在孤狼身上。 “哧哧”孤狼身子被符篆灼烧,股股黑烟从中冒出,须臾间化为灰烬。 钟子悦长出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闭眼向后倒去。 “咚!”婴儿头骨见孤狼被符杀,呼啸着从洞内飞出,想要袭击钟子悦。 不料此时钟子悦乏力躺倒:“砰”的一声,头骨与钟子悦倒下的脑袋相撞,钟子悦只觉后脑一疼,勉力睁开双眼,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复又无力的倒下。 “啊......”婴儿头骨撞到钟子悦后脑,突然发出尖声惨叫,从半空中坠下,头骨中冒出滚滚青烟,在地上不停滚动。 “啊......煞星!煞星啊!极阴之体的天生克星!”婴儿头骨不断在地上翻滚,片刻之后,头骨中的青烟散尽,归于沉寂。 与此同时,离此地三里之外的一处封闭的洞穴里,一只漆黑色棺材置在洞穴正中。 突然,棺盖被猛的掀飞,一道墨黑色的身影缓缓坐起,两只锋利的爪子攀住棺材两边,黑影双眼骤然睁开。 两束红光闪过:“轰隆隆”一声巨响,洞前密封的岩石被黑影射出的目光炸开! “咯咯咯咯......”黑影发出一阵咬牙切齿的怪叫“敢杀老身的儿子,又毁了我的分魂,那就都留下来给我儿陪葬吧!” 黑影连带着棺材无声飞起,飞出洞穴。 日光下,棺材中,赫然是长有一张俊俏美人脸蛋,脖子以下身体四肢却俱是狼形的怪物。 见钟子悦中毒不支倒地,梦曦忙上前抱住,轻声哽咽道“段郎......” 泪珠成串滴落,不断打在钟子悦脸上。钟子悦昏迷中感到脸上有些湿润,正觉得嗓子发干,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将嘴角的泪珠吸吮进口中。 “曦儿......”钟子悦口中吸进梦曦眼泪,心中一股酸楚之意弥漫开来,嘴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梦曦正在哭泣中,听见钟子悦叫唤,突然一顿,相隔三百年,又听见了熟悉的称呼,眼泪更是簌簌落下,柔声唤道“段郎,段郎,你可知道,曦儿一直在等着你啊!” 见钟子悦中毒甚深,仍旧昏迷不醒,梦曦咬破手指,将那串佛珠中最大的一颗取下,鲜血涂抹在念珠之上。 掰开钟子悦嘴巴,轻轻将念珠放入他的口中。 念珠入口,瞬间融化,道道生命气息游走于钟子悦四肢百骸,被狼妖抓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青气不断从体内逼出。 钟子悦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梦曦怀中,冲她虚弱的笑了笑。随后坐起身子,从怀中摸出那片木牌,用断绳重新缠绕,复又带回脖颈。 梦曦见钟子悦对这块小小木牌如此珍重,又瞧见上面刻着的“秀”字,心中不由黯然神伤,转身低头。 “原来这一世的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洛东青从旁边伸出手来,将钟子悦拉起,问道“小兄弟,你的伤势可好了?” 钟子悦点点头,默默运转灵气想要调息一番,却突然面色大变,他体内雪山气海之中,再无灵气,空空如也! 洛东青和梦曦见钟子悦面容失色,以为是余毒未清。刚要劝解,却见钟子悦又伸出右手食指,颤抖着努力向前指去,忽然面色惨白,颓然坐倒。 体内的煞气也没了! 钟子悦只觉天旋地转,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没了,灵气,煞气,甚至太祖龙气,居然全都没了! 若没了这身修为,全村二百多条人命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报! 正当钟子悦悲伤之际,那副棺材载着千年狼妖,化作一道黑影闪电般呼啸飞来。 第五十一章 劫剑 法力尽失!钟子悦一脸沮丧之色,现在自己与普通人无异,唯一能用的也只剩下苗刀刀法和魍魉秘术中的身法而已。 “嘎嘎......”一阵怪叫声传来,漆黑色的棺材直冲几人飞至。狼妖在棺中直立而起,长满闪亮黑毛的狼身之上,那张美丽的人脸上怒气闪过,爪子挥动,一道巨型风刃朝几人射去。 “吼!”洛东青急忙挡在钟子悦和梦曦身前,双手运气前推,一道气墙凭空出现。 “砰”风刃撞击在灵气屏障之上,发出一声巨响,屏障化为繁星点点,被风刃击碎。 风刃被气墙所阻,消散大半,却依旧朝几人斩下。 洛东青面色惨白,踉跄倒退两步,喷出一口鲜血,打湿衣襟,道袍之上留下几朵血花。 一拍手中长剑,长剑凭空而起,化作千余把小型气剑,悬浮在洛东青头顶。 “去”洛东青左手一引,剑气呼啸,千余把小剑直奔狼妖。右手同时掐决,巨大的气剑再度出现,洛东青当先一步跨上巨剑:“快走!” 钟子悦和梦曦二人迈步,急忙踏上巨剑。 “嘿嘿嘿嘿......”小型气剑呼啸而至,狼妖并无动作,棺材板上突然窜出一股黑烟,黑烟盘旋而上,将千余把气剑吞噬,狼妖伸出爪子一抓,洛东青的宝剑落在狼妖手中。 “这把剑不错”狼妖伸出舌头舔了舔剑刃,突然屈爪向长剑一拍而下。 “咔嚓!”长剑断裂,洛东青驾驭巨剑刚刚起飞,再度喷出一口鲜血,巨剑不稳,一阵摇晃。洛东青强打精神,再次掐决,巨剑破空,歪歪斜斜的向前飞行。 “这就想走?留下吧!”狼妖俏脸上露出狰狞,轻拍棺材,道道黑烟化成细丝冲天而起,瞬间缠绕在巨剑剑柄之上。 张嘴喷出一口黑气,黑气化雾,向着坠下的几人笼罩! 眼见钟子悦几人就要被狼妖拉进吐出的雾气之中,突然狼妖面色一变,黑烟骤然收回,狼妖身子猛的向后一倒,平躺在棺材之中,棺材化为一道流光,闪电般遁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东青灵气枯竭,一口灵气提不上来,几人从半空中摔下。 正在疑惑狼妖为何遁逃,蓦地,远处急速飞来一只酒葫芦。酒葫芦飞至近前,围着几人转了一圈,转头飞走。 葫芦飞出大约半里左右,陡然折回,葫芦盖子自主飞出,瓶口大开,冲向钟子悦! 瓶口喷出一道青气,青气凝形,化为一道无柄小剑,直入钟子悦眉心。 钟子悦眉心剧痛,额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青光闪烁,犹如三目! 葫芦突然发声“劫剑归还,有缘再叙!”说罢,葫芦飞起,远遁而去。[.超多好看小说] 钟子悦眉心第三只竖眼缓缓消失,突然大叫一声,向后栽倒。 --- 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钟子悦一步一步,踩踏着尸骨向前走去,远处阴风呼啸,呜呜作响。 手中长剑拖地,划过地面尸体,浸过脚下积血。 突兀地,前方尸体中伸出一双血手,将钟子悦双脚抓住,死死向地下拉拽。 “噗”长剑轻轻划过,血手断开。钟子悦将剑向地下一插,地底传来一声闷哼,道道生命气息从地下偷袭之人身上吸入长剑,片刻之后,钟子悦提剑平举,剑身上挂着一具干瘪的尸体。 手臂一抖,尸体坠落,掉落在地面血洼之中,传来“啪唧”一声。 钟子悦手中长剑血色流转,更加晶莹,整把剑仿似透明,通体血红。 抬头前望,暮色降临,远处天空一片血红之色。 血色天空之下,前方隐约出现一座巨城。 钟子悦长剑高举,地上成千上万具尸体晃晃悠悠站起,随着钟子悦持剑之手前指,行尸大军向纷纷城门拥去,将钟子悦淹没在尸海之中。 --- “呼!”钟子悦陡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梦曦惊慌的脸:“你醒了?” 钟子悦点点头,双手撑地坐起,环视四周。 凉炕草席,屋门破旧,看来自己正在一处农户家中。 “洛道长呢?”钟子悦只见梦曦和白狐身影,不由开口问道。 “你昏迷了三日,他见你呼吸平稳,料无大碍。今天一早方才离开,说要去寻帮手灭除狼妖。”梦曦轻声开口,端来一碗热粥。 钟子悦看向炕边炉灶,眉头微皱。粥是一直热着的,也就是说,这三天里,梦曦一直守在身边,等他醒来。 他不是段无涯,这种福气自然享受不来。抬头看向梦曦,却见她深情凝视,钟子悦面色微红,摇头表示自己不喝。 梦曦微笑着道“我知道你早已不是段郎,方才只是想起往事罢了。你身体受伤虚弱,又失去修为,还是吃些东西吧。” 钟子悦叹气接过粥碗,一饮而尽,滚烫的热粥划过喉咙,钟子悦眼角滚落一滴泪珠,默默起身,走出屋门。 梦曦追出,看见钟子悦坐在院中长凳之上,仰头看天。 “很小的时候,我常常看着天空,想象着传说中的神仙,腾云驾雾,遨游万里。有时候,天边飘过一片云彩,我就会想,这也许是哪位神仙在驾云而行呢。晚上,我也会坐在院子里,数着天上的星星,想着这颗是牛郎,这颗是织女,这颗是天狼,这七颗又是北斗。生活过的无忧无虑。” “直到我六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道士讨水喝,他看见我,问我想不想跟他学法术,我见他身上衣服破旧,比乞丐还要脏,觉得他是个骗子,便夺回水瓢转身就走。” “他追上来,塞给我一块糖果。那颗糖果十分精致,我忍不住偷偷吃了。而后的三天,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自己身处尸山血海之中,周围全是断肢残臂,有的头颅被砍掉,还瞪着怪眼在那里看我,嘴巴咧开,仿佛冲我大笑一般。四周,鲜血淌成一条条小河,我吓的在地上尸体堆里乱爬。一个无头的尸体将我高高举起,我双腿乱蹬,大喊大叫,却看见周围无数的死尸站起,手持兵器向举着我的那个尸体疯狂砍来。” “再后来,噩梦消失。但是之后的十年时间里,每当夜晚有月亮的时候,月光下,我却总能看见村落外,田地间,还有坟地中,那些飘荡着的鬼影。直到去年的七月初一,全村被屠,我家破人亡!” “我努力修行,想尽一切办法令自己变强。只为了有朝一日,修为大成,能杀掉尉缭这个千年僵尸金毛犼,为我父母,为凝秀,为石家村两百多条人命报仇!” “可是现在,我却又成了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钟子悦摩挲着“秀”字木牌,低声抽泣。 第五十二章 寻缘 钟子悦说完,叹息一声,长久不语。 梦曦突然开口说道“若想恢复修为,有两处所在当可一试?” 钟子悦骤然转身,只听梦曦再度开口“当年纯阳真人吕洞宾,其妻子亡故之后,悲痛欲绝,曾自毁修为。后来再度修炼,才证得仙位。” “而你若要恢复修为,可前往纯阳真人当年修炼之处寻找机缘,一处为东镇沂山吕祖洞,一处为庐山仙人洞!” 钟子悦听完皱眉,相传吕洞宾于终南山得钟离权传艺,后来确实在沂山和庐山修行过,只是这自毁修为一事,却从未听说。 梦曦见钟子悦皱眉,知道他并不相信。复又劝说“你现在已经修为尽散,总要试上一试,不然,你这血海深仇如何能报?” 钟子悦点头,沂山离京师有千余里,他现在并无灵气,若是赶路,怎么也要四五天时间。而沂山距离诸城县并不远,现在已至四月下旬,再有两个多月就到了父母忌辰,这次正好回家祭拜。 想完,钟子悦突然一拍脑门儿,暗道坏了。 当日他被梦曦歌声所引,又寻狼妖,已经过了三日有余。司徒菲菲留在客栈,身无分文,他心思简单,又暴躁易怒,钟子悦担心惹出事来,忙带着梦曦离开农家,前往客栈。 才到客栈门口,便见门外围了一群人,客栈掌柜和店小二也在人群之中,一脸沮丧肉痛之色,钟子悦一个咯噔,出事了! 果然,刚分开人群,便听见司徒菲菲在里面大声嚷嚷叫骂,接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钟子悦抬脚就要迈进客栈,突然斜地里飞来一张桌板,带着汤水盘子直冲他罩下。 钟子悦修为已失,躲闪不及,眼见要被砸个正着,梦曦从身后一把将他拽住拉开:“砰”桌子紧擦着身子飞过,落在门外,狼藉满地。 钟子悦不敢再进客栈,在门外高声发喊“司徒少主,我是钟子悦,先住手出来如何?” 话音刚落,里面打斗声立止,只听司徒菲菲怪叫一声“我师傅来了,看他一会儿如何收拾你!” 钟子悦听的一阵头大,这司徒少主一直叫着要拜自己为师,现在打架不敌,居然把自己直接搬出来了。 正想着,客栈中突然奔出一道身影,看见钟子悦,猛的向他冲来。 梦曦怕钟子悦受伤,就要拉他后退,钟子悦摆摆手,与来人对面而立。 一拳打在钟子悦肩膀,钟子悦忍不住晃了晃,来人哈哈大笑“果然是你小子,还是这副瘦弱模样,倒是没变!” 钟子悦露出微笑,上前一步,同样捶了一拳:“你怎么来京师了?还和人打架!” “行啊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连我都差点打不过他。不过他在这白吃白喝好几天,若不是我,店家早报官了。”来人笑道。 司徒菲菲从店里走出来,见钟子悦和刚才跟他打架之人聊的火热,气呼呼的道“怎么?看见我师傅来了,害怕了?” 钟子悦听得一愣,笑着开口“你确定要当我徒弟?” 司徒菲菲高声喊叫“当然,当然,你那个指头那么厉害,又能解了我的......”司徒菲菲支吾半天,始终不肯说出臭气二字。 钟子悦笑道“既然你这么想当我的徒弟,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刚才与你交手的这位,是我刀法老师,过来拜见一下吧。” 司徒菲菲瞠目结舌,眼珠瞪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像刚吃了个死苍蝇一般。“他......他......他” 吴怀庆转身看向司徒菲菲,老神在在,双手抱臂,笑吟吟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司徒菲菲前来行礼。 钟子悦见状,拍了一下吴怀庆,从怀中摸出最后的五两黄金,想了想,又留下二两,将其余黄金转身塞到客栈掌柜手中。 “你不是在军中吗?怎么到了京师?还有牛大他们现在何处?”钟子悦对吴怀庆笑道。 吴怀庆突然面色阴冷,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徐州会战,洪承畴只派将军带领兵士五千迎战,被张献忠设计包围,我们奋力杀敌,最终寡不敌众,向北溃逃。洪承畴大军离徐州只有百里,却不加派一兵一卒,最后将军兵败自刎,五千兄弟全部被杀。若不是曹文诏将军带兵赶至,恐怕我也早已战死了。” “什么?”钟子悦大吃一惊,先前洪承畴对他们这支陈奇瑜的嫡系军队就颇有成见,这次居然明目张胆陷害,五千余名将士,就这么被送与流匪刀下! “五千弟兄,只我独活。我已脱了军籍,此次是上京告御状,定要扳倒洪承畴,为冤死的兄弟讨个公道!”吴怀庆双目通红,攥拳说道。 钟子悦长叹一声。虽然他在军营与牛大他们相处不久,感情却是深厚,如今听得噩耗,心中怅然。 “我已联系好了东林党的几位大人,当有十分把握,你不用为我担心。”吴怀庆见钟子悦叹息,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说道。 钟子悦点头,自己修为尽失,也帮不上忙,眼下还是尽快赶到沂山吕祖洞,看看能否寻到机缘,恢复修为才是首要。 次日,钟子悦几人离开京师,前往沂山。 一路之上,司徒菲菲得知钟子悦修为已失,倒也没有失望。 见梦曦偶尔喊钟子悦段郎,司徒菲菲眼珠滴溜儿转个不停。围着钟子悦叽叽喳喳一通问,又一个劲儿的讨好梦曦,张口闭口“师娘”,惹得梦曦咯咯直笑。 钟子悦烦不胜烦,拉住司徒菲菲悄声说道“你别看她是个女子,她可是修行几百年的妖怪,会吃人的!你看见她抱着的狐狸了吗?她也是一只狐狸精!你也不想想,除了妖怪,人哪有长这么漂亮的!” 司徒菲菲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与梦曦保持距离,再也不敢上前。 钟子悦长舒一口气,耳边总算清净了。 不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司徒菲菲又忍受不住,几步凑上前来。“我想好了,既然是师母,就不会吃我的对吧?不会吃我,我怕什么?” 说罢,司徒菲菲伸手挑逗梦曦怀中的白狐。“这小狐狸真可爱,我......哎呀......” 白狐一口咬住司徒菲菲的手指,司徒吃痛,惨叫不止。 等到白狐松口,司徒菲菲右手食指已经高高肿起,惨叫吸气,蹦跳着甩个不停。 “活该!”白狐奶声奶气的张口,向梦曦怀中拱了拱,换了个舒服姿势,一副得意之色。 第五十三章 女鬼 夜风呼啸,吹起一片尘土,村庄周围的树木“哗哗”作响。[.超多好看小说]一道尘土形成的卷风急速而行,从村北刮进,沿着村中寂静的街道一路狂行,卷起的尘土越来越多。村落中,一户人家屋顶上挂的铃铛“丁丁”的响了起来。 听见铃铛响动,龙卷风略微停顿,而后稍微偏离了一点,从那户人家的街道另一侧吹过。 阴风阵阵,龙卷风行至村南一座新坟,风势渐止,尘土消失,出现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身影。 女子飘立在坟前,长发被风吹散,面色惨白,双目淌血,舌头伸出老长,转头看向坟前一个正哆嗦着的身影:“呜呜”风势更急,仿佛女鬼在大声哭泣! 钟子悦修为尽失,脚程变慢,一早出发,行至晚间,才到文安县。 眼见天色已暮,又过了城镇,几人远远看见一处村庄,打算借宿一晚。谁知进了村子,却发现街上并无行人,此时刚过初更,家家户户大门早已紧闭。 钟子悦无奈,寻了一处人家,上前敲门。敲了片刻,听见院里丁丁当当声音传来,门缝打开,探出一名老妇人的脸。 “老人家,我们前往山东探亲,不料错过了客栈,打算在您家借住一宿。”钟子悦微笑上前。 老妇人向他们身后看了看,发现并无其他人,遂打开门让几人进院,又赶紧关了院门。 钟子悦进了院子,才发现整个院子摆放的全是盆盆罐罐,若不仔细注意,很难下脚。 钟子悦笑道“老人家,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老妇人连连摆手:“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啊!可是天色晚了,前面几十里都没有村落,就在这休息一晚吧。今晚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理会,明天一早赶紧离开吧。” 几人听的一愣,老妇人说完,不再言语,将房顶的铃铛用竹棍摘了,挂到正屋门口,领着几人安排屋子。 这院子只有她一人居住,空房倒是不少,三人居然一人一间。 晚间,钟子悦特意留意动静,合衣睡下。 “呼......呼......”临近三更,窗外狂风阵阵咆哮。 “丁丁丁丁”随着正屋门外挂着的铃铛响声,窗户被风吹开:“咯吱,咯吱”不停摆动。 钟子悦起身,将窗子关好。正要转身回床:“咣当”院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像是有人踢到了外面摆放的盆罐。 钟子悦想起老妇人的话,轻轻回身,来到窗前,伸出食指沾了沾口水,捅破窗纸,凑到窗户前向院子观看。 突兀的,一双血红的眼睛贴在被捅破的纸孔前,与钟子悦眼眸对视! 钟子悦吃了惊吓,骇的“蹬蹬”倒退几步,一阵阴风吹过,窗户忽然大开! 一道身影飘然跃墙而过,钟子悦拿起苗刀,翻身跃出窗外,来到院中。[] 却看见梦曦抱着白狐站在旁边房门,看见钟子悦,冲他点点头,向院门指了指。 钟子悦明白梦曦的示意,轻手轻脚迈过院中盆罐,拉开门栓,打开院门。 悄悄走出院子,过了片刻,梦曦也走了出来。 钟子悦正欲关门,却见司徒菲菲也被惊醒,正睡眼惺忪的看着二人。钟子悦怕他出声,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司徒菲菲这次居然会意,出门猫着身子,照着月光躲过院中杂物向他们走来,没有发出一道声响。 钟子悦轻声关上院门,打个手势,几人转到一处角落。 “你们也是饿的睡不着,要出来找吃的?”司徒菲菲小声说。 钟子悦跟梦曦对望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还以为他是听见异常被惊动呢?原来还是为了吃! 钟子悦正要张口,突然看向街道对面,抬起一脚将司徒菲菲踹倒,扒开他的外套,两手将外套抖展,罩在司徒菲菲头上。 “噤声,蹲着别动,别说话!”钟子悦急速说道。 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衫,与梦曦一人持住一边,遮住头顶,蹲坐在地。 阴风吹过,小狐狸感受到浓重的阴气,不安的在梦曦怀中拱来拱去。梦曦用手捂住白狐嘴巴,小狐狸探出脑袋,向街道看去。 街道远处,青烟成雾,缓缓飘来一道鬼影。 一名穿戴着凤冠霞帔的女鬼,双脚离地飘起,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前方。 女鬼左手撑起一把白色纸伞,右手拎着一个亮着幽暗鬼火的灯笼,绿幽幽的烛火将女鬼前方三尺之内照亮。 女鬼身后长发飘舞,中间一缕发丝伸出老远,缚住一个踉跄的男子身影,哆嗦着被女鬼长发拖拽前行。 那名男子眼神中露出恐惧和迷茫,却仿佛被控制住一般,跟在女鬼身后,一步一步走着。 钟子悦见状,刚要起身救人,却被梦曦拉住,冲他摇了摇头。他现在已无修为,这名女鬼既然能够将发丝化为实形,想必已有些道行,如今的钟子悦显然不是敌手。 “阿嚏!”司徒菲菲被阴气一激,不由的打了个喷嚏,起身拽开蒙头外套,钟子悦一把将他拉住,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女鬼听见声音,身形立止,转身四顾! 钟子悦再度将几人蒙起,不敢再动。 女鬼看了一会儿,并未发现人影,又向前飘动。身后男子亦步亦随,行至近前,钟子悦发现男子双脚脚踝上绑了一条铁链,随着男子迈步,铁链“哗哗”而响。 女鬼行到几人附近,抽鼻闻向四围。钟子悦忙闭住呼吸,紧紧捂住司徒菲菲口鼻! 女鬼与那名男子的身影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处。 钟子悦掀开衣服,松开双手。“呼!”司徒菲菲长出一口气:“你干嘛的捂着不让我说话,刚才真冷啊!我都忍不住打喷嚏。” 钟子悦不理会司徒的埋怨,看向梦曦“你也看见了?” 梦曦点点头“我虽然失了妖丹,不能再修炼,但是本能尚在,方才那名女鬼已接近化虚凝实之体,刚才若不是我拉住你,恐怕我们几个就都像那人一样,被她所惑了。” 钟子悦沉默片刻,道“我想跟上去看看,远远跟着,不靠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受害。” 说罢,钟子悦迈步就要前行。 “呜嗷”叫声从耳边响过:“呼”一条黑影跃过几人,向女鬼的方向蹿去。 钟子悦看的清楚,正是刚才在院中所遇的那个身影。 梦曦略一思索,道“也好,既然遇上了,就看个究竟,我们远远观看便好。” “咳......”一声轻咳在身后响起“回屋睡吧!这事与你们几个外乡人无关” 几人大惊,急忙转身,却见正是那名老妇人,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站在他们身后。 第五十四章 鬼胎 我叫陈三,是个屠夫,在这桃园村里以杀猪为生,由于我杀猪去毛、剔骨切肉手法干净利落,只要报出猪肉斤两,我随意一刀,分厘不差,所以村里人都叫我快刀阿三。(.) 我父母早亡,干的活又是天天污浊油腻,一直到三十五岁,才花钱讨了一房媳妇儿。 我这个媳妇儿天生是个哑巴,不过没关系,我娶她来又不是说话的,只要能干活,能生娃,为我陈家续个香火,我就满意了。 可是一直过了三年,她的肚子却不见一点动静,不管怎么播种,她那块地就是不长苗。 那年我三十八岁,三十八岁的男人还没能传宗接代,给家里留个根儿,我开始急了起来。 我带着她到处寻医问药,还去上庙烧香拜佛求子,可是她的肚子始终没有反应。 我开始学会了喝酒,喝醉了也会打她。 有时候,打的厉害了,她会躲在炕上蒙着被子哭,我看着被子里的她一拱一拱的,心里也是难受,越难受就越想喝酒,越喝酒就越想要个儿子,想起她那不争气的肚子,就忍不住掀开被子把她拽出来再打一顿。 反正她也是个哑巴,再怎么哭,邻居也听不到。 直到有一天,我听人说村子东北方向,安里屯的清宁寺,那里的观音很是灵验,我就带着她去清宁寺拜佛。 寺庙里的和尚看见我们,说她阴气太重,注定不能生养,居然不让上香。后来我偷偷的塞了一块银元宝给了那个和尚,这才同意让我媳妇儿偷偷去拜,而且还只能夜里三更天去。 到了晚上,那个和尚从后门开了个小缝,我俩钻进庙里。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没有月亮,四处是空洞洞,黑漆漆的一片,和尚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我媳妇儿害怕,一直死死拽着我的胳膊,我这辈子杀生太多,晚上到了佛门静地,难免有些忐忑,加上一路上看见灯笼照不到的阴暗地方,摆放着的罗汉佛像,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现在想起来,应该是那天的阴气太重了。 到了送子观音殿前,和尚让我在外面等,领着我那哑巴媳妇进了大殿。 我左等右等,过了一个时辰,始终不见她出来。正要进去寻她,看见她已经迈步从殿里走了出来,和尚却不见了踪影。 我带着她刚刚离开大殿,突然“轰隆”一声,整个观音殿倒塌成一片废墟! 我媳妇儿吓的不停打着哆嗦,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脸色,我却能猜到,肯定是惨白惨白的。 我见出了大事,害怕寺庙追查,忙拉着她跑了出去。 第二天才打听到,那个和尚被倒坍的石砖砸的面目全非,死的透透的了。只是和尚的尸体上有道道黑色的勒痕,像是被无数条蛇从身体各处勒过一样。寺庙见那个和尚死的稀奇,也没有过分声张,随意作了场法事便了结了。 两个月后,大年初一那天早上,我媳妇儿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我心中一喜,知道她是有了! 又过了三个月,她的肚子明显的大了起来,我舍不得让她干活,便让她在家里好好休养。 生的那天,是七月十四,由于是晚上开始闹生,又是中元节,接生婆死活不敢过来。 我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她无声哭喊,偶尔发出的单声也是撕裂异常。没有办法,我学着听来的接生方法,烧了一锅开水,准备亲自为她接生。 那天晚上的风刮的特别大,呼呼的听着吓人。等我烧开了水跑过去看的时候,血已经从床上流到了地上。 我虽然杀过无数次猪,可是看女人生孩子流血,却是第一次。 我分开她的双腿,这时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一半了,她双手使劲抓着床单,用力用的手指都泛白了。 我急忙按住孩子的头,一边让她使劲,一边往外拽。心里想着,嘴里大喊,孩子啊!你快点出来吧!别让你娘这么受罪了。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突然之间,我觉得没那么难拽了,头出来了,接着是身子。最后整个孩子生出来,我颤抖着剪开脐带,将他提了出来,比小指还小的小雀正冲着的我嘴巴。 是个儿子!我高兴的冲媳妇大喊。 赶紧用热水将孩子和媳妇擦洗干净,我爱不释手的抱着宝贝儿子。 突然,怀里的孩子眼睛大张,嘴里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我听的毛骨悚然,就见刚出生的儿子嘴巴开始张大,面色转青,嘴里突兀的长出两颗闪亮的獠牙,对准我的胳膊咬了下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棺材里。 听着棺材外面做丧事的人议论,我才知道,第二天一早,邻居闻到了我家浓浓的血腥味,将门撞开,便发现我们一家两口躺在那里,身上全是排排的牙齿印记。我还好,倒是没有怎么流血,我媳妇儿却是因为生孩子,鲜血流的满床满地,一直淌到门外。 而那个孩子,却不见了! 我不敢出声,熬到了晚上。由于是第三天,棺材上只是蒙了一层白布,我扯开白布,坐了起来。 饿了三天,我看见棺材前面摆放的供品,抓起来就吃。 旁边守尸的乡亲见我起身,大声叫喊着,全跑了个没影。 自从媳妇儿怀孕,我就一直觉得离奇,而且又是在鬼节那天,生了个鬼胎。我想了半天,也许是我杀生过多,命里带煞,所以才导致如此? 想到这,我迈出棺材,走到旁边的另一具棺材前,揭开白布,向里面的媳妇儿看去。 只一眼,吓的我浑身发冷,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 钟子悦几人见老妇人悄无声息到了他们身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伸手将梦曦拉在身后,钟子悦将手中苗刀半出鞘,横向老妇人“前辈是何方高人?” 老妇人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刀,佝偻着身子转身:“老婆子我都已经是半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了,哪里是什么高人,不过是懂些许巫术的老太婆罢了。” “来吧!进屋说!” 第五十五章 来历 钟子悦几人随着老妇人回到院子,进了正屋。[] 却发现屋正中摆放着一张摇床,床上躺着一个半岁多大的男婴。 这个男婴面色发青,嘴唇泛紫,通体乌黑,见他们进来,瞪大眼睛冲着几人“呜呜”直叫,张牙舞爪的就要扑过来。 “砰”男婴刚刚冲到摇床边缘,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弹回床中。 “吼!”男婴气极,冲几人张开嘴巴,露出寸许的獠牙,凶狠的看向他们。 司徒菲菲见是个小娃娃,又冲不出来,举起拳头冲男婴示威。 “你若想打他,我可以把他放出来。”老妇人并不回头,给几人倒茶水。 司徒菲菲忙悻悻的收了拳头,垂手立在一旁。 “这是......”钟子悦问道。 “哎......说来话长,你们刚才看见闯进院子的那个身影,是这孩子的母亲!”老妇人一边摆放茶水,一边说道。 “他的母亲?我看那个怪物并不像是活人吧?”钟子悦疑惑说道,方才对视那一眼,他明显感觉到对方乃是阴物的一种。 老妇人从屋角的一个袋子里抓出一块肉,扔到摇床上,男婴慌忙抱住,低头啃了起来。 “那是怨尸!”老妇人说道。 “怨尸?”钟子悦一愣,和梦曦对望了一眼,看到她也是有些茫然:“我只知道有怨灵一说,从未听说怨尸。” “她天生残缺,天命二魂又被亲子所噬,只余地魂,怨气满腔,化为行尸。” “那她方才来院子里?”钟子悦问道。 “她每天晚上都来,自然是想看一眼她的孩子!”老妇人看向男婴的眼神有些慈爱。“只是我院中摆放了盆罐,门上又挂了震魂铃,她一直不得进入。所以直到现在,她还以为她生的是个正常孩子。” “孩子的父亲是谁?”司徒菲菲也起了兴致,凑过来问道。 “这孩子没有父亲,如果非要说的话,刚才被女鬼锁了魂的那人,是怨尸的丈夫!”老妇人沉默片刻后开口。 “哈哈......没有父亲,难不成这孩子是他娘跟鬼生的?”司徒菲菲大声笑道。 “哼!”老妇人面色一冷,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司徒菲菲见状立刻收声,不敢言语。 “还请前辈解惑!”钟子悦施礼道。 “那个男人是我们村的屠夫,想必你也知道,这种生计最伤福泽。本来他命中无子,却是一味强求。那日他听信一名淫僧话语,带着婆娘夜里进了寺庙上香求子,那和尚欺他婆娘是个哑巴,骗进大殿给污辱了。” “正好那晚是阴煞之日,被藏身寺庙的女鬼撞见,将和尚用长发活活勒死了。由于厉鬼在庙宇行凶,惊动了地气,整个大殿化为一片废墟。” “和尚行淫之后,怨尸便有了身孕,鬼气和地气相撞,她腹中胎儿也成了鬼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老妇人见男婴吃完那块肉,不再叫闹,倒头睡下,轻轻走到床边,给他盖上一层单子。 “那名女鬼是何来历?”钟子悦开口道。 “天启六年,京师王恭厂怪事,你们可曾听说?”老妇人转过身,坐下。 钟子悦点了点头,天启六年,距离此时不过九年,当时之事流传甚广,他也有所耳闻。 “什么事?”司徒菲菲来自漠北,自然不清楚发生何事。 钟子悦见梦曦也是询问的眼神,便开口说道“天启皇帝六年五月,京城王恭厂附近发生了一件极为诡异之事。王恭厂乃是工部制造、储存火药的火药库。凡是京营火器所需的铅子、火药都是由王恭厂预造,以备京营领用。六日巳时,王恭厂突发爆炸。一声巨响过后,四围狂风骤起,天昏地暗,人畜,树木,砖石等皆被卷入空中,又随风落下,数万房屋尽为齑粉,死伤有两万余人!紫禁城外正在修缮围墙的三千余名工匠尽皆跌下脚手架,摔成肉泥。正在用早膳的天启皇帝躲在龙书案之下才幸免于难。” “偏偏奇怪的是爆炸中心却不焚寸木,毫无焚烧痕迹!” 梦曦皱眉说道“这是九年前?我记得百花山也有震动,却不知竟是如此惨事!” 钟子悦点点头,再度说道“当时,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天怒人怨。天启帝不得不下罪己诏,大赦天下,事情这才平静下来。不料一年之后,天启皇帝湖中游玩之时,却被湖中突兀的一道狂风卷入水中,受了惊吓,不久之后,听信谗言,误服药物,一命呜呼!” “可怜熹宗皇帝在位七年,只精于木工之技,丝毫不理朝政,落得朝纲败坏,流民四起,天下大乱!” 司徒菲菲一旁听的不解:“这天启皇帝的死,跟那次怪事有什么关系?” “熹宗死后,流言渐渐传开,说是他下了罪己诏,却并未行赔偿安抚之事,惹了那两万多冤魂作祟,这才不到而立之年便驾崩了。”钟子悦解释道。“不过这种说法作不得准,当是误服毒药所致!” 梦曦抬头看向老妇人“那名女鬼可是两万冤魂中的一人?” 老妇人摇摇头,叹息道“老身我这几十年,从未离开过文安县,那名女鬼也是如此。那年秋后,本应是她完婚之时。奈何东床正好是那三千工匠之中的一员!” “东床是什么东西?”司徒菲菲插嘴道。 钟子悦拽了一把司徒菲菲,不让他再乱说,低声说道“东床快婿,未成亲时就是女家的准姑爷。” 司徒菲菲这才恍然大悟,小声嘀咕道“姑爷就姑爷,还东床,我还以为是木板床呢。” 老妇人不理会司徒一旁的絮叨,接着说道“她得知噩耗后,相思成疾,茶饭不思,七日之后,便吊死在家中。” “哎,真是可怜啊!那她的父母呢?老年丧女,还不得哭死?”司徒菲菲兴致起来,不断追问。 “她从小就没了父亲,一直乖巧可爱,与张家小子也是青梅竹马,本来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谁承想却落得个如此下场。死后为了寻那个张生魂魄,居然吞噬了押解鬼差,成了一名厉鬼!” “我这一生,用巫术降鬼太多,自然沾染上了因果,却是害了她啊!” 钟子悦疑惑发问“前辈为何如此说?” 老妇人眼中泛起泪花:“因为她是我那唯一的女儿!” 第五十六章 传艺 “她临死之前,曾苦苦求我用招魂巫术,招回张生魂魄,我没有答应。这几年,她化作的厉鬼,专门勒杀欺凌妇人的男子,一直逼我出手。其实她心里最恨的还是我啊。” 老妇人说到此处,突然面色泛红,猛的大声咳嗽起来。 摊开捂嘴的手掌,掌心中一洼鲜艳猩红的血。 老妇人愣愣的看着掌心上吐出的鲜血,忽然放声大笑:“年轻人,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啊!连老天爷都不让我活过三日了。”说罢,转头看向那名男婴鬼胎“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了。” 老妇人突然起身,对几人说道“走吧!九年了,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抱起熟睡中的男婴,率先迈步出了屋门,随手拿起门口竹竿,将铃铛挑下,系在腰间。 钟子悦面露疑惑,刚才老妇人那句话是对他说的,突然想起自己的天煞之命,难道连刚认识的一名老人都要相克? 转头看向梦曦和司徒菲菲,晃了晃头,暂时不去想这些,起身跟了出去。 老妇人出门之后径直向南,司徒菲菲在后面高声叫道“老婆婆,你方向走反了!” 老妇人并不言语,只是一味低头快走。 开始时,钟子悦还能勉强跟上,后来越走越快,钟子悦和梦曦二人只得跑步跟在后面。 走出村头街道,行至一处新坟前,老妇人身形立止,转身看向几人,最后目光在钟子悦身上落定。 “孩子,仔细感应我的动作”老妇人又伸出手抚摸梦曦怀中的白狐“你也看好了,小狐狸” 老妇人将怀中的男婴放在坟头,缓缓闭上双眼,左手捏住眉心,右手平伸,手掌上翻。 梦曦和司徒菲菲看的一头雾水,钟子悦却清楚的看到,在老妇人手掌掌心处,出现了一道魂气。 这道魂气并非三魂七魄中的一种,倒像是魍魉秘术中记载的精神念力! 之前钟子悦也曾使用过这种念力,不过只用作感应气息,并无其它用处,而且不能凝出形体,这时便忍不住看向老妇人手中的魂气念力。 这道念力一分为二,老妇人缓缓开口说道“我所习巫术只有两种,招魂和弑魂,虽只对阴鬼有效,却是霸道异常。弑魂术下,魂魄皆灭!” 老妇人叹了口气:“原本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翠云能够迷途知返,魂归地府。她如今怨气日重,我在人世一日,或许还能震慑于她,若我死后,恐怕这方圆百里之人,都要不得安宁了。如今我只有不足三日的寿元,看来只能对她痛施辣手了。” 钟子悦这才明白,为何老妇人始终任由女鬼杀人,却不出手。其中缘由应该有二,一是女鬼所杀之人,皆为凌辱女子之人,虽无取死之道,却是品行不端。二是若对女鬼使用弑魂之术,女鬼将魂飞魄散,试问为人母者,又如何下得了手。 “孩子看好了,这是招魂巫术!”老妇人话音刚落,手中一缕念力虚空盘旋飞舞,画出一个又一个符号,符号不断变幻,最后在掌心之上,形成一个念力漩涡。 片刻后,老妇人陡然睁眼:“来了!” 司徒菲菲只见老女人做了一个奇怪动作,又说写莫名其妙的话,正心里嘀咕,忽听见老妇人喊声,这才想起好像是有鬼! 忙跳到钟子悦身后,探出脑袋观瞧,只见夜色之下,缓缓飘来一颗女子头颅,女子面色惨白,舌头外突,吓的司徒菲菲怪叫一声,死死拉住钟子悦。 钟子悦自然可以看清尚未化实的女鬼虚体,倒也没有害怕,抬眼向她身后看去。 那名男子依旧茫然的跟在女鬼身后,被头发缠绕。 “你终于肯出手了?”女鬼尖声厉叫:“当年我苦求你招回张生魂魄,让我见他一面,你却死活不愿出手,还骗我说他与两万多魂魄融为一体,招之必遭天怒。” “哈哈哈哈......如今你为了这几个外人,居然对我使用招魂术,这是要将你亲生女儿魂魄弑杀吗?来啊!”女鬼厉笑,头发骤然甩动,身后男子被一甩而至,滚落在老妇人面前。“这个男人太没用了” 老妇人将铃铛解下,在男子头顶摇了摇,便收回铃铛。 钟子悦俯下身子,试了试男子的鼻息,还有呼吸! 男子悠悠转醒,看向四周。 钟子悦正要开口,忽觉身后一道狂风,地上男子和旁边的婴儿俱都不见。转头四顾,却见那具怨尸怀中抱着婴儿,口中混沌不清,不住的将脸贴向鬼胎男婴,鬼胎惊醒:“咯咯”笑着咬向怨尸。只是怨尸脸上只要突起之处,皆有被咬掉的痕迹,鬼胎虽然张嘴,却再无从下口,转而啃吃怨尸胳膊。 任由鬼胎撕咬身体,怨尸转头向男子看去,眼神之中颇多依恋。 男子不住哆嗦:“你别过来,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别过来,别过来”男子声音嘶哑,已有哭腔。 怨尸微愣,抱着鬼胎婴儿向男子走去。 男子吓的双手支地,不断后退,忽然瞥见女鬼长发,猛的蹿起,将长发胡乱向自己身上缠绕:“大仙,你救救我,求求你,我跟你走,我愿意跟你走。” 女鬼双手突然凝实,掐住男子脖子,将他高高举起:“这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重情男子?你不是要收我吗?我把这就他杀了,给你动手的理由!”女鬼不屑的说道。 长舌一卷,卷住男子脖颈,舌头立起,将男子束缚在丈许高空。男子憋的满脸通红,死死抓住女鬼长舌,双脚乱蹬,不多时,便身体颓软,气绝身亡。 “嗷!”怨尸口中发出一声咆哮,猛的冲向女鬼。 女鬼长舌回卷,向前一弹:“砰”男子尸体与怨尸相撞,将怨尸撞飞。 长舌卷起怨尸怀中鬼胎,往空中一抛。“当日你是受了我的鬼气所生,算是我一半的孩子。那个老太婆自以为当了便宜外婆,下不了手除你,我来!” 说罢,女鬼口中长舌舌尖骤然射出,将空中兀自“咯咯”怪叫的鬼胎从额头洞穿,怪叫声嘎然而止。 怨尸仰天怒吼,捶胸咆哮。蓦地,口中长出四颗漆黑的獠牙,向女鬼扑去。 女鬼头发飞舞,将怨尸层层缠住,尖声笑道“你也体会到失去爱人的痛苦了么?你那个孩子在腹中之时,她分明能够化解鬼气,却不告诉你,要怪,就怪那个老太婆吧!” 老妇人掌心魂气念力不断吞吐,几度欲施术除去女鬼,却始终下不去手。 长叹一声,老妇人将左手食指陡然插进自己眉心,一道蓝光从老妇眉心射出,直接没入钟子悦百会! “罢了,老太婆还是下不了重手去灭杀亲生女儿,孩子,我平生所学巫术和魂力传给你,希望你能替我将她弑杀,莫要再为祸世人了。” 老妇人眉心鲜血汩汩而出,仰面倒下。 第五十七章 弑魂 随着蓝光没入钟子悦头顶百会穴,老妇人腰间铃铛缓缓飘起,落在钟子悦手心。(.好看的小说) 女鬼见老妇人自插眉心而死,目光中怨恨更深,盯着老妇人的尸体大笑不止,血泪顺着眼角流下。 “你终于还是下不了手吗?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吗?”女鬼发丝一抖,将怨尸甩出,长发前伸,向着老妇人的尸体卷来。“若是如此,我也不用苦等九年了!” 钟子悦见状,闪身挡在尸体前面,手中苗刀骤然出鞘,挥刀斩向女鬼发丝。 “臭小子,多管闲事!”女鬼长发飞舞飘散,化成数缕,向钟子悦缠绕过来。 梦曦一声惊呼中,钟子悦躲闪不及,被女鬼长发缠住腰身,拖拽着向女鬼飞去。 身体空中不由自主的飞旋,女鬼一缕长发卷上钟子悦右手手腕。 “啪”钟子悦握刀不稳,苗刀落地。 长发再伸,向钟子悦左手卷去。 “哧!”蓦地里,钟子悦左手手中震魂铃亮起一道蓝光,突然“丁零丁零”响了起来。 女鬼长发刚要卷上钟子悦左手,发稍突然被蓝光点燃,蓝色火焰一路而上,缓慢的向女鬼发根烧去。 缠绕身体的长发被烧成灰烬,钟子悦摔落在地,梦曦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哼!”女鬼冷哼一声,握住发根,右手疾挥,将头发斩断。 “震魂铃!可惜只有一个!” 话音一落,女鬼长发陡然疯长,分成三股,分别向着三人卷了过去。 司徒菲菲见女鬼长发卷来,吓得“哇哇”大叫,转身就跑。 钟子悦将震魂铃交与梦曦手中,闭上双眼,一道魂气念力蔓延而出,将女鬼长发阻挡在外。 女鬼见梦曦手中持有震魂铃,钟子悦又有巫术在身,两股长发绕过二人,与第三股齐至,向着逃跑的司徒菲菲追去。 “啊”司徒菲菲逃跑时回望,吓的亡魂皆冒,更是不要命的逃窜。 钟子悦拉过梦曦,躲在一旁,神色有趣的看着司徒菲菲不停绕着坟地转圈。 鬼遮眼! 梦曦被钟子悦拉到一旁,面露疑惑,见钟子悦并无担心神色,便没有开口,也向着司徒菲菲看去。 司徒菲菲跑了半天,停下来一看,居然还没跑离众人几步远,皱眉看向四周,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坟前打转,刚要开骂,女鬼长发瞬息而至,又是大叫一声,再度奔跑。(.好看的小说) 女鬼见头发追不上司徒,身子飘浮,飘向司徒菲菲绕圈跑过来的方向。 司徒菲菲跑的正欢,眼前突兀出现女鬼身形,此时女鬼全身俱已化虚凝实,司徒闪身不及,怪叫着与女鬼撞到一起。 “砰!”疾速之中,两道身影撞了个结实。 一个趔趄,女鬼被司徒菲菲撞倒在地,司徒菲菲同样收脚不稳,被女鬼的长发绊倒,身体前扑,重重的压在女鬼身上。 人眼与鬼眼对视,司徒菲菲与女鬼脸对脸,唇对唇,印在了一起。 “啊!”“啊......”一男一女两道惊叫声同时响起,声音皆高亢尖锐,钟子悦转身皱眉捂住耳朵,不忍直视。 梦曦扑哧一笑,也扭转过去,非礼勿视。 “咳”钟子悦轻咳一声,背转身体,忍着笑意说道“司徒,你有佛门舍利的佛气在身,不用怕她。” “不怕你来试试!”司徒菲菲开口咒骂,双眼圆瞪,慌忙双手推地就要站起。却不料慌乱之中,两只手居然不偏不倚,又印上了女鬼双峰。司徒菲菲见触手柔软,弹性十足,不由轻咦一声,下手抓捏了两下。 “啊!”又是一声尖叫,女鬼猛的抬起一脚,将司徒菲菲蹬飞到半空。 惨白的脸上突然泛出一朵红晕,女鬼目中杀气充盈,咬牙切齿,鬼脸扭曲。 双手指甲陡然变长,女鬼厉声尖叫着,疯了一般向自半空中落下的司徒菲菲挠去。 长舌从口中再度伸出,射向司徒菲菲。 “轰”司徒菲菲还未落地,女鬼身体便被一道疾奔过来的身影撞飞,怨尸纵身扑上。 钟子悦闪身追至女鬼近前,魂气念力飞速旋转,在虚空中形成一个个符号,钟子悦手中亮起一圈光晕,手心之中现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弑魂!”钟子悦抬起右手,手中光晕按向女鬼头顶。 “哧”女鬼来不及反应,被钟子悦手中光晕罩住,惨叫中魂体不断扭曲变形,被吸进钟子悦手心漩涡之中。 女鬼魂体消失,隐约之中,传来一道哭腔“娘......张生......” 收回手掌,叹了口气,钟子悦顿住身形,忽然一愣。 女鬼魂体被弑杀,吸进念力漩涡之后,钟子悦突然发现自己魂气念力仿佛增长不少。难道这弑魂巫术,还能借助吞噬鬼魂之体强大自身魂力? 正愣神间,司徒菲菲大叫着从空中摔下,惊起一地尘土。 “嗷”怨尸抱起鬼胎男婴的尸体,仰天长啸,声音悲切。 将鬼婴抱在怀中,怨尸走到男子尸体近前,平躺在丈夫右侧,将头依恋的向男子怀中拱了拱,缓缓闭上眼睛。 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怨尸神态安祥,靠在丈夫身边,怨气消散。 “生常伴君侧,死亦长相随。”梦曦长叹一声,眼眶微红,轻声说道“我们将他们一家,安葬在一起吧。” 钟子悦点点头,招呼了一声正在一旁“呸呸”连声,狂吐口水的司徒菲菲,二人合力,就地挖出两道坑穴。 将老妇人和怨尸一家分别安葬,钟子悦立在坟前,沉默不语。 梦曦将手中的震魂铃递了过来,钟子悦摆摆手,道“你的佛珠为了救我失去灵性了,这个铃铛不简单,你随身带着,或许还能防身。” 梦曦见钟子悦情绪不高,不再坚持,反手将铃铛系在腰间。 钟子悦望向两座新坟,长出一口气,转身东望。 此时东方渐渐亮起一片红晕,地平线上透出缕缕红霞,随着一道光束从遥远天际射来,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顷刻朝霞满天。 钟子悦遥望朝阳,目光慢慢坚定起来,将苗刀负在身后,迈步前行。 “走吧!东镇沂山!” 第五十八章 灭门 是夜,句容茅山! 山脚之下,一群黑衣人蒙面肃然而立,众人的正前方站着一名身着紫色道袍之人。 夜色下,前方突然现出一道身影,来到紫衣人面前,单膝跪地。 “禀掌教真人,茅山上下五百余人,除去掌门莫长风不在山中,其余众人皆被包围!” 紫衣道人点点头,掌心灵气吞吐,右手在虚空中随意刻画几笔,一个大大的“定”字出现在掌中。 “去吧!”右手向前一推:“定”字灵气符篆瞬间升空,不断放大,无声无息间将整座茅山罩住。 “杀!”紫衣道人一挥手,无数人影没入黑夜,向夜色中的茅山包围杀去。 --- 东镇沂山、西镇吴山、中镇霍山、南镇会稽山、北镇医巫闾山,被并称“五镇” 东镇沂山,又名小泰山,为五镇之首。 此时正值五月中旬,夜风习习,山脚下缓缓行来几个身影。 一名壮汉一边躲着山路上遍地的垃圾,一边抱怨“我说咱们白天来吧!多热闹。你们非要等到晚上才上山,看这人都走的干干净净,还害的我踩了好几脚别人扔的瓜皮,差点跌了一跤。” 钟子悦一旁苦笑“白日里咱们来看过,山上那么多人,你确定能上得了山?” 身后梦曦开口询问:“今日这沂山上是什么仪式?为何如此多人?” 钟子悦解释道“这是祈雨祭天仪式,算是习俗。今天是五月十三,乃是雨节,在我们山东又叫关公磨刀日。往年每到这天,天上必定下雨。所以又有了大旱小旱,不过五月十三的说法。” “我之前从未出过家门,这种仪式也是听说,没想到人居然如此之多。”说到这里,钟子悦突然愣住,现在亥时都快过了,天上居然没有一声雷响,也未有一丝下雨征兆。 止住身形,钟子悦皱眉沉思。 谷雨时节,本应是雨水充足,可这半个月一路从京师行来,却是滴雨未落。如今沂山之上又有如此浩大的祭天祈雨仪式,而人群离去之时,却留下满山狼藉,当是失望而归所致。 有些反常! 司徒菲菲听完哈哈大笑“我说师傅,看来你们老祖宗说的话也不全对啊。这都马上要三更天了,雨倒是没下,我这汗可是快下来了。” 前行几步,忽然听得霹雷之声不绝于耳,响彻山谷。 “咦!真要下雨?”司徒菲菲惊叫道。 钟子悦摇头:“声音不像,当是从前面传来的。” 几人快步前行,来到近前,却见壁陡如绝,高峭如劈。(.)百丈悬崖之巅,清流如带,怒溅而下,瀑布如一匹白练垂落而下。 只是瀑布两侧尚有湿痕,天不降雨,连这瀑布水流都小了许多。 “快看,那边有字!”梦曦一声惊呼,伸手前指。 钟子悦顺着梦曦手指看去,见左侧北面悬崖石壁之上,刻有两行大字。 “修道百日人未晓,雷鸣三月天已知!” 钟子悦与梦曦对视一眼,皆露喜色,吕祖洞! 心中一喜,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来到近前,钟子悦举目观瞧,顿感大失所望。 这吕祖洞并不像他心中所想那样,乃是仙家福地。其实洞内简陋至极,只是普通一处天然石洞而已。 洞内多有文人骚客题笔撰写的诗词,极尽瞻仰之意,求长生者有之,自比吕祖者有之,密密麻麻,内容酸腐之极! 洞外石壁之上居然还刻有一行小字:“段家沟村屠夫张大福携妻女来此一游”! 小字入石三分,镌刻有力,字体歪七扭八,极为潦草,若不是钟子悦仔细辨认,怕是会当成茅山符篆来看了。 小字之下,又有许多较浅的刻痕,应该是其他人在多年前刻的。 这种情况,始料未及! 如此多人来这吕祖洞,纵然吕洞宾留下修行法门,有万千机缘奇遇,恐怕也被人捷足先登了! --- 血! 到处都是鲜血残尸! 独自一人行在满是死尸的院中,身子瑟瑟发抖,强忍着惧意,冲进前方大殿。 “噗”一个身影背对着他,持剑对准大殿中最后一名活着的长老胸口刺去。 “不要!”他大声呼叫,身子向那人扑去。 那人将手中长剑缓缓抽出,在死去的长老衣服上擦了擦剑身血迹,转身面向了他! “钟子悦!我要杀了你!”看清来人相貌,他仰天怒吼。 钟子悦邪邪一笑,闪身来到他近前,一剑向他面门刺来。 长剑没入眉心,从脑后穿出。面前钟子悦的身影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紫衣的中年道人。 “啊!”莫重光从睡梦中惊醒,擦去额头冷汗。 耳边忽然听见隐约传来“噗......噗......”兵器入肉之声,接着又有几声闷哼,莫重光心生警兆,猫着身子轻声下床,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向外观瞧。 院中,几十名黑衣人持刀而立,为首一人比划了几个手势,众人点头,向各个房间悄悄闪入。 莫重光大吃一惊,连忙将被褥胡乱卷成长条形状,枕头一半塞进被褥中。黑暗中,粗略看去,像是有人蜷缩着睡在那里。 听得屋门轻响,莫重光急忙一个闪身,钻入床底,不敢作声。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床边突兀的出现一双脚,莫重光瞪大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噗”一刀斩下,莫重光在床下一个激灵。来人似乎对自己的手法很是自信,一刀过后,不再检查,收刀转身离去。 “呼”莫重光长出一口气,幸好这人使的是刀,若是用剑,恐怕刺挑之中就会发现被褥之中并非有人了。 爬出床底,莫重光轻声挪到窗下,顺着窗子的缝隙向外观看。 这时,黑衣人都已杀完人回到院中并排站立,秩序井然。 为首之人点点头,负手说道“先去帮其他小组,将前院中的人全部杀了,再去后院,不得发出声响,免得惊动他们。记住,我们是道士,不是强盗,若有谁贪恋财物美色,耽误了大事,休怪我下手无情!” 众人噤声,闪身再次融入黑暗,杀向左右院落。 后院都是女眷! 莫重光脑袋轰鸣,跳下窗户,转身翻过屋后矮墙,向后院急速奔去。 第五十九章 医德 京都城街头,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名少年背着一个小女孩,缓缓前行。[] 少年一身粗布衣服,极不合身,想必是偷的哪户农家的。背上的小女孩脸色苍白,一处刀口从后背划下,刀伤入骨,衣服上有片片凝结了的血迹。 “哥哥,灵儿好冷,好饿......”小女孩虚弱开口。 “灵儿乖,再坚持一下,我们先在城中找个大夫,替你治伤。”少年安慰道。 “哥哥,娘亲她......”小女孩声音渐低,泪水打湿少年肩膀。 少年眼眶通红,咬牙切齿“若不是钟子悦这个灾星来我茅山,茅山派五百多条人命,也不会被他克死!娘亲耗尽法力,以遁地符将我们兄妹送出,恐怕已经遭了毒手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找到父亲。杀了钟子悦,为我茅山报仇!” 少年说完,见背后小女孩没了动静,连忙扭头,灵儿已经趴在他的背上昏了过去。 “灵儿,灵儿!”莫重光大声呼喊,忙改背为抱,避开灵儿后背的伤口,轻拍她的脸颊“你不能睡啊!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一眼瞥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门脸,上写“医德堂”三字,门前立了一张木牌,写着“悬壶济世,妙手仁心”。 莫重光心中一喜,快步冲到近前。 门口处有一把藤椅,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躺在上面,闭着眼晒太阳。 “大夫,求你救命!”莫重光抱着妹妹,急切跑到近前。 老者眯眼看向莫重光,看他身穿粗布麻衣,头脸脏乱。目露鄙夷之色,又躺了片刻,才懒洋洋的开口“没空!你去别家吧!” 莫重光低头看向妹妹虚弱的脸,将她侧身放在身边,跪在老者面前,不住的叩首。 “大夫,求求你了,我妹妹中了刀伤,眼看就要不行了,没有时间再去别处医馆。我娘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妹妹。求您可怜可怜,救她一命。” 老者一脸不耐烦地从藤椅上站起来,皱眉上下打量莫重光。 “老夫行医三十载,什么病都治得。只有穷病不会治,要救你妹妹的命,回家拿钱来罢。” 说罢,老者一拂袖,转身进了医馆。 “大夫!”莫重光大急,茅山原就本着清贫静心的原则立派,他虽然是掌教之子,身上却无分文,也无贵重东西。为了躲避追杀,连那身道袍也在半路上扔掉,偷了一户人家院外挂晒的衣服换上。 起身抱起妹妹,随在老者身后,抢进医馆。 “哎哎哎......”老者见莫重光跟进来,转身拿起鸡毛掸子杵向他:“说了没钱别来烦我,你这小子怎么不识趣?” “大夫,求求你,只要你肯救我妹妹,我给您当牛做马都成。[.超多好看小说]”莫重光再度跪倒。 “滚!”老者神色一变,冷冷喝斥道。 将鸡毛掸子扔到一旁,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滚出去,老夫从来不给穷人看病!” 莫重光僵在原地,硬生生受了这一个耳光。 随后医馆里打杂的一名青年走过来,上前拎起兄妹二人,扔到门外。 “穷鬼还想看病,我老师可没那个善心。” 灵儿被青年扔出,落地时一震,触发后背伤口疼痛,缓缓醒了过来。 “哥哥......我们这是在哪?” 莫重光忙将妹妹抱住,轻声说道“我们在医馆门口,你再忍一会儿,大夫马上就要来给你看伤了,然后我们一起去找父亲!” 灵儿目光涣散,抬头看向天空:“哥哥......我看见娘亲了,她在冲我笑呢。还有英子,小玉,香儿,她们都在对我招手呢。好冷......” 莫重光大骇,双手捧起妹妹的脸颊,泪水簌簌而下:“灵儿,看着我!看着我啊!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找到父亲!一定能!” 灵儿抬起手掌轻轻擦去莫重光眼角的泪水,却越擦越多,打湿满手。 莫重光伸手握住妹妹的手,放在脸边摩挲:“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再去求他!” “不要了,哥哥,灵儿要去找娘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灵儿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灵儿不要你再去向别人下跪,我的哥哥一定要像父亲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不要再去求他......”灵儿说完,空洞的眼神中突然绽放出神彩。“好美的地方啊......娘亲......” “灵儿!”莫重光见妹妹声音渐弱,双手垂落,脑袋歪在他的怀中。抱着妹妹渐凉的尸体失声痛哭。 “啊!钟子悦!你这个灾星!克死我茅山满门,还我妹妹命来!”莫重光抱着灵儿尸体悲声怒吼。 “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赶紧滚,不就死个人吗?看她那个样,就算救她也活不了半个月!滚一边哭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青年听的烦了,出来一脚将莫重光踹倒,连连踢踹。“哭哭哭,没钱就别学人家来医馆!真晦气!” 老者在门口站定,一脸厌烦:“把他扔远点,听得心烦。” 说完,转身进了医馆,空洞洞的门口,只留下门顶上方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医德堂”。 青年踢的累了,活动活动筋骨,就要把他兄妹二人扔走。 莫重光双目赤红,松开护住妹妹的胳膊,将尸体平放在地上,目光变的狠辣起来。 双手黑气萦绕,屈指成爪,骤然转身,抓向青年心口。 “噗”青年未料到被他踢打的少年会突然反击,躲闪不及,莫重光的右手直直插入心脏! “呃......”青年的动作嘎然而止,满脸不可思议之色,莫重光左手拎住青年衣领,右手自青年胸口收回,掌心握着一颗鲜红跳跃的心脏。 “原来你的心也是红的啊!”莫重光狠狠说道,抬手将心脏塞进青年嘴里,疯狂大叫“为什么你的心不是黑的,为什么?为什么?” “砰!”莫重光松手,青年尸体掉落在地,莫重光冷冷转身,迈步进了医馆。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医德堂?你也配?” “啪!”又是一声。“让你悬壶济世!” “啪!”又一声脆响。“让你妙手仁心!” “不救穷?啪!” “要我滚?啪!” “就你还有脸当大夫?啪!” “啪!啪!啪!啪!......”医馆内,莫重光骑在老者身上,双手左右开弓,不停扇着。 扇了足足半个时辰,莫重光手都肿了,长出一口气,身下老者早已气绝多时。 莫重光翻身站起,转头冷冷看向门外。 这时门口围了一群人,却没一人敢进入医馆。见莫重光看向他们,都急忙闪开。 莫重光面无表情,走出门外,俯身抱起妹妹的尸体,向城外走去。 第六十章 鬼丹 既然吕祖洞如此,想必庐山仙人洞游人更多。(.无弹窗广告) 钟子悦失望之余,再也不想多呆片刻,迈步就要下山。 “等等!”梦曦突然开口:“这几百年来,可曾听闻有谁得到吕祖传承?” 钟子悦摇头,吕洞宾飞升之前,只是渡人,并非传法,所留下的只有纯阳练丹术而已。 “既然如此,何不在此多逗留几日,也许得遇机缘也说不定。”梦曦劝道。 钟子憎思量片刻,此时距离七月初一还有月余,尚不急着回家祭拜。 人但凡有些本领,都有自我炫耀之意,吕洞宾在沂山修行时,并未飞升,依旧摆脱不了这种凡人心境。若吕祖有留下传承,定是在修道大成之前,钟子悦更愿相信,会在吕洞宾未成仙时的吕祖洞! 点了点头,钟子悦将怀中所剩银两全部交于司徒菲菲,嘱咐道“你下山买些吃食,备上一个月的干粮,我在此地静修一个月,足月之后,便会下山。你若是呆不住,可以随意转转,省着点用,这些银两够了。” 说罢,转身盘膝坐在洞前。 梦曦在钟子悦身后,目光闪动,在他三尺之后,怀抱着小狐狸立定。 七天时间,两人一狐,一坐一立。司徒菲菲只有最初两日上山一次,见他俩一动不动,好生无趣,憋闷异常,遂放下干粮,自己又下山去了。 日出日落,游人不息,瀑流不止。 二人一狐,如雕像一般肃立,尤其是梦曦,生的倾国容颜,怀中又抱白狐,倒是吸引了游人大半的目光。[.超多好看小说] 第七日清晨,乳白色的雾自山脚下蔓延而来,在山峦林隙之间,飘飘如丝。不足片刻,云雾悄然而至,舒缓自如。 雾气将二人包围,对面瀑布仿佛都被遮掩,云海翻滚,不远处的峰峦就像耸立在海涛之上的仙岛一般,时而隐没,时而显露。 远处山峦如黛,云霭浮动,瀑水声隐约从暗处传来,流云散落在峰岭之间,倏忽万变,神奇莫测。 云海末端,渐渐泛起一抹光亮,遥远的天际,一轮朝阳喷薄而出,瞬间映红云雾。 旭日初升,云雾渐散,钟子悦有感,起身漫步于越来越稀薄的雾气之中,抬头看向吕祖刻字:“修道百日人未晓,雷鸣三月天已知” 此时,朝阳下,石壁上的“道”字熠熠生辉,凝视片刻,钟子悦缓步虚空踏出。 梦曦的身形动了动,望向空中漫步的钟子悦,目光温柔。 虚空中,仿佛有道道台阶一般,钟子悦拾级而上,不多时,已到了“道”字正前,钟子悦闭上双眼,伸手摸向刻字。 “何为道?”一个声音突兀的在钟子悦脑中炸开,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脑海之中。 面容看不真切,白衣人再度开口“何为道?”声音震耳欲聋! 匪乱不息,天灾不断,流民遍野,易子而食。 钟子悦心中沉思,道“道即人!人性泯灭,道亦不存!” 钟子悦抬起左手,一股金黄色龙气在手心升腾,太祖龙气! “为何修道?”白衣人声音渐冷。(.无弹窗广告) 断壁残垣,焦尸遍地,凝秀无声哭喊,钟子悦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怒气渐变,一股杀意弥漫胸中。 钟子悦陡然睁开双眼,目色赤红,蛰伏已久的煞气布满眼眸:“家不能保,亲不能顾,仇不能报!” 白衣人叹息一声,弹指点向脑海中钟子悦的魂体:“砰”钟子悦脑门剧痛。 “罢了,你不是我要等的人,第三问不问也罢!传你剑法一套,离去吧!” 说完,白衣人转过身形,背向钟子悦,渐渐消散。 钟子悦突觉脚底虚无,身子悬空,还未来的及叫喊,便从半空中摔下。 梦曦见钟子悦虚空拾步,知道他得到了机缘,正欣慰之时,却见钟子悦突然身子摇晃着跌下。当即捂住白狐眼睛,自己也是紧闭双眼,转过身去。 等了许久,却听不见落地声和惨叫声,不由疑惑的回身。 见钟子悦离地三尺,闭目平躺,整个人如一把利剑一般,剑气吞吐。 钟子悦突然睁开双眼,寸余剑芒从目中射出,双手虚空一引,一道剑气直射对面百丈瀑布。 “轰隆”一声过后,再无水声!剑气瞬息而至,将瀑布从中间斩断,钟子悦缓缓落地,灵气消散,瀑布断流才一倾而下,轰鸣水声再起。 “这是吕祖所传?”梦曦微笑开口。 钟子悦转身笑了笑,刚才闭目内视,发现体内灵气更加充盈,已有凝结之兆,差不多与洛东青相当。 “天遁剑法!天遁无形,剑至大成,可瞬息千里,可惜没有宝剑,我的灵气只够催发半里多而已。” “既然修为尽复,又得了吕祖传艺,利器之事,不急于一时。”梦曦笑道。 钟子悦一扫这一个月来的阴霾,心情大好,长啸一声,声震云霄。 声音未消,却见司徒菲菲急忙从山下跑来,身后一团黑气尾随,眼看就要追上。 司徒菲菲见二人还在洞口,边跑边喊“叫那么大声,那就是修为恢复了,快来帮我!” 钟子悦无语,才过了七天,司徒菲菲就又惹出祸来,看后面黑气,应该是道行精深的妖怪所发的妖气。这家伙,遇到打不过的就逃到这来,要是自己修为晚恢复半天,恐怕要被他害死了。 眼看黑气就要笼罩司徒身影,钟子悦提气抬手,一道剑芒瞬至,斩在黑气上。 黑气之中,传来一声闷哼。 司徒菲菲连跑带爬,手脚并用,冲到近前闪身进了洞:“师傅,有事你顶着,我打不过他!” 黑气凝形,化为一名女子模样,女子咬牙切齿,站在远处,冲洞里喊道“把我的鬼丹交出来!” “不给!不给!这是我捡的!”司徒菲菲从洞中探出脑袋,见女子对钟子悦的剑气有所惧意,挺胸站在钟子悦身后。 从怀里摸出一颗黑气萦绕的珠子:“多好的东西啊!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这是我家黑母鸡下的蛋呢!” “噗嗤!”梦曦掩嘴轻笑,钟子悦回头,皱眉看向鬼丹。 “给我看看!”钟子悦摊开手掌冲向司徒。 司徒菲菲见状大惊:“你别看,这是我的!” 说罢,张开大嘴,就要将鬼丹吞进肚里。 钟子悦一个闪身,一把抓住司徒胳膊,从他手中将鬼丹抢走。“你不要命了,这可不是舍利!” 鬼丹被钟子悦握在手心,一张张虚幻的人脸从鬼丹中浮现,满脸狠厉之色,呼啸着朝钟子悦咬来。 “哼!”钟子悦冷哼一声,弑魂巫术一出,人脸表情转瞬变成恐惧,被吸入漩涡。 煞气布于手掌,红光闪过,鬼丹上的黑气皆焚,变成鹅蛋大小,光华闪烁的黑珠。 钟子悦冷冷望向那名女子“这颗鬼丹是你的?” 女子一脸傲然:“这是我郎君送我的,还不快快还我?若被他知道你们敢抢我鬼丹,他定然饶不了你们!” 钟子悦运足灵气,天遁剑法中略带煞气,寸许青红色剑芒化为一条条游鱼,在鬼丹上来回游走,不一会儿,鬼丹碎裂,丹中魂体被钟子悦用弑魂巫术绞灭。 “你!”女子见钟子悦毁了鬼丹,怒极跺脚。 钟子悦脚下剑气闪烁,已到了女子面前,闪电出手,封住女子周身。 按住头顶百会,招魂术吸出女子魂魄,拘到一旁。 “这颗鬼丹少说也是聚了上百人的性命,回去告诉你那郎君,就说我在这等他。三日之内,他若不来,我便毁了你的肉身!” 第六十一章 鬼修 那名女子肉身被困,魂魄被牵引而出。 “看你样子,应该是名鬼修,白日魂魄离体对你来说不难。记住,我只等三日!” 女子听见钟子悦话语,魂体恨恨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飘走。 钟子悦回过身来,看向司徒菲菲。“你是从哪得到的鬼丹?” 司徒菲菲面露腼腆之色:“你之前不是说要顺道回老家一趟吗?我这几天呆的无聊,想四处转转,就先去了一次诸城县,还到了你们村。” “什么?”钟子悦一个闪身突兀的到了司徒菲菲眼前。司徒菲菲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鬼丹是在那发现的?”钟子悦紧紧盯着司徒双眼。 “不是,你们那村子早荒了。听附近村子的人说,那里不管白天晚上,都经常闹鬼,没人敢去。我一路打听,听说你们村子东北方向有个琅琊台,是个好地方。我就去那玩了。”司徒菲菲怯怯的说道。 钟子悦一见司徒菲菲表情,就知道事情有些反常,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如此作态。 “这么说,那颗鬼丹是你在琅琊台找到的?”钟子悦再度发问。 司徒菲菲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倒底是在哪?”钟子悦心中发急,鬼丹中吸收的魂魄显然是新死不久,若鬼丹是在他村子附近发现,那定然有一名残忍的鬼修在那修行,不但全村坟墓中的尸体不保,恐怕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也要遭殃。(.) “是在一个深坑里......”司徒菲菲支吾说道。 “哪的深坑,什么样的?”钟子悦疑惑开口。 “就在你们村东北方向,出了村子大约不足三里。那个坑有十丈多深,在你们村子和琅琊台中间。” “轰隆!”钟子悦脑袋瞬间仿似炸开,是他亲自挖开的那个洞!当初发现尉缭之时,就是那个深坑中! “我发现珠子的时候,这个女的正一丝不挂的躺在坑底的血红色棺材里!”司徒菲菲老脸一红:“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女子光着身子......当时她头顶上正飘着那颗珠子,还有一团团黑气被她吸进嘴里。” “我看着好玩,觉得是个宝贝,抢了珠子就跑,结果被她一路追到这里。我可不是为了看她的身子才故意跳进坑里的,我是不小心跌倒的......”司徒菲菲脸皮更红,低头扭捏。 不过司徒菲菲后面的话,钟子悦根本没有听见,脑中不停的闪过村子遭难的那一幕。 尉缭,深坑,鬼丹,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心中突然一惊,琅琊台! 琅琊台是越王勾践所建,后来又得秦始皇重筑,乃是方士徐福东渡求仙之地。[] 想到这里,钟子悦眉头紧皱。 尉缭与徐福同为鬼谷弟子,那日尉缭脱困之时,曾说是被徐福困在此地一千八百年,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想的一阵头大,钟子悦收回思绪,转而看向那名女子。 片刻后,再开口问司徒菲菲“你在诸城县时可曾发现怪事?比如最近时间,哪个村子有人接连死亡?” 若是真有鬼修在那修行,那么这颗鬼丹中的魂魄很有可能就是附近村民的。 “没有!我可是一路从沂山到了海边的,这一路上没有听人说起过怪事,也没有听说死人的事。”司徒菲菲摇头。 钟子悦闻言再度皱眉,难道鬼修不在诸城县,这名女子只是碰巧在那个深坑修炼? 看来,如今只能等她的郎君,也就是那名鬼修前来了。 在吕祖洞前等了两日,两日过后,却依然不见鬼修前来。 虽说鬼修法术大成后,可以无视肉身,但是这名女子分明还未到境界,对肉身不可能不看重。 入夜后,钟子悦等的心急,将女子肉身扔给司徒菲菲扛着,几人下山,向诸城县石家村走去。 --- 石家村,永乐年间,由江苏海州荡芦村石姓人家迁至,距今已有两百多年,却突逢变故,全村遭难,化为焦灰。 自此之后,便经常有闹鬼传说。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白天尚不敢从那经过,更别说晚间偶尔出现几团鬼火,更是远远绕开。 此时,一道黑云自南方急速从空中飘来,黑云散去,一股浓墨般的黑气裹着一道身影出现在石家村中。 黑气消失,出现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男子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极为妖异殷红,眼中带有浓烈的邪气,看着村子前方众多坟墓。 旁边是那名女子蜷缩着的魂体。 “玉儿,你的肉身呢?被人毁了?”青年冷气森森的开口。 “郎君,前日我正在你说过的聚阴之地修炼,突然出现一个怪人,将我的鬼丹抢走。我一路追到沂山,却被人打伤拦了下来,还扣留了我的肉体。猖狂放言说,在沂山等你三天,三天之内你若不出现,他就要烧掉我的肉身!郎君,你一定要为我出这口恶气啊” 女子魂体急切说道。 “哼”青年手中黑气突现,虚空一掌拍向旁边树木,一团黑气直射树身,须臾之间,那颗百年老树被黑气腐蚀,干枯而死,化为灰烬。 “好大的胆子,打伤你的那人长什么样子?”青年发问。 “和郎君年纪差不多,应该比你小一些。一手剑气极为霸道,好像还有专门克制鬼魂的法术,那颗鬼丹就是被他毁的。”女子魂体道。 青年男子一抬手,旁边另一颗老树盘根而起,被吸了过来。 “咔嚓”青年一用力,整颗老树木屑纷飞,树叶干枯尽落,树木中一股光华流失,被吸入青年手心。 “简直欺人太甚!”青年冷冷说道:“走,我带你去沂山,杀了他替你出气。” 女子魂体点点头,被青年一招,收进袖口。 一团黑云蓦地出现,荒村之中,鬼火乍现,忽明忽暗,在坟间飘忽游走。 黑云带着青年正欲离开,突然袖口之中一阵抖动,青年一甩手,女子魂体出现。 “我感应到我的肉身了!”女子魂体脸色激动,伸手向西一指:“就在前方,正向这里而来。” “好胆!果然够狂!”青年咬牙切齿:“我还没去找他,他居然就敢找上门来!三个月前我吞噬了师尊青面鬼王,如今才将他的魂力消化,今天正好拿他们试试威力!” 第六十二章 故人 急切而来,离村子越近,钟子悦步伐却是越慢。 所谓近乡情怯。虽然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可是想起那一座座坟墓,钟子悦心里就不平静。 已经过去快一年了,随着自己修为渐渐提升,越发觉得与尉缭之间的境界,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就算他凝结金丹,都不是尉缭的对手。除非修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金仙境界,方有可能与金毛犼一战。 自己才初窥炼气化神门径,尚未结成金丹,离传说中的境界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复仇之日恐怕遥遥无期,钟子悦不敢面对那两百多座坟墓。 临近村子,远处望去,万籁俱寂,只能看见不时有幽暗的鬼火在村中来回游荡,难怪附近其它村子的人不敢靠近。 旁边,司徒菲菲一边扛着女子的身体,一边殷勤的向梦曦介绍“师娘,前面就是师傅的老家,不过听说都烧烂了,我也不敢进去。” 梦曦点点头,四下望了望,正要皱眉,怀中白狐突然开口“好重的阴气!” 钟子悦回头看了看白狐:“你也感觉到了?看来你的念力异于常人,难怪那位前辈当时也要传你巫术了。” 白狐斜了钟子悦一眼,扭头不理。 钟子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迈步进了村子。 从刚才感知来看,村中坟墓并未被动过,反而是有人利用鬼火吓住其它村子的人,在保护石家村村民坟墓。[] 会是谁? 钟子悦心生疑惑,带着几人进村子后直奔村头坟地而去。 到了近前,两道黑影正立在那里,冷冷看向他们。 “你们还敢来这?”女子魂体恨恨说道:“我郎君就在面前,还不把肉体还我!” 钟子悦扭头冲司徒菲菲示意,司徒菲菲极不情愿的将女子肉身放下,甩手扔了过去。“冷冰冰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你太重了,以后少吃点!” “你!”女子魂魄刚刚归位,猛然听见司徒菲菲如此说,气的差点魂魄再次离体。 “你什么你?该大的地方不大,该小的地方也不小,不知道怎么吃出来的。”司徒菲菲跳脚嘲讽,又搓了搓手,啧啧作声。“啧啧,不过摸着还挺舒服......呃,我什么都没说” 司徒菲菲连忙摆手,女子听的面红耳赤,银牙紧咬,恨不得将司徒菲菲的肉一口口咬下来。想到自己的肉体被司徒菲菲看了个干干净净,加上他扛了自己肉身一路,恐怕身子也早已被他摸了个遍。 女子眼眶通红,泪珠在眼中打转:“郎君,你一定要为玉儿作主啊!” 那名青年鬼修此时身形有些模糊,脸上更是黑气萦绕,话语中阴气森森,看向钟子悦。“你还算是这个村子的人?” 钟子悦眼神一凝,盯着那名鬼修,反问道“你在我石家村中修炼鬼道,意欲何为?” “哈哈哈哈......”鬼修放声大笑:“你?也配做石家村人?你姓什么?” 钟子悦上前一步,掌心剑气吞吐:“我家虽然是外地迁来,但是我自幼在石家村长大,我娘也是地道的石家村人,我父更是村中里长,为何不配!” “那我问你,这石家村两百一十七条人命,是被谁所杀?”鬼修声音一冷。 “真正凶手不能确定,但是尉缭嫌疑最大。”钟子悦回道,当日石凝秀还魂之时,只来的及说出一个口型,他也只是据此推测凶手可能是尉缭。 “嫌疑?”鬼修冷笑。“当着石家村两百多座坟墓,你居然还为那个妖怪开脱!你忘了你父母,还有全村人是如何惨死的?你忘了全村人的仇了吗?” 钟子悦面色一僵:“血海深仇,时不敢忘!” “哼!”鬼修冷哼一声,面上黑气一阵变幻:“既然如此,你是已经杀了尉缭报仇了,还是跑到这里来哭哭啼啼了。果然还是胆小之辈!” 钟子悦手中剑气骤然射出,直奔鬼修黑影。 “哧”剑气穿透黑影,黑气散开,又再度凝结:“就学了这点本事,难怪不敢去找那怪物报仇。滚吧!你不姓石,石家村的仇不用你来报!” “你倒底是谁?”钟子悦再度上前一步,逼近鬼修。这名鬼修对他的事十分清楚,钟子悦心中闪过一个人名,却有些怀疑。 “嘭!”鬼修掌心喷出一团黑气,直直向梦曦笼罩。 钟子悦神色一变,闪身来到梦曦身前,手中煞气升腾,接住黑气,将之焚烧。 “钟子悦!带着你的小情人离开,才不到一年,本事没学多少,倒是学会了谈情说爱,你是早已把凝秀忘了个干净吧!”鬼修冷冷开口:“可怜她死的如此之惨,临死之际还对你念念不忘!” 钟子悦面色渐冷,这名鬼修话语咄咄逼人,句句讥讽。 “你是大柱?”钟子悦皱眉开口。当时石家村只有他们三人活了下来,二牛在龙虎山学艺,这人对他的事知道如此详细,应该是就石铁柱了。 青年鬼修身上黑气逐渐消散,露出苍白的面容,正是大柱!“你走吧!这次的事,我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放过你们。从此以后,你我再不相认!石家村两百条人命的仇,也不用你报,安心混你的温柔乡去罢。” 钟子悦上前欲抓大柱肩膀,却被他闪身躲过。“大柱!你这是为何?” “尉缭所在的坑穴,原来是千古难寻的聚阴之地,难怪他能在那修成金毛犼。我修鬼之道,也是一日千里,距离复仇之期不远了!”石铁柱傲然开口。 “如此说来,那颗鬼丹是你炼制的了?”故人相见的喜悦散去,钟子悦想起了那颗鬼丹中的上百新魂。 “不错,那只是小小的试手罢了。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颗。”石铁柱邪邪的笑了笑,摊开手掌,掌心中托着三颗鬼丹。 每一颗都有之前鬼丹两倍大小,三颗鬼丹,其中魂魄不下千条! “你三颗鬼丹,你可任选一枚,算是你我绝交之物。我虽然在此地修炼,却从不吸取同乡魂魄,每次都是跑到莒州,胶州等地,所以你不用过意不去!” 钟子悦只觉一股冷气从头顶直贯脚心,浑身凉了个透彻。自从见到鬼修之时,他心中就有些怀疑是大柱,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鬼修! 钟子悦将背后苗刀解下,抽出刀鞘甩手扔给石铁柱,目光阴冷,杀气腾腾。 “怎么?要对我动手?”石铁柱接过刀鞘,撇嘴冷笑。 钟子悦掀开外衫下摆,抬刀一划,割裂衣袍。 而后运足灵气,握刀右手一颤,苗刀刀身碎裂,被震成数段。“你我之义,断交于此!” “好!好!好!”石铁柱大笑三声,手中黑气散出,刀鞘瞬间被侵蚀,化为齑粉! “来吧!”钟子悦双目圆瞪,手中虚握,剑气逐渐凝实,煞气布满剑身。 “你行事如此乖戾残忍,今日我定要废了你的修为,不让你再为祸世间!” 第六十三章 三煞 茅山向南略西方向,千里之外,奇峰突兀,景色秀丽,是为龙虎山。[.超多好看小说] 泸溪河从山中流过,如一条玉带由南向北将上清宫、龙虎山、仙水岩等串连在一线上,山水景色宛若仙境。 龙虎山麓之下,有一处面水背山的道观,正是正一观所在。 正一观后方山崖,峭石壁立,其中有处天然瀑泉,瀑泉喷薄而下,状若珠帘,被称为水帘洞。溪涧前有一岩,名曰炼丹岩,岩前有一草庐,正是祖天师张道陵当年结庐炼丹之所。 此处本为正一宗圣地,除却掌教天师,闲杂人等禁止踏入。 时间回到三天前正午,当代天师张显庸正在庐前静坐,忽听得一声嘶吼,前方一头灰黑色毛驴,居然沿着石路向上奔腾攀岩,速度极快,不多时,已跃上炼丹岩。 驴背上有名青衣老道,老道脸上皱皱巴巴,一脸猥琐之相,却是双目放着精光,怒视张显庸。 “掌门师兄,老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兄解惑!” 张显庸冲老道微微一笑:“哦?承明道兄有何指教?” 老道并不答话,伸出手掌一拍驴头。毛驴打了个响鼻:“呼哧”喷出一口气息,瞬间狂风大作,呼啸着向张显庸卷去。 张显庸拂袖一挥,身前狂风立止。“道兄你这是何意?” “五月十二那天,全派两百余名有修为在身的道士被师兄带走,五天后才全部回山,所做之事,却只字不提。全派上下,只有我一人蒙在鼓里!”驴背上的老道横眉竖眼。 “原来是这件事啊?”张显庸身形并未站起,转头望向瀑泉。“那几日正好南昌府来请我教去做场大法事,你一向不通此道,故而没有通知你。” “哼,我敬你是当代掌教天师,尊你一声师兄,实则我入门之时,你还未出生!”老道气的胡子上翘:“这种幼稚话语哄骗孩子还差不多,我若信了,就白活了这六十多年。” “事实就是如此,道兄信与不信,本座都是如此作答!”张显庸面色一冷:“此地非掌教不得入内,还请道兄下山去吧。” “别以为我平日疯疯癫癫,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茅山满门被灭,是不是与我们正一宗有关?”老道不依不饶的说道。 张显庸冷冷开口“茅山与我龙虎山同为三山符篆,一向同气连枝,相处和睦。[.超多好看小说]茅山被灭,本座也是痛心疾首,承明道兄多疑了。” 老道冷哼一声,调转毛驴身子,一拍驴臀。毛驴四蹄腾空,直接从山上跃下。声音远远传来:“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清楚,希望掌教师兄问心无愧!” “呼”驴背上的老道在毛驴落地之前,右手挥出一道黄符,直射山体右侧树林。“轰”火符落下,林中突然起了一片火海。 毛驴远去,渐渐消失不见。 张显庸面无表情的望向那片起火的树林,也不施法扑救,任由火势蔓延。 “张天师,此人不除,恐怕会误了我们的大事,刚才为何不......”身后草庐里突然走出一道身影,一身红衣,面白无须,神色阴冷,居然是白莲教主仇天寿。 “仇兄有所不知,我这个师弟虽然看上去疯疯癫癫,毫无正形。对道术领悟却是极深,就算我全力出手,也不一定能留得住他。”张显庸笑道:“随他去吧!除了修道,其它事情他并无耐心,等他闹够了,自然就没事了。” 仇天寿右手屈指,一道冰气疾射而出,将那片火海扑灭。 “既然张天师如此说了,那就无妨,还是大事要紧。”仇天寿说道。“十六年前,你就算到今年乃是天、地、人三煞齐出世之时,不知可曾算出是哪三个人?” 张显庸抬头望天,良久才说道“天煞出,天灾不断;地煞出,赤地千里;人煞出,伏尸百万。三煞齐出,国将不国!” 说罢,忽尔大笑“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你我二人联手,定能一展宏图,成就不世霸业。” “这三煞之中,天煞和人煞本座心中已有定论!”张显庸自负说道。 仇天寿面上一喜:“哦?是何人?” “这半年来,我一直派人暗中调查,已能确定当日栖霞山方傲天临死之时,将猫妖妖丹送给的那名少年,就是天煞!”张显庸转身走进草庐,提笔在案前宣纸上写了三个字“钟子悦”! 仇天寿紧随而至,皱眉道“钟子悦?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是小七!那么人煞呢?” 张显庸并不说话,转而在纸上又写了一个字:“莫”! 仇天寿见到莫字一愣:“天师是指?” “不错,正是茅山掌教莫长风之子,莫重光。”张显庸笑道。“可惜莫长风还未死,莫重光煞意未凝,取不得他的血。” 仇天寿点点头,又开口问道“地煞之人,天师可有眉目?” 张显庸放下笔,将案上的宣纸揉成一团。“地煞隐藏极深,我怀疑他的煞意最早引发,逃过了我的感知。” “这......”仇天寿皱眉。 “仇兄不必心急,天煞现世之时,曾有两人并未死去,或许其中就有地煞,只不过被天煞气息掩盖罢了。” “那两人现在何处?”仇天寿急切说道。 “其中一人资质平庸,我已派玉儿接近与他,并暗中相助。还有一人,在我刻意安排之下,已被方才那位刘承明师弟看中,收了关门弟子。现在已经离开龙虎山,下山游历去了。”张显庸说到这里,面色狠厉,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好好好!”仇天寿大笑:“原来一切都在天师掌握之中,若真是那人,到时杀了刘承明,再引发他的煞意,以三煞之血为引,大事必成!” 张显庸闻言笑道“你我二人密谋了十六年,每颗棋子都要安排妥当,莫要出了差错。” “此言甚是!自从十六年前,你算到三煞齐出,天下大乱。我便收了七名阴辰出生的女童认作义女,暗中培养,只等今日。我这便发教主令,让她们七人各自寻找目标,伺机接近。” 第六十四章 七女 南昌城,一家客栈的房间之中,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动作。 此时已过端午,天气炎热,青天白日,二人皆不着寸缕。女子骑坐在男人身上,身子不住摇动,浑身香汗淋漓,娇喘嘘嘘。 随着男子的一声嘶吼,女子也停止摇晃,两腮娇红,低头看向身下瘫软无力的男子,然后伸手在自己脑后摸了摸。 “噗”的一声,一支发簪插进男子心窝,一篷鲜血溅射而出。女子拽过床边薄被挡住鲜血,另一只手死死捂住男子嘴巴。 男人用力支吾两声,颓然死去。 女子拔出发簪,用舌头舔了舔血迹,一脸陶醉之色。 骤然间,一道亮光闪过,女子伸手接住,出现在手中的是一团晶莹的冰块。 冰块融化,女子飘然起身,一袭青衣笼罩住妙曼玲珑的身姿。 “义父的教主令?有意思。” 青衣女子将散乱的头发挽好,娇声笑道“只要是男人,就逃不过我韩仙儿的手心!” --- 青州府,府衙。 府衙后院,满地血迹,横尸遍院,每具尸体都是被洞穿胸膛而死。 一名身着火红色衣裙的俏丽女子立在当中,俯下身子在吓瘫了的男童身上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揩了揩男童的眼泪,声音轻柔“乖,不哭才是好孩子。” 男童吓的止住眼泪,红衣女子摸乱男童的头发:“记住,你父亲贪污救济银三十万两,朝廷不肯治他的罪,不代表我不杀他。(.)你若是想要报仇,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叫......” 说完,红衣女子起身,沾了沾地上的鲜血,在墙上写了几个字。“杀人者,叶飘红!” 一颗冰凌突然飞至,叶飘红随手一拂,冰凌坠地,化成一滩水渍。 “这种事情也来烦我?”叶飘红冷哼一声,几个闪身,消失不见。 --- 莒州去往诸城的路上,一名壮硕的青年眉头紧皱,缓步前行。 一身橙衣的少女在他身边蹦跳而行,小嘴不停的说着话,兴奋异常。 “石铁牛,好土的名字,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吗?” “嗯,不过二牛这名字还算可爱,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大牛啊。” “喂,人家都说半天了,你好歹也吭上一声吧。好没礼貌的。” “还有还有,你说你是龙虎山的弟子,你们天师教不是一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吗?这莒州几日之间就死了上千人,连魂魄都被人收走了。正好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啊。” 青年被她叽喳的烦了,停下脚步,道“许娇大小姐,你我素不相识,你这都跟了我两天了,也该去忙你的事了吧。” 少女混不在意青年的厌烦之色,开口说道“我反正闲来无事,难得又遇见你这么憨的一个人,还有热闹看,为什么要走?” “哎,对了。[]你这么憨,你家里人知道么?” 说完,少女自己抿嘴笑了起来。 青年面色一冷:“不许辱及我的家人,否则别怪我立刻翻脸。” “好吧!不提就不提,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哪吧?” “七月初一,是我全村两百一十七口的祭日,我要回家给他们烧纸钱!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青年突然大声吼叫,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吼什么吼,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孤儿,我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呢。”少女眼眶微红,小声说道。 一道白光飞来,少女有感,摊开手心,一只冰蝴蝶出现在手中。 “疑似地煞?石铁牛?哼哼......这次可不是我非要跟着你了。”少女自语,忽然俏皮一笑“教主之命,不得不遵是吧。” --- 京都,醉月楼! 一道舞剑的黄色身影在大厅中随剑游走,衣袂翩跹,轻盈如燕,舞到精彩之外,四座宾客皆大声喝彩。 女子边舞边行,渐渐来到居中主坐面前。 陡然间,一道寒光闪过,剑芒如电,女子手中短剑直向正中将军打扮之人射去。 “叮”一声脆响,一块冰晶与剑身直撞,将短剑撞偏。 女子俏脸含霜,手中接过冰晶,将之握碎。 “义父这教主令来的也太不巧了吧。” 那名将军躲过短剑,冷哼一声,拾起手边金锏,一个跃身,向她砸下。 厅中之人见女子行刺将军,乱作一团,纷纷抽出兵器围了过来。 “哧”将军身子还在半空,脸上突现不甘之色,胸前突兀的出现一个剑尖,长剑从背后贯入。 一名绿衣女子抽剑,反起一脚把尸体踹到拥上来的人群中。 “三姐,义父的教主令出了,我们走。” 两人各自扫出一片剑芒,将人群阻了阻,纵身飘然而去。 --- 热河上营,南行两百里,有座雾灵山。 山中烟雾弥漫,恍若仙境。 山后有一处清湖,由于地处北方,湖水此时还十分冰凉。 一道妙曼的身影在湖水中游走,骤然之间,身影停顿,从水中旋身冲天而起,带起一片水花。 再落地时,身影已罩上蓝衣,女手伸手一招,水中出现一块浮冰。 浮冰融化,在水面出现几个字,复又消失。 蓝衣女子皱眉自语:“义父不是让我打探女真族的动向吗?我才得知女真已吞并其它几族,要重立族号。怎么这会儿又发教主令召我回中原?” --- 苏州府,昆山县,白莲教总舵。 离雪蹲坐在屋门前,双手拄脸,呆呆的望向前方。 “小淫贼,你现在在哪呢?” 想到这里,离雪脸上一红,飞霞升起,映在一身紫衣上,更显娇媚。 “小雪,又在想什么?”院子门口传来一道慈祥柔和的声音。 离雪起身抬头,看着向她走来的那名老年道姑。“师傅,我还要在这呆多久啊。” 道姑走上前来,看着离雪红晕未褪的脸,笑道“怎么脸这么红?我们小雪思春了?” 离雪面色再次透红,低眉含羞,扭捏道“哪有?师傅你羞不羞?” “自从你这次出山,回来之后就经常一个人沉思,脸红不说,还常常无故发笑,不是思春是什么?别忘了,师傅也是从少女过来的。”道姑再次笑道。 “师傅,你......” “好了,不说了!”道姑见离雪满脸羞意,不再调笑。“教主已发了令,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钟子悦的少年?” 离雪陡然抬头,紧张的说道“义父要对付他?” 道姑见状,摇头笑了笑。“原来令我家小雪朝思暮想的人,就是他啊。” 笑罢,道姑摊开掌心,手中冰块再次变幻,出现另外一行字。 道姑眼中现出疑惑之意:“教主这次命令有些奇怪,他让你去接近那个钟子悦,务必让他衷心于你。必要之时,不惜**!” 第六十五章 弑兄 “废我修为?”石铁柱邪邪一笑:“好大的口气!” 手中黑气升腾,掌心三颗鬼丹中无数鬼魂无声呐喊,四围空气都变的扭曲起来。 钟子悦凝神聚气,剑芒越来越凝实,突兀地,一道嘹亮的剑鸣声响起。 剑音连绵不绝,声音清越浑厚,钟子悦手中剑气越发明亮,剑啸声如惊涛骇浪一般。以剑气为中心,周围隐隐散出一圈淡淡的波纹,波纹震荡,将石铁柱散发的黑气搅碎。 梦曦抱着白狐后退几步,躲开剑气波浪。司徒菲菲也跟着向后退,口中不停嘟囔“一定要学这招,太霸气了。” 石铁柱黑气化形,凝聚成一张硕大的鬼脸,将剑气隐隐挡住。 “玉儿你退后!”石铁柱说道,那名女子起身远离二人碰撞中心。 “吼!”鬼面怒吼一声,一团黑气从口中喷射而出。 钟子悦挥动气剑横扫,剑光中煞气血芒一闪而过,无声无息间,如摧枯拉朽般将黑气焚尽。 黑气与剑气波纹碰撞,光幕荡漾,两人皆后退一步。 “不错,看来这一年你还算没有荒度。不过,技止于此的话,那就滚吧!” 石铁柱面色一冷,右手紧握,三颗鬼丹逐渐融合,被压缩成黄豆大小的黑丹,丹中鬼气更加浓郁,隐约间能听到无数恶鬼痛哭。 张张小鬼脸浮现,每一张鬼脸居然都近化虚凝实之体,呼啸着向钟子悦扑来。 剑光收敛,如潮水般退回手心,念力突起,在钟子悦头顶上方,一个个符号闪动,瞬间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 钟子悦屈手一引,漩涡迎上无数的小鬼脸,弑魂巫术与鬼面正要接触之时,石铁柱身后硕大的鬼脸一声吼叫,钟子悦只觉一股无形的冲力传来,念力漩涡登时被冲散。 钟子悦踉跄后退几步,面色突然惨白:“噗”的喷出一口鲜血,魂魄受创! “跟我斗法,居然敢比拼魂力,你忘了我修的是鬼道了么?”石铁柱一脸傲然。 无数小鬼脸瞬间扑上,将钟子悦身子掩埋其中。 突然血红色光芒闪动,似寒风吹过,呜呜惨叫声不断,呼吸之间,众多鬼脸被煞气一焚而空。 钟子悦静气调息,片刻后,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刚才鬼脸那声大吼,猝不及防,念力收之不及,被震伤魂魄,钟子悦晃了晃头,精神清醒了些。 “你现在离开还来的及,若是我控制不住鬼力,不小心将你魂魄吞噬,就怨不得我了!”石铁柱冷笑。 体内灵液鼓荡,在雪山气海之中,形成巨大的水团,水流滚动,逐渐凝聚融合。 结丹之兆!只差一丝,钟子悦体内灵气就可结成金丹,跨入练气化神境界。 精神一震,钟子悦长啸一声,手中剑气再度凝形,光芒由青转金,淡金色气剑在手中凝结。 剑身比刚才略小,剑芒吞吐间,却更加灵动逼人。 “大柱,你若肯回头,我只废你修为,这千余冤魂,我来超度!”钟子悦持剑凝重的说道。 石铁柱眼中闪过不屑:“看你剑芒,不过半步金丹而已,我鬼修之境,已然灵噬大成,离魂魄凝体不远。你凭什么威胁我?” “就凭这个!”钟子悦大喝一声,剑光暴射而出,瞬然而至,煞气布满剑身,直直穿透石铁柱身后鬼脸,在额头处开了一道剑孔。 “啊!”鬼脸一震晃动,惨叫不止。 眼中突然流露狠厉怨毒之色,张开巨口,陡然向石铁柱吞下。 “哼!就知道你这老东西还没死绝!”黑气流动,石铁柱一个闪身,躲开鬼脸。 屈手一招,一道黑光射入硕大鬼脸之中,鬼脸痛苦咆哮,眼神渐渐迷离,须臾后,消散在空中,化为一团雾气被石铁柱吸入。 “凝体之境!”石铁柱哈哈大笑,浑身道道黑光射出,钟子悦持剑抵挡,节节后退。 蓦然,笑声突兀止住,石铁柱忽地抱头倒地,不住翻滚,双手猛砸自己的脑袋“啊......老东西,你居然还不死心!” 钟子悦凝神而视,只见石铁柱头顶上方,两团黑气互相吞噬,属于硕大鬼脸的那团黑气居然逐渐占了上风。 “天遁!”钟子悦轻喝一声,剑气纵横,一道渐金色光芒闪过,血色煞气瞬间绞灭鬼脸黑气。 “呼”石铁柱满头大汗,睁开双眼,却见钟子悦右手并指,指间剑芒吞吐,正冲自己额头。 “你要杀我?”石铁柱冷眼大吼。 钟子悦右手不动,左手屈指,点向他的神厥穴。 “不要!”石铁柱骇然出声,神厥穴乃是丹田所在,为任脉阳穴,属火。若是这一指下去,他灵气必然尽散。 钟子悦充耳不闻,伸指点下,石铁柱一声惨叫,破口大骂。 钟子悦将石铁柱翻过身子,左手食指再次向他命门穴点去,命门为督脉阳穴,一身精气所在,属水。 钟子悦食指点下,命门一破,石铁柱彻底成为了废人。 “啊!”石铁柱眼中怨毒之色甚浓,浑身发颤,声音撕裂。 “来呀,杀啊!杀了我,然后你再杀了二牛,让石家村就彻底绝了后!来吧!” 钟子悦冷声说道“我不杀你,只废你修为!你如今虽然灵气尽失,不可再行修炼,但是你魂力尚在,若是让你凝体之境稳固,魂魄无需依附肉身,到时一样可以再度作恶!” 说罢,钟子悦指间剑芒大放,点向石铁柱头顶百会。 “钟子悦,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石铁柱眼见手指就要落下,双手撑地用力,脑袋猛的向前一顶,钟子悦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踉跄。 石铁柱翻身爬起,向远处跑去。 钟子悦叹息一声,自己还是有些下不了手,让大柱从此成为浑浑噩噩之人。 想到那上千冤魂,钟子悦心中一定,脚下剑光闪动,身子暴射而出。 “噗”!未待钟子悦靠近,石铁柱身子陡然止住,一道剑尖从身前贯入,透体而出。 在石铁柱不敢置信的眼光中,一名壮硕的青年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面前,青年身后,是一名橙衣女子。 “子悦下不了手,我来杀你!” 壮硕的青年眼中渐渐泛起泪光:“我们三人是有血海深仇在身,却不是你为非作歹的理由!那些冤魂,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你倒行逆施,残害无辜,我也不想再看你继续作恶下去。” “因为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所以,这一剑,让我来杀!” “石家村的仇,有我!” “哥哥......” 第六十六章 掌印 石铁柱惨然一笑:“二牛,没想到,我会死在自己亲弟弟的手上。” 二牛送开握剑的手,后退一步:“我也没想到,我的哥哥会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突兀的,一团黑气在石铁柱头顶窜出,直奔二牛射去。 钟子悦见状大喊“二牛,凝神!” 二牛右手手背贴上自己额头,掌心向外,挡住黑气侵蚀,再次后退。 黑气化形,在虚空中变幻成石铁柱模样,怨毒的看了二人一眼,黑气再次散开,忽然卷起一阵狂风,狂风吹过,石铁柱魂魄和那名叫做玉儿的女子一齐消失不见。 钟子悦右手虚握,剑芒就要射出,二牛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他的肉体已毁,凝体之境还未大成,魂魄脱离肉身,七日后,会自行消散。虽然他作恶多端,但毕竟是我们的兄长,随他去吧。” 说完,二牛抱起石铁柱的尸体,寻到父母墓前,在旁边挖开一个深坑,将尸体掩埋。 “爹,娘!二牛不孝,来看你们了。你们泉下有知,不要责怪大哥……” 钟子悦怅然若失,上前拍拍二牛肩膀,转头看向梦曦和司徒菲菲。 “我要去尉缭被困的聚阴之地看看,你们去不去?” “去去去!”司徒菲菲忙不迭的点头:“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兄弟说的那么玄乎,什么千古难寻,上次我抢了东西就跑,还真没仔细看。” 钟子悦横了他一眼,什么叫人不人鬼不鬼,当着人家亲弟弟的面还在胡说八道。 二牛跪在坟前,出声道:“我才从那个深坑过来,没有发现异常。你去吧!我在这里守陵一个月,顺便防着大哥魂魄归来,不让他接近肉身。祭日之后,我就离开!” 钟子悦点点头,不再多言,大步向村子东北走去,路过橙衣少女身边,钟子悦突然顿住。 “白莲教橙衣圣女?排行第二?” 橙衣少女一愣,诧异道:“你是如何得知?” 钟子悦手指虚点,指向她袖口上若有若无的莲花:“这个标记,我在别人身上见过!” 橙衣少女后退一步,手握剑柄,眼中防备之色甚浓,如临大敌。 钟子悦见状微微一笑:“看来你也是才出山不久,谨慎过了头,一点对敌经验也没有,倒跟她很像!” 橙衣少女尴尬的松开握剑的手,挤出一个笑容。 “原来你认识七妹啊!我可不像她,江湖上都叫我橙衣女侠的!” 说完,还右手握拳,仿佛为自己打气一般。[.超多好看小说]“嗯,就是这么称呼的!” 钟子悦微笑摇头,想起那一身紫衣的倩影,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随即消失。 转头看向梦曦:“走吧!”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不多时,几人已经到了深坑前。 由于先前被石铁柱施法吓住附近村民,是以从石家村到琅琊台这段路上,人影皆无。 到了近前,钟子悦一拉梦曦手臂,纵身跃下,司徒菲菲跟着跳下来,扑向那口血红色棺材:“上次老子失误了,原来真正的宝贝是它啊!” 钟子悦伸手一把将他拽住:“你收不走的。” 将司徒菲菲拉到一旁,钟子悦围着棺材转了一圈。 去年他还是一个普通少年,自然看不出端倪,而今看来,这血色棺材上刻的符号,倒于魍魉秘术中记载的十分相似。 这种符号年代太过久远,难怪二牛看不出异常,毕竟天师教是在东汉时期立教,所传符篆也属道家。 认出符号由来,钟子悦凝眉沉思。 尉缭当日是被徐福所困,这些符号流畅至极,当是运用娴熟。如此看来,徐福当时已经彻底掌握另外半张人皮中的魍魉秘术! 只是徐福既然能够困住尉缭,为何不将那半张人皮也取了? 而且钟子悦根据所学的秘术推断,徐福手中掌握的那半张人皮,当含有心法总纲,所以他每次修习魍魉秘术,总觉得有些桎梏。 沉思片刻,再度看向血色棺材时,却见司徒菲菲居然跳进了棺材里,躺在里面,舒服的翻了个身。 “真宽敞,这还是棺材吗?都能睡两个人了!” 钟子悦闻言,悚然一惊,对啊!自己一直忽略了一点,若是徐福只困尉缭一人的话,为什么要造这么大的棺材呢? 难道这困仙阵里困的,除了尉缭,还有别人? 想到这里,钟子悦也跳进棺材,蹲坐在内,仔细观察。 司徒菲菲被挤,不悦的坐起身子,看向钟子悦。“先说好啊!师傅归师傅,这宝贝你看看可以,不许跟我抢啊!” 钟子悦不理会他,将棺材内侧仔细检查一遍,发现棺材内壁居然也有字符! 顺着字符一路向下,钟子悦目光焯焯,挪移到棺材正中,司徒菲菲屁股底下。 司徒菲菲感受到钟子悦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站起,双手护住臀部。 “喂,你别乱来,我司徒菲菲洁身自好,在我们漠北一代,可是出了名有原则的人。” 钟子悦一愣,思量半天,看见司徒菲菲的动作,这才想明白他话中的含意。 面色一僵,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忍不住开口笑道:“不知道你脑袋里天天想些什么。你先出去,我要仔细研究研究这口棺材。” 司徒菲菲如获大释般逃离棺材:“看你那渴望的眼神,就知道没安好心,你可是有了师娘的。” 梦曦也在观察棺材外围四周的字符,听见司徒如此说,脸上一红,轻啐了他一口。 字符汇聚到棺材正中,更是玄妙莫测,棺底中心并无符号,而是隐约模糊的,一个手掌形状的刻印。 钟子悦有感,看了看自己右手,又望向棺底的手印,眼中疑惑之意更深。 思量许久,钟子悦一咬牙,眼光变得坚定,摊开右手,向棺底中心那个手掌刻印按了下去。 右手手掌渐渐覆盖在那个刻印之上,竟是丝毫不差! “轰”钟子悦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周遭景色不停变幻。 良久之后,晕眩感觉消失,钟子悦抬头转身四顾,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六十七章 半个弟子 远处峰峦叠嶂,林木葱郁,密谷幽深,云雾蒙蒙,近前有一洞穴,洞外涓溪潺潺,水瀑飞泻,遮闭洞口。[.超多好看小说] 钟子悦正立在洞外,看向洞口处。 洞口处,有一名俊秀青年伏身跪在那里,洞内隐约传来一道声音。 “痴儿,你已在洞外跪了七日。老夫本意不再收徒,看来是天意如此,这一劫,老夫是如何也躲不过了。”声音一顿,“你且进洞来!” 俊秀青年大喜过望,忙叩首起身,迈步穿过水帘,进了山洞。 钟子悦身子也不由自主向前飘去,只见洞内曲折蜿蜒,竟是别有洞天。 行了半里,出现一处洞厅,厅中央有一座石台,一名老者正端坐在石台之上。 老者一身白衣,生的仙风骨道,见青年进洞,微笑开口“老夫本意避劫,三年前施法遮蔽了天机,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去。老夫这一生收徒无数,细细算来,还有一个半弟子未收。你我确有师徒缘分一场,我便收了你这个弟子。” 老者起身,来到青年身前,绕着青年看了一圈,方才开口。 “老夫王诩,号玄微子,由于隐居在这云梦山鬼谷洞中,世人皆称鬼谷先生,想必你已知晓。我有一术,曰卜术,习之可日星象纬,占卜八卦,预算世故,十分精确。你可愿学?” 青年闻言再度下跪,道“占卜之术,毫无用处,弟子不愿学!” 鬼谷子点点头,再道“我还有一术,曰兵法,习之可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军,鬼神莫测。你可愿学?” 青年叩首,又道“如今天下即将大定,兵法一途,亦不是徒儿所愿。” “还有一术,曰游学,习之可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口成章,万人难当。你可愿学?”鬼谷子道。 青年又一叩首,“纵横游说,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算不得本事,弟子不愿学。” 鬼谷子见状,叹了口气,“那还有一术,曰出世,习之可修身养性,祛病延寿,学究精深,你可愿学?” 青年再度叩首,伏地不起,“念经打坐,极是苦闷,登堂拜相,也不是弟子所愿,弟子不愿学。” 鬼谷面带不悦,冷声喝道“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你到底要学何术?” 青年以额碰地,咚咚作响。“弟子求学不为建功立业,留名后世,只想学那辟谷修仙之术,得窥长生。” 鬼谷子长叹一声,“长生,哪有那么容易。罢了,果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 说完,鬼谷子随手扔出一块竹简,抛到青年怀中,“此中记载的乃是我派运气法门,你拿去好好研习,三日后,你师兄尉缭会归山重修,到时若有疑问,自可向他请教。” 青年大喜,接过竹简,再度拜首,“弟子徐福叩谢恩师!” 严寒酷暑,春来秋至,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三载岁月。 钟子悦知道自从自己在血色棺材中按下手掌,就窥见了这一丝千年前的往事。 仿佛置身事外,局外人一般,钟子悦日夜观看尉缭与徐福修行术法,行气吐纳,切磋武术,召神劾鬼。这三年时间,钟子悦所悟颇深。 而鬼谷子则有时会为二人讲解传艺,钟子悦在旁边一一对照领悟,只觉修行之路更加宽畅,以前诸多不通之处,俱都茅塞顿开。 这一日,鬼谷子外出归来,竟然负伤。 将尉缭与徐福召到近前,说道“我元始一脉,多苦修道术,积年累月,修行不缀,方有一丝天机得窥大道。” “而今天下初定,居然有魍魉遗族秘术流传在外,此术邪恶异常,习之则有望得另类长生。我恐此邪书留世,祸害人间,故下山将魍魉遗族尽数绞杀,却也被他们反伤,需闭关修养一些时日。你们二人好生修习道术,不要懈怠。” 尉缭和徐福点头称是,鬼谷子点点头,转身就要迈进山洞。 在鬼谷子提到魍魉秘术可另类长生时,徐福眼中就已闪过一道精光。而方才徐福点头的瞬间,钟子悦分明看到,一股杀意在他眼中隐约流露。 鬼谷子走到洞口,突然止住身形,望向虚空“三年师徒,情份已尽,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吧!” 说完,在尉缭和徐福诧异的目光中,鬼谷子向虚空中一挥袖袍,钟子悦只觉天旋地转,身后凭空出现一个漩涡,身子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其中。 心中突然领悟,原来自己就是鬼谷子说的那另外半个弟子! --- “呼”! 钟子悦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血色棺材之中,耳边还有司徒菲菲不停的呱噪之声。 疑惑的看向四周,仿佛这三年时间只是一瞬度过,而钟子悦回忆起来,却是历历在目。 看向自己的右手,此刻依然按在血色棺材底部刻印之上。 钟子悦缓缓抬起手掌,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随着钟子悦右手手掌的抬起,“咔咔”之声连作,不绝于耳。 忽然之间,钟子悦身在的血色棺材周遭光芒大放,字符闪烁,须臾过后,又全部黯淡下来。 此时,钟子悦手掌已完全脱离刻印。 “轰隆”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血色棺材瞬间坍塌,化为一地的齑粉! “哇呀呀!你做了什么?我的宝贝棺材啊!”司徒菲菲一脸肉痛之色,大呼小叫。 钟子悦起身,看着满地的粉末,心中也是充满疑惑,这刻印居然让他穿越一千八百多年的时光,成了鬼谷子隔空传道的半个虚名弟子。 只是这些字符分明是徐福所画,按钟子悦被鬼谷子拂出幻境之前所见到的,徐福眼中流露的杀意来看,这个手掌刻印徐福必然不知有何效用,不然徐福肯定会设法将之毁去,不让后世的他得到。 难道这血色棺材底部的手掌刻印是鬼谷子亲手所刻?又为何与自己的手掌完全吻合?那这口棺材除了被徐福施了困仙阵外,又是作何用途的? 钟子悦思量许久,转而望见地面的血红色粉末,忽然失笑,这棺材都被自己毁掉了,就算知道血色棺材的真正用途也是枉然了。 第六十八章 白衣黑剑莫长风 这一日,清晨。 京师紫禁城内突然传出一声暴喝,一道流光闪电般射出,斜斜向东南方向而去。 晴天白日,四名阴鬼突现,阴鬼抬起一座官轿,轿顶之上端坐着一名道人,道人满脸怒气,杀意冲天。 身前摆放一柄连鞘长剑,长剑陡然出鞘,剑气惶惶,四名阴鬼被剑气一激,甩开双腿,如电般疾射而行。 道人顾不得惊世骇俗,割破手掌,掌心鲜血挥洒,分别射入四名阴鬼口中。 阴鬼身体在日光下居然逐渐凝形,奔跑速度却是更快,如同瞬移! 从京师到茅山,两千里路,流光闪烁,直直而行。 黄昏之时,茅山荒废的道观正中,流光飞至,阴鬼消失,道人持剑而立。 一日时间,御鬼而行两千里! “啊!”道人双目皆赤,举起手中长剑,仰天怒啸,杀气滔天。 一团黑气萦绕,道人一身紫色道袍瞬间变成白色。紧接着,墨色长发由黑转白,就连眉毛也变得如寒霜一般,须发皆白! 手中长剑却是光芒敛去,剑身变得通体黝黑。 白衣白发,黑剑向天! “张显庸!我莫长风以茅山五百冤魂立誓,此生若不杀你,生前必遭世人唾弃,死后必遭万鬼噬魂,永世不得翻身!” 莫长风眼中黑气更加浓郁,两行血泪流淌而下。再度割破掌心,鲜血挥洒,四名阴鬼再次出现,莫长风纵身跃上轿顶,黑剑遥指,“龙虎山!” 龙虎山,正一观! 朝阳初升,又是一日清晨。 道士们做完早课,陆续走进膳房。 突然,一道白衣身影,在湖面之上仗剑御鬼而行,白发黑剑,极为醒目! “茅山莫长风前来拜山!” 声音清越,传遍整座龙虎山,山谷回声激荡,不绝于耳! “莫长风前来拜山!” “呼啦!”正一观中跃出百余名道士,手持兵器,门前列阵,面色紧张,如临大敌! 前往膳房的道士也都急速返回房间,再出来时,已是武器在手。 莫长风见正一观外,两百多名天师教道士列阵相峙,收去阴鬼,仗剑迈步行到岸上。 “看来我茅山上下,一夜之间,满门被灭,是你们这些人所为了!” 手中黑色长剑剑芒吞吐,莫长风剑尖向下,对着两百道人,缓缓前行。 剑尖划过地面,带出一道直直的深痕,“来吧!仇当亲手报!对付你们,我不用道术,只凭手中长剑,一剑杀一人,以祭我茅山五百英灵!” 声浪冲天,气势如虹,莫长风一人持剑而行,居然压迫的两百多名正一派高手节节后退。 莫长风双手持剑,身形闪烁,化为一团白光冲进人群,左突右冲,黑色剑气忽隐忽现,每剑斩下,必有一人或头颅飞起,或被立劈两半,鲜血不停喷射。 突兀的,后山之上,传来一个声音,“莫道兄,别来无恙!几日不见,莫兄居然冲开桎梏,修为突破,真是可喜可贺啊!” 莫长风骤然收剑,腾空而起,下面已是狼藉遍野,满地残肢,鲜血汇成条条支流,顺着地面砖缝流进观前湖水。 两百多名修为在身的道士,此时已不足百人!由于莫长风出剑必杀,方才并无惨叫声传出,剩余道士俱眼中惊恐,面色惨白,仓惶退进观内。 莫长风虚空而立,右手黑剑平指,面色肃穆。 “我修为突破,还要拜你张天师所赐!” 后山草庐,张显庸身影渐渐浮现,呵呵一笑。 “莫兄天纵之资,张某望尘莫及。你我两派同为三山符篆,谁称第一,向来没有定论,不若今日我们就以本门符篆之术,切磋一番,如何?” 莫长风将剑交于左手,右手虚画,“世人皆以为我茅山符篆只有降鬼之术,却不知对斩除恶人,我茅山符篆威力更甚!” 说完,一道灵气符篆刻画而成,莫长风并指前引,光亮闪过,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尾线,直射张显庸。 张显庸双手平伸,手指不停变幻,一个“止”字凭空出现,迎上灵符。 “轰!”两道符篆碰撞,灵气四射,虚空中激起一团烟雾,灵符和止字符同时消散。 张显庸冷哼一声,左右双手各自刻画,一“定”一“灭”,两道字符显化,一前一后,向半空中的莫长风疾射而去。 莫长风左手收剑于身后,右手单掌并指如剑,剑气纵横,虚空中驱鬼灵符瞬间形成,迎上“定”字符。 剑指再挥,超度法符再凝,陡然变大,光幕闪烁,飞出手心,将“灭”字符包裹,无声无息间,侵蚀磨灭。 驱鬼灵符与“定”字符相撞,灵气骤然下泄,直冲而下,将下方一处大殿炸成一片废墟,殿中尚有几名道人,被炸成灰烬。 莫长风左手长剑挥动,剑罡爆射,一座座殿宇炸开,众人躲闪不及。 右手连连刻画,符篆不断向张显庸射出,阻拦他下场营救。 张显庸见正一观建筑不停被毁,心中焦急,大喝一声,“若要报仇,随我来!” 灵气画符,脚下陡然闪过一道“行”字符篆,闪电般飞越山顶,向山后飞去。 莫长风长剑交还右手,又挥剑拆了一座院子,这才凌空追去。 翻过山峰,又是一片湖泊,却见张显庸虚空抱臂而立,莫长风运足全身灵气,灌注剑身,黑色长剑“嗡嗡”作响,自动飞出,灵动至极,化作一道黑光射向张显庸! 张显庸脚下“行”字符连闪,身形不断变幻,犹如鬼魅,黑剑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莫长风凝神控剑,丝丝魂力牵引黑剑,角度刁钻,将张显庸逼的不停后退。 张显庸躲避之际,发声高呼“仇兄,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莫长风闻言一惊,正要收剑回神,身后陡然出现一个金黄色身影,一掌印在莫长风后心。 莫长风只觉寒气入骨,激灵打个冷颤,满脸霜冻,浑身僵直,体内灵气不继,化为一个冰坨,半空中一头载下,跌落湖中。 黑色长剑悲鸣一声,绕着莫长风落水时激起的浪花飞行三圈,而后破空远去! 第六十九章 尸屠百里 崇祯八年七月中旬,山东去往河南的官道上,两男一女一狐,正缓缓而行。 这几人当中,有一名红脸大汉,此时正口水横飞,双手不断比划。 “你们是不知道啊,当时,我一见到那头毛驴,就知道是那个臭老道来了。于是我就偷偷的摸了过去,果然看见他在跟你那个叫二牛的兄弟说话。” 司徒菲菲咽了口吐沫,一脸回味之色,“我见那个臭老道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他那头毛驴又离的远。就悄悄地靠近毛驴,用你教我的身法,闪电一般欺上前去,匕首瞬间扎进毛驴屁股,用力剜下一块肉来。” 司徒菲菲双手比划动作,“嘿嘿!那个叫一个出手如电啊,你们是没看见,当时我的动作帅气飘逸到了极点。可算是出了一口当初的恶气了!” 钟子悦停下脚步,盯着司徒菲菲脸上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你就是为了出口气?现在心里舒坦了?” 司徒菲菲一脸傲然,昂首挺胸,说道“那是当然,谁让那个臭老道当初骗我作娘们儿打扮!” 钟子悦无奈摇头,转身继续前行“驴肉好吃吗?” “好吃!好吃!我这回都没拿青菜佐味!果然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你们中原人的比喻真是没错,就是那块肉太少了点,下次应该把整头驴给宰了吃。” 钟子悦实在忍受不住,再度停下,看着他的眼眶“就为出口气,我们几个被人家一路追杀了三百里地?要不是被二牛拉住,估计咱们现在还在逃亡的路上呢!” “那老道太不知趣,不就剜了块驴肉吗?再说了,他也没吃亏啊,他的那头怪驴还踢了我一脚呢,你看,都快破相了!”司徒菲菲指着红肿的右眼说道。 “这都好几天了,还没消肿呢!” 后面梦曦“噗嗤”一笑,打趣道“我看这个标记不错,还挺有创意的,若是左边再来一个,相互对称一下,会更好看。” 司徒菲菲哭丧着脸,撇嘴说道“师娘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下次我出手一定选个好时机,到时候请师娘你吃驴肉。” 梦曦摆手笑道“免了,我不吃肉,我只吃素!” 钟子悦听见司徒菲菲还不死心,索性不再理会,闷头安心赶路。 不料司徒菲菲又追了上来,口中不停的抱怨。“师傅啊,你说你,现在可都是金丹修为了,那个老道追咱们追的那么狠,你也不说帮忙出手。” 钟子悦白了他一眼,“那是前辈,是二牛的师傅。再说了,是你伤了人家的坐骑在先,你让我怎么出手?” 正说着,前方出现一个村子。 钟子悦看看天色,已近正午,便向村子行去,寻思着找户人家买些吃食。 来到近前,钟子悦突然感到异常,隐约可以闻见一丝血腥味道,伸手拦住二人。 “情形不对,前面有血味!走,去看看,你们在后面跟着。” 走进村子,血腥味道刺鼻,整座村子却空无一人,户门大开,也并无打斗痕迹。 顺着血味一路来到村子正中广场,梦曦突然转过头,不停呕吐。 只见广场之上,上百死尸堆砌,血流成河。 由于是在夏日,阳光暴晒之下,这些尸体已经腐臭,一群苍蝇正围着腐尸不停飞舞打旋。 钟子悦捏着鼻子,皱眉走到尸堆旁边,观察片刻,眉头再度紧皱。 这一堆尸骨中,全是妇人和孩童,就连婴儿尸体也是被利刃刺穿,扔在尸堆上方。 更有大半女子衣衫大解,下体红肿,一看便知死前曾被多人凌辱。 钟子悦虽然见多了恶鬼死人,这种情形却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心底发寒,腹中阵阵酸气上涌,旁边司徒菲菲已然跟着梦曦一起吐了起来。 钟子悦忍住呕吐的欲望,皱眉思索。 此处已经接近朝廷和流匪交战的边缘区域,这一地的死尸,难道是流匪所为? 只是这村庄中的男子又都去了哪里? 疑惑之下,钟子悦凝神仔细观察,突然发现有两道浅浅的车痕,从广场西侧,沿着大路一直向南,顺着车痕路线,隐约还有干涸的血迹。 “走!”杀意一起,钟子悦招呼一声,当先沿着车痕向南走去。 走不多时,又见一座村庄,夏风习习,从东南方位吹来,风中血腥气息更加浓郁,钟子悦眼中疑惑更深。 迈步进村,发现这个村子的情况比刚才更甚。家家户户,门前窗外,庭中屋内,都是溅出的血迹,尸体随处可见,每具尸体上拉扯劈砍的痕迹更加明显,显然他们死前都是经过了一番挣扎。 只是同上个村子一样,皆不见了男人尸体! 钟子悦沉默不语,一路前行,出了村子,发现车痕旁边居然又多了两道,是拉这个村子尸体的马车! 几人顺着痕迹一路向南行来,沿途经过十几个村庄,村民都是全部被屠杀干净,老人幼童亦不放过。 上百里地,十数村庄,几千百姓,竟无一活口! 车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却并不杂乱,驾车之人显然训练有素,十几辆马车痕迹,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从车子留下痕迹来看,车上应该是装满了这些村子当中男人的尸体。 车痕渐渐清晰,地面流下的血迹也是由干涸变得潮湿。 钟子悦蹲下身子,拈起一块沾了鲜血的泥土,放在鼻下闻了闻,血味还是新鲜的,说明凶手越来越近了! 站起身来,钟子悦遥望前方,眼中煞气浮现,杀气冲天。 这些匪兵下手狠毒,连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不放过,老弱妇孺皆被屠尽,果真是穷凶极恶,丧心病狂! 钟子悦杀气一出,下意识摸向身后,却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苗刀已经在与大柱绝交时毁掉了。 这种杀意,若是运用法术,根本无法宣泄。 唯有手持长刀,刀刀劈砍入体,将前方凶手尽数亲手杀死,才能缓解! 钟子悦大步前行,到时抢夺流匪武器也不迟。 走了两步,钏子悦看向道路两侧村民尸体,疑云更起。 若真是流匪杀人,他们要那些男子尸体又有何用? 难道是…… 钟子悦一个激灵,杀气滔天。 又是尉缭? 第七十章 凶手原来是他们! 想到尉缭,钟子悦又想起那次凤阳城战中,尉缭控制四千尸兵攻城之事。 若此事真的是流匪所为,看来匪军又会有大的动作。 一定要阻止他们!钟子悦杀意弥漫,顺着血迹前行。 走了有五里,突然,前方村中血光冲天,有惨叫声隐约传来,只是声音渐弱,再听时已无动静。 钟子悦心中急切,快步进了村子,却见一名明军服饰的士兵,用手中长矛将一个满月大的婴儿挑起,咒骂一句,一抖手,将婴儿尸体甩飞到屋顶。 钟子悦看的肝胆欲裂,是朝廷军队! 如此残忍无道之事,他先前一直以为是流匪所为,万万没想到会是明军! 钟子悦一个闪身,欺近那名军士身前,不待他反应过来,一脚将军士手中长矛踢飞。 两手各自抓住军士肩膀,大吼一声,猛一用力,将军士甩到空中。 那名军士在空中手脚乱舞,吓得大呼饶命,钟子悦面色阴冷,接住自半空落下的军士,用力甩向屋顶,手中剑芒闪过,军士呼叫声止住。 闻着前方传来的血腥味道,钟子悦再度前行,司徒菲菲和梦曦这时才走进村子。 钟子悦起脚挑起遗落的长矛,挥手斩成两段,手持带有矛尖的半截,杀气腾腾,直奔血气涌出之地。 “快点,快点,”一名军校挥舞着手中军刀,脸色不耐,“再不快点天都黑了,还要赶紧回营呢。” 旁边一个军士打扮之人凑了过来,谄媚的说道“张头,最近兄弟手头有点紧,那个,往上边报人头的时候,能不能给兄弟我多报几个,你看,我这刀都砍卷了。” 军校推了一下那名军士,“去去去,赶紧干活,领赏银的时候少不了你的。” “好嘞!”军士欢呼一声,快步跑去往马车上帮忙搬运尸体。 这时,从西面走来另外一队士兵,前头簇拥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士,连旁边的校官都小心陪着笑脸。 那队士兵见这些人只顾收拾男子尸体,纷纷欢呼着上前把遗弃的女尸抢到后面马车。 后来的那名校官见女尸抢到,哈哈大笑,对中间那名军士点头道,“陈爷,就看您的了,小的们可都指着您发财呢!” 军士点点头,拽过一具女尸,皱眉看了看女子下体,对着村中的这队官兵破口大骂,“他妈的,又五两银子被你们糟蹋了!” 说完,蹲下身子,用小刀将女子尸体胸前凸起割下,小刀在手中飞舞,片刻后,一个极似男子下身之物在他手中成型。 军士将那物塞进女子下身,收刀拍拍手,站起身来。 “好了,五两赏银到手!” 军校一点头,旁边又有一名士兵上前,在女子尸体胸膛两侧,拿长矛各自洞穿,又有士兵给她换上流匪服饰。 大略看去,仿佛就是战场被杀的匪军模样! 在几人配合之下,女尸变男尸! 把正在村中搬运男子尸体的兵士看傻了,这样也行? 想起被他们丢弃的众多女子尸体,心痛至极,大呼损失。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军校大呼小叫,一脚踹到旁边士兵身上,“还有三辆马车空着,还不快去收钱!心疼死老子了!” 那名士兵连忙调转马头,正要回返搬运被丢弃的女尸,突然前方出现一名少年。 少年满身血迹,手持断矛,抬手将矛刺进他的额头。 “噗”血花四溅,目光定格,少年面色阴冷,将尸体扔到地上。 丢掉断矛,钟子悦一个闪身,鬼魅般到了军校面前,满身血迹,拎起军校,瞪眼发问。 “为什么要杀他们?” 犹如从地狱中走来的修罗一般,杀意滔天,军校被杀气一激,吓得两眼一翻,颓然软倒,竟是被吓死了! 钟子悦冷冷的看了一眼,不屑甩手将尸体丢掉,这种人居然也能当上校官,看来明军已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钟子悦身子一晃,眨眼间又到了另外一名军校身边,掐住脖子,右手并掌如刀,咔嚓一声,先行断了军校一只胳膊。 “为什么要残杀百姓?” 军校一个哆嗦,勉强发声,“朝廷……不,是总督大人,发了赏银,一个流匪尸体五两银子。” “兄……兄弟们打不过流匪,又想拿赏银,就只好……” 钟子悦手一用力,“只好残杀手无寸铁的村民,好扮成匪军尸体去领赏对吗?啊?” 军校被钟子悦掐的满脸通红,呼吸困难,钟子悦如疯癫一般,不住用力,一面大叫“说啊?是不是?是不是?” “嘭”钟子悦将尸体向身后一扔,落进血流之中。 众兵士见呼吸之间,两名军校全部被杀,纷纷抽出兵器,颤抖后退。 钟子悦冷笑“刚才杀害百姓时候的勇气去哪了?你们的刀是用来杀同胞子民的吗?” 来到那名陈姓军士面前,钟子悦冷声发问,“你很擅长将女人变成男人?” 陈姓军士身子不住发抖,筛糠一般,突然跪倒,“大侠饶命,都是他们逼小的这么干的!” 钟子悦从他身上摸出那把小刀,语气变得柔和,在军士惊恐的目光中,小刀陡然下劈,瞬间向他跨间挥下。 “啊!”陈姓军士倒地翻滚,大声惨叫。 钟子悦手一甩,小刀飞出,射入陈姓军士口中,将他钉死在地上,惨叫声立止! “你不是喜欢帮别人变性吗?我让你死前做一回女人!” 骤然回头,望向四周兵士,他们手中兵器居然磨损甚重,显然不是与流匪厮杀所致,定是杀这些无辜百姓杀的。 想起吴怀庆,牛大牛二他们,钟子悦只觉面前这些军士恶心至极,同是朝廷军队,差别竟如此之大。 “把你们那身皮扒下来!穿在你们身上,脏了这身军服!” 一声大吼,那些士兵连忙扔下武器,慌忙脱衣。 鬼魅的身影冲进人群,钟子悦以手代刀,斩杀劈砍,鲜血喷射,头颅乱飞,惨叫声不断。 “为兵者,欺凌屠戮百姓,当诛!” “噗”钟子悦将手刀插进最后一名士兵胸膛,缓缓抽出,尸体颓然倒下。 转身西望,夕阳下,血地里,乱尸中,钟子悦杀意渐褪,一身血衣,挺身而立。 凉风袭来,后方司徒菲菲激灵灵打个冷颤,看向那个站在满地尸堆的孤独身影。 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第七十一章 杀出一片朗朗乾坤 杀光那些兵士,钟子悦疑云再起。(.无弹窗广告) 他可是在军营中呆了近半年时间,明军战斗力如何,钟子悦十分精楚。 若是正面开战,在人数相差不是特别悬殊的情况下,朝廷军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还是很强悍的。 想到这里,钟子悦蹲下身子,摊开其中一具军士尸体的手掌。 这名军士手指很粗,掌心十分粗糙,掌面宽且厚,细细看去,掌心纹路上还有积年日久留下的泥土痕迹。 钟子悦一惊,再去翻开其他军士,无一例外,数十兵士,手掌全部如此! 心中突然一阵冰凉,看来不久前他们还是农民! 而且这些人显然是新入伍不久,连基本战力都没有,更不要说上过战场了,难怪他们见到自己杀人之后,都吓的不敢动作。 虽然对百姓下手凶残无比,若是让这些兵士真的遇上流匪,恐怕会一触即溃,顷刻完败。 近几年,西北战事逐渐吃紧,关中又有流匪作乱,匪军不断壮大。 看来朝廷两面作战,军队已到了无兵可以补充的地步,这些新兵,估计也只是拉来壮壮声势罢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军中多收一人,就要多发一人军饷。 钟子悦在军队呆过,如今的崇祯皇帝对吃空饷的恶习惩处极为严厉,但是将领私下克扣粮饷之事,却是屡禁不止。 军中增添许多新兵,那么被克扣的粮饷,不知又会进了谁的口袋。 说白了,刚才杀的这些人,顶多就是民兵,还算不得真正的军士。 可就是这些才放下锄头,走出田间,穿上军服的民兵。拿起武器之后,却摇身一变,沦为恶魔,屠杀起同是百姓的村民来,手段居然比流匪残忍了百倍不止。 钟子悦沉默,扪心自问,何为人性? 为什么有的父母饿到极致,会拿自己亲生骨肉去与人交换,互相将对方的孩子烹了吃掉,只求换来几顿饱餐? 为什么有的人为了学习妖术,不惜将自己心爱之人双手奉送,用以讨取对方信任? 为什么石铁柱为了修行鬼道,枉杀了上千条无辜性命,只是为了壮大自己的魂体? 为什么这些平日里憨厚老实,受尽压迫的农民,一旦拿起武器,转过身来,就变得如此凶残,毫无人性? 钟子悦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样的民族,这样的大明,不是他想要的! 夜幕袭来,黑暗笼罩大地,一轮明月升上天空,将四周照的明亮起来。(.好看的小说) 月光下,钟子悦身影一动不动,已是立了两个时辰。 满地尸体,血味冲天,周遭声音皆无,显得更加寂静。 司徒菲菲看的心头发毛,靠近梦曦身边,小声说道“师娘,你看师傅他是不是杀人杀傻了?怎么站那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的,怪吓人。” 梦曦眉头微皱,钟子悦这次确实有些反常,很有可能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他全村被灭的惨事了。 只是这呆立的时候未免也太长了些。 轻轻走到钟子悦身前,正要说话,却听钟子悦先开了口。 “人为什么要杀人?” 梦曦走到近前,劝了一句,“别想那么多了,这些人残忍无比,是死有余辜。你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钟子悦眼中泪光闪现,抬头望月,声音传来,有些缥缈,“他们曾经也是穷苦百姓,为什么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如此狠毒,就只为了那几两赏银吗?” “人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贱了。” 钟子悦转过头来,看向梦曦,“你做了三百年的人,做够了吗?” 梦曦听他说话,仿佛心生悲切,隐约有厌世之意。连忙开口,“你可不要自暴自弃,世间美好之事还有许多。这些兵士残忍无比,畜牲都不如,怎么能配称为人呢?” 钟子悦闻言笑了笑,“我还有大仇未报,怎会自弃?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 梦曦怀中抱着白狐,轻声说道“以前,我为妖时,觉得人类才是世间最完美的物种,可是等自己真正成了人,却又怀念起修妖时的点点快乐。”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怨气积久得不到释放,就会心理扭曲,好比这些军士一样。” “所以他们一旦有了武器,欺凌起之前的自己,自然会变本加厉。” 钟子悦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右手,自嘲道“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杀人的一天,可这一路走来,手上染的,恐怕也有几百条人命了。可却毫无内疚之意,难道我也是心理扭曲,沦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吗?” 梦曦摇头,“你若不杀他们,他们会残害更多的无辜百姓。有的人若不能教化,有时以杀止杀,也是上上之选。” 钟子悦想了片刻,重重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只是这一年来,我见多了骨肉相残,虐杀无辜之事,心里有些感慨。这个世道,太过残酷。已经不是我幻想的那样了。” 梦曦见他有所缓解,松了口气,道“如今天下,朝政腐败,战乱不止,民不聊生。加之天灾不断,近年又接连大旱,有的地方颗粒无收,流民遍野,所以妖魔鬼怪横行,人性的丑陋一面也暴露无疑。” “家仇事小,天下为大。你已走上与别人不同的修行之路,不再是那个无忧少年,须知能力越大,责任也就更大。” 钟子悦目光坚定,断然说道“家仇铭刻于心,永不敢忘!天下要救,血仇更要报!” 梦曦知他复仇之意坚决,不再多言,转而说道“既然这片天地间,人性已然泯灭,为何不重新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来。” 钟子悦闻言,如醍醐灌顶,大梦初醒一般。 这一刻,对力量的渴望前所未有! 钟子悦仰天长啸,声音冲破云霄,直达九天,体内金丹不停旋转,道道魂力居然依附其上,隐隐又有突破之兆。 是啊,既然我已有修为在身,何不持手中之剑,斩除妖邪,扫灭天下不平之事,杀尽人间大恶之人。 匡扶正义,除暴安良。 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第七十二章 谁敢上前一战 河南行省,鹿邑县西郊。(.好看的小说) 八百多名流匪打扮的士兵仓惶逃窜,纵马疾弛,八百骑兵皆满面尘土,一脸疲惫之色。 只是马匹受累,速度缓慢。 为首军将哭丧着脸,回头后望,见有一人一骑,穷追不舍。 “他妈的,真不该惹了这个煞星!” 咒骂一句,再度催马,胯下马匹一个踉跄,差点将他甩出。 “连你也欺负老子!” 将领见战马实在跑不动了,瞥见旁边士兵的马匹,一脚将他踹下马去,翻身夺马,再度催行。 流匪士兵被踹下马,吓得大哭,“将军,救我啊!” “救你?跑慢点,老子就得死了!”将领头也不回,催马疾弛。 旁边八百流匪士兵擦身而过,却无一人停下拉他一把。 那名兵士回头看见追来的身影越来越近,撒腿狂跑,居然不比骑马慢上多少。 “噗!”一根长矛从天而降,直直插入后面那名落单流匪的后心,将他钉死! 身影弛近,立马拔矛,却是一名刚毅的青年。 青年一身明军偏将军服,眼中难掩疲惫,冷眼看向前方逃窜的流匪队伍,目光中不屑之意更浓。 流匪一千五百多人,却被青年一人独骑,千里追杀,历经半月,斩杀流匪过半! 前方流匪见他止步,神情有些放松,一名士兵凑到将领身前,大声说话。 “将军,咱们这么逃,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将领口干舌燥,气道,“不逃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咱们一千多人被他一个人追,还死了那么多弟兄,想想就他娘的晦气。” “将军,半个月了,兄弟们实在跑不动了,都是人,他不累吗?”流匪兵士说道。 将领回头,见青年止住,也不再使劲催马,让坐骑也缓缓力气, “跑吧,李自成见他追杀咱们,都不敢派兵营救,再往前应该就到了张献忠头领的地界了,到了那,咱们就能活!” 流匪士兵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大叫,“将军,你看,他在找水喝。” 将领止马回看,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咬牙道“原来他也不是铁打的,就这样去投奔张头领,太过窝囊,肯定也不会把咱们这帮兄弟看在眼里。” 将领杀意一现,“拼了,追了半个月,相必他也没什么力气了,兄弟们杀了他,提着人头去投奔张头领,也是大功一件!肯定会对咱们另眼相待!” 主意一定,将领大喊,“都停下,他娘的,富贵险中求,这小子追咱们这么久,早就累了,这口恶气应该出了。[.超多好看小说]” 手中长枪一举,“杀,是爷们儿的,给老子杀啊,我们这么多人,不信杀不了他一个!” 众流匪士兵被话语一激,仿佛忘了已经有半数人马被青年杀死,挥舞兵器,冲到近前,将青年团团围住。 青年见流匪一反常态,居然主动杀了过来,身子一震,抖起手中长矛,大喝“来的好!” 话音未落,长矛如蛟龙出海一般,催马杀进人群。 气息暴涨,长矛寒光闪烁,或挑或刺,在流匪人群纵马进出,一路鲜血飞溅。 一人一骑,三个来回,已有两百余人再次被杀! 青年拨马立定,胸口处插着一杆断枪,鲜血不停从伤口流下。 六百流匪,将他围在当中,却被他气势所慑,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青年气喘吁吁,发现手中长矛破损严重,随手甩出,钉死身前一名流匪。 “噗”!伸手将插在身上的断枪拔出,鲜血溅射,喷洒在马头之上。 青年手持断枪,举目环视,势如山岳! 见流匪人数众多,连自己一个有伤之人都不敢欺近,不由仰天大笑。 断枪横指,“大明曹变蛟在此,谁敢上前一战?” 一声爆喝,骇的周围众人纷纷后退几步。 “呸!”曹变蛟啐了一口,冷冷说道“当日你们围困我叔父之时,是何等威风。而今怎么一个个的怯懦不堪。叔父死在你们手中,真是悲哀!” 流匪将领见曹变蛟身受重伤,在人群后方高喝,“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起上,一人一口也能咬死他!杀了他,带他人头去投奔张头领!” 曹变蛟手持断枪,浑身透出一股死志,战气弥漫,断枪嗡嗡而鸣。 “来吧,杀了你们,以祭我叔父在天之灵!” 话音甫落,蓦然间,却见一道血红色身影闪进流匪群中,剑气纵横,血色煞气忽隐忽现,几个呼吸之间,六百匪众,右臂齐断! 血色身影缓缓凝形,现出一名少年。 钟子悦一个闪身,突兀的来到流匪将领身前,并指如剑,剑芒吞吐,在将领心口闪烁不定。 “你口中的张头领,可是张献忠?” 流匪将领见这人身法鬼魅,杀气比曹变蛟更重,眼角看向周围兀自惨叫不止的手下,这些人再也拿不了武器,算是废了。 不由吞咽了口唾沫,双眼外突,口中结巴,“是……是张献忠头领……” “他现在何处?”钟子悦厉声问道。 “向此东南三百里……”将领手指颤抖前指,小声说道。 “好了,没你的事了。”钟子悦剑气收敛,上前拍拍流匪将领的肩膀,转身离去。 流匪将领一个哆嗦,如蒙大赦,连忙翻身上马。 “想走?还我叔父曹文诏命来!”曹变蛟不顾伤痛,催马前追。 钟子悦本意废了这些流匪,让他们拿不得兵器,不再作乱,可以回乡耕田,突然听见曹变蛟喊声,脚步顿住。 闪身来到将领面前,将他拽下马来,拎住衣领,双目尽赤“曹文诏总兵是你杀的?” 流匪将领哪里想到钟子悦又会突然回返,颤声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是他被我部围剿,力竭自刎的。” 钟子悦怒气上涌,吴怀庆先前说过,他们被洪承畴陷害,五千人被围。最后是曹文诏率兵赶至,才救了吴怀庆一命。 不料才不过三个月时间,忽又听闻曹总兵死讯,悲从中来,杀害兄弟救命恩人的凶手就在眼前。 钟子悦飞起一脚,踹向那名将领小腹,将他蹬飞,“这一脚,算是替我死去的五千弟兄报恩了!” “嘭”流匪将领身子直直飞去,正好插在曹变蛟手中断枪之上,枪尖从心口洞穿而出。 第七十三章 打下汝州吃早饭 钟子悦得知张献忠消息,料想尉缭必然随军,复仇之心甚切,疾行三百里,却不想扑了个空。 流匪作战本就飘忽不定,边打边走,哪有粮食就抢哪的富商,抢完就拉人壮大队伍,再去抢下一处。 所以钟子悦赶到的时候,才发现流匪张献忠部已经转道向西去了。 前前后后,沿途一路追赶,一直到十月底,钟子悦居然追到了汝州。 两个月前,不知是吴怀庆的御状奏效,还是洪承畴作战不利的原因,崇祯皇帝改变策略,撤销洪承畴五省总督军务,改调西北,擢升右副都御史卢象升总理五省军务。 钟子悦赶到汝州,发现流匪足有几十万众,张献忠部也不知在何处,尉缭则更难寻找。 不敢冒进,钟子悦几人在汝州城西郊外,寻了个破庙暂且住下。 入夜,钟子悦交代司徒菲菲和梦曦一句,然后离魂而出,打算夜探流匪军营。 魂魄离体,向北飘行而去,如今钟子悦修为提升,魂力与金丹已有融合之兆,魂体居然可浅浅凝实,若是有意,已可魂魄之体现身人前。 这可是炼神还虚境界才有的神通,而今他只有金丹修为,却勉强能够做到,魍魉遗篇确是神术。 魂体出了庙门,行了五里,正要向东转进汝州城,忽然听见后面隐约有声音传来。 钟子悦心生疑惑,难道还有流匪前来支援? 向声音传来的方位飘去,不多时,已看见有探马出现,钟子悦神色一凝,是明军! 朝廷军队杀来了! 钟子悦转身向后飘行,见已有军队在汝州城西五十里处扎营,四周岗哨林立,探马不时来返,估计天亮就有攻城的趋势。 但是前来的明军个个面带饥色,钟子悦不由心生疑惑,难道连年干旱,战乱不止,连朝廷军队也吃不饱了? 仔细观察,见明军虽然有饿相,士气却是极为高涨,一股无畏的气势冲天而起。 钟子悦疑惑更甚,先前从未见过如此精锐的明军,这股阵势,比起洪承畴的亲卫营都只强不弱。 只是这些明军气势虽高,人数却只有两万左右。 汝州城中可是驻扎了几十万流匪,这些两万明军贸然前往,别说剿匪,恐怕是飞蛾投火,自保都是困难。 想到此处,钟子悦飘进营地,左右四顾,帐篷制式统一,并无大帐,一时之间居然找不见领军之人的军帐! 有意思,钟子悦对这两万明军精锐的将领更加好奇,到底是谁? 观察片刻,钟子悦发现临近营地东侧出口处,有几位偏将服饰之人进入,这才确认军帐之处,不由大赞佩服。 钟子悦飘至近前,听里面动静。 “总督大人,这是兄弟们存下的一口干粮,千里急行军,军中断粮三日,您也已有三日未曾进食了。大人身体要紧啊。”里面一个声音说道, 钟子悦在帐外一惊,总督?难道是新任五省总督卢象升亲率兵马而至?难怪军中无粮,军纪还能如此严明。 一个儒雅的声音传来,“戚继光将军曾言:为将之道,所谓身先士卒者,非独临阵身先,件件苦处,要当身先。不过是饿了三日而已,只要军中有一人未食,我卢某人当随之。” 帐内几个急切的声音连道“大人!” 卢象升笑声传出,“好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早卯时初刻,整军出发,口号是……打下汝州吃早饭!” 偏将中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俺老雷早就说过了,大人肯定有了妙计在胸,明早就等着大破贼匪吧!” 卢象升笑道“就你话多,赶紧滚回去睡觉。明早派你作前锋,要是打不下城门,老子砍了你的头当夜壶。” 只听那个粗犷的声音再次开口“大人,俺老雷的脑袋大,您可尿不满,还是留着陪大人说话好些。” 帐内几人哄笑,卢象升声音再度传来,“都走吧,如今流匪势众,信心膨胀,明天一早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几名将领起身告辞,掀开帐幕,走出营帐。 钟子悦趁帐布开启时机,魂体闪了进去。 见卢象升不过三十多岁年纪,生的皮肤白晢,儒雅俊逸,虽然身着将服,却难掩书卷之气。 朝廷还有治下如此严明的儒将,钟子悦大感意外,飘至案前,看向卢象升所书之字。 只见卢象升在案前宣纸上写了一个“火”字,复又摇头,皱眉将纸揉成一团。 自语道“城中有百姓五万余人,不可!” 沉吟片刻,又写下一字,“射”!接着又摇头,“以寡敌众,难!” 再次将纸揉搓,卢象升放下笔,皱眉负手在帐中来回踱步,叹息道“雷时声说我已有良谋,然我军只有两万余人,如何敌得过贼匪三十万之众啊。” 卢象升转来转去,抬眼看向桌案,忽然止住身形,快步走到案前。 只见案中宣纸之上,赫然写有一字:“奇”! 帐中并无他人,字从何来? 卢象升吃了一惊,拔出佩剑,环视四顾。 钟子悦魂体的身影缓缓显化在了面前,微笑看向卢象升。 “大人勿惧,草民有一计,可破汝州城!” 卢象升皱眉凝视钟子悦,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你叫钟子悦,去年七月十三被强行入伍,后又分派凤阳,凤阳城战之后,守军全部被杀,只你一人逃出。可对?” 钟子悦大惊,魂体成戒备之势,说道“你是如何得知?” 卢象升闻言身形陡然放松,轻轻一笑,将手中佩剑入鞘,“是你便好,我还以为是流匪刺客。” 钟子悦再度出言相询,“大人认识草民?” 卢象升摇头笑道“不认识!” “那你为何连我何时参军,都知道的如此详细?”钟子悦疑惑发问。 卢象升不语,看向案前宣纸上的“奇”字,低头问道“你真有良策可破汝州?” 钟子悦道“流匪人数虽多,却是乌合之众,各自为战,不堪一击。大人需谨防张献忠部!” 卢象升骤然抬头,“为何?” “我与张献忠部的军师,有血海深仇,他乃是一头千年僵尸,一身神通出神入化,驱鬼御尸皆可成兵。”钟子悦凝神说道。 卢象升看向钟子悦,笑道“你可有对敌之法?” “我与他同修一术,估计能阻他一阻,当可一试。”钟子悦回道。 卢象升再笑,“若是那个千年僵尸不出现,你能否以此术攻城?” 钟子悦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看来可行,难怪你会写下这个奇字,如此,明日汝州必克!因为张献忠部并不在汝州城!” 说完,卢象升转过身,向帐后拍了拍手掌,“我让你见一人!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认出是你了。” 钟子悦疑惑看向帐外,只见帐帘一挑,走进一个人来。 来人进帐便笑着开口“总督大人,你这攻城口号可真是特别,打下汝州吃早饭,哈哈,现在军中都传开了。” 突然看见钟子悦身影,来人喜形于色,大喊一声“兄弟!” 上前冲钟子悦魂体抱去,不料双手穿过魂体,抱了个空。 第七十四章 攻城 翌日,清晨。 天色刚刚蒙蒙亮,汝州城西侧,隐约间出现大量人影。 人影绰绰,看不真切,在城楼上远远望去,当有两千多人。 “敌袭!戒备!”城墙上一名流匪士兵见状高声喊道,随即弯弓搭箭,摆出一副迎敌架势。 “啪!”突然后脑门被人拍了一巴掌,旁边守将接着一脚踹向士兵臀部,“戒你个头啊,把你那破弓收起来!” 那名流匪士兵被打了个懵,迷迷糊糊看向左右其他人,却见身边所有人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嘻笑的眼光看着他。 “怎么了?不是明军来攻城了吗?”那名士兵仍旧摸不着头脑,捂住被踢的屁股,一脸纳闷。 “睁开你那狗眼看清楚,你见过明军攻城就派两千人的?别忘了,咱们可是有大军三十万!” “看看他们队形散乱,再看看他们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跟你一个月前一个样,都是苦哈哈的泥腿子投奔咱们来了。” 流匪守将见前方人群渐渐清晰,更加觉得自己分析没错,扭头向那名士兵得意的一仰头。 “以后多跟老子学着点!” 人群渐近,那名士兵放眼望去,见他们衣着果然破烂无比,背着粮食口袋,互相扶携,缓慢行进。(.好看的小说) 真的是流民,士兵恍然大悟,而且他们所有人手中居然还都拿着武器。 只是这些武器,却大多是些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偶尔有几个身负大刀的,也像是从铡刀上拆卸下来的那种。 更有甚者,有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一脸腼腆之色,手中居然拿了根鸡毛掸子! 汝州城墙之上,众流匪守军指着前方城下那名少年,哈哈大笑。 “我说小子,你来投军是要打仗呢,还是要来给老子打扫房间呢?”城墙上一名流匪冲他大喊,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城下人群中,少年面皮更红,腼腆的低下头。 这时,一名背负大刀的汉子走出人群,冲城墙上流匪大喊,“各位大哥,我们这些乡亲被官府逼的没有饭吃,听闻闯王高义,都是前来投奔闯王的。” 守将凝神看向他们,仔细观察了片刻,并未发现端倪,右手一挥,“欢迎诸位兄弟加入义军,开城门!” 立时有人上前开启城门,城门发出“嘎嘎”之声,渐渐打开。 城下人群再度向前行去,那名汉子冲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眼皮下垂,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无弹窗广告) 到了城门前,两千余人,鱼贯而入。不多时,城外只剩下少年和汉子两人。 两千流民队伍,走进城门,突然上前将开启城门的守兵团团围住,瞬间捂住嘴巴。 匕首闪出,十几名看守城门的流匪士兵无声无息间被杀了个干净。 吴怀庆从身后伪装的粮食口袋中抽出苗刀,护住城门。 互相看了一眼,脱下上身衣物,将兵器去掉伪装,锄头铁锹瞬间变成利矛。 城墙守将见他二人并不进城,转身疑惑的看向城门处,不由大惊失色! “敌袭!敌袭!” “嗖”一只利箭从天边射来,直插守将喉咙,声音嘎然而止。 城西方向,卢象升率两万明军,纵马冲杀过来。 钟子悦一拍司徒菲菲肩膀,纵上城墙,手中鸡毛掸子催发剑气,横扫一片。 “咔”鸡毛掸子经受不住剑气灌入,从中间断裂。 司徒菲菲刚跃上城墙,见到这一幕,笑的前仰后合,差点一头栽下城去。 钟子悦白了他一眼,长啸一声,冲进人群,左突右冲,身影不断闪烁。 “碰碰碰碰碰……”城墙上流匪士兵不断被他扔下。 钟子悦纵身跳上城楼楼顶,司徒菲菲跟上,冲他埋怨道,“真没意思,别人都在打架,你偏偏让我在这呆着。” “一会儿有你忙的!”钟子悦没好气的说道。 钟子悦盘膝坐在城楼楼顶,闭上双眼,道道魂力散发而出。 漫天箭矢如雨般射下,冲到近前的流匪士兵瞬间被射死大片。 卢象升一马当先,跃进城门,身后两万大军冲入。 卢象升立住马头,扭头看向钟子悦,钟子悦有感,睁眼冲他笑了笑,再度闭目。 “天雄军!是卢阎王来了!”流匪军中有人大呼。 几十万人马挤在城内混战,卢象升两万明军皆是骑兵,在城内无法冲锋,索性全部下马砍杀。 只是流匪势众,前前后后,密密麻麻,到处可见流匪身影。 短兵相接,钟子悦陡然睁开双眼,大喝一声,“大人,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倒地的三千多流匪尸体复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手持兵器,列队走在明军前方。 卢象升面露喜色,手中长剑高举,明军跟流匪尸体后方,搭弓射箭。 钟子悦用控尸术控制三千流匪尸体在前,卢象升率两万大军在后,缓缓进逼。 流匪大骇,不断向前行的尸体砍杀,却杀之不死。 有人吓得扔下武器,转头头就跑,“阎王索命来了!” 一道流矢射来,从身后将他钉穿。 “放箭,射杀城楼那个人,他在搞鬼!” “嗖”!流匪军中有人发现钟子悦,看出端倪,接着便有强弓向他射来。 箭矢临身,钟子悦不管不顾,一心操控尸体前进。 司徒菲菲怪叫一声,手中光球闪动,迎了上去,将飞来的箭矢击偏。 正要得意,却见高迎祥亲卫营中有几十人跃上屋顶。 背负长弓长箭,三人一组,两人左右控住弓身,一人用脚蹬开弓弦,长箭对准钟子悦。 “嗖”!几十长箭如流星般瞬息而至,司徒菲菲连连怪叫,手中光球接连射出,与长箭不停碰撞。 屋顶流匪射完一轮,互换位置,再度开弓。 司徒菲菲身影上下翻飞,光球不断,挡在钟子悦面前。 高迎祥看向钟子悦,回忆片刻,发现原来是凤阳城中逃走的少年。 冲身边一人小声吩咐几句,那人点头,纵身跃上屋顶,抽出背后长枪。 右手反握枪身,身子后仰,猛然前挺,长枪划过天际,如彗星般带出一条轨迹尾气,直直向钟子悦射去。 身作弓,枪为箭! 第七十五章 爆发的包子脸 惊艳一枪! 钟子悦眼见长枪被那人射出,直奔自己面门。 按长枪飞行轨迹来看,此人修为应该与司徒菲菲不相伯仲。只是司徒对上这几十把强弓已是极限,这一枪肯定是挡不住了。 流匪势众,城中形势不容乐观,钟子悦耗尽魂力操控三千尸兵前冲,无暇分神。 “哧”长枪划过虚定,冲钟子悦疾速射来。 钟子悦面色一凝,勉强再度分出魂力,三千尸兵中,控制几具尸体接连跳起,将长枪阻了一阻。 “噗噗噗”枪身穿过流匪尸体,并不停留,速度不减,依旧向前射来。 钟子悦眼光扫过,司徒菲菲已经截下几十根箭矢,见长枪射来,居然跺脚起身,迎了上去。 心中暗叹,自己此时要控制三千尸兵,不能动弹,躲避不了长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司徒菲菲与长枪碰撞。 长枪作箭,流星赶月一般,瞬息飞至,司徒菲菲合身扑上,高高跃起,长枪从他身子下方穿过。 下方吴怀庆见长枪射向钟子悦,扭头纵身起跳,几个起落,眼看就要攀上城墙,见长枪没被司徒菲菲挡住,更是心急,速度更快。 不料司徒菲菲身体猛然下沉,一把将枪杆抓住,两腿瞬间下落紧夹,像是骑坐在长枪上一样。 身体坐在枪杆之上,跟着长枪一齐射来。 枪身受重,被他压的向下一沉,偏离方向,直射城墙。[] 长枪之上,司徒菲菲吓得哇哇大叫,眼见墙砖越来越近,砖体在眼中不断放大。 司徒菲菲紧闭双眼,脸上肌肉不住抽动,随着长枪一头撞了上去。 吴怀庆刚刚登上城门楼子,见到这一幕,扭过头去,不忍观看。 “噗”“嘭”“啊……” 吴怀庆一个激灵,听的这声惨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步上前,接下司徒菲菲,苗刀刀光闪动,替钟子悦挡住箭矢。 忽听得下方一声雷爆之音,一道身影陡然窜出,速度极快,纵身跳跃如飞,身形异常灵活。 身影之快,吴怀庆根本看不清是何人,只见那道身影已然跃过交战人群,在房顶上飞速前行。 又个呼吸间,已从城门下方奔到射出长枪那人身边,速度竟然比刚才的长枪丝毫不慢。 那名流匪以身为弓射出长枪,极度消耗灵气,正调息间,骤然见前方出现一人。 来人面色红肿,鼻梁塌陷,双眼怒瞪,一把将他拎起。 “吼!”飞奔而来的这人大叫一声,抡起这名流匪,转了几个大圈,然后猛然撒手。 流匪头晕目眩,被来人甩出,身子不由自主的向钟子悦飞去,轨迹居然同他刚才射出的长枪一样。 那道飞奔的身影这才止步现身,居然是司徒菲菲! 扔出那名流匪后,司徒菲菲大叫一声,一脚将屋顶踏穿,身子再度纵跃,又一路跳了回来。 吴怀庆苗刀不断挑开长箭,见射枪那名流匪被扔来,大喝一声“好!” 双脚踏出,飞身而上,接住流匪身体,两腿连环踢踹。 流匪被司徒扔出,正要在半空中调整身体,不想吴怀庆双腿踢到,再度被踹飞。 “噗噗噗”流匪被踢的迎上后方已军射来的长箭,长箭贯体,后背足足中了七箭。 自始至终,这名流匪高手未出一声,被两人接力一般甩踹,中箭而亡,尸体从空中落下。 司徒菲菲跃了回来,跳上那名流匪尸体,连连出脚狂踹。 “他妈的,老子被驴踢的已经破了一次相了,好容易长好了,这下被你全破了。”司徒菲菲鼻血横流,脸上青紫一片,额头双腮高高鼓起,活生生被撞成一张包子脸! 他这边狂踢尸体泄愤,却不知自己在愤怒中已然有了突破,达到灵气化液的境界了。 没了干扰,钟子悦专心操控尸兵,明军已经推进一半有余,将几十万流匪挤在前方。 流匪人数虽多,却冲不进来,不断后退,钟子悦见状,分出两千兵尸参加混战。 尸兵不断从匪军身旁举刀劈砍,待匪军回刀相格时,那具尸兵又突然倒地不起,旁边另外一具新死的尸体骤然暴起,将他头颅砍下。 钟子悦操控一千尸兵阻挡流匪冲锋,将之隔断。 而另外两千尸兵则随心所欲,俄而几具尸兵围攻一人,俄而尸兵不断变化,新死之人也可能突然起身砍向身边匪军。 有时明明是活蹦乱跳冲向明军的同伴,却猛的转身砍向自己。 再加上两万虎狼之师左右冲杀,流匪军中大乱,全都无心作战。 北城门一开,高迎祥几名头顶带头逃跑,“呼啦”三十万流匪被两万天雄军赶出汝州城,向北仓皇逃窜。 “呼”! 钟子悦收起魂力,面色苍白无比,方欲站起身子,脚下却一阵无力,又一屁股坐下。 长叹一声,躺在城楼楼顶,看向天际。 此时,东方一轮朝阳已缓缓升起,阳光洒下,血迹遍地,尸体成堆,满城一片狼藉。 卢象升令人收缴流匪未来得及运走的粮草,盘查一翻,居然可供他们吃上几个月的。 吴怀庆走了过来,坐在钟子悦身旁,将苗刀放在身侧,盯着初升的太阳,缓缓开口。 “这一战,我军以绝对劣势兵力,以弱胜强,你当居首功。怎么样,还想不想再入伍,咱们兄弟一起征战沙场?” 钟子悦翻身坐起,看向城中正在吃早饭的明军,饿了三天,居然还如此勇猛,就连吃饭都互相礼让,钟子悦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吴怀庆伸手前指,笑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亲近,又为何作战时如此齐心?” 钟子悦疑惑不解,看向吴怀庆,“为何?” “因为他们都是同乡,好多人都是一个村子的,连姓氏都一样!”吴怀庆哈哈大笑,“卢大人以此选兵,一人死则全村怒,如何打不了胜仗?” 钟子悦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有名青年士兵被人射杀,几百人追着那队流匪一路狂砍,原来是有血缘关系在内。 想到这里,钟子悦哑然失笑,这样选兵,倒也新奇。 调息片刻,钟子悦站起身来,迎向朝阳,张开双臂,纵身跃下城楼。 “入伍就不必了,卢大人必然会去追击高迎祥部。我还有大仇在身,要去会会张献忠的部队,和尉僚斗斗法。” 钟子悦拉起还在踢踹尸体的司徒菲菲,几个闪身,已出了汝州城。 隐约一道声音传来, “若是卢大人有意围剿张献忠部,我们洛阳城见。” 吴怀庆转头望向钟子悦身影,看见一名怀抱白狐的美貌女子立在远处,迎向钟子悦。 吴怀庆微微皱眉,自语道“苏岚?她此时不是应该在京师吗?” 旋即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也许是我认错人了。” 第七十六章 小爷算你今天要破财 京师,胭脂胡同! 一名衣着褴褛的少年在街角一侧缓慢前行,手中紧紧攥着一小块碎银,这是他仅有的一点钱了。 几个月时间,一路从京都徒步走到京师,莫重光在那名见死不救的医师尸体上摸出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 只是这京师如此之大,又该去何处寻找父亲呢? 想起茅山满门被屠,莫重光眼中再度现出怨毒之色,恶狠狠的低声自语,“钟子悦!” 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莫重光捏了捏手中碎银,若是再寻不到父亲,恐怕就要挨饿了。 胭脂胡同,顾名思义,乃是京师中有名的寻花问柳之所。 闻香而来的书生秀才,微服暗嫖的达官显贵,拿私房钱偷香的惧内汉子,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三教九流,不一而足,热闹非凡。 满街人群,个个衣着光鲜,满面春风。 青楼之上,一片莺莺燕燕,娇声招呼不断。 只是却无一人注意浑身破烂的莫重光。 莫重光低头叹息,京师之中,人生地疏,举目无亲。 他本来是腹中饥饿,闻着酒菜香气过来,不料走到近前,竟是这等污秽场所。 看这样子,这里不会买到馒头包子之类的吃食,莫重光叹息一声,转身回走。[] “小兄弟,请留步!”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莫重光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前行,这种地方,不会有人喊自己的。 “前面那位小哥,请留步!”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已经攀上了莫重光的肩膀。 莫重光不耐转身,皱眉看向身后之人。 见是一名中年道士,莫重光眉头舒展,不久前他还是茅山的一名道童,天下道人本是一家,所以对道人防备之意略减。 “道长有事?”莫重光说道,他现在饥饿之感甚重,只想寻个小铺买个馒头充饥,实在不愿被人拦住耽搁。 “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贫道粗通占卜之术,不如让贫道为你卜个吉凶如何?”道士一脸和蔼,冲他笑道。 若是钟子悦在此,肯定会认出,他就是那日在来安县城,非要拉住钟子悦看相的那名道士。 莫重光斜眼看了看道士,冷冷说道,“没钱!” 转身就走,这道士大街之上随便拉人就要看相,一看就是骗子。 而且这道士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这个穷鬼身上,骗术恐怕也高明不到哪去。 “小兄弟,贫道免费送你一卦,不收钱!”道士见莫重光要走,拉住他胳膊说道。[] 莫重光眼中厉色闪过,转身回头,突然看见道士腰间钱袋,鼓鼓囊囊,定然有不少银两! 莫重光邪邪一笑,“想给我算命?咱们找个人少的地儿!” 道士闻言大喜,“贫道正有此意。” 转过几条街道,到了一处死胡同,周围人影皆无。 莫重光笑着看向道士,开口说道,“我也粗通占卜之术,在你算卦之前,我先给你算一卦如何?” 道士一愣,旋即笑道“好吧,就算算道士我能再活几年吧。” 莫重光摇头,伸出右手食指在道士眼前晃了晃,“我不算以后,只算今天!” 道士心中一奇,疑惑说道“你要如何算法?” 莫重光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解下道士钱袋,转身撒腿就跑。 “小爷算你今天要破财!哈哈哈哈……” 几个呼吸之间,莫重光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死胡同内,只剩下道士跺脚锤胸,一脸气愤。 良久,道士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龟甲,拖在手心。 “又要强卜了,我这是什么命啊。” 口中念念有词,龟甲凌空,道士右手火焰刚出,左手突然抓住龟甲,连连拍向右手手掌。 “让你算!让你算!还嫌折寿不够多吗?” 道士一脸颓然沮丧,蹲坐在地。“还好收手及时,先师说的对,卜算之道,这好奇心果然是要害死人的啊!” 莫重光急切奔跑,飞速转过十几条街道,连自己都转晕了,这才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 摸了摸怀中钱袋,莫重光满脸笑意。 这些钱必然是那道士坑蒙拐骗来的,自己抢了他的,算是替天行道,三清祖师在上,肯定也会原谅自己的。 寻去饭馆,饱饱的吃了一顿,莫重光又在衣店买了身衣服,找到澡堂将身上污垢洗个干净,再出来时,已是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 “这道士真厚道!好人啊!”莫重光立在澡堂门外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衣,满意的说道。 转身欲行,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女子娇呼。“哎呦……” 莫重光扭头看了过去,发现一名青衣女子倒在地上,显然是被自己方才的转身给碰倒了。 连忙上前扶了起来,莫重光正要开口,陡然看清女子长相,脑中一片空白。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明眸皓齿,娇艳可人。 女子手蛾眉微凝,俏脸含羞,如水的眼眸中隐约流露出一丝妩媚之色。 莫重光看的呆了,右手伸在那里,一动不动。 “呆子!”青衣女子低啐一声,双颊飞霞,“你是要我一直坐在地上吗?” 莫重光面皮突然发红,一直红到脖颈,尴尬的将女子扶起,一时间,竟不敢看她。 “我就那么丑?你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青衣女子见他扭头,不悦的道。 “额,不是不是,”莫重光急忙连连摆手,“我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 莫重光从小在茅山长大,接触女子本就不多,见到青衣女子,一时惊为天人。 青衣女子问道,“像我这般什么?” 莫重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盯着女子,开口说道“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美貌的女子!” 青衣女子笑着旋了个身,咯咯娇笑“我好看吗?” 一阵香气扑面,莫重光不由自主的点头,“好看……” 青衣女子见他的呆傻模样,笑意更甚,开口道“我叫韩仙儿,你叫什么?” “莫重光!” 韩仙儿低头,掩饰住目中闪过的冷光,再抬头时,依旧满目柔美妩媚。 “义父这次的任务,我喜欢!” 第七十七章 匪军集 合 洛阳城西,龙门石窟外。 钟子悦赶到洛阳城后,不过半个时辰,高迎祥败军二十六万居然浩浩荡荡从城南而过。 败军一路向西,与驻扎在龙门的张献忠十万流匪大军会合。三十六万大军,连营六十里,一眼望去,遮天蔽日,气势高卷,直逼洛阳城。 洛阳告急! 钟子悦见此情景不由苦笑,本来想探探张献忠部情况,好找出尉缭,趁机破坏,没想到这下更难了。 无奈之下,只得在洛阳城中等候。果然,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卢象升两万天雄军追至洛阳。 早晨才分别,正午时分居然再度相见,吴怀庆上前锤了他一拳,卢象升也是哈哈大笑, “钟兄弟,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啊,不如你在我帐下做个副将如何?我一定向皇上保举,以你的本事,成就必然不再我之下。” 钟子悦闻言眼皮向上翻了翻,心道,这话说的也太没谱了。 五省总督已经是崇帧皇帝为了剿匪,特意设的最大官职了,除了内阁,哪个官能比你还大? 不理会卢象升话中的招揽之意,钟子悦问道,“前方敌军声势更重,卢大人可有破敌良策?” 卢象升笑道,“若是你能挡住那个千年僵尸,我便能守住洛阳城!” 钟子悦摇头,“我与他境界相差太远,只能勉力相阻,尽量牵制于他。希望他命魂恢复的没有这么快吧。” 想到这里,钟子悦陡然一惊,自从尉缭出现在张献忠军中,张献忠部队指东打西,忽左忽右,流窜不定。 但是细想起来,却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关中五省中的古都,他们都攻打过! 是尉缭! 钟子悦推算到此,心中骇然,虽然这些前朝古都的死龙之气已然稀薄,但胜在数量众多! 幸亏太祖龙气已经被钟子悦吸收,不过此时的尉缭,恐怕已和当日在凤阳城战时,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洛阳乃是十三朝古都,其中蕴含的死龙之气定然不会少,绝不能再让尉缭得到! 卢象升带钟子悦等人攀上城墙,向前观瞧,远处流匪军营依山而扎,靠水而建,连成一片,连绵不绝。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尘土飞扬,一眼望不到边际。 洛阳城乃是明朝重城,城墙上有守城大炮多门,炮台林立,周遭护城河环绕,易守难攻。而流匪马七步三,以骑兵居多,难怪卢象升说有信心守住洛阳城。 “流寇今晨才吃了败仗,需要安抚军心。今天定然不会攻城,最早也是明日了。我们也下去休息吧,夜间留神戒备。”卢象升观察片刻,回头说道。 按照常理来说,卢象升分析并没有错,只是对面可是有尉缭这个军事大家,一切都难预料。 钟子悦在鬼谷子隔空授艺的三年之中,也旁听了一些兵法。兵道贵诡,临阵对敌,凡事不可以常理记。 想到此处,钟子悦冲卢象升点点头,“我去探探敌营!” 卢象升大惊,“钟兄弟,敌匪可是有三十多万,你独身一人探营?” 钟子悦笑了笑,尉缭在流匪军中,钟子悦若要报仇,除了刺营,只能在战场上先将张献忠打败。 平心而论,以他现在的金丹修为,单独对上尉缭,他一点把握也无。 而现在,临阵对战,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尉缭并不知道他在洛阳,更不可能知道,他也一起随鬼谷子学了三年。 要充分利用好这个优势,必须探明敌情,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出其不意。 钟子悦不再答话,转头看向身边。 司徒菲菲一脸跃跃欲试,只是脸上肿胀未消,那张包子脸上,怎么看,那双眼睛都像小了一大圈,眼中精光闪现,极为滑稽。 梦曦抱着白狐,轻声说道“诸事当心,速去速回。” 钟子悦点头,纵身从城墙跳下,身子借力,已然飘过护城河。落地之后,钟子悦身形几个闪烁,直奔流匪营地。 “嘘嘘”一名流匪吹着口哨,走到帐后,四下望了望,没人!随后解下腰带,尿了起来。 正解决之时,突觉喉咙一凉,口哨声嘎然而止,身子后倒。 钟子悦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拖住尸体,快速褪去流匪的衣服,穿戴在身上。 毁尸灭迹之后,再度消失。 正要去寻张献忠部所在,忽然听见一阵急切的号角声,钟子悦面色一凝,脚步停顿。 “快,还愣着干什么,快点集合!”身边不断有流匪士兵跑过,一名掌旅模样的人冲钟子悦大喊。 踹了还在发愣的钟子悦一脚,“还不快点儿滚过去集合!” 钟子悦莫名被踹,心中怨愤,转身随着人流向前行去。 “等等”钟子悦才走两步,又被那名掌旅叫住,只好无奈转身,抬头看向他。 流匪人数众多,这名掌旅肯定不会识破他。只是他刚来探营,还没查探敌情就被拉去集合,如今又被叫住。 “小子,你哪个营的?来几天了?你的哨总没告诉你,要做到兵不离手的?你的兵器呢?” 钟子悦面色尴尬,他偷袭那名士兵之后,换了衣服就出来了,哪里顾的上兵器。 流匪营帐接连一片,再让他去寻那个毁尸之地,根本找不到。 “我落到营帐了,马上去拿!”钟子悦道。 “还不快去,一个个吃起来比谁都强,打起仗丢三落四的。”掌旅兀自在那大吼大叫。 钟子悦受不了他的啰嗦,飞也似的逃走了。 转个弯,迎头撞上一名落单的流匪士兵,那名流匪一手抓住腰带,一手拿着长矛。看样子,也是刚刚小解完。 钟子悦笑了笑,看来营帐后面小解,是匪军的优良传统啊。 那名流匪见钟子悦撞了他,还一脸笑意,怒上心头,松开提着腰带的手,一巴掌向钟子悦掴去。 钟子悦后退一步,躲开手掌,闪身向前捏住流匪士兵脖子,手一用力。 左手伸出,拿过流匪士兵手中的长矛。 “借你兵器一用,谢谢了。” 说完,把尸体随手一扔,转身跑去集合。 流匪这时吹响军号,定然是要有大行动了。 第七十八章 洛阳城战 待钟子悦赶到集合地时,已有一名满身肥肉的将领模样之人在训话。(.) “我张胖子号称整齐王,打仗就他娘的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三十万人被两万人追着屁股打,你们这帮混蛋,跑的比老子都快!”胖子一脸肥肉乱颤,指着下方流匪士兵破口大骂。 “现在闯王发话了,有张献忠头领配合,咱们三十六万大军,去把洛阳拿下来,出了这口鸟气!” 下方人群中,钟子悦心道,原来这位就是整齐王。 汝州城战时钟子悦站在最高处,可是没看见他,估计这位整齐王是躲在人堆里先行逃跑的。 正说话间,已有兵士推出十几架云梯来,钟子悦看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流匪中大多是务农的百姓,还有一部分是投降的明军,钱财本就不多,衣服武器千奇百怪也就罢了,连攻城的云梯居然都不伦不类! 现在流匪士兵推到面前的这十几架云梯,显然抢的明军的。 只是云梯破损太过严重,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意思,在快散架的云梯上,到处都用红布条绑了个结实。 而且其中有一架云梯车轮掉了一个,索性拿马车的轮子替换上,推起来一扭一扭,速度奇慢。 “怎么样?老子连攻城云梯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立功的机会来了。”张胖子一脸得意,“别小看上面的红布,都是高人施了法的,一会儿攻城的时候,谁爬上云梯就能刀枪不入,神勇无比!” 钟子悦再也忍不住,低头使劲咳嗽几声,才坚持住没笑出来,只是已经呛的满脸通红。 “好了,废话不多说,给老子玩命的打,等拿下洛阳城,犒军三日!”张胖子大叫一声,手中长剑一指,众流匪士兵“呼啦”向前冲去。 钟子悦随着人流向前走,耳边突然传来方才那名掌旅吼叫的声音,“他姥姥的,全跟放羊似的,老子白训你们了,列成方阵,方阵,懂不懂?这样对方一个冲锋就散了。” 钟子悦抬头看向他,见这名掌旅一脸恨铁不成钢,大声叫骂着身边的流匪士兵,只是毫无效果,依旧是散乱一团。 钟子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想必是明军投降过来的将领,可惜不受重用,连士兵都懒得理会他。 也是,队形已经散成这样了,就算明军有重甲兵冲锋过来,也再乱不到哪去。 三十六万大军,除了张献忠部略为整齐之外,其余二十多万匪军乱哄哄的一股脑向前冲。(.) 若不是各大王都有旗帜在前,恐怕这些人连自己的队伍都要找不到了。 这样的军队居然能在朝廷围剿下挺了七八年,反而越发壮大,简直不可思议。 “呼啦啦”匪军冲到洛阳城西,人马顿住,一片尘土飞扬。 只见传令兵号旗一摇,冲在最前方的两万多人,呼喊着冲向护城河。 洛阳城,城墙之上。 卢象升转头看向梦曦,“钟兄弟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 梦曦摇头,“以他的本事,除非那个千年僵尸亲至,匪军中没人能留住他,他想必此时是混在流匪军中,随机应变。” “好,有钟兄弟在匪军做内应,这次敌寇必败。”卢象升大喜,说道。 见流匪已经冲至护城河,争抢着通过石桥,卢象升回头厉声说道,“雷时声,强弩准备!” 一时间,乱箭如雨,下方流匪士兵不断中箭,惨叫着跌落河中。 “云梯,上!”耳边一声呼喊,只见那几架云梯,缓缓被推向前方。 钟子悦扭头,正好看见那名掌旅在马上捶胸顿足,又不敢发作,看来这人打仗还有些本事,只是选错了阵营。 前方先锋连护城河都没通过,云梯根本冲不到城墙下。 眼见士兵不断中箭倒下,不知是谁下了令,传令兵再度挥旗,又有两万人冲了上去。 这完全是拿人命堆出来的路,钟子悦躲在后方,心中有些恶意的怀疑,是不是流匪人数太多,粮食不够吃,高迎祥故意让他们去送死的? “嘭”!城墙上的火炮开了火,颗颗流弹如火球一般射下,在人群中炸开。 火炮纷飞,箭弩四射,有队彪悍的流匪,将云梯拆下,扛起云梯向城池冲锋。 “嗖嗖嗖”箭矢在耳边呼啸,这队流匪挤进人群,冒死冲到城下,云梯刚刚搭好,立时向城墙攀去。 “好!”张胖子看见这一幕,大声喝彩,随后,前方众流匪纷纷效仿,将攻城云梯车梯分离,扛着向前冲。 不多时,已有七架云梯搭上,士兵咬住刀身,沿着云梯努力向上攀岩。 城上,箭矢飞来,不断有人从云梯上掉下,流匪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多的人上了云梯。 “咔嚓”!有架云梯本就到了散架边缘,只是拿红布勉强捆绑,哪里禁的住如此多人,突然从中断开。 十几名流匪惨叫着从半空中摔下,没被射死,却被摔死了。 更惨的是他们下方的人,身子掉落,砸在人群中,有几人居然生生被活活砸死。 “咔嚓”之声接连传来,破旧的云梯接二连三的自行从中折断,转眼间,只剩下两架,却再没人敢上。 箭矢乱飞,炮声不断,阴风列列,卷起地面烧焦的旗帜。 炮弹落下,击起一片黄土,炸飞弹坑周围之人,尸体带着烟火四散,冒烟的尸体上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 撕杀呐喊声不绝于耳,半个时辰不到,城下已有了上万具尸体。 骤然,流匪大军右侧,张献忠部的方阵中,阵阵阴风开始怒嚎。 洛阳城下,死去的尸体又缓缓站起,紧紧握住手中武器,惊的旁边流匪四散后退。 五千多具尸兵,在城下列成长排,手中武器高举。 行到西城门前,几百尸兵猛的前冲,用力撞向城门。 几百尸兵撞完,接着又走出一队,向城门猛撞。 张献忠部三万骑兵出列,已经做出了冲锋进攻的准备。 只待城门一破,立时就能冲进洛阳城去。 是尉缭!他出手了! 第七十九章 尸战和阴兵 五千尸兵分成十队,不停撞击城门,“轰隆”之声不断。(.无弹窗广告) 城下作为炮灰的流匪大军,已如潮水般退去,张献忠部的三万骑兵蓄势待发。 洛阳城岌岌可危! “轰”城上明军火炮发射,炮弹落在尸兵后方,却只炸飞几具尸兵,多数炮弹落空。 城门处距离炮台太近,炮身扭转之间照顾不到,成了射击死角。 城墙上弓箭手不断放箭,却起不到杀伤作用。 洛阳西城门,在尸兵不断以肉身相撞下,剧烈晃动,城门处一片血肉模糊。 钟子悦混在流匪军中后方,看向张献忠那三万骑兵,只见个个衣甲鲜明,胯下马匹也算的上良驹,与其他流匪骑的劣马完全不同。 看来这三万骑兵是张献忠的精锐,他再不出手的话,洛阳城可就危险了。 想罢,钟子悦隐在人群中,魂魄念力悄悄散发而出。 此时,城门下的尸兵损失半数,已不足三千,城门已经隐约有了被撞开的趋势。 一队尸兵准备完毕,正要撞门,突兀的,地上散落的流匪尸体陡然站起,举起兵器刺向那队尸兵的脑袋。 猝不及防之下,尉缭控制的那队五百尸兵,脑袋俱被砍下或者洞穿。 洛阳城下,异变突起! 钟子悦念力散发到了极致,三千具尸体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尉缭控制的尸兵冲来。[.超多好看小说] 几千具尸体无声拼杀在一起,混乱砍杀,手臂断了,就合身扑上,用头撞牙咬,滚在一处。 不是悍不畏死,而是他们本身就是死人。 明匪两方将士看的瞠目结舌,哪里见过这种打仗方式。 尸兵乱战之中,钟子悦控制尸体缓缓将尉缭的尸兵逼退到护城河对面。 卢象升见此情形,已知是钟子悦在暗中阻挡那个千年僵尸,立时把握战机,城墙上火炮接连射出。 火球带着呼啸声,在混战一团的尸体中间炸开,将尸体再度炸的四分五裂。 血色大地,染血的残阳渐渐西落,城下双方尸兵也已经不足百余。 随着最后几具尸兵倒下,钟子悦魂力收回,脸色有些苍白。 心中难免有些疑惑,尉缭所控的尸兵,倒下后却没有再补充,说明控制五千尸体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而在凤阳城战时,尉缭就能操控四千尸兵,这些时日过去,念力才增长些许,有点不对劲。 钟子悦收回思绪,他只求报仇,尉缭命魂恢复当然越慢越好。 日落西山,攻守双方仍旧在对峙着,那三万骑兵也没有退回,想必还有动作。 原地休整,然后分派食物,钟子悦越发不明白流匪想要做什么了。 初更时分,火把燃起,火光冲天,将黑夜照的如白昼一般。 难道流匪还要夜攻洛阳城? 黑夜中难以辨物,对攻守双方都极为不利。 只是明军城坚炮利,流匪选择夜间攻城,恐怕不比白日容易。 陡然间,一道身影从张献忠阵后飞起,火光映射之下,更显妖异。 “对面城中是哪位道友,可否出来一见!” 声音平淡,却传遍整个战场。 钟子悦在人群中看向那个虚空身影,目光中杀意冷冽。 尉缭在空中立了片刻,见对面动静皆无,复又降了下来。 片刻后,阴风呼啸,吹的火把左右摇曳。 只见张献忠部所在之处,阴气更烈,一队阴兵缓缓出现,大约有千人左右。 流匪军中的马匹被阴气一激,纷纷不安的嘶鸣。 一阵尖锐的号声响起,前方三万匪军骑兵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将战马眼耳遮住。 流匪三十几万人,阳气甚重,阴兵居然还能被尉缭召来,想必生前也是凶悍至极。 别人看不见,可是钟子悦看的清清楚楚,这队阴兵的服饰,显然是本朝开国时期的军服。 只是如此规模又凶悍的军队,从队列来看,定会是在一处召来的。只是开国时期,在中原地区,并没有一次性死伤过上千军队,这队阴兵又是从何处召来的呢? 仔细看向军服,钟子悦大惊失色,这是京军服饰! 京军,开国时期左右军服,上千凶悍阴兵,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 永乐京军三大营! 看这队阴兵的凶悍之气,连如此重的阳气都不惧,显然是三大营中的三千营! 这可是整个明朝最能打的一个营! 看来洛阳之战,尉缭绝对下了狠心,居然不惜从两千里外的土木堡将三千营的阴魂召了来。 难怪方才与他尸兵斗阵时,尉缭再也不能多控一人,原来是将魂力耗费在这些阴兵上了。 若是让这队三千营的阴兵进了洛阳城,恐怕偌大的洛阳,无一人能存活。 传令鼓急切的声音传来,三十万流匪作好攻击态势,只等张献忠三万骑兵冲进城,占领西城门,便要一齐杀入。 情况危急! 钟子悦脑中飞速旋转,以求对策。 召唤阴兵,以他如今金丹修为,也可做到,只是一来数量极少,战力颇弱,二来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召唤。 正思索间,忽然觉得前方火光暗淡了下去,一个庞然大物在他前方遮挡住了火把光亮。 钟子悦一笑,正愁没法子,就是你了! 想罢,钟子悦左右看了看,拍了拍旁边一名流匪士兵肩膀,“兄弟,借你刀用用。” 那名士兵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将手中单刀递了过去,钟子悦伸手接过,将手中长矛抛到他怀里。 “多谢,杀了整齐王也有老兄你一份功劳。” 那名流匪士兵还在品味钟子悦话中意思的时候,钟子悦一个闪身,从人群中跃起,刀光乍现,一道匹练从刀中射出。 刀芒横扫,整齐王张胖子四围人群被扫清一片,钟子悦身形再现,单刀已经架在整齐王脖子上。 “大王,借你一样东西如何?”钟子悦冲那堆肥肉笑了笑,手中单刀反射火光,晃进张胖子眼中。 “你……你敢行刺?快来人啊!”张胖子陡然见到身旁几十名护卫被一刀杀光,吓的惊声尖叫。 钟子悦将刀斜向下划,割在张胖子右边肩膀上,“啊!”又是一声尖叫。 “叫的不够响,再喊!”钟子悦刀尖再挑,换上左肩。 “啊,救命啊,快来人!”张胖子突兀的一声惨叫,震的钟子悦差点耳鸣。 声音高亢,这一嗓子传出当有十里之遥,前方阴兵陡然止住脚步。 “够了!他已经听见了。”钟子悦一脚将冲上来的那名掌旅踢飞,纵身跃起,反手将刀甩出,插在整齐王心窝。 身形纵起,跃过匪军头顶,落在阴兵前方。 钟子悦左手驱鬼灵符刻画,朝阴兵阵列中不断甩去。右手念力散发,弑魂巫术漩涡凝聚,巨大漩涡黑洞随之出现,向着正前方那列阴兵罩下。 “尉缭,可敢上前一战!” 第八十章 尉缭约战 这千名阴兵凶煞之气甚重,若不是他有茅山符篆和巫术在身,哪怕如今的金丹修为,也不敢如此与之正面对撞。(.好看的小说) 三十万流匪大军阵前,钟子悦手中灵符不断甩出,左突右冲。 流匪看不见阴兵,只见一名少年杀了整齐王后,又高声叫阵,还在阵前像疯了一样身形不断闪烁,仿佛与人搏斗,又像是在挑衅。 整齐王被刺杀,麾下乱作一团。 整齐王帐下那名从明军投降过来的掌旅,接过旁边弓箭,瞄准钟子悦,拉了个满弓。 钟子悦有感,在阴兵阵中,冲他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名掌旅又颓然将弓箭放下,若是不怕死,他也不会投降流匪了。 钟子悦喊了一声,见尉缭不肯回声,转而专心灭杀阴兵。 流匪军中也不知道是谁下了命令,居然不发一箭,三十万人愣愣的看着阵前的他。 茅山驱鬼灵符阻挡阴兵冲击,噬魂巫术所凝漩涡向前笼罩,钟子悦在阴兵中念力极度催发。 阴兵本无意识,完全靠自身阴煞之气和本能应对,然而阴煞之气对如今的钟子悦不起威胁,速度更是比不上。(.无弹窗广告) “呼!”最后一名阴兵被噬魂巫术吞噬,钟子悦长出一口气。 转头看向四周,流匪大军安静的出奇,只有几十万根火把燃烧摇曳,军旗在风中裂裂作响。 被三十万双眼睛盯着看,钟子悦浑身不自在,不由的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些人可是看不见阴兵的,也就是说,在他们眼中,钟子悦如同小丑一般,一个人在阵前蹦蹦跳跳,还累的气喘吁吁。 难怪气氛有些怪异,钟子悦面色微红,感觉自己像是在耍猴一样。 钟子悦立定身形,转头冲张献忠部所在高声发喊,“尉缭,出来!” 三十万敌军阵前,钟子悦独身一人,手无寸铁,叫板敌ying。 众流匪眼中闪过狐疑,这人不是胆大,估计不是疯子就是活够了?偏偏所有人接到的命令,都是不准上前,更不准放箭射杀。 过了片刻,见对面营中依旧沉默,钟子悦想起刚才尉缭冲洛阳城喊话时,他也是躲在人群中,让尉缭落了个难堪,心中一笑,转身向洛阳方向闪去。 既然没人拦着,还是赶紧走的好,这可是三十万敌军,万一乱箭齐射,不死也得脱层皮。 身形甫动,只听身后突然传来尉缭的声音,“这是第三次放过你,你我之间情分已尽,下次我不会再留手。” 钟子悦陡然回头,看向阵后虚空中的那道身影,目中杀意显露。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情分,有的只是血仇!我无时不想取你之头,以祭我石家村两百多条冤魂!” 虚空中,尉缭面无表情,“师尊临死之前有过交待,若遇后世天煞之人,可不杀其三次。我被困一千八百年,借你之血脱困,本以为是你我之间有师徒缘分,师尊才会如此叮嘱。” “如今看来,是我误解师尊的意思了。” 钟子悦面色一僵,若尉缭所说是真,鬼谷子这句话中指的,应该是他隔了千年时光,学艺三年,与之有半个师徒之情。 尉缭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自语道“师尊啊,你既然能料到一千八百年后之事,为何当初却看不透小师弟的心思呢?还是你……” 尉缭突然目光一凝,冲钟子悦道“你的修为太低,不是我对手。我再让你一局,明日我只派一万骑兵出战,你可选一万明军,洛阳城外决战,你我以此对阵,所用法术也仅限这两万人。若是我败,所部十万大军即刻退走。如何?” 钟子悦思量片刻,伸手指向另外高迎祥的二十多万流匪,“他们呢?” 尉缭哈哈大笑,“一群乌合之众,你在城中哪怕只留五千人马,他们也攻不进洛阳!” “你如此贬低闯王部下懦弱,就不怕闯王与张献忠不合?”钟子悦趁机冲流匪阵营高喊。 “你不用挑拨,若不应允,今晚便是洛阳城破之时!”尉缭对钟子悦挑拨离间的话并不在意。 钟子悦沉默,若是流匪攻城,以尉缭的法术加上三十万匪军,洛阳城定然保不住。 想到这里,钟子悦抬头冲尉缭说道,“你能保证他们不趁机攻城?” “放心,你我胜负未分之前,他们绝不敢妄动。”尉缭自负说道。 “我独身一人,做不了朝廷军队的主。是否应战,要请示卢大人。”钟子悦怕其中有诈,不敢应承。 二人距离尚远,对话皆用法力,所以两军都听的清清楚楚。 钟子悦话音刚落,就听见洛阳方向传来一阵鼓声。 钟子悦回头,只见城墙之上,立有一面大鼓,卢象升亲持鼓锤,奋力敲击。 “轰轰轰”城上炮台连发三弹,火球喷射,落在那三万骑兵阵前。 钟子悦豪气顿生,仰天长啸,“好!明日此地,决战洛阳城!” 跺脚提气,钟子悦身形不断拔高,直到与尉缭高度相当,身子骤然回折,再落地时,以到了护城河内岸。 再度起身,纵上城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对面流匪大军回营,火光渐远,留下城外一地尸体。 钟子悦跃上城墙,来到卢象升面前,正欲开口。 却见卢象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我天雄军个个以一当十,岂能惧战!” 钟子悦摇摇头,尉缭乃秦时军事大家,所留兵法,后世都引为经典,与他对阵,可不是多么简单的事。 虽然他在隔空学艺的三年中,也旁听了鬼谷子对尉缭和徐福讲解的兵法之道,却并无实战对敌经验,一切只看明日了。 钟子悦点点头,看向司徒菲菲和梦曦,面色突然一变。 忙闭目内视,雪山气海之中,金丹越加充盈,道道魂魄之力与金丹逐渐融合,“砰砰”金丹内竟然隐约传来心跳之声! 这是?钟子悦内视一番,忍不住皱眉。弑魂巫术吞噬鬼魂,能够增长自身魂力,这是他在学成之后就知道的。 可是他才到金丹境界不久,境界刚刚稳固,怎么能这么快就有了元婴之兆? 第八十一章 元婴出,劫剑现 时节马上就要进入冬月,天气变得寒冷起来。[] 尤其是入夜之后,虽还未结冰,呼吸谈话间,却已是隐约哈气可见。 钟子悦身着单衣,立在城头,望向龙门石窟处的流匪大营。 子夜过后,一弯残月升上星空。 如今已是十月末,头顶那弯下弦月显得格外明亮。 夜风习习,轻轻掀起衣角,钟子悦抬头看向夜空,缓缓闭上眼睛。 不去关心对面的三十万匪军,不去想明天的决战,暂时忘掉了血海深仇,钟子悦心静如水,心中空无一物。 呼吸之间,渐渐有种韵律在里面,随着钟子悦闭目呼吸,仿佛与天地溶为一体。 城头上,值班守卫的士兵向他看去,只见一片朦胧的月光,钟子悦身形明明立在那里,却始终看不真切。 呼!吸!钟子悦下意识放松身体,浑身不着一点力道。 月光笼罩,包裹着身体,身子不但未曾倒下,反而缓缓飘浮而起,慢慢升空。 道道月光凝聚,被呼吸之间吸入钟子悦体内,雪山气海中的金丹已停止转动,丹体上附着魂魄之力渐渐凝结。 “咚咚”金丹内心跳之声更加清晰,仿佛第二个生命一般,血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吞噬了上千名凶煞异常的阴兵魂魄,居然一举将钟子悦的魂力提升到元婴境界! 骤然间,方圆十里之内,光亮消失,所有月光汇聚成河流一般,不停涌入钟子悦体内。 方圆十里正中心,一团朦胧之光包裹着钟子悦悬浮的身体,以光团为中心,天空中风起云涌,无数月光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咔嚓”体内金丹裂开一道缝隙,一朵莲花在金丹上绽放而出,雪山气海渐渐清晰起来。 钟子悦内视,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丹田,像是莲花的生长地,以雪山为泥,气海为水,金丹为籽,莲花摇曳。 这才是丹田真正的面貌! 钟子悦心神一动,异相消失,月光再度洒落,身子缓缓降到城墙之上。 金丹之上那朵莲花,洁白剔透,光芒绽放。莲花之上,一尊与自己模样相仿的婴儿闭目端坐其上,怀中抱着一把青色小剑。 钟子悦内视,越看越觉得那把剑有些熟悉。 突然想起,在遇到梦曦后,他随着洛东青去追查婴儿失踪之事,遇到千年狼妖,丧失法力之时,狼妖被一个酒葫芦惊走。 那个酒葫芦冲他喷出一口青气,青气化作小剑钻进了眉心,当时葫芦中还传出“劫剑归还,有缘再叙”的话。[]后来,任凭钟子悦如此感应,都不见了那把青气小剑。 而现在,元婴怀中抱着的,却正是那把青色劫剑! 看来之前是因为自己修为不够,所以不能感应。 劫剑之上,光华流转,丝丝煞气居然正被劫剑吸收,钟子悦大吃一惊,这煞气对他用处极大,曾经多次靠煞气化险为夷。 若是煞气被劫剑吸收后,他的法力中将不再有能克制阴物的煞气,想到这里,钟子悦运足意念,拉扯煞气,希望能留下一些。 然而,无论钟子悦如何施为,煞气却像不受控制般,向劫剑剑体灌入。 片刻后,最后一丝煞气被劫剑吸收,整个劫剑呈晶莹之体,剑身血色流转,整把剑仿似透明,通体血红。 这是! 钟子悦大惊,这是他在噩梦中手持的那把长剑! 只是这把剑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且情景如此真实。 还有那个酒葫芦中说的话语,劫剑归还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把剑原来就是属于自己的? 钟子悦越想越理不出头绪,索性勾通元婴,放开怀中劫剑,钟子悦心念一动,一柄血红的透明长剑出现在手中。 “吼!”劫剑方离开元婴怀中,雪山气海深处便传来一声咆哮,一头五爪金龙在气海中游弋,时隐时现。 钟子悦一愣,思量片刻,手中劫剑消失,重回元婴怀中,紧紧内视。 在劫剑回归的一瞬间,五爪金龙尾巴一甩,再度沉寂。 这! 劫剑煞气之利,连太祖龙气都避让? 谜团越发大了起来。钟子悦摇摇头,不去管那些,现在修为提升,与尉缭明日对阵又多了些把握。 劫剑之迷,不急于一时,杀掉尉缭,为全村人报了血仇才是首要之事。 刚才那一瞬,五爪金龙消失时,钟子悦隐约感到有破体而逃之意,不由一阵头疼。这团太祖龙气在他灵气化液时已然通灵,如今这般作态,恐怕也有提醒他的意思。 一定要想办法稳住体内的五爪金龙,解决劫剑和金龙之间的克制,不然若是龙气脱离他的气海,万一被尉缭寻到,可就麻烦了,决不能让尉缭得到这太祖龙气。 看来现在劫剑在元婴怀中,劫剑与龙气,两者还相安无事,钟子悦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刚才只顾着龙气之事,望了试劫剑威力,钟子悦再度将劫剑召唤而出,转头看向流匪营地。 他晋升元婴之时,天生异相,在对面的尉缭不可能不注意到。 果然,顺着钟子悦的目光望去,流匪军中,虚空立着一道身影,正是尉缭! 钟子悦劫剑平托在手,默运天遁剑法,一道血色长虹贯射而出,直奔前方尉缭身影而去。 “试以向星月,神光射幽冥,人间永无念,可息天下兵”飞剑剑诀,天遁无形,劫剑化为一道流光瞬息而至。 虚空中,尉缭脚步连动,左手陡然出现一道灵气光盾,迎上劫剑。 “哧”光盾劫剑相撞,居然无声无息,劫剑中煞气接触尉缭千年尸气,将光盾焚烧大半,只是劫剑却再难寸进。 “轰”灵气四溢,劫剑骤然转头,剑光突现,下方半里之地,流匪营帐化为乌有。 “你若想现在动手,我可以奉陪!”尉缭冷冷说道。 钟子悦将劫剑收回,冲尉缭笑道“约定不变,我只是修为刚刚提升,心中技痒,想拿你试试剑!” 说完,不再对峙,钟子悦纵身跃入洛阳城内。 方才劫剑飞回之时,他魂力有些震动,目光随意望向城下一具流匪尸体,却不料那具尸体手臂随着他的目光动了一下。 钟子悦不敢声张,这才跳下城墙,静心思索。 难道如梦中所见一般,劫剑还可号令行尸? 第八十二章 给你介绍一位高人 回到客栈,钟子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不是担心明日的约战,他修为提升,尉缭境界远没有恢复,天雄军个个勇猛,若是尉缭不耍花招的话,明日之战还在五五之数。 只是隔壁房间司徒菲菲鼾声如雷,如战鼓齐鸣,响彻整个客栈,震的楼上地板都在轻微的响动,真个惊天地泣鬼神。 钟子悦叹了口气,心道,这家客栈其他客人肯定也睡不着,估计明天就要全部结账走人了。 一直到了快清晨时,钟子悦才迷迷糊糊睡着,刚睡了不过半个时辰,客栈外传来一声高呼。 “子悦,钟子悦!”钟子悦翻身坐起,听见是吴怀庆的声音。 好容易睡下,又被叫醒,想起今天还有一场约战,钟子悦满脸不耐,起来推门下楼。 “子悦,快出来,卢大人让我给你介绍一位高人!”一大清早,吴怀庆的声音格外响亮,想必昨晚没有值岗。 “嘭”旁边一个客房窗户打开,一盏茶壶朝客栈门口甩了过来,随之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人睡不睡了!” 女人发怒之下扔的奇准无比,茶壶划过一道弧线,朝吴怀庆脑袋砸下。 钟子悦看向门口处狼狈躲闪的吴怀庆,忽感一阵痛快。 吴怀庆尴尬的向楼上房间看了看,见茶壶飞出后,窗户又关上了,这才冲钟子悦招招手,示意他下楼出门。 钟子悦下了楼,刚到门口,就被吴怀庆一把拉住,小声说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位高人!” 高人?钟子悦正疑惑间,被他拉出客栈。 “这位就是卢大人让我给你引荐的高人!”吴怀庆一个转身,撞了身后之人满怀。 “他?”钟子悦脸上表情越发疑惑,大早上的耍人玩呢? “对,这位就是……我靠!怎么是你?”吴怀庆立直身子,跳到一旁,看向被撞的那人。 只见那人手里拎着早点,长的五大三粗,却像妇人一般用布蒙住头脸,只留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眼眶一片乌青,出卖了他破相的事实。 “怎么?还要打?这次我可不怕你了?”司徒菲菲瞪眼道。 钟子悦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睡着了,也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个女人发怒原因了。 感情这位出去买早点,没了震天动地的呼噜,客栈自然就安静了。 “你说的高人就是他?卢大人什么时候教会你开玩笑了!”钟子悦见这情景,知道吴怀庆指错了人,不由笑着调侃道。 “不是……不是,那位高人刚才就在我身后呢。”吴怀庆解释道。 “那你不把他领进客栈,让人家就在门外等?” “那个,嘿嘿,高人嘛,进不去客栈!”吴怀庆老脸一红,在客栈门外,把人弄丢了,这事怎么交代。 司徒菲菲把早点塞到钟子悦手里,瞪着吴怀庆,一脸跃跃欲试,自从昨天汝州城突破,他就一直想找机会再跟吴怀庆打一场。 吴怀庆装作没看见,转头四顾,“高人,高人,你在哪呢?” 钟子悦看的发愣,这是对前辈高人的态度吗? 忽然听见一个含糊的声音从街头传来,“俺来了,刚才肚子饿了,俺去买了几个包子!” 吴怀庆听见说话,长出口气,“不是才吃过了早饭了吗?怎么又饿?” 钟子悦抬头看向走来的那位高人,满脑门黑线,这,果然是高人啊! 只见这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左右,却比平常人足足高出半个身子,这种身高,若是在乡下农户家,打招呼都不用敲门,脑袋都比院墙高。 这不是高人,是什么!难怪吴怀庆说他进不了客栈,这位要是进门都得拱着身子进。 只是卢大人介绍这么一位给他认识,到底是何意呢? 那名青年走了过来,蒲扇般的大手伸向钟子悦,“俺姓高名仁虎,别人见俺长得高,都叫俺高人。” 钟子悦躲开大手,看向吴怀庆。“卢大人这是?” 吴怀庆冲他裂嘴一笑,“卢大人可是给你送了个宝贝啊!高人,你把你的本事给他说说!” “嘿嘿”高仁虎将手中最后一个包子吃完,摸头憨笑,“俺最大的本事就是吃!” 钟子悦翻了翻白眼,这早就看出来了。见高仁虎不再说话,眼睛直勾勾看向自己的右手,钟子悦恍然大悟,这位高人是还要吃! 抬起将手中早点递了过去,高仁虎不管油条油饼,只接了包子,往嘴里填。 “俺从小就只爱吃包子,什么馅的都喜欢!” “你还挺挑,连油条都不吃!”司徒菲菲不痛快的说,那几个素包可是他买来孝敬师娘的! “慢慢吃,不够了再去买?说说你其他的本事吧。”钟子悦可不相信卢大人是怕养不起这个吃货,才把他甩给自己的。 “俺还有一个本事,就是能跑,从洛阳到京城,俺一天一夜就能跑到。”高仁虎嘴里塞着包子,呜呜含糊说道。 这都能赶上御鬼阴符的速度了,确实是个本事。 钟子悦点点头,“还有别的吗?” 若是只有这些,卢大人大可不必介绍给他。 “还有?嗯,俺家里穷,就是力气大,跑的又快,这两年打仗死人太多,那些兵老爷不想搬尸体,嫌战死的人晦气,就花钱雇俺扛尸体,俺一次能扛七八个呢!” 说到这,高仁虎脸上得意之色甚浓,“干俺们这种活的人,有很多,他们都没有俺赚钱多。一是俺力气大,搬的多。二是俺四处打听哪有打仗的,听见了就跑过去,等别人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俺搬的差不多了。” 钟子悦听的一阵吃惊,没想到还有帮军队搬运尸体这种营生,闻所未闻!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钟子悦急切的问道,“你在搬运尸体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事?” “你说的是闹鬼吧,有!”高仁虎肯定的说,“有一次晚上,俺们正在搬尸体,那些死了的兵突然又活了过来,把和俺一起干活的人都砍死了。” “他们把俺包围,俺吓的半死,跑又跑不掉,只好和他们拼了。” “后来呢?”司徒菲菲也来了兴致,凑过来问道。 “后来,那些活过来的尸体,几百个人,被俺一巴掌一个,都又给扇死了。” 司徒菲菲张大嘴巴,“那些肯定是被尉缭控制的尸兵,你就这么一巴掌打死一个?” “嗯!”高仁虎肯定的点点头,把最后一个包子吞咽下去,伸手冲司徒菲菲比划道 “就这么一巴掌!” 第八十三章 起床尿尿啦 大手向司徒菲菲呼扇过来,司徒想到这手一巴掌能拍死一个尸兵,吓的连忙向钟子悦身后躲。 钟子悦也是一阵无语,你比划就比划吧,还真扇啊。 眼见大手扇来,钟子悦只觉一股气流扑面,一把拉住吴怀庆向后退去。 躲过了大手,吴怀庆面色一红,自觉有些尴尬,随口说了一声,“卢大人那里还有差遣,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你这人也太不讲义气了吧,把他留在这,就这么跑了?”司徒菲菲在钟子悦身后露出脑袋冲吴怀庆喊道。 听见喊声,吴怀庆速度更快,几个闪身,已消失在街头。 声音远远传来,“这是大人的意思,让他听你安排。” 钟子悦打量了一下高仁虎,问道“你吃饱了?” 高仁虎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吃饱了,那个,要我做什么?” 钟子悦思索片刻,这人手掌奇异,今日约战可以做为奇兵出场,他与尉缭对战,免不了要利用尸兵,到时这位出场,定然能扭转战局。 看了看他的身材,钟子悦道“你去找卢大人,让他给你弄副铠甲,要能护住全身要害的!” 这人身材高大,在人群中极为显眼,必然会受到流匪重点照顾,要是还没派上用场就被乱箭射死,那就麻烦了。(.好看的小说) “白给衣服穿吗?好勒!”高仁虎叫了一声,欢呼着去了。像他这种身高,衣服全部都要订做,可比成衣贵了不止一半。 钟子悦摇头,这人心性如此单纯,一会儿战阵中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正要转身返回客栈,却见梦曦站在门口,正迈步出来。 “这倒是个奇人,用的好了,可以出奇制胜。”梦曦说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你对今天约战有什么提议?” 钟子悦看向梦曦,自从接触梦曦以来,他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虽然是狐妖化人,有时显得略为沉默,但是心思却极为缜密,钟子悦所遇之事,往往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转念。 “我一个弱女子,对打仗的事能有什么看法?”梦曦嗔了他一眼,忽然咯咯笑道“不过我听说,童子尿能克制僵尸,到时候你可以试试?” 钟子悦脸色绯红,对调笑的话自动过滤,转过话题,“进屋吃早饭,然后去看看卢大人今天给的这一万兵马如何。(.好看的小说)” 刚转身回客栈坐下,钟子悦倒了杯水,忽听得城外一阵嘹亮的军号声,然后就是三十万人的齐声高喊“城里的人,起床尿尿啦!” “噗……咳咳……”钟子悦听见喊话内容,不小心被一口水呛到,连连咳嗽。 尉缭这是唱的哪一出,活了两千年的老妖怪,突然耍起童心来了? “咳咳”钟子悦呛的满脸通红,“不吃了,去看看。” 梦曦本就吃不下油条油饼这些东西,抱着白狐也出了门,留下司徒菲菲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见二人都出了客栈,司徒菲菲忙把最后一块油饼填进嘴里,跟了出来。 “城里的人,起床尿尿啦!”城外三十万流匪个个意气风发,这种口号真是新颖,一下子就把他们的睡意喊没了。 城墙之上,明军紧张戒备,卢象升已经在城头督战。 见钟子悦上了城墙,拉过他来,指着城下流匪,“这高迎祥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喊起这种口号?” 钟子悦笑道,“这不是高迎祥传的,应该是尉缭。口号虽然粗俗,却把他们的斗志都喊出来了。这是上来就给我们打了个心理战啊。” 卢象升闻言也笑了笑,“亏他想的出来,还起床尿尿,哈哈,来人,分出十枚炮弹,把里面的火药倒掉一半,将战马的排泄物用油布包裹了,填进炮弹里。” 这是?钟子悦感觉今天自己的脑袋真的不好使了,怎么个个都这么怪? “哈哈,钟兄弟,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既然喊咱们起床,那就还他们一份大礼!”说话间,已经有军士将炮弹装好。 卢象升吩咐道“十门火炮一起填弹,对准正中“高”字大旗,给我射!” 话间刚落,只听“轰轰”之声不断,十炮连发! 炮手一脸兴奋,准确度居然出奇的高,十枚炮弹呼啸着射向敌军阵中。 “嘭”! 十枚炮弹接连在“高”字大旗附近炸开,掌旗匪兵被炸上天去,旗帜也被气浪卷起,而后四分五裂。 炮弹落地周围,流匪士兵齐齐卧倒,却见只毁了大旗和掌旗手,正疑惑间,一阵恶臭袭来,排泄物如雨点般自空中铺天盖地的砸下。 “他妈的,这是马粪!”一名流匪偏将大叫,正要遮住头脸,突觉左脸一痛,一块黏黏糊糊的东西已经贴在脸上。 伸手一摸,一手黄澄澄之物,其中还有些许菜叶。 偏将一愣,朝廷这么有钱?连喂马的饲料都是青菜? 突然恍然大悟,怪叫一声,冲洛阳城发怒咆哮,双目充血,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晕了过去。 洛阳城上,众守军哈哈大笑,领了卢象升下的口号,也是齐声冲城外高喊,“尝尝爷爷赏你们的早餐!哈哈哈哈……” 钟子悦眼前一阵发黑,长这么大,没听说过有这么打仗的,今天算是见识了。这位卢大人什么主意都敢想,显然也是一位奇人! “大人,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头了。”钟子悦擦擦脑门上的汗,看着对面流匪被燃起的战意,再这么闹下去,恐怕这三十万流匪,就不顾尉缭和他的约定,直接群起攻城了。 “此战有几分把握?”卢象升也收起嬉闹之意,严肃的说道。 “若是昨日约战之时,最多三分。夜间我修为突破,当有五五。再算上大人介绍的那位高人,此战有七分把握。”钟子悦回道。 卢象升摇摇头,“约战是他们定下的,我们有奇招,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后手。最后的关键还要靠你!” “我明白,且不说我与尉缭有血仇在身,就算为了洛阳百姓,此战我也定当全力以赴。”钟子悦目光坚定,看向城外。 第八十四章 改良版霹雳炮毒火球 由于炮弹是集中射向“高”字大旗的,所以辐射范围并不大,只是炮弹里甩出来的是排泄物,让对面三十万流匪大军气愤异常。(.) 不多时,在匪军阵列中,缓缓行出一队人马,列成方阵,阵前一人手中长矛指向洛阳城。 “出来一战!” 钟子悦看向城下那一万匪军,个个手持长矛,腰配短刀,身后还背着强弩,千人一排,整齐的列成十排。 吴怀庆看的直咂舌,“什么时候流匪的武器也这么好了。” 卢象升从后面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抢的咱们的!就差火枪了!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吴怀庆嘿嘿一笑,转过头冲钟子悦挤眉弄眼,“差不多了,再有半天绝对能弄出来!” 钟子悦怎么看,吴怀庆这个笑都显得特别不正常,透着一股子猥琐劲儿。怎么好端端的一个汉子,和卢大人这种儒将在一起,倒是一副奸猾相了。 “大人,你让他准备什么?”钟子悦心中疑惑。 “咳……”卢象升难得脸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我送他们的第二份大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速速出来一战!”城下流匪军阵前那人,依旧在高喊。 “急什么?赶着来送死啊?休息两个时辰,出过午饭再打!”吴怀庆双手环在嘴边,也冲城下喊道。 钟子悦疑惑更深,这两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城外匪军骑兵都已列好阵形,只等冲杀,却迟迟不见明军出来,为首那人回头请示。 传令手长旗摇动,阵前的一万匪军复又回到营中。 “不要跟我玩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把戏,想必你也清楚,这些小伎俩对我来说,不起作用。”流匪阵后,尉缭的声音缓缓传来。 钟子悦闻言提气回话,“约战之时,只谈今日,未定时辰,我方不算毁约。今日午时,城外决战!” “好!我等着。”尉缭回了一句后,便再无动静。 钟子悦转过头,看向卢象升,“卢大人,先带我去看看出战的人马吧。” “不急,到时自会见到,你就在安心城墙上斗法,灭敌之事,交给我。”卢象升神秘的笑道。 钟子悦无奈,正好有两个时辰空闲,可以补一下昨夜的觉了,于是在城墙上寻了处僻静之所,假寐起来。 “轰”!一声炮响将钟子悦惊醒,起身跃回城头,只见此时城门已然洞开,队队明军正从城门向护城河对岸走去。 再望向对面重新列好阵形的匪军,原来他这一觉居然睡到正午了。 两军对峙,中间间隔约有五里,若是骑兵冲锋,瞬息就能杀至。 明军方面全为步兵,队形也极为散乱,武器只有军刀,人人手中都提着一个大木桶。 高仁虎在队伍最后,身上穿着一副新打造的盔甲,如鹤立鸡群一般,极为显眼。怀中还抱着一屉包子,不管不顾,在队伍后面吃的正香。 钟子悦分明看见阵前方有两千多人,居然不持武器,只有胸前挂着一个箩筐,筐上用白布盖住,看不出里面放着什么。 钟子悦扭头,指着那两千余人说道“大人,这就是你说的大礼?” “然也!”卢象升微笑着点点头,眼中尽是期待之意。 “对面匪军可全是轻骑兵,一轮齐射,接下来一个冲锋就能把我军彻底冲散。”钟子悦面露不快,不知道卢象升从哪里请来的这群老爷兵,看这装备,比流匪还要流匪,这些人根本不像来打战的。 “等着看吧,这是我研究的新战法,今天正好试试手。”卢象升头也不回,双眼直直盯着阵前。 “新战法,试手?”钟子悦脑袋再度跟不上节奏了。 “杀!”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传来,匪军骑兵强弩齐射,箭雨如蝗,向明军射下。 “躲”!明军中有人高声下令,所有人集体下蹲,手中木桶举起,霎那间,只见上万只木桶倒扣在地上,场面极为壮观。 “当当当当当”!箭矢落下,却都被木桶挡在外面,并未有一人受伤。 匪军为首之人,长矛前指,纵马疾驰,“杀”! 上万骑兵呼啸冲锋,长矛闪耀,战马奔腾,“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惊的地面都在颤抖,黑压压一片,瞬间压来。 眼看骑兵冲至,明军掀开木桶,前方两千多人把胸前箩筐放在地上,揭开白布。 “要开始了!”卢象升和吴怀庆双眼放光,紧紧盯住战阵中。 只见这两千明军,纷纷从箩筐中拿出一块圆形铁球,将引线点燃,看匪军冲近,甩手用力将铁球掷了出去。 “轰”“轰”“轰”,铁球不断在冲锋的流匪骑兵中炸开,一团团烟雾升腾,烟雾中,冲在前面的流匪抱头从马上摔下,倒地乱滚。 两千明军,手中铁球不断甩出,第二波,第三波骑兵冲至,也跟着遭了殃,面色涨红,双眼刺痛,腹中热流不止,身上麻痒难耐,大叫着在马上掉落,却没有力气逃脱。 有的摔在地上,被乱马踏死,有的被脚蹬缠住,被惊马拖拽着四处乱跑。 后方骑兵赶紧止住脚步,只一个照面,匪军万名骑兵损失近半! 前面两千人将箩筐里的铁球扔完,退到队伍后方,又从后面马车上往筐里补充铁球。 “大人,这是什么东西?”钟子悦问道,这铁球杀伤力不大,其中烟雾必然是关键。因为没有一人是被炸死的,全是接触烟雾后倒下马去,被乱马拖踏而死。 “这是经过我改良的霹雳炮毒火球,不光有原来的火药,巴豆,狼毒,石灰,沥青,砒霜。我还让吴怀庆在里面加了两种特殊的东西,怎么样?威力不错吧。”卢象升大笑说道。 “霹雳炮毒火球我听说过,就是一种带毒的震天雷,不知道大人在里面又加了什么?”钟子悦看着城外倒地的匪军骑兵,这种火球爆炸时的毒气,中了会口鼻流血,身上奇痒,但也不至于到了闻到烟雾就倒的地步。 “哈哈,我还加了催情粉和蒙汗药!”在钟子悦阵阵恶寒中,吴怀庆一旁哈哈笑道。 第八十五章 被坑苦了 催情粉和蒙汗药? 钟子悦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由衷的冲卢象升和吴怀庆伸出大拇指,感叹一声人都是会变的。[.超多好看小说] 这俩人一个儒雅,一个勇猛,配合到一起竟然变得如此阴险。 这两样东西加在霹雳炮毒火球中,果然够损!难怪那些流匪中之即倒,后面的人都不敢冲上来。 那两千抱着萝筐的明军,将马车上的霹雳炮毒火球再度装了满筐,又行到了阵前。 后方只剩下的六千流匪骑兵,看着倒地惨死的同伴,又看向那一个个筐中的铁球,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冲锋。 “放箭”!不知谁喊了一句,众匪军齐射,又是一轮箭雨。 又是躲木桶这招,箭雨落下,却只射裂了几个木桶,两名明军被射伤,并无大碍。 冲又不敢冲,射箭又射不中,对战的流匪士兵傻了眼。 对面那一万明军,老神在在,也并没有冲上去厮杀的打算。 场面一时极为诡异安静,这仗打的,被这么一搅和,明军方面,完全没了紧张气氛。 “来啊,早晨不是叫的挺欢吗?过来打啊!”吴怀庆不知从哪弄来一个大喇叭,运足力气冲对面匪军大喊。 都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钟子悦无奈的看着吴怀庆一脸兴奋,默默的道,这才几天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流里流气了。[] 打定主意,一定不能留在卢象升身边,别看他长的斯斯文文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接触久了,肯定得变的蔫损,这人就是个大染缸啊。 吴怀庆喊了一通,扭头瞥见钟子悦异样的眼神,随口说道,“你别这么看我,我这都是跟卢大人学的!” 卢象升轻咳一声,转头看向别处,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这时,对面阵形又起了变化,居中约有两千骑兵强弩瞄准,两翼骑兵做好冲锋阵型,准备趁箭雨落下之际冲进明军阵营,左右穿插。 “嗖嗖”阵型一形成,又一轮箭雨急射,两翼骑兵随后冲杀而来。 明军这次并未蹲下躲避,而是将手中木桶举起,阻挡箭雨,边挡边退。 箭雨方止,两侧骑兵瞬息冲至,却见外围明军甩手把木桶扔了过去。 “嘭嘭嘭”木桶有的打中流匪,有的打中马头,更多的掉落在地,散乱无比。 骑兵本就靠速度冲杀,被木桶一阻,马蹄磕绊,速度立减,到处都是木桶,马匹更是难行,冲锋阵型变乱。 呼啸声从天而降,两千多霹雳炮毒火球带着滚滚尾烟,铺天盖地砸下。 一轮紧接一轮,刚才的悲剧再度上演,这四千骑兵又重蹈了覆辙。 不到一个时辰,一万匪军,被折腾的只剩下两千! 钟子悦集中精神,尉缭应该要出手了。(.) 突兀的,死去的八千流匪尸体再度站起,整齐的向明军行来。 “钟兄弟,接下来看你的了!”卢象升拍拍钟子悦肩膀。 钟子悦呆呆的看着城下,欲哭无泪,心道,你这损招杀的太狠了,尉缭把对面匪军尸体全控制了,我拿什么对抗。 再看明军,居然只有几个受伤的,没死一个!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尉缭说,打击士气对他无效了,人家其实什么后招都没有,有的只是绝对的实力。只是尉缭万万不会料到,他还有高人一个,专门等着尸兵上门呢。 眼见尸兵冲来,明军你看我我看你,突然想起卢大人的交待,扔下木桶就跑,倒是本来在队伍最后的高仁虎,成了最前面了。 “高人,表现的时候到了,一个人头十两银子啊!”吴怀庆再冲着喇叭里大声喊叫。 高仁虎一身铠甲,如标枪般站在那里,独自面对八千尸兵,倒显得格外英武。 只是尸兵有八千之众,后面还有两千流匪,片刻之后,高仁虎双腿开始打颤。 尸兵越来越近,距离不足三十米时,高仁虎陡然转身,撒丫子向城内跑。 “妈呀,这钱我不赚了!”高仁虎速度本就奇快,惊恐之下身影更是快闪电,眨眼间穿过人群,直奔洛阳城。 城头上,卢象升一阵气结,大喝一声,“放箭,把他给我逼回去!” 高仁虎前方,一排箭矢射下,吓的他停下脚步,见城门紧闭,城墙上弓箭手对准自己,不敢上前迈步。 “我天雄军,没有逃兵,临阵怯逃者,杀无赦!”卢象升一脸寒霜,冲城下高仁虎说道。 “大人,我不是当兵的,我是给你打工挣钱的,你行行好,放我进去吧,八千个活死人啊,我会被活埋了的。”高仁虎眼泪都快下来了。 “要么去把那些尸兵打了,拿赏钱。要么,我现在下令乱箭射杀你。两条路,你自己选。”卢象升右手抬起,弓箭手将弓拉满,对准城下。 高仁虎看着阳光下,那一排明晃晃的箭头,发着慑人的光。再扭头看向缓缓行来的尸兵,犹豫不决。 钟子悦见状,冲高仁虎说道,“卢大人说了,每个人头赏银翻倍,二十两白银!” 话音刚落,高仁虎两眼放光,怪叫一声,身形似电,极速向那八千匪军尸兵冲去。 大手左右轮起,扇向尸兵脑袋,嘴里还不停数着,“二十,四十,一百,八百,一千……” 钟子悦无语,看来人为财死,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转头看了看卢象升,却发现卢象升和吴怀庆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钟子悦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东西啊。 “那个……你身上有多少钱?”还是吴怀庆先开了口。 “我总共不到三百两银子,都在司徒身上呢,这还是路上司徒菲菲打劫强盗得来的。”钟子悦诧异道,“你要借钱就去问他,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借你。” “我有军响,借钱干嘛。”吴怀庆没好气的道。 “那你问我有多少钱?”钟子悦也是瞪眼。 吴怀庆张了张嘴,后退一步,“大人,还是你来说吧。” 卢象升尴尬一笑,“钟兄弟,是这样的,这场约战是你和那个千年僵尸定下的吧。” 钟子悦点点头,看两人面色怪异,这里面肯定有事。 “那个,”卢象升嘿嘿笑道,“朝廷军费紧张,实在是抽不出银两来。” 钟子悦恍然大悟,指着城外还在兴奋发狂的高仁虎,觉得这人果然憨厚的可怜,“你们是打算欺骗他,拖欠人家的赏银?” “不,不是我们。”卢象升坏笑着摇头,“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赏钱是朝廷出。” “那是谁出啊?” “既然你也知道,这约战是你和尉缭之间的事,这钱自然是归你出!”吴怀庆插嘴道。 “啧啧,我还以为你发财了呢,居然开口就给涨了一倍,十六万两白银啊,下半辈子别干别的了,安心还债吧。” 钟子悦脑袋一阵晕眩,看着两人坏笑的脸,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扇几个大嘴巴子。 这俩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八十六章 俺要赏钱 仗打成现在这样,好像自始至终没有自己什么事,约战的主角,倒成了局外人了。 钟子悦心里这个憋屈,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城墙上喊了那一噪子,却不想被卢象升和吴怀庆两人联手给坑了。 突然想到卢象升早上说的那句话,“此战最后的关键还要靠你!” 钟子悦心中苦笑,可不是吗,这还没打到最后呢,就开始靠了。 以自己名义发的赏银,朝廷一文钱不出,这位高人倒还真敢信,典型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城下,尸兵行动僵硬迟缓,高仁虎速度又快,尸兵攻击打不到他身上。在大量虚幻的赏钱催使之下,高仁虎勇猛异常,别人束手无策的尸兵,他倒是如虎入羊群,一巴掌一个,所过之处,一地伏尸。 旁边两千匪军与一万明军对峙,看着他们手中的铁球,硬是不敢上前。 打了半个时辰,高仁虎一个人足足将半数尸兵扇死,胳膊却也酸软的抬不起来了,累的呼呼直喘。 眼见尸兵再度扑上,高仁虎吓得转头就跑,胳膊酸痛,赚钱的激情略微消退,恐惧再度袭来,这次恐怕说什么也不上了。 流匪队中还有两千骑兵,尸兵还有四千,若是冲杀过来,胜负还是未知。 “高人,你放松精神,不要反抗,我来帮你,借你身体一用!”钟子悦冲下方急跑的高仁虎说道,不能让尸兵冲至,不然一旦战败,洛阳城不保,如今,只能借高仁虎的身子来将尸兵杀了。 “好勒,不过再杀的也得算俺的,一两不能少!”高仁虎还忘不了赏银的事。 钟子悦不理会他,魂力散出,几欲凝实,以他的境界还不能做到元婴出窍,只能使用离魂之术,在对方不反抗的情况下,勉强控制高仁虎躯体。 魂魄入体,钟子悦明显感觉有些异样,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视线极为别扭,看人都要低头看。 想起高仁虎r的身高,这才恍然。 操控着高仁虎的身体,钟子悦冲向尸兵,脚下身法闪出,双手左右互轮,如幻影一般,在尸兵群中忽左忽右。 大手轮起,尸兵扇着就死。 其间,钟子悦还试着用脚踢了几具尸兵,结果那几具尸兵不但没死,还狠狠的扑了上来,最后还是被钟子悦扇了两巴掌才死。 钟子悦仔细感应,这位高人的手掌大,手臂长,轮起来带有呼呼风声,击中尸兵脑袋时,从腹中隐隐有一团气流顺着手掌而出,将尸兵脑袋里属于尉缭的丝丝念力扇出去。(.无弹窗广告) 正是这股莫名的气流,才使的他能一巴掌打死一个尸兵,确切的说,是在尸兵体内打出尉缭的念力。 这倒是和钟子悦的煞气有相似之处,以后一定要研究研究,若是修成,这又是对付尉缭的一大手段。 在钟子悦魂力控制高仁虎躯体,使用魍魉身法之下,剩余四千尸兵,片刻间便被消灭。 杀完尸兵,钟子悦控制高仁虎后退,那一万明军见尸体倒下没再起来,抢着冲过去就要将铁球冲流匪甩出,却又在一阵箭雨之下,退了回来。 没办法,手臂甩出铁球的距离怎么能赶上强弩的射程。 两方再度僵持! 穿过人群,高仁虎的身影转身迅速跑到城下,用力向上猛一跺脚,身形直直向上,旋身轻巧巧的落在城墙之上,身法极为飘逸。 魂魄收回,钟子悦看向还在发傻的高仁虎,“好了,回洛阳城了,你安全了。” 却不想,高仁虎突然一把将他拽住,“俺的钱呢,带俺去拿!” 钟子悦一阵头大,哪里给他弄钱去?怨恨的看了一眼卢象升,没好气的说“十六万白银,先记帐上,等到京师卢大人府上,我去偷来给你。” “哈哈,钟兄弟,这你可就失算了,我为官一向清贫,而且创立天雄军也花光了祖上的积蓄。现如今府中所有家当,加起来恐怕都不够你那赏银的一个零头。”卢象升闻言,也凑过来笑着说,完全没注意到脸色开始铁青的高仁虎。 高仁虎虽然有些憨,却能听出话中意思,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互相推托。不由心中发急,一手一个,上前紧紧拉住钟子悦和卢象升的胳膊,“俺不管,俺挣这点钱容易吗?你们都是当官的大老爷,俺冒着生命危险,跟死人打架,差点累死在尸体堆里。这赏钱是你们许的,就得你们出。” 卢象升使劲甩胳膊,想要挣脱高仁虎的大手,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你刚才不是打的没力气了吗?怎么手劲还这么大!别光拉我,那边还有一个呢。”说着,卢象升将嘴努向吴怀庆,向高仁虎示意。 吴怀庆吓的向后跳了几步,连连摆手,“高人,你别听大人的,主意可都是他出的,我就是个跑腿的。再说了,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把刀了,这是家传,不能给你。” 高仁虎见他们两人这时表现出的奸猾相,都不像是能给他赏银的,松了卢象升的胳膊,两只手抓住钟子悦,“你刚才可是给俺翻了一倍的赏银呢,你不能赖账。” 钟子悦翻了翻白眼,心道,这冤大头当的,自己刚才都被蒙在鼓里呢。 眼珠转了转,暗说一声对不住,不如也学卢吴二人,跟着他们一起耍赖下去。 想到这里,钟子悦转头望向城外,突然面色一变,口中大喊道,“不好了,快松开我,城外战局有变。” 高仁虎知道战事要紧,他们是朝廷的人,反正也不怕他们跑了,连忙松开箍住钟子悦的手。 钟子悦解脱之后,二话不说,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卢象升听见钟子悦叫喊的声音,也忙转头看向城外。 看了良久,发现对面匪军确实有动作,不过是场中那两千匪军已经退了,张献忠部的十万匪众开始撤离战场。又不是敌人攻城,这也值得从城上跳下去吗? 愣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扭头冲着吴怀庆破口大骂,“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人家敢跳墙跑,咱能吗?” 说话间,卢象升和吴怀庆胳膊一紧,身边一个憨厚的声音传来,“俺要俺的赏钱!” 第八十七章 人性泯灭 洛阳城战之后,张献忠与高迎祥分兵。 张献忠起兵南下,高迎祥,李自成二十六万大军围困洛阳城一个月,却始终攻之不下,反而损失近万人马,最后不得不放弃洛阳,转而进攻偃师。 卢象升随后派兵追至,一直打到光州,在确山大败流匪高李部。 确山之战后,钟子悦便拒绝卢象升招揽,告辞而去,这是被他和吴怀庆坑怕了。 临别之时,吴怀庆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道,“你身边那个叫梦曦的,确定不是苏岚?” 钟子悦笑了笑,在别人眼里,她们两个确实很像,难以分辨,自己却是能看出来,梦曦身后没有尾巴,应该是人身没错,至于为何如此相像,这就说不清了。 “不是苏岚,只是长的像而已。” “那就好,最初在京师见时我还以为是苏岚呢,你小子艳福不浅!”吴怀庆笑着锤了钟子悦一拳。 钟子悦苦笑,都是自己那个虚无缥缈的前世惹出来的。 分别之后,钟子悦去寻张献忠,卢象升再向高迎祥追击。 只是钟子悦这一行人中,又多了一位追债的青年,足足比他们高出半个身子。几天来,这位高人除了要钱,就是要包子,差点把司徒菲菲的脸再气成包子样。 “我说师傅,他这是赖上咱们了?那俩都是朝廷命官,他不去找他们要钱,老跟着咱们这种穷光蛋干嘛?”司徒菲菲一脸郁闷,这才几天时间,这位高人吃的包子比他一年吃的都多。 “跟就跟吧,我要找尉缭报仇,正好他的本事能用上。记住一点,要钱没有,包子管够!”钟子悦把司徒菲菲拉到一旁,小声嘀咕。 “那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啊?”司徒菲菲会意,转过话题。 “前段时间,张献忠部在南阳一代出现过,我们先到南阳打探线索。” “再过两天就是年关了,”梦曦插话说道,“好多年没有感受过,年关这种热闹气氛了。” “好,到了南阳,如果没有发现张献忠部的流匪,我们就多呆几天,热闹热闹。”钟子悦随着修为提升,越发觉得与尉缭之间的差距巨大,加上匪军人数众多,自己胜算皆无。 现在他的打算就是,先把张献忠的部队搞垮,然后再伺机寻尉缭复仇。 快到南阳时,几人发现,这一路之上,半点年关气氛都没有见到。 却是多见饥民,这几年山西河南等几省大旱,加上流匪抢夺,城里人家还好说,本就富裕,温饱不成问题。(.好看的小说)只是农户村落中,家家户户别说过年置办年货,连平时吃的粮食都没了。 尤其此时还是冬天,天寒地冻,连树皮草根都寻不得。 他们几个空有银钱,却找不到吃食买,别人倒没事,只是苦了那位全身三件本事,能吃排第一的高仁虎,跟在队伍后面一直喊饿。 “你别叫了行不,再忍会儿,这不马上就到南阳城了,进了城,包子有的是,撑死你!”司徒菲菲捂着耳朵,实在忍受不了了。 “俺饿!”高仁虎不听司徒菲菲的话语,兀自在那叫嚷。 “我知道,不是跟你说了,进城给你买!”司徒菲菲恨恨的说道。 “可是俺现在就很饿!” “靠,大伙都没吃东西,最后的两块饼都被你吃了,别叫了行不行!” “那饼太小,俺还是饿的肚子难受。” “那你别跟着我们了,哪有吃的你去哪,别烦了好不?” “钱,俺的赏钱。俺以后娶媳妇儿就靠它呢,你们不给,俺就跟定了。”高仁虎认准了。 “你也不傻啊,还知道有钱娶媳妇儿,怎么吃起来就没个完呢。” “俺肚子饿嘛,你们又不还俺钱。”高仁虎一脸委屈。 “那俩人太不是东西了,把这么个愣子甩给咱们了。”司徒菲菲哭丧着脸,一向是他彪别人,这回遇到个更彪的,把他都快弄没辄了。 “俺还饿……” “我求你了,你是大爷可以了吧。别喊饿了,我快被你喊疯了。”司徒菲菲眼睛都红了。 “俺……嗯?”高仁虎声音突然一顿,两眼放光,鼻子使劲抽动,“好香啊,就在前边村子里传过来的。” 话音刚落,高仁虎的身子已经窜了出去,看这架势,哪里像是饿了动不了的样子。 司徒菲菲长出一口气,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忍不住把这个高人暴打一顿了。当然,要不是怕他的巴掌的话。 “你们也闻到了?这个味道有点熟悉?我以前肯定闻到过,绝对不是饭菜香味!”钟子悦转头对司徒菲菲和梦曦说道。 “走,去看看,这个香味让我有种作呕的感觉,很不舒服。”梦曦皱眉说道。 几人顺着味道前行,香气愈加浓郁,钟子悦心头不详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却始终想不起这种香气在哪闻到过。 走到村口,看见高仁虎立在那里,并没有上前。 难道高人转了性子,怎么不是见到吃的就扑了。钟子悦心中疑惑更深,快步来到高仁虎身边,向前看去。 “哇!咳咳……”身后梦曦俯下身子,呕吐起来。 只见村口正中,摆放着一口大锅,大锅周围是一群面黄肌瘦的村民,盯着正中大锅。锅下灶火正旺,锅中开水翻滚,隐隐有肉块从锅底不断浮起。 香气正是从锅里的肉块中传来! 几人呆立当场,钟子悦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以前一直认为关中五省连年干旱,又有流匪作乱,最苦的是关中百姓。 如今这一幕,才深深认识到自己的浅薄,这些可怜之人,饥饿之下,竟能集体做出这等灭绝人性之事! 这时,已经有村民发现了他们,其中为首的一名老者伸手一指,“那几个也是外乡人,还有一个狐狸,把他们抓住,够我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村民挥舞着铁锹榔头,冲他们追了过来。 钟子悦看着冲过来的村民,心中一阵酸楚,这种味道他当然闻到过,易子相食那一幕浮上脑海,这大锅里正在被煮着的肉块。 是人! 第八十八章 李寡妇 眼见这帮挥舞着农具冲上来的村民,钟子悦目中愤怒厌烦之意更浓。 司徒菲菲已经摆好架势,转头看着他,问道“杀不杀?” 钟子悦一愣,杀,还是不杀。这些村民确实有取死之道,他却实在下不去手。随着修为提升,观念也在慢慢发生改变,这些也是百姓,若是能有一口吃的,他们也不至于此。说到底,还是天灾人祸造成的。 也许他今天见到的,也只是这乱世之中,众多惨事中的一幕而已。 摇了摇头,“先不杀,我有别的办法对付,我们走。” 说完,钟子悦向前一挥手,一道剑气射出,将那口大锅劈烂,剑气纵横,锅中肉块被剑气焚成虚无。 转身快步离去。 这些人饿到吃人的程度,人性已然泯灭,一旦没有其他人可吃,必然会互相残杀,到时同姓相残,丑陋阴暗一面定然暴露无遗。 若是现在出手,把他们全杀了,那村中婴儿孩童,谁来管? 只能等到分清这些村民中,个人善恶之后,到时是杀是废是留,再做定夺。 钟子悦几人速度都是飞快,待村民冲到村口时,已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那些家伙吃的是人肉啊,刚才为什么不杀?”跑的远了,司徒菲菲一脸不高兴,以往遇见这种事,都是钟子悦率先出手,好不容易能轮到他了,却被拉着跑掉。[] “他们之中,虽然有些失了人性,却也不全是十恶不赦之辈,有人也许还存着善念。都是普通百姓,你让我怎么杀?”钟子悦皱眉。 “那现在怎么办?你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锅里被煮的那人,就白死了?”司徒菲菲见钟子悦没有动手的意思,还是不痛快。 “等,等到晚上,我招厉鬼前来,试试他们的心性。人性未泯者,留他一命。”钟子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罪大恶极者,厉鬼噬魂!” “不对,只要吃过一口人肉的,杀!” 村落中,一名青年望着被钟子悦随手一剑,劈成数块的大锅,沮丧着对为首的老者说道,“爷爷,我们怎么办?肉没了,我不想饿死啊。” “胡说!再怎么样,我也不能看着你们饿死。还好刚才那几个人只是毁了锅灶,要是真动起手来,我们惹不起啊。”老者道。 “那怎么办,村里可什么吃的都没了。”村民围着老者,等着他拿主意。 “唉……”老者长叹一口气,“村南乱坟岗,还有几座新坟,那是隔壁李村埋死人的地方,你们去几个人,把死人挖出来,希望能缓解几天,让大伙能活下去吧。记住,咱们村的坟,谁也不能动!” 众村民一听,欢呼一声,立时便有几人,拿着工具,朝村南大步走去。 老者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悲伤,心中长叹。为了活命,外乡人吃完,再吃死人,等死人吃完,就轮到他这种老头子了。 村南,坟地。 天色已到黄昏,坟地中,有几个挖出来的深坑,地上已经摆放三具尸体,显然是这几个村民新挖出来的。 “这边,还有一个新坟,挖了咱们就走。”一名村民朝其他人招呼着。 “别动那个坟,那是前天死的李寡妇,她生前可是克死了六个男人,出了名的晦气,咱还是别挖她的好。”有人劝道。 “怕什么,死都死了,还怕她活过来不成?再说,这三个尸体都是一副老瘦样,身上没二两肉。李寡妇可是年轻,我见过,身子丰满的紧,怎么也比他们肉多吧。”那名村民一脸不在乎,在他眼中,这几个尸体,只是食物,只有肉多肉少之分。也许过两天,死人吃完,村子的其他人也会成了他的食物。 “好,挖就挖!这三个死鬼,浑身就剩下骨头了,不够大伙分一顿的。”旁边几人也凑了过来,一阵翻土挖掘。 棺盖打开,几人凑到跟前,向里面观瞧。 “啧啧,这李寡妇长得就是水嫩,别人都饿的皮包骨头了,她还是这么细皮嫩肉的。你看,躺在这,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提议开挖的那名村民笑着说道,随后伸手撩开尸体衣服,两只手探向棺材里李寡妇的双峰。双手在峰前游走,两眼放光,一副享受的表情。 “果然够大,真是光滑舒服啊,早就听说这李寡妇是个尤物了,可惜生前没机会碰。” “让我也摸摸。”旁边人见状,也纷纷伸出魔爪,将李寡妇尸体抬出来,在野地里扒了个精光。 “我受不了了,这么抬回去,晚上就被吃了,不如先让我们几个快活快活。”其中一人摸的呼吸急促,站起身来,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在他们不远处,梦曦银牙紧咬,气愤异常。 “还看什么?这些人不值得宽容,我现在去杀了他们。”旁边,司徒菲菲也是杀气腾腾,肝胆欲裂。 “看的俺都想把他们挨个扇死了,都没心思想包子,一想就要吐。”高人趴在地上,双手支着上身。 突然间,地上躺着的李寡妇尸体,双手陡然前伸,将扑在她身体上的那名村民脖子紧紧勒住,指甲变长,深深陷入颈间动脉。 “呃……”村民被掐,呼吸困难,双眼外突,李寡妇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脖子扭断,那名村民歪倒在一旁。 “哧”李寡妇身影跃起,右手疾伸,生生插进正在脱衣的那人心口。身子再度旋转,一晃之下,前来挖坟的几人,俱被杀死。 李寡妇弯下身子,将散落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扭头看了钟子悦几人的藏身之处一眼,转身纵向村落,动作干净利落。 “你出手了?”司徒菲菲见这几个恶民被杀,解了口气,问向钟子悦。 钟子悦摇摇头,他刚在正准备使用招魂巫术,借附近厉鬼之力,将这些人吓走。 没想到李寡妇魂魄突然归来,还闪电出手,杀了这几个凌辱她尸体的村民。 只是这李寡妇,生前想必是个普通妇人,而且才死两日,魂魄居然可以回返肉身,还变得如此厉害,几名壮年男子,被她轻易杀掉。 事有蹊跷! “情况有变,走,咱们跟上看看。” 第八十九章 莫名地气 “等等!”梦曦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钟子悦,“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李寡妇的魂魄是从何处而来?” 钟子悦回忆了一下,轻声说道“仿佛是自坟中而出,就在这几个村民将李寡妇的尸体抬出后不久,有什么问题吗?” “我虽然是彻底化人,但妖的灵性不但没有失去,对阴气感知反而更加敏感。(.好看的小说)这李寡妇刚才的魂魄有些怪异,而且她才死去两日,魂体居然已近凝实,简直不可思议。”梦曦说道。 “我也觉得蹊跷,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对味。难道,她死后,魂魄并未离体,而是藏在了棺底?”钟子悦面露思索。 “按村民的说法,这个李寡妇生前克死了六个男人,本命阴气应该是极重的。像她这种,死后地府肯定会有阴司前来拘魂,能不能七日还魂还难说。而她现在,魂魄居然没有远离躯体,若不是被高人封魂,便只有一个可能,问题出在墓穴地底。” “去看看。”钟子悦起身,抬腿向刚才挖出的墓坑走去。 --- 村口,一名村民面带焦急之色,紧紧望着村南方向。“大阿爷,老五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不会被李村的人发现了吧?” “不会,这个时辰,没人会去坟地。再等等,也许是他们怕不够吃,多挖了几具尸体呢。”老者一脸镇定的说道。 “大阿爷,你看!村南头那边来了个女的!”一名青年指着缓步行来的女子身影。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村南。待来人行近,已有人看清女子容貌,吓的双腿开始哆嗦。“这是隔壁李村的李寡妇!她不是前两天才死的吗,就埋在村南坟地。她怎么又活了,老五他们不是在村南吗?怎么没来!” 血红色的夕阳将李寡妇的影子拉出老长,影子随着李寡妇的身影,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别怕,人肉都吃过了,还怕个死人不成?”老者见村民后退,厉声喝道“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克夫命,死了也不让人安生。怕什么,你们又不是没杀过人,昨天那个外乡人不是你们打死的?一个活过来的死人而已,一起上,再拍死她,全村人能吃上一顿饱饭!” 夕阳在西山处跳了一下,随后隐匿不见。眨眼之间,暮色骤然降临。在最后一抹光亮之前,村民看见正向他们走来的李寡妇,面色开始发生变化。 原来娇嫩的脸孔已慢慢变成土黄色,面部皮肉逐渐干枯,眼角处淌下了两行血泪。(.无弹窗广告) “鬼啊!”那名青年大叫一声,吓的拔腿就跑,却不料惊慌之下,跑错了方向,一头撞进了李寡妇怀里。 血泪滴落在脸上,青年顺手一摸,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惊见李寡妇骇人的面色。大叫一声,随后两眼一翻,吓昏过去。 李寡妇张口一吸,自青年头顶冒出一团淡淡的黑气,被李寡妇吸进嘴里。 青年自怀中缓缓站起,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转而低头立在李寡妇身后。李寡妇再度迈步,向村口行去。 “真的是鬼!快跑啊!”一声咋呼,村民四散逃逸,只剩下那名老者还立在原地。 李寡妇双手一挥,道道土黄气细线从手中散发,将逃跑的村民缠住,又拉了回来。 老者目中精光闪烁,死死盯住李寡妇。 “你到底是谁?我不信死人还能复活。老朽虽然老眼昏花,却也能看出,你不是李寡妇。” “老东西,你问的太多了!”李寡妇口出发出声音,虽是女子单调,却十分沙哑。 说完,李寡妇控制土黄气细线将一名村民拉到近前,右手直拍对方脑门,一团黑气被吸入掌心。 细线不断收回,村民一个个被杀,团团魂力黑气被李寡妇吸走。 死去的村民又缓缓站起,跟在李寡妇身后。 李寡妇看向那名老者,脸上突然邪邪一笑,右手微抬,几十名村民尸体被控制着,将老者团团围住。 “刚才居然没看出来,你头顶死气最少积了十年,却始终不死,对我正好是大补!” --- 村南,坟地。 司徒菲菲将棺材抬起,甩到一旁,一脚将凑上来的高仁虎踹到一边。 “先说好了,上次的宝贝棺材被你们弄坏了,这次不管发现什么宝贝都得是我的。”司徒菲菲两眼一瞪,叉腰直视高仁虎,“尤其是你,别想着从我手里抢,欠你钱的不是我!” 钟子悦上前将司徒菲菲也踹到高仁虎身边,与梦曦对望了一眼,“好浓郁的地气!” 只见棺材搬出后,道道土黄色地气上涌,一股干燥之意扑面。 “这是?”钟子悦问向梦曦,只见她正四下观瞧。 “此地极为平常,按理不应该有地气泄露,这股地气中,还有带有浓浓的阴邪之意。看来那个李寡妇,是受了地气的影响。或者说,是她的阴气将这阴邪地气引来,发生了尸变!”梦曦观察片刻,做出判断。 “这么说,此处的地下,有绝世大妖被埋在地底?”司徒菲菲没有发现宝贝,本来有些失望,听见梦曦如此说,又凑了过来。 “不是”梦曦摇头,“这地气中阴邪之意虽然浓郁,却明显与妖邪本身,相差甚远。” “你是说,这股地气只是巧合之下,被李寡妇阴气所引,真正的阴邪地气所在,并不是此地?若是顺着此处地气寻访,能否寻到?”钟子悦说道。 梦曦面带严肃,直视钟子悦,一字一顿说道“仅是偶尔散出的这小股地气,就令我心惊胆颤,真正的大妖,修为更是难料。你如今虽然修成元婴,有些东西还是能避则避。” 钟子悦点头,他只是出于好奇,且不说他寻不到这大妖的所在,就是能寻,他也不敢轻易去闯。如今,还是找尉缭报仇才是紧要的。 见墓坑再无发现,钟子悦转身,不想一脚踩在村民尸体上,突然一惊,“坏了,李寡妇魂魄受阴邪地气所激,恐怕变得极为嗜杀,村中虽然多有恶民,却还有孩童妇人在,别被遭了毒手。” 第九十章 驱魂 茅山,道观中一片残破荒凉。 一名白衣少年在院中静立,青衣女子皱眉看向四周的脏乱。 “你带我来这干嘛?”女子不解,问向少年。 “这里是我家!过年当然要在家里过!虽然只剩下了我自己。” 莫重光语气中带着些许悲伤,“父亲失踪后,偌大的茅山,千年基业,却一夜之间被毁,全观五百多人被屠杀殆尽。母亲为了救我和妹妹,临死之前,耗尽法力,破开屏障,将我们送出。可惜灵儿身中刀伤,血尽而亡。” “啊!”青衣女子掩嘴,吃惊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都是被一个人克死的!我定要亲手杀了他,为母亲,为妹妹,为全茅山报仇!”莫重光怒气冲天,厉声说道。 “那个人叫什么?厉害吗?”青衣女子再问。 “他叫钟子悦!”莫重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青衣女子眼珠转动,低头突然一笑,再抬头时,笑容已然收敛,“我义父修为高深,世间罕有敌手,你若肯求他,定会收你做弟子的。” 莫重光陡然转身,目光坚定,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求?我曾经苦求过一个人,求他救我妹妹性命,却被人撵出嘲笑,妹妹也因此不治而死。” “自从灵儿死后,我莫重光就发誓,此生不求人,不落泪!” “我茅山道术不输任何人!” 莫重光大步前行,绕过大殿,转而走进祠堂,对着众多牌位跪了下去。 “茅山诸位祖师在上,我莫重光在此立誓,今生定当重建茅山,将我茅山道法发扬光大!” 说完,莫重光以额触地,重重磕下。 “望祖师传无上之法!” 随着莫重光跪拜,祠堂案前,居中神像陡然睁眼,一束刺目的光芒射出,直贯莫重光头顶百会。 “轰隆隆”!光芒射出,神像随之碎裂,整个祠堂轰然倒塌! 莫重光伏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任由房梁砖瓦砸在自己背上,“多谢祖师成全,莫重光定不负诸位祖师厚望!” 在青衣女子惊讶的目光中,祠堂废墟里,缓缓站起一道身影。 一道破空呼啸之声传来,莫重光有感,抬头南望,夜色中,一柄墨般黑剑疾射而至,斜斜插在莫重光身前。 莫重光伸手将剑拔起,凝视剑身,良久,才自语道“这是父亲的剑,怎么会变了颜色?” 抬头望天,口中喃喃“父亲,难道你也遭遇了不测?” --- “人怎么都走光了?”司徒菲菲看着清净的村口,人迹皆无。“那会儿不是还有一群呢?” 钟子悦与梦曦对望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焦急。 “快找!肯定是李寡妇将他们杀了,村子里还有妇女和孩子,晚了就来不及了。”钟子悦纵身跃上屋顶,在各家户顶上来回跳跃,急速转了一圈,复又跳回。 “没有,所有人都不见了!” “不过两刻钟的工夫,怎么会全部消失了?”梦曦也是疑惑。 钟子悦念力散出,笼罩整个村子,片刻之后,颓然收回,还是没有发现。 “俺知道在哪。”一旁的高仁虎突然出声。 钟子悦一个闪身来到他跟前,抬头盯住,“在哪?” “西边,那还有个村子,俺闻到那个李寡妇身上的香味是从那传来的。”高仁虎鼻子耸动。 “靠,你属狗的啊。还有这个本事!”司徒菲菲满脸惊奇,诧异的道。 “嘿嘿,俺从小爱吃,对味道特别敏感,只要方圆十里,有什么香味俺都能闻到。”高仁虎憨厚的摸了摸头。 “佩服!”司徒菲菲冲高仁虎伸出大拇指,“死了两天的女人身上的香味你也能闻出来,还是隔了那么远,果然是高人。” “别贫了,快走!”钟子悦说了一句,提气率先向西边村子行去。 一个女子身影在村中刚刚飞起,钟子悦已然赶到,见正是李寡妇本人,不管她面色变化,抬手就是一剑。 剑芒射出,李寡妇惊叫一声,身子落地。 “臭小子,刚才没去找你麻烦,居然跑过来坏我好事!”李寡妇此时声调更显沙哑。 钟子悦这才仔细打量起李寡妇来,见她面色狰狞,显然阴邪之气已侵入魂体,这具身体里的,恐怕已经不再是李寡妇的魂魄了。 钟子悦正欲再度催发剑气,却发现他们几人已经被包围了。 “有没有搞错?她才是鬼!你们围着我们干嘛?”司徒菲菲冲着包围过来的村民大声说道。 钟子悦拉他一把,“别喊了,他们魂魄已经被吸走了,现在只是行尸而已。” 说完,钟子悦扭头看向高仁虎,“高人,交给你了。这些都是死人,不用留手。” “有钱拿吗?”高仁虎瞪着眼问,并不上前。 钟子悦一阵无语,这人真是掉钱眼儿里了。随口说了一句,“一个行尸一两,一并记在帐上。” 反正债多了不愁,这笔钱早晚得算回卢象升和吴怀庆头上去。 高仁虎一听有钱拿,也不嫌多少,双眼放光,大叫的冲了上去,巴掌轮起好高,向最前方一名村民行尸扇去。 一个光球在李寡妇身边炸开,却是司徒菲菲动了手。 “嘿嘿,有什么招都使出来?爷爷我最不怕的就是你这种附在肉身上的鬼了。”司徒菲菲一脸得色,耀武扬威般冲李寡妇说道。 “哼”!李寡妇冷哼一声,手中土黄气细线射出,直奔司徒菲菲。 “呀呀呀”!司徒菲菲身形闪烁,手中光球不断射出,将细纸挡住。看这身法,绝对在逃跑功夫上花了心思了。 “哧”一条细线骤然转向,朝梦曦缠来。钟子悦并指,指间一道剑气将细线斩断。 念力散发,一个个符号组合,在掌心形成漩涡,钟子悦伸出一推,漩涡缓缓向李寡妇罩下。 “嘭”!一道身影从身后闪来,将钟子悦撞了一个趔趄,弑魂巫术陡然消散。 “你干嘛?”钟子悦没好气的对撞过来的高仁虎说道。 “不行啊,打死一多半了,总共六十三两。剩下的都是小孩和女的,俺下不了手。”高仁虎面带焦急,这可都是钱啊。 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梦曦急促的声音传来,“快动手,她要逃!” 钟子悦急速转身,元婴怀中抱着的劫剑出现在手中,血红色剑气挥动,融合煞气,将飞起一半的李寡妇一剑劈成两半。 李寡妇被斩,体内村民魂魄四散,周围行尸俱都倒地。 一道土黄色魂影自李寡妇身体闪出,直入地底,迅速消失不见。 第九十一章 有暗器! 土黄色魂影消失,劫剑随之斩出。片刻之后,血红色光芒一闪,劫剑自地底钻出,没入钟子悦体内。 “追上了?”梦曦见劫剑收回,开口问道。 钟子悦点点头,沉默无语,眼中闪过浓浓的焦虑。 “怎么了?遇到麻烦了?”梦曦察觉钟子悦有异,面色太过沉重。 “不是,方才斩杀那缕气息时,无意间触到他的一丝记忆。”钟子悦思索良久,方开口说道。 “记忆?”梦曦面露诧异。 “不错,按那丝记忆来看,它只是那个大妖散出的一丝魂气,多年后开启了神智,而它的本体远未苏醒。这缕魂气只是碰巧被李寡妇阴气引出,它的本体,已经沉睡了不知多少年了。”钟子悦开口说道。 “照这么看,这地底之下,不知多深处,果真隐匿着绝世大妖!只是不知何故,沉睡不醒。” “不要想了,这种绝世大妖远不是现在的你能对付的。”梦曦开口,“既然是在沉睡,还是不要惊扰它的好。” 钟子悦长舒一口气,突然笑道,“你说得对,是我太杞人忧天了,世间高人多的是,就算这妖怪真的出世,自然有人对付,轮不到我这种小人物担心。” 转头看向高仁虎,“走吧,高人,你不是早就喊饿了,等到了南阳城,我请你吃包子。” “好嘞,俺早就饿坏了。”说完,高仁虎拽住司徒菲菲胳膊,拉起他就走。 “哎,是他要请你吃包子,你拉我干嘛。”被高仁虎这么拉着,司徒菲菲一脸郁闷,这身高比例,完全像是大人拉着孩子的架势啊。 “他没钱,你有!”高仁虎憨厚的声音里透出狡猾。 “放开,我自己走,”司徒菲菲使劲挣脱出高仁虎的大手,揉了揉被拽酸的胳膊,满眼幽怨的说道,“一提起吃和钱,你小子比谁都精!” “嘿嘿,那是因为,俺饿……” “卧槽,你又来了!”司徒菲菲捂住耳朵,身形陡然窜出,两腿不停交替,只想远离这位高人。 “呼!”跑了小半个时辰,远远望见南阳城墙,司徒菲菲长出一口气,扭头后看,发现钟子悦和梦曦在身后不远处向前行来,身后并没有高仁虎身影。 “还好,没追上,甩掉了!”司徒菲菲冲钟子悦埋怨道,“下次你能惹个正常人不。” 钟子悦无奈翻了翻白眼,心道你说的真对,这队伍里一个彪子一个愣子,还有一个本来应该是妖的人,再加上他自己这个煞星,没一个是正常人! 当然,还有一只被打回原形的狐狸! 想到这里,钟子悦突然发笑,看来自己这个天煞之人也不是谁都克,像他们这种不正常的人,还真就克不了。 “笑什么?”司徒菲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不属于正常人中的一员,“那家伙呢,不会真被甩了吧,被他烦了几天,突然清净下来,没他的唠叨还有点不习惯!” 正说话间,突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司徒菲菲悚然一惊,听风辨器工夫发挥到极致,“有暗器!” 身子陡然平躺,以标准的铁板桥姿势躲过了袭来的暗器。 翻身而起,司徒菲菲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四处张望,“谁?” “咳咳……”钟子悦忍住笑意,面色有些微红,手里拿着司徒菲菲口中的“暗器”,和同样笑声止不住的梦曦互相看了一眼。 将“暗器”递给梦曦,见又有一物飞来,钟子悦冲司徒高呼,“又是暗器,快躲。” “噗嗤”梦曦刚停住笑声,又被钟子悦这句话逗乐了。 司徒菲菲一惊,快速躲到钟子悦身后,只见一枚拳头大小的暗器被钟子悦接在手里。然后,在他惊诧的目光中,钟子悦将“暗器”放在嘴边,一口咬下。 “味道还不错,这么快就买来了!” “俺给了你两个,你都不要,俺顺口把剩下的吃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奔至,盯着司徒菲菲说道。 “你,你怎么跑那么快,居然在我前面,还买了包子回来了?”司徒菲菲一脸不可置信。 “俺说过了,俺还有个本事是能跑。”高仁虎和司徒菲菲一起,大眼瞪小眼。 “好人啊,以后跑腿的事都交给你了。”司徒菲菲谄媚的说道,“那个,还有没有包子。” “没了!”高仁虎拍拍肚皮,打了个饱嗝,“刚才给你你都不要。” “我……”司徒菲菲欲哭无泪,有把包子当暗器扔的吗? 转头看见钟子悦已经把手里的包子消灭完,急忙上前,死死盯住梦曦正在喂给白狐的包子。 “我也一天多没吃东西了,俺也饿啊!” “行了,玩笑开够了,高人把包子给他吧。”钟子悦实在受不了司徒菲菲自高人那学来的这句河南话,完全变了味儿。 不成想,高仁虎把手一摊,憨厚的说道,“俺从来不说谎话,真被俺吃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扑了过来,将高仁虎扑倒在地,嘴里不停的喊着,“让你不给俺包子,俺也饿一天了!” “别挠了,俺刚吃完,东西还在嗓子眼儿呢,一会儿给俺挠出来了。”高仁虎被挠的上气不接下气。 司徒菲菲一听,气的直咬牙,下手更狠,“俺让你吃!” 闹了半天,最后还是高仁虎求饶收场。 司徒菲菲骑在高仁虎身上,以挠痒点笑穴威胁,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以免去三万两债务结束。 谈判结束,司徒菲菲欢呼一声,大喊着有吃的,起身朝南阳城奔去。 自两人一上一下,不停讨价争论开始,钟子悦就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两人话题从包子到义气,从义气到银子,从银子再到债务,最后竟然被司徒菲菲生生砍下三万两银子的债。 人才啊! 果然是恶人还有恶人磨,这两个人遇到一块儿,奇葩程度,比卢象升和吴怀庆的组合也差不到哪去。 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钟子悦有种深深的忧患,再这么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要被他们带的不正常了。 第九十二章 年关再见 南阳早已没了流匪,在抢了几户富商后,张献忠部又不知所踪。 由于梦曦的坚持,钟子悦便决定在南阳城休整几天,打算过完年,再去寻尉缭。 这个年关,应该是他们见到最不像年关的日子了,整座城池笼罩着惨淡的阴云,人人面黄肌瘦,无精打采。 连年颗粒无收,加上匪军抢劫,饥荒已经从农村蔓延到了南阳城。 蔬菜肉价飞涨,已然到了一头羊可以换一所宅院的地步。 整个年关,街上不见几个行人,只有城中大户和官府放了几响鞭炮,冲淡了些许愁云,这才略微显得有了些年味。 “你想看的热闹景象,恐怕是看不成了。”大街上,钟子悦对梦曦说道。 四人并排行走,钟子悦和梦曦居中,高仁虎,司徒菲菲一左一右。 除了钟子悦,另外三人长的各有特点,倒是给这冷清的街道添了一些点缀。 “百姓衣食无依,温饱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心情过年?”梦曦叹了口气,看着一个个关了门的店铺,轻声说道。“照这么下去,饥民相食的惨剧恐怕又要上演了。” “斩恶除奸,不过是治标之法。”钟子悦深以为然,“一为天灾,二为人祸,三为朝政。” “崇祯皇帝也算兢兢业业,比起天启强了不知多少倍。可惜风气已成,不止军队克扣粮饷,就连朝廷下拨的赈灾银两,也大多进了官员的口袋。”行到米店前,钟子悦望着寒风中瑟瑟发抖,排队等米的人群,苦笑一声。 “我曾立誓,凭手中之剑,还世间朗朗乾坤,现在看来,要做的,远不止是杀几个恶人这么简单。” 梦曦偏过头,看向钟子悦,“说真的,我现在越来越难以将你和段郎联系到一起了,但是我却更加欣赏你,他可不会有你这种胸襟和抱负。” 钟子悦脸一红,“别提那个前世了好吗?我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再说,我也没有心忧天下的胸怀。我只想杀尉缭,报了血仇。只想这世间,人人都能吃上一口饱饭,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 “那你要做的事情可真不少,”梦曦笑道,“光是平定匪患,消了人祸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是啊,朝廷年年剿匪,流匪却是越剿越多。”钟子悦点头道,“有的营中军响克扣严重,集体作乱,投了匪军的,也不在少数。” 正说话间,前方排队人群突然一阵骚乱,一人在米店前拎着空袋,争的面红耳赤。 “方才那人买的时候,还是一石米一两银,怎么到我这里,就涨成了二两?” “我家定的米价就是这样,怎么?买不起?买不起回家喝凉水去!”店铺中,称米的伙计高声叫道。[.超多好看小说] 那人面露义愤,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碎银,想要争取能多买些米回去。 “买不买?不买别挡着我们”后面一名青年伸手将他拽到一旁,将米袋和银两递给伙计,谄媚说道,“大哥,这是二十两银子,给我称高点。” 伙计斜眼看了被拽倒地的那人一眼,伸手将价码木牌摘下,复又挂上了个“叁”! “算你走运,这十石米拿好,下一个可就是三两一石了。” 听着周围人的咒骂,米店伙计两眼一瞪,“吵什么吵,米可是不多了,只有最后二十石,谁钱不够,就滚回家挨饿吧。” 青年冲伙计一阵点头哈腰,感恩戴德,提了米袋转身要走。 倒在地上那人,瞬间冲上前去,抢了米袋就跑。 青年一把将他拉住,扑上去拉扯米袋,互相动起了手脚。 不知谁喊了一句,“抢米啊”,后面排队的百姓冲进米店,将伙计掌柜推在一旁,见米就抢,场面极度混乱。 “上不上?”司徒菲菲双眼放光,看向钟子悦,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上什么?你也要去抢米?”高仁虎鄙夷的斜他一眼。 司徒菲菲气的面皮涨红,“就你清高!吃起来比谁都多!我是说,这米店被抢了,我们要不要教训一下这些抢米的人。” 钟子悦摇摇头,拉住司徒菲菲,声音中带有些许疲惫“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回客栈。” “喂,是你说的要扫平人间不平事的,怎么在眼皮底下公然行抢,你都不管?”司徒菲菲兀自叫嚷着,被高仁虎一把掐住,拎在手中。 “俺可不知道什么抢不抢的,俺只知道,这老板和伙计趁机哄抬物价,不是好人。” 不管身后互掐的二人,钟子悦转身就要返回客栈。 才走两步,钟子悦脚步突然顿住,愣愣的望向街头。 街头处,一抹紫色倩影正立在那里,眼波流转,犹如一泓清泉,笑吟吟的看着他。 见他望来,女子莞尔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恍若梦中,在这料峭清冷的年关里,添了一抹浓浓的春色。 “怎么?不认识我了?”女子柔声说道,眼波不经意间在他身旁的梦曦身上扫过,隐出一缕幽怨,倒显得更加妩媚。 “离雪。”钟子悦快步上前,面露喜色。不知为何,再见面时,他已没有了之前的那份羞涩和腼腆,有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重逢的喜悦。 “这位姐姐好美?不介绍给我认识吗?”离雪笑道,只是笑容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柔媚,多了一丝勉强。 “她叫梦曦,是我……”钟子悦沉默了片刻,这种关系太过复杂,一时间也解释不清。 “是我师娘!”梦曦还未开口,司徒菲菲已然挣扎出高人的胳膊,冲到近前,美滋滋的向离雪介绍着“这是我师傅的老婆,我的师娘!” 钟子悦满脑门黑线,上前一脚将司徒菲菲踹飞,本来就难以解释,被他这么一闹,更难说了。眼见离雪脸色由晴转阴,失望之色已浮现脸颊,钟子悦气的高声说道,“高人,给我狠狠的打他,一个巴掌十两银子!” “好嘞!这活俺愿意干!”高仁虎应了一声,狞笑着向司徒菲菲走去。 司徒菲菲一个闪身躲过,又来到近前,盯着离雪渐渐泛红的眼眶,又看见钟子悦生气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冲钟子悦伸了个大大的拇指,表示佩服。 “哦,原来是小师娘啊!” 第九十三章 白日飞僵 司徒菲菲一句小师娘,把离雪喊的面红耳赤,两腮飞霞暗升。 钟子悦一阵无语,真是乱上添乱。现在倒好,一大一小,全被他安排了,自己这个当事人居然还不知情。 梦曦笑着走上前,对离雪耳语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离雪脸色更红。随后,两人居然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聊了起来,倒把钟子悦晒在了一旁。 钟子悦无语,看着越发壮大的队伍,心道我这还算是天煞孤星吗? 街上人影稀少,一片凄凉,几人也没了逛下去的兴致,去客栈结了钱,打算离开南阳,去寻张献忠部的去向。 “俺又饿了!”高仁虎嘟囔一句,除了离雪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其它几人完全装作没听见。 “俺说,俺又饿了!”高仁虎提高声调,旁人还是毫无反应,弄的一脸郁闷。凑到司徒菲菲耳朵边上,大声喊道“俺饿啦!” 司徒菲菲只觉得耳边轰然炸响,嗡鸣之声不绝,赶紧捂住耳朵,怒气冲冲的骂道“没见过你这样,饿的理直气壮的,有钱自己去买啊!” “俺的钱都买包子了,你身上有。”高仁虎憨笑。 “有钱也买不到吃的,没看咱才来几天,城里卖吃食的,全关门过年去了。再说,没见刚才抢米打架的?饥荒,你懂不懂?就知道吃!”司徒菲菲怒气未消,抠了抠被震的嗡嗡响的耳朵,“你要真饿了,就盼着天上掉馅饼吧!” “馅饼?天上?”高仁虎疑惑着抬头望天。 “师傅,求你把他打发了吧,再这么下去,我真要疯了。”司徒菲菲拉住钟子悦胳膊,一脸委屈的说道。 突然,高仁虎指着天上说了一句,“快看,天上有飞人!” “飞你个头啊!”司徒菲菲高高跳起,伸手拍向高仁虎脑袋,却被一把抓住。 “真的,俺从来不说慌!” 钟子悦几人全都愣住,顺着高仁虎的手指向天上看去,只见一个背生双翼的人形生物,在从他们头顶急速飞过。 这是什么怪物?之前可是从未没见过! 眼见那个人形生物径直向南飞去,快要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时,梦曦这才恍然惊呼,“这是传说中的飞僵!不好,白日飞僵,若是尸气爆发,前方恐怕会有瘟疫!” “快追!”钟子悦听罢,劫剑瞬息出现在脚底,天遁剑法展开,脚下剑光闪烁,将梦曦和离雪一手拉住一个,回头对高仁虎和司徒菲菲说道,“你们跟上。” 话音刚落,三人的身影便如流光般激射而出,向南方奔去,转瞬即逝。 “这么快?”高仁虎咂舌道,随后,两条大长腿刷刷迈开步子,几个闪身,也是极速在街头消失。 司徒菲菲望着几人消失不见的街头,叹了口气,自己在逃跑工夫上已经是下了很大力气了,现在这俩人,居然一个比一个快。 出了南阳,钟子悦直直向南。追了约有两百多里,突然见飞僵身影偏西飞去,直到襄阳城半空,翅膀收敛,自空中跃下,没入襄阳城,消失在人海之中。 钟子悦脚步在襄阳城外停住,皱眉望向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虽然此地距南阳只有不足三百里,却是另外一翻热闹景象,街头到处张灯结彩,年味儿十足。 三人刚刚现出身形,只听后面破风之声呼啸而至,一阵难听的脚面与地面摩擦声传来,钟子悦忙拉着二女向旁边闪去。 高仁虎奔跑速度太快,收身不及,直直撞来,若不是钟子悦躲的及时,恐怕真要被他撞飞了。 “你们,跑的也太快了吧。俺差点就追不上了。”高仁虎气喘吁吁的对钟子悦说道。 钟子悦一脸诧异,他可是以元婴修为施展的天遁剑法,以术御剑才行的这么快。本以为要等上片刻,没想到高仁虎只凭着两条腿,居然这么快便跟了过来。 几人在襄阳城外又等了一刻钟,这才远远看见司徒菲菲飞奔而来的身影。 身形临到近前,只见司徒菲菲怪叫一声,陡然前冲,身子高高跃起,两只脚向前,朝着高仁虎蹬来。 高仁虎不甘示弱,轮起巴掌就要冲上。这俩人见面就是互掐! 司徒菲菲见大手扇来,连忙收脚,立定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甩手扔到高仁虎胸前,狠狠的说道“下次记得自己捡!” 钟子悦定睛一看,发现高仁虎接住的,居然是他的一只臭鞋。再低头看向高仁虎脚下,原来除了这只被甩丢的鞋子,另外脚上的那只,早已是破洞连连,脚掌从鞋子前方伸出半只。 钟子悦心里这才略微有了些平衡,看来这跑的快也是相当有代价的。 “怎么还不进去?僵尸在城里?”司徒菲菲一脸兴奋的向城里瞅,有热闹有架打,这才是他喜欢的,不然当初在栖霞寺也不会被人当枪使了。 钟子悦摇头,“飞僵进了襄阳城之后就不见了。而且看这景象,襄阳城中,不像有疫情发生。” “追丢了?不用急,没准僵尸也是和高人一样,饿的厉害了,趁过年,跑到城里找吃的呢。”司徒菲菲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确有蹊跷,既然追来了,我们进城看看,也许能找到些线索。”梦曦说道。 点点头,钟子悦当先走去,念力随之散出,笼罩方圆五里范围,试图找出飞僵所在。 可是,在襄阳城中足足转了两个时辰,将大小街道,东南西北四城区全部寻遍,却毫无所获。 钟子悦疲惫的收回念力,这飞僵明明进了襄阳,为何却没有丝毫尸气散出。难道是飞僵发现他们追来,这才故意将他引到襄阳城,然后又去往他处了? 不对!按这具飞僵的速度来看,道行起码在五百年以上,已到了可以自由变幻人身的境界,定然不会将几个人类放在眼里。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飞僵进了襄阳城后,以秘术遮掩尸气,在城中隐匿起来了。 既然不是扩散尸气,引发瘟疫,从而吸人精气修行。 那么,飞僵来这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九十四章 离城引僵 飞僵没入襄阳城,隐匿不见,任凭钟子悦念力搜遍整个城池,丝毫找不到它的身影,一丝一缕的尸气都不曾散发,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飞僵,是传说中的僵尸进化体的一中,已经具备灵智,可以变化人形。虽然比起尉缭这种终极僵尸金毛犼来,相差甚远,但比钟子悦之前遇到过的跳僵,却是强了很多。 不惧阳光,背生双翼,不但吸人鲜血为食,更能嗜人精气,提升修为。尸气一旦爆发,便是一场瘟疫! 但凡修妖修尸,到了一定境界,无不混入人类社会,一为沾染人气,褪去邪身,好离修仙大道更近一步。二是几百年苦修,终有小成,耐不住寂寞,总要来人类世界享受一番。 但是,人间修道之人甚多,在异类气息未褪之前,少有招摇过市者。 所以,荒郊野岭,人迹罕至之处,才多了那些道行浅薄的小妖小鬼的传说。 《老子》中提到的,“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世”,指的便是这些妖魅鬼怪,只是后人引申为了其他意思。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官?”高仁虎换上新鞋,身后包袱里又裹了两双,走过来说道。 “不用,这种事找官府没用,”钟子悦摇头,“天色已晚,找家客栈歇歇脚,飞僵也许要等到晚上行动,我夜里再探。” 入夜,二更时分。 钟子悦听着房间中司徒菲菲和高仁虎此起彼伏,声浪震天的呼噜声,叹了口气。 这两人打起鼾来,别人就甭想睡着了。之前跟他们吩咐的,让他们留意客栈动静的话,算是白说了,就这动静,就算客栈被包围了他们都听不见。 掀开窗户,向隔壁离雪和梦曦的房间望了一眼,见烛火已熄,隐隐有交谈声传来,想必也是被折磨的睡不着。 僵尸进化成飞僵形态,最少也要五百多年,道行颇深,钟子悦不敢离魂前去搜寻,猫着身子轻轻从二楼跃下,转瞬消失在街角。 襄阳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是以朝廷驻扎了重兵,虽然关中五省匪患不止,大多军士被调走剿匪,城中却也留下了不少人马。 今天虽然是大年初一,由于战乱,二更便已经宵禁,街上不见人影,只是偶尔闪过巡逻兵士身影。 钟子悦念力散出,在城中纵跃如飞,感应飞僵气息。 念力搜索,极为消耗精力,以他元婴修为,再度搜索了几遍襄阳城,到破晓之时,也已是疲惫不堪。 眼见天亮,钟子悦还没有感应到飞僵,差点真的认为飞僵早已离开了。 悻悻的回到客栈,另外几人已经起身,正在楼下用早餐,见他回来,离雪把长凳让过一边,钟子悦随即坐下。 “没找到?”梦曦仿佛没有看到离雪的小动作一般,低头抚摸白狐毛发。 “找了一个晚上,一丝气息都感应不到。也许已经离开了。”钟子悦拿起桌上水杯,先喝了一口。 “不会,兰馨能感应到它就在襄阳城。”梦曦开口说道。 话音一落,几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她怀中的白狐身上。白狐慵懒的摇了摇脑袋,眼神不屑,往怀里拱了拱。 “这……小家伙架子还挺大。”司徒菲菲嘿嘿笑道,“能感应出僵尸在哪吗?” 钟子悦也集中精神盯着白狐,他可是以元婴修为搜城,都没发现蛛丝马迹,白狐居然能够感应。 梦曦摇头,“兰馨被打回原形,没了法力,对这种阴尸之气比之前更加敏感,它只是觉得不舒服,能够感知僵尸就在城中,却无法确定具体方位。” “我们多逗留几日,既然飞僵出现,必然会有所动作,这几天我们多四处打听,看看哪里出现异常。”钟子悦在高仁虎下手之前,抢过最后一个素包,塞进嘴里。 接下来的三天,还是一无所获! “你们说这个僵尸是不是闲的无聊了,只是出来解闷的?”襄阳街头,司徒菲菲一脸郁闷之色。 “不会,也许它是有所顾忌,这才一直隐匿。”说到这里,钟子悦陡然顿住,几人对望了一眼。 “你是说?”离雪反应过来,开口道。 “异物对危险的感应能力比人类要强大的多,这几天我念力一直散发,这个飞僵很有可能是察觉到了我们,所以一直不肯出手。”钟子悦说道。 “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钓它出来!”离雪小脸泛红,兴奋的开口。之前一直不曾出山,她哪里有机会接触僵尸这种东西,尤其是设计去抓。 钟子悦苦笑,“它的目标我们都还不清楚,如何用计?” “那我们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城,等它放松警惕之后,再偷偷回来!” “你怎么看?”钟子悦问向梦曦。 “可行,不过如果我们都出城,万一飞僵选择在我们离开这段时间伤人,我们又不知情,如何是好?” “那怎么办?” “我们几人中,唯一能让飞僵顾忌的,是你。兰馨能够感应飞僵气息,它不能走。所以,你们出城,我和兰馨留下来,静观其变,再设法通知你们。” “不行,这样太危险。飞僵已经察觉到我们在寻它,万一见你势单,对你下手怎么办?”钟子悦坚决的摇头。 “我留下来保护姐姐,正好让那个僵尸妖怪见识见识我的厉害。”离雪自告奋勇,跃跃欲试。 钟子悦无语,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保护别人,让飞僵见识?能躲过飞僵的一爪就已经算是侥幸了。 离雪见钟子悦满脸不相信的表情,摊开手掌,葱玉般的手指前伸,指向钟子悦。 “咔嚓!”一道细微的闪电从天而降,直奔钟子悦头顶。 钟子悦双手并指,剑气骤然射出,接住闪电,疑惑的看向离雪。 “怎么样?厉害吧,我可是练了半年呢。”离雪得意的说道。 “你不是一直习武吗,从哪得来的修行术?” “还记得上次我被几个师姐困住吗?”想起什么,离雪羞怯低头,面皮犯红,“她们找我要的,是大师姐交给我的,白莲教神令。我就是在那上面学的。” 钟子悦摇头,“修为太低,只是初备灵气,一般行僵都应付不了,更别提飞僵。” 沉吟片刻,钟子悦走进一家卖法事用品的店铺,再出来时,手中已拿了两张黄纸。 咬破手指,在符纸上画写,折好后分别交给离雪和司徒菲菲。 “你们留下相互照应,我一人出城,来回也快些。只有你们两个有灵气在身,符篆收好。万一发现飞僵,千万不要动手,用灵气催发符纸逃跑。” “这是御鬼阴符,用我鲜血所画,一旦催动,我会有感应,马上进城寻你们。”钟子悦郑重交待。 “放心吧,有我在,绝对能保护好两位师娘!”司徒菲菲把胸脯拍的山响。 钟子悦懒得理会他的口无遮拦,转头看向高仁虎,“高人,你跑的快,又有异能,情况一有不对,你负责带着他们逃走,司徒断后!” “为什么是我?” 钟子悦交待清楚,不理司徒菲菲的埋怨,长啸一声,顾不得惊世骇俗,自街中身子陡然拔高,俯瞰整座襄阳城。 剑气呼啸,瞬间消失在天际…… 第九十五章 飞僵现身司徒垂危 御剑远去之后,钟子悦估算距离,在看不见襄阳城的地方,从空中落下,然后飞速回返襄阳城。 到了城外,钟子悦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将全身气息收敛至最低,隐匿起来,只等着御鬼阴符起效,便冲回城中,擒服飞僵。 钟子悦走后,司徒菲菲扭头冲梦曦和离雪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不知道,四处转转,街上这么热闹,正好逛逛街!”离雪嘻嘻一笑,拉着梦曦往前走。 司徒菲菲在她们身后撇了撇嘴,白了一眼跟上去的高仁虎,自语道“连着逛了几天了,也不嫌累。” 说完,也是快步跟上。 几人完全一副游玩的心思在襄阳城乱转,倒苦了在城外角落蹲着喝西北风的钟子悦。 “姐姐,你看,那边好热闹。”离雪伸手一指,正前方街角处,被上百号人围的水泄不通。 梦曦观察片刻,见白狐没有异常,还是寻找飞僵要紧。正要离开,突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喊,“我出五十两银子!卖不卖?” 又有人说道“太贵了,一个小丫头而已,虽然长的漂亮点,可是领回家还要养上几年才能通房,现在兵荒马乱的,万一被抢走,不值啊。” “就是啊,你这个标价太高了,再说我家里还有个母夜叉呢。”旁边一人插嘴道。 “家有猛虎,你还敢买个丫头回去?” “嘿嘿,我在城西还有一所宅院,那个悍妇不知道。正好可以金屋藏娇,可惜这个太小,下不去手。”那人摇头叹息。 几人听出味儿来,高仁虎开路,挤开人群,来到近前。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面白书生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旁边立着一名十一二岁左右的女童。 女童生的粉雕玉琢,极为可爱,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若是再长几岁定是祸国殃民的主儿。仿佛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女童眼中泪水打转,又强自忍住,显得楚楚可怜。 书生前方立有一块木牌,上写“贱荆重病卧床,无奈百金想卖,跪求贵人相助,唯愿善待小女。” 几人挤到跟前,司徒菲菲见小女孩生的可爱,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啊。” 女童抬头看见司徒菲菲长相,感觉不像好人,紧咬嘴唇,扭头看向另一边,不肯开口。 离雪把司徒菲菲拉到一边,蹲下身子,对着女童轻声说道“小妹妹,告诉姐姐,你多大了?” 旁边被高仁虎推开的几人骂骂咧咧又围了上来,看见高仁虎的身高和司徒菲菲的块头,不敢上前,在一旁跳着脚骂道,“好狗不挡路,不买的滚远点。” 司徒菲菲见女童被自己吓到,正憋着一肚子火。听见叫骂,飞起身子,一脚将那人踹翻,又狠狠补了几脚。瞪眼看向另外几人,吓的别人急忙后退,司徒菲菲这才回身又凑了过去。 女童看向离雪和梦曦,片刻之后才开口,操着一口温婉柔软的苏州腔,指着梦曦怀中的白狐,轻声说道“这只狐狸好可爱,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离雪自幼在苏州昆山长大,对苏州话极为亲切,当下也用苏州腔笑着说道“你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就让你摸它一下,好不好?” “我叫邢沅,字畹芳,不过别人都叫我圆圆。”女童紧紧盯着梦曦怀中的白狐,一副渴望的表情。 “邢圆圆?” “不,是陈圆圆,我父母早就去世了。” 陈圆圆话音刚落,司徒菲菲上前一把将地上的书生拎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还装什么你老婆生病,原来是骗人的,你竟然是个人贩子!” “你是坏人,放开我姨丈!”陈圆圆见司徒菲菲抓起那名书生,突然冲他大喊。 司徒菲菲一愣,随手将那名书生甩到地上,“有你这么作姨丈的?连自己外甥女都卖!” 书生摔倒在地,爬起来叹了口气,却是低头不语。 “不许说我姨丈,家里吃不起饭了,是我要求姨丈把我卖了换钱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从苏州跑到襄阳来。”陈圆圆眼中噙着眼泪,眼眶通红,却始终没让眼泪掉落。 望着小女孩的表情,司徒菲菲心头突然被触动。从怀中掏出钱袋,惦了惦,犹豫了一下,又从中取出一大锭银块打算揣回,将剩下的银子递了过去。 离雪见状,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银块,上前就要塞到女孩手里。 陈圆圆看见银子,却是摇头不肯接,仍旧紧盯着白狐,口中说道,“我能抱抱它吗?” 梦曦四下观察,见并无异常,白狐在怀中也很是安静,思量了片刻,点头将白狐递到陈圆圆手里。 陈圆圆抱着白狐,脸上现出一丝兴奋之色,对着司徒菲菲开口道“叔叔,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哦?” 司徒菲菲见小女孩居然主动跟他打招呼,激动之下,晃着脑袋凑到她面前,咧嘴一笑“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小女孩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其实,我不叫陈!圆!圆!” 陡然间,随着司徒菲菲的一声惨叫,“陈圆圆”嘴中獠牙突兀伸出,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异变陡起! 女童身子瞬间变高,相貌也发生变化,由粉嫩的小女孩模样变成一副青面獠牙的僵尸面孔。街头围观的上百人,被这一变化吓的四散逃走。 而旁边的那名白面书生,却是早已气绝! 放开面色惨白,倒地不起的司徒菲菲,僵尸将白狐高高举起,狞笑一声,张嘴就要咬下。 “嘭”高仁虎闪身来到近前,轮起大手闪电般扇出一巴掌,把僵尸胳膊扇偏,一把抢过白狐,冲离雪大喊,“司徒不行了,快用符!” “啊,哦!”离雪从怀中摸出御鬼阴符,正要催动,陡然间看见僵尸向她扑来,吓得双手一抖,符篆掉在地上。 僵尸上前一脚将符篆踏住,青面之上獠牙外突,“想给那小子报信?不可能了!没想到吧,你们如此设计害我,却早已被我知晓,反被我利用。” “本来我来襄阳,是要杀襄阳王朱翊铭的,不料被你们几个给耽误了。现在那个小子不在,看谁能救的了你们!” 第九十六章 踪迹全无 电光火石间,司徒菲菲已被飞僵咬中,倒地不起,生死未卜,不能催发怀中那张御鬼阴符。而离雪的那张符篆又被飞僵踩住,自然无法给城外的钟子悦报信。 “快走!”高仁虎将白狐抢来后,递给梦曦,顾不了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司徒菲菲,把离雪和梦曦一手拉住一个,飞速逃走。 飞僵怕钟子悦感知,不敢催动尸气,更不敢伸展双翼,仅凭自身速度,闪身追去。 高仁虎拉拽着两人,虽然此时街头已空无人影,速度却始终不快。 眨眼间,飞僵已追至近前,张开血盆大口,猛的向高仁虎头顶一吸,高仁虎速度加快,却毫无反应。 飞僵一愣,再度追上,吸向高仁虎。 高仁虎见逃不过飞僵,索性停下,转身时正看见飞僵冲他吸气,想要吸走他的一身精气。 “吸你妈个头啊!”高仁虎松开离雪和梦曦,对她们喊了声快跑,红着眼轮起大手,一巴掌拍了过去。 “敢咬我兄弟,老子扇死你!” 飞僵吸了半天,却始终吸不出高仁虎的精气,正纳闷时,陡然见到一只大手朝自己脸上呼来。 猝不及防之下,飞僵躲闪不及,被高仁虎的巴掌扇个正着。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半拉脸都差点变形,自己化僵修行六百多年还没受过这种罪。 高仁虎见一巴掌没扇死飞僵,又轮起左手拍了过去。 高仁虎身高足足又飞僵的两倍,又是自上而下拍下,飞僵吓的向后急退,躲过这一巴掌。 “哪冒出来的怪胎,精气居然吸不动!”飞僵咒骂了一句,由于咬不到高仁虎脖子,又怕扑上去被他大手拍中,飞僵指甲陡然变长,泛着黝黑的光泽,冲高仁虎挠去。 不敢散发尸气,打起来简直缩手缩脚。 突然,一道闪电从虚空中劈下,直直劈在飞僵头上,冒出一缕白烟。却是离雪和梦曦没走,在后面出了手。 闪电击中,飞僵不疼不痒,放弃高仁虎,向梦曦怀中的白狐扑去。 刚才还是变化成女童时,飞僵就对白狐十分在意,几次三番之下将它骗走。而今又朝白狐扑了过来,定然是查觉到了白狐的奇异之处。 梦曦见飞僵扑来,危急之下,抱着白狐转身就跑。 无奈她修为尽失,速度太慢,飞僵瞬间追至,伸出尺许长的手指,向梦曦后脑抓去。 指尖即将触到头皮时,随着又一道细微的闪电落下,梦曦腰间沉寂许久的震魂铃骤然散出蓝光,将飞僵逼退。 “丁零丁零”震魂铃自动从梦曦腰间飞出,亮起蓝光,悬浮在梦曦身前。 飞僵见铃铛不好对付,转身又朝离雪扑了过去。 “啊!”离雪一声惊声尖叫,抬头看见飞僵被高仁虎打偏的半张脸,突然没了恐惧,小宇宙瞬间爆发,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飞僵本来以为她刚才吓的连符篆都掉落在地,这次肯定不会反抗,哪里料到小母老虎突然发威,好似疯狂一般。 离雪武术根基本来就好,发起疯来虽然踢腿出拳如行云流水,却完全没了套路。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一时间倒把几百年没出世的飞僵给打懵了。 --- 钟子悦在城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灵符催动,心下焦急,担心他们几人出事,又不敢散出念力,怕飞僵知道他在城外,一直隐匿不出。 他可是没有时间这么耗下去。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天色将暮,钟子悦无奈之下,运剑气在城角处挖了个地洞,将肉身藏在洞中,掩盖好后,使出魍魉遗篇中的离魂术,飘进襄阳城。 甫一进城,钟子悦便察觉气氛有异,太安静了,完全不是早上那种热闹景象。 钟子悦心中一惊,出事了! 魂体无法感知,骤然返回肉身,一道剑气从城角地洞中飞出,瞬间来到襄阳城上方。 御剑围着襄阳城绕行了一周,却不见离雪几人的踪迹,难道他在城外的这段时间里,全遭了飞僵的毒手? 钟子悦心头微颤,脑门青筋狂跳,身子御剑悬浮在空中,并指运气,点向自己的眉心。 一滴鲜血自眉心处渗出,念力如潮水般疯狂散出,直至笼罩整个襄阳城。 “这是?”念力透支,顾不得头晕,虚空中人影闪烁,天遁剑法御剑,一个闪身来到城中一处街头。 钟子悦捡起地上丢弃的一张符篆,正是他刻画的御鬼阴符! 方才他念力笼罩整座城池,却没有发现司徒菲菲几人的身影,连飞僵的尸气也未曾感应到一丝,却是感应到自己的鲜血,来到近前,只剩下这一张空空的符篆。 “嗷”!钟子悦双眼露出红光,仰天怒吼。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石家村满村被杀,两百多条人命被烧成焦炭的惨状。 悔啊!明知道自己是天煞孤星,会防亲克友,却一直心存侥幸,如今这四人一狐全部失踪,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正要再度御剑寻找,突然想起梦曦以前的叮嘱,紧紧盯着手中符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了下来。 飞僵没有散出尸气,司徒几人一同没了踪影,显然是遭遇到了飞僵。但是如果飞僵不使用尸气,修为不足以将他们无声无息制服,司徒菲菲和离雪二人,肯定会有机会催发御鬼阴符通知自己。 地上这张符篆,符画开头血迹略重,自己记得很清楚,这是给离雪的那一张。如今被丢弃在这,上面又有模糊的脚印,显然是被飞僵踩到了。 若是离雪遭了不测,司徒菲菲也能没来的及以灵气催发符篆通知自己,那么高仁虎和梦曦,现在又在何处?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研究出高仁虎体内的那股气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股气流极为神异,隐约能够克制僵尸,高仁虎速度又快,应该是出城寻他去了!但是自己一直隐匿在西南城角处,他们又是从哪个城门走的? 眼下几人并无踪迹,情况也许不算太坏,可能是集体被高仁虎带走。但却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司徒菲菲的符篆没有被催动。 钟子悦静心分析,心中模拟当时情形,符篆上的脚印是向东踩的,也就是遇见飞僵时,飞僵应该是在他们的西方,若是高仁虎带着他们转身逃走,很有可能的一个方向是,东! 想到这里,钟子悦脚下剑光闪动,化作一道流光,飞出襄阳,御剑直直向东方飞去。 第九十七章 飞剑斩飞僵 剑气呼啸,自空中一闪而过,钟子悦极力催发体内灵气,天遁剑法到了极致,径直向东飞去。 临近枣阳县时,突然感应到另一张御鬼灵符的气息,身形在半空陡然止住,这道符纂应该是司徒菲菲的那一张! 认清符纂方位,应该是在樊城! 难道自己估算错误,他们并没有取道向东逃,而是向西南方寻他去了? 想到这里,钟子悦一拍脑袋,暗骂糊涂,自己寻了这一路,早就应该料到以他们的速度,根本到不了枣阳。樊城距离襄州如此之近,而且自己出城时走的正是西南方向,难怪他们在那里。 操控劫剑转过剑身,流光再闪,直奔樊城。 “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还不来?”高仁虎将背上的司徒菲菲解下,放在催发符纂后,出现的两个阴鬼抬着的轿子上。 “放心吧,你看,符都催动了,子悦肯定马上就到。”离雪紧张的看向身后不远处,飞僵正一瘸一拐的追来。 离了襄阳城渐远,眼见御鬼阴符起效,飞僵面目狰狞,尸气骤然爆发,身后双翼展开,速度陡增,朝几人激射过来。 “快跑!”高仁虎一声大喊,拉起二女,一甩手扔到轿子上,离雪催动符纂,阴鬼抬轿与高仁虎一前一后向樊城奔去。 飞僵急速追赶,一路之上,所到之处全被尸气感染,树木干枯,地面焦黄。 路上有几名行人躲闪不及,被尸气沾身,一脸黑气倒地不起。片刻后黑气消失,在身上化作点点斑迹,这几名行人再度爬起来,惊慌失措的四散逃走。 眼看即将追至,飞僵扇动翼翅,速度更快。 阴鬼所抬的轿子之上,司徒菲菲脸色不停变幻,青红蓝黑四色不断转变。离雪看的心惊,向梦曦问道,“他不会跟刚才咬那个僵尸大腿一样,再咬我们一口吧,这么近!” “不会,虽然不知道他被飞僵咬后,为什么没变成行尸,但可以肯定的是,司徒菲菲的心智还是清醒的,不然刚才也不会咬向飞僵替我们解围了。”梦曦说道。 “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吓人。你看,獠牙又出来了!”离雪指着司徒菲菲嘴角慢慢长出的牙齿,颤抖的说。 “安心催发符纂,飞僵要追上了。”梦曦回头,看见飞僵尸气完全散发,已经不再有所顾忌,速度暴增,不出片刻就要被追上了。 “哦”离雪应了一声,专心催动阴鬼,行了半里地,阴鬼突然消失,三人一狐跌落在地。 “怎么回事?”高仁虎从后面赶至,连忙问道。[] “那个,我灵气枯竭了。怎么办?子悦还没来。”离雪一脸无奈,现在飞僵的尸气笼罩全身,远远便能闻到一股恶臭,若是被沾染上一点,恐怕就要命不久矣,偏偏这时灵气不支,符纂失效。 “你们走,我跟它拼了!”高仁虎身子高高跃起,向追来的飞僵合身扑上。 就在高仁虎身子跃起之际,身后一道身影如风般冲出,一个纵身到了高仁虎前方,双手一张,死死抱住追至的飞僵。 “嗷!”司徒菲菲面色不再变化,成了一副惨白之相,张开大嘴,锋利的獠牙向飞僵脖子咬去。 又一次的突然袭击,倒把飞僵弄的再次一愣,应该自己是僵尸才对的吧。怎么遇到的这几个人,一个元婴修为惹不起,一个精气吸不走,力气大的出奇,跑的还贼快。除了白狐妖气内敛,简直就是上好的丹药,吞了它至少能增百年修为,那两个女的倒没什么特别。 而现在,这个小子被咬了居然没死,体内还有一股不明的气息,隐隐克制住尸气,连操控他都做不到。 更可恨的是,自己接连被他咬了两次了!飞僵死死按住司徒菲菲脑袋,想要把牙齿从脖子拽开,司徒菲菲紧咬不放,恨不得撕咬下一块皮来。 可惜僵尸皮肉早已干瘪,司徒菲菲只是将它咬痛,却无法咬掉一块。 “啊”飞僵连番捶打,司徒却越咬越紧,情急之下,飞僵也张开大口,再次咬向司徒菲菲的脖子。 两人抱在一起,疯狂一般互相撕咬,倒地不停翻滚,倒把其它几人看傻了。 “太生猛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啊!”高仁虎立在旁边,想轮出巴掌,却怕扇错了人,对司徒菲菲敢和僵尸对咬的行为大为赞叹。 “快帮忙,司徒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梦曦在后面急切的说道。 话音刚落,飞僵尸气凝结,汇集成一团,猛的冲撞向司徒菲菲。司徒不由的松开獠牙,被飞僵顺势一脚蹬走。 翻身而起,尸气爆发,直向几人笼罩而来。 “哧”!一道血红色剑气扫过,尸气被煞气一扫而光,钟子悦身形缓缓浮现,手中劫剑剑芒闪动,指向飞僵。 飞僵此时,心中憋屈至极,就在他躲避钟子悦的这几天里,襄阳王朱翊铭在突然离开,前往京师,自己不敢暴露身形去追,落了个前功尽弃。 心下怨恨,正想方设法要对他们下手时,没想到钟子悦为了钓他出来,居然离开了襄阳城。 除了这小子,其它几人修为平平,只要将能够报信的两人先行控制,钟子悦肯定得不到消息,到时不但可以吸走几人精气,提升修为,又可以一解心头之气。 原本以为必然手到擒来,不料这几个人却是个个难缠,不是异宝便是异能,虽然威力不大,却死死将自己克住。现在这个元婴修为的小子回来,打是肯定打不过了。 想到这,飞僵尸气散出恶臭,化为一道绳索般,向钟子悦缠绕,而飞僵本体,却是双翼一展,急速升空,就要远遁逃走。 瞧见司徒菲菲脖子上的四个血洞,钟子悦怒不可遏。 司徒菲菲心思简单脾气暴躁,虽然名义上拜他为师,这些日子以来,他却一直将司徒当作兄弟一般,不然也不会一直引导司徒,不再让他滥杀无辜。 见到司徒菲菲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钟子悦不管袭来的尸气,天遁剑法催发,劫剑瞬间飞出。 天遁无形,劫剑如同瞬移一般,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飞僵脖颈之后,剑身速度旋转,将飞僵脑袋切下。 随后,纵剑在虚空中上下飞舞,把飞僵的肉身斩成数段。 劫剑飞回,剑气中煞气焚起,将身前周遭尸气燃烧殆尽。 第九十八章 扎女求子 襄阳城向西三百里,一片人迹罕至之地,钟子悦一行人正一路向西走去。 “憋死我了!”司徒菲菲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深吸一口气,一张惨白的大脸上露出陶醉之色,两颗獠牙伸出嘴巴老长。“还是摘了舒服。” “戴上戴上,你这个样子,再把别人吓到怎么办?”高仁虎在一旁看见,伸手就要再给他遮上。 司徒菲菲连忙跳开,幽怨的说道“你让我喘口气行不行,这荒郊野岭的,哪会有什么人。每次一有事,就是我破相,我容易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钟子悦暗中好笑,自从上次司徒菲菲这张僵尸脸把路人吓跑,把孩子吓哭后,他们几个便不敢在人群中出现,这才一直走小路,哪里人少走哪里。如今再往前走,估计就要到神农架了。 正胡乱想着,身后的司徒菲菲突然凑过来,张开长有两颗闪亮獠牙的大嘴在他面前晃了晃,裂开嘴恐怖一笑,倒真有些阴森的感觉,“那个,师傅,借你的剑用用。” 钟子悦停下脚步,看向司徒菲菲,疑惑开口,“你用我的剑做什么?” “嘿嘿,你能不能把剑变小点,我拿它把这两颗虎牙给撬了!” 钟子悦一听,瞪眼立眉,厉声说道“胡闹!不要以为被飞僵咬了没死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这獠牙乃是你体内尸气凝结所致,你把它撬了,尸气再度蔓延全身,到时就算有舍利佛气都保不了你!” 司徒菲菲缩了缩脑袋,不再吭声,低头跟在队伍后面。 过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伸到嘴边,自顾自的磨起獠牙来。 钟子悦无奈转身,叹了口气,道“你别磨了,看的我牙疼。” 司徒菲菲一边用匕首小心磨着獠牙,一边含混不清的说,“不磨不行啊,这玩意儿还在往外长呢。” 索性不再管他,转身前行,只要司徒菲菲不把牙根撬掉,引的尸气散发,那就随他去吧。 “你上次是说,司徒是因为吞过佛门舍利子,这才没变成行尸?”离雪一脸疑惑,问向钟子悦。 钟子悦点点头,司徒菲菲这次侥幸未死,确实是得了栖霞寺中所吞舍利的福。 “那他这獠牙,我有办法了。”离雪轻哼一声。 话音刚落,钟子悦还没发问,后面的司徒菲菲已然一个闪身冲到近前,把僵尸脸在离雪面前一晃,“小师娘,快说,怎么办?” 离雪被突然出现的丑脸吓了一跳,倒退两步,差点撞在梦曦身上,这才拍拍心口,惊魂甫定。恨恨的白了司徒菲菲一眼,“你知道玄奘法师吗?” 钟子悦一把拨开挡住视线的司徒菲菲,摇了摇头道“你是说长安兴教寺?玄奘舍利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相传玄奘圆寂于长安玉华寺,葬在白鹿原,又迁至兴教寺。可惜玄奘的顶骨舍利已经在黄巢之乱时被毁,现在京都天禧寺中供奉的舍利,已经不是玄奘法师的了。”梦曦也在旁边开口。 “啊”司徒菲菲听后一脸沮丧,“那怎么办?难道我就一直这副僵尸模样?” 离雪嘻嘻笑道,“这样也挺好啊,最起码连强盗都不敢抢咱们了。” 司徒菲菲翻了翻白眼,心道不变成这样也从来都是我抢强盗的,这脸算是毁了。 正谈话间,高仁虎指着前面说道,“那有户人家,咱去买点吃的吧,俺早就饿了。” “不是才吃过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又饿了?你这什么饭量!”司徒菲菲郁闷的重新将面罩带上,“唉,又不能见人了!” 一行人向前面的山户家中走去,临到近前,远远的便听见有婴儿的哭声传出。 哭声凄厉嘹亮,撕心裂肺,听的人心疼不已。 白狐在梦曦怀中陡然被哭声惊醒,浑身毛发根根直立,死死盯住前面的房屋。 钟子悦几人也听的怪异,按说婴儿啼哭,很是正常,只是从未听过如此凄厉之声,仿佛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与梦曦几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抬头看见屋顶上挂着的红布条,思量了一下,“走,我们去看看,如果这孩子是中邪了,我们或许还能帮上忙。” 几人迈步行去,又走了几十步,距离农舍更近,听见夹杂在婴儿啼声中,有一道哽咽的男子声音,“娘,孩儿真下不去手了,这可是我的亲闺女啊!” “下不去手也得给我扎,还想不想要儿子,你忘了你是怎么生下来的?”一个狠厉的老年妇人声调传来,“当年我连生了三个闺女,差点被你父亲休了。后来还是听了一位高人说的,拿银针扎在你大姐的体内,一年后才生下了你这根独苗。” “那时候娘也心疼啊,可是,为了生个男娃,续了老霍家香火,娘不得不下了狠心。针扎大女下胎生男!这可是那位高人说的!”老妇人声音逐渐严厉。 “娘,大姐可是到现在都不能生娃了!还经常腹痛难忍,她体内的针已经取不出来了。您就非得让我这才十个月大的闺女也受那个罪吗?”男子争辩道。 “那是你大姐命苦,怨不得别人!你媳妇儿又刚刚怀上,要是不把女鬼吓的不敢来咱家投胎,这一胎怎么能生个儿子出来!”老妇人恶狠狠的道,“给我扎!这种事还必须你这个当爹的亲自动手。” 接着,又是一阵婴儿哭叫声,原来是女婴受痛,又不会说话,只能不停扯着嗓子哭嚎,嗓音渐渐变得沙哑,气息也开始虚弱起来。 钟子悦几人在院外听的勃然大怒,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狠心的长辈,还有如此荒唐的求子之法! 还未待其它几人有反反应,司徒菲菲一把扯下面罩,露出恐怖的僵尸大脸,裂嘴高高翘起两颗獠牙,一阵旋风般冲进了农户家中。 随着几声惊恐的尖叫声响起,女婴也突兀的止住了哭声。 只听见司徒菲菲的声音在屋里喊道,“我是来你家投胎的,你媳妇肚子里的这一胎就长这个样子!” 第九十九章 再收一徒 房中只有一个里屋,屋门处挂着一张厚厚泛黄的旧帘,应该是老妪的房间。 正屋的东侧,是一张由几块木板拼成的大床,床上摆放着许多尿片,浆洗干净,整整齐齐码放在床头。 司徒菲菲的僵尸脸完全露出,一脸凶神恶煞的站在正中。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坐在床边,男子双膝上正趴着一名女婴。女婴已然哭的背过气去,小小的屁股露出,男子手持银针正在插向女婴的魄门。旁边放有一个木质紫色针盒,盒盖大开,共有十三根寸许长的银针摆放位置,放眼看去,盒中银针只剩下了六根!除去男子手中这根银针,想必另外的六根,已经入了女婴的体内! 男子见到突然冲进来的司徒菲菲,一脸惊骇的表情,吓的呆立当场。 男子身后,床边角落正蜷缩着一名低声抽泣的年轻妇人,妇人眼眶通红,满脸不忍,流着泪只是一味的盯住女婴,仿佛并不知晓司徒菲菲的闯入。 男子正对面,房屋正中,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木桌旁边的椅子上,那名刚才还在厉声教训儿子用针扎自己亲生孙女的老妪,已经吓昏过去,瘫坐在椅背上。 这是钟子悦几人随后跟进农户院中,步入正间时,看到的景象。 高仁虎上前把把司徒菲菲拽住,离雪已经从那名男子手中将女婴抢了过来。 “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父亲。”离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瞪,恨恨的冲男子说道。(.)转身将女婴抱钟子悦跟前,“你给看看,扎进去多少根针了,能不能取出来?” 钟子悦隔空延出一道灵气,虚点在正要扑过来抱回孩子的年轻妇人的神庭、风池、风府三个穴位,让她昏睡过去。 这名母亲担忧孩子,却无力反抗,心痛之下,神智已然受损。若是不及时调理,恐怕不但以后变得疯疯癫癫,就连腹中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也会受到影响。 钟子悦接过那名女婴,灵气缓缓渡遍全身。发现体内确有六根细细的银针,其中五根还在魄门不远处,钟子悦用灵气将之包裹,轻柔的从女婴魄门逼出。 银针游动,女婴再度醒来,睁眼看见几个陌生人,吓的四肢乱动,再次哇哇大哭。 男子这时才好像回过神来,冲上去就要夺回孩子,被司徒菲菲看见,一个闪身将他撞到墙上,惨白的僵尸脸贴了上去,与那名男子来了个脸对脸,两颗锋利的獠牙外突,“再动咬死你!” 钟子悦实在搞不定这位乱抓乱踢的女婴,一时倒被她弄的手忙脚乱。梦曦笑着将白狐放下,接过女婴,轻轻托住,这才止了哭闹。 钟子悦擦了擦额头的汗,暗叹一声,这孩子比飞僵难对付多了。 女婴在梦曦怀中安稳的躺着,居然还向她胸口拱了过去,显然是要找奶吃,梦曦脸上陡然泛起一片红晕,对钟子悦说道,“你快点吧,这孩子定是哭的饿了。” 钟子悦点点头,虚空渡气,再度将银针逼出。 五根银针依次落地,都带有些许血迹,看的几人又是一阵牙痒,恨不得将老妪和男子扇上几个耳光。 “还有一根!”离雪在旁边捡起银针,开口说道。 “那一根已经入了肝脏半分,银属金,肝属木,银针插进肝脏,正好相克。若是再晚了一步,等银针完全进入,孩子命不保矣。只是肝为血之源,而女子又以血为气,我不敢轻易催动灵气,万一刺破肝脏,这孩子日后也要受大罪了。”钟子悦皱眉说道。 “能不能从银针游进肝脏的位置将它推出来?” “不行!我用灵气只包裹针尾,都不能在不伤及肝脏的前提下,将银针逼出。” 女婴拱了几次,吃不到奶水,又开始哭闹了起来。肝脏处插有银针,梦曦不敢轻拍她后背来哄,只得柔声安慰,哼起歌谣。 钟子悦眉头紧皱,在屋中来回踱步,突然想到自己的煞气。 煞气威力非凡,在他的印象中,无物不能焚,若是用煞气将银针在女婴体内销毁,岂不是就不用逼出体外了。 想到这里,钟子悦从离雪手中接过一根银针,运气将附着在劫剑上的煞气逼出一丝。煞气包裹银针,霎那间,手中银针化为虚无。 可行! 钟子悦心中一喜,就要将煞气运到女婴体内,替她焚尽银针。 冷不防,一只白皙的手掌拍向他的手指,将他拦住,“你想害死这孩子啊!” 梦曦闪身躲开,复又说道“煞气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还不足周岁,你将煞气渗到她体内,不用等银针完全游进肝脏,她立时就要死了。” 钟子悦一拍脑袋,暗道糊涂,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现在怎么办,照银针在女婴体内游动的速度,不出十二个时辰,就是完全进入肝脏之内,到时就回天乏术了。” 那名男子听见钟子悦如此说,面上悔意更浓。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来挡在眼前的司徒菲菲,扑通一声朝钟子悦跪倒。“少侠,求求你,救救我这苦命的闺女。” “你还有脸求?现在知道后悔了,要是不被俺们几个遇到,这小妮子活不过明天。真是好狠的心啊,你也配当爹?”高仁虎在一旁骂道。 男子并不答话,只是跪在钟子悦几人跟前,一味的使劲磕头。几次下来,地面上已有血迹。 钟子悦叹了口气,思量片刻,向那名男子问道,“你姓霍?这孩子可有取名?” “有有有,我粗通些文章,给孩子取名沛菡。”男子见事情仿佛还有转机,抬起头来,一脸希冀的看着钟子悦。 “这名字绕口,我与这孩子有缘,想收了她做弟子。给她再取一个瑶字,以后就叫霍瑶吧。”钟子悦说道。 那名男子愣在当场,嘴巴大张。 “愣什么愣,你现在比老子辈份都大了。”司徒菲菲一脚将男子踹翻,“你还想让她跟着你挨针?” 钟子悦看着倒地的男子,出言解释“她体内的银针我有办法控制,但是还不能移除,若是不带她走,恐怕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你扪心自问,若是你母亲醒来,再次要你拿银针扎这孩子,你会如何做?” 男子闻言陡然低头,泪水簌簌而下,跪在地上,不断以手捶地。 钟子悦见状,虽然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仍旧不免心寒。 这男子被母亲管教极严,愚孝之下,丝毫不敢忤逆半分。哪怕钟子悦将女婴治好,若是留在家中,也免不了再受银针入体之苦。 叹了口气,钟子悦将司徒菲菲召到跟前,“你看这孩子怎么样?喜欢吗?” 司徒菲菲瞄了一眼,点头道“长的还算可爱,只是当我师妹的话,是不是我的辈份就显得太低了。不如这样,让她当我徒弟,你就当收了个徒孙怎么样?” 钟子悦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伸手抓起他的胳膊,运灵气在上面割开一道血口。 “嘶!你干嘛?”司徒菲菲吃痛大叫。 钟子悦将伤口朝下,挤出鲜血,滴进女婴口中。 “你的血有僵尸不死血和舍利佛气中和,可以暂时压制银针流动,再没想到其它方法之前,你就负责每天喂她吧。” 第一百章 太子太傅 由于跟了个小家伙,队伍行进速度更加缓慢。[] 一路打探张献忠部流匪动向,每次追至,却是对方堪堪离去。 一路出湖广,进河南,穿山西,入陕西,半年时间,几千里地,却是连尉缭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怎么感觉我们是在被人耍着玩?”司徒菲菲面罩下的獠牙被遮住,一边说着话,一边割破手指让霍瑶吸吮他的血。这半年来,司徒菲菲每天放血,倒是消瘦了不少。 霍瑶吸吮完指间的鲜血,在司徒菲菲怀里翻了个身,哇哇乱叫,司徒菲菲连忙抱起轻拍,好似一位极为称职的母亲。当然,现在的他,天天喂养霍瑶,护着轻易不肯让别人抱,恐怕也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了。 “以后给你改姓司徒得了,我当你娘,呸呸呸,是爹。”司徒菲菲小声嘀咕着,抬头看向西方渐暗的天际,薄薄的云彩已被夕阳映的火红。 “你别老是抱着她不放,瑶瑶都已经会自己走路了,你这样天天抱着,以后会变懒的。”离雪盯着司徒怀中的霍瑶,冲她张开胳膊,“来,瑶瑶,姨姨拉着你走。” 看着一旁逗孩子的离雪和司徒菲菲,钟子悦揉了揉眉心,这才知道当初一时冲动的决定给自己带了多大的麻烦。心想,我这还是去找尉缭复仇的吗?这队伍里,一个两米半的大高个,一个蒙着面的僵尸脸,两个绝色美女,再加上小狐狸和这小家伙,走到哪里都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这种被人关注议论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出了汉中,刚过紫阳县,眼见到兴安州时,钟子悦远远便看见城门处立了几名军士。此地临近湖广,流匪刚刚从南方而过,按说警戒一些也属正常,只是这几名军士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正是京营锦衣卫的打扮! 锦衣卫直属皇帝管制,来此偏远小城会有何事? 钟子悦心生疑惑,伸手拦住几人,远远停步,并不进城。 锦衣卫共有六名,皆手握刀柄环立于旁,中间是一身蟒袍,面色阴柔无须的青年男子。 就在几人停下脚步观察之时,对面的那名男子正好向他们看来。 那名身穿蟒袍的阴柔男子盯着他们几人看了片刻,冲身边一名锦衣卫耳语了几句,锦衣卫躬身颔首,旋即转身向钟子悦几人走来。 “前方可是钟子悦,钟少侠?”那名锦衣卫在离他们十米远时,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开口说道。 如此一来,钟子悦疑惑更深,这座小城中出现几名锦衣卫,虽然稀奇,倒也不是不可能。[]明朝对官员衣服绣纹极为严格,那名蟒袍男子所穿并非锦衣卫官服,更不是东厂司礼监的衣服,想来应该是崇祯皇帝的内侍太监。 看这样子,这几名从京师而来的人,是冲他来的。 那么,他们怎么会认出自己,又为何知道自己会在兴安州出现呢? 钟子悦抱拳行了一个江湖人士的惯用礼,“在下正是钟子悦,不知道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大人不敢称,我只是张指挥使下的一名校尉罢了。既然是钟少侠,那我们算是找对人了。”锦衣卫笑道,“我们兄弟六人,是护送李公公传旨的。” “圣旨?给我?”钟子悦越发觉得事有蹊跷,怎么又扯到皇帝那去了? “还请几位随我前来,圣上有旨意。”锦衣卫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引路。 钟子悦几人对视一眼,都弄不明白,便一齐跟着那名锦衣卫走到城门处。 此时城门已然关闭,人群都被疏散,那名面色阴柔的太监见到几人上前,也笑着迎了过来。 “圣上口谕”李公公见后面的高仁虎就要下跪,连连摆手“圣上有言,你们可不必行礼。” “这位便是钟少侠了吧?”李公公上下打量着钟子悦,眼中赞赏之意甚浓,“老奴先行恭喜少侠了。” 钟子悦被说的一头雾水,看着一脸笑意的太监,始终搞不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上听闻少侠武力超群,更是修行高人,年纪轻轻便修到至高境界。又在洛阳大破匪寇,更是赞不绝口。”李公公脸上就要笑出一朵花来,仿佛非要将本来年轻的眼角生生挤出褶子来。“经宣大总督卢大人举荐,特封太子太傅。” “啊!”钟子悦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司徒菲菲倒先啊了起来,拽着钟子悦胳膊“师傅,这什么太子太傅,听起来好像官很大啊。” “太子的教武老师,你说呢?”李公公见司徒菲菲不懂,开口说道。 “哇!那我不是太子的师兄了?瑶瑶是太子的师姐?”司徒菲菲一把抱起霍瑶,大嘴裂开,面罩下露出獠牙的尖起,吓的李公公连忙后退两步,面色更加惨白。 钟子悦却是一旁皱眉,虽然这太子太傅乃是虚职,并无实权,但却是太子的老师,这个职位自己哪里有资历去做。况且他与崇祯皇帝素未谋面,这一切只靠卢象升的举荐? “谢圣上龙恩,钟某何德何能做太子太傅一职,况且草民有血仇在身,不便前往京师教习太子,还请公公代为传秉。”钟子悦思量片刻,方才躬身答道。 只见李公公听见钟子悦这番话,并不气恼,仿佛早就料想到他会这样一般。笑着说道“你与流匪军师有仇一事,圣上也已知晓,所以并未要求你即刻进京。” “高迎祥如今正在湖广行省作乱,圣上有意见他一见,太子太傅法力高强,想必将闯贼捉来并非难事。” 钟子悦这才明白,为何卢大人不举荐军中官职于他,却给他弄了个太子太傅。这哪里是卢象升举荐的官职,想来应该是崇祯皇帝听说他修为高深,动了心思,随便赐了个虚衔,真正的目的,是让他去刺杀高迎祥! 连京师都可以不用去,这个太子太傅封的可真是更虚了,这崇祯皇帝显然不信任自己,利用之意太过明显了。 忽然想到一事,钟子悦问道,“公公刚才说卢大人是宣大总督?他不应该是五省总督的吗?” “关外女真鞑子改族满清,在我边境纵意抢掠,皇上已调卢大人驻守京畿,剿匪之事另交他人。”李公公出言解释。 钟子悦点点头,正要开口再度拒绝太子太傅一职,李公公忽然神秘一笑,凑到钟子悦耳边轻声说道“皇上说了,你只要能捉了闯贼,有三样重赏。” 第一百零一章 奇葩的绝世利器 望着李公公脸上那种硬挤出来的笑容,声调像被卡住喉咙的鸭子,钟子悦觉得一阵虚伪。 转过话题,再次问道“我刚才一直有个疑问,看样子你们在城门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来兴安的?又是怎么认出是我的?” 李公公盯住钟子悦,好奇的说道,“你就不关心那三样重赏是什么?” 钟子悦摇摇头,这个太子太傅来的不明不白,自己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当枪使,哪怕这个人是当朝皇帝。 对于这种口头上的承诺,他更想知道对方是如何了解自己动向的。如果连自己下一站去哪都能被人猜透,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卢大人说过,只要跟着匪寇张献忠走,定会找到你。至于如何认出,那就更容易了。”李公公嘴角向上扯了扯,伸手向旁边指了指,“世上几人能有如此身高?” 钟子悦顺着手指看去,这才恍然,千算万算,忘了自己队伍里有个特殊身高的人,别人想认不出也难。 “现在可以说重赏了吧,”李公公再度浮现那种和善讨好般的笑容,看来是跟在皇帝身边久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无弹窗广告) “先不要拒绝,等听完再说不迟”跟在皇帝身边,自然懂的察言观色,李公公见钟子悦眉头微蹙,嘴巴就要开启,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当下抢先说道,“这第一件嘛,圣上听说你为了退敌,愣是欠了别人十六万两银子,太子太傅为国除贼,皇上自然不会让你自掏腰包,这笔钱朝廷出了。” “那我不白白砍下三……”司徒菲菲双眼圆瞪,话才到一半,便被高仁虎拽到一旁死死捂住嘴巴。 “这个好,俺替他答应了。十六万两,一个子儿不能少!” 李公公微笑点头,“这第二重赏,乃是一件绝世利器!” 说罢,转身从身后的锦衣卫手中接过一个用黄绸层层缠绕的青色长盒,递给钟子悦。 盒子长约一米半,宽也足有一米,若是兵器只有一件的话,除了流匪用的从自家拆卸下来的宽厚的大铡刀,钟子悦实在想不出什么兵器会用到这种体积的盒子,于是疑惑看向李公公。 “这只是利器的一部分,另外的一部分,等你捉了匪首,进京之后自会给你。” 李公公含笑看着钟子悦,示意他打开盒盖,仿佛知道他定然不会拒绝一般。[] 打开盒盖,却见里面又是一个小了一号的红色木盒。 再度打开,又是再小了一号的黄色木盒。 “皇帝给咱们打哑谜呢?”司徒菲菲好奇的凑过脑袋,没发现有什么值钱的宝贝,摇头晃脑的说道。 “那你猜再打开盒子,会出现什么?或者说,下一个盒子是什么颜色的?”钟子悦此时已然猜到盒中物品属性,冲司徒菲菲问道。 司徒菲菲怔了一下,“我只知道里面肯定还是盒子,皇帝的哥哥是个木匠嘛,这东西不缺!看这盒子上的花纹,做工还算精致,应该能卖点钱。” 听见司徒菲菲提到天启皇帝的癖好,李公公在旁边轻咳一声,此时不在皇宫,他也不好发作,只得装作没听见。只是面皮有些不自然。 钟子悦白了司徒一眼,这家伙每次都是口无遮拦,心道这要是在紫禁城里,你还是这般胡说的话,早就被易怒的崇祯皇帝砍了头了。 “若是没有猜错,里面还有两层小盒。分别是一白一黑。”一旁的梦曦开口,“第一次见盛放宝物的盒子也分五行,倒是奇特。” “第一层盒子颜色为青,代表的是木属。第二层盒子颜色为红,代表的是火属。第三层盒子颜色为黄,代表的是土属。那么按照五行相生的关系,木火土金水,分别应当是青红黄白黑。” “最后的五行之水再生木属宝物,所以盒分五层,最终的绝世利器应该是木质的。只是我却想不明白,木质武器如何能称的上"利"字。” 李公公转头看向梦曦,眼中赞赏之意不加掩饰,“早就听卢大人提起,太子太傅身边有位兰质蕙心的红颜知己,今幸得见,果然如此。” 听见李公公的话,梦曦身后的离雪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却没有开口。 钟子悦再度打开盒盖,果然是再出现一个雪白颜色的木盒,再打开,便是通体漆黑的小盒。 将黑盒取出,拿在手中观瞧,长度总共不到一尺,宽也不过三寸,这么小的盒子里面会装的是什么样的利器?难道是一把木质匕首? “这件利器乃是太祖皇帝时所造”李公公见钟子悦迟迟不肯打开最后的小盒,出言解释道“当年,我大明五行旗军攻打元都时,却遭遇元朝守护妖兽苍狼的虐杀,几万大军覆灭,元都迟迟攻占不下。” “无奈之下,文成公刘伯温献了一计,太祖皇帝遂举全国之力打造了这一件宝器,此物可破世间诸煞。最后全凭了这件利器,斩杀了苍狼王,重伤了苍狼王有孕在身的妻子,才攻下了元都。” 苍狼王有孕的妻子?钟子悦扭头与梦曦对视一眼,是妙峰山的千年狼妖! 钟子悦望向手中小盒,心想什么兵器这么厉害,以他现在元婴的修为,都不敢说能够斩杀那名狼妖,这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整个大明,只有鄂国公常遇春将军能够使用,也正是他,凭着这件利器,斩杀了元朝守护兽!鄂国公死后,这件利器便收进了紫禁城中的藏宝阁,再也无人能动。” “至于这第三件,”李公公笑着拍拍钟子悦肩膀,一脸暧昧,大有深意的说道,“暂时保密,等你到了京师,圣上会一并赏下。你只要记住是天大的好事就行了。” 钟子悦仿佛没有听见李公公的话语,只是怔怔的看着漆黑色的盒盖打开后,出现在里面,那件被他说的神乎其神,被太祖皇帝举全国之力打造的利器。 居然,是把,弹弓! 那么,抓了闯王才能换来的另外一部分,应该就是,弹丸! 第一百零二章 弹弓啊弹弓 说的如此郑重其事,什么太祖皇帝举全国之力搜集材料,什么文成公刘伯温耗费法力打造,什么只有鄂国公常遇春才能拉开的绝世利器,居然是眼前这把,外表看去普通至极的木制弹弓! 钟子悦觉得这崇祯皇帝是不是受卢象升影响,也喜欢跟别人开玩笑。 这把普通的弹弓,仿佛随意从某颗树上折断树枝,然后打磨一番而成,粗糙至极。居然还被说成费尽心思,可破世间诸煞的宝物。 钟子悦怔怔的看着手中这把弹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咳”李公公轻咳一声,白皙的面皮上隐约泛出几分红晕,有些尴尬的开了口“那个,当年依太祖皇帝的意思,是要造一把硬弓的,只是打造这件宝物的材料实在稀少难觅,战事又不允许,这才做成了这把……弹弓。” 钟子悦面色微僵,朝李公公伸出右手,“拿来。” “什么?” “弹丸啊!别告诉我当年鄂国公是用石头子把苍狼给射死的。”钟子悦面色不虞,心道这皇帝也太没诚意了,三件重赏一件是给高仁虎的,一件还保密,好容易给了吹的玄乎的宝贝,居然还是把破弹弓,这东西他小时候都已经玩过不知多少了。 “这个……”李公公面上再露尴尬,“我身上确实带了一颗弹丸,只是圣上有言,此宝若太子太傅能拉开,便将这颗弹丸交于你。(.好看的小说)若是不能,这件宝物还要收回。” “你家皇帝真小家子气!”司徒菲菲闷头闷脑的说了一句,“一个破弹弓,还当成什么宝贝,看爷爷我的。” 说完,从钟子悦手里抢过弹弓,捏住皮制弹托,就要拉开。只是努力的拉了半天,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皮筋儿,却丝毫不动。倒把司徒菲菲憋了个满脸通红。 “不成,这玩意儿真有点奇怪,高人,你试试?” 高仁虎接过,拉了拉,同样拉不开,颓然将手中弹弓交回到钟子悦手中。 钟子悦并未去拉那个弓弦,而是转头看向了满脸得意之色的李公公。 “皇上打的好算盘啊!既然这件宝物无人能用,为什么要赐给我?难道他就确定我能拉开?或者……皇上只是将这把无用的弹弓当做诱饵,从而收买我卖命,冒险去活捉闯王?再或者,皇帝是在当我是白痴?”这话有点诛心,更多的算是顶撞了,圣颜虽然不在,但他对面站着的可是陪伴崇祯皇帝左右的亲信太监。 只是他近年来见到遇到的事情,让他对这个大明王朝有了一种深深的厌倦感,这种厌倦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蔓延到了朝廷,蔓延到了皇帝身上。 处江湖之远,看的总比居庙堂之高真切一些。 “太子太傅此言差矣,圣上英明神武,乃不世明君,怎么会如此算计你呢。”李公公微微蹙眉,旋即眉头轻舒,耐心解释道。“这件宝物虽然自大明开国以来就被搁置,但确实是我朝无上至宝。若不是卢大人百般恳求,圣上也不会将它转赐了。” 李公公低下头颅,贴近钟子悦耳边,悄声耳语,用极细微的声调凝成一丝线,声音传进钟子悦耳中,“国师在今年三月初弥留之际,曾言看到了一角未来,并留下了十六个字。” 钟子悦见他说的凝重,也收敛心神,仔细聆听。那道由声音聚成的细线再度传来“紫禁城外,煤山之巅,血衣血剑,只手破煞。” 若是国师所言不差,血衣血剑,指的应该就是自己。 钟子悦猛的转身,将弹弓高高举起,瞄准城外一颗老树。左手握住把手,右手捏住弹托,奋力向外一拉。 “噗,哈哈哈”司徒菲菲猖狂大笑,面罩下惨白的僵尸脸若隐若现,“原来师傅你也拉不动,皇帝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钟子悦皱眉看向手中弹弓,想了想,调集体力灵气,缓缓灌注双手,蓄力拉向弹弓中的皮筋儿。以元婴修为来拉弹弓,怎么看都是一种无聊的行为,然而那根绑在弓体上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皮筋儿,任你耗尽百般力气,却是纹丝不动。 钟子悦颓然放下弹弓,不再做这种无谓的尝试。“国师认错人了,这弹弓,我也拉不开。” 李公公蹙眉沉默片刻,懊恼的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不应该啊,不应该的。” 骤然抬头,盯着钟子悦,“国师耗尽最后寿元才看到的那一角,绝对不会有错,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手段没有用出?” 钟子悦一愣,不明白眼前这位年纪不算大的李公公为何如此信任那位死去的国师,只是沉默的点点头,又将弹弓抬起,对准了前方那颗老树。 这把弹弓是太祖时期的宝物,他的体内也确实还有一样东西没展露出来,那便是,太祖龙气! 先前之所以不运用太祖龙气,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若是太祖龙气真的管用,那么,为何只有常遇春才能将这弹弓拉开?鄂国公英年早逝,是否与此有关?还是这太祖龙气原本是常遇春所有? 钟子悦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凝神敛息,默默引动体内的那股太祖龙气。 雪山气海深处,一声嘹亮清脆的龙吟,将体内的气海震的不住翻滚,竟是起了层层波浪。陡然间,随着一道巨浪翻滚,气海之上,一条金黄色的龙影踏浪而行,在气海中不断来回游弋。时而向上游动探出龙首时而钻入海底只余龙尾,金色龙影忽隐忽现,仿佛感知到了此时外界中那把弹弓的气息,金龙变得狂躁起来。 钟子悦暗暗引动太祖龙气,顺着经络流走至右手的商阳和少商两穴,捏住弹托的拇指和食指陡然一紧,闪过一道金色光芒,却是一闪即逝。 金光闪过,太祖龙气中一丝气息钻入那根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皮筋儿上,之前难以撼动半分的皮筋儿,被缓缓拉开,慢慢变长。 在几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钟子悦将弹弓拉至尺长,短暂蓄力之后,右手二指一松,弹托骤然向前疾弹,引出一道龙吟般的破空声。 对面不远处的那颗老树,无声无息间被气流击中,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在钟子悦凝神感知下,六名锦衣卫校尉齐齐看向那里。 原本矗立在那里经历百载岁月,夏日供人遮荫避雨,春时供人赏景游玩的老树,悄无声息的化为虚无,仿佛从未有过。 只是在这初夏的烈日下,原来的树荫之处,地面上还带有几分潮湿之气。 一旁众人张大嘴巴,怔怔的看着。钟子悦放下弹弓揣进怀里,把那个重重叠放的木盒依次放好,重交回那名锦衣卫手中,然后劈手从还在发愣的李公公手中抢过那颗黄豆大小,浑圆漆黑的弹丸。 “这东西还有几个?” 李公公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比了一个手势。 钟子悦皱眉说道“这么少?” 第一百零三章 东瀛武士 其实当钟子悦知道这把武器是弹弓的时候,惊喜要远远大过于惊诧。从小到大,除了读书,唯一的爱好就是玩弹弓,此时看着文成公刘伯温打造的这把弹弓,颇有了知己之感。 从拿到这把弹弓起,他的心里就一直痒,难以抑制的痒。这痒落到眉梢,落到嘴角,落到手中的那颗弹丸上,若不是弹丸实在稀少,他倒想射出去看看威力究竟有多大。 这也是他不惜冒着暴露体内太祖龙气的危险,也要拉开这张弹弓的原因,因为他必须要留住这把弹弓,这种奇葩武器正对他的胃口,真是……太他娘的喜欢了。 方才那道龙气催动的弹弓射出的气流仿佛还有余威,吹动护城河中仅剩的,一跃便能跳过的水面,激起层层漪涟。 钟子悦收回心神,对李公公施了一礼,按他介绍,这把弹弓极有可能会对尉缭这种千年僵尸都可以造成杀伤效果。仅凭这一点,崇祯皇帝让他活捉的高迎祥,这件事情他应下了! --- 崇祯九年七月初,正是钟子悦全村被杀的第二年。 干旱了几年的陕西,也许是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也许是负责这块盐碱地降雨的雨神睡醒一觉发现了这几年的渎职,总之,雨就这么突兀的降了下来,洒在这片干旱了好些年的土地上。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就在李公公离去后的几日,高迎祥的大军居然浩浩荡荡穿兴安而过,径直取道向西。 钟子悦几人远远尾随,一路穿南山,直奔西安方向而去。 流匪行至汉中府洋州陈家坝(今属佛坪县)时,在陈家坝安营扎寨,几人不敢靠近,在一个叫作袁家庄的镇子上寻了个客栈住下。高迎祥大军距离此处不足百里,镇中一片恐慌,客栈居然只有他们几人落住。 “按照流匪行军方向,应该是要穿过秦岭,去往西安。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横穿秦岭南麓的密林,另一条是穿过子午谷。不管走哪条路,都要经过这个镇子。”客房内,梦曦分析道。“流匪多马匹,第一条路不可行,那么就只有另外一条,走子午谷黑水峪。” “子午谷自古难通,乃是秦岭南六道最险峻的一条,三国时诸葛亮都几次避过,不敢横穿。高迎祥有这个胆子?”钟子悦疑惑开口,高迎祥虽然有勇寡谋,但也不是蠢笨之人,不然如何坐上这个闯王的位子? “这个就需要你再去探营了,”梦曦笑着说道,“也许高迎祥不去西安,而是改道汉中也说不定。” 钟子悦点点头,“二更。” --- 入夜,钟子悦不敢再相信司徒菲菲,怕他呼噜声把自己震的心神不宁,吃过晚饭便把他独自一人赶到楼上最偏远的房间。 吩咐好高仁虎好生照看肉身,离魂术一出,魂魄离体,直向高迎祥匪军营地飘去。 二更时分,匪军营地中居然戒备森严,一路行来,若不是他魂魄之体,换个世俗中的武道高手也难接近。 从洛阳之战后,才半年时间,高迎祥的队伍好似变了一样,不再是那种散兵游勇,倒有了几分正规军的模样。 只是这营地中军帐倒没什么变化,还是中军拱卫着的大帐,进了营地,钟子悦一眼便认了出来。 缓缓接近大帐,钟子悦操控魂体在帐外倾听。 “好了,都退下吧,明日一早出发,正午之前穿过子午谷,记得要快,一定要赶在朝廷军队反应过来之前,到达西安城下。”高迎祥的声音从帐内传来。 随后几道应声,帐帘掀开,从帐中走出十几名将领。 帘布掀起的瞬间,钟子悦魂体一个闪身,飘进大帐。 将领走光,高迎祥正在帐中独自喃喃自语,“老子几个侍妾都送出去了,不知道那位高人算的准不准。” 忽然高声冲帐外喊道“去把春桃给老子叫来,娘的,老子身边就这么一个女人了,这打的什么破仗。” 钟子悦暗自好笑,看来一会儿要上演一副活春宫了,可惜他是魂体,只能勉强操控一些简单的物什,不然高迎祥翻云覆雨时,正好趁其不备,将之格杀。 细细一想,也不对,崇祯皇帝要招抚流匪,说的是活捉高迎祥,难度更大了。 正思索间,一阵香气扑鼻,帐帘一挑,走进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春桃,来来来,到内帐,这几天一直行军,可真真想死我了。”高迎祥伸手就要揽过女子的腰肢。 “瞧你那副猴样,我们姐妹五个跟你也有几年了,你倒好,把她们都送给别人了,怎么不把我送出去?”春桃佯怒啐道。 “我哪里舍得把你送人啊”高迎祥呵呵一笑,“要不是你的表哥操练他们,我这队伍还跟以前一样,没一点纪律!” 春桃面色带羞,轻移莲步,向内帐走去。 经过钟子悦魂体时,浓郁香气刺鼻,钟子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春桃警觉发声,一个闪身挡在高迎祥身旁,按这速度来看,修为居然不在司徒菲菲之下。 钟子悦飘离原地,死死捏住鼻子,心中暗骂。 这女子身体散出的香气,居然让他都隐隐有了一丝冲动,这才不留神打了个喷嚏,仔细想来,这香气中应该含有一种催情之物。 魂体不敢动作,缓缓向帐门飘去,既然已经知道匪军明日路线,可以回去了。 然后,就在魂体接触到帐帘的那一刹那,帘外隐约闪过一道光亮,一片刀光从虚空中斜斜向上,朝钟子悦魂体劈来。 角度刁钻至极! 魂体骤然横移,暴退三尺,躲过刀身。 刀光闪过,虚空中的身影才显露出来,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死死盯住还在隐身状态下的钟子悦。 “你也会忍术?德川家族?” 钟子悦听得一阵迷糊,什么忍术,什么家族,他现在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能看到他的魂体。 “不对,你不是本体!扶桑也没有这种忍术!”青年暴喝一声,手中细长刀身高举,闪电般向钟子悦魂体劈下。 利刃临身,钟子悦念力散出,魂体瞬间消失,再睁眼时,已到了客栈之内。 “呼!”坐起身来,钟子悦眉头紧皱,刚才那一刀,若不是他见机的快,魂体险些被斩。 惊鸿一瞥中,可以推断出,这人的修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但是刀法显然浸淫多年,若是正面遇上,胜算只有四成。 他自称来自扶桑,那么,高迎祥营中出现的这人,是东瀛武士! 第一百零四章 安排 对于高迎祥军中出现东瀛人,钟子悦百思不解,如果关中匪乱真有东瀛人在暗中插手的话,那这件事情的意义可就大了。 好比自家兄弟关起门来打架,当哥哥的也许会狠狠的揍顽皮的弟弟一顿,但最后只是弟弟认个错,还是可以原谅的。若是邻居在旁边挑拨弟弟,估计哥哥发起狠来,连邻居也一块揍了。 按照时间上来推断,这个东瀛武士应该是在洛阳城战之后的半年,才到高迎祥军中的,不然汝阳之战,高迎祥不会败的如此之惨。 只是这东瀛人来中原的目的是什么?从他问的话中不难猜出,这人应该是与他口中的德川家族对立的,钟子悦对东瀛的政局不了解,也就猜不出他背后的势力是哪一方。 收起心思,现在想这些用处不大,怎样才能在这名东瀛高手眼皮底下把高迎祥捉回京师,才是重中之重。 根据李公公传来崇祯皇帝的意思,朝廷已在河南边境布有重兵围困,高迎祥退不走,已成关门打狗之势。为了配合他活捉高迎祥,有十几万人堵住后路,关上了陕西的大门,只是若时日一长,关中军便无力剿匪,河南湖广的流匪必然猖獗。 若再让高迎祥部攻下西安,据秦岭而守,不但所部围困之势立解,连带着整个战局都会让朝廷军队变得被动。 必须想办法将高迎祥困住,然后再伺机擒拿。 经过方才这一番折腾,高迎祥必然有所防备,再去探营已经大不安全。 若是能拖住高迎祥几天,等陕西巡抚孙传庭人马赶到,乱军交战之时,才有机会将闯王活捉。 明日一早匪军就要穿过子午谷,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将高迎祥部流匪困在这! 想到这里,钟子悦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脸,对高仁虎说道“你去把司徒菲菲叫醒,别让他那呼噜扰民了,我带你们干票大的。” 一听这句话,本来还在打瞌睡的高仁虎双眼陡然放光,抓住钟子悦肩膀,“多大一票?俺可是马上就有十六万银子身家的人了,钱少了俺可不干。” 钟子悦一阵无语,心道这崇祯皇帝一向抠门儿,承诺给你的银子靠不靠谱都说不准呢,这就把自己当成富人了。 “放心,只要你敢干,这一票绝对大!别磨蹭了,快把司徒叫醒去,这呼噜听了几年了也没听习惯,倒是更觉得吵了。” “好咧!”高仁虎一听有银子可赚,眨眼间蹿出房门,不一会儿便领着睡眼惺忪的司徒菲菲走了进来。 “我说你们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你们不睡别人还睡呢,”司徒菲菲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两人,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高仁虎从身后拍了他一下,把司徒菲菲打的一晃身,瞌睡清醒了不少。“你还知道公德心?就你这惊天动地的呼噜,客栈里哪个人能睡着?” “每次你不是都睡的挺香,再说了你那动静也不小,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司徒菲菲彻底清醒,瞪着眼睛跟高仁虎对视。 “行了”钟子悦抬起手来捂住额头,“我找你们有事商量,别提这个了,因为你俩这呼噜,咱们哪次住客栈不是第二天就被掌柜给轰走的。” “这倒是,”司徒菲菲尴尬一笑,“不过他们急着撵咱们走,倒省出不少房钱来,也不错。” 钟子悦面色微红,咳嗽一声,转过话题,“我打探清楚了,高迎祥部的流匪打算明天一早横穿秦岭,借道子午谷直取西安,我们要赶在今晚将他留在这。” “你没发烧吧?”司徒菲菲上前伸手摸向钟子悦额头,“对方可是有十几万人马,就凭我们仨,留住人家?你是元婴修为,不成还能跑,我和高人咋办?” 钟子悦躲过司徒菲菲,皱眉说道“今夜探营时已经摸清匪军营地大致情况。我打算用火,把流匪营中的粮仓烧掉。” “又说胡话了,没事我去睡觉了,真的好困啊”司徒菲菲再度打了个哈欠,一脸欠揍的表情,斜眼看着钟子悦“想我这么英明神武的司徒少主,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拜你为师了,你说的火烧粮仓根本不可行。” “为什么?”高仁虎疑惑开口。 “为什么?”司徒声调陡然抬高一倍,“你自己推开窗户看看!再问我为什么!这雨虽然不大,却也下了一整天了。你觉得这么潮湿的天气,能把人家粮仓点着?” “咳咳!”钟子悦轻咳两声,两眼盯着司徒菲菲,“就是因为下雨,我这才找你。” 司徒菲菲被他盯的发毛,不由的后退两步,“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你身上那几颗霹雳炮毒火球,藏了有半年了吧。”钟子悦向前迈出一步,将司徒菲菲再度逼退。 “那是我留着保命用的,再说,那个东西也不能把粮仓点着啊。” “确实不能,所以你身上的霹雳炮毒火球也不是打算用来烧粮仓的。而是交给高人来制造混乱的,真正毁掉粮仓的,是你司徒家的那一手雷光。”钟子悦按住司徒菲菲,从他身上搜出六颗霹雳炮毒火球,转身交给高仁虎。 “你这是抢劫!”司徒菲菲大叫挣扎。 高仁虎听了半天,却没听到如何去赚那银子,不悦的说道“你不是说干票大的,说好的银子呢?” “银子没有,不过我看见了高迎祥的内甲,全是黄金所铸。等擒下了他,随你扒身!” 说完,钟子悦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纂,交到司徒菲菲手中,“这是我提前画好的御鬼阴符,记得烧完粮仓就跑。高人跑的比你快,也只是营外扔几个毒火球而已,不用进营,没什么大危险,所以你可以不用管他。” 司徒接过符纂揣进怀里小心放好,“这还差不多。” 突然一愣,细细想过,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有我俩去烧营,那你干嘛?” “那个,忘了跟你们说了,流匪军中有个东瀛武士,修为应该也是元婴境界,我要负责把他引走。” 第一百零五章 阉狗和犬养 正在几人商量如何去烧匪军粮草之时,钟子悦突然面色一变,站起身来,蹙眉侧耳仔细倾听。 一阵骤急如雨的马蹄声传来,方向隐隐正是高迎祥营地,难道是得知他探营之后,流匪提前拔营,要夜穿子午谷? 转念一想,也是不对,子午谷本就险峻,白日通行都极为艰难,更不要说夜间行军,而且这声音虽然急促却不杂乱,马匹数目应该不多。 马蹄声越来越近,竟是直奔袁家庄而来,只是这急促的马蹄声中,好像是分了两拨人马,一前一后。 这时,就连司徒菲菲都听到了声音,正要说话,钟子悦抬手止住,示意他们不要乱动,吹灭了屋里的烛火,翻身从窗户跳出。 “嗒嗒嗒”声音愈发急促,钟子悦跃上房顶,侧目观瞧。 夜色下,只见一名身穿匪军服饰的中年男子纵马在前,后面十几骑明显也是匪军打扮的人紧追不舍。 道路两旁是春时险些被啃光树皮的排排老树,夜空中是蒙蒙的细雨,地上是被奔跑的马蹄不断溅起的混浊水花。 后面紧紧追赶的流匪见前方出现城镇,心中发急,更是急催马匹穷追,还有几人解下背后的单手弩箭,瞄准前方的身影快速抠动了扳机。 这种单手弩并不是制式兵器,就连明军中都只是少数军中才配置的,更多的是配合火统使用。(.无弹窗广告)如今这几名流匪居然能有单手弩机,显然应该是属于高迎祥的亲信卫队。 七只弩箭不分先后闪电般射向前方中年男子,只见那人并不回头,反手挥刀,将射来的箭矢一一拨落。 “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只箭矢正巧射在前方中年男子马后腿上,中年男子挥刀不及,马匹被流矢射中,悲鸣一声,一瘸一拐,速度慢了下来。 趁这个机会,后面之人已然追上,将他团团围在正中。 中年男子抬眼看了看前方不足半里的镇子,叹了口气。在众人围困之中,跳下马来,面色平静的将战马后腿的箭支拔下,然后轻拍马臀,看着战马穿过包围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这才不慌不忙的解下背上的一副画轴,甩手扔在地上。 另外十几名流匪中,为首一人挥手示意,便有人上前将画轴捡起打开,冲他点了点头。 “程守义,这一年多来,你自问闯王待你如何?” “还算不错!”中年男子依旧面无表情,风轻云淡。 “还算不错?”为首流匪声音陡然拔高,抹了一把脸上飘落的雨丝“一年时间,从默默无名的小卒擢升到近卫营统领,这就叫还不错?闯王待你如同亲兄弟一般,你是如何报答他的?” “阵前通敌,而且这次居然盗窃作战计划出逃,你想要把藤原一郎的消息传给谁?卢象升还是孙传庭!真没想到,闯王身边居然一直藏着一名朝廷的探子!” 中年男子抬头看向这位昔日的手下,将手中单刀横摆,冷声说道“多说无益,既然你们是来抓我的,动手吧。” 话音一落,周围流匪手中锃锃刀锋出鞘之声不断,为首流匪当先跃起,一片雪亮密集的刀影向中年男子罩去,气势凌厉之极。 刀影临身,中年男子后退一步,右手单刀自那片刀光中斜斜一划,只一刀,便破了为首流匪的刀势。 “一起上!” 夜色之中,十几名悍勇无匹的匪军近卫,将中年男子围在正中。刀阵一出,在这雨夜里,忽然若有漫天星光垂落,刀势一卷,竟如狂风虐过,吹起中年男子的衣角。 叮叮叮叮,一连串的碰撞声传来,斜风细雨里,带出几道轻微的火星。中年男子被逼退一步,却也堪堪挡住了这十几把刀的第一轮攻势。 刀阵一顿,又再度袭来,中年男子再退两步,胸腹间有一篷鲜血飙射而出。 “啊!”受伤之后,中年男子居然不退反进,如猛兽负创之后的咆哮,独身一人向着十几人扑去。 钟子悦在镇中屋顶上沉默的看着,丝毫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转身跳下屋顶,正欲回客栈继续安排偷烧匪军营地粮仓,忽然听见那名中年男子骂出一口浓浓的胶南口音,“我树嫩娘!” 听到这熟悉的骂人乡音,钟子悦骤然一惊,跃上屋顶再看时,却见中年男子身上已然负了几道伤口,十几名流匪并排立在雨中,看着前方之人,静默不言。 中年男子后背,一截剑尖贯胸而出,将他穿了个透心。而他手中单刀被面前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男子随手伸出的两根手指夹住刀刃,单刀离青年脖颈只差分厘。 “你在骂我?”青年男子看向程守义,笑了笑,开口说道。 “老子骂的就是你这个阉……”程守义胸口被利剑洞穿,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然而就在他说出这句之时,对方却突兀的给了他一巴掌,生生将话打断。 “你知道我讨厌别人说我什么!”青年厉声说道。 “哈哈……阉狗!阉狗!”程守义并不退缩,任由胸口鲜血流下,只顾仰天笑骂。“痛快啊痛快!为了修行,你不但自阉,还给那个东瀛鬼子当狗,阉狗二字名副其实!” “嘭”青年抬起一脚,将程守义踢飞,长剑随着身体飞起从胸口抽出,鲜血不断涌出,程守义倒在地上,大口咳血,却是一直兀自笑个不停。 青年恨恨的一咬牙,迈步向前,举剑就要刺下。 为首流匪见状大惊,忙开口说道“犬养君,闯王的意思是要活的!” “哼”青年面带不虞,冷哼一声,瞬间出剑,将程守义手筋脚筋尽数挑断,“若不是闯王要拿你回去问话,我现在就把你这条贱舌头给割了!” “哈哈”程守义有气无力的笑着,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可惜了高迎祥的那四位侍妾了,居然送给你这么一个不能人事的狗来玩弄!我倒很好奇,你是怎么做那个事的!哈哈……” 青年面色发青,握剑手指发白,已然濒临暴发边缘,猛然挥剑朝程守义跨下刺去,口中恶狠狠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把你的物什给切了!” 长剑瞬间刺下,刺破夜色,刺破雨滴,刺破盔甲,刺破衣衫,径直向下刺去。 这一剑刺来,程守义原本狂笑的声音嘎然而止,再度变成一声嚎骂“树嫩娘啊”。 一丝雨滴从夜色中斜斜穿来,滴落到青年手持的剑身。并无半点杀伤力的雨滴落在其上,剑身陡然颤抖悲鸣,一股大力从那丝雨滴中传来,在青年惊骇的目光中,长剑寸寸断裂。 第一百零六章 三问 滴雨断剑! 青年身形暴退,凝神看向四周。 万籁俱寂,身旁只有十几名匪军近卫和身后马匹的呼吸声和落雨声,夜空中雨丝打在树叶之上,落在地面水洼里,轻拍在脸上,一桶冰水从头浇下,青年突然毫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 他已是金丹修为,然而手中长剑居然能被蕴含着恐怖力道的一丝雨滴砸断,那么对方的修为,必然深不可测。 青年怔了片刻,发现并没有人出现,仿佛这滴雨正是这万千雨滴中的一份子,凑巧将他的长剑砸断而已。 片刻过后,青年疑惑开口“何方高人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耗费全身念力控制这一滴雨水,以天遁剑法为基,以自身煞气融入这丝雨滴中,这才有了出奇不易的效果,钟子悦隐在暗中,并没有再度出手的打算。 虽然这个名叫程守义的中年男子,极有可能是胶南老乡,但是在情况未明之前,钟子悦不敢暴露自己。 “哈哈,阉狗就是阉狗,少了个男人用的东西,连剑都握不住了么?下次记得回家找根绣花针来用。”程守义倒在混浊的雨水湿地中,嘴角身上的血迹被细雨冲刷,兀自不停的骂着,只是声音渐渐有气无力。(.) “既然前辈不肯现身,那晚辈这就告辞。”青年见来人始终不肯现身,对着前方虚空恭敬行礼。说完,示意几人将程守义带走,然后转身几个闪跃消失在夜色雨幕中。 “德川家族,藤原一郎,犬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怪名字。”钟子悦一边摇头嘀咕,一边跃回客栈。 刚从窗口进了房间,就见司徒菲菲正拿着面罩往脸上戴。 钟子悦进屋后,围着他打量了几圈,把司徒菲菲看的有点发毛。 “你老看我干什么?隔壁有俩美女呢!要看看她们去!” “别动,好像还差点什么?有了!”钟子悦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画符用的朱砂,沾着毛笔在司徒菲菲眼窝下画了两道,仔细看了片刻,这才满意的将工具放回包裹。“这样才像。” 司徒菲菲抢过镜子,对着烛光看了半天,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啊,平时不让露脸,现在好容易露回脸,还给画的更像僵尸了。” --- 房间里,不断传来几人的争吵声。 “你这什么馊主意?我要这么喊出来,多丢人?” “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没水平了?还是你欺负人家听不懂?” “高人这个问题出的好,我喜欢!” 先是钟子悦的一片反对声,接着又是一顿争吵,直到隔壁房间的人实在听不下去,梦曦和离雪一人抱着一个小东西进来时,争吵声才停了下来。 “你们几个大男人,出的主意能不能靠谱一点?”梦曦蹙着眉头,看着俱都低头不敢言语的三人,叹了口气说道“调虎离山而已,你只要负责把人引走就行了,何必还要问那些乌七八糟的乱问题?” “当然,我也想问一句,他们吃饭是不是都得跪着的?” “……” --- 陈家坝,匪军营地。 一道响亮又嚣张至极的喊声突兀的传遍整个营地,“藤原什么什么郎,有胆出来一见!” 话声刚落,一道身影从中军帐前骤然拔高,闪电一般向声音传出之地射来。 身影落定,藤原一郎看向面前的钟子悦,眉头微蹙,说道“你果然认识我?你也来自扶桑?” 钟子悦展颜一笑,心道我哪里会认识你们这些又是一狼又是狗养的人,口里却说道“想知道?跟我来!” 说完,提气向东,踏雨而行。藤原一郎回头看了一眼匪军营帐,见秩序井然,心中想着也就片刻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便纵身跟上。 钟子悦径直向东,沿途并不停顿,见那个藤原一郎跟的轻松,起了好胜之心,脚下剑光闪动,身形暴增,直向前方射去。 密集的细雨丝丝飘落,藤原一郎紧紧跟着钟子悦的身形在雨中疾行。哪怕速度再快,身形却未偏一分,步子也是极为诡异,前一刻还在远处,下一瞬便跨跃十丈的距离出现在身后。 钟子悦天遁剑术,魍魉遗篇中的身法齐出,却始终甩不开这个东瀛武士半分。 越向东行,雨水越小,待二人来到秦岭南麓密林前时,这边的雨已经止了。 钟子悦停下身形,深深的吸了口雨后夹杂着满山郁郁青色和泥土湿润的升腾起的新鲜空气,看着停在身前三尺的藤原一郎,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你先别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只是我突然之间的感觉罢了至于你说的我认识你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你你来自哪里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我只关心你离开营地之后会怎么样而已这也许就叫调虎离山你别皱眉我夜里看事物和白天一样所以你看不清我的脸色我却能看见你在皱眉这说明你没有听清我说的话!” 藤原一郎被他这一串丝毫不加停顿的话给说懵了,怔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钟子悦心中鄙视了一番,用这种语速对一个东瀛人说话,还是司徒菲菲给出的主意,再加上自己确实语速过快,有的地方恐怕连自己都听不清,更别说一个东瀛人了。 叹了口气,钟子悦盯着藤原一郎的脸,看了很长时间,突然再度开口,深情的说道“这半年,吃的习惯吗?” 藤原一郎再度被这个问题给打懵了,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方才极为认真又极为怨恨的答道“你们明国人做菜都是放很多油吗?还有,你们喝茶都用大茶缸?” 听到这个答案,钟子悦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还是高仁虎出的这个问题高明一些,这都把高迎祥的饮食习惯给问出来了。 想到梦曦让他代问的问题,钟子悦实在开不了口,这羞辱的也太明显了。 钟子悦不谎不忙的从怀中摸出那把极富传奇色彩,其实外表极其普通的弹弓,轻轻捏住弹托。扬起手臂,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将弹弓对准藤原一郎,嘴里还在问道“其实我想问的是,你们东瀛话里的笨蛋怎么说?” 第一百零七章 烧营、暗棋、剑奴 三十岁修炼到元婴境界,怎么来说,也不会与笨蛋这两个字沾边。[.超多好看小说] 钟子悦抬起弹弓的时候,并没有释放出半点杀意。然而,就在他说出这两个字时,藤原一郎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身子高高跳起,一片刀光当头罩下。 钟子悦向后暴退,突然说了一句,“你就不担心高迎祥营地会被偷袭?” 刀光瞬间敛去,藤原一郎闻言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半空中身子陡然一拧,诡异的强行改变前冲方向,向后疾掠。 “既然我的目的是调虎离山,你还是留下来的好!”太祖龙气催发弹弓,一道无形的气浪射向藤原一郎。 --- “想烧粮草?还是留下命来吧!”匪军营地中,一名头脸都被面罩蒙住的汉子立在粮仓前,周围是百名匪军巡逻值哨的士兵,面前是一名脸色苍白阴邪的青年。 司徒菲菲转头四顾,略显沉闷的声音透过面罩传了出来,“将粮仓放在前军营地,这个馊主意是谁想的?” 青年看着脸上只留着两只眼孔的司徒菲菲,笑了笑,“当然是我,一来方便行军,二来让敌人猜不透粮草位置。至于烧粮,你觉得在我眼皮底下,会有人能成功吗?” 司徒菲菲听到这种不要脸的话,身子一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试探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很强?” 青年回想起刚才的那一丝恐怖雨滴,看着他摇了摇头,“金丹修为而已,不算强。但是比你起来,要强上那么一点。” “金丹很了不起么?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看清楚了,老子可是金毛犼!”司徒菲菲怪叫一声,迅速扯下脸上的面罩,一张恐怖的僵尸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两颗锋利的獠牙外翻,倒真有几分吓人。 青年被突然露出的僵尸脸吓了一跳,再仔细感知司徒菲菲的境界,发现还是灵气化液而已。在四周匪军点亮的火把照映下,青年在司徒菲菲脸上停顿片刻,这才笑着说道“确实很像,不过,这两道朱砂画成的血痕是谁的手笔?” 见被识破装扮,司徒菲菲叹了口气,抬手用衣袖将眼角痕迹擦掉,愤愤的说道“我就说血痕不能重复画,不能多描,要一笔画下来才像真的。” 冲眼前青年一摊双手,“看来今天这个架势我是走不成了,最后一个问题,能不能让我知道这位将粮仓置于营地最前方的天才,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隐约听见中军大帐中传来的皮鞭抽打声和咒骂声,冲司徒菲菲呵呵一笑,“临死之前让你记住,我姓仇,叫仇万山!去阎王那里别报错了句号。” --- “世人皆知我白莲教七圣女乃是我的义女,却不知我真正的徒弟只有两个。(.好看的小说)”正一观草庐之中,掌着两根蜡烛,烛火飘摇,映的白莲教主仇天寿阴冷的面色有了些红润。 张显庸将手中茶盏凑到嘴边,揭开盖子,轻轻吹散浮在水上的茶叶,缓缓的轻啜一口,这才开口说道“你的暗棋可真不少。” “哈哈,彼此彼此。我的大徒弟本名白千水,后来跟了我的姓,改名仇万山。这孩子奸猾狠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我很喜欢。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仇天寿感慨的说道。“我这法门讲究阴寒,必须身残之人才能阻止元气外泄。他为了做我的入室弟子,不惜自断命根。” 张显庸一口茶水呛到嗓子,突然感觉跨下有些凉飕飕,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对自己确实够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半年前,彩凤传话来说,有个修为高深的东瀛武士入了高迎祥帐下,好像是要借兵打回东瀛。我总觉得此事对我们的计划会有影响,便把他安排到高迎祥身边了。”仇天寿看张显庸的样子笑了笑,“至于这个彩凤,则是我的二弟子,化名春桃,在高迎祥身边已经潜伏三年了。” 张显庸思量良久,疑惑不解,开口问道“崇祯八年,你我计划除去方傲天及依附朝廷的那些江湖人士之后,你可是受到了朝廷和高迎祥的两面夹击,弄的狼狈不堪,既然你在闯王身边有这一步暗棋,为何还要激怒高迎祥?” “自然是为了转移他们的目光,若不是如此,彩凤又如何取得高迎祥的信任呢。” 仇天寿望向张显庸身后的白衣身影,突然皱眉道“你就这么把他带在身边?不怕反噬?” 张显庸面色不变,极为自负的轻声笑道“无妨,我龙虎山的道术可不止符纂一门。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只是我的剑奴而已。” 仇天寿沉默片刻,开口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 “你现在是不是很放心粮草不会被烧?”司徒菲菲咧开大嘴笑道,锋利的獠牙随着笑意露出大半,夜色之下,更显恐怖。“真不知道你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遮盖粮草的几个帐篷突然起火,火势滔天,紧接着帐篷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道迅急的身影从帐篷闪出,手中霹雳炮毒火球连连甩出,从包围过来的匪军中炸开一条道路。 高仁虎速度疾快,整个身子化为一道黑色流光,几个呼吸间已然冲出营地,声音远远的传来,“我浇了满满一桶油,火一时半会儿灭不了,完事了还不快跑?” 营地火光冲天,匪军乱成了一团,仇万山仿佛没有看见旁边火势一般,死死盯着司徒菲菲说道“很好,你成功的激怒我了。我决定杀你之前,一定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你当我是吓大的?”司徒菲菲大眼圆瞪,双手聚气,手心光球闪烁,就要射出。“本来烧营是老子的活,就是因为你这个阉狗,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害老子跟你废了半天话。” 听见阉狗二字,仇万山面色闪过一丝恼怒的红晕,身形一闪,提剑咬牙切齿向司徒菲菲刺去。 “还敢玩贱?忘了之前的那滴雨了?”司徒菲菲对刺来的一剑不闪不避,冷冷的说了一句。 仇万山身形陡然一僵,立在原地。转念一想,那丝雨滴绝对不是面前这人所为,正要将司徒菲菲擒下细问,却见司徒手中光球向四周匪军暴射,身子已然跃上虚空中突兀出现的阴轿,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既然完事了,老子不陪你玩了!” --- 钟子悦再次躲过藤原一郎的快刀,感应到御鬼阴符的启动,明白粮草已烧,劫剑挥动将藤原一郎逼退一步。 “完事了,你自己玩吧,我有事不陪了。” 说完,钟子悦脚下剑光一闪,身子陡然拔高,御剑西去。 “哼,留下!”藤原一郎身形骤然消失。 虚空之中,一抹闪亮的刀光乍现,钟子悦侧身躲过,仔细感应方才藤原一郎出刀角度和刀身散出的冷意,蹙眉一字一顿的说道“魍魉秘术?” 第一百零八章 冰下女,火山龙 夜风从林间呼啸而过,吹动二人的衣衫裂裂作响。 从刚才藤原一郎这一刀中,钟子悦分明感觉到了一丝魍魉秘术的影子,阴冷刁钻诡异,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种武技正是来自魍魉遗篇的另外半篇。 “什么秘术?这一刀叫作裂空斩,是我藤原家传忍术。”藤原一郎缓缓说道。 “忍术?”钟子悦眉头微蹙,按尉缭所说,另外的半篇魍魉遗篇心法部分,应该在徐福手中。若他猜想无误的话,当年徐福带领五百童男女第三次东海寻仙,最后是带着那半篇魍魉秘术去了东瀛? 沉默良久,钟子悦始终没有再动手的意思,眼前这人虽然是东瀛武士,但看他举止并不是大恶之人,性情倒有些直,往白里说就是修行把脑子修傻了。 “你走吧,东瀛忍术,有机会我会领教的。我不管你留在流匪军中是何目的,劝你一句,趁早回你们东瀛吧,高迎祥没几天活头了。”说完,钟子悦突然想起去年凤阳之战时,尉缭以凤阳皇陵死龙之气入体反冲高迎祥,将他一身气运尽毁之事。 摇了摇头,看来高迎祥果然是气数将尽了。 不再理会呆立当场的藤原一郎,钟子悦脚下劫剑闪动,御剑直向西方而去。 如今匪军粮草已烧,士气必然大乱,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着朝廷兵马配合攻营,生擒高迎祥了。 --- 此地东北方向四千里,长白山之东北布库哩山下有一处湖泊,名曰布勒瑚里泊,乃是女真族圣地。 自布勒瑚里泊向北约十里,人迹罕至之地,又有一处较小的河流隐与山中。 此处终日不见阳光,长年结冰,如今已近七月,河面居然还有厚厚的冰块。 冰下约百米,视线不及之处,似有泉眼,泉眼周围暗流涌动。 泉眼口水流之上,有一名白衣女子在水底静默端坐,水流经过她周围半尺距离便自动分开,竟是以女子为中心,形成了一处真空地带。 女子容颜娇好,端庄秀丽,却面带安祥双目紧闭,仿似在这水底沉睡了几千年之久。 从泉眼处向下,经河道地层近万米,再向南近万米,地底处居然有熔岩缓缓流淌,隐隐便有硫磺味道传出。 再向上万余米,便是一处火山口,此时的火山处已然形成盆状,岩浆却隐而不发。这便是现在的长白山天池所在,崇祯九年时,此地还是一处蓄势待喷的火山。 火山之底,岩浆流中,岩石壁上,道道符文闪烁,将整座火山布成通天大阵。 大阵中心,有一处百丈石台,石台上一条百丈长青黑色巨龙被条条锁链缚住,趴伏其上。 青黑色巨龙每一抖动,符文便闪烁一次,巨龙身上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的锁链被它拉的哗哗作响,却始终不曾断开。 “呼”青黑色巨龙挣扎片刻,喷出一口浊气,又懒洋洋的趴了下来,重复着几千年与符阵斗抗的游戏。 突然之间,巨龙陡然双目圆瞪,巨大龙首努力摆向南方,不顾身上锁链越缠越紧,奋力挣扎,龙目中突现一丝强烈的愤怒。 “轰隆隆”火山一阵摇晃,地底岩浆顺着符阵道纹逆流蔓延而上,高温烘烤之下,山顶岩石被融化成道道孔洞,孔洞四散岩浆密布,在巨龙上方形成一个大约三公里的巨大圆形。 石块簌簌而下,落入岩浆之中,瞬间化为虚无。 大阵之中,符文不停闪烁变幻,锁链已经深深陷进巨龙身躯,却阻止不了巨龙的剧烈反抗。 “咔”石台上骤然出现一道裂缝,紧接着咔咔之声不断,一道道裂缝如蛛网一般在巨龙腹下第五只爪处不断向外裂开。 轰隆一声,石台崩塌,另一端深深嵌在岩壁里的锁链也被崩断一根,龙尾脱困! 巨龙怒吼一声,目中闪过一丝痛苦,龙尾摆动,狠狠的砸向旁边另外一条锁链。 火山外围,方圆百里,大地震动,苍穹变色,如天地末日,又如妖孽出世。 以火山为中心,四围隐隐出现几条宽大的裂缝,熔岩渗出地表,在裂缝中涌动,硫磺之气更加浓郁,火山一触即发! “吼!”积蓄了几千年怨气的怒吼从青黑色巨龙口中传出,啸声震天,此时巨龙身上的锁链已然断了半数。 先前符阵激发,石台崩塌,火山震动,远处不知名河流下冰底泉眼处的白衣女子并无反应。 就在巨龙这一声怒吼之后,冰下女子陡然睁眼,转动身体,目光穿透万米山岩,落在青黑色巨龙上。 随着白衣女子这道目光落下,巨龙如遭重击,巨大身躯抖动,噗的一声落入地底熔岩流中。 女子目光微移,火山外裂缝闭合,岩浆缓缓流回地底,大地不复摇晃,整座长白山恢复平静。 天外红云渐渐敛去,东方欲晓,曙光渐现,微晖稍露。 巨龙落入岩浆之中,却仿佛灵气大增,在熔岩流中不停流动,身上青黑色越发明亮起来。 白衣女子目光再度移回法阵中心,巨龙身下,百丈石台再起,阵中道道符文闪动,只是比刚才略显的暗淡了一些。 白衣女子脸上陡现红晕,须臾过后,却更加苍白。收回目光,轻合双眼,竟是再度陷入了沉睡。 而那条青黑色巨龙趴在石台之上,符阵依旧将它困在原地,缚在身上的锁链却少了近半,龙尾和后肢处已然没了束缚。 --- 匪军营地,高迎祥接到粮草被烧消息,长叹一声,挥手命人将瘫软在地晕死过去的程守义抬走,步出营帐,望着北方前营粮仓渐被扑灭的火光,沉默不语。 客栈之中,钟子悦跃窗而入,看着正在桌前喝茶的高仁虎和司徒菲菲,突然一阵恍惚。 体内元婴毫无缘由的露出一丝惧意,劫剑光芒大放,红光透体而出。 雪山气海之中,五爪金龙仰首咆哮。震的钟子悦气血翻滚,耳膜一阵鼓荡,喉咙发甜,一口鲜血喷出,双眼一黑,向后倒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钟子悦仿佛看见一处巨大火山内部,通天大阵中心,石台之上,那条青黑色巨龙。 第一百零九章 三人三战场 茅山道观废墟,一片残破景象。 道观后院,一处偏僻的小院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此时,晨光微曦。 小院里正房中传来阵阵娇呼和沉重的喘息,一男一女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交合,两具肉身不停耸动。良久之后,伴随着男子一声长嚎,猛一哆嗦,却是咬紧牙关,抽枪而出。 狠狠的喘息了两声,莫重光脸色渐渐红润,双目陡放精光,盘膝坐在床头,吐呐起来。 片刻后,莫重光调息完毕,伸手在旁边韩仙儿身上丰腴处抓了一把,笑道“仙儿,你这法门不错,不过半年时间,我居然已经触摸到元婴出窍的境界了。” 韩仙儿白了他一眼,嗔羞说道,“双修之道再好,哪有你这么天天无度索取的?” “怕什么?我不是锁阳了?”莫重光满不在乎的说道。 韩仙儿脸颊闪过一丝羞意,身子如蛇般缠上,伸出小巧可爱的舌头探向莫重光耳垂,发丝垂落将二人面部遮掩,轻吐兰息“今天我要你忘了修炼,好好怜我。” 莫重光哪里受得了这种挑逗,双目赤红,翻身压下。 --- 日头跳出了海面,明晃晃的挂在天上,不多时便又会是一天炎热的开始。 诸城县石家村,新建的一座房院里,石铁牛正对着晨光不紧不慢的劈柴。 隔着窗户看向外面这个柴木劈的均匀粗细,握斧的手平稳而有频率的不断落下,许娇眼中竟看出些许美感。 “嘎吱”院门推开,一个邋遢的老道走了进来,贼眉鼠眼的冲石铁牛看了看,紧了紧袖里的口袋,猥琐的脸上偷偷露出几分得意。 “吃饭吃饭,这米面越来越贵,几根油条居然费了半贯钱。”老道收起得意,嘟嘟囔囔边说边往屋里走。 半个时辰后,老道轻轻关上房门,想着晕倒在桌上又被他搬到床上并排躺在一起的徒弟和那个女娃,吃吃笑了起来。 摸出袖口里藏着的迷情粉,用纸卷了,轻轻吹进房间,然后老道美滋滋的顺到墙根底下,靠着窗下坐着,半眯着眼晒起了太阳。 “徒弟啊,师傅只能帮你到这了。希望你能争气,明年让我抱个徒孙。” 一个时辰过去,老道在太阳底下快要睡着时,陡然听见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便是女子的一声痛呼,然后声音逐渐高亢,直冲云霄,一会儿像是在云端,一会儿又像是在海底。声音接连高喊,中间并无停歇,竟是一浪高过一浪。 老道在窗根下偷偷侧耳听着,嘴已经裂到了耳根,一脸淫秽猥琐样。 突然间,老道看见自己那头灰黑色毛驴也从院外探了脑袋进来,不由苦恼的抓抓头皮,瞪了毛驴一眼。 “啊呃”毛驴听着房中传出的声音,居然也是忍不住跟着喝唱了起来。 房间中声音乍停,一个男声传出“是师傅的毛驴。” “管他什么毛驴,别停。” “不行啊,肯定是师傅安排的。这会儿那个老家伙也许正在窗户外面偷听呢。” “听就听罢,”女声焦急的说道,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娇声说道“不许分心。” 老道脸色难得的一红,被徒弟说中偷听墙根这种事,略显尴尬的站起身来,踢了毛驴一脚,牵着走出院子。 身后那高亢入云的声音再度传出。 --- “噗”仇天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连咳嗽好几声。 张显庸看着他呛红了的脸,皱眉不语。 “老五在人煞那里成功了。”仇天寿缓了片刻,开口解释道。 “你的青衣圣女阅男无数,莫重光一个毛头小子,怎能不被她俘获,意料之中的事情,反应不必如此激烈吧。”张显庸转着看向身后的剑奴,见他毫无反应,便又将目光转向门外。 “我还没说完”仇天寿摊开手掌,掌心中出现两块细小的冰,“我没想到的是,老二也成功了,还是你那个疯子师一手促成的。” “我马上联系小七,是时候让她行动了。大厦将倾,棋子都已经摆好,我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张显庸摆摆手,“不急,让他们再争上一争,从卦相上来看,这大明还有十几年的气数呢。” --- 与别处炎热不同,这几天的陕西却是连绵细雨,钟子悦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床边的那人,开口问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不多,三天而已。”高仁虎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见钟子悦眼中带有疑惑,又解释道“他们几个三天没合眼,这会儿熬不住,睡觉去了。” 钟子悦大惊,顾不得思量为何今天司徒菲菲睡觉没了动静,翻身坐起,“高迎祥的大军呢?” “两天前就走了,没饭吃了还不去抢别人的?坐着别动,我给你盛粥去,梦曦特意叮嘱的,说你醒了让你喝。” 高仁虎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扭身端来一碗热粥,再看向床边时,已然空无一人。 --- 原以为没了粮草,匪军会因大乱而困在营地,只待官军到来,便能在乱军中擒获高迎祥。 没想到自己却突然发病,晕了三天三夜,钟子悦顾不上叫醒几人,纵身跃出客栈,冒雨御剑直奔西安,希望能赶在高迎祥攻下西安之前。 三天时间,若是高迎祥攻下西安。为了活捉高迎祥,配合他守住陕西门户的十几万明军将成摆设,关中一番布局将成泡影,湖广匪患必然更加猖獗。 临近子午谷,雨越下越大,暴雨如注,却阻挡不住急切的身形。 当钟子悦御剑穿过子午谷,到达黑水峪时,看着密密麻麻混战在一起的官兵和匪军,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望着明军阵前那个在雨中飘摇的“孙”字,看来是陕西巡抚的兵马到了。 收了劫剑,钟子悦在远处落下身形。 凭身法悄无声息的靠近战场,随手扒了一名匪军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一边躲避着明军的刀矛和暗箭,一边向匪军阵中走去。 先前念力散出,笼罩整个战场,没有感应到藤原一郎的气息,这次高迎祥在劫难逃了! 第一百一十章 凄风苦雨叛乱夜 凄风苦雨,十面残杀。(.无弹窗广告) 眼见十万兵马尽困于黑水峪,人困马乏,粮草断缺,高迎祥三天时间连续突围十余次,皆被明军打了回来。 最最可恨的是,那些附近的百姓,居然也参加了进来。他们应该是受尽朝廷剥削压榨,帮助我义军才对,想到这里,高迎祥抬头望着空中不断飘落的雨滴,心中也随之凄凉起来。 自从粮草被烧后,藤原一郎莫名失踪,仇万山走了,就连最最宠幸的春桃也突然之间不见了踪影。 想起身后马车里那个程守义,高迎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原来被人背叛的感觉是这样的! 这片天太黑暗了,暗到自己看不到一丝曙光。这个朝廷太黑暗了,暗到自己看不到一丝希望。 看不到曙光,就杀出个黎明。看不到希望,就打出一片希望。横竖都只是为了填饱那个在贫瘠的黄土高原上被西北风吹到贫瘠的胃。 他没读过多少书,只知道吃饭才是人世间第一大道理。所以在他看来,一惯的理论是,只有吃饱饭才能打好仗。 这些年一路从陕北打到关中,从关中打到湖广,手下兵马越来越多,本来只是混口饭吃的他,也开始动了打天下的心思。(.)人多了总要带着他们填饱肚子,于是哪里有粮就往哪里抢,可是越抢人越多,只好不停的抢下去。 收回沉思的目光,隔着重重雨帘,高迎祥看向仍旧厮杀在一起的两方人马,突然生出一股浓浓的倦意。 想起那年,天启皇帝驾崩,陕西大旱。自己辛辛苦苦贩来的几十余匹良马,被官军无故抢走充公,落了个倾家荡产。整个陕西没了一粒粮食,老母病故,新妻饿死,自己冲进军营,砍了那个抢马营校的头,却也被迫逼上了造反之路。 八年时间,居无定所,颠沛流离。虽然表面风光无限,村口那两座孤坟却再也没有去祭拜过,像是两座大山一般,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又是一轮密集的箭雨射来,匪军如潮水般退下,留下一地的尸体。明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这没了粮草的十万匪军活活困死在峡谷。 “头领,南面山势平缓,让弟兄们护着你突围吧。到时咱们联络其它各路义军,再杀回来报仇。”一名亲卫跪在高迎祥身边,恳求道。 “突围?我重甲兵只有三百,且不说雨天路滑不适合作战,就算成功逃出去了,又能如何?”高迎祥望向退回来的兵马,低声说道“李张二人早就想夺了我的封号自立,若是没了这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还是他们眼中的闯王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亲卫再度劝道。 “你还是看不明白,就算落在朝廷手里,有这个闯王的名头在,也许还能多活几天。若是我这就么跑了,不论是去投李自成还是张献忠,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亲卫还要再劝,却被高迎祥止住。目光扫过战场,发现这三天下来,十几万人马已损失近半,勉强活下来的,也是浑身伤痕累累,饿的虚弱无力。 高迎祥沉默片刻,突然笑道“看前面旗上写的是个孙字,我若在这被杀,倒是便宜孙传庭了。” “根据和程守义接头的那人所供,程守义正是孙传庭安排在您身边的探子。”亲卫营新任统领说道。“我这去就把他杀了。” “不用”高迎祥摆摆手,“已经是个废人了,杀他没用。把他舌头割了送到前面明军阵前,就当是我给孙传庭下的战书。入夜之后,发起总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孙传庭给我砍了。” --- 雨天夜仿佛来的特别快,混战厮杀的人们却仿佛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每一刻都有人倒下,也许下一刻,敌人的刀就会砍在自己脖子上,当然也许倒下的会是对面的敌人。 入夜之后,视野受限,雨中不能掌火,两方人马渐渐退回了战场中心,喘息着开始为下一场的厮杀保存体力。只是匪军粮草断绝,已经有人割马放血而食。 钟子悦默默站在雨中,发现自己很难接近高迎祥,三百亲卫全副武装,寸步不离。哪怕前线流匪伤亡惨重,战事蔓延至一箭之地,这些人依旧紧守在高迎祥身边。 正在思索如何才能接近活捉高迎祥时,钟子悦突然发现四周匪军起了变化。 他的眼睛在夜里看的清清楚楚,左右两侧突然各自出现五千余人将四周包了起来,隐隐将高迎祥和那三百亲卫营圈在当中。 这些也是匪军! 难道是朝廷军队暗中潜伏进来的?仔细一想,又是不对,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上万人马当成卧底,潜在匪军之中。 那么,就剩下了另外一种可能! “张二,黄龙!你们带人闯阵,难道要造反不成?”雨幕中,隐隐传来亲卫营统领斥问的声音。 接着,便是刀出鞘马长嘶,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滚落地面泥泞混浊的积水之中。 “闯王气数已尽,兄弟们,反了他,拿了高迎祥人头去投朝廷,也是大功一件。”张二高声喊道,带着两千多人直闯中营。 黑暗中,辨不清你我,看不见西东,却隐隐有刀光闪过,残肢与断臂齐飞,血水共暴雨一色。 高迎祥口中的总攻还未开始,已然遭到了部下的叛变,中营大乱,匪军大乱。 饥饿是最容易冲昏头脑的力量,为了吃口饱饭参加流匪的士兵们,在饿了几天肚子,再也看不到活着的希望时,像最初为了吃饭活命拿起武器对准朝廷一样,毅然决然的将手中武器再次对准了同生共死的战友。 既然已经造了一次朝廷的反,就不在乎再造一次义军的反,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吃上一口热饭。 钟子悦看着混乱的匪军,叹了一口气,暗中出手替高迎祥挡下几记暗箭。看着他在亲卫营掩护下脱下盔甲,换上一身平常匪军的衣服,将黄金内甲包裹住,趁着混乱偷偷躲进了山谷草丛里。 随手解决了两名跟在高迎祥身边保护的亲卫,钟子悦顺着高迎祥的藏身之处,摸了过去。 第一百一一章 从天而降的光头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高迎祥很不爽,粮草被烧不爽,大军被困黑水峪不爽,被亲信背叛不爽,看这连绵的雨天不爽,手下叛变不爽,就连自己躲进山谷间草丛里都被人发现不爽。更不爽的是,这个发现自己的人,居然是凤阳城战时唯一活下来的那名少年。 烦躁的挥手想要驱散不断垂落的雨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高迎祥莫名其妙的一阵恨意。 就是这张脸,在凤阳拒绝了自己的邀请,在汝州用尸兵将自己逼退,在洛阳杀了整齐王还在赌走了张献忠。 既然被发现了,高迎祥知道自己再躲下去已然没有了意义,不再去看眼前那张连雀斑都能看的清的脸,反而皱眉望天。 此时天已大亮,雨水稍霁,不由得心情更加烦躁。打仗时就接连雨天,连突围都困难,现在自己马上被俘,贼老天居然放晴了。 低声咒骂几句,高迎祥转身看向钟子悦,皱眉恼火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藏在这的?” 钟子悦看向山谷中收拾战场后开始搜山的明军,知道孙传庭没有发现闯王,必然不甘,片刻后肯定会搜到这里。 笑了笑,温和的开口说道“这个问题太复杂,我们换个话题。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了,我是不是有权利把你身上的那件黄金内甲收缴?再过一会儿,朝廷军队搜到这里,恐怕就要充公了。” 这是他答应高仁虎的好处,此时不先拿到手,之后就不好说了。 高迎祥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你喜欢这个,当初就直接拿黄金收买你了。” 钟子悦无语,望天。 --- 西安前往京师的官道上,一队五百骑的官兵肃穆护卫,将三辆马车围在中间,看官兵紧张的样子,如临大敌。 “吃吧,吃饱了好上路,毕竟咱俩也算同宗,看在这件黄金内甲的份上,我还真不忍心让你饿着。”正中间的那辆马车里,高仁虎罕见的没有吃包子,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车厢里的那个汉子津津有味的啃着包子。 不知道这句话里的那个因素起了作用,才让一向视包子如命的高仁虎转了性子。照钟子悦看来,应该是那件黄金内甲占的份量多一些。 司徒菲菲推了一把正在闭目养神的钟子悦,指着高迎祥小声说道“你就打算这么带着他去京师?” 钟子悦回头斜了他一眼,“那你的意思呢?” “他是闯王!是反贼的头头!”司徒菲菲声音陡然拔高,“不绑他就算了,还让他跟我们坐一辆马车,还好吃好喝养着?” 钟子悦坐直身子,觉得有些闷热,索性掀开车帘,“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他能换另外的几颗弹丸,而我报仇的把握就更大几分。”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亲自看守他的原因,我有种预感,去京师这一路,不会太平。” 司徒菲菲看了看兀自啃吃的手中包子的高迎祥,怎么看怎么样饿了十天半个月的穷苦人,哪里有一点像失去爪牙的老虎样子。 正行进间,车队突然停下,钟子悦疑惑的向前方看去。 一名兵士策马来到近前,低头说道“太子太傅,再往前走就是华山了,将军让我问一句,是继续走还是绕道?” 钟子悦闻言看了一眼前面那辆马车,沉思片刻,开口问道“出了秦岭不是应该走合阳,韩城吗?怎么倒向东走华阴县了?” 兵士笑了笑,凑到近前低声说道“好叫太子太傅知道,我们将军是山西运城人氏。这次巡抚大人让将军押送闯王,这么大的荣耀,自然要选一条经过乡里的路了。” 随后兵士立直身子,说道“不过太子太傅放心,这条路兄弟们走的熟了,比走黄河口要平坦的多,而且将军说了,到了运城咱就转道向北。” 钟子悦坐回车厢,开口道“既然这样,是停是绕,听你家将军的便是。只要十天之内能到京师,其它的事情不要问我。” “这您就放心吧,巡抚大人的奏折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就两天就到京城,咱们怎么也不能让皇上和朝中的大人们等久了不是。”这名兵士显然也是极为机灵之人,听出钟子悦话中的不快,连忙笑着解释。 钟子悦点点头,看着吃完包子沉默不语的高迎祥,又将车帘重新掩上。 藤原一郎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也许已经回了东瀛,高迎祥的那个侍妾和仇万山修为太低,应该也不会出现,只是为何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突然间,钟子悦想起那日晕倒前看见的那一副画面,巨大火山内部,岩浆包围的石台上,那条青黑色的巨龙。 毫无来由的,看向低头沉默的高迎祥,仿佛看见正有一条条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缚住,挣扎不脱。只是这高迎祥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从被俘到现在,有的始终只是沉默。 当然,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反抗。 难道看见的那条巨龙和高迎祥之间,隐隐有什么联系不成?否则为何在烧了匪军粮草之后,自己会突然看见那条巨龙,然后晕倒,以现在的元婴修为都昏迷了整整三天!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那条青黑色巨龙眼中,竟是滔天的怒意。 钟子悦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将思绪甩掉,这种推断未免有些牵强。虽然未曾亲见,但是却能感应到那条巨龙应该是被困在极北苦寒之地,跟高迎祥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是前面那名将军归乡炫耀心切,也许是知道队伍之中有位太子太傅,也许是这条路线上并未有流匪活动。队伍竟是打算沿着华山,取近道去往运城。 许是想到晚间便能抵达运城,这队官兵脸上的肃穆之色稍稍褪去,跨下马匹的步伐也显得轻快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破空风声呼啸而来,一块磨盘大的巨石从山上砸下,直直砸向队伍中第一辆马车。 从天而降的巨石之后,紧接着的,是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 钟子悦有感,跃出车厢运气将巨石击偏,皱眉看向从山上直接跳在队伍当中,尘土飞扬过后显现出来的那个光头。 和尚看来约有三十岁上下,然后并未穿僧衣袈裟,而是一身简单的青衣小褂,身后背着青色包裹,手中一串舍利念珠。 从山上跳下,双脚深深陷入地面,和尚却似毫无所觉。将双脚抬起,伸手弹去鞋上的灰尘,抬起头来与钟子悦漠然对视。 第一百一二章 夺宝而来 “贫僧自终南山学道!” 和尚从天而降后,对着钟子悦行了一个佛家的合手礼,却说了一句在终南山学道的话。[] 钟子悦愣了半天,都没猜透这人倒底是和尚还是道士,不过看他光头上的戒疤,再加上此人自称贫僧,大约应该把他归到和尚那一类。 “大师是找我的?”先前抛下的那块巨石被他拂出老远,和尚却眼睛未眨一下,显然是已经料到会如此。而且从山上跳下后,和尚只是盯着钟子悦,没向其它方向看过一眼,这说明他的目的不是高迎祥,而是钟子悦。 “贫僧行痴,得知太子太傅途经于此,特来相候。”行痴和尚再度说道。 特来相侯?钟子悦暗自腹诽,看和尚脚底鞋子磨损程度,显然是刚刚经过一番跋涉,况且李将军更改了行军路线,这和尚难道能提前预知? “行痴大师修道?”他没问你特来相侯是侯了多久,也没问是从哪开始追上来的,又是为什么来,反而问了一句既然是你和尚,为什么又跑去修道。 行痴听出钟子悦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不以为意的笑道“佛道同源,贫僧修道有何不可?” “那大师不在山里安心修炼,跑出来拦路又是为何?” “贫僧近日悟得一式道术,还请太子太傅指点一二。”行痴说到这里,态度更加恭敬。 钟子悦这才明白,原来是来挑战自己的。暗中摇了摇头,这就是年纪轻的缘故了,看来自己这个太子太傅的名头还真有人惦记。 “我还有要事在身,日后若有闲暇再去终南山登门拜访大师,如何?”钟子悦看着眼前这个行痴和尚目中闪过跃跃欲试的神情,实在提不起打斗的心思。 然而,有些时候,不是你退让就能解决的。钟子悦明显低估了行痴和尚要踩着他这个太子太傅的虚职上位,一战成名的渴望。 行痴见钟子悦不肯出手,伸手一召,先前那块磨盘大的石头居然从远处飞回,重新被他托在手上高高举起。 钟子悦瞳孔一缩,刚才巨石飞回时,明显感觉到有股魂力牵扯,意念操控事物,最低修为也是出窍,那可是已经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 “不用打了,我认输。”钟子悦看着行痴手中那块巨石,沉默片刻后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押送高迎祥回京,他可不想凭添事端。 “那总要打过之后才能知道!”行痴单手托石,猛的向钟子悦掷去,巨石如流弹一般呼啸射出。 五百骑兵将行痴和尚围了起来,只待李将军一声令下,便要出手。行痴对周围的官兵不曾看上一眼,只是一味的盯着呼啸飞射的巨石。 后方就是马车,自然不能躲,钟子悦探出右手,运气接向巨石。 在右手与巨石接触的瞬间,钟子悦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蹬蹬蹬倒退几步。 在钟子悦搭上巨石的霎那,行痴动了,快若奔雷般向前踏出三步。 第一步踏下,灰尘以行痴右脚为中心,迅速向外围扩散,无形真气卷起狂风,冲击到围困他的骑兵身上。五百骑兵齐齐吐血后退,战马噤声,被行痴一步生生踏出一条道路。 第二步踏下,钟子悦手已然碰到巨石后退,地面一条直直的裂缝沿着行痴左脚踩踏之处向刚刚站稳身形的钟子悦脚下延伸。 第三步踏下,行痴身子飘起,再度出现时,已到了钟子悦上方,手中舍利念珠散发出一道明黄色的佛光,单掌按向他的头顶。 这已经不是切磋,而是下了杀心。 行痴踏了三步,钟子悦便又退了三步,身子已经靠到了马车边缘,自然不能再退。 心念一动,劫剑破体而出,迎上了自上而下的那一掌。双脚一错,太祖龙气从脚底延出,与那道真气撞到一起。 行痴收掌飘然而退,立定后看向钟子悦,沉默不语。 钟子悦收回劫剑和龙气,感应了一下马车里的情况,望向行痴,沉默不语。 “听闻圣上赐了太子太傅一件宝物,能否让贫僧一试?” 钟子悦眉头微蹙,有些搞不清这个行痴倒底是为了出名,还是为了夺宝。刚才行痴要取他性命的那一掌,已经让钟子悦打出了真火,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还不配。” “贫僧佛道同修,三年前进入炼神还虚境界,分神境之下无敌。你还只是元婴修为,被我接连逼退,居然说我不配?”行痴怒道。 钟子悦收敛心神,平静的看着行痴,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是来夺宝的。“你可以再试试。” 话音刚落,行痴陡然发声,佛门狮吼“呔”字如炸雷般响起,凝成一束,声浪径直射向钟子悦及身后马车。 众兵士只见行痴张嘴,却没听到任何声音,大音希声!钟子悦却是心神激荡,忍不住同样发出一声龙吟。 两束凝成一条细丝的声音于中途碰撞,无声无息间两人正中心出现一个一米多宽的深洞,深不见底。 强行压制住体内逆行欲喷的那口血,钟子悦冲他笑了笑,再度说道“说了你不配。” 行痴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听闻太子太傅还习的一种失传的巫术,不知是真是假?” 钟子悦趁机调息,乐的拖延时间,便点点头,说道“确有此术。” “刚才交手中,你肺腑已然受创。只要太子太傅肯将皇上赏赐宝物和巫术交出来,贫僧转头就走,如何?”行痴看向钟子悦身后马车,眼中威胁之意甚重。 钟子悦示意护卫官兵离远一些,仔细盯着行痴的脸看了半天,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大师脸上并没有开花。” 行痴见钟子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是一愣。 骤然之间,一股凉意袭来,劫剑瞬息而至直奔行痴面门,“那你就别想太美!” 行痴身子暴退,手中那串念珠四散,伸手一抄将舍利抓在手中,其余念珠不断流动,虚空中排列成一个阴阳鱼形状,将劫剑挡住。 一根前端闪烁着诡异红光的手指向着眉心点来,行痴骤然一惊,瞬间割破掌心,鲜血挥洒,向身前抹去。 黑气陡现,一个巨大的骷髅头骨凭空出现,堪堪拦在钟子悦布满煞气的手指前,张嘴咬下。 佛、道两种术法之后,行痴居然又用出了鬼修的招数。 第一百一三章 以身饲鬼 佛道同修本就罕见,居然还有鬼道手段,钟子悦心中一惊,前伸的手指不由慢了一分。 骷髅咬中体表煞气,瞬间化为飞灰。行痴向前再踏一步,身子如陀螺般急旋向上,狂风骤起,卷起地面尘土和石粒,以身子为中心呼啸盘旋,形成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呼吸之间已有了几丈多高。 狂风猎猎,四周枯叶石子不断涌入风口,离风暴中心最近的钟子悦身后那辆马车车帘卷起老高,被吸进风中,钟子悦蹿进车中,一脚将高迎祥踹走,伸手将司徒菲菲和高仁虎扔出车外,然后迅速跳下马车。 风暴渐旋渐大,狂风边缘触碰到马车,马车瞬间分崩离析。狂风卷着尘土石子烂木破布,向不远处的几人卷来。 “快退。”钟子悦冲周围官兵大喝一声,再回头看时,拉车的那匹马已然被卷飞上天,四蹄乱蹬惊恐长嘶。 “呼”司徒菲菲头顶面罩被风卷起,露出那张惨白的僵尸脸。 这时,梦曦与离雪已经分别抱着白狐和霍瑶下了马车,正惊恐的看着缓缓行来的龙卷风。 手中劫剑斩出,一道剑光斩在龙卷风上,却如泥牛入海,没有斩断风势半分。 眼见风暴越来越近,钟子悦转身拎起高迎祥,向躲在远处的官兵抛了过去。 高仁虎和司徒菲菲见状不对,已经跑到远处,离雪也抱着小霍瑶跟着跑离风暴中心,只剩下梦曦和白狐还站在钟子悦身后。 “走啊!”钟子悦延出灵气试图阻止龙卷风行进,见她还在原地,不由瞪眼大吼。 梦曦看着越来越近的狂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解下腰间震魂铃,轻轻摇晃几下。 “叮叮叮叮”随着震魂铃清脆的响声,一道极浅的波纹自铃铛中心散出,浅蓝色光幕瞬间扩大,堪堪将风暴挡在一尺之外。 钟子悦凝神看向梦曦手中的震魂铃,这本是传他巫术的老妇人所赠,原以为只有驱邪震魂之效,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功能。 趁风暴被阻之际,钟子悦劫剑瞬间射出,直奔风暴中心那个不断旋转的身影。 “噗”劫剑剑身传来一股大力,险些脱离念力控制,钟子悦急忙收回,却是心神受创吐了一口鲜血。 狂风呼啸,与震魂铃散出的光幕不断碰撞,光幕越来越薄渐渐不支。 深吸一口气,钟子悦脚下剑光闪动,御剑飞起,从怀中摸出那把弹弓,体内太祖龙气催动,慢慢将弹弓拉起。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自弹弓弓身传出,一团金色气流骤然射出,击在行痴脚下。 前一刻还在呼啸肆虐的狂风,陡然间静止不动,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消散于无形。 行痴摔落在地,踉跄后退两步,两眼放光死死盯住钟子悦手中的弹弓。 “你终于肯拿出来了。不尽木,虎蛟筋,夔之皮!果然是件奇宝,可惜你修为不够,不然刚才那一击就可以重伤我。”行痴痴痴的望向弹弓,良久之后,开口说道。 “东西见到了,架也打了,你该走了吧?”司徒菲菲远远冲行痴喊道。 行痴陡然转头,看向司徒菲菲,随后看了一眼钟子悦身后的梦曦和白狐。“行僵!狐妖!看来流言果然不假,你这个太子太傅与妖物勾结,图谋不轨,意图毁我大明江山!” 钟子悦闻言双目圆瞪,正要发怒,忽然听见司徒菲菲骂道“我呸!你哪只眼睛看老子像僵尸了?刚才那个骷髅头可是你放出来的,老子还说你是妖怪呢!白剃了这么亮的一个脑壳,却跑去学道术跟鬼术,真给你家佛祖丢脸!” “聒噪”行痴大喝一声,隔空一掌拍向司徒菲菲。一个透明灵气掌印脱掌而出,瞬间变作一丈大小,在地面划出一条深深的轨迹,向司徒菲菲拍去。 钟子悦一个闪身,挡在司徒菲菲身前,再度拉开弹弓,将掌印击成虚无。 “哈哈哈哈”一阵尖锐的笑声突兀传来,行痴望向钟子悦,手中舍利光芒大放,身子骤然跃出,蕴含无限佛力的一掌向钟子悦头顶拍下。 “这件宝物一日之内只能催动两次,既然次数用完,那就受死吧!” 钟子悦一惊,先前从未听李公公提起过这把弹弓还有使用次数限制。不过看行痴对它的了解,这种说法应该是真,想到这里,暗暗调动了一下体内太祖龙气,却发现并未有耗损之兆。 眼见手掌临近,佛力净化之下,发丝都隐隐有烧焦迹象。来不及多想,钟子悦再次抬起弹弓,猛的拉开,向行痴射去。 “嘭”一团血肉炸开,行痴惨叫一声连连后退,看着被弹弓射中只剩下半截的右臂,眼中充满了不甘和不解。 “你怎么可以再次催动?这可是当年连鄂国公都做不到的事!” 钟子悦伸手一抄,将舍利接住,放入怀中口袋,太祖龙气暗暗调动,又将弹弓再次拉开,冲行痴轻蔑的笑道“想知道吗?靠近点儿我就告诉你。” “今天这件宝物我要定了!”行痴面容扭曲,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左手并掌如刀,挥手将另外半截断臂砍下。“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我佛身,召唤修罗!” 随着行痴左手砍下,口中念念有词,半截右臂诡异的飘浮在空中。陡然间,右臂前端突兀少去一块,像是被某种动物咬掉一般。 一滴鲜血自断臂滴落,正要落地时,鲜血下方凭空出现了一条猩红的舌头,长舌一卷,将鲜血接住。舌头再度向上一卷,缠住断臂拽入虚无。 行痴一脸兴奋之色,双眼牢牢盯着前方,口中念咒语速更急。 骤然间,虚空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还夹杂着某种动物的喘息声。 钟子悦寒毛竖起,一把拉过梦曦,连连退了十几步。面色凝重,死死盯住行痴右臂消失的位置,弹弓已然举起,右手探入怀中摸出那颗弹丸扣在弹托之上,缓缓将弹弓拉开,对准了声音传出的方向。 以身饲鬼,召唤地狱生灵,这种手段明显不是佛道法门。 为了夺宝,居然使出这种邪恶之术,钟子悦对行痴也开始动了杀心。 第一百一四章 毒球退敌,内奸 在一片虚无之中,喘息声和咀嚼声不断从未知的空间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钟子悦握住弹弓,紧紧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要未知的地狱生灵一旦出现,便要将弹丸射出。 行痴口中咒语完毕,止住断臂处的鲜血,也目不转睛的看向身前虚空。 以自身血肉,召唤血饲地狱修罗恶鬼,在鬼修功法中也要算禁忌之术。所以自断半臂之时,行痴已经打好主意,必须要把这五百官兵和钟子悦几人全部杀死在这里,不能走漏出半点消息。 片刻之后,虚无中的咀嚼声音渐小,吞咽声也渐熄,那种未知生物的喘息声也渐渐消失在虚无空间之中。 这未知生灵吞食完行痴的血肉,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啊!不可能!不可能!你出来啊!出来把他们全杀了!”先前突兀出现的那截长舌让行痴兴奋不已,而后自己的半截断臂被修罗吞食,已然明显感觉到了咒法奏效,不料修罗吃完血肉之后,不但没有现身受控,反而吃干抹净跑了。 行痴胸中一口逆血喷出,面色瞬间蜡黄。 钟子悦拉抻着弹弓,瞄了半天,却发现那个未知生物好像消失无影,行痴损失了半截右臂,却没有召唤成功。 将弹丸取下放回怀中,再度拉开弹弓,对准了行痴。 行痴对弹弓指着,身子骤然一惊,抢在钟子悦射出之前,左掌猛拍地面,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出,在半空中陡然转弯,向远处高迎祥扑去。 钟子悦闪电般转身,怕误伤高迎祥,不敢再度瞄准。收了弹弓,劫剑瞬息而出,直奔行痴,却是慢了半分。 “去你娘的!”高仁虎正站在高迎祥旁边,见行痴扑来,突然从怀中摸出一颗霹雳炮毒火球,直接朝扑来的行痴甩了过去,然后一把拉起高迎祥迅速后退。 霹雳炮毒火球直射行痴面门,行痴已失一臂,行气本就不畅,扑来的速度又快,猝不及防之下,被铁球直接砸中鼻梁,痛呼一声,鼻血长流。 劫剑瞬息而至,行痴凝气推出一掌将剑气阻了一阻,不由后退两步,身后包裹被肆虐的灵气震开,从中掉出一面破旧的铜镜。 “真可惜,你怎么不点火?”司徒菲菲在一旁冲高仁虎说着风凉话。 “刚才来不及,要不这次点着了再扔?” “当然要点火再扔,不然能有什么用?还不如扔颗石头!” “我手里没了,你来?” 高仁虎话音刚落,只见司徒菲菲手中已经各托着一颗点燃引线的霹雳炮毒火球,笑嘻嘻的朝行痴甩了过去。 “轰轰”两声巨响,霹雳炮毒火球在正回身捡取铜镜的行痴身旁炸开,行痴回身将铜镜持在手中,对准劫剑,一道光束打在劫剑之上,将剑逼退,对在身边炸开的霹雳炮毒火球置若罔闻。 “这种掌心雷也想对付修行者?未免太天真了!”行痴铜镜在手,又恢复了方才那种漠然冷漠。 钟子悦一脸惊诧的盯着行痴,不说话。司徒菲菲一脸惊诧的盯着行痴,不说话。高仁虎,梦曦,离雪,就连一旁边的高迎祥都抬起头来看向行痴,却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你们……”行痴见众人神色不对,将铜镜捏在手中,伸出胳膊蹭向自己的左脸,难道刚才黑烟过后,自己脸上被染了灰? 随着胳膊滑过脸庞,一块溃烂干枯的脸皮随之掉落,露出里面血红的肉芽。 “啊!”右臂斩断,左脸褪皮,行痴惨叫一声,双目通红,举起手中铜镜拍向司徒菲菲,一束迅急的光芒直射而出。 “噗”钟子悦拉起弹弓射中光束,化为虚无,再度瞄准了暴怒中的行痴。 太祖龙气催动弹弓,直射行痴。行痴暴怒中陡然惊醒,铜镜再转,一道光束射在行痴身前一尺之处,光芒闪过,行痴身影消失无影无踪。 “你这两个霹雳炮毒火球哪来的?”钟子悦见行痴逃走,也不追赶,而是转身望向司徒菲菲。 “除了那几个改良版,这两个吴怀庆临别时偷偷塞给我的,他只说在里面又加了一种材料,让我拿着,以后估计能用的着。”司徒菲菲摊开双手,表示自己身上也没有了。 “他在里面加了什么?仅靠烟气居然能把人的脸皮烧掉?”钟子悦想起行痴脸上的惨状,后背一阵发凉,对卢象升和吴怀庆这一对组合又添了几分恶寒。 “我也不清楚,他随口说了一句,好像叫什么磷,挺难弄的。”司徒菲菲回忆片刻,开口说道。 “先不管这个了,马车少了一辆,我去让那个什么李将军把他的让出来。”高仁虎捡起刚才撞到行痴鼻子上的那颗毒火球,擦干上面血迹,小心的放了起来。 --- “你说的这个舍利,真能把我体内的尸气去除?”司徒菲菲手中拿着那颗被钟子悦夺来的舍利,犹豫的开口。 “若是梦曦所说不假,这颗应该是真正的玄奘头骨舍利,你只要静心吸收佛力,驱除你体内尸气自然没问题。现在的关键是,我还没找到拔除霍瑶肺部银针的方法,所以这颗舍利你还不能用。”钟子悦解释道,然后皱眉望向车顶。 “那个和尚都被打跑了,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来抢回舍利,你还在发什么呆?”司徒菲菲听说这张脸有了希望,不由大为兴奋,将手掌在钟子悦眼前晃了晃,开口说道。 “我在想,行痴说的那个流言。说我勾结妖物图谋不轨?倒底是谁散播出来的谣传呢?”钟子悦皱眉说道。 李将军改变路线之事,之前并未有人知晓,行痴却能寻踪追至,显然是有人故意将他们的行军路线传出。 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 他是要营救高迎祥,还是另有目的? 不然为什么要谣传他勾结妖物? 想到这里,钟子悦掀开车帘,环视了一圈周围这五百名官兵,目光在前方马匹上李将军的身影顿了顿,皱眉沉思。 如果这里真有人留下痕迹与他人传信,在没找出内奸之前,看来去往京师这一路,恐怕会真的不太平了。 第一百一五章 闻香识女人 押送高迎祥的队伍黄昏时到达运城,李将军虽然存有炫耀之心,却也不敢渎了职责。加上白日里行痴的出现,队伍只在运城住了一夜,第二日天刚亮,便早早的离了运城。 在钟子悦要求下,护卫队伍再次改变预定路线,不是取道向北走没有流匪作乱的太原府,而是向东改走济源,牧野等地,经过匪患严重的地域,由牧野再次转道,走邺城直接北上。 三日时间,居然一个流匪也没遇上,队伍便已经顺利的进了直隶行省。 一入北直隶,便似到了皇城根儿,几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五百名护卫官兵连骑马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而在这队官兵护卫之中,前方那辆马车中,钟子悦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心神不宁。 他不惜以高迎祥为诱饵,故意经过流匪严重的区域,却始终没有匪军前来劫营,这就说明,那个内奸的目的,并不是高迎祥! 那么,结合与行痴的那番对话,钟子悦得出一个非常不好的结论,这个内奸向外通传的目标,是自已! 想到这里,钟子悦不顾李将军和众人的反对,命令队伍在距保定府五十里处停了下来。 这一扎营,便是两日。 刚刚入夜,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的钻进了钟子悦的帐篷,露出高仁虎的身形。 “查清楚了?”司徒菲菲见高仁虎进帐,凑到跟前问道。[.超多好看小说] 高仁虎端起案上茶壶咕咚咕咚一口喝干,抹了把嘴,埋怨说道“你不是有什么离魂术么,还让我跑腿。” “我这两天都没睡觉,就是离魂去查内奸了。可是对方实在太过隐蔽,再上可能知道我有离魂之术,竟然没有查到一丝蛛丝马迹。”钟子悦蹙眉说道。 “我也暗中查过了,五百名官兵,没有一点异常。”高仁虎接口道。“那个李将军,听了你的吩咐,也一直呆在营帐,并未外出。” “我念力能感知整个营地,这还用你说?我要的是你沿原路返回查出的结果!”钟子悦怒道。这个内奸藏的过深,让他隐隐有了些许躁意。 “原路没有明显的痕迹,你说咱们五百多人浩浩荡荡这么走,连沿途百姓都避不了,被人知道行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哪里需要什么内奸。会不会是你自己在疑神疑鬼?”高仁虎不解的说道。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自西安转道东行到华阴县这段路,人烟稀少,行痴是如何得知咱们的方位呢?”钟子悦顿了顿,再次说道“陕西府中不可能有内应,别忘了,这可是临时改的路线。那么,这名内鬼肯定就藏在我们这五百多人当中。” 司徒菲菲思索片刻,说道“就算有内鬼,谁又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改变路线的消息传到终南山?” 钟子悦陡然一惊,对啊,沿途百姓和这五百官兵都只是普通人,又怎么能将临时改的路线通知给行痴,并让行痴抢在队伍经过华山前赶到呢? 思来想去,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给行痴通风报信的,是李将军! 确切的说,应该是他提前将改道之事告诉了行痴,然后再故意说要经过老家运城,以此为借口改道东行。 目前看来,这是唯一也是最接近事实的推论,内鬼真的会是李将军? “原路上,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钟子悦死死盯住高仁虎,若是真的没有发现异常,那就说明这个李将军果然是有问题的。 “那个……真没有!”高仁虎顿了一下,眼珠转了转,随即坚定说道。 钟子悦皱眉盯着高仁虎,良久之后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就进京。” 高仁虎闻言,也不说话,转身出了帐篷。 钟子悦趴倒在床上,沉闷的声音从掩住头脸的被中传出,“司徒,你也回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司徒菲菲过来拍了拍他,“别乱想,也许真的没有内奸。” 叹了口气,也出了营帐。 --- 二更时分,两个黑影悄悄出了营地,等确认离营地足够远,才在一处密林里蹲了下来。 “你偷偷摸摸拉我出来干嘛?”司徒菲菲拽住高仁虎,开口说道。 “够远了吗?”高仁虎心有余悸的望着远处的营地,“他念力感知不到这么远吧?” “肯定感应不到,到底什么事?还要躲开他?那会儿他问你,你却是吞吞吐吐,什么也不肯说。” “说真的,我是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他说。”高仁虎眉头紧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真有内鬼?是那个李将军?”司徒菲菲一把抓住高仁虎胳膊,急切问道。 高仁虎摇摇头,“如果真是李将军倒好办了,我返回原路时,闻到了一种味道,是体香。这种味道我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虽然淡到几乎不可察觉,却传的极远。” “你这可真是狗鼻子啊,上次是死了两天的李寡妇,现在是几十里外的体香味儿。”司徒菲菲感慨说道。 “别打岔,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告诉他。内鬼是平时最亲近的人,他肯定会接受不了。还好现在气味已经消散,我们也快到京师,希望不会再有波折。”高仁虎严肃的说道。 “你是说?”司徒菲菲双眼圆瞪,“梦曦和离雪,她们两个里的谁?” “别晃,这个不能告诉你,万一你说露嘴怎么办。” “你这么晚把我拉出来,跟我说梦曦和离雪之中有一个是内鬼,却又不告诉我是哪一个?” “我今天在帐篷里犹豫的那一下,已经让他起疑了,所以才要你配合我,将他瞒住。”高仁虎认真的说。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是哪个吧?我好有所防备。”司徒菲菲抓耳挠腮,声音不觉抬高稍许。 “小点声,你就当没有内鬼这回事,他再问的时候帮我挡着点。你知道俺不擅长说慌。” “你的意思是我很擅长?”司徒菲菲眼睛一瞪,怒视高仁虎。 高仁虎不想跟他争辩,说道“总之,一切保密。” “保什么密?我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 --- 在两人返回营地后,钟子悦身影缓缓出现在密林不远处。 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方才在营帐中,他从高仁虎支吾的表情中已经隐约猜到,现在听见二人的谈话,心中更是沉痛了几分。 就算是远离营地,高仁虎都极度警惕,始终不肯开口说出倒底是谁,钟子悦愣愣的望向远处,沉默良久。 体香,只能是女人才有,而恰好队伍里只有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恰好又是他最为亲近的人。 第一百一六章 化针,浪人,赐婚 第二日一早,队伍启程,在京城外三十里处与锦衣卫交接高迎祥,五百护卫官兵不许进城,一道旨意便又给打发回了陕西。[] 钟子悦几人随着锦衣卫进了京师,安排住进驿馆,却是一连几天没了半点消息。 虽然急于求得另外几颗弹丸,倒也乐的清闲。这几日尽访京城名医,却俱对霍瑶体内那根银针束手无策。 皇帝召见的旨意迟迟不见,钟子悦这个太子太傅的身份不好使,求不得御医,只能耐心等待。 “这皇帝也太不靠谱了吧,就这么把咱们晾这?”高仁虎还惦记着皇帝答应的那些银子呢。 钟子悦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先别急着银子,你去把梦曦和离雪都叫过来,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大概有了些把握。” 高仁虎转身出去,不多时,霍瑶便被抱了进来。 “你说的那个方法可行吗?”梦曦问道。 钟子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点了小霍瑶的睡穴,从司徒菲菲手中接过玄奘舍利,灵气催发,一道柔和的佛力将霍瑶身体笼罩在内。 “血!” 司徒菲菲龇牙咧嘴将手指再次割破,挤出几滴鲜血,滴在碗里。 “不够!再来。[]”钟子悦看着碗中那一点殷红,皱眉说道。 “真是倒了几辈子霉了”司徒菲菲一边嘟囔一边割破手臂,使劲压住伤口往外挤。“这血越来越难放了,你再不给我冶,我可真要成僵尸了。” “别啰嗦了,霍瑶体内银针一除,你就可以吸收这块舍利的佛力,尸气自然就解了。”钟子悦见碗中鲜血差不多,便将食指咬破,也挤了一滴血出来,滴进了司徒菲菲的血里。 钟子悦含有煞气的那滴鲜血一入碗中,便发出滋滋之声,瞬间将碗中血液蒸发大半,只余下佛力和僵尸的不死气。 “喂她喝了。” 离雪接过碗来,将碗中血液缓缓喂入霍瑶口中。 钟子悦一面催发舍利护住霍瑶心脉,一面用灵气小心包裹那团血液,小心翼翼的将那小团血送至肝脏外部,然后又将血液分成十股,用灵气包裹缓缓渗入肝脏。 肝主造血,以玄奘舍利佛力为护,以僵尸不死血为基,以煞气为引。这团血液渗入肝脏之后,钟子悦静观良久,终于在霍瑶体内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煞气之意。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钟子悦长出一口气,既然不能强行将银针剥离,只能融入煞气,靠她自身血液将银针慢慢焚毁,这个方法看来可行。 “三日之内,舍利决不能动。司徒,高人,这三天,交给你们了。” 钟子悦话音刚落,便听见院中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子悦,司徒,高人。老子来看你们了!” 几人对视一眼,一起看向屋外,只见一个壮硕的汉子大刺刺站在院中,肩上扛着一把细长的单刀,正笑吟吟的看着听到声音向他飞扑而来的司徒菲菲。 然而,下一刻,吴怀庆面上的笑容陡然间变成了厌憎。 “僵尸啊!你别乱摸,虽然有日子没见,你也不至于改好这口儿了吧!”吴怀庆侧开身子,不停躲避司徒菲菲摸向他的咸猪手。 “少来,身上还有霹雳炮毒火球没,我要最新版的。”司徒菲菲一把将吴怀庆从身后抱住,高仁虎也冲了过去,配合着伸进吴怀庆怀里摸索了起来。 “我靠,非礼啊,你俩这是抢劫!”吴怀庆手中苗刀已经被扔在地上,三人抱在一起,乱成一团。 钟子悦摇了摇头,还指望他俩看着舍利呢,这可是才嘱咐了的。 “这人叫吴怀庆,我最初的刀法就是他教的,目前在卢象升大人手下当差。”钟子悦扭过头,向离雪介绍道。 这时,院中高仁虎已经摸出两颗小铁球,司徒菲菲松开吴怀庆,两人一人一个,藏进怀里,相视一笑。 吴怀庆整理好衣服,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陡然间看见钟子悦身边又多了一名女子,再看向床边那名女婴,吓了一跳,指着钟子悦结结巴巴说道,“这才多久,你们居然连娃都有了?” 吴怀庆眼睛转向梦曦和离雪,说道“这孩子是你和她俩谁的?” 钟子悦看着脸色绯红的二女,恨不得一脚将吴怀庆踹飞,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徒弟,别瞎说。” “徒弟?”吴怀庆仔细看了看床上熟睡着的霍瑶,皱眉说道“这么小?你都能看出她是修行天才?” “一时跟你说不清楚,先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钟子悦转开话题,问向吴怀庆。 “卢大人接到皇上旨意,知道你押送高迎祥来了京师,特意放我几天假,来跟你叙叙旧。”吴怀庆嘿嘿一笑。 “司徒,关门,送客!” “别啊”吴怀庆一把拉住钟子悦,“我实话说了吧,我来是有三件事。” “这一嘛,自然是来看望你们。二嘛,最近京城之中一名东瀛浪人摆下擂台,专门挑战京城各大高手,已经连续有十六人被他打死了。” “你就直说是来打架的不就结了,不过可别指着我们帮忙啊。”司徒菲菲进了房间,守在床边,挥手赶走几只落在帘上的苍蝇。 听闻东瀛浪人,钟子悦脑中现出藤原一郎身影,开口问道“那个东瀛人叫什么?” “好像叫什么服部武雄,那些倭人名字本来就怪。不过他那一手东瀛剑法却是极为刁钻诡异,很难对付。”吴怀庆说道。 “你去打擂输了?”钟子悦皱眉道。 “我在台下观战了几场,还没上台。要等卢大人同意,我才能去。”吴怀庆摇头道。“对了,卢大人也来京城了,眼下正在宫中。” 钟子悦一愣,这是有什么大事了?如今关外战事吃紧,守护京畿如此重任岂能擅离。 “卢大人所为何来?” “这就是我说的第三件事了,而且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钟子悦眉头微蹙,和自己有关系? “高迎祥在审问时,言语冲撞了皇上。是以皇上盛怒之下,要下旨将他凌迟!卢大人匆匆赶来便是为了阻止此事。临行之前,卢大人特意交代,为了大明社稷,若是皇上召你入宫,你一定要恳求皇上将那第三件赏赐改成安抚招降闯王。” 一旁沉默的梦曦突然问道,“那第三件赏赐原本是什么?” 吴怀庆看了看梦曦,又看了看旁边的离雪,最后望向钟子悦,犹豫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赐婚!” 第一百一七章 南城四怪花问柳 第三件重赏居然是赐婚! 钟子悦大吃一惊,连忙拉住吴怀庆,说道“你所言可真?” 吴怀庆看着他慌张的脸色,笑着调侃道“千真万确!你现在可是太子太傅,就算皇上要赐婚,女方的家世也定然差不到哪去,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钟子悦看着吴怀庆那副欠扁的笑容,忍住打上一拳的冲动。斜眼看向旁边二女,又是苦着一张脸,上前拉住吴怀庆的手严肃的说道“你转告卢大人,只要皇上召见,我一定先求他招降闯王,将赐婚这事给推了。” 吴怀庆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说道“这事不忙,总是还有几天时间。反正现在没什么事,要不咱去把那个东瀛浪人的擂台给挑了去?” 钟子悦将手一甩,恨恨的说道“你本来就是想让我出手的吧?先说好,看热闹可以,动手免谈。堂堂太子太傅街头去和人打擂台?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吴怀庆拍了拍钟子悦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用怕,兄弟,一切有我。” “还是我去吧!肯定打的那个服什么部的满地找牙。”司徒菲菲一副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打上一架。 “你和高人留下,看好霍瑶,三天之内不许擅离!”钟子悦双眼一瞪,斥道。 留下了最爱热闹的司徒菲菲和高仁虎在驿馆看护霍瑶,其余几人则一哄而出,直奔城西擂台而去。 时间已是进了八月,京师还是热的要命,院内榆树枝叶蔫头耷脑的垂下,繁茂的枝叶中藏着几只知了正有气无力的一声声叫着,驿馆房间中,还不时传来司徒菲菲不满的咒骂声。 出了驿馆,吴怀庆指引了道路后,故意将钟子悦拉在后面,见二女离的远了些,便低头悄声对钟子悦说了句话“我来京师以后,曾经打听过苏岚,却是一无所获,就连朱由昌的府上也没听说有她这么一号供奉。” 钟子悦眉头紧蹙,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梦曦,说道“接着说。” “之前我只是觉得二人长的太像,所以才提醒你一句。如今算来,也许我并未看错。只是不知这苏岚为什么要扮成另外一人接近你,容貌却没有丝毫改变。”吴怀庆顿了顿,再度开口,“我知道她是妖怪,精通变幻,所以始终想不通这一点。” 钟子悦微愣,仔细想来,在百花山见到梦曦时并未感知到她身上妖气,也不像苏岚,可以看见身后尾巴。他对自己的眼睛有十分的自信,看不见,肯定便是没有,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将梦曦与苏岚联系在一起。[.超多好看小说] 如今想来,若是苏岚将身后隐约的尾巴褪去,再脱了妖气,岂不正好符合?何况这些时日里,钟子悦从未见过梦曦出手! 而且苏岚是知道他的眼睛可以看破世间诸幻,若真是她,自然也就不会变幻容貌。再加上自己体内煞气之事,也并未瞒着苏岚,所以梦曦在一开始,便指出了他的煞气。 如果梦曦真是苏岚假扮,那么那段前世缘自然也是凭空捏造,只是她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钟子悦想起前几日高仁虎在密林中和司徒菲菲说的那句话,通知行痴阻拦队伍的那个内鬼,正是二女其中之一,不由的愣在原地。 从怀中摸出一根极为细亮柔顺的雪白色毛发,这是前几日离魂而出,沿原路返回时捡到的白狐身上掉落的毛发。 钟子悦盯着手中这根白毛,口中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你?” 正在沉思中,冷不防被吴怀庆拍了下肩膀,“快看,前面她们好像有麻烦了。” 钟子悦回过神来,顺着吴怀庆的手指向前看去,只见一名风度翩翩的白衣俊美男子,手中持了一把折扇,将梦曦和离雪拦在了路中,正不停的说着什么。 “敢调戏我兄弟的女人,简直活的不耐烦了。”吴怀庆见那名男子手中折扇虚挑,竟然指向离雪下巴,怒上心头,将苗刀提在手中,大步向前迈去。 钟子悦赶紧上前按住吴怀庆握刀的手,一个闪身来到梦曦和离雪身前,皱眉看向那名男子。 “我相公来了,你想请我们吃饭,需要他同意才行。”离雪见钟子悦到来,上前挽住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俊美男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冲钟子悦行了个礼,说道“在下花问柳,不知这位小姐已有归属,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兄台见谅。” “花问柳?南城四怪?”吴怀庆从后面赶上来,皱眉说道。 “南城四怪是什么?很出名吗?”离雪探过脑袋,问道。 “仁术不仁心,将门爱绣针,寻花不问柳,黑白理不分。”吴怀庆缓缓说道,“仁术,是京师南城名医仁玉堂之子,虽然年纪轻轻,一身医术却是青出于蓝,只是极少有人敢请他看病。” “为何?”离雪问道。 “这仁术有一个习惯,不管是何病症,总要用自制的短刀在患者身上开刀放血才行,若是遇上头疼之症,他还真敢开颅。”吴怀庆解释道。“将门爱绣针,是指南城刘文远,他本是名将刘綎之孙,武艺超群,随父入京后,整日流连青楼画舫,倒时学了一手好绣工。” “黑白理不分,是指大学士李标之孙,李伸。此人酷爱学包公断案,仗着自己爷爷是内阁首辅,每每出入公堂指手画脚,却是糊涂透顶,黑白不分。” 吴怀庆说完,看向对面已是一脸羞恼之意的花问柳,再度开口说道“寻花不问柳,便是指的眼前这位了。他是京城富商花青池之子,家中主营青楼赌坊生意,自己却号称只寻鲜花不问败柳,从不进青楼半步。靠着万贯家财和一副好皮囊,不知勾搭了多少闺中少女。” 听到这话,花问柳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愠色,辩解道“什么叫勾搭?我可是从来都是思想交流,连手都没摸过。” 接着话题一转,冲钟子悦身后的梦曦笑着说道“这位美人,你的姐妹都已和这位兄台成双入对,不知可否赏脸与小生同游?” 梦曦一愣,低头笑了笑,也上前挽住钟子悦另一只胳膊,说道“真是不巧,他也是我相公,要不,你再问问他?” 第一百一八章 打擂 "噗"一名中年男子口喷鲜血从擂台跌落,滚倒在地,眼看是不活了。 擂台之上,那名东瀛武士打扮的人鞠躬行了一礼。 “中原武术,不过如此!什么武林名宿,居然连我服部家族年青一代第三高手的一招都接不下,还有哪位敢上来挑战的?”旁边一名五十岁左右,管事模样的人,走到台前,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官腔,冲擂台下围观的人群喊道。 台下,几名学徒上前抬起中年男子,恨恨的瞪着那名东瀛武士,对方却是抱剑闭目立在台中,仿佛漠不关心。 “这个倭人太嚣张了,钟兄弟,你上去教训教训他!”花问柳凑到钟子悦身边,撺掇道。 吴怀庆抱臂绕着花问柳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你之前认识他?” “不认识。”花问柳答道。 吴怀庆笑了笑,说道“既然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会功夫?难道你是想让他上去送死,然后你好有机会接近他身边这两位?” “绝对没有!”花问柳俊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红,争辩道。 吴怀庆大手一挥,“行了,看我的。”说完,手提苗刀,纵身跃上擂台。 服部武雄陡然睁开双眼,射出一道精光,望向吴怀庆手中亮出的苗刀,眼神中透出一丝疑惑“武士刀?不对!” 吴怀庆将苗刀横在身前,摆了个刀势,说道“家传苗刀,想当年我曾祖可是用它杀过不少倭人!” 服部武雄闻言,死死盯住苗刀刀身,片刻后才开口道“戚家军?令曾祖是哪一位?” “还算你有几分眼力,正是戚家军军刀。我曾祖便是戚家军吴惟忠是也!” 擂台下钟子悦听的真切,此时才知晓他这苗刀刀法的来历,原来吴怀庆曾祖居然是戚将军手下大将,万历朝鲜之战的抗倭英雄。(.好看的小说) 服部武雄沉默片刻,说道“当年我祖父也曾随军进攻过高丽,平壤战败之后,归家不久便郁郁而终。今日多谢你来送刀,我一定会拿回扶桑,用它祭奠我的祖父。” 吴怀庆一愣,怒道“你想的可真美。” 服部武雄缓缓摇头,说道“当年打败我东瀛军队的是明军的火枪和大炮,并不是这种军刀。而且我还知道,你们这种刀法,不过是源自我扶桑的《影流剑术》而已,算不得有多高明,所以,你会的,我也会。” 吴怀庆笑道“所谓扶桑什么剑术,也是从我泱泱中华流传而出的武术,又哪里是什么源自你们东瀛。” 服部武雄肃手而立,向吴怀庆鞠躬行了一礼,“请!” 请字刚落,吴怀庆脚步一错,未待服部武雄立直身子,便双手持刀立劈直下,刀光冷冽,瞬息而至。 “当当当当当”吴怀庆连进五步,连劈五刀,任出刀角度如何诡异,却是次次在间不容发之际被服部武雄躲开,并用手中短剑不断与长刀格挡。 服部武雄退开一步,望向吴怀庆手中长刀,说道“好刀!我说过影流剑术对我没用,技止于此的话,那便死吧!” 身影骤然凭空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到了吴怀庆身后,手中短剑向吴怀庆后心疾刺。 吴怀庆就地翻滚,躲开短剑,苗刀如毒蛇吐信,刀光一闪,瞬间从下向上扫向服部武雄双腿。 刀光过后,却是不见了服部武雄的身影。 陡然间,吴怀庆身子上跃,自半空中缩成一团,长刀劈向虚空中一处,“当”一声脆响,现出服部武雄身形。 身子再隐,服部武雄脱手而出,一支旋转的十字镖疾射吴怀庆面门,电光火时之间,吴怀庆陡然向后倒地,躲开飞镖,落地时苗刀舞动,刀芒罩住全身。 “我呸,不要脸,居然使暗器!”几日来,东瀛武士连挑十余名高手,无一活口,台下围观人群早就义愤填膺,此时见到服部武雄使用暗器,有几人便脱口大骂。 “这是我扶桑武道中的手里剑术,不算违规。”方才那名管事开口说道,却没做过多解释。 “比扔东西?”吴怀庆站起身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怪笑,右手持刀,左手探入怀中。 手里剑术,在东瀛武术比试中,也许不算违规,但是放在中原人眼里,自然是归了暗器一流,算不得光明正大。 吴怀庆看向对面的服部武雄,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摸出四颗小铁丸,“玩暗器?爷爷有的是!” 钟子悦一阵无语,若是这东瀛武士正面对上吴怀庆,或许还有击败他的可能,没想到却是来了这么一下,倒是提醒了吴怀庆。 虽然被司徒菲菲和高仁虎抢去了两颗霹雳炮毒火球,依着吴怀庆的性格,怎么会不在身上多备几个? “这是我大明军队配置,更不算违规!先丢一颗让你尝尝鲜!”吴怀庆左手一甩,一颗铁球射向服部武雄站立之地。 “轰!”爆炸声陡起,以方才服部武雄站立位置为中心,出现一股直径一米左右的烟气,烟气凝聚不散,正中心却没了服部武雄。 “又玩消失?”吴怀庆左手连弹,虚空之中,团团烟雾浮现,聚而不散,将整个擂台弄的乌烟瘴气。 “还不出来吗?”吴怀庆再探向怀中,又摸出四颗铁丸,正要甩出,突然心生警兆,身子陡然向前射出,同时向后疾甩一颗铁丸。 “噗”服部武雄身影踉跄闪出,吸了一口烟气,脸色瞬间发黑。不知道是何原因,突然大叫一声,单手握剑,身子疾旋,不要命的冲吴怀庆冲来。 “这是我新研制的,便宜你做个试验品!”吴怀庆坏笑道,手中另外三颗铁丸全部甩出。 服部武雄前冲的身影陡然止住,瞬间再度后退,消失。 台下人群中,钟子悦一惊,方才服部武雄如何隐身变幻,都没成逃脱他的眼睛。这次受激之后,服部武雄身形居然彻底消失不见了。 吴怀庆一脸凝重之色,立在擂台中心,唯一一处没被烟雾侵袭的地方,双手握住苗刀,仔细感应。 服部武雄却像是真的凭空消失一般,再没有半点气息。 第一百一九章 原来是她 服部武雄凭空消失,当然不可能是真的消失,应该是扶桑忍术的某种秘法。 钟子悦想起魍魉秘术中的另一半心法,不由有些恍惚,方才从服部武雄的身法中已经看出隐约有魍魉秘术的影子,看来当年得了大半魍魉秘术心法的徐福果然是到了扶桑。 就在钟子悦感慨之际,异变陡生,一道隐暗的剑光无息间出现在吴怀庆身后任督二脉中间。 吴怀庆心生警兆,身子骤然前移半尺,险险在烟雾前顿住,刀身斜转,向后格挡,却是挥了个空。 那道剑光在一击不成之后,再度隐匿不见。 下一刻,数十道剑光亮起,向着烟雾空白之处,擂台正中心的吴怀庆罩下,还有一道隐而不可见的剑身,夹杂在这数十道剑光中,悄无声息的贴了过来。 吴怀庆舞动苗刀,大开大阖,将逼迫而来的剑光一一挑落,突然握刀的手僵住,刀势立顿,一截黝黑的剑尖刺向他的眉心,只差分毫便要刺入。 而剑芒吞吐,已然刺破眉心皮肤,有鲜血自伤口处渗出。 电光石火之间,钟子悦身形骤然消失,出现在擂台之上,右手伸出二指,将剑尖死死夹在指间,剑身微鸣,似要挣脱,却始终不得。 抖手将晕倒的吴怀庆甩下擂台,被花问柳一把抱住。钟子悦看了一眼台下昏迷的吴怀庆,确认并无性命虞,放下心来,冲花问柳点点头,说道“劳烦兄台将他送到城东驿站,我有朋友在那,自然会照顾他。” 花问柳看着怀中的吴怀庆,苦着脸说道“这家伙的分量也太重了吧?” 松开夹剑的手指,虚空之中缓缓现出服部武雄的身影,冷冷的看向钟子悦,“你违规了!” 钟子悦盯着服部武雄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笑道“这一局,我代他认输。” “未见生死,怎能论输赢?”服部武雄说道。 钟子悦灵气散出,将擂台上凝聚不散的毒雾吹散,正看着花问柳离去的背影,耳边便传来服部武雄的这句话。 转过头,看向对面持剑而立的服部武雄,皱眉说道“既然非要见个生死,不如换我来?” 服部武雄盯着他,突然说道“我不和中毒之人交手,这不公平。” 话音刚落,钟子悦突然感觉有些眩晕,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脸色瞬间苍白。 中毒?钟子悦晃晃头,身子确实有些无力的感觉,体内灵气也隐约有了凝滞之兆,可是刚才那些烟雾他并未吸入,退一步讲,就算是吸了,想必吴怀庆弄出来的那些烟雾也伤害不到元婴修为的他。 想到这里,钟子悦转身看向台下的梦曦,他隐约想起来,临行之前,曾经喝过一杯梦曦递给他的茶,当时他便感觉有些异样! 难道,又是她! 钟子悦强打精神,不去管擂台上的服部武雄,纵身跳下擂台,身形踉跄的向梦曦走去。 “为什么?”在梦曦关切的眼神,离雪慌乱的眼神中,钟子悦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梦曦,死死盯住她,冷漠开口。 强忍着灵气涣散的痛苦,钟子悦踉跄前行,此时心中的悲痛胜过一切,寒声说道。“为什么会是你?既然想要害我,为何还要假扮成另外一人,还要编排那些子虚乌有的前世今生。我那时修为弱小,你要杀我,易如反掌,何需费这些心机。” “你倒底目的何在?” 梦曦抱着白狐,眼中关切之意更浓,就要迈步上前“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谁要害你?” 感受到修为境界随时都有跌落的可能,钟子悦深吸一口气,此时距离几人已然不足三米,突然大叫一声,劫剑骤然出现在手中。 浑身杀意释放,向身前围观众人吼道“不想死的,全部散开!” 人群中感受到那股仿佛自尸山血海中散出的浓浓嗜杀之意,只觉全身发凉,骇的纷纷后退,不多时,已然一哄而散。 “这些时日,被你层层算计却不自知,可笑方才我还对吴怀庆说起,泄露行踪给行痴和尚的内鬼不是你。” “行痴?”梦曦皱眉说道“什么意思?先不要想那些,你现在中毒了,赶紧运功逼毒才是。” 钟子悦踉跄前行,伸手入怀,捏出一根雪白的动物毛发,“你敢说这根毛发不是白狐身上的?中毒!还要多谢你那杯茶所赐!” “那茶……”梦曦刚刚开口,只见钟子悦猛然持剑向前方虚空猛地划下,一道淡红色剑光隐没,虚空中传来一声脆响。 凭空出现一把黑色长剑,点在劫剑剑尖之上,无形气浪翻滚,将钟子悦震退几步。 “莫重光?”钟子悦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个白衣身影,喘息说道。 “不错,是我!”莫重光恨恨的盯住钟子悦,咬牙说道“你克死我茅山上下五百余人,我曾发誓,必要杀你为我茅山英灵报仇。” “茅山被灭,是龙虎山正一宗所为,这是正一教长老刘承明道长亲口所说,关我何事?”钟子悦怒道。 “若不是你入茅山学艺,又怎会让茅山沾惹因果,全派五百多人俱被你这个天煞孤星克死?” “噗”钟子悦强行压制体内毒素,喷出一口黑血,转而冲梦曦笑道“你也信吗?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不是我!”梦曦垂泪摇头,就要上前扶住钟子悦。 冷不防莫重光一掌拍向她怀中白狐,梦曦大骇,身子陡转,以后背生生接了一掌。 “噗”鲜血喷洒,梦曦向前倒下,怀中白狐被掌力震出。半空中,莫重光隔空再发一掌,击中白狐。 白狐呜咽一声,倒地滚了几滚,便再无声息。 “兰馨!”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梦曦扑到近前,将白狐抱起,颤抖着探向白狐鼻息,骤然间,失声痛哭。 “堂堂太子太傅,居然勾结狐妖,意图在皇上赏功之时行刺。皇上明察秋毫,已然颁下圣旨,诛杀逆贼钟子悦者,当有重赏!”莫重光身后,再度出现几个人影。 略过神情复杂的李公公,钟子悦目光落在那名青衣女子身上,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转头看向已然站在青衣女子身边,正低头不语的离雪,声音沙哑惨笑说道“原来是你!” 第一百二十章 带你回家 “奉旨捉拿反贼,无关人等全部退开!”四周道路,屋顶围墙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近千禁卫军。驱散人群,服部武雄和那名管事也被赶下擂台,逼至街口。 天罗地网,十面伏杀。 钟子悦缓缓运行体内煞气,将毒素压制,转头四顾指向自己的那根根锋利的箭簇,迈步挡在梦曦面前,漠然看向离雪,深吸一口气,说道“没想到会是你。” “我现在才想通,飞僵和行痴,其实都是你们搞的鬼。只是我还是不知道,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离雪眼中含泪,哽咽说道“这是义父的安排,我也是被逼的。” “仇天寿?”钟子悦皱眉说道“他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的秘密太多了,而且战力越来越强,已经快要超脱师傅控制了。”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仇万山在禁卫军中走了出来。“就连皇上也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使用那件宝物,而且不受次数限制。” 钟子悦这才想起,身上御赐的那把弹弓,看来怀璧其罪这句话,果然不假。 “其实能拉开那把弹弓的,还有太祖皇帝。鄂国公死后,太祖曾言,只有开国真命天龙,方可与千年虎蛟产生感应,从而拉开此弓。鄂国公常遇春虽然每日仅能拉开两次,却还是被太祖毒杀,你现在明白为什么皇上也要杀你了吗?” 钟子悦惨笑,自己能够拉开弹弓,是因为体内有了太祖龙气,并非是他们认为的真命天龙。 难怪皇帝迟迟不肯召见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因素在内。(.好看的小说) 钟子悦再度喷出一口黑血,从怀中摸出弹弓,环视四周,“看来你们怕的,只是我能拉开这把弹弓而已。可惜你们下的是散尽法力之毒,却不知道就算没了这身修为,我一样可以将它拉开。” 说完,钟子悦缓缓蹲下身子,将伤痛昏迷的梦曦背起,将弹弓拉直,对准了前方的莫重光。 “我若想走,凭这一千禁卫军,拦不住我!” 莫重光点点头,说道“可是你中了毒。” 钟子悦感受了一下体内被压制的毒素,笑道“至少两个时辰之内,我的修为还在。” “你忘了还有我,你我同为元婴修为,我却已然望见炼神还虚的门径了,阻拦你两个时辰,还是可以做到的。”莫重光一脸杀意的说道。 “那你可要准备好,因为,我要跑了。”话音刚落,钟子悦陡然转身,弹弓向身前虚空急射。 一束白光闪过,三米多宽的气流爆射而出,气流所过之处,无声无息间所有东西化为虚无,街中围困的近百名禁卫军瞬间蒸发,仿佛从来不存在般,留出一片真空地带。 钟子悦脚下剑光闪动,背着梦曦的身子便从这条真空中闪电般穿梭而过。莫重光顿脚,手持黑剑,纵身刺去。 钟子悦反手握住弹弓,头也不回,向后便射,莫重光身子连连闪避,向旁边骤然横移数米,却愕然发现,钟子悦的这一击只是幌子。[.超多好看小说] “追!”莫重光再度纵身,持剑前追,身后禁卫军翻身上马,也在京城街道中疾弛狂追。 钟子悦从怀中摸出两颗霹雳炮毒火球,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也会用到这个东西,甩手向后掷去。 只听“轰轰”两声,将追兵阻了一阻。梦曦被声浪震醒,虚弱开口说道,“去城西。” 钟子悦转道再度向西狂奔。 此时快到正午,待钟子悦奔至西城时,却见城门紧闭。城楼之上,众守卫如临大敌般,手持鸟铳,对准飞奔而至的钟子悦。 “砰砰砰砰”鸟铳连发,钟子悦错步躲开,却是耽误了数息的时间,眼见追兵将至,钟子悦骤然提气,御剑跃上城墙,不理会正在重新装填弹药的守卫,纵身跳了下去。 飞过护城河,落在河岸对面,钟子悦正要再度御剑,却是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毒发半个时辰,修为境界跌落元婴,体内气海之中莲座崩塌,元婴化为一团清气消散,劫剑收回,再也无法召唤而出。 “噗”钟子悦一个踉跄,再吐一口黑血,扭头看着已经出了城门的追兵,向着西方狂奔不止。 耗费法力提气加速,却是再也难以压制毒素,一刻钟后,修为境界再从金丹跌至灵气化液,钟子悦奔跑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境界再落,体内灵气已然所剩无几,前方陡然出现一座破烂庙宇,钟子悦趁着灵气耗尽之前,拼命奔至庙前,一脚将庙门踹开,轻轻放下梦曦,转身再度拉开弹弓,向追至庙前的禁卫军射出。 无息间,最前方的几十名人马瞬间消失,后方人群骇的拉紧缰绳,不敢前进半步。 莫重光一身白衣,手持黑剑,盯着庙中傲然而立的钟子悦,感知到他体内细弱游丝的些许灵气,笑道“束手就擒吧,我可以答应你,不伤害你身后的女人。” 钟子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再次拉开弹弓,体内太祖龙气咆哮,向着莫重光的方向再次射出。 莫重光陡然一惊,隐约间仿佛看见一头张牙舞爪的金龙向他扑来,骇的身形暴退。 眼见龙爪就要抓住自己,莫重光身形再转,一把将旁边的离雪拎起,挡在了身前。 金龙爪尖距离离雪垂泪的脸颊不足分毫,却骤然止住,龙尾盘旋,消失在虚空之中。 “噗”钟子悦强控龙身,心神受创,再度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坐倒。 莫重光伸手封住离雪周身诸穴,挥手示意禁卫军将破庙团团围住,冲钟子悦喊道“看来你还是在乎她的。你现在修为尽失,识相的就交出国器,我向你保证,只杀你一人足矣。” “要取我的命,那就闯进来吧。”说完,钟子悦缓缓起身将庙门关上,踱到梦曦身前,将她抱在怀中。 “对不起,先前我不该怀疑你。” 梦曦倒在钟子悦怀中,双目无神,紧紧抱着早已没了气息的白狐,然后虚弱的抬起手臂摸向钟子悦的脸,哽咽的说道“段郎,我们的女儿死了。” 钟子悦伸手握住她的右手,放在唇边,泪水将手打湿,“我一定会杀了他们,替她报仇的。” 梦曦目光渐渐涣散,盯着钟子悦的脸,“好想再多看你一眼,虽然你不是真的段郎。” “我是,我是,我就是你的段郎。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我想,我都是爱你的。”钟子悦紧紧抓住梦曦的手,生怕无力滑落。 梦曦闻言展颜一笑,“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钟子悦心中一痛,柔声说道“你不会死的!我前世就说过,不为修来世,不为修正果,只为能一起相拥天长地久。” “千山难隔,万水不阻。”梦曦低声接道,“前面不远就是我们的家,可惜注定不能回去再看上一眼了。” 钟子悦泪水滴在梦曦脸上,看着她不断的摇头,“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段郎,我看见百花山的花开了,漫山遍野的鲜花怒放,就好像三百年前的那天,可是兰馨她……” “啊!”钟子悦仰天怒吼,体内太祖龙气强行震碎雪山气海,煞气布满全身,循着魍魉秘术中的修炼心法将煞气强行引导流走。 当年相隔千年时空传道,鬼谷子将他拂走之时,曾有一言,若用煞气强修秘术,必然入魔,此生便再无修行可能。 “噗”钟子悦一口逆血喷出,强忍痛楚,龙气肆虐。骤然间,雪山崩塌,气海干涸,竟是自毁修为! 双瞳逐渐黑气萦绕,钟子悦将梦曦抱起,柔声说道,“走,我带你回家!” 第一百二一章 看透鬼魅难看人心 就在钟子悦抱起梦曦的那一刻,莫重光挥手示意,几百名禁卫军手持强弩对准破庙,霎那间,箭如飞蝗,蜂拥而至。 “砰!”无形气浪自钟子悦挺立的身体内爆出,整座破庙被炸的四分五裂,断壁残垣向外飞射,劈头盖脸的向四周的禁卫军砸下。 临身的几百支箭矢被气浪一激,竟然全部诡异的浮在半空。 体内煞气沿着魍魉秘术中的心法运行,片刻之后,发丝居然根根变成淡红之色。 血衣红发黑瞳,钟子悦看着身前三尺外静止的箭簇,看着前方被莫重光制住挡在身前的离雪,突然自嘲一笑,“我这双眼,能看破世间一切鬼魅虚妄,没想到最难看破的却是人心!” “看来我果然是克亲克友的天煞孤星,既然如此,那我就连这天,也一起克了吧!” 将梦曦缚在身后,钟子悦转身向西,步伐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走去。 “他已经没了修为,杀了他!”莫重光感应到钟子悦体内没了半点灵气,雪山气海仿佛受了严重的损伤,却是不敢冒险,躲在离雪身后,冲着禁卫军喊道。 没了灵气,再玄妙的身法也用不出来,钟子悦背着梦曦,一步步向前走去。随着脚步落下,地面之上脚印覆盖之处的野草,诡异的干枯变焦。 前方禁卫军摆出冲锋阵型,纵马冲来。 “砰”钟子悦伸手,似缓实快的拍在迎面奔来的战马头颅,将马匹一掌拍翻,夺过那名禁卫军手中长刀,随手一劈,鲜血飞溅,对方却连惨叫都没来的及喊出。 没有灵气催发,自然再无刀芒。钟子悦随手挥刀,随意迈步,上百名禁卫军,却连他的衣襟都没碰到,全被轻巧巧的一刀劈翻。 煞气代替灵气,入魔之后,钟子悦明显感觉到一股难掩的滔天杀意直冲脑海,这些禁卫军的动作在他眼中突然变的缓慢起来。 “怎么回事?”莫重光盯着钟子悦迈步,举刀,杀人,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皱眉说道。 “我能感觉到他仿佛有了变化,虽然灵气全无,却好像刚才又被他悟出了些什么,果然留他不得。”仇万山在一旁说道。 手中长刀已经打卷,钟子悦再次砍中一名禁卫军,随手一掷,刀身直直插入前方一人,刀尖贯体而出。 周围众军士见他没了武器,再度冲杀过来。 钟子悦将弹弓放进怀中口袋,将梦曦的身子向上托了托,然后在众军士冲来之前,开始一丝不苟的挽袖子。 “你再忍一会儿,等我把这些人打发走,咱们就回家!” 梦曦伏在钟子悦身上,听见他这句话,精神仿佛有所好转,柔声说道“都听你的。” 由于有了先前的教训,这次禁卫军催动无人骑乘的战马在前,手持强弩在后,一轮齐射,丢弩抽刀紧随战马冲杀过去。 钟子悦躬身,抬脚,握拳。右脚向地面重重一踏,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着上百匹战马奔跑了起来。 一人撞向百骑,“砰”为首战马接触瞬间便被撞飞,向后飞出十几米远,然后重重摔下,砸中马群。 箭矢呼啸而至,却再度停在钟子悦身前三米之外,寸毫难近。 钟子悦两手一分,分别按住身前冲至的两匹战马,踏步前行,将战马生生推的连连后退。 紧随而至的战马被顶,也跟着接连后退,远远看去,便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钟子悦身背梦曦,双手探出,以一人之力,阻了上百匹战马的前冲之势,而且还将这百匹战马推的连连倒退。 仇万山张大嘴巴,喃喃说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他分明已经中了散功之毒,没了修为才是。” 走到离雪身前,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粉嫩的脸上,厉声说道“你给的情报里为什么没有提过?” 离雪眼神中透出恨意,冷冷看向仇万山,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仇万山猝不及防之下,被喷了满脸。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我知道你对那小子有情意,但是最好别试图激怒我,别忘了你师傅还在我手上。哦,忘了,她不止是你师傅,还是你的亲娘。” 离雪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场中局势又起变化,钟子悦将战马前冲之势止住,两手一合,前面两匹战马撞在一起,悲鸣倒地。 举起一匹战马,将作武器,向前横扫,“砰砰砰砰”身前惊慌的战马皆被钟子悦扫飞出去,扑扑扑砸向后方冲来的禁卫军。 “再不出手这些人都要死光了!”仇万山冷冷说道。“你要重建茅山,没了我白莲教的支持,只能是妄想。” 莫重光沉默看着前面勇猛无比的钟子悦,忽然右手并指,不断颤抖起来。 随着手指颤动,背上长剑一阵晃动,似要脱鞘而出。 莫重光右手前指,黑剑“铮”的一声骤然出鞘,在空中发出一声剑鸣,化为一道流光呼啸而出,带着长长的尾气直射百米开外的钟子悦。 一击之后,莫重光脸色突现苍白,眉头微蹙。 剑身未至,剑气便刺痛钟子悦身后背缚的梦曦,喷出一口鲜血,打在钟子悦肩头。 钟子悦急忙转身,将手中战马残躯掷向来剑,右脚挑起身旁一匹战马,再次激射而出,试图阻挡呼啸而来的黑剑。 飞剑轻易划破马身,透体而出,直到此时,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方才传来。 钟子悦凝神,吸气,出拳,拳风横扫,以肉身迎向飞射而来的黑剑。 “叮”钟子悦拳上黑气萦绕,隐约可见一丝淡红色煞气,拳头与剑尖相触,却极为稳定的将黑剑抵在空中。 “噗”剑身之上传来一股阴冷的灵气,透过剑身直冲体内,钟子悦肺脏受创,吐出一口鲜血。 黑剑受阻,莫重光伸手召回,钟子悦探入怀中摸出弹弓,将皮筋拉至笔直,对准半空中飞返的黑剑,陡然松手。 莫重光见状大惊,召回黑剑的速度加快,一道流光飞来,没入剑鞘之中。莫重光急忙解下剑鞘,看向剑身,却是只剩下半截剑尖。 钟子悦夺过死去禁卫军士手中的一杆长矛,奋力掷去。莫重光心下一惊,长矛飞来之势已经完全将他锁定,以他元婴的修为居然无法躲开。 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钟子悦修为尽失之后,反而变的更加棘手难斗,莫重光情急之下,一把拽过身边之人,举起挡在身前。 “噗”长矛贯体,矛尖洞穿那名女子身体,再向莫重光刺去。然而长矛受了刚才这一阻,去势稍缓,只插进莫重光腹部半寸。 钟子悦看着那名被莫重光举在手中格挡,被飞至的长矛洞穿,眼神迷茫,一脸不能置信之色的青衣女子,猛然咳嗽了起来。 莫重光冷漠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韩仙儿,将长矛震出,开口说道“多谢你替我挡了这一矛,我会替你报仇的。” 韩仙儿被长矛洞穿,眼看不活,听了此言,嗓音沙哑的呃呃发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生御男无数,风流不尽,最终深爱上一名男子,却被对方不管不顾的抓来挡矛,连一句关切的话都不肯出口。 如此冷情冷意,难道这就是所谓报应? 果然世间最难看透的便是人心! 第一百二二章 我是阉人 “仙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莫重光再说一句,韩仙儿眼中痛意再深。 出道几年,凭着自身美貌,一向以玩弄男子为乐,没想到最终自己却是这样的死法,在莫重光眼中居然看不到半分愧疚伤心之色。 此时钟子悦俯下身子,不住猛烈的咳嗽,几百名禁卫军手持兵器,不敢上前。 先前被钟子悦用弹弓射杀近两百人,由于用的乃是国器,所以还在禁卫军接受范围。然而自从破庙被毁,钟子悦灵气尽失冲出之后,却表现的极为恐怖,不但力大无穷,勇猛过人,而且更加诡异的是利箭居然不能临身。 一人之力生生阻住上百匹战马的冲锋,这一幕早已将这些禁卫军震的不敢动作,所以哪怕钟子悦弯身咳嗽,却没人敢再次上前。 “他已经没了修为,又受了伤,你们怕什么?”仇万山来到禁卫军统领面前,开口说道。“只要再有一个冲锋,必然会将这个逆贼杀死。” 禁卫军统领看着仇万山良久,叹了口气,大声喊道,“全体准备,列阵困敌!” 仇万山望着重新集结起来,将钟子悦团团围住的禁卫军,眉头蹙了起来,这些老爷兵平日里只负责京师安全,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被钟子悦震慑之下,动作都有了些迟缓。(.无弹窗广告) 钟子悦直起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将他围困起来的不住纵马游走的禁卫军士,眼中露出疑惑。 战马飞奔,突然间,一道绳索从一名禁卫军中甩出,接着又是一道,数十条绳索汇成一张大网,向钟子悦罩下。 没了修为,钟子悦身法再没有之前的速度,自然躲不开这铺天盖地的绳索。 道道绳索加身,钟子悦伸手将绳子向外抻开,尽量避免捆住身后的梦曦,然而战马不断围绕游走,绳子被转的越来越紧,钟子悦只好随着也不停转动身子。 “就是现在!”莫重光将韩仙儿放倒在地,右手再颤,鞘中半截剑身微鸣,左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咬破食指在纸面刻画。 莫重光左手持符纂向狠狠地面一拍,身子弓起,头还未抬,右手便向前一指,半截黑剑再次呼啸而出,直斩钟子悦。 符纂隐入地面,消失不见,须臾后,地面突然不断拱起,化为一道土蛇,迅急的向钟子悦冲去。 “啊!”钟子悦转的越来越快,突然察觉身后梦曦不知何时已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心下一慌,双手用力,陡然间倒转身子,反方向扯动绳索。 “砰”一名军士被直接拽下马来,翻滚几下,便没了声息。 “砰砰砰砰砰”投掷绳索的数十名军士,连带跨下战马,人仰马翻,被钟子悦拽的摔倒在地。马压人,人压人,马压马,一时间人惨呼马长嘶,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穿地符一路拱过,将直线之上的战马和军士活活震死,速度不变的向钟子悦而来。 来不及感知身后梦曦的情况,钟子悦抬头看向飞来的黑剑,眉头再皱,身子猛然跳起,抡起手掌以迅雷之势向着射来的黑剑拍下。 “啪”一掌拍中剑身,黑剑悲鸣一声,被拍出不知多远,莫重光面色骤然惨白,喷出一口鲜血。 钟子悦身子落地,右脚重重一踏,正踩中符纂蛇头七寸,“噗”的一声,尘土飞扬,一张符纸轻飘飘落地,莫重光再吐一口血,眼中杀意更浓。 钟子悦转身握住刺来的矛尖,将马上的军士拽下,一脚踢飞,然后纵身跳上马背。 “砰”将长矛当成棍子左右横拍,身前挡路的禁卫军一个个被直接拍飞,砸中不远处的人群。 钟子悦手持长矛,如一条游龙般,在几百名禁卫军中笔直前行。 “刺马!”禁卫军统领大喝一声,十几杆长矛闪着晃眼的寒光向战马刺来,或马臀或马蹄或马首,将钟子悦所骑战马乱矛扎死。 钟子悦立在死马之上,手持弹弓,骤然转身,对准喊话的禁卫军统领。拉直,松弦,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直向禁卫军统领射去。 随着气流吹过,无声无息,方才还在拼命指挥的禁卫军统领,顷刻之间便为虚无,就连跨下战马也被气流削去马身,只空余四条马腿,马腿之上,空无一物。 凉风吹过,马腿颓然倒下。 四周一片静匿,所有禁卫军忘了冲锋,忘了砍杀,惊恐的望着地上那四条残余的马腿,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钟子悦趁众人愣神之际,纵身将一名军士踹下马来,掉拨马头,纵马向西驰去。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仇万山气的跳脚大骂,冲着阵前幸存的几百名禁卫军喝道“还不快追?” 莫重光在不远处捡起那半截黑剑,看着已经微微变形的剑身,心下微痛。没有向倒地濒死的韩仙儿再看一眼,漠然抢过一匹战马,向西方追去。 韩仙儿惨然一笑,强撑着站起身子,颤抖着手指连戳了好几下,才将离雪的一个穴道解开。深情的望向莫重光远去的背影,韩仙儿猛然转身,毅然决然的向前扑去,将旁边正要上马追赶的仇万山紧紧抱住。 “七妹,快走!” “轰”随着韩仙儿声嘶力竭的尖叫声,身体陡然自爆,藏在衣物中的迷药,毒粉同时炸开,爆出一团粉红色烟雾将仇万山包裹。 “啊!”韩仙儿灵气弱小,又重伤濒死,自爆威力大大减弱,对仇万山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然而她平时随身携带的那些迷情粉,各式毒药在自爆后加速药性,却被仇万山吸入体内。 仇万山只觉一团邪火自腹中升起,双目赤红,嘴唇发黑,倒地不住撕扯自己的衣服,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划出一道道血迹。 鼻血不断涌出,显然是被药物燃烧体内血液所至。 “啊,韩仙儿,你这个娼妇!”仇万山眼神渐渐迷离,中了迷情药物,神智已然不清,此刻只想扑倒一名女子解了体内**,疯狂的大叫着向离雪冲来。 离雪穴道只被解开一个,勉强能够活动,见仇万山扑来,抬脚踢向仇万山下身,不料却是一脚将他踹翻。 仇万山倒地一愣,醒悟过来。突然上气不接下气的不住翻滚惨笑,“哈哈哈哈,我是个阉人!我是个阉人!我他妈的是个阉人啊!这毒要怎么解!” 第一百二三章 一起陪葬吧 既然是阉人,那么中了迷情之毒,又有何方可解?又如何解? 仇万山此时感觉好像有几十万只蚂蚁在身体内乱钻,浑身血管突起,好似马上就要爆裂了一般。 然而韩仙儿身上藏的毒药又何止迷情烟这一种,七八种毒素下来,仇万山脸上颜色不停变幻,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黑。 仇万山在地上不住翻滚,惨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是渐渐停止动作,昏死过去。 离雪看了地上的仇万山一眼,弯腰自他身上抽出佩剑,举起剑来就要斩下,突然想起师傅还在他的手中,将剑又颓然丢下。 看这样子,仇万山就算不死,解这身毒也要费些时日,离雪蹲下身子,在他腰间摸出一块令牌。 想了想,将仇万山的身子拖拽到隐蔽的地方,翻身上了仇万山的战马,调转马头向京师驰去。至于仇万山,她生怕事情有变,不敢杀人,索性将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罢。 钟子悦纵马疾驰,在马上向后伸手探了探梦曦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在,不由的舒了一口气。 听着身后追来的急速马蹄声,钟子悦忍着腹脏内的重伤,再度催马加速,不去管这加速的颠簸将伤势再度加重。 中了散功之毒,身上无半点灵气,若不是情急之下强行入魔,再加上有国器在手,刚才估计已经被乱箭射死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神勇无比,却没人知道,他的每一份力气,都是消耗的自身潜力,也就是说,入魔便是将自己的生命力提前透支。 纵马绕过一片密林,再转便进了山谷,钟子悦望着黄绿相间的百花山,催马踏上草甸,望着弯弯绕绕的山路,心下犹豫,后面禁卫军穷追不舍,难道真要将他们带进梦曦曾经生活了三百年的居所? 想了片刻,打定主意,钟子悦再次调拨马头,向山顶方向而去。 期间,钟子悦几次拉开弹弓向后射出,将距离逐渐拉大,在后方众人急切的眼神中,纵马进了山间的一片密林,便再没了动静。 来到林前,莫重光扬手,拦住就要进林的禁卫军,皱眉望向林中。 这片林子并不大,只是树林有些繁密,勉强能容马匹通行,此时正值八月,绿叶已有淡黄之意,林中寂静一片。 “三百人下马,三十人一组,分十组进林,见到逆贼不要动手,呼啸告知方位!”莫重光转头看向身后的禁卫军。“留三百人策应,若是被他冲出,定要拦住!” 沉默立了片刻,莫重光见三百禁卫军已经进了密林,从怀中摸出一沓符纸,却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写好的。 将符纂一一盖上法印,然后每隔十丈寻了颗树,贴在树干之上。 隐约间,符纂笔画处,有些许亮丝游走,气息流转,将整个密林布成一张大网。 贴完符纂,莫重光脸色更加苍白,勉强扶住身旁一颗老树,目光似乎穿透密林深处,喘息着低声说道“有了困龙大阵封锁这片密林,再加上三百禁卫军的围剿,你就算真的是龙,今天休想逃出去!” 莫重光静立在林外,眉头微蹙,沉默不语。 三百禁卫军端坐在马上,望着密林,沉默不语。 有战马不安的打了个喷嚏,后蹄无意识的蹬了蹬脚下的草地。 一抹极淡的血腥味从林中飘来,没有争斗声,没有惨叫声,没有呼喝声,只有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弥漫而来。 莫重光陡然睁大了眼睛。 这股味道先是极淡,只有莫重光能够察觉,然后便逐渐浓郁,战马不安分的骚动起来,最后林外这三百禁卫军也终于闻到了。 没有声音,没有人回返,林中鸟兽皆无,有的只是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便是死寂! 莫重光盯着林子,豆粒大的汗水自额头淌下,沿发丝滴落,在草杆上摔成几瓣,再向地面坠去。 此时在他们眼中,这片不大的林子,透着极度的诡异。 莫重光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抬脚向林中走去。 有风穿行林间,带来几分冷意,隐约间,似有雾幔在林中飘荡,如烟如尘,也许什么都没有。 随着莫重光在林间的深入,阴风更急,已经发出“呜呜”的呼啸之声。 莫重光谨慎的穿行,身后已经望不见林外的三百禁卫军。左手握住剑鞘,右手并指不断颤抖,仿佛在计算着什么,鞘中黑剑随时可以出鞘。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在寂静的林中更加显得清晰,莫重光陡然转身,确定了惨叫发出的方位,迈步走了过去。 愈行愈慢,因为他已经嗅到了那股不寻常的血腥味道,浓的隐约带有一丝香甜。因为自那声惨叫之后,除了脚踩枯叶的沙沙响声之外,他再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包括风声! 再远的距离,只要走,总有走到的一刻。 当莫重光迈过一颗老树时,眼前场景陡然一变,骇的他立时止住身形,不再前进。 身前是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里横七竖八密密麻麻躺满了禁卫军的尸体,几百具尸体却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断臂残肢,身体器官到处都是。坑角处还蜷缩着几名幸存的禁卫军,却都是眼露恐惧,瑟瑟发抖,很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血腥味,泥土味,夹杂着少许的尿骚味,先前那股香甜终于不可闻,莫重光肠胃一阵抽搐,望着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坑洞,险些吐了出来。 “你果然是冷酷无情!”莫重光望过坑洞对面,抱着女子和白狐,不停咳血的钟子悦,开口说道。 钟子悦抬头看了一眼莫重光,将唇角的血迹擦去,笑了笑,说道“我以前自诩正义,要以手中之剑扫尽人间不平之事,杀尽人间大恶之人。也曾天真的想过,为国捐躯,平灭匪患。” “然而,世事难料,我竟然被你们陷害成了国之逆贼,更是弄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头上。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是有多么可笑。” “你有深仇,我也有深仇!唯一不同的,是你因为怯懦,不敢去寻龙虎山报仇,所以自我安慰般把这仇怨强行算在我的头上。而我,一直很明确,就是斩杀尉缭,为全村人报仇。” “你说我克死了茅山全宗,要杀我报仇。白莲教担心我境界战力提升太快,欲取我性命。皇帝见我能动用国器,怕我谋反,所以下旨除我。这些我可以不在乎,因为我就是我,我的目标其实与你们都不相同。” 钟子悦转过头,望向坑洞中杂乱的残肢,忽然感觉这画面很好看。 然后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梦曦和浑身冰凉的白狐,忽然又觉得很厌恶。 “但是你们不该利用我在乎的人,伤害我在乎的人!”钟子悦声音陡然拔高,“既然你们都想要我死,那么就跟着一起陪葬吧!” 第一百二四章 鬼尸斗,假剑 莫重光心底发冷,他布下困龙阵打算将钟子悦生生困死在密林中,却没想到钟子悦并没有出林的打算,反而是要这些禁卫军全部陪葬在这里。 望着眼前的这个天然坑洞,望着坑洞中数不尽的残肢断臂,血水染红的地面,莫重光先前心里的疑惑再次升起。 “你就算再强,如今修为被废,又身受重伤,杀这三百禁卫军却没有半点声息,你是如何做到的?” 钟子悦无奈的笑了笑,有些疲惫的挪了挪身子,沉默不语。 不说,便是不想回答或是不屑回答。 莫重光愣了片刻,忽然笑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我还怕你不成?” 隔着坑洞,钟子悦疲惫的看了一眼莫重光,眼中充满戏谑,“你可以试试!” 莫重光神色凝重,右手并指,骤然前伸,身后背着的半截黑剑脱鞘而出,直奔对面钟子悦而去。 钟子悦拉开弹弓,虚指飞剑。 莫重光急忙召回。 “噗”钟子悦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才发现今日催动弹弓次数过多,体内太祖龙气已近枯竭。 莫重光见钟子悦吐血,仍旧不敢再度出剑,双手一翻,两手中各自出现一张符纂。 两张符纂合手一拍,莫重光身前凭空出现六名鬼兵,手持武器,纵身跃过坑洞,向钟子悦杀来。 钟子悦微微蹙眉,他确如莫重光所说,到了强弩之末。刚才利用密林布置鬼遮眼迷阵,将这三百名禁卫军集中到一处,不惜动用了唯一的那颗弹丸,将这三百名禁卫军无声无息炸死,却是全部断臂残肢,并未有完整的尸体。 没有尸体,自然不能使用魍魉秘术中的控尸术,他又身受重伤,如何去抵挡这六名鬼兵? 钟子悦目光望向坑洞内幸存的那几名禁卫军,这些都是活人,当然不能被控尸术所控制。 想到这里,钟子悦从地上捡起一颗黄豆大小的小石子,搭在弹托上,冲着那几名禁卫军晃了晃。 方才灭杀这三百禁卫军时,钟子悦便是这个动作,坑洞内那几名禁卫军看见钟子悦再次冲他们晃了一下弹弓,而且弹托之上隐约还有一颗黄豆大小的弹丸,骇的蜷缩在一起。 钟子悦已经拉不开弹弓,冲着坑洞中做了个拉弓的动作,只见其中两名禁卫军陡然睁大双眼,“呃呃”两声之后,便没了气息,居然是被吓死了。 钟子悦长出一口气,算是赌对了。 这时,六名鬼兵已经跃至坑洞上空,陡然间,刀光暴起,钟子悦控制两具尸兵高高跃起,向前方的鬼兵砍了过去。 刀过无形,仿佛砍过空气上,竟然没有起到半点阻拦作用,六名鬼兵速度不减,依然向钟子悦飘了过来。 钟子悦见尸兵斩不了符纂召唤出的鬼兵,心念一转,两名尸兵也随之跃过坑洞,砍向莫重光。(.无弹窗广告) 钟子悦见鬼兵杀来,不闪不避。莫重光见尸兵持刀砍来,也是全部心神催动鬼兵,不闪不避。 只要先一步杀了对方,不管是尸兵还是鬼兵,自然消散。 而六名鬼兵已然飘出坑洞,杀向钟子悦。两具尸兵却才刚刚跃起,离莫重光还有一段距离。 也许,距离虽短,却已经来不及。 鬼兵杀到,手中铁链哗哗作响,六条铁链抖手缠向钟子悦。钟子悦看着破空而至的阴鬼兵器,没有反应。 “叮”随着一声铃响,一道淡蓝色光幕突然绽放,将鬼兵挡在外面,是镇魂铃。 铃铛从梦曦腰间缓缓飘起,不断摇晃,发出叮叮清脆之声,光幕很薄,凭六鬼如何冲刺,却始终无法接近钟子悦。 尸兵临近,举刀便向莫重光头顶砍去,双刀齐至。 “哧”黑剑离鞘,虚空一旋,两名尸兵持刀右手皆被斩断。黑剑再旋,扑扑两声,尸兵头颅落地。 钟子悦心神受到牵连,再吐一口血。 看着衣襟上的血迹,钟子悦咬破食指,煞气布满指间,几滴饱含煞气的指血向光幕外甩去。 哧哧之声响起,六名鬼兵仿佛见到了最让他们害怕之事,脸色惊恐痛苦至极,须臾之后,被煞气蒸发,消散无影。 见鬼兵消失,钟子悦抱起梦曦,不再去看莫重光一眼,转身向更深处走去,却是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那留下命来吧。”莫重光再度御剑,黑剑剑身破空呼啸而去,直奔钟子悦。 后心发凉,隐隐有些刺痛,钟子悦知道这只是被剑气所刺,下一刻,便是飞剑临身,穿心而过。然而,他却没有回头,因为走出这片密林,便能看见一湾浅浅的小湖,也就能再看见那座经历了三百年风雨的草屋。 “说好了带你回家,终究还是只差一步。”钟子悦低头看着怀中的梦曦,自语道。 不知是听见钟子悦的话,还是感觉家就在前方,梦曦睫毛轻颤,双眼微微睁开一道缝隙,突然脸色瞬间惨白。 “吼”就在钟子悦自语叹息,梦曦脸色变白之际,陡然传出一声虎啸,一只灵气幻化的猛虎凭空出现,一爪拍向黑剑。 剑身颤抖,略微倾斜,速度稍稍变缓,却依旧向前刺去。 猛虎见一击没将黑剑拍走,好像愤怒了一般,上前对着黑剑一阵撕咬。 剑身刺破虎首,斩断猛虎四肢,穿过虎身,将这只灵气所化的猛虎生生斩灭,再向钟子悦刺去。 陡然间,莫重光身后,破风之声大作,一把一尺多宽,五尺多长的巨型光剑当头斩下。 眼看就要将钟子悦刺死,却突然出现这把巨剑,莫重光心神系在黑剑之上,身子再快,也快不过巨剑。 若是依旧催动黑剑,必然能将钟子悦杀死,只是自己肯定也会来不及躲闪,会被这把巨剑劈成两半。 心念至此,莫重光右手虚引,黑剑离钟子悦后心不足一寸处,险险飞回,格向头顶巨剑。 “哧”黑剑闪电般飞回,竟比方才刺向钟子悦时更快了几分,剑尖抵向巨剑剑锋,不料却一下刺穿。 巨剑依旧向下斩去,莫重光望着临身的巨大剑影,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纂,向上甩去。 符纂飞至头顶一米处,陡然炸出一团火焰,阻向巨剑。 谁料巨剑穿透火云,依然斩下。 黑剑入鞘,莫重光心神已收,眉头微挑,催动身形,向后暴退。 巨剑斩落地面,却是化为星星点点,半点痕迹也无。 莫重光皱眉,看着被巨剑斩过的地方,居然连树叶都是完好无损的。那就说明,方才那把巨剑只是徒有其表,并无半分威力可言! 莫重光陡然抬头,密林静悄悄没有半点生息。目光越过惨烈的坑洞,越过坑洞中吓的呆傻的几名禁卫军军士,望向对面。 林中无风,无声,也没了钟子悦的影子! 第一百二五章 最后一首歌 自灵气猛虎出现,钟子悦就知道,是谁来了。 这种手段正是猎妖一脉的功法,当是洛东青救了他们。只是看这猛虎比起当时灵动了几分,洛东青的修为就算有所提升,也不过是金丹境界,根本不是莫重光的对手。 钟子悦见猛虎出现,又见巨剑斩向莫重光,令他回剑自顾,便抱起梦曦向密林深处走去。 莫重光躲过巨剑,才发现居然上了当,纵身跃过坑洞,向着钟子悦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道黑色剑光随后而至,将坑洞中最后几名禁卫军身首分离。 “控尸术?我让你无尸可用!”莫重光心中冷哼一声,身影没入密林之中。 走出密林,钟子悦看着前方湖水旁半尺高度飘浮着的巨剑,冲巨剑上的身影摇了摇头,“多谢洛道长相助,你走吧,我不想牵连于你。” “快点上来,我只有金丹修为,只能阻那小子片刻,再晚就要被他追来了。”洛东青在剑身上急道。 钟子悦低头望向怀中的梦曦,轻声说道“又能去哪里?我已经把她带到家了。” 洛东青看着钟子悦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见他不肯离开,感知着灵气所化猛虎消散,叹了口气,御剑破空而去。 钟子悦抱着梦曦,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梦曦缓缓醒来,看着草屋内熟悉的简单家具,沉默片刻,挣脱开钟子悦,将白狐轻放在床头。 草屋外,人影现,飞剑至。 钟子悦陡然转身,再次一拳砸向破门而入的飞剑。莫重光有感,飞剑变幻轨迹,擦着钟子悦身子斜斜而过,直奔梦曦。 钟子悦右拳再到,砸中黑剑剑身,让飞剑再次偏了一丝,在梦曦脖颈侧划出一道血线,被莫重光再度召回。 莫重光看着不远处的草屋,不敢硬闯,长啸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甩手丢上天空。 不多时,密林外的那三百禁卫军循着信号来到此间,只是这些禁卫军士皆脸色苍白,眼中恐惧之意甚浓,应该是看见了坑洞中的惨状。 “围起来!”莫重光挥手,三百名禁卫军将这间草屋团团围住。 一名校尉模样的人来到莫重光跟前,看着那间草屋,想起那人的勇猛,想起刚才所见的惨状,声音颤抖的说道“要不要;回营里去请一门红夷大炮来?” 莫重光冷冷的看着这名校尉,鄙夷的说道“红夷大炮?你怎么不说去请神火飞鸦?你是被吓破了胆吗?所有人听我号令,点燃火把,给我扔!” 三百只火把,呼啸着被甩向草屋,屋顶干草瞬间燃烧,整个草屋燃起熊熊烈火。 “斩妖除魔!”莫重光一袭白衣,立在湖边,望着不远处着火的草屋,振臂高呼。 “斩妖除魔!”三百名禁卫军,将草屋团团包围,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心中恐惧渐消,也跟着一起高呼。 梦曦听着外面的呼喊声,自嘲一笑,“看来最后还是我害了你。” 钟子悦摇头,“他们要杀的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梦曦低头,轻抚白狐,听着屋外不断传出的噼啪声,将白狐再度抱起。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菜苦,于山之南。 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执冰雪洁。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共明月。” 轻柔的歌声自燃烧的草屋中飘出,声音若有似无,却是传的极远。 三百名禁卫军静静的看着中间的那团火,听着歌声传出,皆沉默不语。 “嘭”房梁从中折断,带着火苗掉落下来,将钟子悦和梦曦分割成两个世界。 火势越来越急,屋内不断有火苗坠落,将木床桌凳等也一一点燃。 歌声渐小,梦曦深情的看了一眼钟子悦,然后紧紧闭上双眼,抱起白狐,纵身跳入火海。 “段郎,我和女儿来寻你了!” “啊!”钟子悦紧握双拳,看着梦曦和白狐葬身火海,双目黑气萦绕,赤发根根竖起。跃过燃烧的房梁,猛的向前扑去。 当日全村被杀,也是俱被烧成焦炭。钟子悦不敢再见那种惨景,跳进火中,拦腰把地上的梦曦抱起,飞起一脚将草屋踹破一块洞,钻了出来。 三百禁卫军陡然见钟子悦出来,纷纷吓的倒退一步,持弩握刀,如临大敌。 钟子悦看着怀中没了气息的梦曦,跪倒在地,仰天怒吼,悲声撕裂长空,直冲云霄。 “放箭!”莫重光大喝一声,半截黑剑再次出鞘,直刺向钟子悦后心。 钟子悦将梦曦和白狐平放在地上,骤然转身,伸手将破空而至的半截黑剑剑尖握住,左手疾拍剑身,黑剑再度断为两半。 剑尖部分被钟子悦握在手中,右手用力,再摊开时,已经成了碎片。 “噗”莫重光连喷出三口鲜血,踉跄后退两步,摔倒在地。 “杀了他,圣命难违!如果不拿了他的人头回去,你们通通都要被皇上砍了脑袋!” 钟子悦猛的纵身,跃入人群之中,一拳将眼前一名禁卫军军士打爆,血雾四散。 “砰砰砰”连连出拳,禁卫军接连被毙,终于有人醒悟过来,持刀砍向钟子悦,须臾之间,钟子悦身影便被人群淹没。 不时有刀光闪动,不时有兵器折断,不时有人高声惨叫,不时有人凌空飞出。 人群渐稀,钟子悦身边横七竖八躺下几百具尸体,堆成一座小山。 “噗”长矛刺中右腿,钟子悦一个踉跄,后背再中一刀,刀入背寸许,被生生震飞,刀背狠狠砸在那名禁卫军脸上,砍中他后背的那名禁卫军颓然倒下。 钟子悦夺过长矛,随手掷出,将最后一名禁卫军刺死,喘息着看向莫重光。 莫重光大骇,眼中流露惧意,突然转身爬起,跌跌撞撞的跑向密林。 钟子悦看着他仓皇逃走的背影,轻蔑一笑,俯身捡起一根长矛,向着莫重光掷去。 长矛飞了不足丈许,便无力落地。 钟子悦精疲力竭,摔倒在尸堆之中。 耳边有歌声悠悠响起,幽怨飘渺,若有若无。 “百花山中,莫愁湖畔, 我散花成痴,等君归来……” 第一百二六章 神机营 “白痴!”紫禁城皇极殿内,身着金黄色龙袍的崇祯皇帝破口大骂。 “一群白痴!你们告诉朕太子太傅有谋国之兆,又计划了半月之久。结果朕的一千名禁卫军,全部葬送!你们却连个人影都没抓到!还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有脸来见朕?”崇祯看着台阶下垂手低头的仇万山,气不打一处来。 仇万山中毒过深,迷情烟又无法可解,全身皮肤红肿如同烫伤一般,低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内气氛莫名的沉重,沉默片刻,崇祯叹了口气,说道“斩草要除根,既然已经动了杀机,便要将他彻底杀死才行。步军营杀不死他,给朕从神机营调三百神枪手去!” 转头看向左手边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官员,说道“杨爱卿,这件事情交给你办。把人给他,枪炮随便用,朕只有一个要求,把这三百人给朕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杨嗣昌点头应是,开口说道“听闻太子太傅与卢象升交往甚密,皇上不可不防啊。” 崇祯笑道“我的杨大人,怀疑谁都行,卢象升是绝对不会背叛朕的。” 说完,崇祯沉默片刻,长舒一口气“传旨,告诉卢象升,让他赶紧回宣府布防,把他的人都带走!” 仇万山听出话里的意思,陡然抬头,“驿馆那边?” “做好你的事!”崇祯怒道“我只杀钟子悦,你把他的人头带来便好!驿馆里的那几个,随卢象升安排。(.好看的小说)” 挥挥手让殿里的几人退下,只留了李公公一人。 崇祯闭上眼睛,良久之后,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等卢象升离了京师,再把高迎祥凌迟了。唔,让上次处理袁崇焕的刽子手来做,一刀不许少。” 李公公躬身,低头看着这位年轻皇帝的脚尖,突觉脊背一阵发凉。 李公公见崇祯没了声音,便躬身退了出去,正准备前去传旨,突然听见崇祯又说道“那几个东瀛人,给朕赶走。” 莫重光立在宫门外,见仇万山出来,上前问道“如何了?” 仇万山斜着看了他一眼,说道“算你命大,皇上没怪罪。走,去神机营挑火器。” --- “两百杆鸟铳,十挺佛朗机,三门灭虏炮!这些装备都够攻下一座小城池的了,只是用来杀一个人,会不会小题大做?”神机营中,一名副将打扮之人,皱眉看向仇万山。 仇万山扬了扬手中杨嗣昌开的调令,说道“我是奉了旨意来调人和枪炮的,至于是不是小题大做,我想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副将皱眉看向仇万山手中的那张纸,不解的说道“杨嗣昌大人上月刚刚丁忧返京,才入内阁,便把手伸到禁卫军这里来了?我不是步兵营的那帮蠢货,没有指挥使的印玺,我营里的弟兄谁也别想调走。” 仇万山笑道“我说过,这是圣旨!” “圣旨拿来,我就调兵!”副将依旧不肯同意。 “说了是皇上口谕,杨大人只是照办。”仇万山双眼微眯,寒声说道。 副将转身向营地走去,“那等请了圣旨再来吧!” 莫重光右手颤动,感应背后长剑,才想起黑剑已被钟子悦毁掉,摸出一道符纂,闪身将副将拦住。 副将蹙眉,“要动手?我营里的神枪手可不是吃素的。” 话音刚落,便有几十杆鸟铳对准了莫重光和仇万山二人。 仇万山笑了笑,示意莫重光退后,对副将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请圣旨,只是逆贼狡猾,若是因此耽搁了时间,让他逃脱,我自然也会向皇上禀明。” “你在威胁我?”副将瞪大眼睛,看向仇万山。 “没错!”仇万山笑道“看来神机营玩枪炮把胆子都给玩没了,不过去捉拿一个重伤濒死之人,如此大好的立功机会,却被你找各种借口推托。” 副将挥手让鸟铳手退下,蹙眉说道“你不用激我,以一人之力杀死千名禁卫军,重伤之下还能让你们开出这么多火器去围剿的人,我可不想让营里的兄弟去送死。” 仇万山紧紧盯着副将,突然想起崇祯说的那句话,要把这三百神机营官兵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又见这名副将始终不肯放人,这才明白这些神枪手的重要性。 “人不要三百,我只要五十骑兵,你再加五挺佛朗机,如何?”仇万山说道。 副将没料到仇万山会主动让步,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的人只负责远处开枪开炮,不参与混战。另外的人你去其它营补齐。” “可以!”仇万山笑道,“我要最优秀的神枪手和炮手。” 副将胸脯拍的山响,“老子的人个个都是神枪手。” --- 望着逐渐远去的炮车和背铳骑兵身影,旁边一名军士开口疑惑问道“将军,这些人入营不足三月,派他们去合适吗?” 副将沉默看着远处的烟尘,叹了口气,拍拍军士肩膀,说道“如果那人好杀的话,他们就不会来神机营借兵了。所以这次派新兵去,就没指望他们能回来,只是训练他们不容易,有些可惜。” 那名军士脸色骤变,颤声道“将军,那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若论战场打仗,我们神机营不逊色任何人。可对方只有一个人,如果被他冲进阵中,火枪火炮的优势就全没了。” 军士笑着说道。“将军多虑了,那人就算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几十杆鸟铳齐发,又有佛朗机炮,恐怕刚一露面便被轰成渣了。” “你知道什么?那人便是前日在西城门连躲三十多枪,纵身跃下城墙的青年。”副将喝道。 那名军士张大嘴巴,想起当时对方躲过射击后,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们,良久之后才说道“原来是他,那么快的速度,鸟铳根本打不到,到时只能靠火炮了。” 副将说道,“不过听说他已经重伤,没了修为,再也不会有像上次那种速度了。枪铳应该足以将他射杀,可为什么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将军您不是说了,我们只负责远处射击,应该会无恙。”军士安慰道 “不错,虽然交代了他们情形不对就撤,然而……”副将摇头叹息道,“能连杀千名禁卫军的人,又岂是好惹的?” 第一百二七章 世事一场大梦 当仇万山带着两百名锦衣卫和几十名神机营鸟铳手,信心满满的来到百花山谷中的那片密林前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密密麻麻的几百具尸兵。 这些尸兵或手持长刀长矛,或赤手空拳,大部分尸身还不完整,断臂瘸腿者有之,心脏被掏空者有之,血肠在腹腔外悬挂者有之,更有甚者,只剩下左边的半拉身子,用单手单脚在地上爬行,向着他们行来。 尸兵穿着残破的禁卫军军服,虽然大部分肉身残缺,但只要是脑袋还算完整的,俱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朝他们扑来。 这些鸟铳手和锦衣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的浑身哆嗦,不敢上前。有几名鸟铳手更是吓到双手一抖,鸟铳从手中滑落,然后晕了过去。 “开炮!”莫重光见状,发一声喊,将身边的炮手震醒。 十几名炮手陡然一惊,各自带着两名仆兵装填弹药,对准尸兵。 在炮手装填弹药的时间里,这些尸兵已然距离他们不足百米,距离太近,三门大炮便成了摆设。而在他们右侧的两百名锦衣卫,却还是一副呆滞,傻傻的愣在那里。 “平射!”这种距离不可能再去测距瞄准,十几门佛朗机炮调整炮口,点燃引线,平对着冲来的尸兵开炮。 “轰”一枚枚铁丸在尸兵群中炸开,却只将几名尸兵炸的更加血肉模糊,丝毫没有影响到尸兵前进的速度。 “砰”队伍后方,终于有了鸟铳手反应过来,对着冲来的尸兵开了枪,被射中的那具尸兵右肩炸开一个血洞,右臂直接炸飞,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好看的小说) 他们已经是死人,被控尸术所控,只要头颅尚在,就不会失去行动能力。 莫重光发出一声厉啸,灵气鼓荡,还在发呆的锦衣卫纷纷从震惊中醒来,看着前方的尸兵们,却还是有些慌乱。 “钟子悦!居然想到利用尸体,你忘了我茅山道术的本旨了吗?” 莫重光身形一晃,闪电般冲进尸群,双手符纂不停拍出,瞬间便有几十具尸兵被制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砍了这些死人的脑袋。”仇万山喝道。 锦衣卫醒过神来,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叫喊着互相打气,迎着尸兵冲了上去。 转瞬间,便有近半尸兵被莫重光符纂制服,呆立原地,等着锦衣卫的配刀将他们头颅砍去,然后再次死亡。 莫重光身形迅疾如风,在尸兵中不断闪烁,手中符纂不断拍出,若不是他上次见钟子悦能控尸体,早有了准备,断然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符纂。 就在他伸手要拍向一名四肢健全的尸兵时,那名尸兵陡然抬头,睁眼,然后便是一拳击在他拍出的左臂上。 “啊”猝不及防之下,莫重光整条左臂血肉横飞,被假扮尸兵的钟子悦一拳打烂。 剧痛之下,莫重光身形疾退。 这时,两百锦衣卫已经冲到这些尸兵近前,举刀便要砍下。 却突然见已经被贴上符纂的尸兵冲他们合身扑上,张嘴便咬,手中握有武器的尸兵也将长矛向着锦衣卫刺去。 战斗,瞬间爆发。 钟子悦在尸群中看了一眼,接过一具尸兵手中的长矛,用手托起矛头,嘴角冲仇万山撇了撇。 仇万山刚刚接住只剩一条手臂的莫重光,陡然见钟子悦持矛指向他,吓的急忙调转马头,躲在几名鸟铳手身后。 “呼”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仇万山心头一颤,再也不顾身后这些人的死活,不敢回头,纵马落荒而逃。 “噗”长矛穿透三名鸟铳手,将一匹战马钉死在地。 这些神机营的鸟铳手早就接到命令,一见势头不对便可撤退,见仇万山逃走,也催马跟着向山下跑去,只苦了还在混战的两百名锦衣卫和炮车上的那十几名炮手。 待到远远看见京师的城门,几十名鸟铳手才有人敢回头看向来路,见没人追来,才长出了一口气,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 这几天的京师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事当然是千名禁卫军围剿太子太傅一人,却集体被杀,上千人没有一人能够存活。 第二件事是朝廷紧急调两百锦衣卫和几十名鸟铳手,大小火炮十几门,再度追剿时,却被几百名尸兵给打了回来,除了那几十名见机不妙溜之大吉的神机营鸟铳手,两百锦衣卫全部被杀,十几门火炮被毁。 内乱未平,外患未止。值此多事之秋,京城禁卫军却因为一人损失惨重,朝野震动,纷纷上书崇祯请求停止追剿,以免再添损伤。 而京师百姓口口相传中,却给这位一身血衣的千人敌取了另外一个称号:血衣修罗! 然而,没过几天,他们便暂时忘了钟子悦这号人物,因为,又有一件大事成了京城里人们的新谈资。 两日之后,闯贼高迎祥要在西市刑场东牌楼被处以磔刑! 最近一次处以凌迟的,是六年前通敌卖国的袁崇焕,而这次高迎祥的磔刑所在,正是那处。这怎能不让京城百姓唏嘘,感叹,盼望,又莫名的兴奋。 就像是做了一场春梦。 --- 钟子悦从梦中醒来,看着眼前陌生的房舍内简单陈旧的摆设,想起先前之事,脑袋便有些昏。 杀光那些人之后,自己将梦曦和白狐埋在草屋旧址,莫愁湖畔,然后便从崖间跳下。 谁曾想居然没有死成,却莫名的来到了这里。 钟子悦皱眉,便要起床,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感觉浑身骨头尽数断裂,五脏六腑全部错位一般,身子又再度颓然倒下。 “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门帘一挑,走进来一名老翁。 “我看你年纪轻轻,定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之事,学别人来寻短见。要不是老头子我正好在山下砍柴,恐怕这时你已经去见阎王了。那么高的崖也敢跳,没死真算你命大,在这儿安心养着吧,可别再寻死了。” 感受着身体的痛状,想着离雪的背叛,朝廷的追杀,梦曦的死,钟子悦沉默不语。 如今修为尽废,入魔之后连番死战,生命力更是严重透支,以后就算不再动用这种手段,自己也已经活不过三十岁。 连血海深仇都无力再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那个山崖足有千米,从上面跳下,骨头确实断了几十根,赃腑器官也被震的有些移位,可是,为什么会没有死! 为什么他还要活着受苦! 钟子悦盯着房梁上的一个蛛网看了许久,又缓缓闭上眼睛。 家破人亡全村被烧,他不断修行,让自己变得强大,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杀了尉缭,为全村报仇。 没想到,最后竟还是落得一场空。 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第一百二八章 不如归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虽然骨头摔断了几十根,恢复起来却是极快。七天之后,钟子悦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半个月时间已然没了大碍。 既然阎王不收,那便活着,钟子悦自嘲一笑,如果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会有很多人睡不好觉了。 根据入魔后耗费的生命力来算,自己肯定活不过三十岁,也就是说最多还有十一年的寿命。 十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做很多事情了,比如重新修行,比如复仇。 可是如今雪山气海尽毁,修行之路已然不通,就只剩下魍魉秘术一途。然而魍魉秘术的另一半心法,在徐福手中,而根据他所见到的扶桑武士所用忍术,大致可以判定,徐福当年是去了扶桑。 看来,此生若要复仇,必然要东渡扶桑,去寻那另外半篇魍魉心法了。 休养了半个月,身体好的差不多。钟子悦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看着满脸的络腮胡和憔悴瘦削的脸庞,确认如果不仔细看,熟人也认不出他来,便辞别了老翁,步履蹒跚的进了京城。 城门并无盘查,也没有通缉画像,也许是以为他已死亡,又或许是朝廷认为对能杀上千人的他来说,通不通缉已经不重要。 在驿站转了几圈,打听出司徒菲菲和高仁虎已经被卢象升接离了驿站,这才放下心来。 在京师逗留了半日,听到的全是高迎祥凌迟的谈论,钟子悦沉默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卢象升劝阻失败,又被迫离京,看来确实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若是自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恐怕卢大人日子不好过。 立在原地思量了片刻,钟子悦转身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一夜,神机营丢了十几杆鸟铳毁了两门大炮,锦衣卫指挥使家中丢了一把御赐的配刀,内阁首辅温体仁睡觉时被人剪了半缕头发,而原兵部右侍郎杨嗣昌则在沉睡中被黑衣人拉起,连扇了十几个耳光。 第二日早朝时,崇祯黑着脸看着一本本奏折,望着大殿里跪着的这几名大臣,沉默不语。 “皇上,这贼子行踪诡秘,又胆大包天,臣请旨再派兵剿杀,若是哪天让他闯进皇宫来,悔之晚矣啊。”杨嗣昌被甩了十几巴掌,脸颊红肿,正哭丧着脸说道。 神机营统领,锦衣卫指挥使则俱是一脸羞愧的样子,作为皇帝内臣武将,身负看守京师要务,在自己看守下丢了武器,可比杨大人挨的这十几个耳光扇的更响。 唯独温体仁闭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剿杀?你告诉朕如何剿?”崇祯怒道,将手中的奏折狠狠一摔,“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就算哪天他心血来潮来皇宫走上一遭,谁能拦的住?” 温体仁上前一步,说道“皇上不必心急,此人这番做派,想必只想传达一个信息,就是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崇祯问道,“何解?” “像他这样的人,被逼到绝处,活着隐在暗处的震慑力是很大的,因为谁也不能确定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温仁仁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还有可能来行刺朕?” “那倒不至于,他的意思很可能是,让朝廷停止追杀,或者不要追究与他相关的人。”温体仁皱眉小声开口,“比如卢象升?” 崇祯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下旨张榜,擢升卢象升总督宣大山西军务,赐所部三品以下将领任免权,另密令无事不得归京。” 想了想,崇祯再度说道“榜文最后加上一句,原太子太傅官复原职,无事,也不得归京。另外,让龙虎山张天师入京,就任国师一职。”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温体仁一眼,挥挥手让几人退下。 崇祯长舒一口气,叹道“算到最后,还是棋差一着。可惜莫长风死的太早,朕的头上始终悬着一把刀啊。” 李公公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 钟子悦挤在人群中,看着新张贴出来的榜文,轻蔑一笑,转身离了城墙。 在京师雇了辆马车,钟子悦便直奔山东诸城老家而去。 当日,御书房里,崇祯看着手中那张下方被写了一行字的榜文,气的将笔墨奏折扔了一地,足足骂了两个时辰。 “混蛋,朕的上千名禁卫军,两百多锦衣卫,都死在了你的手里,你居然还敢威胁朕?” 等崇祯骂累气消回了寝宫之后,李公公收拾满地杂乱之时,才偷偷看见留在那张榜文上的那行字,知道了钟子悦的胆子有多大。 “你们还欠我两条人命!” 几日之后,马车进了山东境内,一路行来,却多见流民,没了往日的繁华景象。 钟子悦眉头早已高高皱起,山东并无战乱,又是秋收刚过,按说不应萧条才对。 下路问了一名乡人,才知道原来是近年天旱无雨,收成骤减,朝廷苛税又重,饥乏之下,已有不少人离乡去投奔在直隶或京师的亲戚。 算算时间,已至九月中旬,顾不上思量这些,钟子悦心下着急,催着车夫加快速度,一定要赶在月底之前到港口。不然过了十月,恐怕就再难找船前往东瀛了。 在使了两倍的银钱之下,车夫痛快的答应了这个要求,除了每日人马休息,便是不停的赶路,终于在九月二十三日这天到了诸城县。 临近石家村,钟子悦付了银子,将车夫打发走,迈步向着村子走去。 此时村中仍旧一片荒凉,虽然村外的土地已被临村的农户种了庄稼,但是靠近村子的地方,却仍是荒草成堆,无人问津。 看来石铁柱给附近其它村子的村民留下的阴影一时还难以消除,钟子悦笑了笑,沿着荒草旁的小路走了过去。 这条小路没被荒草淹没,看来是近前有人常走,自从全村被杀,石铁柱死了之后,敢进村子的人便只有一个。 想到临去东瀛之前能再见二牛一面,钟子悦不由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他来到那间村子中央唯一的房院时,却发现大门紧闭,早已人去房空。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九章 出海 出了村子,再往东行,不多时,便见了大海,只是如今已近十月,钟子悦遍寻琅琊港,居然找不到一艘出海的船。 无奈之下,钟子悦向海远眺,见前方隐约有一座小型的岛屿,突然想起幼时父亲曾经带他去过那个小岛。 岛名曰斋堂岛,小岛不大,里面有个村子,代代打渔为生,思量片刻,钟子悦决定先去斋堂岛看看,也许会有船也说不定。 可是没想到,待钟子悦打算雇佣小船前往斋堂岛的时候,却被船夫摇头拒绝。 “那个岛现在不能上,前几天岛上来了一大批人,花大价钱把能出海的船全买走了,说要去东瀛挣大钱,还想拉我同去。我见他们许多人都带着刀剑,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就没答应。” 钟子悦一听,急忙问道“那他们走了没,是不是还在岛上?” “那谁知道,我这几天打渔都离那远远的,更别提摆渡到那看看了。” 几天前买的船,如果不出意外,这几日定然是要出海了。钟子悦心下着急,现在大船全被买走,若是赶不上,再出海恐怕要就等到明年了。 见船夫始终不肯去斋堂岛,钟子悦从怀中摸出剩下的全部银两,买了一艘小船,认准方向,划桨前往斋堂岛。[] 出了港口一直向东,划了不到半日,钟子悦便到了斋堂岛的后岛。 弃船登岸,行不多远,只见前方有一座小院。院前空地上,此时却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足有上千。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人群前方正在训话。 “大明现在有什么好?到处都是战乱,今年山东又是大旱,产的粮食连自己一家都吃不饱了,还要给朝廷上贡!这次山本大人发了慈悲,让你们跟着去东瀛挣大钱,这可比留在大明饿死强上百倍,别一个个的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昨晚逃走的那几个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谁要是再敢逃,别怪我刘某人不顾同乡之情。” 中年男子伸手一挥,有人抬来三块木板,每块木板上都躺着一人,下身鲜血淋漓,看样子双腿是被打断了。三块木板被抬着向海边走去,走到海边,抬木板的两个合力,将腿被打断的那人,扔进海里。海水呼啸,转瞬间便将三人吞没。 “今天风向正好,适合出海,还是那句话,老子不是害你们,要吃饱饭,要挣大钱,跟我走。动歪脑筋,想要逃走的,就跟这三个人一样,老子就把他扔进海里喂鱼。” 说完,中年男人转身就要进院,钟子悦看着院外被上百名手持兵器的汉子团团围住的人群,明白了为什么那名船夫始终不敢来岛。 “等等!”钟子悦见中年男子转身,高声喊道“既然是发慈悲,能不能再多加我一个?” 中年男子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有人登了岸,皱眉看向钟子悦,笑道“没想到还有自己送过来的,看你小子饿的都瘦成杆儿了。算你运气好,到了东瀛,有你的好日子过。” 向身边人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走到钟子悦跟前,在他身上拍摸半天,并未发现兵器。在钟子悦怀中摸出一块木牌,看了一眼,又甩手扔了回去,“去那边集合,老实点。” 钟子悦接过木牌,贴身仔细放好,迈步走到人群中间,看着周围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微微一笑。 这些人显然不只是被他们骗过来要去东瀛的,看有的人眼神中的愤慨之色,便能知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被强行抓来的。 而这上百名看守,除了那名中年男子和刚才搜他身的那人以外,都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冷意,眼神和他之前见过的东瀛武士服部武雄极为相似,看来应该全部是东瀛人。 那么,将这些人运往东瀛的目的就很明确了,那个名叫山本的东瀛人,应该是某个大名手下的管事。东瀛大名之间的争夺很是残酷,山本来中原抢的这些人,恐怕最终会成了那个藩国的农奴。 对于这些,钟子悦不是太过在意,他的目的只是借船前往东瀛,等到了东瀛再见机行事。至于奴隶,他虽然没了修为,但是这些人想要留住他却也不太可能。 众人不敢言语,在院外立了有半个时辰,有人上前,每人发了一个饭团。 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从院子里出来,身边站着一名武士打扮的东瀛老者。 中年男子冲老者躬身谄笑,说了句什么,然后摆手对着人群说道“吃完东西,都排好队上船。” 钟子悦跟着人群向海边走去,发现大船共有五艘,这上千号人分了三队,被安排在了三艘船上。 而那名东瀛老者和大部分武士,则登上了旁边一艘略小的船。钟子悦抬头望去,发现那艘船虽然略小,却极为坚固,船侧居然还有四门大炮。 最后一艘船比所有船只都大,却只上了十几人,也不扬帆,只是甩了几根绳子,绑在了他们在的这三艘船上,看样子是打算要靠这三艘船来拉动。 之后,钟子悦等人便被赶下了甲板,每个舱室里都塞满了人。 钟子悦进了船舱,找了个角落蹲下,闭眼感受着船体的晃动,不由的有些恍惚。 “兄弟,你胆子够大,别人逃都逃不走,你居然自己找来。” 钟子悦感觉有人碰他肩膀,睁开双眼,看向那人。“那你呢?” “我?当然是自愿的。我家里弟弟妹妹太多,今年收成又不好。听说他们管饭,我便跟着来了。” 那人年岁和他相仿,眉宇间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眼神虽然有些恐惧,更多的却是兴奋。“我叫夏天,夏天的夏,夏天的天,是诸城县夏家村的。你叫什么?” 钟子悦听着他的介绍有些好笑,随口说道“钟子悦,石家村人。”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惊呼,接着便是重物撞到木板的咚咚声。钟子悦蹙眉看了过去,只见这个叫夏天的青年摔倒在地,一脸惊恐的样子。 “石家村不是两年前全村都死光了吗?你是人是鬼?”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章 船舱外的惨叫声 自己是人是鬼,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太过深奥,钟子悦愣了半天,没有回答。 好在这个夏天想起了前年官府张贴的告示,知道石家村还有几个人幸存了下来,这才去了惧意,有些尴尬的聊了起来。 进了舱室,一律不得外出,每到吃饭时间,便有人将饭菜送来,虽然口味差了些,倒也能管饱。无聊之下,这个舱里的十几人也互相交谈了起来。 这几日的闲聊中,舱室中有人对东瀛有所了解,经他讲述,钟子悦才知道,原来东瀛人的国家叫作日本,乃是唐高宗李治赐的国名,取日出东方之意。而日本人对中原的称呼也不是中原人口中的大明,之前尊为天朝上国,后来经过万历朝鲜之战,日本大败,又将大明改称明国。 当然有的地方还有唐国这个称呼,已是用的极少了。 这几天,钟子悦所在的船舱里,那人又兴致勃勃的教起了日语,发音虽然不太标准,倒也能明白大概意思。由于大家接下来的几年,必然要在日本度过,学得极为认真,于是舱室里便整天传来“梭嘎,哈依”之类的发声。 船行了五天,钟子悦他们终于轮到了放风的机会。虽然每日三餐供应不曾断过,可是一直憋闷在船舱里,心情还是有些压抑。 出了船舱,钟子悦来到船头,举目四望,入眼的除了这几艘海船,便是一片茫茫的海水。今天又恰逢阴天,不见太阳,海中辨不出方向,不过看船的走向,大概可以推算出,那边应该是东方。 “还有五天,就能到朝鲜,过了朝鲜很快就可以回到家乡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钟子悦回头,发现是站在不远处的一名日本青年。 这人钟子悦认识,每天给各个舱室送饭的就是他。左右四顾,发现此时站在船边的只有他们两人,钟子悦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可惜离我的家乡却是越来越远。”钟子悦用新学来的日语,生硬的说道。 “纳尼?你也会日语?”那名武士见钟子悦说的是日语,一脸意外和兴奋之色。 “一点点。”钟子悦点点头,心里却想着,看来以后要找机会多学习一下日本的语言和文字了,不然别说寻找魍魉遗篇,与人交流都要成大问题。 “我叫井川次郎,”井川次郎正要再说话,忽然看见后方那艘船上打的旗语,急忙说道“你们的放风时间到了。快点进舱,一会儿听见什么也不要惊慌。” 说完,井川次郎摸出口哨,使劲吹了起来。(.无弹窗广告) 船上负责看守的人听见哨声,将汉人再度赶下甲板,进了船舱。 钟子悦见井川次郎突然停了聊天,又焦急的催他们进船,有些疑惑,随即摇摇头,跟着下了甲板。 “那个东瀛人跟你说什么呢?”夏天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他说自己想家了。”钟子悦随口答道,感受着船体比平时大了许多的晃动,疑惑之意更深。 “我也想家了。”夏天喃喃几句,沉闷的坐了下来。 “轰!”一声巨响,船体一震剧烈的晃动,夏天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被钟子悦伸手扶住。 “打炮了?”夏天脸色瞬间吓的惨白,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炮响。 两声巨响之后,船体逐渐平稳,有人过来说刚才只是试炮,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钟子悦却是明显的感觉到,有种极为压抑的恐惧气氛开始在船舱蔓延,见众人都寻了地方靠着不再说话,也坐了下来。 陡然间舱外传来一声惨叫,声音极低,方位应该是在刚才他所在的船头,钟子悦心下一惊,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接着是两声扑通落水的声音,便再没了动静。 “你听到什么了没?”钟子悦推了推身边的夏天,开口问道。 “听到什么?”夏天一脸疑惑,笑道“我听见隔壁船舱的呼噜了。” 钟子悦眉头微蹙,看来只有他自己听见了。开口解释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这个井川次郎突然让人进了船舱,然后又有人惨叫,有人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钟子悦再度听见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道落水声,不过这次声音更远,所以传来的便更加微弱,应该是旁边那艘船。 就这样,每隔半个时辰,必然会有一道惨呼声和落水声传来,有时是在这艘,有时又是另外两艘。 船身晃动的更厉害了。 两个时辰后,舱室门打开,井川次郎送来饭菜,看了钟子悦一眼,点了点头,对门口的一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跟着我出来。” 这次过了没多久,钟子悦便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这次听的真切,像是刀剑入肉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惨叫。 听着惨叫,钟子悦手中饭团骤然握紧,因为他听的出来,刚才这个惨叫声的主人,正是来自被井川次郎叫走的那人。 钟子悦如今修为尽失,能听到这般微弱的声音,大抵是因为煞气运行,感官灵敏的原因。想要如从前一般,散出念力感知船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做不到了。 算算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惨叫声依然还在继续,只是从频率变慢,已经从半个时辰一次,渐渐变成了一个多时辰。 钟子悦看着旁边已然熟睡的人们,听着舱外的惨叫声,困意皆无。 过了一会儿,舱门又开,走进来几个日本武士,随手将门边的一人抬起,又将舱门关上。 那人在睡梦中被人抬着,忽然醒来,正要惊呼,却被人捂住嘴巴,只呜呜了两声,又就此沉寂。 然后,便又是一声扑通的落水声。 钟子悦翻来覆去无心睡眠,心里不停盘算着,这些日本人为什么要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杀人投入海中呢? 他如今需要借船前往东瀛,又是修为尽失,想了许久,终究将好奇心压了下去,闭眼睡了起来。 然而,船头微弱的惨叫声不时响起,他又如何睡的着?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一章 反杀日本人 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明日辰时,这时天已大亮,钟子悦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时辰,又听见舱门打开声,便睁眼醒了过来。(.) 这时船舱里的人已经发现除了晚饭时被叫走的那人一夜未归,夜里更是少了一个睡在门口的人。 之前船舱里共有十四个人,今天早饭送来,却是只有十二份,显然送饭的人早已知道这个舱室里少了两人,失踪的那两人也必然与船上的日本人有关。 钟子悦默默吃完自己那份,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他人都是一脸惊恐的样子,手中的饭却是一口没吃。 “吃吧,他们死了,咱们也是要吃饭的。”钟子悦见惯了生死,对昨晚的事好奇倒大于悲愤。 “可是,他们肯定是被日本人害死的。”夏天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 “对,昨天还活生生的两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他们总该给个说法吧。”有人附和道。 “去找他们,不然下次死的也许就是你我。” “就是,我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送死的。”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钟子悦自嘲的笑笑,“去找他们问罪?还是去拼命?别忘了这是在船上,就算他们承认了,你们又能怎么样?” “总不能这么提心吊胆的活着吧。”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能去找他们,这样更会让日本人对我们提防,若是再有送死的事,反而会首先想到我们。” “既然这样”钟子悦低头沉默,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那今晚我睡门口。” 上午便在压抑的气氛中度过,到了午时,舱门再度打开,井川次郎进来送饭,这次却只有十一人的份额。 钟子悦目光一凝,见井川次郎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挥了挥手,进来两名武士,将舱室中的一名青年拉走。 青年惊恐之下大声呼叫挣扎,被一名武士一掌震晕过去。 “为什么?”夏天伸手拉住井川次郎,“你们要把他带哪去?” 井川次郎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夏天,甩掉胳膊上的手,冷冷说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随后关了舱门,扬长而去。 “轰”众人气愤的大骂中,听得后面的船又开了炮,船身又是一阵晃动,这次的炮声比起昨天要密集了许多。船体不稳,已经有人在恐惧和摇摆之下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井川次郎再开舱门,这次抓走了两人,在一阵叫骂声中又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无弹窗广告) “这些该死的东瀛狗,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被他们骗上船来。” “他们这是根本没拿我们当人看啊,想杀就杀。” 几人说的悲愤,气氛越发凝重,忽然听到一些细碎压抑的抽泣声,钟子悦回头,看见旁边的夏天蹲在地上,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双肩不住抖动,看样子是吓哭了。 伸手拍了拍夏天,船身又是一晃,呕吐的那人一头栽在地上,摔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弄得全身都是,此时却也顾不上了,只躺在那里又不住打嗝。 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修为全废,被人陷害,杀了上千名禁卫军之后,钟子悦对人的生死看的已然很淡,再也没了当初那种执剑扫灭不平事的心思和豪情。 然而,看着眼前这种情形,始终有了些许不忍。 听着外面的炮声,显然是遇到了难对付的敌人,只是还不明白,这些日本人为什么要杀人投海。 舱门便在这时,又传来开启的声音,井川次郎在门外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了钟子悦旁边,刚才置问他的夏天身上。 “你,出来。”井川次郎伸手一指,便有两名武士冲上来,要把夏天拽走。 这两名武士手还未碰到夏天之时,钟子悦站了起来,冲着井川次郎说道“换我来吧!” 井川次郎昨天在船头与钟子悦聊了两句,对他有些好感,本来不想抓他去死,见钟子悦主动站了出来,不由的眉头皱了皱。 那两名武士见井川次郎没有说话,其中一人伸手推向钟子悦,想要把他推开,却被钟子悦抓住,反手拧了过来。 另外一人见钟子悦动手,刚要抽刀,钟子悦另一只手闪电般拍向刀柄,将他的右手也反拧了,推着二人出了船舱。 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夏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子悦,你疯了。” 钟子悦不再言语,用脚将舱门关上,冲井川次郎一笑,说道,“是不是要有人流血,然后再扔进海里才行?” 井川次郎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点头,就见钟子悦抽出一人的太刀,从身后贯入,刀身穿透那名武士的腹部。 那名武士在惨叫声中,被钟子悦一脚踢飞,斜斜飞出楼梯,再度拔高,然后远远坠入大海,这才传来扑通落水的声音。 “你……” “不够吗?”另外一人反应过来,忍着右手的疼痛,左手颤抖着摸向身上的刀,然后猛的向身后刺去。 “不够的话,这还有一个。”钟子悦笑着说道,伸出手指捏住刀刃,松了反拧那名武士的手,双手一合,太刀从中而断。 钟子悦看着井川次郎,说的随意,动作也有些随意,捏着断刃,轻轻一划,那名武士扔下手中刀柄,蹬蹬倒退两步,双手死死箍住脖子,呃呃发声,满眼惧意。 “看来你很痛苦”钟子悦叹了口气,甩手将断刀甩到船身木板上。 “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也救不活。”钟子悦转身看向井川次郎,“昨晚大概半个到一个时辰,你们便杀一次人吧?今天也许用的时间快了些,也会快上太多。” “这个人还能挺半个多时辰,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死的快些。”在被吓的有些呆滞的井川次郎手中接过钥匙,打开舱门,随手又扔了回去,回头说道“所以,至少这半个时辰,你可以歇会儿了。” “你,你居然敢杀大日本武士!”井川次郎这时才反应过来,指着钟子悦说道,只是见到那两人的惨状,却不敢对钟子悦动手。 “唔,反正都是人嘛,谁死不一样?”钟子悦迈步进了船舱,“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倒底遇上了什么海怪,居然纠缠了这么久。”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二章 蛟龙 钟子悦转身回舱,自此之后的几天里,还是不时有惨叫声响起,除了送饭,却没有再来他们这个舱里抓人。[.超多好看小说] 另外那艘船上的炮声也断断续续,几艘船加大速度,三天后,船只抵达朝鲜国南部的一座小岛。 所有人出了船舱,这才发现,原本最为坚固的炮船,此时却是千疮百孔,看起来凄惨之极。而只上了十几人的那艘最大的船,却是完好无损,看来应该是炮船保护的结果。 在一干武士的看守下,众人弃船登岸,扎营之后,钟子悦细数了一下人数,发现原来的上千人此时最多只有七百,人人面色惨淡,看来都知道了这几天里有不少人莫名死去。 营寨里气氛极为压抑,没人说话,只是默默的搭着帐篷,就连那些日本看守,也面带愁容。 坚持到这座小岛,那艘炮船也已报废,如果真遇到难对付的海怪,恐怕仅靠其它的海船根本到不了日本。 夜里睡梦间,钟子悦隐约听见一声咆哮,像是龙吟,又不太像,只是啸声中带有一丝悲伤。 翻身坐起,出了帐篷,正在值夜看守的井川次郎见他出来,眼带疑惑,还是拦住了旁边一名要呼喝他的武士,那名武士悻悻收刀,用日语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听不真切。 举目远眺,隐约见两只灯笼,自远而近,灯笼后面是小山般的身躯。钟子悦夜间视物并无区别,这才看清,一直跟在这几艘船身后的海怪长的什么模样。 蛇身龙首,身形足有十几丈,像极了传说中的蛟龙。 钟子悦皱眉向那艘大船看去,不明白那里有什么东西,居然把蛟龙都吸引了过来。 这时,那头蛟龙再发一声咆哮,激起滚滚浪水,向岸上打来。蛟龙巨尾一甩,劈在岸边停靠的一艘海船上,船身瞬间四分五裂。 没了大炮,便对蛟龙再没半分威胁,叫山本的那名老者站在营帐前面,向旁边人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钟子悦就看见有十几个抬着两口大箱子,向岛深处走去。 这边立时有人冲进一所帐篷,将里面的十几大明人拉出来,并排跪在岸边,抽刀捅死,随后扔进海里。 尸体入海,鲜血引来几只带伤的鲨鱼,鲨鱼疯狂的嘶咬完尸体,山本旁边一名武士吹响口笛,几只鲨鱼听见声音,转过方向,对着蛟龙冲去。海浪翻滚,蛟龙和鲨鱼的身子不时浮现在水面,斗了起来。 钟子悦这才明白,这些日本武士杀了几百人,只是为了饲养鲨鱼,来对付蛟龙。那么这些鲨鱼,便很有可能是他们一直从日本带回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早就料到了这次航行会遇上蛟龙。 想到这里,钟子悦转身望着渐渐要消失在视野的两口箱子,眼中疑惑之意更浓。 里面倒底是什么? 正思索间,陡然听得一声惨嚎,钟子悦急忙回头观瞧,见蛟龙身子不住翻滚,巨大的龙尾上挂了一只鲨鱼,被龙尾抖的乱颤,却死死咬住,蛟龙身上鳞片也被咬掉好几块,鲜血直流,海面上浮着几具鲨鱼的尸体。 蛟龙尾部受痛,扭头龙头向那只鲨鱼咬去,冷不防身下另有一只鲨鱼陡然跃起,张嘴咬在蛟龙脖颈上。 岸上的那些日本武士,则疯狂了一般,掀开一个又一个帐篷,揪出里面熟睡的众人,拿刀抽死放血,再扔进海里。 海中鲨鱼越聚越多,有的将死去的鲨鱼尸体也啃吃了起来。 几十只鲨鱼铺天盖地的冲向蛟龙,或被咬死,或被撞飞,更多的是死死咬住蛟龙一块皮肉,死不放口。 蛟龙悲鸣,终于将龙尾上缀着的那只鲨鱼甩掉,巨尾横扫,将附近几只鲨鱼扫飞,凶性大发,不顾身上挂着的那只,冲进鲨群,与那些鲨鱼殊死搏斗起来。 一路将蛟龙引来,不惜砍杀几百人,冒着炮船被损的代价,来到这座小岛,原来这里才是他们给蛟龙定下的战场。 之前几天,那些随行的鲨鱼,估计已经死在了蛟龙手上,这几十只鲨鱼是一早就放养在这里的,为的便是他们在岸上坐山观虎斗,不致船毁人亡。 想必日本人饲养这些鲨鱼也是花了大代价的,此时一次性放出来,便给了蛟龙一个重创。 钟子悦越发好奇起那两口箱子里的东西来。 海中战斗愈演愈烈,几次波及到岸边,众人跟着后退,有几只帐篷被海水卷了进去,瞬间被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钟子悦看着营地,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太安静了,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睡在里面的人却毫无知觉,就算有人睡的沉,也应该有至少一半人听到声音了。 然而,这些帐篷中的大明人,却没发出一丝声音,静谧的像是空无一人的营地。 怪! 这时,又有一队武士冲进一个帐篷,将里面的人拉了出来,钟子悦才看清,这些人始终双眼紧闭,任由日本人摆布,被刀抽穿时也没发一声叫喊,不对! 这次的晚饭里被下了药! 难怪刚才出来时,井川次郎看他的眼神带有疑惑,原来自己并没中毒,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海面上的战斗激烈,岸上的人插不上手,只能不断的杀人放血,激起鲨鱼的凶性。 过了近一个时辰,战斗渐止,海面上飘浮着几十只鲨鱼残破的尸体,蛟龙却是不见。 日本人见没了动静,也停止了杀人,毕竟这些人是要抓回去做农奴的。 海面静止,山本招呼着人将几艘没被波及到的海船拉回,那艘大船靠的最近,当下便有十几人过去拉船。 “轰”这些人堪堪靠近,船身陡然爆开,一只巨大的蛇身从船底穿出,尾巴缠住桅杆,拔了起来,再度向下猛砸,大船被从中间砸断,满船的硫磺,烟草,雄黄之物被砸的四散,更有不少沾到蛟龙的蛇身上。 既然蛟龙是蛇进化的,必然怕这些东西,日本人早早的在船上放置了这些雄黄,也有将蛟龙驱逐的心思。 蛟龙惨叫一声,巨大蛇身扭动,瞬间沉入海底。 钟子悦皱眉不解,按说在前几天蛟龙就应该知道那艘船上有它所怕的雄黄硫磺等物,那它为什么还要将船击沉呢? 不对! 现在它杀光鲨鱼,毁了这艘大船,岛上再无对它有威胁的东西,那么,蛟龙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岸上的这些人! 因为谁也不知道,生活在海里的蛟龙能不能上岸。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三章 海蛇醒来 蛟龙乃是传说中的生物,《述异记》有云:“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而这次遇见的蛟龙是无角龙首蛇身,并无爪足,明显不是蜥蜴所化,倒像是由某种海中巨蛇进化,只是进化不完全,只有蛇身前腹部隐约有两个隆起的大包,许是再过些年月,能进化出两只前爪来。 也是幸亏这只蛟龙尚未进化完全,不然仅凭这些鲨鱼,恐怕不能将它逼到如此境地。 这只蛟龙通体赤黑,倒是像极了蟠龙,却又都不太像,但不管是哪类蛟龙,在传说中都是可以离开水活动的。 不管怎样,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眼前这只蛟龙不久之后肯定会再回来寻仇。 海面暂时平静,岛上的日本人也已经开始准备将炮船上的装备卸下来,炮船船体虽然受损严重,已近报废,然而弹药还算充足,仅剩下一只可用的大炮也被日本人卸下来,抬着往岛上运。若是蛟龙回来,猝不及防之下,也许便会受伤,若是被炮弹正面击中,被生生炸死也说不定。 看看天色,寅时已经快要过去,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钟子悦视野无碍,这些日本人都点着火把,在忙忙碌碌。 趁着没人注意,钟子悦身影没入黑暗,向着刚才抬走的那两口箱子的方向走去。 箱子中的东西既然能吸引蛟龙一路追赶,必定不是凡物,此时的钟子悦对蛟类生物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之前用的国器弹弓,所用的便是千年虎蛟的筋制成的。[]而虎蛟身上最为珍贵的并非蛟筋,而是龙角,相传头上的双角每一百年长一枝节,若非每只虎蛟临死前都会将龙角自毁,恐怕那只被抽了筋的虎蛟龙角已经被摆放在紫禁城太和殿了。 今日这只蛟龙虽非虎蛟,只是一般的蛇类进化,而且修为尚浅,却恰恰是这些日本人敢动手屠龙的原因。 钟子悦一路前行,这座岛屿面积不大,走了小半个时辰,便看见抬箱的那十几人在前方,打着火把,在地面做着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只余出一条人勉强可行的安全地带。 那两口箱子摆放在陷阱中央,四周洒满了硫磺。 里面到底是什么? 钟子悦现在没了修为,空有雄浑的魂力,体内念力却无法散出,不能感知。想了一会儿,钟子悦隐在暗中,从地上抠了一块石子,往地面的箱子上投了过去。 “啪”的一声轻响,正在布置陷阱的那十几个日本人陡然起身,齐齐望向箱子。 “啪”石子紧贴地面飞过,又是一声响动,钟子悦终于见这些日本人脸上变了颜色。 “石川君,是箱子里面的东西在动吗。[]”一名武士抽出刀来,紧张的望着箱子。 “只是偶尔的响声罢了,不要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碰到了石子。”旁边一人犹豫片刻,壮着胆开口说道,倒是说中了事实。 “岩崎,你这个玩笑不好听,箱子放在那里,怎么会碰到石子?”另外有名武士胆子略大,跳出陷坑,四下张望。 钟子悦惦起手中石子,看了看对面,随手又掷了过去。“啪” 声音响起,站在陷坑外的那名武士一个哆嗦,迅速趴倒在地,一动不动在那里装死。 “没,没出来。小野君,先起来吧”那个姓岩崎的武士看了许久,见箱子只发声响并无晃动,开口对趴在地上那名武士说道。 钟子悦在一旁听得更加疑惑,这箱子里装的难道是某种活的东西? 想到刚才的蛟龙,仔细一想,却又不太对,蛟龙体积巨大,这两口箱子固然不小,却无论如何也装不下一头蛟龙。那他们又为何会在箱子周围洒上硫磺呢? 难道是蛟龙的蛋! 钟子悦越想越觉得可能,蛟龙产下几枚龙卵,被日本人发现偷走,又用卵做饵,故意引它出来,打算用大炮和鲨鱼群将这只成年蛟龙杀死。 看这些日本人饲养鲨鱼的手段,他们未必没有饲养和控制幼年蛟龙的能力。 一条蛟龙便把他们追的如此凄惨,那么,箱子中有了异响,把这些日本人吓成这样也便能够理解了。 这时,又听见一人说道“小野君,你胆子最大,要不咱们打开箱子看看,万一真是那东西出来,也好有个应对。” “好,你们也把兵器和药拿在手里,一有不对,趁它刚刚醒来,立时将它制服才是。” 众人商议好,将其中一口箱子围住,小野次郎上前解开重重绳索,看了一眼众人,见都准备妥当,猛一用力推开箱盖,向后疾退。 火光下,钟子悦看的清楚,箱中的却并非如他刚才所想那样是蛟龙卵,而是盘卧着一条巨大的海蛇。海蛇通体发青,被一圈圈盘在大箱子里,将整个箱子塞满。 这条海蛇体型不算粗壮,比不上见的那头蛟龙,蛇身却有足够长,盘在箱里望上去极为渗人。 小野次郎壮着胆取过一根长棍,用棍头捅了捅海蛇的身体,见海蛇并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上前就要把箱子重新盖上。 就在小野次郎双手触到箱盖之际,冷不防那条海蛇陡然抬头,张嘴咬下,一口将小野次郎脑袋咬住,蠕动几下,将人整个吞进腹里。 巨大的蛇头晃了几晃,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蛇身缓缓立起,两中三角眼中放着冷咧的光芒,死死盯住身前的十几名日本人。 “遭了,快洒药!”一名武士高声叫喊,随后掩了口鼻,将左手里的一个药包劈头冲着海蛇扔了过去,其它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将手里的药包扔向那条海蛇。 海蛇立起的蛇身里,腹部前段还能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在那死命挣扎,十几只药包朝它扔来,在空中散成药粉,一股极为浓烈刺鼻的味道袭来。 后方的钟子悦闻了一口,便觉得有些恍惚,虽然现在百毒不侵,但是还是能够感应到毒性,这些药粉中参杂了大量的迷药,药性极为浓烈,其中又有大量刺鼻的东西,正是蛇类惧怕之物。 海蛇长啸一声,瞬间被几只药包里的毒药扔个正着,刚刚立起的身子又颓软了下去。 就在海蛇啸声发出之后,一道震耳欲聋的啸声从远处海中传来,正是那头蛟龙! 看来,箱子里的这条海蛇多半是它的丈夫。那么,另外那个日本人没有打开的箱子里装的,更有可能真是蛟龙和海蛇产下的卵! “阿嚏!” 正想着,海风吹过,带着些许药粉向这边飘来,味道极为刺鼻,钟子悦忍受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被发现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四章 线索,破壳 海蛇中了毒药,刚刚颓软下去,这边钟子悦被硫磺等刺鼻的药粉进了鼻腔,打了个喷嚏。 围住海蛇布置陷阱的十几名日本武士在最近的惊慌中反应过来,三人上前用长棍挑着海蛇,想要把它再度塞进箱子,其余十几人持刀向钟子悦所在的地方扑来。 “怎么还有醒着的大明人!” 看这些人的身形,很明显在这批武士中算是身手比较好的,可能在面对海蛇时有着些许害怕,但对抓来的大明奴隶,却极为轻视。 “抓住他,他这是要逃跑。” 自发现钟子悦后,这些武士反应迅速,已有离他最近的一人绕过陷阱扑到近前。钟子悦看着当头罩下的刀光,不由好笑,这人胆子小,刚才距离海蛇最远,此时离着自己却是最近,完全没了当时的惧意,恶狠狠的一刀砍下。 由于不清楚陷阱具体位置,钟子悦不敢冒进,扭头便跑,这下后面追赶的日本武士更加笃定了他只是没有被迷晕,试图逃走的漏网之鱼。 跑了上百米,钟子悦不时扭头观察他们行进的路线,将安全通道记了清楚,猛的转过身上,迎上了冲到近前的那名武士。 “咔”手中太刀被钟子悦劈手夺过,上前单手搂住,将这名武士脖子扭断。 钟子悦将刀换了个手,突然发现不对,这种握刀的感觉,像最早握着的苗刀极为相似,仔细看了看这把太刀,发现外形确实和苗刀相近。 又有一人冲来,钟子悦挥刀逼退,这种感觉更加明显,来不及多想,眼见十几人已经来到面前,刀剑齐出,将钟子悦围住。 钟子悦皱眉看着刀身,这种细长的弯刀极为锋利,又利劈砍,若是杀人,留下的伤口肯定细窄,却又放血极快。当初初见苗刀时,便是想到,如果杀害他全村的人不是尉缭,那么凶手用的肯定是苗刀这类武器。 当时就想到一种可能,凝秀最后的那半个口型除了尉缭的“尉”字,还可能是官府的“官”字,现在想来,却更可能是倭寇的“倭”字。 那次在船舱里杀的武士,用的是小太刀,感觉不太明显,这次太刀入手,越看越是觉得可能。 周围武士见钟子悦杀了一人后,手中拿着太刀发愣,以为是被吓傻了,有几人叫着冲了上来。 现在线索又多出一条,凶手还是不能确定,但只要一丝可疑,钟子悦便不想放过,这几名武士冲到近前,却见钟子悦骤然抬头,眼中杀意弥漫。 “噗”持刀前捅,将一人洞穿,侧身反转,砍中身后一人。 此时天还算黑,这些人不能视物,仅靠远处的火光照亮,只见朦胧中,这个大明人将手中太刀左右舞动,便干净利落的杀了冲上来的五人。[.超多好看小说] 其余几人见状不妙,发声高喊,又有五人上前准备将他拖住,另外一名武士从怀中摸出一支响箭。 “砰”钟子悦一脚将身前那名武士踢翻,纵身跃到那个被叫做石川君的人跟前,太刀闪电般挥出,在他没有拉开响箭之前,双臂齐齐斩断。 “啊!其可修!”石川君倒地翻滚,口中惨叫不止。 钟子悦毕竟只跟着半吊子学了几天日语,听不懂他这句什么意思,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估计和青岛话中的“草嫩娘”差不多。 钟子悦懒得理会,身子一旋带起刀势将身后那名武士劈成两半,弃刀上前,双手插进刀光,扼住最后两名武士脖子,手一用力,将喉骨捏断。 “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钟子悦提刀走到石川君面前,蹲了下来。 石川失血过多,快要昏迷,口中惨叫的声音已是渐低,听了钟子悦这句话,长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八嘎雅鹿,你做梦!”随后目光狠厉,张嘴狠狠咬下,竟是自尽了。 钟子悦一愣,这句他听懂了,那个教他日语的人讲过,八嘎雅鹿的发音应该是日本常用的骂人话,好像是白痴笨蛋一类的词。 钟子悦叹了口气,用太刀在尸体上划了几道,看着石川君那和村民身上极为相似的伤口,自语道,“你说的对,也许我真的是个白痴。” 目前杀害全村的凶手看似多了条线索,要找真凶却是更难了。不过无论如何,尉缭的嫌疑还是最大,钟子悦深吸口气,将汹涌的杀意强行压抑在心底,站起身来,沿着众多陷阱旁边的安全小道走了过去。 此时天将放亮,箱子旁边的那三名武士合力将巨大海蛇放回箱子,正准备盖好再次捆绑起来,一柄太刀飞过,插进中间那名武士后背,刀尖从胸膛中穿了出来,钉在箱子上。 “谁!”另外两名日本武士骇的忙抽刀回身,却只看见一条黑影飘过,便没了知觉。 钟子悦抡拳将两人打死,收身看了看拳头,好像自没了修为入魔之后,他越来越喜欢上了用拳脚杀人。 绕过这口箱子,来到另外一口旁边,钟子悦捡起旁边遗落的太刀,将箱子上的绳索砍断,抬手打开。箱子底部铺了一层极厚的干草,草上均匀摆放着的正是一颗磨盘大小的蛟龙蛋。 蛟龙蛋表面已经开裂,随着钟子悦打开箱子,清晨第一缕阳光自东方照下,洒落在蛟龙蛋上,散出一道七彩的光晕。 “咔咔咔咔”蛋壳继续裂开,一只小巧的蛇头探了出来,眯起眼睛看了看天际边的初阳,扭转蛇身,看向箱子旁边的钟子悦。 “嘶嘶”小蛇通体发红,舒展身体,从蛋里完全爬出来,然后用身子将蛋壳压碎,一口一口七彩流转的蛋壳吞进腹中,然后就见小蛇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大。 一直长到一米多长,小蛇的身子才慢慢开始稳定,钟子悦定睛一看,一脸骇然。 这时的小蛇已经不能称为蛇了,蛇头已经变成了龙首,头顶能够看见两个明显鼓起的大包,想必是要生出龙角,而蛇身上也已经探出了四只龙足。 才出生就进化成蛟,还比那条蛟龙多了龙角和龙足,而且通体居然全是红色。钟子悦实在想不出,眼前这只小小蛟龙倒底是不是一直尾随攻击的那条蛟龙和旁边的海蛇所生了。 小蛟吃完蛋壳,片刻间身子缩小,龙首又变回蛇头,四足隐入腹中,变成普通红蛇样貌,将微凉的身子凑了过来,缠绕在钟子悦左臂上,竟然就这么沉沉睡去。 钟子悦无奈看着胳膊上的小家伙,心里想着,这倒底是蛇还是龙呢。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五章 争斗,帮手 小家伙将第一眼看见的他当成亲人,在他胳膊上睡着,钟子悦沉思片刻,决定将它带走。[.超多好看小说] 那条蛟龙受伤颇重,只怕再来与日本人相斗也逃不了被杀的命运,而旁边箱子里的那条巨大海蛇,除了身子长些,连十几名日本武士都斗不过。 他如果不将小家伙带着,恐怕早晚会被岛上的日本人抓了去,只是钟子悦自身都是农奴身份,需要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前往日本,寻找另半部魍魉秘术,怎么将小家伙藏起来不被发现,倒是个问题。 钟子悦抬手轮刀将木箱劈成几块,散落在旁边那口箱子四周,勉强遮住地面上的硫磺,然后走到那口装有海蛇的箱子旁,一脚将箱子踹烂。 箱子爆开,木屑遍地,海蛇巨大的身躯失去了箱体的束缚,轰隆一下倒在空地里。 钟子悦微微蹙眉,这么大动静都醒不了,看来这些日本武士手里的药粉毒性确实很强。 此时海蛇吞入腹中的那人已被消化,身子摊开,足有十余丈长,蛇尾随着惯性向后甩,碰到一些陷阱,被其中一个巨大的铁夹卡住。海蛇吃痛之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了收缩,却仍旧未醒。 钟子悦看着叹了口气,这些陷阱布的全是死局,正是为了应付蛟龙这类庞大身躯的生物设下的,除了触发破坏,没有其它破掉陷阱的方法。眼下只能做到这一步,这条海蛇醒来后是生是死只能看它自身造化了。 天亮之后,海面风平浪静,之前飘浮的那些鲨鱼尸体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偶尔可见的几块碎了的船板和岸上少了近半的帐篷,才能隐约看出昨夜是经历了怎么样的战斗。 出了帐篷的这些大明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在海上的那几天,他们已经被杀了三百多人。而昨夜一夜之间便又少了三百多,这如何不让他们感觉惊悚,恐惧,忐忑以及不安。 四周是看守的日本武士,活下来的大明人也只有不到四百,早餐便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进行,终于有人控制不住情绪。 “我们去日本是挣钱的,不是送命的,之前的那些人去了哪里,刘老六,你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被叫做刘老六的人,正是出海前训话的那名中年男子,这时的脸色也不好看。 “交代?你让我交代什么?那些人全他妈死了,被日本人砍了扔进海里喂的鲨鱼,你们信吗?”刘老六没好气的道,“别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老子不知道,当初上船老子也没拿刀逼你们。[]” “你是没拿刀逼我们,只是将三个打算逃走的人扔进海里淹死了,如果我们敢不上船,估计早就死在斋堂岛了。”那人有些悻悻,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抬头四顾,高声喊道“都别吃了,昨天夜里的饭肯定是被他们下了药!不然我们为何都睡的像死猪一样,发生这么大的事咱们所有人居然都没听见一点动静。” 其余的大明人一听,本来心中就有疑惑,也纷纷站起,握拳看望四周的日本武士。 “他妈的,把咱们当成牲口了,想杀就杀,想养就养!” “对,给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杀人!” “一晚上就杀了一半人,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是爷们儿的跟他们拼了!” 有几个冲动的已经冲到近前,就要夺那些看守的刀,反被那些武士抽刀砍死。 刘老六躲在几名日本武士身后,看着冲动的人群,红着眼喊道,“闹什么闹,你们觉得在这孤岛上还有反抗的可能吗?日本人就是把你们当牲口养,又怎么了?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里四面都是海,你们能逃到哪去?” 一句话将这些大明人惊醒,他们陡然发现,自己人数已经不占太大优势,又全都不会功夫,肯定不是这些日本武士的对手,而且孤岛外面全是茫茫大海,就算逃了出去,还是一样的命运。 当下便有几人哭了起来。 刘老六见人群被吓住,这才壮着胆子前走两步,叹了口气,缓声说道,“死的那些人只是同乡而已,你们只要还活着,到了日本还不一样可以吃饱喝足,能挣大钱?这么闹下去,万一日本人全把你们杀了,想哭也没地儿哭去。” “你们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哪顿饭不是让你们吃的饱饱的。刚才我也问了山本先生,他说昨夜死的那些人,是因为他们的帐篷离海岸太近,不小心被海水淹没,这才无辜丧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老人家也很难过,所以决定只在这座岛上再呆半天,下午咱们就再启程。” 发现最好的结局就是维持现状之后,除了认命再没其它办法,人群渐渐静了下来,哭泣声也渐止,都默默回到原处,留下几具刚才冲在最前面人的尸体,却没人再说话。 至于那些人是死于日本人刀下鲨鱼口中,还是像刘老六说的,是被海水卷走,对此时的他们来说,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只是个借口罢了,任何说法也只是用来自我安慰的。 钟子悦早已回来,脱了外衣将胳膊上的小蛇勉强遮住,混在人群中,只是一味的望着远处的海面。 蛟龙还未离开这片海域,如今小蛟已经出生,也许它能感应的到,那么,下一波攻击,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虽然知道岛上又添了不少对付蛟龙的布置,一旦上岸,蛟龙必死无疑,但是看看周围这些情绪低落的大明人,不知道一会儿还会有多少人受到无妄之灾。 正想着,远处海面隐约看见一座小山船的龙首,正向着岛屿急速游来,而那条蛟龙身侧,居然还有一只若隐若现仿佛一艘巨大船体一般的生物。 由于那个生物只在海面上显出巨大的后背,钟子悦一时看不清倒底是什么物种,然而只看身躯便能知道,肯定也是海中霸主级别的。 蛟龙请了帮手助阵,这下胜负难料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六章 困蛟杀章 行的近了,岸上所有人都看清了蛟龙的模样,而蛟龙身侧的那头怪兽也渐渐显出身形,竟然是一只巨大的八爪章鱼。 大明人没有经历昨晚的战斗,此时满眼震惊,望着如山般的两头巨兽,恐惧的无以复加。 “撤!往岛里面走。”刘老六喊了一声,众人才反应过来,跟着那些日本武士开始向岛中心跑去。 跑了一段路,突然听见前方一阵骚乱,有人操着日语大声骂人,钟子悦这才想起来,是他把海蛇放出来了。 来到近前,钟子悦也是张大了嘴巴,看来刚才的海蛇已经醒了,由于蛇尾被夹子夹住,不断翻滚挣扎,竟将蛇尾附近布好的陷阱破坏了七七八八。 此时海蛇疲软的身子倒在满是硫磺的坑里,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全是被埋在陷阱里的利刃割破的伤口,伤口处血液乌黑,显然是利刃上带了某种剧毒。 当然日本人骂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在骂那个杀人毁箱放蛇的家伙,从他们的意思里可以听出,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那颗龙蛋,可惜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在山本旁边站着的井川次郎看了一眼钟子悦,有些疑惑,却没说话。 钟子悦耸耸肩,将左臂上裹着的衣服拉了拉,随着人群向孤岛深处走去。[.超多好看小说] 丢了龙蛋,身后又有蛟龙和章鱼追杀,山本阴沉着脸,脾气变得异常暴躁,一边指挥着人们向陷阱后方走,一边让人设点埋伏。 众人刚刚绕过陷阱的位置,蛟龙已然冲至岛上,巨大蛇躯横冲直撞,蛇尾乱扫将尚未收起的帐篷压扁撞烂,巨型章鱼紧随其后,几只触手交替前行,竟不比蛟龙游走的速度慢。 “轰”远处的大炮开了火,炮弹落在章鱼身上,炸开一篷血肉,章鱼厉叫一声,速度陡然加快,向着前方的人群冲了过来。 “轰轰轰轰”炮弹不停落下,蛟龙和章鱼都不能幸免的中了几发。蛟龙身上本来就有伤,被这几个炮弹炸的凶性大发,拖着可怖的伤口,前进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蛟龙行进间,大炮不住的开火,炮管都被烫的隐隐有了发红的迹象,身上再度挨了一炮之后,蛟龙陡然转变方向,向着大炮所在的位置游走了过去。 而章鱼则继续前行,八只触手走的飞快,眼看就到了陷阱边缘。 山本等人站在陷阱后方,已经有人将还在蠕动的海蛇砍死,重新布置起陷阱。西边高地上,炮手仍旧不停的装填炮弹,瞄准发射。 “篷”就在蛟龙冲到高地下方,就要接近大炮时,身上骤然一空,尘土飞扬,巨大的身子掉了下去。原来下方是不知什么时候挖好的深坑,蛟龙坠落坑中的那一霎那,无数的绳索被触发,将蛇身牢牢捆住,不远处预先设置好的机关从地底弹起,一个个药包激射而来,铺天盖地的砸在蛟龙身上。 “轰”紧接的一发炮弹正中龙首,蛟龙左眼被炮弹击中,形成一个可怖的伤口。蛟龙歪了歪身子,疯狂扭动试图挣脱,却瞬间被弥漫的药粉遮住。 另一边,巨型章鱼只差丝毫便要踏进陷阱,见蛟龙被困又转身前去救援。 那几名炮手见蛟龙被困,且炮身滚烫已经不能再用,便停下动作准备撤离。 “砰”章鱼速度飞快,从另一侧奔至高地之上,巨大身子撞向大炮,触手乱舞将几名炮手生生绞死。章鱼与炮身接触的皮肉被“滋滋”烫红一片,不管不顾的冲到深坑前面,伸出触手卷住蛟龙身子。 这些药粉显然是之前看到对付海蛇的那种,蛟龙身受重伤,又吸入大量药粉,头脑有些昏沉,仅剩的一颗独眼也混浊不清。身子陡然被章鱼触手卷住,还以为又是陷阱里的绳索,猛的挣扎起来,带着身子扭动想要将触手甩开。 “放箭!”山本一声厉喝,身后上百名武士弯弓搭箭,齐齐射了过去。 几轮箭雨过后,箭支横七竖八插了一地,大部分连蛟龙和章鱼的防御都破不了,便被弹落在地。 只有几十支箭矢射在蛟龙和章鱼的伤口上,片刻后,那些伤口居然开始灼烧,扩大,溃烂,滋滋的冒起白烟。 又是毒! 日本人准备如此多的毒药,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只为了拿到那颗龙蛋,钟子悦不禁打了个寒战,胳膊上兀自沉睡着的小家伙,倒底什么来头。 趁着蛟龙和章鱼中毒之际,隐藏在暗处的十几名武士突然出现,将淬有剧毒的手里剑向着巨兽掷去。这些武士明显经过严格训练,脱手暗器掷的又准又快,片刻间,蛟龙和章鱼便又中了上百枚暗器。 几重毒素下来,蛟龙和章鱼行动逐渐迟缓,挣扎了半个时辰,便僵直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连昨夜设的连环陷阱都没用上。 山本略一示意,立刻又有一队武士冲上,试探了一番,见蛟龙和章鱼已是彻底死透,上前开始剥鳞,剃骨,放血,抽筋,将蛟龙身上可以利用的东西全部收集了起来。而那头巨大的章鱼,却只割掉章鱼须便罢了手。 收集完材料,开始整顿秩序,日本武士将大明人赶到一旁,集中看守了起来,倒是没有搜身,一来在山本看来,这些大明人不太可能有这种胆子和机会去抢龙蛋,二来龙蛋个头太大,藏在身上肯定不可能。 这样一样,便有了两种结论,一是海蛇醒来后不知用什么方法将龙蛋藏了起来,或者是干脆将小蛟孵化破壳放走,二就是岛上还有其它势力的人,他们趁乱杀人抢蛋。 据现场留下的几具尸体来看,第二种可能性最大,将大明人集中起来之后,这些日本武士便开始了搜索行动。然而,直到搜遍整个岛屿,却没有丝毫发现。 午时过后,孤岛北面骤然见到一艘渔船驶过,山本大呼小叫着派船前去追赶。一直等到天色近暗,前去追那艘渔船的人才拖着那艘渔船回来,渔船上的几十名朝鲜人已经全被杀死,除了满船的鱼虾,却是一无所获。 第一百三七章 徐福踪迹,赤发影魔 日本宽永十三年,也就是明崇祯九年,清崇德元年。(.好看的小说)这一年,日本国实际掌控者-德川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开始了闭关锁国的政策。 这一年冬天,皇太极统帅十万大军亲征朝鲜,仅用了十余天,便攻下了王京城,大明属国朝鲜,灭国! 这一年冬天,日本迎来了闭关锁国前的最后一批外来人,正是这些或被抓或被骗来充当农奴的大明人。 这一年冬天,江户和京都下了两场雪,整个日本国的数十位大名间发生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 说是战役,却往往只是带上一顿的口粮,奔袭近百里,打上半天或者一天,然后各自丢下几十具尸体,便算一场仗。这种情况在初到日本的大明人看来,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意思,相比大明国动辄上万,多则几十万人的战争场面,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钟子悦和这些大明人被拐到日本最南部一个叫做鹿儿岛的地方,他们所属的大名也与周围的一些大名发生了几次战争。 几场战役打下来,钟子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日本人打仗会是这个样子。日本地域狭小,各大名所占据的地盘并不算大,也就相当于大明的一个中型县的规模。他们争的地盘往往是粮食产量丰富的地方,虽然摩擦不断,但是各自实力相当,谁也吞不下谁。由于近距离作战,像兵法中所讲的火烧粮草,暗度陈仓等等各种计谋倒是用不上,反正遇上便打,打上一阵见都奈何不了对方,便收兵罢手。 这几次与日本武士的交手中,钟子悦从他们的功夫套路里隐约发现了魍魉秘术的影子,倒是更加坚定了寻找另外半篇魍魉秘术的决心。 在年关时节的又一次奔袭战中,钟子悦决定不再等下去,趁乱砍了敌方一个小头目,搜出他身上所有的银钱,便寻了个机会脱离部队,一路北上。 想要寻找魍魉秘术,必须找到徐福的事迹。然而,一千八百年过去了,所有关于徐福的线索早已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想要找到谈何容易。 这期间,钟子悦找到了一本在日本流传甚广的第一部文学作品,《古事记》。只是古事记的出现年代是在唐朝时期,而且全书用居然是用汉字写成,自看到的第一眼,钟子悦就有了一种无奈的心情。 古事记中,有个关于天照大御神的传说。书中说天照大御神在高天原开垦田地,传授养蚕、织布技艺,被奉为天皇的始祖,按时间推算,天照大御神出现的年代应该正好和徐福到日本的年代相符。只是令钟子悦郁闷的是,这位天照大御神,在传说中竟然是个女的,又被人称为太阳女神。任这本书如何的荒诞不经,钟子悦也不敢想像徐福会是传说中的天照大御神。 所以,这个版本根本不成立! 又行了两日,钟子悦居然在熊本县的北部区域遇见了一名满头金发西洋人,这人名叫威廉,是天主教来日本的传教士。近几年来,德川幕府对天主教的打击日渐愈烈,严禁传教,威廉迫不得已之下,被迫来到幕府势力相对薄弱的九州岛,希望能在这里继续传扬天主教义。 在与威廉的交谈中,钟子悦得知,两千年前的日本仍旧处于绳纹时代,而在距今一千八百多年,却突然有了先进的文化和工艺,并开始有了青铜所铸的武器装备。那时出现的神武天皇,也就是现今天皇的祖先,很有可能便是徐福本人。而据威廉所说,和歌山县的新宫,应该是徐福最早到达日本的地方,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离此不远的佐贺县名叫诸福町的地方,因为那里是距离天朝最近的登岸口。 等到钟子悦告别了威廉,兴冲冲赶到诸福町时,才发现,除了几块后人立的石板,所有关于徐福的说法都无从成立。然后,钟子悦花了十几天时间,沿途问路来到新宫时,又傻了眼。 如今的新宫城除了还有着几个关于徐福传道的传说,就只剩下海滨处遗留下来的据传有近两千年历史的断壁残垣,对于徐福有没有教授下什么技艺却没人知道,这下一来,线索似乎又断了。 不过根据这半月来的路程来看,那个威廉说的有些出入,徐福应该确实是先到的佐贺,然后一路前行,最后在新宫城定居了下来,这一点,从这些像极了秦长城的断壁残垣处可以看出。 在新宫城呆了几日,发现没有魍魉秘术的影子,钟子悦觉得很有可能是徐福将另半篇魍魉秘术分解后传给不同的人,这也是如今大多日本武士所用的忍术中都有魍魉秘术基本身法的原因,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如此了。然而,这些只是皮毛,真正的心法部分恐怕没有流传出来。 于是,钟子悦决定再度北上,先去京都皇宫,如果没有发现,便要寻遍整个日本国。再不行的话,就只能去各个武士家族去抢他们的秘笈来借鉴拼凑了。 今后的半年时间里,钟子悦找遍大半个日本国土,与无数人起了冲突,付出三次重伤的代价,数次潜入各个家族或偷或抢,将他们的不传之秘弄来。以一人之力,在日本的中部和北部搅风搅雨,引起了极大的动荡。由于钟子悦的一头红发极为显眼,加上他也无心掩饰,渐渐的在日本北部有了“赤发影魔”的称号。 据遭难的各个家族中人所说,这个赤发影魔只有二十岁左右,不仅修为高强,更是极度残暴,杀人无算。为了抢夺别人的家传忍术,便连老幼妇孺都不肯放过。更有甚者,说这个赤发影魔还极爱吃人,尤其喜爱烹煮婴儿。 一时间,倒成了乡野间父母吓唬不听话孩童时,常提到了名字。 然而当钟子悦听到自己被取了赤发影魔的外号,想要遮掩头发时,却发现大街上已经随处可见染成红头发的年轻人,他混在里面倒成了效仿中的一员。 半年时间,钟子悦结合抢来的这些秘笈,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却始终不得要领。不过对于日本忍术倒有了更深的认识,以他现在的身手,在不动用入魔后能力的前提下,仅凭忍术一项,恐怕也能在日本排名前十了。 让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是,这场席卷了大半个日本国,历时半年之久的风暴,却因为一个极小的事因嘎然而止,倒是令其它未被波及到的家族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发生在德川幕府的所在地,江户! 第一百三八章 吉川缨子 江户城外向东北二十里处,有个叫作平井的小村。 这个小村人口不足三百,由于村子距离江户城很近,平井村有很多人在城里打工。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的努力,贫民出身的他们,哪怕江户城同样贫困的下町区人,在他们面前也有着天然的优越感,虽然这座城市兴起的时间并不长。 村子稀稀落落的有着几十所房子,在村子最外面,临近河边的地方,有座破旧的土屋,土屋的主人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 这一天刚刚入夜,吉川缨子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家里有人说话,但是平时家中只有弟弟一人,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大魔头吗?”这是弟弟吉川池秀的声音。 “对啊,害怕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声音听着极为年轻,却有些发音不准,有点像九州那边的口音。 “我不信,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呵呵,世上哪有无敌的,一个人打一群人,能活着跑出来了就不错了。”年轻的声音说道。 “切,我跟村子里其它孩子打架,从来都是一个打他们一群,而且还是追着他们打。你这样的我听姐姐说了,现在城里的混混都流行把头发染成红色。”弟弟有些不满的声音传来。 “是吗?那就是说,我怎么看也不像好人喽?” “那倒不是,那些武士老爷高高在上,现在终于有人能把他们打的那么惨,要是我也有那样的本事就好了。” “呵呵,你想学?我可以教你。”男子笑着说道。 “你又不是赤发影魔,真正的赤发影魔怎么可能受伤?” “幕府还是有高手的,重围之下,这一代的服部半藏和德川家光联手,我没能讨的便宜。”年轻男子咳嗽一声,说道。 “哇!你见过石见守?他长的什么样?是不是身高八丈,力大无穷?” 吉川缨子在门外听着弟弟的话,嘴角漾起了笑意,这个弟弟从小顽皮,天天和一帮孩子混在***闹,还说要学什么忍术,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是我们这些平民能够学到的呢。 “呵呵,没有那么夸张,不过他的剑术确实很高明。” “别动,胳膊上还有道伤口,我给你包扎好。”不一会儿,便听见弟弟推开屋门出来倒水的声音。 吉川缨子轻轻咳嗽一声,迈步进了院子。 “姐姐,你回来了。”吉川池秀蹦跳着跑了过来。 吉川缨子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对呀对呀,”吉川池秀将木盆放到一边,拉着姐姐的手就往屋里走,“他可是赤发影魔,我的偶像,很厉害的。(.无弹窗广告)而且他答应教我忍术了。” 吉川缨子脱鞋进了屋子,这才看清那名男子的模样,这人只有二十岁左右,眼神却极为沧桑。青年男子靠着墙壁,斜斜坐着,身上全是被弟弟乱七八糟缠上的绷带,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您,您好。”吉川缨子被看的有些慌乱,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来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看人跪着。”墙角处那名男子声音依旧轻柔,说出来的话却显得莫名其妙。 “这个……您就是这段时间流传的那个大煞星?”吉川缨子看着男子的那头红发,想到听来的一个说法,突然问道“那您真的喜欢吃婴儿吗?” 话刚出口,吉川缨子便后悔了起来,若是这句话惹到他发怒,自己和弟弟就都没命了。 不料,眼前的这名男子闻言却只是大笑,笑着笑着又咳嗽了起来,牵扯到了伤口,被包扎的地方隐约又有血迹出现,男子却毫无在意。“看来我的名声真的不怎么好。” 吉川缨子见这个外界谣传的大魔头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凶狠吓人,又壮着胆子发问,“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我姓钟,你可以叫我钟子悦!”钟子悦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子,用力紧了紧绷带。 “钟……”吉川缨子陡然睁大眼睛,伸手捂住嘴巴,满眼惊奇,“你是大明人!” 钟子悦看着眼前秀美的少女,不知怎的想起了凝秀,沉默片刻才笑着说道“对啊,你叫吉川缨子是吧,我刚听池秀讲过。” 吉川缨子白了弟弟一眼,又忍不住开口说道“您真的肯教弟弟忍术?” 在日本,阶层划分的极为严格,像他们这种平民家庭,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剑术忍术等等,所以在听了钟子悦答应教吉川池秀之后,吉川缨子仍然不敢确定。 “当然是真的,人人平等嘛。”钟子悦想起和威廉交谈时,他常常提到的一句话。 吉川缨子连连摆手,“先生您在外面可不能这么说,会被当成天主教徒抓起来的。”说完,吉川缨子脸一红,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可是将大半个日本国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物。 钟子悦笑了笑,问道“你在江户城里打工?” “我姐姐很厉害的,她在吉原宿打工,能挣很多钱。”吉川池秀抢着答道,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 吉川缨子轻轻打了弟弟一下,低下头去抬眼看钟子悦脸色,却发现钟子悦并无反应,心里庆幸之余又有几分失望。 “其实……也不是啦,我只是在那里唱唱曲子而已,别的事情我是不做的。”吉川缨子红着脸,小声的辩解道。 “哦”见钟子悦点点头,吉川缨子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却又听见钟子悦问道“吉原宿,是个什么地方?” 吉川池秀翻开姐姐带回来的包裹,拿出一块点心吃着,随口说道“就是江户城里最大的妓院啊。” 吉川缨子的心再度陡然提起,羞怯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钟子悦愣了片刻,才消化了在妓院和只唱曲的含义,说道“那个地方的消息是不是很灵通?” 吉川缨子抬起头来,见钟子悦脸色没有变化,心中暗叹一声,有些失落的说道“平日里那些武士老爷倒也经常说些事情,关于赤发影魔的故事,我就是在那听来的。” “这样啊,那明天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服部半藏和德川家光这两个人,谁快死了。” 话音刚落,就见吉川缨子满脸惊恐,摔倒在地上。 第一百三九章 请你杀个人 第三代服部半藏,名服部正就,一身忍术出神入化,德川家光更是幕府的大将军,这可都是传说中的大人物。 钟子悦让吉川缨子打听这两人中有谁快死了,着实吓了吉川缨子一跳。 “您……是和他们交手时受的伤?”吉川缨子问道。 钟子悦点点头,“德川家光剑术平平,倒是服部正就极为厉害,我身上的伤全是他留下的。当时服部正就替德川家光挡了一刀,围攻我的人又太多,加上我已经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也就没有再行逼迫,不过想来他们二人也应该受了极重的伤。” 吉川缨子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人,实在想像不出看起来如此瘦弱的男人如何能够在江户城将军府来去自如,还差点把服部半藏和大将军给杀了。 “师傅,你找他们打架,是不是要争天下第一啊。”吉川池秀凑过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钟子悦笑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把所有高明的忍术秘笈集中汇总,再反推的话,能不能得到魍魉秘术中的心经部分呢? “其实在日本,真正的第一不是服部石见守。”吉川池秀拿了块点心递给钟子悦,又取了一块给了姐姐。 “弟弟!”吉川缨子喝斥了弟弟一句,随后对钟子悦说道,“小孩子,不懂乱说的。” 钟子悦接过点心,还在仔细回忆与服部正就交手的情形,其中几式忍术确有魍魉秘术的神韵,听见他们如此说,不由的笑道“不妨说说看。” “就是,我知道的,当年服部石见守就曾经败在一个人的剑下。”吉川池秀拗着脑袋不服的辩解道。 钟子悦和服部正就正面交过手,知道他的可怕,此时听说有人曾经将他败于剑下,也来了兴致。 “那个人才是日本当代最厉害的剑客,想当年他十几岁时就打败了服部石见守。”吉川池秀双眼放光,一脸崇拜的说道,“他叫柳生十兵卫三严。” “柳生十兵卫三严?”钟子悦已经习惯了日本人取名的怪异,皱着眉头回忆这个名字,却是毫无印象,“这人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过。” “柳生三严是柳生新阴流当代最强剑士,他与我同年,五年前我在京都曾经与他交过手,可惜一出刀便败了。” 一道平和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钟子悦陡然站直身子,转身面向屋门持刀而立,“谁?” “一年没见,没想到你居然来到了扶桑。”声音再度传来,人却还在院外,钟子悦修为尽失,念力不能探出对方是谁,听他说话的口气,倒像是以前认识。然而这人说一年未见,难道是? “腾原一郎?”钟子悦盯着门口,将身后背着的一口小箱子紧了紧。 “哈哈,我说是哪位高人这么厉害,居然连德川幕府第一忍者都险些杀死,原来是你。”腾原一郎推开院门,笑着走了进来。 在这个地方见到腾原一郎,倒是出乎钟子悦的意料,愣了片刻,疑惑的说道“你是来杀我的?” 腾原一郎摇了摇头,“我效忠天皇,与德川家族势不两立,当初去大明也是想借兵对付幕府,只是找错了人。你将德川家光和服部正就重伤,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杀你。” 说完,腾原一郎仔细看了看钟子悦,蹙眉说道“你的修为?” 这算是他乡遇故知吗?当然两人不算故知,最多只能算不打不相识。钟子悦苦笑道“一言难尽,高迎祥被我抓住,送到京师。本以为皇帝会有赏赐,没想到却遭人算计,雪山气海尽毁,此生不能再修行了。” “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更可怕,和我当初遇到柳生十兵卫的感觉很像。”腾原一郎一脸不解,皱眉说道。 钟子悦笑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腾原一郎眼神闪烁,笑着说道,“当然,那时我看到的不是你的本体。” “你是说?”其实自从那次魂体被腾原一郎看穿,钟子悦就一直在怀疑,只是没有机会证实罢了。 “哈哈,我天生就有看破隐身的能力,晚上更是连鬼魂都能看见。听说有刺客重伤了服部正就,便一路寻来,没想到那个赤发影魔居然会是你。”腾原一郎笑着走到近前,揉了揉吉川池秀的脑袋,赞了一句,“倒是个好苗子。” 钟子悦将身后的箱子取下放到一旁,靠着墙缓缓坐下,笑道“你来晚了,他已经决定跟我学习忍术了。” 腾原一郎不以为意,扭头对吉川池秀问道“腾原家族已有千年之久,乃是扶桑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我是这一代腾原家族的继承人,跟我学忍术怎么样?” 若是放到外面,显赫一时腾原家族继承人这个身份能吓倒一大批人,然而在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前,却好像没什么作用。 “你能打败柳生十兵卫吗?”吉川池秀歪着脑袋问。 “不能。” “那你能打败服部石见守吗?” “也不能。” “那我不跟你学!” 哈哈,钟子悦坐在地上笑了起来,“好像你那个身份也不怎么管用。” 腾原一郎尴尬一笑,像是想起什么事,突然问道“你这半年将大半个扶桑的家族都得罪了,倒底是为了什么?” 钟子悦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说道,“我能相信你吗?” 腾原一郎见他说的严肃,也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 “我身负血仇,又修为尽失,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报仇,就是寻找到神武天皇留下的一部典籍。” “这跟你到处抢别人家族秘术有什么关系?” “经历了近两千年,典籍早已难寻,不过所有的忍术应该都是从那部典籍中演化而来的,我想通过现有的忍术反推出典籍中的内容。”钟子悦说道。 腾原一郎听到这句话,不但没有嘲笑,反而满脸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这个方法太过艰难,而且也不一定能够成功,不过如果你只是想要找神武天皇留下来的东西的话,倒不用如此麻烦。” 钟子悦骤然抬头,死死盯住腾原一郎,却听他说道“相传神武天皇在大和橿原建国,如果真留有什么典籍,你可以去那里找找。” “我从新宫一路向北,后又折返到了江户,路过橿原时也仔细寻过,并未有发现。”钟子悦读过古事记,当然知道神武天皇建国地,只是沧海桑田,如今的橿原早已没了徐福的半点痕迹。 “这样吧,你随我回京都,我将家族忍术拿出供你参祥。如果还是不行,我可以请求族长带你进皇室藏一观。”腾原一郎说出一番令钟子悦意想不到的话。 钟子悦愣了半天,实在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们二人的交情肯定到不了这种程度。 “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将我通晓的忍术教给你。”腾原一郎见钟子悦不说话,再度开口。 “告诉我原因或者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要说是因为我重伤了德川家光。” “呵呵,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因素,其实我是想请你杀一个人,那人眼下正在大和。” “杀谁?” “柳生十兵卫三严!” 第一百四十章 被人跟踪 在江户去往京都的官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行。 被临时充做车夫的腾原家族继承人向车厢里面望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你能不能换个姿势,你这样我感觉自己真的成车夫了。” 钟子悦舒服的翻了个身,小心的避开身旁的小箱子,贴近箱板听了听,扭头说道“车里很热的,你不能当成是礼贤下士?再说了,我现在可受着伤呢。” 腾原一郎有些无奈,狠狠的甩了一鞭子,“得了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知道你这身体怎么长的,这么重的伤,换成别人怎么也得三五个月才能勉强活动,你倒好,这才两天,什么事都没了。” “我受的内伤严重啊”钟子悦斜靠着一床被子,有些感叹的说道,“内伤,哪有那么容易好。” 腾原一郎差点没背过气去,高声喝道“内伤?从没见过你吐血!真把我当傻子了,如果有内伤你的脸色会这么好?” “咳”钟子悦尴尬的咳嗽一声,有些勉强的开口,“其实,真要吐口血也不难,就怕吓着旁边的人,只好自己忍着了。” 一旁的吉川池秀连忙点头,“服部石见守很厉害的,师傅肯定是受了伤的,腾原先生麻烦你多关照一下。” “你看,连孩子都这么说。” 腾原一郎有些无语,驾驶着马车拐向一条小岔口,转过了话题,“缨子,自从离了家,你一整天闷闷不乐的,想什么呢? “啊。”吉川缨子正在低头沉思,突然听见腾原一郎问她,忙抬头说道“我,我在想吉原宿那边还有我半个月的工钱呢。” “呃,这个。”腾原一郎倒是没了话头往下接,只好一心驾车。 过了一会儿,车厢里斜靠着侧卧的钟子悦陡然坐起,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抬头四顾,“停!” “怎么了?”腾原一郎停下马车,扭头问向钟子悦。 “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钟子悦下了马车,向后望去,却没能看见人影。想了片刻,绕着马车仔细转了一圈,又贴近车厢闻了闻。 “什么情况?”腾原一郎跳下马车,转到车后走了过来。 “不清楚,马车没有异常,但是被人跟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钟子悦检查了一遍马车,没有发现,抬头向腾原一郎说道。 “幕府的人?” “目前还不清楚,连你也感应不到,来人应该离我们还远,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来跟踪。”钟子悦皱眉道。 “会不会是?”腾原一郎指了指车厢里面的姐弟,用手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钟子悦摇头,“不是他们,不要猜了,我们继续赶路,前面不远就要进山了,到了山里不怕他不出来。” “也对。”腾原一郎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药包,倒在车厢尾部。 钟子悦看的迷惑,问道,“这是什么药?” “在日本,有一人的追踪术极为高明,只要被他盯上,哪怕相隔数十里,任何人也逃不脱他的追踪。”腾原一郎边散药粉边说道。“我一直怀疑是他饲养了某种难以令人察觉的虫类才有的这种能力,这些药粉是我从家族里特意带出来的,为的就是防他。” “这么厉害?”钟子悦有些惊讶,元婴修为的念力也不过能散出几里而已,而且一旦别人有意隐藏,也很难发现,那次遇见的飞僵就是例子。这人居然可以利用虫子相隔数十里追踪,显然不简单。 腾原一郎点点头,“他就是自创复仇剑术荒木流的荒木又右卫门,曾经为了复仇以一人之力连斩三十六名剑客。他还是柳生十兵卫的师兄,如果是他,我们这次有麻烦了。” 钟子悦笑道“正好能提前领教一下新阴流的剑法。不过,他和伊藤一刀斋的剑术谁更高明一些?” “伊藤一刀斋?他不是死了吗?”腾原一郎愣了一下,想到钟子悦话中的意思,突然蹦了起来,“不可能,你怎么会见过他!” 钟子悦笑了笑,伸手抽过腾原一郎的刀,闭目缓缓划出一刀,刀式无拘无束,圆润自由,却又将腾原一郎周身空间锁死,直至太刀临身,腾原一郎居然没能做出任何动作去抵挡这一刀。 “一刀流无想剑!”腾原一郎声音尖锐,死死盯着眼前的刀尖,“你怎么会伊藤一刀斋的绝学?” 钟子悦收了刀,递还给腾原一郎,笑道,“除去前天在江户将军府中,这半年我一共受过三次重伤,第一次便是伤在了这位老人的剑下。” “你把他杀了?”腾原一郎满脸不敢置信,瞪大眼睛问道。 钟子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这一剑是我拼着受伤,用蛮力破开的,不过他实在是太老了,当时也仅有挥出那一剑的能力。一剑之后,体力不支而死。” 这时,吉川池秀也已经出了车厢,正好看见钟子悦挥出的那一刀,满眼放光的跑了过来,拉着钟子悦袖子仰着脸说道“师父,我要学这一招。” 钟子悦没好气的推开吉川池秀,将刀还了腾原一郎,又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扔给吉川池秀。 “喏,这是我抢来的,其中有大半被我撕了,刚好这一招还保留着,你先拿去看。” 腾原一郎劈手夺了过来,瞪眼冲钟子悦吼道“你当师父就这么不负责?他连最基本的都不会,你居然直接把最高明的剑术就这么扔给他自己看?” 钟子悦耸耸肩,“你也知道,我教不了他多久的。这么短的时间,如果只让他学最基本的,在你们腾原家随便找个武士都能胜任,他又何必拜我为师呢。” “那也不行!”腾原一郎一边吼着,把册子往自己怀里揣,“之前就说好了,这个徒弟也是我的,你没时间教他我来教,这本书我先收着,等他将剑术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学。” 吉川池秀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好大的一个希望就这么破灭了,那本剑术书被腾原一郎收走,恐怕要很久不会教给自己了。 想到这里,吉川池秀可怜巴巴眼泪汪汪的看向钟子悦,“师父。” 钟子悦揉了揉小池秀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虽然一路上被我烧了不少,但还是留下了十几本,每本都不比一刀流差,你想学哪个告诉我。” 说着,钟子悦从怀里摸出十来本小册子,全部都是被撕的只剩下几页,在手中展开冲吉川池秀晃了晃。 “我看你骨骼惊奇,必是练武奇才,将来维护宇宙正义与和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四一章 半步摄青鬼 十几册忍术孤本被钟子悦撕的不成样子,就这么拿在手里,让吉川池秀挑选,像是大明国随处见的大白菜一样。 吉川池秀咬着手指,盯着眼前晃动的忍术秘笈,口水险些流了出来,“我都学!” 钟子悦舒了口气,生怕这小东西说出一句有没有如来神掌的话来,挡在腾原一郎前面,把十几本册子一股脑塞给吉川池秀。“这些是我大概能看上眼的,以后有好的师父再给你弄来。” 腾原一郎看着这对师徒,气的直跺脚,指着钟子悦不住颤抖,话都有些结巴“中川流,北条流……!这……这些可都是孤本!居然被你撕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啊!” 钟子悦拍拍吉川池秀,示意他上车,扭头对腾原一郎说道“也不是全都撕了,我这里还有一本服部家族的,还没来得及看。” 腾原一郎有些无语,心道这是你前两天从将军府里抢来的,当然没来得及看。 钟子悦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本稍微厚些的册子,说道“别酸了,大不了让你先看。” 腾原一郎接过册子,皱眉说道“你不先看?服部家的忍术可是从你们那里传过来的。好像是吴国?” 钟子悦一愣,“吴国?哪个吴国?” 腾原一郎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在中国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三个吴国,鬼谷子当年得到魍魉秘术的地方正是太湖附近,如果服部家族的祖先最早是由春秋时期来到的日本,或许真有人学了魍魉秘术也说不定。 钟子悦想了想,应该不太可能,那个时候的日本还是绳纹时代,直到徐福到来才有了文化继承。 二人在车厢后面又检查了一番,转身上了车。 车厢里,吉川池秀正满脸幸福的抱着十几本忍术册子双眼放光。 钟子悦和腾原一郎肯定不会想到,多年之后的吉川池秀会收下一个叫作藤林保武的人做徒弟,而藤林保武则将家传忍术和多种流派汇总,写出《万川集海》这本书,被后世的忍者奉为经典,影响极其深远。 而此时的吉川池秀还是个小孩子,钟子悦翻了翻白眼,说道“别看了,基础最重要,这些书只是激发你学忍术的动力,等到了京都,把它们都交给你腾原师父保管吧。” 吉川池秀嗯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将册子使劲抱在怀里。 走不多时,便行到了山脚,腾原一郎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吉川缨子和吉川池秀,想了想,没有提议放弃马车,又扬鞭继续前行。 又走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路难行,能供马车行走的道路更是难找。钟子悦跳下车来,前后看了看,问道“前面到哪了?” “再往前走不出三里,就是寸又峡!不过到了那这辆马车就彻底不能走了。”腾原一郎皱眉说道,“那个鬼地方风景倒是不错,还有温泉,就是路不好走而且毒物也多。” “那咱们就去寸又峡,晚上在那休息,等着后面跟踪的人来。”钟子悦笑道。 “如果真是荒木又右卫门,估计已经把咱们跟丢了。”腾原一郎嘿嘿笑道,指了指车厢后面洒落的药粉。 钟子悦这才想起来刚才被他洒了药,如果真有虫子,这时恐怕已经被毒死了。 马车行到温泉已经是二更天了,几人下了马车,在温泉边搭起两个小帐篷,腾原一郎又在帐篷周围洒了一些药粉,说是有驱虫效果。 七月的天气,二更正是刚刚凉爽的时候,又是在山谷中,几人吃过晚饭,兴奋了半天的吉川池秀终于忍不住困意,躲进了帐篷,吉川缨子看了看二人,欲言又止,也低头进了帐篷。 “喂,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火堆旁,腾原一郎拿胳膊碰碰钟子悦,朝着姐弟俩睡的帐篷努了努嘴。 “你在中原呆过,有没有听过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这句诗?” “你是说?她想?”腾原一郎这才明白过来,笑了笑,“那咱俩确实应该走远点了。” 钟子悦扔掉手里的树枝,转身背对着火堆,看向远处“让她先忍忍,有朋友来了。” 腾原一郎站起身来,随着钟子悦目光看去,月光下的密林中有些模糊,隐约能够见到几个暗青色的影子。 “鬼影?你也能看到?”腾原一郎奇道。 钟子悦没有解释,只是一味盯着前方密林中的鬼影。这些魂体穿的服饰颇为古老,钟子悦对日本历史不熟,看不出具体年代,一旁的腾原一郎有些疑惑的声音传来,“不对啊,难道是战国时期的鬼魂?怎么全是摄青鬼?” 钟子悦摇摇头,“不是摄青鬼,鬼影有些淡,还没到那个级别。来的应该不是你说的荒木又右卫门。看来是幕府的鬼道高手。” 摄青鬼已然是游魂中的最高级别,吸尸气百年方能修成,本身实虚可随意变幻,这人能操控五名接近摄青鬼的魂魄,念力之强恐怕还在钟子悦之上,不容小觑。 “怎么办?我只能对付一个。”腾原一郎盯着前方的鬼魂,开口说道。以他的元婴修为,恐怕也只能堪堪应付一名半步摄青鬼。 钟子悦拉着腾原一郎后退一步,守在吉川缨子姐弟所在的帐篷前方,他修为尽失,空有魂气念力如今难以散出,若用弑魂巫术,只能接近鬼体才行。 “先不急,一会儿仔细看好了,我教你一招巫术,是专门用来对付鬼魂的。”钟子悦见对面几个鬼影并无动作,想必是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我知道是谁来了!”想到传说中那个人名,腾原一郎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下跑不掉了。” 钟子悦听的心烦,见前面的鬼影还在与他们对峙,扭过头来说道“打住!你在那说了半天,到底是谁来了能把你吓成这样?” “你不懂的,他比柳生十兵卫还要可怕,柳生十兵卫虽然厉害,可此生从不杀人,这人可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腾原一郎声音有点颤抖。 钟子悦皱眉喝道“到底是谁?” “他就是宫本武藏啊!” 第一百四二章 史上最弱的巫术 从对付鬼物的角度而言,修为的高低反而不是太过重要,主要还是看法术和魂力。(.) 当然如果有某种克制鬼物的法器也会增大威力,比如有些鬼体一般修行者都难对付,而自身并无修为的驱鬼师却能利用巫术或者法器来降服,好比那位传给钟子悦巫术的老妇人。 腾原一郎说的能够对付一个,想必也只是勉强应付而已。 正说话间,远处那五个半步摄青鬼已经扑了过来,这五鬼修的全部为半人半鬼形态,行动之间虚实不定,想必死前的怨气极深。 腾原一郎抽刀守在帐篷入口,钟子悦却迈步迎了上去。 如今修为已失,若是离的太远,弑魂巫术起不了作用。看这些半步摄青鬼行动灵活,自主思维极为敏捷,如果不能一次消灭,恐怕他们会选择远离,钟子悦没了之前的速度,全凭自身力量,想要下次再杀就难了。 两只半步摄青鬼拦住钟子悦,另外三只却是直扑腾原一郎及身后的帐篷。 “虚退实击!”钟子悦后退几步,挡在四只半步摄青鬼前面,挥起一拳打中处在实体状态的鬼体,放走一只交给腾原一郎。 腾原一郎身子微闪,刀光过处,身影却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前移三尺,刀身从鬼体划过。被太刀腰斩的那只半步摄青鬼却毫无反应,就要冲进帐篷。 “不管用啊。”腾原一郎急的大叫。 “你击在虚体上啦。”钟子悦扭头说了一句,见又有两只半步摄青鬼想要绕过他进到帐篷里去,忙上前拦住,用中原话大喊了一句,“看清楚了。” 说话间,钟子悦右手高高举起,催发魂气念力极度散出,虚空中迅速形成一个个字符,漩涡出现,亮起一圈极大的光晕,向着身前的四只半步摄青鬼罩去。 “啊!”如今钟子悦的魂力早就突破化神达到还虚境界,只是没了修为不能散出太远。猝不及防之下,三只半步摄青鬼躲闪不及,魂体不断扭曲被钟子悦吸进手心漩涡。另外一只半步摄青鬼离的稍远,半只身子被波及,惨叫一声,整个鬼体只剩下右侧半片。 “我靠!”腾原一郎冷不丁冒出一句中原话,估计又是从高迎祥嘴里学来的。身形一闪拦住那只半步摄青鬼,也学着钟子悦的样子伸出右手,大喊一声,抡了过去。 那只半步摄青鬼眼看就要进了帐篷,却见三名同伴无声无息间魂飞魄散,另外一个也削了大半鬼力,正要闯进帐篷要吸了里面那两个人的阳气。陡然间看见一只大手从头顶拍了过来,想起那三个同伴的遭遇,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腾原一郎一巴掌呼下,卷起一阵掌风,倒是虎虎生威。等他落下身形,看着落荒而逃的那只半步摄青鬼,将右手手掌翻来覆去看了看,皱眉自语道“这样也可以驱鬼?怎么给吓跑了。” 钟子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只半步摄青鬼惊骇之下慌不择路,直冲手中弑魂巫术还未散去的钟子悦撞了过去,一头栽进魂力漩涡之中,瞬间被化的无影无踪。 “咳咳”钟子悦看着这只傻鬼也有些无语,举起右手对还在发愣的腾原一郎说道,“让你看清的是符号,不是动作。” 腾原一郎这才恍然大悟,认真看了看,散出些许微弱魂力,手中也开始亮起一个个略显黯淡的符号,漩涡滚动,朝着地上那半片鬼体拍下。 “滋!” “啊!”仅剩的半片鬼体发声含混不清,由于鬼体还在虚实间不断转换,惨叫声听起来断断续续,更加渗人。 腾原一郎看着又少了一只脚的那半片鬼体,尴尬的挠了挠头,右手一路上推,终于在时有时无的惨叫声中将另外半片鬼体吸了进去。 弑魂巫术在腾原一郎手中使出,弱到了极点,这一幕若是被传授钟子悦巫术的老妇人看到,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活过来再吐血三升死去。 “为什么我用起这个法术来,只能一点点的吞?”腾原一郎舒了口气,擦汗说道。 钟子悦看着鬼体消失的地方,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当初他等到凝秀头七之时想要问出凶手,却始终听不到凝秀的声音,还有几次遇见其它鬼魂也是这样。直到遇见传他巫术的老妇人,听见女鬼的声音才知道,虽然人鬼殊途,最主要还是魂体虚实的原因。可惜凝秀魂魄只剩一丝,也早已没了踪影,那缕残魂肯定不会被鬼差看中,抓入地府。如果凝秀的最后那缕精魄没有消散的话,倘若能够找到,再以尸气滋养,能不能修出实体呢? “喂!”腾原一郎伸手在钟子悦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钟子悦收回心神,笑了笑,没有答话,说道“试探完了,正主该出现了,你不怕吗?” 腾原一郎摆摆手,“之前确实有点怕,不过有你在这,就算打不过他,也能拖住。你又没我跑的快,所以没什么好怕的了。” 钟子悦听的一愣,这种话居然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像是日本人的作风啊,尤其腾原一郎看上去还是一名极为传统的武士。 “哈哈,开玩笑的。幕府不想和我家族开战的话,宫本武藏是不敢杀我的。”腾原一郎笑着说道,突然面色一凝“不对,这老家伙心狠手辣,杀人从来都是毫不顾忌的。” 钟子悦皱眉看向前方,问道“宫本武藏多大年纪?” “五十多岁啊,你来日本这么久,不会没听过吧?”腾原一郎听了听帐篷,发现没有动静,回头说道。 钟子悦拍拍腾原一郎,指着前面密林处,正在走向他们的的那个年轻武士说道“那么他就不是宫本武藏了。” 腾原一郎抬头看去,发现来人二十七八岁左右,一身武士打扮,身配一长一短两把细刀,却是宫本武藏的拿手武器。 “你们是在说我义父吗?”青年武士边走边抽刀在手,微笑着冲二人说道,“他老人家还在云游,我叫宫本伊织,听说赤发君打败了服部半藏,特来领教。” 第一百四三章 宫本伊织 “你认错人了”钟子悦甩甩头发,“这是我故意染红的。” 旁边的腾原一郎憋的满脸通红,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趣的说道“你自己看看你的发型,来扶桑这么久,居然还是束成发髻样式的,谁认不出来?” 笑话被识破,钟子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耸耸肩说道“宫本先生,说实在的,我对你的什么剑术根本不感兴趣,而且我受了重伤,你胜之不武,不如改日再战过如何?” 宫本伊织在二人五米前站定,右腿斜跨半步,右手虚握长刀刀柄,左手也反搭在了短刀刀柄上。看他姿势应该是一正一反,长刀正攻,短刀隐袭。 “请!” 钟子悦叹了口气,这种姿势更是显出了宫本伊织只精剑术,只是比一般武士举刀的起手势更让人摸不准出刀方式而已。他对这种从唐朝时流传到的日本的剑术并无兴趣,只求忍术,越古老越好。 “等等”就在钟子悦将要迈步之时,腾原一郎伸手拦在了前面。“让我来。” 钟子悦点点头,凑到跟前耳语了几句。以前在高迎祥军中时,他并未与腾原一郎怎么交手,此时也想看看腾原家的忍术中,受魍魉秘术的影响有多少。 腾前一郎前行两步,抽刀在手,说了一句“请赐教。”身形陡然消失,却是在一瞬间前移三米,一片刀光冲着宫本伊织当头罩下。 宫本伊织长刀横挡,刀光敛去,却又不见了腾原一郎的身影。 这时,钟子悦听见帐篷里传出动静,吉川池秀探出脑袋正在张望,吉川缨子也走了出来。 宫本伊织后退一步,将右手长刀向背后挡去,架住暗处突然出现的刀身,反手一挑,猛的俯身低旋,长刀随之转动,划出一片璀璨的光晕。(.无弹窗广告) 腾原一郎身形不断变幻,出刀方位刁钻诡异,宫本伊织节节后退,却始终守退有度,未曾攻出一刀。 宫本伊织再退一步,抵在一颗树后,腾原一郎身形现出,高高跃起,一刀直直劈下。刀势临身,宫本伊织却将右手长刀垂下,毫不防备的冲着刀光迎了上去。 “呀”吉川缨子一声惊呼,双手捂脸不敢去看,吉川池秀却是一脸兴奋的瞪大眼睛。 就在刀光堪堪砍中宫本伊织面门的那一霎那,宫本伊织陡然转身,手中长刀向树干直插,第一次做出了攻击,目标却是那颗老树。 “噗”长刀轻易切入树体,宫本伊织右手反拧,长刀在树洞里旋了半个圆弧,又猛然拔出。 正在吉川池秀看的不解之时,树干骤然爆开,一道身影从漫开纷飞的木屑和落叶中爆射而出,冷裂的刀光映起一鸿秋水,改劈为刺,身子不住旋转,带着风势卷起附近还在散落的碎屑和枫叶,直向宫本伊织刺去。 “哇,腾原师父好厉害。”吉川池秀出了帐篷,死死盯住不远处的打斗场面,双眼都有些放光。 钟子悦拍拍吉川池秀的肩膀,示意他好好看清楚,扭头对一旁面色紧张的吉川缨子笑道,“只是切磋,没事的,不如唱首曲子来听听。” “我……我吗?”吉川缨子有些结巴的说道。 钟子悦点点头,“唱你平时唱的那些就可以了。” 宫本伊织身形飞退,双脚在地面摩擦带起一阵泥土,身子后仰长刀前探不住挥舞,连连劈砍在腾原一郎前刺的那一刀上。 “橘岛小山岸,芳菲棠棣花。”吉川缨子轻柔的声音响起,首句略显紧张,第二句时便稳定了下来。 腾原一郎一往无前的刀势之下,宫本伊织不住后退,眼看就要撞在身后的一颗树上。 “至今无恙否,馥郁在山崖。” 宫本伊织斜仰着的身子再低,与地面紧贴,长刀骤然撤回向后刺入树干,腰腹猛一用力,身子也随着刀身旋了起来。 “山吹花怒放,春雨润鲜妍。” 左手短刀出鞘,诡异般随着旋转的身子划出,刀身却是黑黝黝一片,并无半点光泽。 “艳色看难足,花香更可怜。” 腾原一郎前行中强行变刺为劈,试图挡住划向他腹部的这一刀,却收势不及,身子再度消失。宫本伊织左手反握短刀划过虚影,带起一篷鲜血。 “山吹莫乱开,开后令人猜。” 那颗被爆开的树前,腾原一郎身形缓缓浮现,低头看向腹部伤口。宫本伊织手持双刀,面色有些凝重。 “啊!”宫本伊织大吼一声,双足猛踏,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 “昔日栽花者,今宵竟不来。” 腾原一郎双目微红,还好只是皮外伤,若是刚才再晚上一瞬,自己就差点被切腹了。也是大喊一声“裂空斩!” 刀光暴射而出,腾原一郎身形渐无,仿佛融入这一刀这中。 钟子悦看到这一幕,不由的笑了笑,听见旁边没了声音,皱眉道“唱完了?再来一首如何?” 吉川缨子有些脸红,低下头去,随后又轻启朱唇,“岩下飞流水,樱花彼岸滨。” 宫本伊织冲到近前,瞬间身体横移,短刀无声无息间向方才所在位置刺去,不料却是刺了个空,不由一愣。 “如何能手折” 虚空中透出毫无光华的刀身,刀尖斜挑,刺中宫本伊织反握短刀的左手,短刀落地,腾原一郎身形在三尺外站定。 “归赠……” 钟子悦隐约听出歌中意思,抬手打断吉川缨子,“别唱了。” 宫本伊织握着不断滴血的手腕,死死盯住面前的腾原一郎,“身为一名武士,喊出的招式居然骗人?” 腾原一郎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宫本伊织,摊手道“真怀疑你是不是宫本武藏教出来的,关于这个问题,你大可回去问问武藏先生,他可是为求杀人不惜一切手段的。” 宫本伊织思考片刻,然后俯身施了一礼,“受教了,下次再来战过。”说完,捡起地上的短刀,就要离去。 “等一下!”钟子悦在后面说道。 宫本伊织转身看向钟子悦,松开握住伤口的右手,缓缓抽出长刀,“怎么,我已经输了,赤发君还要再打?” 钟子悦摆摆手,笑道“既然输了,总要留下点什么吧。” “刀在人在!” “我不要你的武器,把你饲养的半步摄青鬼再留下一只来给我。” 宫本伊织愣了半天,咬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扔到钟子悦手中,转身进了密林。 第一百四四章 解剖鬼体 钟子悦接过瓷瓶,没有立刻打开,感受到其中的阴寒气息,反手揣进了怀里。 腾原一郎将伤口简单包扎,走过来拿肩膀撞了撞钟子悦,笑道“多谢了。” 钟子悦摆了摆手,见吉川池秀一脸疑惑的样子,解释道“刚才你腾原师父使的那招可不是裂空斩,喊出来只是迷惑对手的。” “那招是我自创的,名叫樱花落,怎么样小家伙,想不想学?”腾原一郎一脸傲气的冲吉川池秀说道。 “想……可是,你这样骗人总是不对的。”吉川池秀躲在钟子悦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不对?”腾原一郎双眼圆瞪,恼怒说道“这还是你师父刚才教的!” 钟子悦笑笑,看着有些委屈的吉川池秀,拍了拍,“回去睡觉吧。”等吉川池秀进了帐篷,钟子悦看了一眼吉川缨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转身钻进附近的密林之中。 “喂,你不睡了?”腾原一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先睡,我还有事!” 夏日里天气本来就闷热,又是一直在车厢里,白天行了一路,身上已经出了些汗,听说要在寸又峡的温泉旁扎营一晚的时候,吉川缨子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用过晚饭那会儿,见钟子悦和腾原一郎一直守在火堆旁,没有休息的意思,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听说有人在一直跟踪着他们。现在那人已经被打跑,旁边帐篷也没了动静,应该是睡了。 吉川缨子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弟弟,轻咬了下嘴唇,又听了片刻,外面静悄悄的,似乎连风声都没了。 帐篷被无声无息掀开一角,露出吉川缨子四处张望的脸,随后小巧的身子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双手提着裙摆,蹑手蹑脚的向温泉处走去。 月光透过密林缝隙照了进来,少女轻灵的身形像猫一般溜出帐篷,四顾无人,悄悄地走到温泉边,躲在一颗树后,悉悉索索的解衣声从树后传出。不一会儿,水面轻荡,树旁只剩下一堆衣物。 “嗷”一声细微的惨叫声陡然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吉川缨子撩水的动作一僵,睁大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了片刻,却又没了动静,也许是自己的幻听罢。吉川缨子想着,将自己的身子没入水中。 “啊!”悚然的惊叫声响起,声音尖锐刺耳,又嘎然止住,吉川缨子腾的从水里站起,惊慌失措的看向四周。这次的声音更加凄厉,却是听的真了,声音应该是从旁边不远处传来的。吉川缨子顾不得擦干身子,起身带着哗哗水声,慌忙离了温泉,向身上匆忙罩了件外衣,抱起衣物就往回跑。 腾原一郎听见声音,也掀开帐篷走了出来,有些疑惑的看向声音传出之地,却忽然看见神色匆匆,只穿了件外衣的少女抱着衣服踉跄跑了过来。 路过腾原一郎身边时,吉川缨子低头行了一礼,然后迅速钻进帐篷。 腾原一郎愣了一下,想起刚才惊醒时,钟子悦并未在帐篷里,此时又看见少女衣衫有些不整,自以为猜到了些什么,转身笑笑,返回了帐篷。 而半个时辰前,在密林的另一处。 一只半步摄青鬼满脸惊恐之色,疯狂逃窜,堪堪逃出距离身后那名青年两米,又被一股巨大的魂力拉扯了回来。 钟子悦收了招魂巫术,趁准半步摄青鬼虚体变实之际,抡起一巴掌狠狠打在鬼脸上,将鬼的五官打的变形,一颗眼珠飞了出来。钟子悦伸出手来,将五官一一摆正,捡起旁边的鬼眼,照着眼窝处的窟窿塞了回去。 “我刚才说过了,不许叫,不许跑!”钟子悦捂着半步摄青鬼的嘴巴,魂力将鬼体束住,“你配合一点,就能少点痛苦,以后也能投胎往生极乐不是吗?” 那只半步摄青鬼刚从瓷瓶里被放出来时,还是一副阴戾凶狠之相,转身扑向眼前那名青年,试图吸了他的阳气。却被青年用了不知什么法术制住,折磨的没了半点脾气。此时听见钟子悦说话,只恨自己当初没去自投地府,一只鬼眼巴巴的望着前方,如果现在有只鬼差出现在面前,他宁愿去下十八层地域也不想落在这个青年手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钟子悦散出部分魂力,切开鬼腹,在半步摄青鬼雪山气海的位置翻腾半天,毫无所获,眉头紧皱。 “不是雪山气海,难道会是脑子?”钟子悦自语道,旁边被解剖了半天,已经奄奄一息的半步摄青鬼听见这句话,单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日本鬼都胆子这么小?”钟子悦想起那只吓到自投罗网,被弑魂巫术吞没的半步摄青鬼,再看看眼前晕倒的这只,有些无奈的想道。 探出魂力感受到半步摄青鬼的脑部传来的些许微弱的魂气波动,钟子悦吸了口气,对于解剖鬼体,他其实也是很不喜欢。只是为了了解这种半虚半实的鬼体养成,以便在回到大明后若能找到凝秀残魂,以此法养魂,然后才能问出真凶。 他只能这么做。 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钟子悦催动魂力并指向着半步摄青鬼的头部刺下,打算从额头开颅,将原本属于头盖骨的部位打开。 然而,手指刚刚接触到头部,那只半步摄青鬼陡然睁眼,看着就要刺入的手指,发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正是这声惨叫,才将腾原一郎惊醒,把吉川缨子吓的从温泉里跑了出来。 “啪”钟子悦被这声叫喊惊了一个哆嗦,甩手又一巴掌,“大晚上的,鬼叫什么?吵醒别人怎么办?” 说着,钟子悦抡起手来,又是一巴掌拍下,却打在了虚体上,抽了个空。 钟子悦收回手来,愣在原地,这半步摄青鬼在虚实之间不断变幻,而这种变化自身却是无法控制,不知是不是日本的鬼术本就这样,如果到时凝秀也成这样,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寒。 先不去想那么多,大不了回到中原再去抢一些鬼术法门回来,钟子悦吐出口气,延出魂力向着鬼体头部切了下去。 第一百四五章 我去牵马 清晨的时候,林子里起了薄雾,温泉边的湿气更重了一些,钟子悦的身影缓缓从林子一侧走了过来。 腾原一郎掀开帐篷,对着远处的山谷打了个哈欠,看见钟子悦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满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晚上去哪了?弄成这副鬼样子。” 钟子悦摆摆手,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瓷瓶,对准不远处的河水,甩起胳膊使足力气扔了出去,还边扔边咬牙切齿的骂道“干嫩娘啊。” 折腾了整个晚上解剖鬼体,研究方法,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实在让他气愤的紧。 瓷瓶入水,在河面上溅起一朵水花,然后沉到了河底,便没了动静。钟子悦也不去管那只被他折磨的早已不成鬼样的半步摄青鬼,懒的去想几百年后会不会有人捡到瓶子,将那只鬼放出来,意外换来自己的三个愿望。 “走吧,去京都还有几天的路程呢。”几人胡乱吃了点饭团,腾原一郎开口说道。 钟子悦指了指前方,“出了这道山脉,前面的路就好走了。这辆马车过不去河,放了吧,出了山再找辆马车,能走的快些。” 腾原一郎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你当我弄辆马车容易吗?所有的战马都被幕府控制,这匹马都已经是我利用家族在江户的势力才勉强弄到的,你让我再去哪找马去。要知道,在日本,马车可是稀有的东西。” “是啊是啊”吉川池秀跟着附和道“我也知道,马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听说养一匹马的钱都够我们普通平民一家的用度了。” 钟子悦皱了皱眉,难怪他在日本这半年多,很少见到牛马一类的牲畜。此时的日本,普通家庭生活条件也是贫瘠,重重剥削之下,虽然不至饿死,比起大明来,也强不到哪去。 看着身边这对姐弟,钟子悦想了半天,问道“如果绕路,要多走几天?” “最少一天。”腾原一郎解了缰绳,牵着马走过来,“一会儿你们姐弟俩上马,只能试着带马过河,车子到时再看情况吧。” 钟子悦看了看对岸的距离,忽然说道“你御剑能带人吗?” 腾原一郎摇摇头,“扶桑修行术和你们中原不同,虽然速度快些,却是只能纵跃,不会飞行。” 钟子悦放弃了这种打算,看着旁边不远处的马车,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随后,在吉川缨子和吉川池秀震撼的目光中,钟子悦抓住车辕,将车厢单手举了起来,“这样就不会耽误时间了,走吧。” 说完,寻到水流浅处,率先迈进河里。 …… 半个时辰后,河流对岸,吉川池秀看着水中的那一幕,有些担心的说道“腾原师父,我师父他不会有事吧?” 腾原一郎耸耸肩,“谁知道,不明白他为什么偏要把车厢带走,其实没有马车也晚不了多久的吧。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姐,师父一定会没事的,对吧?”吉川池秀见腾原一郎这么说,扭着脑袋问向吉川缨子。 “啊,应该,不,肯定会没事的。”吉川缨子看着河面上仅仅露出的一个车厢顶部,说出的话有些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水底,钟子悦举着车厢沉默前行,越走越慢。车厢极重,因此在一入水时,钟子悦双腿便被压进淤泥里,坚持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钟子悦便离了浅水区,试图找到坚硬点的河底,却是越走越深,这时已经是连车厢都了没过顶部了。 几人正在看时,只见一道巨大的水花飞溅,然后便是整个车子从河中飞起,呼啸着砸了过来。 腾原一郎吓了一跳,忙拉着姐弟俩退后几步,飞来的车子重重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烂。一只车轮高高飞起,擦着几人,从旁边飞过,撞在一颗老树上,又重重滚落,居然没有坏。 “噗”钟子悦浑身湿透,从河里爬了出来,显得有些狼狈,吐了口水,看着已经烂到不成样子的马车,“唉,扔的力道太大,没想到这么不经摔。” 旁边三人强忍着笑意,面色古怪的看着钟子悦。 “一个个的这是什么眼神?”钟子悦抖抖衣服,贴着身子极不舒服,瞪眼看着对面的两大一小。 “那个,我去给师父您牵马。”吉川池秀见势不妙,找个借口就要开溜。 “池秀他年纪小,没牵过马,我去帮忙。”吉川缨子低着头,飞快了说了句话,也跟着跑远。 钟子悦解下身后的箱子,脱下外衣,打了赤膊,心道还好是夏天,不然这么出去还不丢死人?边拧干衣服上的水份,边走到腾原一郎跟前,“你也要去帮忙牵马吗?” “哦,我……我去喂马。”腾原一郎想了个理由,也想离开,被钟子悦一把拽住。 “刚才你们就是一直站在这看我笑话的?”钟子悦抓住腾原一郎肩膀,面带笑意的问道。 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吓的吉川池秀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的跟姐姐对望了一眼,暗自庆幸着自己的机灵。 腾原一郎揉了揉被捏痛的肩膀,也在心中暗骂吉川池秀的不仗义,打定主意等到了京都,要把他狠狠操练一番才行。 …… 路上确实没再能寻到马车,还是钟子悦又发挥了自己的擅长,跑到附近的一个大名家里,打断了几名武士的腿,强行让人用门板做了个简易的车厢。 以前是抢忍术秘籍,现在居然成了抢门板,确是越混越堕落了,钟子悦一边摇头自嘲,一边扛着马车去和他们会合。 一连两天,钟子悦都没下马车,只是一味的盯着之前带在身上的那口小箱,不时侧耳倾听里面是否传出动静,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吉川池秀有时也会托着下巴守在旁边,看着箱子,心里猜想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师父如此紧张。盯的久了,觉得无聊,便张嘴打了个哈欠。 第一百四六章 蛟蜕,柳生 直到快到京都时,腾原一郎才明白了钟子悦执意要弄辆马车的原因。 路过草津,还有不到半天时间便能走到京都,腾原一郎不由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却听见钟子悦陡然喊了一声停车。随后跳下马车,抱起箱子沿着小路,朝附近的一片树林飞快跑去。 “吼!”就在钟子悦身形就要接近林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吼,手中箱子陡然爆开。一股强烈的威压感传来,马匹受惊,四腿一屈瘫软在地,险些将车上的三人甩了出去。 钟子悦身前,一只像是蛇类的庞然大物正在伸展身躯,巨大的龙首转了过来,看了不远处的马车和车上的三个人一眼,又吼了一声。 马匹浑身颤抖,匍匐在地,吉川缨子和吉川池秀也吓的双腿发软,动都动不了,腾原一郎却是双眼逐渐明亮了起来。 “好了,别吓他们了。”钟子悦站在蛟龙面前,极不对称的拍了拍眼前的蛟龙腹部鼓起的龙足所在的小包,“速度点,我不想惹来麻烦,别惊动了旁人。” 蛟龙收回目光,扭了扭身子趴在地上,开始抖动。 马车上,吉川池秀见这个怪物听师父的话,也变的没刚才那么害怕,仍是颤抖的问道“它……它这是在干嘛?” “蜕皮!”腾原一郎双眼放光,盯着那条小蛟,“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条快要化龙的蛟。” 正说着,前方蛟龙头部裂开一个小口,接着口子越来越大,蛟龙挣扎了几下,蛟身一扭一扭,极为艰难的向前拱动。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小蛟才将整张皮蜕了下来,蛟身赤红一片,倒和钟子悦的头发颜色有些相似。(.无弹窗广告) 接着,小蛟返身张嘴咬住刚刚蜕下来的皮,一口一口吞了下去,随着蛟皮被吞,小蛟的身子也开始逐渐变小,龙角龙足缩进身体不见,直到蛟皮全部被小蛟吞食完,那只庞然大物居然变成了小巧的幼蛇。 小蛇围着钟子悦行了一圈,顺着左腿缠了上去,爬到钟子悦胳膊上,用蛇身将绕住钟子悦手臂,又沉沉睡去。 钟子悦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进了林子,随手砍了几根树,做成一个简易的小箱子,将小蛇解下,放进箱子里,才又抱着箱子走了出来。 “你一直带在身上的就是它?”腾原一郎指着钟子悦怀里的小箱,眼睛瞪的老大。 虽然已经没有威压,拉车的这匹马却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钟子悦叹了口气,看着那匹马,示意几人下车,“路程不远了,找个地方把马处理了,咱们走路吧。本来想着能坚持赶到京都的,不料在路上便开始蜕皮了。” 吉川池秀没了惧意,凑到跟前盯着箱子一味的看来看去,“师父,它是龙吗?” 钟子悦拍拍头,笑道“不是,只是条小蛟龙罢了,想要化龙还早着呢。” “小蛟龙都这么大?那等它成了龙会有多长?”吉川池秀歪着脑袋,一边遐想一边问道。 “不知道,看它造化吧,”钟子悦扭头看着还在车厢里坐着发呆的吉川缨子,皱眉道“怎么不下车?” “啊”吉川缨子这才回过魂来,见那只怪物早已消失不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钟子悦手中的箱子,有胳膊拄着身子,挪动身体下了马车,只是刚一着地,便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钟子悦一把拽住,看着她笑了笑,“不用怕,它经常一睡就是几个月的。” 吉川缨子点点头,躲到吉川池秀旁边,却是不敢靠的钟子悦太近了。 “马走不动了,扔了太可惜,怎么办?”腾原一郎促狭一笑,上下打量着钟子悦,“你力气大,要不扛着它走吧,马匹可是很珍贵的。” “一边去。”钟子悦白了他一眼,看看天色,突然笑道“我有办法了,肯定不会浪费。” 说完,在腾原一郎不解的目光中,钟子悦抽出腾原一郎腰间的细刀,对准马脖子刺了下去。“噗”血花飞溅! 日本多山多水多树,等到钟子悦将马肉洗净,放在火上烤熟时,腾原一郎才将刀身擦拭干净,满脸不悦的一屁股坐到旁边草地上。 “我这刀是用来杀人的,你居然拿它杀马?太羞辱人了。” 钟子悦将一块马肉烤好递给吉川池秀,又串了一块放在火上烤着,扭过头来拍拍这个一脸怨气的家伙,“别那么小气嘛,反正都是见血的。” 腾原一郎抢过肉串自己来烤,走在对面坐下,索性扭头不再理他。 …… 而此时,距此处尚有半日路程的京都,村上家族府门外,一名青年武士抱臂站在那里。 门口处,十几名武士手持太刀,将青年围在中间,如临大敌。 青年武士身上并未配有任何武器,左眼处用眼罩蒙住,看着对方这种阵势,不由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跟村上大人切磋一下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 为首的一名武士死死盯住这名青年,开口说道“柳生十兵卫,谁都知道你们家是德川将军手下,在京都这段日子里,被你挑翻了的武士家族不下十个,现在居然跑到村上家来找事,真当我们好欺负了吗。” 柳生十兵卫摊开双手笑了笑,“我只是想借鉴一下他们的剑术而已,村上大人不会一直不见客吧。” “啊”身后一名武士忍受不住,举刀向着柳生十兵卫砍了过来,还未擦身,顿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跃过院墙一头栽倒,摔昏了过去。 “世人皆知,我柳生三严从不杀人,但是我要去的地方,想要拿的东西,没人能拦的住!” “八嘎!”为首武士一声暴喝,十几人抽刀围了上来。然而片刻之间,在一片惨叫声中,十几名武士太刀脱手飞出,身子被柳生十兵卫一脚一个踢飞出了老远。 那名为首武士更是被夺了太刀,一脚踹到墙上,后脑勺撞了一下,头脑微沉。晃晃悠悠刚想要站起,陡见自己的刀直直向他飞来,擦着耳边插进墙壁。 柳生十兵卫看都不看地上不停翻滚惨叫的武士,迈步进了村上府。 第一百四七章 准备捉鬼 在幕府的统治下,天皇势力积弱,京都内各家族已经是衰败到了极点。[]各藩国听的官令也是来自江户,除了年号未变之外,天皇之名也就差不多快成了摆设。这种情况下,腾原一郎这个腾原家族继承人,其实是没有领国的。但是做为日本曾经最显赫的家族之一,腾原家族上千年的积累,如今在公家的话语权也不容小觑。 整个日本的资源迁往江户,留在京都的各势力仅是维持,天皇的日子也不好过,有的时候恐怕还要仰仗这些旧臣才能过的好一些。 而如今的明正天皇兴子,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孩儿,也正是靠着与德川家光的舅甥关系,才有了每年五千石的贡米,来维持着皇族的生计。实际摄政的,仍然是对幕府极为敌视的太上天皇,后水尾天皇。 这种形势下,钟子悦杀进将军府重伤德川家光和服部正就,各藩国一片震惊,京都自然也有了准备。腾原一郎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才在江户办事时,临时起意找到钟子悦,请他先行除去隐在京都的幕府第一高手。 只要柳生十兵卫一死,去掉京都重臣被刺杀的威胁,天皇也许就能依靠旧臣和亲近天皇的势力重新夺权。 在这个时候,柳生十兵卫选择同样的方式大闹京都,要说这件事没有幕府在背后的操控,任谁也不会信的,哪怕他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将军府。 日本京都城与中原的洛阳极为相仿,大约是仿效的洛阳城而建的,钟子悦走在京都的路上,心里想着。 他进京都的这一天,正是七月初一,时间距离全村被屠已经过了三年。这一天晚上,钟子悦站在最高处遥望了一整夜的西方。 随后的几天,由于后水尾天皇得知他是腾原一郎请来专门对付柳生十兵卫的,对提出的去皇宫藏书阁一观的想法,居然破天荒的一口答应,想来也是对幕府仇视到了极致。 钟子悦进了皇室藏书阁,一直整整呆了七天。这期间,柳生十兵卫又闯了京都三个不大不小的家族,重伤了几十人,抢走了所谓的剑术秘笈,然后扬长而去。等钟子悦从藏书阁出来,听到这些事,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再去寻柳生十兵卫的踪影时,柳生十兵卫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腾原家西侧,一所小庭院里,吉川池秀举着一片树叶,在姐姐面前晃来晃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吉川缨子懒得理会胡闹的弟弟,坐在那里托着下巴看着门前的池水,心思不知跑到哪去了。 钟子悦的身影刚刚迈进小院,吉川缨子陡然抬头,脸色微红,轻声开口,“您回来了?” 钟子悦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举着叶子蹦来蹦去的吉川池秀,听了片刻,眉头微蹙,“腾原就是这么教你的忍术?” 吉川池秀蹦跳着跑过来,拉着钟子悦的手,哭丧着脸,“师父,你不在的这几天,腾原师父就只让我不停的围着院子跑步了,连隐身术都不教我,好无聊。” 钟子悦笑笑,“这才刚开始,打好基础才是主要的,看来腾原是对你寄了厚望啊。” 想了想,钟子悦又说道“今天晚上,我和你腾原师父出去办事,你也跟着去吧。”说着,转头看向吉川缨子,“缨子也一起,到时可能还要你帮忙。” “我……我吗?”突然听到这话,吉川缨子有些手足无措,“我能帮上什么忙?” 钟子悦神秘的笑了笑,“只希望你到时候别害怕就是了。” “是要和柳生十兵卫决斗吗?”吉川池秀一脸兴奋,感觉自己猜到了事实的真相。能够观摩这种顶尖高手之间的决斗,对自己以后的修行肯定有极大的帮助,所以师父才会带自己去的,至于姐姐嘛,当然是沾了自己的光才有机会去的,帮忙什么的,也只是师父客气的说法了。于是,仰起了小下巴,满脸高傲的看着姐姐,一副你要怎么感谢我的样子。 “瞎想什么呢。”钟子悦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正,对吉川缨子说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你毕竟是女孩子,我怕你见了那些心里会产生阴影。” “不”吉川缨子盯着钟子悦点点头,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其实,我是很荣幸的。” “那就好”钟子悦交待完,转身就要走,又突然停下脚步,“现在快到中午了,一会儿吃过午饭你们先休息一下,今晚可能要一夜不能睡觉了。” 等到钟子悦离了小院,吉川缨子才回过神来,把池秀叫到身边,蹙眉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师父这几天没见,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嗯”吉川池秀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感觉,难道是比以前更帅了?不可能啊。姐姐你这么问,不会是……” 吉川缨子学着钟子悦的样子,同样一巴掌打了吉川池秀的脑袋上,“瞎想什么呢。”说完,自己噗嗤一笑,低头自语“好像……比以前更神秘了许多。” 那边吉川池秀已经捂着脑袋大叫了起来,“姐!你们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打。再打下去,未来的日本忍术第一高手,就要被你打傻了。” 吉川缨子没有理会大呼小叫的弟弟,心里想着自己居然可能会有帮到他的地方,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了笑容。 只是此刻的她,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个晚上她将见到的这一幕一幕,竟然会让她终生难忘,甚至比见到那头蛟龙时更加震撼和心惊。 初更时分,钟子悦再次来到小院,过了不多时,腾原一郎也背着一只麻袋走了进来。 “嘭”腾原一郎将麻袋扔到地上,指了指,“你要的东西全在里面了。” 钟子悦疑惑的看着麻袋,上前打开口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指着满地的朝简、符纸、八卦镜、天蓬尺等等法器,有些无语的说道“我让你准备能收纳鬼物的器皿,你这半天时间就是用来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不都是用来驱鬼的法器吗?”腾原一郎不解的说道。 钟子悦实在懒得解释,在一堆物什中翻找半天,总算找到几个小瓶子,拿了符纸画了几张驱鬼灵符,贴在瓶身处,又分出两张交给吉川缨子姐弟贴身放好。 随后,语气轻淡的说道“走吧,咱们去捉鬼。” 第一百四八章 抓鬼 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收拾好东西,随口说着咱们去捉鬼吧,语气淡的就像是邀请你去逛街一样。吉川缨子下意识点点头,突然想到这句话里的意味,双眼圆瞪“捉,捉鬼?” 日本的习俗大多来自中原,所以同中原一样,都有着七月初一鬼门开的说法,整个七月也被称为鬼月。 今天已经是七月初九,再有六天便是盂兰盆节。这个时候,正是传说中鬼门大开,众鬼出行的日子,而钟子悦拉着他们去做的事,居然是捉鬼! 盂兰盆节,又称鬼节,京都虽然衰败,但是节日相关事宜从七月初便开始准备,这也是腾原一郎出去转了半天买回来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原因。 到了夜里,京都城基本上便没有了什么人会在外面,四人出了院子,沿着街道一路前行,不多时,转了几个弯,便出了城又径直向南。 一轮上弦月高高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照在路面上犹如白昼一般,吉川缨子看着道路两旁凸起的小山和树木,拉着吉川池秀的手紧了又紧。 几人来到城面十余里处的一个小土坡上,寻了高处,钟子悦坐了下来。看了看身后满脸紧张的姐弟,笑了笑,“不用害怕,有我们在呢。”拍拍身边的硬土,“先坐会儿,时间还没到。” 腾原一郎抱着刀走了过来,大刺刺的坐下,看着前方,皱眉说道“在藏书阁里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钟子悦摇头,苦笑了一下,“虽然没找到,但是从一部手札里查到了些许眉目。我之前要以后世忍术反推的想法却是大错特错了。” “那柳生十兵卫呢?” “放心,明天你就可以散出消息,盂兰盆节当晚,皇城之巅,我邀他决斗。”钟子悦笑着说道。 “搞不懂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腾原一郎嘀咕了一句,不过对于钟子悦终于肯出面对付柳生十兵卫,他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以杀人的毒药!”钟子悦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两张符篆,贴在了吉川缨子姐弟俩身上,“这两张符可以暂时封住你们的阳气,也可以让你们能看见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一会儿不要害怕。” 在被贴上符纂的那一霎那,吉川缨子感到一阵凉意从头顶浇下,瞬间透到脚底,眼中的景色也开始变幻,整个世界色彩变的单调起来。 近处的树,远处的山,还有更远的月亮,都在眼中变得灰蒙蒙,等吉川缨子收回目光,再转身看向四周时,突然张大了嘴巴呆立在那里,还尖叫都忘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四围的山坡下,已经聚齐了成千上万只鬼魂。这些鬼魂服饰各异,从服装上大概可以看出生前的职业,有武士有平民有和尚有道士,老幼不一,其中还有几名孩童。 这些鬼魂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着实将吉川缨子吓了一跳,想起弟弟还在旁边,壮着胆子拉过来就要捂住他的眼睛。 “姐姐,怎么回事,我感觉好冷啊。”七月天气正是炎热之时,吉川池秀突然觉得阵阵寒意袭来,抬头看见姐姐惊慌的眼神,骇然道“你看见什么了?” 钟子悦向前一步,站在吉川缨子身前,右手伸出,掌心亮起道道绚丽的符文。原本莫名被召至的鬼魂见到符文,陡然间疯狂了起来,离的最近的几只鬼影已经冲着吉川缨子扑了上来,被钟子悦随手一抓,鬼体在手中迅速变小,扔进了一只小瓶里。 然而,这一刻无声的骚乱才刚刚开始,阴风吹过,成千上万的鬼魂张开嘴,无声的咆哮着,前仆后继的冲了上来。腾原一郎也用极弱的弑魂巫术勉强抵挡着那侧要扑到吉川缨子身上的鬼体,钟子悦则是不停的将眼前的鬼魂抓住,缩小,装瓶,再抓。 方才还是正常相貌的鬼魂,在冲上来的那一刻,很大一部分已经变成了临死前的样子。脸上皱到快要掉皮的老者,浑身鲜血披头散发的少女,断了胳膊少了头颅的武士,居然还有瘦到皮包骨头的小孩子。 众多鬼魂齐齐冲了上来,吉川缨子愣愣的看着这些怨毒的鬼眼,脑中一片空白。旁边钟子悦还在有条不紊的抓着鬼魂,突然之间,吉川缨子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姐姐”吉川池秀拉着她的衣服,流着眼泪哭道“我怕。” “池秀不怕”吉川缨子一边说着,一边忍着惧意蹲下身子,试图安慰弟弟。 “嗷”就在吉川缨子蹲了下去,伸手想要抱住弟弟的时候,眼前的吉川池秀突然凄厉的惨叫一声,眼神极为怨毒狠厉的看了她一眼,手指陡然变长,张嘴露出獠牙向着她的脖子咬来。 “啪”下一刻,钟子悦的手掌到了眼前,掌心中亮起的道道符文汇成一道漩涡,瞬间将“吉川池秀”吞没了进去。 吉川缨子这才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随着钟子悦走下土坡,向着不远处鬼魂密集的地方走去。 被这个男人的左手拉着,行进在众鬼之间,看着他出手将冲上来的鬼魂一一制服。感觉着手掌间的体温,吉川缨子的心里反而踏实了下来,也有了心思看看周围。 土坡上,还有零星的几只孤鬼游荡,被腾原一郎高举着右手追的满地跑,倒像是学了新鲜招式,拿这些鬼来试招一样。 而一旁的池秀,却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上蹿下跳的腾原一郎,心想这难道又是腾原师父新创的忍术? “三千二百一十五,三千二百一十六……”吉川缨子听着钟子悦每抓一只鬼魂,便要数上一句,觉得有趣,也跟着数了起来。 一直快到四更天时,钟子悦才将所有的鬼魂都捉了起来,这时,二人已经走到了一条河边。 “四千零三十九,还是不够。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幽河口,想必再有几天也就能收集够了。”钟子悦望着河水的某一处,自语道。 “您抓这些鬼魂是要做什么呢?”四周已然没了鬼影,吉川缨子也没有那么害怕,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哦”钟子悦这才想起左手还在拉着少女的手,将手松开,扭头笑道“我想趁着鬼门大开的时机,集够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鬼魂,以后能有大用。” 此时月亮早已不见,吉川缨子缩了缩手,鼓起勇气问道“那您说的让我帮忙是要怎么做呢?” “你已经帮了大忙了啊。”钟子悦伸手将吉川缨子身上的符纂揭下,“要不是有你,哪里会有这么多鬼魂能被吸引来,让我抓了个痛快。” 第一百四九章 三团魂气 自从上次半步摄青鬼出现,一直想要冲进帐篷吸食吉川缨子姐弟阳气时,钟子悦心里就有了怀疑。直到前几日快到京都城时,钟子悦偶然间问起吉川缨子的生辰,才终于能够确定,原来吉川缨子正是最容易被鬼魂附身夺舍的太阴之体。 这些年,钟子悦因为自身煞气的原因,也查过不少典籍。知道从某些特定的生辰来算,有阴孩和阳孩之分,阳孩多带煞气,鬼怪皆怕,而鬼节子时出生的女子,则为阴孩,最易招惹鬼物。 正是因为吉川缨子的太阴之体,趁着鬼门大开之际,钟子悦在她身上贴了那道符纂,将太阴之气无限扩散,才把方圆五十余里的鬼魂全部吸引了过来。 对于这些鬼魂来说,吉川缨子的肉身就是世间最美味的诱惑,所以才会如飞蛾投火般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想要夺舍附身。 等钟子悦和吉川缨子从河边返回土坡时,腾原一郎也终于用拙劣的巫术将那几只傻鬼消灭干净。看见钟子悦走过来,腾原一郎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满脸兴奋的说道“抓了多少?” 钟子悦摊了摊手,没有回答,倒是说了一句,“天快亮了,回去休息吧,这巫术你别练了,抓不到鬼再吓坏小孩子。” 腾原一郎悻悻的收了手,看着旁边还是满脸迷惑之色的吉川池秀,“下次记得把这小子的眼也给开了,刚才看我的眼神像是看杂耍的一样。” “啊,腾原师父,你刚才练的不是新创的忍术啊?”吉川池秀笑了起来,眼神中明显带着戏谑。 “臭小子,以后每天的训练任务再多跑十里地。” “不要吧,师父,姐姐,救命啊。我还是个小孩子啊。” 回到院子,吉川缨子和吉川池秀一夜未睡,吃了点东西便休息了。钟子悦则出去买了一堆瓶瓶罐罐,在隔壁房间开始鼓捣。 房间四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里面一片黑暗。若是凑近房门细听,隐约便能听见仿佛有上千只鬼在惨叫一般,只是声音极其微弱,听不真切。 一直到了正午,钟子悦才将门打开,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揣进怀里,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留下满地的陶瓷碎片。 往后的两天,每到夜晚,钟子悦和腾原一郎便带着这对姐弟去城外招鬼,再由钟子悦一一收服。时间一直到了七月十三,钟子悦收完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魂体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有柳生十兵卫的消息了”正午时分,腾原一郎来到小院,告诉钟子悦这件事。“你的决斗他已经接了,时间地点按你说的,月圆之夜,皇城之巅。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那晚可是鬼节啊!” 钟子悦咬了一口饭团,在嘴里慢慢咀嚼着,“什么鬼不鬼的,这些天抓的都想吐,别再提这个字了行不。我选择在皇城决斗,天皇那里有没有问题?” “太上天皇恨不得亲眼看见柳生十兵卫被你杀死,又怎么会拒绝。”腾原一郎笑道“不过毕竟是在皇宫,到时整个京都恐怕都要动员起来,几大家族已经加派了武士,和皇室侍卫一道戒备,这个鬼节过的,啧!” “声势不用这么大吧,别到时候这个柳生十兵卫不敢去了。”钟子悦皱眉道。 “不会,安排这些人其实主要防的还是幕府在京都的势力。你们之间的决斗,没有人会干涉的。”腾原一郎看了看钟子悦,突然问道“你需要什么兵器?” “据你所说,柳生十兵卫是当代最强的剑客,他用什么?”钟子悦问道。 腾原一郎摇摇头,“新阴流剑术真髓在于“无刀取”,擅长以空手对敌夺取对方武器制胜。最近他在京都连闯了十几个家族,也从未见他配戴什么武器。” 钟子悦点点头,笑道“正好空手对空手,办完这件事后,我可能就要离开京都了。” “师父你要去哪?”旁边吉川池秀听见钟子悦说要离开,抬头问道。 “还没想好,大概是往南走。”钟子悦笑着揉了揉吉川池秀的脑袋,“好好跟着你腾原师父学,不要偷懒。” 正说着,一旁的吉川缨子突然沉默对几人的行了一礼,转身低头快步回了房间。 “她这是?”钟子悦看的一头雾水,转头看向吉川池秀,蹙眉道“你姐姐不舒服?” “不知道,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吧。”吉川池秀扁着嘴,“要么就是见鬼见多了。” 听着这个解释,钟子悦哑然失笑,确实有这个可能。一个女孩子陡然看见周围有成千上万只鬼要朝自己扑来,当时没被吓的晕厥过去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而且钟子悦还硬拉着她抓了几夜的鬼。 对于这种事情,钟子悦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想了想,挥手让腾原一郎把吉川池秀带走训练,自己转身又进了那间小小的屋子。 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魂力,钟子悦取出一个小瓶,探出魂力,让瓶中装着的三千多只鬼魂互相嘶咬,吞噬。渐渐的,有的鬼体已经吞了上百只同类,魂影也开始清晰起来,不多久,瓶内便只剩下了五六团幽幽的光亮。 这几只鬼王对峙片刻,突然同时扑到一起,魂体纠缠,相互吞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瓶底毫无起眼的角落里,一团极暗的魂气逐渐汇聚,幽光却越来越淡。当最后一只鬼王终于吞噬完其它魂体之后,那团魂气瞬间扑上,将鬼王团团包裹了起来。 “呼”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上飘浮着的那团淡红色的魂气,除了纯粹的魂力再也感受不到其它气息时,钟子悦长出一口气。 依法炮制,每三千三百三十三只鬼魂的魂力最终都变成了这种淡红色魂气,钟子悦拿出三个小瓶,将魂气灌入,谨慎的贴身放好。 这三团魂气已经备齐,按照前几日在皇宫藏书阁看到的那部手札所说,眼下的事情,就只剩下等待了。 希望七月十五那一晚,皇城里不要太过安静才好。 第一百五十章 刺杀 在日本,中国传统道教不昌,所以很少有中元节这一说法。 从七月十三开始,盂兰盆节的活动已经进行,京都内暗流涌动,除了各家族加派武士之外,突然出现大量的陌生面孔,按照腾原一郎的说法,这些人大多是打着观战的名义混进城的幕府武士。对于这个,钟子悦倒是无所谓,进来的人越多,京都负责维持秩序的人便越多,也许更能方便行事。 既然魂气已成,吃过晚饭,左右无事,钟子悦叫上吉川缨子和吉川池秀,打算去河边看放灯。 天色已暗,正要出门时,碰见走过来的腾原一郎,便相邀同游。 出了院子,走在街上,发现城中家家户户都设魂龛、点燃迎魂火,正有不少人提着水灯往河边走。每隔不多远,便见有僧侣诵经和摆设香案。 “七月十五那晚,各寺庙都要举行佛教万灵会,那时候人才是多的很。不过今年恐怕要被你抢去大半风头了。”腾原一郎边走边打趣的说道。 钟子悦笑了笑,看见街边有人摆放卖河灯的,吉川缨子走过去买了两只提了回来。 待走到河边时,才发现前方人头攒动,大量河灯漂浮在河面上,煞是壮观。吉川池秀提着河灯往前面冲了半天,却挤不进去,急的直向三人招手。 三人迈步跟上,吉川缨子带着弟弟顺着人群往前慢慢挪动,腾原一郎和钟子悦则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人群中一个身影撞过来,又有几个人从二人中间挤过把两人分割开来。钟子悦摇摇头,看着被挤到远处的腾原一郎,正要说话,突然身后一人猛的推了他一把,两侧人群中,陡然亮起些许刀光,三把尖刀直捅钟子悦小腹。[.超多好看小说] 钟子悦心下一惊,身子猛然后退,将方才推他那人撞翻,双手疾探,抓住两只握刀的手腕往中间一合,两名平民打扮的武士被拽了出来,两人的身子叠在钟子悦身前,恰好挡住正前方的那一刀,插进右手边那名武士的胳膊。 翻手,夺刀,甩刀,钟子悦右手闪电般探出,箍住前方那人的脖子,用力一拧。拖着尸体骤然转身,挡住身后袭来的一刀。 吉川缨子姐弟在前方不远处,腾原一郎被挤的没了踪影,这里的小小骚乱还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时,钟子悦四周已经出现几十名抽刀相向的武士,一名妇人躲闪不及,也被团团围在中间,看着明晃晃的几十把太刀,缩着身子蹲在那里不住哭泣。 狭小的空间里,十余道身影沉默的冲上来,钟子悦迈步迎上,劈手夺刀,刀光闪过,一人右臂齐肘而断,鲜血飞舞。那名断臂武士口中不发一声,单手再次扑向钟子悦,被一脚踢飞,这时十几把太刀组成的刀幕已经罩下。 钟子悦俯下身抓住一名最近的武士,抡起人来横挡过去,十几把刀砍在武士身上,未出一声惨叫便被乱刀砍死。短暂激烈的交手中,没人呐喊,没人惨叫,只有偶尔发出的刀身入肉,人体被击中或被打倒在地的声音。转瞬之间,十余具尸体落在场中,钟子悦没有理会四围持刀再次冲上的其它武士,走到妇人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害怕,闭眼我扔你出去。”钟子悦身子刚刚弯下,妇人低着头起身转过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刺进钟子悦小腹。 “嘭”妇人被一拳打飞老远,尸体砸在远处的人群中,引起一阵尖叫和骚乱。匕首入腹寸许,钟子悦伸出拔了出来,匕首上残留的血渍已然发黑,看来是淬了剧毒。 “啊”硬闯过上百个忍术家族,重伤服部半藏,杀过不少忍术大家的他,却差点载在这些人手里。按说这种刺杀手法极为低劣,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能防备住。钟子悦身影冲向四围的人群,匕首挥过,鲜血飙飞,不多时,几十名武士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有几道人影飞出去好高,带起篷篷鲜血,然后砰的一声落地,又引发一阵尖叫。前去河边放灯的人群这才发现死了人,尖叫着乱跑。 一家人被挤翻在地,男人护着孩子,刚要去拉妻子,却发现妻子已经被拥挤的人潮挤出几米远,摔倒在那里,几个人慌乱的从妻子身上跑过,其中一人的木屐正踏在妻子脸上,抬脚过后,满脸鲜血。男人红着眼睛大喊着向妻子那里奔去,牵着孩子的手陡然一痛,扭头看时,孩子也被人流挤走踏了几脚,倒在那里大哭。下一瞬,男子身体被狠狠的踩了一脚,一人从旁边跑过时被他的身子绊倒,压到他身上,然后无数只脚从身上头上踩过。鲜血从头顶淌了下来,模糊中,他看见妻子满脸是血的向他爬过来。 骚动的人群中,胡乱扔在地上的河灯被打翻,有几处着起火来,引起更大的骚乱。 从妇人尸体落在人群的那时,腾原一郎便发现有人要暗杀行刺,几个呼吸之间,人群便乱了起来。腾原一郎蛮横的拨开两侧的人流向钟子悦发方向走去,每有靠近的人都被他抬手甩飞。 “去找池秀和缨子!”钟子悦将匕首掷出,杀死最后一名武士,冲腾原一郎喊道。 妇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喊声,还有人倒在地上被不断踩踏的惨叫声,混在一起。还有名混在人群中的小偷,抢了别人的钱袋子就跑,才跑出不多远,便被其他人撞翻,几十只脚从脸上踩了过去,待到人群散开跑向它处时,那名小偷紧紧攥着手里的钱袋,躺在那里已经没了声息。 等钟子悦和腾原一郎找到吉川缨子和吉川池秀时,发现少女将弟弟紧紧护在怀里,脸上有两处红肿,后背的衣服上更是多了几个脚印。 钟子悦松了口气,幸亏没有什么大伤,转头问向腾原一郎,“这些人什么来历?” “幕府的死士,应该是想赶在决斗前杀死你的。”腾原一郎皱眉说道。 “不是说好的公平决斗吗?派人提前暗杀算怎么回事?”钟子悦摸了摸腹部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咳”腾原一郎略显尴尬的咳嗽一声,“日本的习俗和你们中原有点不同,决斗前只要能削弱或者杀死对手,无论是下毒、暗杀、还是诅咒,所有的手段都是被允许的。” “我靠!”钟子悦暗骂一声,心道这算是什么狗屁规矩,伸手揽过一个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女童。 女童被拉住,双手攀在钟子悦胳膊上,抬头惨然一笑,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然后张嘴咬下。 第一百五一章 尸傀,乱战 女童露出獠牙,张嘴朝钟子悦胳膊咬下。间不容发之际,钟子悦左手猛的前探,直接插进女童张开的嘴中,捏住獠牙用力一扳。 女童惨叫一声,双眼泛着绿光,黝黑的指甲伸出老长,向着旁边的吉川池秀抓去。 那边腾原一郎正在气头上,陡然见到又有人刺杀,在钟子悦将女童獠牙掰断之时,腾原一郎抬起一脚踹在女童身上。手指带着浓浓的腥臭味从吉川池秀鼻尖掠过,女童身子被踢的飞起,重重落入不远处的河里。 “尸傀!”钟子悦暴喝一声,拉住就要跟着跳进河里的腾原一郎,“别追,有人在控制。” 河水中间,那具女童打扮的尸傀冲岸上几人咧嘴一笑,随后身子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眼见尸傀遁去,钟子悦把玩着手中那颗獠牙,低声笑道“动真格的了,看来幕府的压力很大啊。” “要不要我安排人把柳生十兵卫找到,寻个机会给他下点药?”腾原一郎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用”钟子悦摆摆手,万一柳生十兵卫被毒死或者因为其它原因不能来决斗,自己的安排就要被打乱了。“你还是派人防着那个能控制尸傀的吧,那个人控尸手法不简单,若不是女童露出獠牙,我都险些感应不到她身上的尸气。” 腾原一郎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叹了口气,“我想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 这晚的骚乱很快平息下来,尸体被拖走清理,追查了两日,全部都是陌生面孔,根本查不出这些死士的来历。(.无弹窗广告) 十五日晚,钟子悦带着吉川池秀出门向皇城走去,时间刚过初更,天还没有全黑下来,街上的人已经是摩肩接踵了。 “一会儿跟好你腾原师父,不要乱跑,知道吗?”钟子悦嘱咐几句,听着远处寺庙飘来的钟声和隐约的诵经声,冲腾原一郎点点头,“我去了。” 腾原一郎拉着吉川池秀拐进一个小巷子,对着巷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群挥了挥手,人群散开,又潜入到皇城周围各处。 皇宫紫宸殿正南,建礼门,门楼之上,一名独眼青年负手而立,门外是密密麻麻的武士,门内则是戒备森严的侍卫。钟子悦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楼上,微笑的看着这位日本最为出名的剑客。 感觉到钟子悦的出现,柳生十兵卫转过身,平静的开口道“你果然是大明国人。前几日刺杀你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钟子悦笑了笑,“冲你这句话,今天我不杀你。” 说完,钟子悦高高跃起,一拳打向柳生十兵卫。 门楼之上,两道身影上下翻飞,才交手几个回合,钟子悦身子一沉,被柳生十兵卫一掌拍下。厚重的杉木屋顶被钟子悦一脚踏穿,身子从门楼直直坠下。 降落中,钟子悦猛蹬木墙,身体反拧,落在建礼门内庭院之中。此时庭院里尽是严阵以待的皇宫侍卫,柳生十兵卫略一犹豫,也跟着跳了下来。 钟子悦劈手夺过旁边一名侍卫的武器,冲追来的身影砍了一刀,柳生十兵卫后撤一步,撞进身旁侍卫怀中,将侍卫撞飞出去,再前行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太刀。 门外观战的人群,突然看见决斗的二人跳进皇宫,正疑惑间,听见人群中有人发了一声大喊“他这是故意引柳生十兵卫进了皇宫侍卫的包围圈,想要让柳生身陷重围啊,我们冲进去救柳生!” 人群激愤,纷纷大声叫嚷着“开门,卑鄙啊!再不开我们就要硬闯了。”建礼门前,有几名强壮的幕府武士已经开始用身体猛撞大门。 人群中,腾原一郎喊过第一声之后,拉着吉川池秀退了出来,混在人流里的腾原家族武士,开始高喊挑拨。 “皇宫重地,谁敢乱闯?”侍卫首领登上门楼,冲着下面的众武士喊道。 “开门!决斗期间,让皇宫侍卫出手,算什么公平?” 侍卫首领略一皱眉,刚要说话解释,突然下方人群集体发了一声喊,呼叫着冲了进去。原来不知何时,建礼门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 钟子悦一路边打边退,穿过南庭,绕过紫宸殿,清凉殿。再向里走,皇宫侍卫已经越来越少。建礼门内的那些侍卫很大一部分拦住冲进来的众武士,还有一小部分,紧紧跟着钟子悦和柳生十兵卫,有人已经向负责常御殿安全的内侍通报了消息。 路过御花殿,钟子悦猛然转身,一脚踢向追在身后的柳生十兵卫,手中太刀随手掷出,然后跳进殿内,身形晃了几晃,消失不见。 御花殿相当于大明紫禁城的东宫,乃是太子居住之地。由于此时皇室是太上天皇掌权,所以常御殿仍由太上太皇居住,而御花殿中住的则是如今真正的天皇。 待到柳生十兵卫也跟着跳进御花殿时,殿内突然灯火大亮,几十余把弩机对准院落中的柳生,御花殿正前方,一排鸟铳手也举枪瞄准了他。 “柳生十兵卫!你竟敢行刺?”殿前,在十余人的拱卫下,十三岁的女天皇兴子,一脸肃穆的站在那里,厉声发问。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上百名皇宫内侍冲了进来,将柳生十兵卫团团围住。 柳生十兵卫环视四周,恍然悟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设的圈套!” 兴子冷冷的看着院中这位独眼剑客,冲内侍首领点了点头。 内侍首领会意,缓缓抽出配刀,“柳生十兵卫大逆不道,胆敢行刺天皇陛下,所有侍卫听令,杀!” “砰”十余杆鸟铳首先开了火。 建礼门外某大殿屋顶,腾原一郎听着传来的枪声,拍拍吉川池秀的脑袋,低语道“到时候了。” 还在与皇宫侍卫互相对峙的幕府武士中,陡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刀光亮起,隐藏在其中的腾原家族武士发起了突袭。 “杀”众侍卫持刀冲向被突然打乱阵脚的幕府武士,喊杀声,惨叫声混在了一起。 而此时,日华门东北角的一处略显安静的殿内,钟子悦的身影缓缓浮现,手中托着一团魂气,蹑手蹑脚的走向内室的供桌。 第一百五二章 神器,月之抄,地震 听着皇宫南门处隐约的厮杀声和御花殿方向传来的枪声,钟子悦笑了笑,仔细感应了下这座殿里的气息,然后拉开门迈步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只有一方普通的供桌,供桌上依次摆放着三只形状不一的木盒。这么偏僻的大殿,这么简单的供桌,也无一人看守,若不是手札上说的清楚,钟子悦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摇头将这种思绪甩出脑海,钟子悦上前打开第一个木盒,这只木盒较另外两个略长,大约有三尺左右。打开盒盖,发现里面只有一团金黄色的锦帕平铺在盒中,锦帕中间凹了下去,形成一个剑体的形状。翻开盒盖,上面写着“天丛云剑”四个字。 “看来这把剑真的不在皇宫,那么这个木盒必然也是空的了。”钟子悦说着,将长盒放下,伸手拿起第二个圆盒,随手打开。 圆盒打开后,仍旧是一张金黄色锦帕铺在盒底,盒盖底部却没有任何字样。“这应该就是盛放八咫镜的盒子了。”钟子悦自语道,将盒子重新盖好放回原处。 钟子悦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第三个方形盒子之上。 伸出手来,打开木盒,一团耀眼的绿光喷薄而出,猝不及防之下,钟子悦闪身飞退,却发现这团光芒并无杀伤力。待绿光稍敛,钟子悦走上前去,看着盒内的那块手掌大小,翠绿色的弯玉,犹豫片刻,将左手托着的那团魂气缓缓靠了过去。 八尺琼勾玉,为日本三大神器之一,钟子悦从那本手札中得知,集齐三神器之器灵,可得徐福神术。而据钟子悦推测,手札中所说的徐福神术,必然是魍魉秘术中的心法部分。 魂气接触绿光,八尺琼勾玉散出的光芒如潮水般迅速收敛,在玉体表面一指外形成一道光幕,将八尺琼勾玉罩在当中。 光幕表面道道法符不停流转,钟子悦托着魂气慢慢接近,却被死死的阻在光幕外围。沉默片刻,钟子悦右手并指,将煞气催至指尖,沿着魂气和光幕接触的地方,切了下去。 “轰!”钟子悦只觉脑袋一震,在光幕被切开的瞬间,身体随着魂气被八尺琼勾玉吸了进去。绿光敛去,玉体重归平静,翻在一旁的方盒盖子也嗖的飞回,将八尺琼勾玉重新盖了起来。 ---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道人影飞快的钻进灌木丛,下一刻,又在另一侧钻了出来,双脚猛踏地面,身子高高跃起,翻过院墙。 “砰”一声枪响过后,十几名皇宫内侍追至墙下,看着地面上残留的几滴鲜血,也纵身跳过院墙,向前方的身影追去。 “他受伤了,快追。” 受伤的人影速度不减,几个起落便跃上西侧的屋顶。 此时,这边屋顶上埋伏的箭手已经放出一轮弩箭,眼见柳生十兵卫冲过来,扔掉手里的弩机,抽刀杀了过去。 柳生十兵卫迎着刀光撞了过去,将最近的一名侍卫撞飞,双手一拉一回,两把太刀在手。身子持刀猛然回旋,连声惨叫响起,几具尸体翻滚着掉了下去。 天皇兴子看着不远处屋顶上的那道身影,目光更冷了一些。 “腾原一郎举荐的那个人怎么还不出手?” 旁边一名藩主打扮的老者弯腰行了一礼,皱眉道“也许是他觉得还没有到时机吧,总之,柳生十兵卫今天必然要死在这里了。” “还不到时机?”兴子横了一眼,小脸板起来,稚气的脸上露出几分严肃,“我们已经死了二十几名内侍高手了,任他这样杀下去,就算拿下柳生十兵卫,皇室可用的守卫力量恐怕就要最少削了三成。” “只要能杀了柳生十兵卫,就算所有内侍死光,也是值得的。”老者身子更低了一些。 柳生十兵卫将这十几名箭手冲散,躲过身后袭来的几道车剑,甩手掷出一刀,将跃上屋顶的一名忍者逼退,纵身跳了下去。 “澎”水花四溅,柳生十兵卫跳进池水之中,衣服湿了大半,疾行几步,手搭在池中假山上,双手一用力,身体随之跃起,带起一道水花将身后一人踹飞出去。 柳生十兵卫翻身跳上假山,蹬掉几块石头,身子如离弦之箭般向岸边飞了过去。 “轰”对面皇宫内侍之中,一道身影跃出,冲着柳生十兵卫撞来。两道身影交错的瞬间,拳、掌、爪不断变幻,瞬息交手十余次,柳生十兵卫在岸边落下,那名内侍半空中的身子陡然一僵,颓然落入水中。 “是你们逼我杀人的!”柳生十兵卫感受着肩膀处的枪伤,双眼微红。 又一轮箭雨袭来,上百名内侍追至,将柳生十兵卫又团团围住。 寺庙悠扬的钟声远远的传了过来,东南方的河道处火光冲天,盂兰盆节的庆祝活动开始了。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月光洒下,落在皇宫中持刀冲来的这些武士身上。 今天是鬼节,柳生十兵卫这样想着。于是,周围的事物在瞬息间变幻了,一层淡淡的红光笼罩,月光洒落在四周,变成诡异的红色。 “杀!”前方一名内侍跳起老高,手中太刀重重劈下。脚下地面陡然爆开,一截剑尖透了出来。刀身映着月光,在身侧亮起。 柳生十兵卫仅剩的右眼缓缓闭上,身子向后倒去,在倒下的过程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突兀的转了个身,躲过藏在地下的那名忍者的袭击。 下一瞬,血花飙射,那名忍者身子才露出地面半尺,手中短剑诡异的一转,插进了忍者自己的头颅。“啊!”持刀劈下的那名内侍惨叫着,手中太刀掉落在地,双手捂着眼睛倒地不停翻滚。 原本冲在最前,砍向柳生十兵卫的几名内侍,也齐齐吐血倒飞出去。 柳生十兵卫立在原地,将手中夺来的几把太刀扔在地上,伸出手来,扯掉左眼的眼罩,露出眼窝处一道深深的剑痕。 “这是我新领悟的招式,我想把它取名为“月之抄”!” --- “轰隆隆”突然间,地面剧烈晃动起来,很多人站立不稳,险些摔倒,远处呼喊声隐隐传来。 “不好了!鲇鱼翻身了!” 建礼门处的厮杀声还在继续,柳生十兵卫感受着脚下的震动,突然觉得一股诡异的气息从钟子悦消失的地方传来。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三更时分,京都大地震! 鬼门真正大开! 第一百五三章 鬼门开,神器来历 突如其来的地震令整个京都乱成一糟,寺庙的钟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杂乱的喊叫声,由于人多,慌乱中发生了比前两天更大的踩踏事故。 自幕府武士冲进皇城之后,建礼门外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散去,倒是让很多人免了被踩上一场。 京都皇城,地震最初带来的震惊已经过去,大地摇晃中,挤在庭院内对拼的幕府武士和皇城侍卫杀红了眼,跌跌撞撞的扑在一起,仍是举着刀拼命朝对方砍去,鲜血四溅。 腾原一郎抱起吉川池秀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焦急的看了一眼战团,一手夹着吉川池秀,一手抽出刀来杀了进去。 趁着许多皇宫内侍站立不稳的机会,柳生十兵卫猛然发力,前冲了十几米远,又被反应过来的人群挡住。 “啊!”柳生十兵卫大喝一声,双手环抱,一轮圆月出现在手中,轰的爆开,拦在最前方的几人首当其冲,吐血震飞出去。 就在柳生十兵卫险险冲出包围圈,准备前去建礼门营救其它幕府武士时,两团幽绿色的鬼火一前一后袭至,来到柳生十兵卫面前,陡然爆炸开来。幽幽的鬼火化成两张巨大的鬼脸,带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腥臭味,迎面扑来。 --- 大地还在不停的晃动,在地面上形成无数条细小的裂缝,护城河的河水瞬息间流干。幽暗的地底,无数鬼魂无声的呐喊着,欢呼着,顺着裂开的缝隙飘了出来。阴风呼呼吹过,落在河底淤泥处的河灯全部熄灭,一时间,整个京都城,除了月光,便再也没了其它光亮。 然而,便在下一刻,一团乌云飘至,将天空上的月亮遮住,只透过乌云的边缘散出些许诡异的红光。(.无弹窗广告) “嗷唔”在不知名的地方,有野狼在嚎叫。 无数的鬼魂随着阴风呼啸着冲进京都城,贪婪的吸食着混乱一团的人气,寺庙外,有几人刚刚跑出庙门,便被成千上万只鬼魂将阳气吸了干干净净,全身发黑的死去。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阳间对鬼魂的约束力降至最低,加上地震的因素,更是连许多关押了几百上千年的恶鬼也逃出地府,冲进了人间。 城南寺庙中,一座座菩萨法像光芒大放,将还未逃离寺庙的人群护住。大地再晃,一座大殿轰然倒塌,将正在殿内避祸的数十人砸在一片废墟之中。 哭喊声,响成一片。 城西某处,吉川缨子感受到地震,从睡梦中惊醒,慌忙套上衣服,趿着鞋子跑到院子中央。大声呼喊着,“池秀!” 突兀的,院中一阵怪风吹来,将吉川缨子卷起,带着少女的身体,怪风旋转着呼啸着一路向西狂卷而去,一直奔行至城西三十多里处,在山脚下一座古老的墓穴外停了下来。 吉川缨子的身体被甩了出去,径直落入大开的墓门,身子不由自主的被吸着向前飞,咣当一声,墓门再次紧闭。 --- 柳生十兵卫手中光芒再闪,一弯残月化成刀光向着扑来的火幕斩了过去。 “鬼厉先生出手了。”天皇兴子旁边的那名老者站稳身体,引着兴子走到一处空旷的院落,开口说道。 “父皇不希望出现意外,你明白的,腾原大人。”兴子冷冷的开口,看着被乌云遮住大半的月亮,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滋味。 “属下知道,犬子在建礼门守着,有他和我家族死士在,至少这次来的幕府武士,一个也跑不掉。”老者低声说道。 “我要杀的是柳生十兵卫!”兴子怒吼,“这次皇宫侍卫死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觉得就可以趁机安排自己的人手进来了?” “属下不改。”腾原佐木急忙跪倒在地,“柳生十兵卫本就与宫本武藏齐名,想要杀他,谈何容易,陛下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听了这不软不硬的话,天皇兴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 日华门东北角,那处不起眼的殿中,内室供桌上摆放的第三只方形盒子不住摇晃,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般。 自从进了八尺琼勾玉的玉体,钟子悦便知道这次算是找对了。 汹涌澎湃的浪潮击打着礁石,海鸟在空中盘旋,一艘艘巨大的船只扬起风帆,海风呼啸,吹动船上的旗帜猎猎作响。每艘船的船头都插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巨大的“秦”字。 一种叫作故乡的气息袭上心头,这里是上千八百年前的琅琊台。三千童男童女正在依次的登上大船,五百名大秦护卫也紧随其后,抬着大量珠宝玉石,也分别上了船。 “徐爱卿,此番东去寻仙,有几分把握?”海岸石台上,一名身穿黑色王服的老者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开口道。 “仙踪缥缈,微臣也不敢断言,不过据臣前两次出海所得,此次当有五成机会得见仙颜。”徐福跪在地上,开口答道。 “五成……”始皇帝低声喃喃,解下随身玉佩,递给徐福。“此物随朕多年,乃涂山名玉所制,极有灵性,你且拿去,也许仙人见朕如此心诚,会显圣见你也说不定。” 徐福跪在地上,拱手接住,再次叩拜。“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好啦,走吧。”始皇帝摆摆手,“记着朕的话。” “千秋万载!”徐福又行了一礼,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巨船,眼中流露出一股坚定的神色。这一去,便是万水相阻,这一去,便是茫茫大海,这一去,便是天高皇帝远,这一去,便是永不相见。 始皇陛下,我会好好保存这块玉佩的,只是你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它了。徐福捏了捏手中那块温润的宝玉,望向远处的大海,深吸一口气。再见了。 其后半年,徐福在东海某处寻到一大块翠绿色玉体,望着西方沉默许久,做了一个决定,把这块玉石从中间切开腹部掏空,将秦始皇赠他的那块宝玉放了进去,又命人打造成弯玉的样子,便一直放在随身的盒子里。 --- 钟子悦将魂气顺着八尺琼勾玉内部的那块略小的宝玉中微小的缝隙缓缓催进,从玉的另一侧,一团淡紫色的魂力被慢慢逼了出来。 待到那三千鬼魂凝成的魂气全部进了玉石内,那团淡紫色的魂力也游离出来,被钟子悦抓在手心。下一刻,钟子悦身子一荡,被一股大力从八尺琼勾玉中推了出来。 轰隆隆,就在钟子悦出现在八尺琼勾玉外的那一瞬,地震开始了。 第一百五四章 鬼噬南城 喊杀声还在继续,地震最初造成的慌乱已经过去,皇宫各殿,众多仆人匆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在各自的院落里不安的挤在一起,不敢乱动。 皇城的某处角落,陡然火光冲天,伴着风势,瞬息间燃烧的旺了起来,一排排木制的房子接连着火。 柳生十兵卫挥舞手中的弯月切开扑来的鬼脸,身子从鬼脸中间穿了过去。光芒闪过,西北方阴暗的角落里,一道黑影僵直了一下,喷了三口血,然后颓然倒地。 “装神弄鬼!”柳生十兵卫冷哼一声,手中光团不断挥出,将冲过来的侍卫劈飞,整个人随着时而暴起的月光向前挺进,不多时,已经杀到了建礼门。 腾原一郎将刀从最后一名幕府武士的腹中抽出,转身冷眼看向堪堪赶至的柳生十兵卫,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举起刀来,对准柳生十兵卫。 “杀。”众多皇宫侍卫和腾原家族的死士如潮水般杀了过去,与紧跟着追来的侍卫合在一起,将柳生十兵卫再度包围。 “啊!腾原,卑鄙小人,我必杀你!” “你以为你今天还能逃的出去?就算你能杀出皇宫,宫外还有几百名其它家族的武士在等着杀你领赏呢。”腾原一郎将吉川池秀放下,冷冷的回道。“这座京都城,这场决斗,就是为你设的局!” 柳生十兵卫大喝一声,疯狂的朝着前方侍卫冲了过去。 “嗖嗖嗖”一轮弩箭齐射,将柳生十兵卫逼退,一时间,手里剑,飞针,袖箭,铺天盖地袭来。众多暗器闪耀着慑人的光芒,显然是全部淬了剧毒。 地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远处的哭喊声听不真切,阵风呜咽,在这个夏日的夜里吹的人浑身打起冷战。 跟在后面的鸟铳手见地面不再晃动,开始向屋顶爬去,准备占据有利地形,阻止柳生十兵卫逃脱。 “腾原师父,我好冷。”吉川池秀牙齿不住打颤,哆嗦着开口。 腾原一郎脱下外衣,裹在吉川池秀身上,感受着突然变得比平时要冷上许多的天气,不由皱了皱眉头。 柳生十兵卫诡异的躲过暗器,身形连晃几下,杀进对面人群,让对方的暗器和弩箭不敢再射。 嘭嘭嘭嘭,不停有人被甩飞出来,飞至半空中时,便有一道月光从下方斩出,将空中那人腰斩,鲜血挥洒,把附近的众人淋了半身。 腾原一郎持刀扑上,与柳生十兵卫手中的半月对碰了几下,终于没能阻住,被柳生十兵卫一脚踢中,斜飞了出去。 “裂空斩!”腾原一郎身子半空中陡然翻转,人并刀身直直射向柳生十兵卫,快如闪电,猛若奔雷。行至柳生十兵卫身后的一瞬,腾原一郎身体突然消失,只余一道刀光激射而至。 “啪”“嘭”三道身影一触即分。 一丈外,腾原一郎的身子陡然出现,面色僵硬的看着自己的左肩。凭空出现的一只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若是再晚一步,你就死了。”钟子悦按住腾原一郎,看着场中已经断成几截的刀身,对不远处双手虚抱的柳生十兵卫说道“没想到你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悟出新招式来。” 柳生十兵卫双肩颤抖,鲜血顺着刚才中枪的伤口流出来,伤口被扩大了足有两倍,隐约还能够看出仿佛有个掌印拍在上面。 “使炸,诬陷,偷袭!我平生只精剑术,不通人情事故,今天被你们摆了这一道,我柳生三严认栽。然而,死在这里的近百名武士的仇,我替他们记下了。”柳生十兵卫望着前方诸人,目光一一扫过,“今日若能侥幸不死,他日定持剑前来,替这些人讨一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腾原一郎耸了耸肩,指着满地的尸体说道“他们今天来观战的目的,就是大闹皇城,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而且你现在已然受了重伤,就算不死,也要休养个一年半载,到时天下大局已定,你还想翻天不成?” “况且,你行刺的是天皇!这是连大将军都不敢做的事!”腾原一郎大喝,“皇族尊严岂能容你践踏。” 远处,兴子看着对峙的双方,蹙眉问向腾原佐木,“还跟他啰嗦什么?这次跟幕府翻脸,皇室可是付了大代价,柳生十兵卫,坚决不能留!” 腾原佐木眼放精光,盯着柳生十兵卫脚下的血滴,低声说道“臣家族世代相传有夜视之能,其它人看不清楚,但是犬子肯定是看到了,柳生十兵卫背后中的那一掌,有毒!” “他们拖延时间,是在等毒素发作。” 一阵晕眩感袭来,柳生十兵卫身子打了个晃,皇宫不远处的火势已经得到控制,火光渐熄,这点微弱的光也渐渐的没了,天又暗下来了。 “呼!”阴风吹过,无数道魂影沿着街道席卷而来,整个南城已经被万鬼吞噬一空,除了寺庙中幸存下来的人们,京都南城,所有人都被吸干了阳气,浑身发黑死在原地。 从皇宫向南,死寂一片。除了跟在万鬼之后,吸食新死之人血液的众多僵尸,獠牙入肉和大声吞咽的声音。 “砰”一声枪响,皇宫侍卫中有人惨叫一声,双手捂着中枪的腹部,踉跄倒地。 “砰砰砰砰砰”十余杆鸟铳突然转移方向,冲着庭院里的皇宫侍卫开了枪。这突然的变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别走!”腾原一郎夺过附近一名侍卫手中的太刀,身子一闪,向柳生十兵卫逃走的方向追去。 “情况有些不对劲。”钟子悦没有动,他虽然没了修为,感应不到太远的地方,但怀中小瓷瓶里,那团八尺琼勾玉的器灵突然狂躁,缕缕魂力被从不知名的远处缓缓吸了过来,透过瓶塞注入。 诡异之极。 魂力越来越浓,钟子悦纵身一跃上了门楼顶,展目望向引来魂力的方向,待到看清那边的情形,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南城已无人气,触目所及,密密麻麻全是鬼影! 万鬼长哭,阴风呼啸着向皇宫处卷来! 出大事了! 第一百五五章 紫衣缨子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由于地震,鬼门的缝隙更大了,无数的鬼魂趁着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际冲到阳间。此时,地震的余波刚刚过去,整个京都南城的人气便被万鬼吞没,就连血肉都被随后跟来的僵尸吸干。 过不一会儿,腾原一郎追丢了柳生十兵卫,半途发现万鬼逼近皇宫,也急忙掠了回来。 “怎么回事?”腾原一郎看了一眼前方影影绰绰的鬼影,皱眉道。 钟子悦摇摇头,他还不知道是自己催出八尺琼勾玉中的器灵,引发地震,这才让本来只放行普通魂体的鬼门发生震荡,趁机跑出来不少修为高深的鬼魂。 正在想着,远处的鬼魂无声咆哮,挟着阴风呼啸而来。 “你带人迅速疏散后撤,我来应付。”钟子悦说了一声,纵身跳下,双手弑魂巫术亮起,冲进鬼群之中。 与此同时,出城向西三十里处,那座古老的墓穴内部,吉川缨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一颗雪白的头骨飘浮在前方不远处,两团紫色的火焰在眼窝处跳跃,仿佛有思想一般,在虚空中审视着她。 下一刻,两团火焰陡然爆开,强烈的紫色光芒充斥着整个空间,吉川缨子再次失去意识之前,脑海中恍惚间听见一句话,“跟着他……” --- 天色渐亮时,钟子悦用巫术将最后一只鬼魂消灭,看着早就四散而去的众多僵尸,叹了口气,终于没有追过去。 这些僵尸只是普通行僵,一般情况下,几名普通人就能制服一只,成不了什么太大的威胁。倒是南城,死了十几万人,如果处理不好,怕是必有一场瘟疫。 经过这场变故,天皇势力折损五分之一,想要反扑幕府,恐怕暂时是不可能了。 钟子悦想了想,向着城西那座小院走去,八尺琼勾玉的器灵已经到手,是时候离开去寻找另外两只神器器灵了。 “接下来去哪?”腾原一郎见钟子悦去意已决,开口问道。 “大概是要往南,去徐福最早建城的地方看看。”钟子悦想了想,半真半假的说道,其实此时的另一件神器八咫镜,应该是在伊势神宫中供放,他的下一个目的地,便是那里。 “虽然柳生十兵卫没被杀死,但是已经受了重伤,估计需要两年时间才能恢复,还是要谢谢你。”腾原一郎有些郑重的开口。 “我没怎么出力。”昨夜的战斗中,他只是将柳生十兵卫引入包围圈,并且利用这个时间差,将八尺琼勾玉器灵弄到手,怎么看,也不像是出了大力的样子。 “我谢的是昨夜你灭的那些鬼魂。”腾原一郎面带肃穆,“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恐怕整个京都城就真的完了。” 听了这句话,钟子悦面上略显尴尬,在除去鬼魂的过程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些魂体的突然出现,和自己取神器器灵有很大的关系。此时却不好说明白,只是面带尴尬的点了点头,顺便提醒腾原一郎,善后工作一定要做好,尸体要及时烧毁,避免瘟疫。 “师父,带我一起走吧。”吉川池秀仰着小脸,拉着钟子悦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说道。 钟子悦皱眉苦脸的看着小家伙,忽然俯下身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吉川池秀先是一愣,随即便放开了钟子悦的胳膊,蹦跳着跑去拉姐姐的房门,再也不提跟着走的事情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腾原一郎在一旁看的奇怪,以他对吉川池秀的了解,不可能这么快便转了性子。 “咳!”钟子悦咳嗽一声,忍不住笑道“也没什么,我只是说,你会教他柳生十兵卫新悟出的那招月之抄,让他跟着你好好学。” “你……”腾原一郎指着钟子悦结巴了半天,才气愤的怒道“你这是在骗小孩子!” “我没骗他啊,”钟子悦摊摊手,“那个招式我已经在推演了,大概半个月时间便能悟透,到时再交给你。” “可是你就要离开京都了啊。”腾原一郎皱了皱眉,“昨夜死了不少人,家族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这个时间,我不可能跟着你走。” “你又不是女人,跟着我干嘛?”钟子悦白了一眼,“整个日本国有多大?以你腾原家族的势力,我在哪里你会找不到我?” “钟……大哥,是不是女人就可以跟着你了。”腾原一郎还未答话,对面房间的木门便被推开,一身绣着樱花纹样的紫色衣裙迈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诧异的吉川池秀。 吉川缨子走出来,行了一礼,便含笑站在那里,像是要等着钟子悦的回答。 “你这身衣服的颜色?”腾原一郎眉头紧皱,要知道,深紫色乃是皇室礼服用色,普通人可不敢乱穿。这件衣服虽然不是深紫,却也隐约犯了忌讳,这种事情,吉川缨子不可能不知道。 钟子悦在一旁看着一身紫衣的吉川缨子,眉头也是不由自主的挑了挑,这身紫色,让他想起了一个一直不愿再次想起的人。 “你喜欢紫色?”钟子悦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好看吗?”吉川缨子笑着转了个身,衣裙飘飞。蹦到钟子悦面前,口中略带撒娇的说道“钟大哥,可不可以让缨子跟着你,我在这里好无聊的。” “那池秀呢?”钟子悦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始终猜不透是什么地方,好像,吉川缨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旋即,钟子悦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是自己被她这身衣服弄乱了心情。 想起脑海中的那道紫衣倩影,钟子悦晃了晃脑袋,将思绪甩出,开口问道。 “他要留下学忍术的嘛,我在这里看他受苦,肯定会不忍心,会耽误他的。”吉川缨子笑道“我也不是累赘啦,我会洗衣,做饭,而且茶道花道香道也很精通的。空闲的时候,我还可以唱曲给你解闷。” 听了吉川缨子的这些话,钟子悦有些哭笑不得,连忙解释“我不是去游玩的,也不需要人服侍。” “我总是可以帮你的”吉川缨子上前拉住钟子悦,说了一句在旁人听来略显暧昧的话。 “就像那晚一样。” 第一百五六章 器灵失,村正现 两日后的夜里,京都东南方向两百里外,伊势神宫。 “吼”原本极为宁静的神宫中某一处殿内,突然传出一声长啸,接着便是轰隆隆的倒塌声。声音传出,瞬间便有几十道身影冲着那座大殿急掠而去。 一片废墟中,钟子悦尴尬的转过身,看着把他围在中间的几十名武士,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失误,诸位,在下只是路过,这就走。” 那些武士并不答话,只是一味的抬头看向钟子悦身后,个个面带严肃,持刀在手,谨慎的盯着那只巨大的蛇形怪物。 “喂,你们这样让我很没存在感啊。”钟子悦见这些人只顾盯着那条第四次蜕变的小蛟,仿佛没有看见自己似的,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听了这话,为首的一人向前迈了一步,眼中杀意弥漫,“我不管你是不是这只神兽的仆人,擅闯神宫者,死!” “我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是它的仆人?你说这话是要负责的。”钟子悦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把小蛟看成神兽,那么自己当然就成了伺候神兽的使者了。 身后,那条小蛟已经开始吞食自己蜕下的皮,这些武士互望了一眼,点点头,突然钟子悦身侧的几人同时发力,持刀扑了过来。 “嘭”钟子悦还没动作,只见小蛟龙尾一甩,扑过来的几名武士便瞬间又飞了回去。 那名武士首领眸中闪烁的光芒更亮,“杀了他,我们来守护神兽!” “砰”武士首领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闪电般奔到近前,小腹骤然一痛,感觉一股大力传来,视线中的神兽越来越远。 钟子悦悻悻的收起脚,环视四周。(.无弹窗广告)四围武士被他刚才将首领踢飞的这一脚震慑住,这才将大部分关注的目光转移到钟子悦身上,一时间倒没人敢冲上来。 “不对,他的头发!”一名武士在人群中惊呼一声,“红色的!” “赤发影魔!是他!听说杀人如麻,甚至生吞活人,前几天更是一个人屠光了半个京都,还有很多是被他活活咬死喝血的。”原来气势汹汹的众人,认清钟子悦身份之后,瞬间满脸惊恐,身体开始哆嗦着后退,有人更是语无伦次的开口。 “你哪听来的?”钟子悦身形一闪,掐住刚才说话那人的脖子,皱眉说道,这才两天,谣言居然就变成这样了? “是……我是从领主大人那里听到的。”那名武士脸色酱紫,手中太刀也掉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死,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鼓起极大的勇气开口道,“你要杀就杀,求您千万别生吃我,我已经半个月没洗澡了。” “滚!”钟子悦听的恶心,有些厌恶的甩手将那人扔出老远,又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那名武士落在墙外滚了几滚,见侥幸在魔头手里捡了一条性命,不敢回头去看,急忙爬起来一溜烟儿的跑了。 钟子悦见小蛟将皮吞吃的差不多了,转头看向四周,怒吼道“都还不滚?等我一个个的送吗?” 这些武士闻言,扔下手中太刀,连忙转身掉头就跑,一路跌跌撞撞,虽然姿势不太好看,倒是比来时的速度更快了。 “一群草包。”钟子悦笑着摇摇头,从废墟里捡出几块木板,简单做成盒子,将吞完蜕皮又变成小蛇样子的蛟龙装进木盒。迈步绕过倒塌的大殿,纵身跳进旁边一口深井中。 半个时辰之后,钟子悦浑身湿漉漉,面色不虞的从井底跳出,望着手里的那团普通魂气,眉头皱的更紧。 这团魂气只在八咫镜中温养了不足百年,显然是在几十年前,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 就在钟子悦一脸郁闷的出了神宫之际,离此地不远处的一座小村庄里,有一户人家还在掌着烛火。 月光洒下,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屋角处的地烛一闪一闪,房间正中是一个木制的刀架,刀架之上摆放着一把造型古朴的细刀。刀身之上刻有龙形,极为华丽。 一名武士打扮的老者抽出刀身,推开木门,将细刀对着月光高高举起,月光洒落刀身,光芒流转,透着一股诡异的红色。 “自从大将军认定我们家族的刀为妖刀之后,便没人敢再用村正这个刀铭了。族中多把名刀流落在外,可世人却是不知,这把才是村正打的第一把刀。” “我家主人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所以派我前来,希望腾原大人能够忍痛割爱,价钱方面不是问题。”一名年轻武士笑着从屋中走了出来,看着眼前那把红色的细刀。 “怎么?织田大人家传宝刀鬼切,可是不比我手中这把村正刀差啊。”腾原正德皱眉说道。 “鬼切虽然也是宝刀,怎么能跟专克德川家族的村正刀相比呢。”青年说着,从身后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细长的黑色直刀。“临行之前,我家主人便让我将鬼切带来,说愿以此刀交换。” 腾原正德看了看匣中那把宝刀,沉默良久,之后深呼一口气,“这把刀乃是先祖腾原村正所铸,既然都是为了对付幕府,我完全可以将它献给京都本家。” 青年男子笑了笑,将鬼切从刀鞘中抽出,刀身上陡然传来一阵呜咽之声,像是鬼哭狼嚎一般。“老人家您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据我所知,你们这一支,早在百年前就跟京都腾原家断绝了关系,您又怎么会将村正第一刀送到京都呢。” “麻生五郎!”腾原正德骤然转身,手中村正刀举起,对准青年劈砍而下。 麻生五郎身子疾退,手中鬼切挥出,试图阻挡那把村正第一刀。 “轰”两把宝刀并未触碰,而是刀身之中各自冒出一团黑气,互相纠缠在了一起。 “刀灵?”麻生五郎疑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鬼切,再次看向虚空中的那两团黑影,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本家会让他前来交换这把村正刀。“大人请收手。” 腾原正德冷哼一声,刀尖轻触黑气,须臾之间,那团黑气被刀身吸了回去。麻生五郎依着腾原正德的样子,也将鬼切的器灵吸回。 “我家主人已经与京都天皇势力开始合作,要趁着这次德川家光和服部正就受伤的机会,一举成事。不久之后,您就会看到织田家隐藏的真正力量了。村正刀一直被德川家称为妖刀,更是严禁国人使用,难道您不想为家族宝刀正名吗?” 半个时辰后,麻生五郎捧着两只木匣迈步走出院子,便听见身后噗的一声轻响。麻生五郎陡然回头,只见腾原正德半跪在地上,随身胁差正插进小腹之中,鲜血汩汩涌出,将地面染红一片。 “腾原大人,您……”麻生五郎几步来到面前,看着正在切腹自杀的腾原正德,失声叫道。 第一百五七章 群狗的逆袭 “杀!” “快追,杀光这些大明人。” 天空已然陷入了黑暗,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前方有十几道身影正在疯狂的向前奔逃,后面则是上百名武士打扮的人,持刀怒吼着追赶。 “咔!”一道电光划破黑暗的天际,暴雨顷刻间从空中浇了下来。雨幕里,前方身影中好像有人滑倒,然后又被其它同伴拉了起来。 “快走,营地里的同乡全死了,这些日本狗,是要赶尽杀绝。”山间逃命的那群人中,有人大喊,说的话居然是汉语。 “他娘勒,大伙全被刘老六出卖了。”十几人衣衫褴褛,被雨水浇的颇为狼狈,口中不住的咒骂着,有人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追近的日本武士。 这群汉人中,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年伸手指着前方,“再往前走,就到了肥前国的领地了,前段时间他们还和肥前国的寺泽氏起了冲突,到了那,我们就安全了。” 后方,上百名武士披着蓑衣,穿过重重雨幕,迅速包抄过来。山路难行,加上大雨,昏暗的天色里,逃跑的速度更是大幅度减低。 “嗖”一支箭矢从后面射来,噗的一声插在一名中年人的右腿小腿肚上,中年人一个趔趄,咬牙看了一眼前方,眼中透出几分坚毅的神色,不知不觉中速度慢了下来,落在了队伍后面。 “老王”雨幕那边,有人在喊着他。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用力朝那边挥了挥手,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毅然转身,抡起手中的长刀砍了下去。 “噗”尖刀从腹下透体而出,面前的武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握着手中的太刀在老王腹内绞动。 “干嫩娘!” 阵阵痛楚传来,老王身子猛的前冲,让太刀在身体里再刺进半尺,趁机拉进了与那名武士的距离,本已垂下的右手陡然抬起,昏暗的夜色里,那名武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旁边武士见状,扑扑两刀砍来,一刀断了老王的右臂,另一刀插进心口。 老王身子颓然倒下,摔倒在满是泥泞的雨水里,滚了几滚。濒死之际,老王伸了伸手,迷离的眼神看向西方,大海彼岸,遥远的故乡。村南那处乱坟岗中,去年秋天,自己曾在那里亲手埋下饿死的妻儿,再过几天就到他们的祭日了。终究是回不去了,就像这次出海的大多数人一样,客死异乡,哪怕是死后,成了孤魂野鬼,也是永远都回不了故国了吧。 太刀斩下,带起地面沟壑处的一团水花,还有脖间喷射的那团鲜血,老王的头颅落在旁边的小水坑里,被人拎住头发捡了起来。 “继续追!” 雨夜中,难以辨清方向,十几名逃走的大明人更是慌不择路的跑着,追兵越来越近,已经有三人被身后的流矢射中掉了队,然后被追上来的武士乱刀砍死,头也被割了下来放进袋子。 听着后方传来同伴的惨叫声,所有人都目眦欲裂,一名青年在雨中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喊了一句,“老子不跑了,反正都是死,与其被猫捉耗子般戏耍着追,不如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的。” “干他娘的,我也不跑了,跟这些日本狗拼了。”几人附和着停下来,持刀转身迎着对面上百人冲了过去。 这几名同乡瞬间被日本武士杀死,隐约间,还传来后方武士的嘲笑声,“白痴,这些大明人果然只是几头蠢猪而已。” 夏天双目通红,指甲狠狠的攥进了肉里,继续咬牙向前努力奔逃着。 然而,在下一刻,他的身子却陡然站住,再往前,便是悬崖了。 不远处,是渐渐逼近围拢过来的武士,除了逃到悬崖边上的这五人,一起出海的大明人,全都死了,也许,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有人忍受不住,大骂一声举刀冲下,才走出两步,身子便被弩箭射穿。见将这几名大明人逼到了绝境,这些武士围了上来,却不并动手,一副戏耍的样子。 “怎么样?再跑啊!你们是领主大人养的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主人说要你吃屎,那你就只能吃屎!想挑食?还想反咬主人?那就通通去死吧!记住,这是在日本,不是大明,尊严值他妈几个钱!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众多武士中间,一道尖锐的声音高声喊道。 “刘老六,你当初骗我们来日本,说的是赚钱,是有饭吃!现在呢,天天当牛做马不说,还要被这些日本人拉去试毒!你自己说,这些天来,哪天不死人?谁把咱们当人看过!”夏天旁边,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大声吼着。 “说了你们都是狗,还是毫无背景的外乡狗,有人收养你们就不错了,还想着要当人?”刘老六从人群中站出来,指着地上的尸体,“这就是你们要当人的下场,最后当的,只能是个死人!” “那个洋人传教士,已经被领主大人下令烧死了,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刘老六走到尸体面前,踢了一脚。 “给你的狗主子当狗去吧!”汉子大吼一声,猛然发力,纵身扑向刘老六。 刘老六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躲,刀光自身侧亮起,十几名武士将那汉子拦住,乱刀分尸。 夏天站在悬崖边上,看了看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又看了看四周肃杀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双脚用力一蹬,朝着悬崖方向跳了下去。 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落下的瞬间,夏天仿佛看见另外三名同乡的身影,也紧跟着他,跳了下来。 隐约间,听见刘老六暴躁的声音,“活该!信你妈的天主教啊!” 下一刻,黑暗吞噬了双眸。 ---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夏天睁开眼,扭头吃力的看过去,只见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正端着一碗汤药坐在旁边,满脸关切的看着他。 “我这是在哪?”夏天皱了皱眉,说话时牵动腹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那名妇女听见这句话,却是突然哭了出来,“我可怜的四郎,你过继到天草家几年,连为娘都不认得吗?” “娘?”夏天眉头皱的更紧,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可是地道的大明人啊。 女子哭了一阵,上前抱着夏天说道“看来你这几年受了不少苦,这次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脑子摔失忆了吧。” “你本名叫作益田时贞,后来你父亲将你过继给天草甚兵卫,改了名字叫天草时贞。” “天草时贞”夏天口中喃喃自语,双眼渐渐亮了起来,既然天不收我,那这个仇,我来报! 第一百五八章 天皇由来,布局 甲板上传来一阵欢呼之声,在海中飘荡的漫长时间里,眼里除了枯燥的海水便别无他物,前方突然出现的陆地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无弹窗广告) 船队中间,那艘最大船只的甲板上,海风吹过,打着船头的旗帜扑扑作响。一名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站在船头,长舒了一口气。 “恩师,这就是到了吗?” 徐福看着不远处的陆地,隐约能够看见几名在海边远眺的土著,意味深长的笑了,“殿下,总算是到了。这片陆地的原住民还未开化,不足为虑。我们有五百兵士,三千童男童女,要在这片崭新的国土上建国,不费吹灰之力。” 被徐福称作殿下的青年男子目光有些游离,盯着那片陆地恨恨的说道“在异土他乡复国,即便成功,何时又能杀回中原,光复大齐呢。恩师,这国,我不想建!” “殿下,徐某乃是齐民,受国主礼遇,有机会拜鬼谷为师学得道术,才能以寻长生仙药为由,骗得那赢政。如此大好机会,殿下若再犹豫,如何对的起先王在天之灵,如何对的起秦国铁蹄下死去的千千万万齐国百姓!” “恩师……” “殿下还在担心什么?”徐福声音陡然拔高,“这些随行兵士和童男童女皆是选自齐土,此地远离中原近万里,相隔茫茫大海,若是打下这片土地,他们都将是开国功臣!” --- 三月后。 “秦王无道,兵伐六国,令中原诸国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更是毁我大齐社稷。今朕幸得相父之助,侥幸建国,当复大齐,以齐太公之名,改国号为大和!凡我大和国,必世代与秦为敌!”新建的大殿内,田郑面南背北正中居坐,徐福则并排坐在田郑左下方半尺距离。 “赢政小儿自封为皇,寓为天子。朕在此教化万民,乃顺应天意之举,当称天皇,年号开化!” “追先祖太公和为神武天皇,追先祖剡为绥靖天皇……追先祖建为孝元天皇。” “朕执子之礼,拜丞相徐福为父,以此齐王剑赠之。” 田郑说完,取过旁边一只长约一米的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柄通体白色的无鞘长剑。 徐福起身,接过长剑,目光扫过殿内跪拜的众人,缓缓开口,“既然是天皇所赐,此剑当改个名字,就叫天丛云吧。” --- “轰”热田神宫内,钟子悦握着一团器灵,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看着眼前这把无鞘宝剑,随手将器灵封进瓷瓶里。 “过了一千八百多年,这把剑居然还未生锈,果然有些不凡。”钟子悦喃喃自语,伸出手指在剑身上轻轻弹了弹,剑体隐约传来一道龙吟之声,“倒算是把好剑,可惜名头虽大,比之鱼肠泰阿还是差了些。” 摸了摸怀中放置器灵的两只瓷瓶,不由叹了口气,“另外的那团神器器灵倒底被谁收走了?” --- “钟大哥,怎么样,到手了吗?”一所偏僻的小院子里,钟子悦的身影在屋门刚刚显露,吉川缨子便迎了上来。 钟子悦点点头,“只可惜八咫镜的器灵早已被他人换走,还是不能复原神术。” “总会找到的,钟大哥别着急,一定可以的。”吉川缨子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旋即抬头说道,“我去打水给您泡脚。” “不用”钟子悦急忙伸手去拦,却见吉川缨子轻巧的转身,让他拉了个空,小跑着出了房间。 --- “四郎,还没睡?”天草郡某处,一座简朴的房间内,原来的大明国人夏天,此时应该被叫作天草时贞的少年正持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看对方。 “嗯,母亲您去睡吧,我把这段教义写完就去休息。”天草时贞放下笔,轻声说道。 “今天”妇人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三吉跟你说的那件事,你不要放在心里。” “我知道的,娘。”天草时贞皱眉想了想,又说道“但是听了这件事我心里不痛快,所以有了些想法,想把它在教义里写出来。” “唉,那个女娃真是可怜,都是苦命人啊。”妇人叹息一句,转身出了屋门。 天草时贞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同乡被杀的场景,又想起今天听到的那件事情,双手狠狠的攥在了一起,“咔”手中的毛笔断成了两截。 三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只是因为没能交足年贡,松仓家便派人把与三右卫门和他的儿子活活打死,就连怀孕的儿媳妇也没放过,被抓走凌辱,然后赤身关进了水牢。惠子在水牢里生下一个儿子,可是孩子刚刚出生,便被看守用刀捅死,惠子抢夺孩子的时候也被推倒在地,没了呼吸。” “禽兽!”天草时贞咬牙切齿,低声骂道。 --- 伊贺,柳生家,一名独眼的青年面色虚弱的斜躺在藤椅上,看着眼前腰肢扭动,灵活欢快跳舞的几十名面容清丽的少女,皱了皱眉。 “怎么样?”旁边不远的角落处,一道淡淡的黑色影子立在那里,“这些尸傀看起来是不是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 柳生十兵卫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向那道黑影,笑道“二哥你还是喜欢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哈,若不是我控制尸傀临阵倒戈,你能趁乱从皇宫逃出来?这次大将军和服部受伤,天皇和其他势力开始有了反叛的念头,我受大将军委托潜入敌人内部,靠的就是这些尸傀。” “京都各个家族里,都有我的人在”那道黑影提了指前方跳舞的几十名少女,“她们,也将会被秘密的送到各藩国,以各种理由接近领主,做为暗棋,这才是大将军真正的手段。” “可是这些都是死人,不吃不喝的话,不会让人起疑吗?”柳生十兵卫目光中带有疑惑。 “哈哈,谁说她们不吃不喝了!她们本就是僵尸一属,与男人交欢时,吸的便是人的阳气。必要之时,也会吸人血的,当然,这要看那个人是不是对大将军忠心了。” --- 寂静的夜里,屋门被轻轻推开,一只小巧的玉足迈了进来,又将木门轻轻拉上。 少女光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走到熟睡的男子身边,掀开被子一角,身体如蛇般滑了进去。 第一百五九章 梦里花落知多少 柔软的沙滩上,两个孩童的身影赤着足欢快的跑来跑去。 “子悦哥,等等我。”男孩跑的快些,此刻正在海边踩着海水,身后那名清丽的小女孩提着裙子,赤着双足一脸兴奋的尖叫着追过来。 “凝秀,先生说的,女孩子要端庄一点,你这个样子,将来谁敢娶你。”男孩转过身,背朝大海,看着向他跑来的小女孩。 凝秀呼呼的跑到身边,满不在乎的用小脚互相踢打着水,撅着小嘴说道“我不管,反正咱俩是指腹为婚的,你别想赖。” “我才不会娶你呢,你这么凶,要是真过了门,一定不会让我再娶小老婆的。”钟子悦叉着腰,装成前几日在镇上见到刘员外走路的样子,在沙滩上来回踱步,冲着凝秀伸出三根手指,“人家刘员外,都娶了七房小妾了。我不要那么多,三个就够了。” 说完,又肯定的点点头,“嗯,就三个,不能再多了。” “啊!”小女孩红着眼尖叫一声,小宇宙骤然爆发,轮起小拳头冲着钟子悦就是一顿乱捶。 “喂喂,别打,好男不跟女斗。”钟子悦一边说着,一边向后躲去,“凝秀,我错了,你先住手。” 凝秀收了手,双眼圆瞪,气鼓鼓的看着他,“你自己说,哪错了?” 钟子悦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平复了下呼吸,笑道“我不娶三房小妾了。”就在凝秀听到这话,脸色稍缓之际,钟子悦接着说道“三个太多,吃饭的时候家里桌子坐不下,有两个就够了。” “除了爹爹娘亲,我和你,正好能空出两个座位。”钟子悦正一脸认真的掰着指头算数,对面小女孩陡然扑了过来,将他一把推倒在沙滩上。 “啊,钟子悦!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凝秀说完这句,眼中噙着泪花,用手背抹了一把,转身跑开了。 “这么算不对吗?”钟子悦站起身,拍拍衣服上沾到的沙子,皱眉看着小女孩远处的身影,摇头叹道“看来以后得让爹爹把饭桌改小了。” --- 吉川缨子光着身体钻进钟子悦的被子里,此时已经进了八月,暑气还未褪尽,睡梦中的男子衣服颇为单薄,吉川缨子咬着嘴唇,轻轻将男子身上的衣服掀开,柔软的小手握住略显膨胀的根部,犹豫了一下,张嘴含了下去。 --- 红烛摇曳,一身红衣的钟子悦拿起喜杆,掀开盖头。 “小淫贼”紫衣少女俏生生站在那里,双颊嫣红,含羞脉脉的看着他。 钟子悦在床边坐下,笑道“今天被大柱他们笑话了,多灌了两杯酒。” “为什么?”离雪往旁边靠了靠,紧挨着钟子悦的身子。 “还不是因为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就连大喜的日子也不肯换上红裙。”钟子悦伸手揽过少女,俯下头凑到耳边说道。 “那……”离雪耳根有些发红,游丝般的声音从嘴缝里传出,“那听相公的,雪儿现在就把这身衣服脱了。” “哗”钟子悦将怀中女子抱起,横放在床上,伸出手来将蚊帐拉住。 “别这么急,你先打开窗户去看看,会有人偷听的。”离雪死死抵住钟子悦探过来的身子,向窗边望了望。 “听就听吧,反正就是那么回事。”钟子悦说着,将身子压下。 “唔……” --- 吉川缨子抬起头上,嘴边带着些许粘液,脸色通红的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钟子悦,分开双腿骑坐在男子身上,手在身下扶住,对准位置,然后紧闭双眼坐了下去。 撕裂般的痛楚,吉川缨子眉头微蹙,轻声痛呼,动作却未曾停下。 --- “噗!”刀锋入体,钟子悦停下动作,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插在心窝处的一把匕首,刀身全部没入体内,鲜血顺着刀柄淌了下来。 “为什么?”心口处阵阵剧痛传来,钟子悦死死盯住身下的女子。 离雪躺在那里,轻轻的笑了笑,伸出手向脸上摸去,“嗤”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 面容揭开,露出凝秀苍白的脸,凝秀眼中含泪,握住钟子悦心口的匕首刀柄,拧了半圈,贴着钟子悦有脸轻声说道“子悦哥,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娶别的女人的。” “凝秀”钟子悦痛苦的咳了一声,“可是你已经死了啊。” 石凝秀脸上的血肉逐渐萎缩,片刻之后,只剩下一张干皮贴在上面,怨毒的声音从口腔内传了出来,“是啊,我死了,埋在地底变成一堆枯骨了,你早就已经把我忘了,终于可以安心的去找别的女人了。” 钟子悦握住刀柄,感受着绞心的痛楚,艰难的扭过头,向窗外看了过去。 黄沙漫天,一座孤零零的坟墓掩埋在风沙之中。 --- 吉川缨子娇喘嘘嘘,摇晃的动作越来越快,嘴中无意识的哼叫着。 过了一会儿,陡然尖叫了一声,身子抽搐着,软软的趴下。 “呼”吉川缨子靠在男子身上,喘息着,感受着下面仍旧坚硬滚烫的东西,轻啐一声,眼中闪过紫色光芒,伸手向钟子悦怀中摸去。 窗外,阴风呼啸,狂风卷起院外树上的叶子,在空中不停的盘旋着。 遥远的天际,夜色中,隐约间有一双紫色瞳孔,透过几百里的距离,冷冷的注视着屋中的这对男女。 吉川缨子轻柔的摸索着,手指触碰到一块坚硬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只是一块普通的小木牌,木牌两面刻着一个她不认识的汉字,看来不像是能够存储魂气的东西。 吉川缨子将木牌随手放在一旁,再次贴着钟子悦胸口摸了进去。 --- “子悦哥,救我!”石凝秀头发蓬松,全身满是血迹,虚弱的靠在墙边,身下是一滩血壑。 “凝秀!”钟子悦抱住濒死的少女,泪水不住流下,“是谁害的你?谁杀的全村?告诉我!” “那块木牌……”石凝秀虚弱的声音传进耳中,钟子悦陡然抬头,急忙问道“木牌怎么了?” 少女头颅一歪,终于没能坚持住,倒在钟子悦怀里,没了呼吸。 “木牌!”钟子悦大吼一声,骤然睁眼。 紫色双眸自暗中隐去,阴风骤止。吉川缨子冷不丁听见钟子悦一声大喊,吓的一个哆嗦,抬头与钟子悦的目光撞在一住。 两人的身体还紧紧的结合在一起,吉川缨子双手按在钟子悦胸膛之上,面色绯红。 第一百六十章 岛原之乱 (本章可跳过) 日本宽永十四年秋,岛原半岛和天草群岛出现大范围饥荒,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守护代松仓氏的家督松仓胜家,仍按旧例征收年贡,缴纳不足者便要处死,多地农民被逼的走头无路,天草时贞了解的那名死在水牢中的女子,只是众多惨案中不起眼的一例罢了。 当最后一名传教士被烧死后,整个九州岛,陷入了一片恐慌,官府逼迫的越紧,人们反而愈加信奉起天主教来。 在这种形势下,天草时贞根据天主教义,开始重新编写适合日本国情的教义,这位原名叫作夏天的大明人,为了替死去的千名同乡报仇,将自己的身份忘掉,转而投入到利用宗教信仰激起民怨的事情上。 当人挣扎在生死边缘之时,更愿意相信人人平等这种教义,天主信仰开始重新传播。 八月十九日,松仓氏的一名家将在一处村庄中征收年贡时,引发暴动,被饥饿的村民所杀。 八月二十日,该村一百六十七人,被松仓胜家派来的军队屠杀殆尽,怒火之下,附近几个村庄也无一幸免。 八月二十七日,岛原城外,七百零三名天主教徒被活活烧死,尸体化为炭灰,这七百多人被烧死的地方每到夜间便会传来隐约的哭声,被称为“鬼地”。 九月十三日,天草时贞编写的新教义在教徒中广为流传,教义中有天草时贞加进去的一个故事,“庆长十八年夏,一名神父在被迫离开日本时曾预言:“25年后当出现一位天童,是上帝再世,精通教义,谙魔法,他一定会拯救你们。””,人民根据这段故事的指引,开始汇聚在天草时贞周围,能控制的力量逐渐增强。 十月初一,岛原一名农民角藏,接受教义,渡过鬼池前往天草郡,拜访了天草时贞,被授称号修道士,负责在岛原传教。 十月十七日,角藏、三吉全家十八口被守护代的代官林兵右卫门杀死,一时间,怨声载道。 十月二十日,岛原有马村爆发一揆,林兵右卫门家中被愤怒的农民冲进,当场打死,上千名暴民攻占武器库,抢了兵器将松仓氏本城岛原城围住。 十月二十七日,在天草时贞带领下,天草群岛也爆发土一揆,与岛原义军遥相呼应,大量信奉天主教的浪人和武士开始加入。 十一月十四日,唐津藩的代官三宅重利被义军杀死,富冈城被围。 得知岛原叛乱,幕府急调重兵前往围剿,两处义军合二为一,样死原城城主小岛五兵卫,退守原城。 原城本为废城,但城墙土垒尚属坚固,义军据城而守,成功打退幕府两次进攻,第三次攻城时,幕府将领板仓重昌身中流矢而死,幕府军大败。 得知板仓重昌死讯,重伤中的德川家光大为恼怒,派老中松平伊豆守信纲前往九州统帅各路诸候联军,剑圣宫本武藏随军。松平信纲到来之后,仅仅是派大军将原城团团围住,却一直按兵不动。 --- 原城,天草时贞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早就听说义军领袖年青有为,又用兵如神,原来是你啊。一年没见,居然成了教主,其它乡亲呢?”钟子悦爽朗的笑着,一把搂住夏天的肩膀。 “哪有什么用兵如神,”夏天自嘲的笑了笑,“只不过比他们把人更不当人看罢了。” 顿了片刻,夏天再度开口,“除了你我,这次来到日本的同乡,全部死了。” “谁干的?”钟子悦闻言陡然皱眉。 “这人你也知道,就是把我们从中原骗来日本的大名,萨摩藩主岛津忠恒。”夏天眼中闪过恨意,“我宣扬天主教,组建义军,为的便是替死去的那些同乡报仇,此刻城外便有岛津的军队,可惜这老家伙没来。” 钟子悦点点头,举目东望,伸手拍了拍夏天,“我不懂打仗,这次本来目的是要会一会宫本武藏的。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不过岛津忠恒那个老家伙,就交给我了。” 夏天知道钟子悦的本事,见他答应,也高兴起来,转头看见钟子悦身后的那名女子,笑道“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钟子悦有些尴尬,自从上次睡梦发现吉川缨子赤身伏在自己身上之后,两人的关系便一直不清不楚,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叫吉川缨子,是钟大哥的……侧室。”吉川缨子脸色微红,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钟子悦并没料到吉川缨子会这么说,但是仔细想了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也许做个侧室便是最好的结果了,看样子自己要找个时间娶她了。 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原来是嫂子”夏天大笑,“我叫夏天,也是大明人。当然,这件事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益田好次过继给天草甚兵卫的儿子,叫天草四郎时贞。” --- 钟子悦和吉川缨子在原城留宿一夜,第二天,从水路离了原城。 当日午时,剑圣宫本武藏被一名满头红发的神秘男子袭击。二人在联军营地五里外大打出手,这场不为人知的比斗中,宫本武藏被神秘男子掷出的石块击中胸口,然后男子大笑着扬长而去。 宫本武藏受伤后,离开联军返回江户,一心钻研武学,七年之后,在他六十岁时才终有所获,将二刀流完善,称为“二天一流”。而那名被称为赤发影魔的青年,却再也没有在宫本武藏的生命中出现过。 第二年五月,宫本武藏胸口旧疾复发,在千叶城武士居所去世,据说宫本武藏在弥留之际曾大呼一声,“怪物就是怪物!力气大了不起啊!” --- 钟子悦一路南行,杀死萨摩藩主岛津忠恒和刘老六之后的第三天,得到了原城被幕府军队攻破的消息。 义军全部战死,城内两万余人无一活口。天草四郎时贞,死在乱军之中。 而夏天那位名义上的母亲,在认领了天草时贞的头颅之后,也被幕府联军杀害。 至此,崇祯九年与钟子悦一同来到日本的同乡,全部死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第一百六一章 食尸鬼 夜已深,长野郡一处小山村,村边有处小院。 十六岁的井上次郎熄了灯,睁眼躺在床上,愣愣的盯着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月光,良久之后,将身子背朝门口转了过去。 母亲的病不能再拖了,可是家里现在这种情况,连吃饭已经成了问题,哪里还有什么钱去给母亲看病呢。 井上次郎想起一年前外出打工后便杳无音讯的父亲和哥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咕咕”院外传来一道极为微弱的声音,等井上次郎仔细听时,却又没了声响。 起风了,母亲睡着的房间里偶尔传过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井上次郎叹了口气,坐起身上摸索着衣服准备穿上。已经有三个月了,一到晚上,母亲总会自己在房间里弄出声响,第二天问她时,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村里有人说是鬼上身,有人说是失心疯,总之,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井上次郎披好衣服,将屋门推开,迈步向隔壁房间走去,走了两步,才看见,屋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打开的了。 屋子里这次传出的是咀嚼的声音,井上次郎站在自己房间外听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其它的动静。白天的时候上山打了一只兔子,晚饭时还留了半只,看来是母亲是半夜饿了却厨房将另外半只兔肉拿来啃呢。 井上次郎笑了笑,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迟疑了一下,迈开步子走到隔壁门口。 “砰”井上次郎的身子被撞飞出去,一道满身腥臭的黑影从屋中扑了过来,死死将他压在地上。井上次郎籍着月光看向扑来的那道黑影,这一看,险些将自己吓个半死。 扑在他身上的这个东西,双眼外翻,眼窝处是一团红红的印记,眼中隐隐透出些许蓝光,嘴巴大张,外突的獠牙上还沾着几根肉丝。 井上次郎用力推着这只怪物,僵持之际,扭头看向母亲屋内,却见同样有两只像极了僵尸模样的怪物正在啃吃着母亲身上的血肉。 “啊!”井上次郎怒吼一声,一脚将压在身上的怪物蹬翻,起身向屋子里奔去。“母亲!” 正在俯身啃吃血肉的一只怪物抬起头上,嘴中还在叼着半截胳膊,井上次郎瞬间冲到跟前,抡起拳头朝怪物脸上打去。 “咚”怪物脸上中了一拳,却张开胳膊死死将井上次郎抱住,张开大嘴冲着井上次郎的喉咙咬了下去。 井上次郎看着面目全非的母亲尸体,悲上心头,大喝一声,两只手一上一下扳住怪物嘴巴,双手用力一撕。 甩开抱住自己的这只怪物,井上次郎拎起旁边一根木棍,举起来朝着兀自啃着母亲血肉的怪物砸了下去。“噗”后背陡然一阵钻心的痛楚,井上次郎低头看去,只见几根长长的指甲从心口处穿了出来,接着指甲越伸越长,陡然回握。 井上次郎身子晃了晃,迷茫着转过身,看着胸口被掏空后露出的血洞,再看着被抓在怪物手里的兀自跳动着的心脏,手中木棍滑落,栽倒在地上。 三只怪物上前将他尸体上的血肉啃光,半个时辰后,上千只怪物游走在山中,席卷了一个又一个村庄。 如蝗虫过境一般,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 “呜”山谷里,一片密林中,吉川缨子拉着钟子悦的胳膊,紧张的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环首四顾,目光中充满恐惧,“钟大哥,这些怪物冲我们来了。” 钟子悦看着将他们二人缓缓包围的怪物,眉头紧皱,这些怪物和普通僵尸长的极为相似,行动却是更加灵活,而且还有着简单的思维,如此多的数量,倒底是从哪来的呢? “是食尸鬼!一些专门吃新死之人血肉的家伙。”钟子悦解释着,却让吉川缨子吓的将他抱的更紧。 对付他们,弑魂巫术没了作用,钟子悦早已没了修为,如今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一个个的来消灭了。 想到这里,钟子悦将背着的木盒解下,交给吉川缨子,又拦腰抱起,负在身后,向着包围而来的食尸鬼冲了过去。“抱紧我,害怕的话就闭上眼。” 趴在钟子悦背上,吉川缨子脸上恐惧的神情已然褪去,面色清冷的看向这些食尸鬼,眼中闪过诡异的紫色光芒,在钟子悦杀死食尸鬼的同时,一缕缕淡淡的魂气在毫无查觉的情况下,被吸进了吉川缨子的紫瞳中。 天色将亮之时,钟子悦一脚踢飞最后一只食尸鬼,将吉川缨子放下,有些郁闷的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些家伙是盂兰盆节那晚,趁着鬼门大开,从京都地缝里跑出来的。” 吉川缨子低着头,脑海中仿佛有一丝久远的记忆被触动,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笑了笑,眼神清澈。“这么说来,是钟大哥你间接把他们放出来的呀。” 钟子悦点点头,“咱们遇上的应该只是一小部分,半年多时间过去了,还有更多的这种食尸鬼如今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这次造的罪孽大了。”而后,从吉川缨子手中接过木盒,又缚在身后,笑道“折腾了一晚上,困了吧,我看前面有处村子,去那找户人家休息一下吧。” “嗯”吉川缨子答应着,上前双手搂住钟子悦脖子,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只是我觉得好累,走不动了,怎么办呀?” 钟子悦没好气的低下身子,将她抱住,猛然站起,扛在肩膀上大步向前走去。 “哎呀,放我下来,我是想要你背着走啊。”吉川缨子双手不停敲打着钟子悦的后背,一面大喊着。 钟子悦脸上带着笑,却丝毫不去理会,等出了林子,才将吉川缨子放下,站在高处看向山下的那处村子。 “我想家了。”钟子悦愣了片刻,扭头对吉川缨子说道。 “大明的那个家吗?”吉川缨子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开口说道。 “是的,原谅我一直没能娶你过门,因为我想把你带到父母坟前,只有给他们磕过头,才算是成亲。”钟子悦捧起吉川缨子的小脸,亲了一下,指着前面的村子,“这个小村子像极了我最初离开家的时候,也是被烧的不成样子。” 吉川缨子听着钟子悦的话,面色绯红,顺着钟子悦的手指望去,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天色放亮,山下村庄中,到处是烧焦的木块,倒塌的房屋,还有几具烧的辨不出男女的焦糊尸体。 一片废墟。 第一百六二章 第三只器灵下落 转眼间,便到了三月,这段时间以来,钟子悦走遍了整个日本的所有神宫,却再也没能寻到另外一件神器八咫镜器灵的下落。 后来,在吉川缨子的提议下,钟子悦将八尺琼勾玉和天丛云剑的器灵融合在了一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两团魂气缓缓互相交融,不断拉伸纠缠,片刻之后,在半空中飘浮出一道由魂气构成的虚幻人影。 虚影看不清面貌,只有大概的轮廓,钟子悦死死盯住这道虚影,越看越是眼熟,像极了最初拜鬼谷为师时的徐福身影。 魂气形成的虚影飘浮在虚空中,慢慢的转了身子,看向正南方向。 “正南!”吉川缨子惊呼一声,“他能感应到那只器灵的方向!” 钟子悦蹙起眉头,他们现在处的位置是九州岛的熊本郡,正南方,那么便是他最初登岛时的地方,钟子悦寻遍整个日本,却始终没有想到,怎么会是在那里? “走!”得知最后一件器灵的方位,钟子悦连忙收了虚影,拉着吉川缨子就往外走,来到日本已经有一年半时间了,自己大仇未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这次得了器灵,寻到魍魉秘术,便正好寻个机会找艘船回中原去。 萨摩半岛,在一处杳无人迹海边,钟子悦和吉川缨子盯着眼前的虚影,望了望无垠的大海,有些无语。 这已经是最南端了,那道虚影面朝的方向居然还是正南,让二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猜错了,虚影面朝南方的原因难道根本与另外那只器灵无关? “怎么办?”吉川缨子不再看海,转身抬头看向钟子悦。(.好看的小说) 钟子悦沉思片刻,想了又想,发现自己漏掉一个因素,“器灵会不会在海里,或者说,在正南方的其它小岛上?” “可是海里的孤岛数不尽数,倒底哪一座才是呢?”吉川缨子说道。 钟子悦没有答话,收起虚影,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一个渔村走去,在渔村中买了一艘勉强可以出海的小船,等到夜色将近时,将船帆扬起,向南方驶去。 “你能确定在哪?”吉川缨子跟着上了船,好奇的问道。 “想到一个方法,也许一会儿便能确定了。”钟子悦说着,放出虚影,从怀中又取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魂气催了出来。 魂气出现的瞬间,虚影陡然激动起来,虚幻的双手猛的一抓,将那团魂气抓在手中。魂气在徐福虚影手里不断变幻,最后形成一个镜子的形状。然而,就在镜子形成之时,虚影却突然将魂气狠狠撕扯,仿佛受了巨大的欺骗似的。 魂气被虚影撕碎,飘散在无尽的海面,虚影暴躁过后,平复下来,然后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钟子悦急忙看去,这次的方向已经不是正南,而是南方偏西一点了。 “赌对了!”钟子悦兴奋的说了一句,“刚才那团魂气是八咫镜中被人换进去替代器灵的,已经温养了几十年,定然是沾染了八咫镜的气息,被虚影感知,以为是八咫镜器灵,发现不对后,便毁了魂气,指向真正器灵的所在。” 钟子悦操控船只顺着虚影指的方向行驶,一直到了午夜时分,前方隐约出现一座小岛,“就是那了!”钟子悦指着那座岛屿,对吉川缨子说道。 吉川缨子盯着远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明知道我什么都看不见的。” 钟子悦笑了笑,正要说话,却陡然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急忙解下身后木盒,把吉川缨子拉到了一边。 “吼!”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吟声传来,木盒在瞬息间爆裂,一股狂暴的气息肆虐而出,小蛟在漫天飞舞的木屑中仰天长啸。 吉川缨子看着龙首龙身龙尾,就连龙足都长出四只来的小蛟,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换个称呼了,这分明是条红色的四爪巨龙嘛。 “已经是第八次了,再蜕一次便要真正化龙了。”钟子悦喃喃自语,“太快了,照这速度,也许不出两个月就要有下一次蜕皮了,不可思议,哪里听说过蛟进化成龙只需要一年多时间的。” “也许它是真龙和蛟龙的孩子也说不准呢。”吉川缨子说道,忽然咯咯笑出声来,“不过呢,钟大哥,它现在可是把你当成了它的母亲了哦。” 钟子悦闻言一笑,小蛟出生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当然会与他亲近,要说把他当成母亲,钟子悦相信,这头小蛟的智商不会这么低的。 “等它蜕完,我们就登岛。”此时船已接近海岛,远远的便能闻见一股极浓的硫磺气息,十分刺鼻,钟子悦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绕到吉川缨子身后,把她的口鼻遮了起来,勉强抵挡一下这种气味。至于小蛟,虽然它是蛇类,却从未对硫磺惧怕过,钟子悦也就懒的理会。 吉川缨子拿出地图,籍着烛光仔细翻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点说道,“原来这里叫硫磺岛,是座沉寂了几百年的火山形成的。” “火山……”钟子悦看着小岛,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吞食皮蜕的小蛟龙,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上次莫名被震晕时,看到的情景也是火山内部,那只被缚在石台上的青黑色巨龙。 因为这个预感,在小蛟重新变成蛇身时,钟子悦并没有把它装进木盒,而是任由它缠绕在自己的左臂,随着吉川缨子一起,登上了硫磺岛。 这座岛上空无一人,甫一登岛,前方的徐福虚影便有感应,竟然自动的缓缓向前方飘去,钟子悦和吉川缨子对视一眼,忙迈步跟上。 行了约有一刻钟,虚影在一处山洞口外停了下来,不断的左右盘旋却始终不肯进洞。 “怎么回事?”钟子悦看着不停打转的徐福虚影,心中疑云渐起,走到洞口前面,向洞内望去。 “轰”一股热浪袭来,钟子悦连忙后退,再看向一直打转的虚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洞内尚有岩浆,温度太高,这只魂气组成的虚影不敢进去,想必另外的器灵就在里面了。 想到这里,钟子悦让吉川缨子守在洞外,自己迈步进了山洞。 第一百六三章 熔洞内部 钟子悦自硫磺岛的一处熔洞走了进去,身形渐渐消失在洞内。 走了大约有半里的距离,熔洞内部居然出现三条岔口,钟子悦在岔口处沉思了片刻,仔细感应了一下,选择了中间那条温度最热的道口。 “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脚下是尚在涌动的岩浆,地表沟壑交错,能够容他落脚的地方却是极少。 钟子悦小心挪移着,一步一步向熔洞深处走去。 洞外,徐福虚影还在洞口不断徘徊,吉川缨子眼中隐隐泛起紫色光芒,在后方不远处盯着那道虚影。 过了半个时辰,钟子悦已经在洞中没了丝毫信息,想必是进了最深处,吉川缨子眼睛陡然亮起,眼中紫芒大放。手掌虚握,掌心处升腾起道道黑气,黑气越聚越浓,在虚空中形成一只巨大的鬼脸。 难以忍受的热,钟子悦站在一处岩浆外,调息了片刻,沉默的将上衣脱下,看着旁边装有小蛟的木盒,有些后悔将它带进来了。 望着前方约有五米宽的岩浆流,钟子悦用衣服将木盒包起,抱起包裹,纵身跳了过去。 鬼脸甫一出现,一股阴寒的气息瞬间弥漫肆虐,将岛上洞外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巨大鬼脸眼中带有些许紫光,盯住前方的徐福虚影,张开大嘴向着虚影吞了下去。 “呼”钟子悦长舒口气,在一处坚硬的地面上站稳身子,看着不远处的一道泉眼样子的岩浆源,皱了皱眉。岩浆不断的被喷涌而出,缓缓流动,流过整座岛屿内部,再折回流进泉眼处,如此循环反复。 可是八咫镜的器灵倒底在哪里呢? 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可以藏器灵的地方和事物,难道自己走错路了?想到这里,钟子悦毅然折返,准备找找另外两条岔口里会不会有发现。 鬼脸张嘴咬下,堪堪咬中虚影之时,那道虚影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骤然向右横移了丈许,依旧不曾抬头,不断的徘徊打转。 鬼脸蓦然一愣,扭过大脸,再次张嘴向虚影咬去。 又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徐福虚影再次向左横移丈许,躲过了鬼脸的袭击,又到了洞口外,仍然是低着头,像是寻找什么东西似的,懒的理会那张两次差点将他吞下的鬼脸。 虚空中,鬼脸愤怒起来,无声咆哮着,闪电般来到洞口外徐福虚影身前,张嘴用力一吸。 钟子悦再次沉默的站在了熔岩泉眼边,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另外两条岔路居然什么都没有,眼下唯一可能的地方,便是这所泉眼的下方了,可是这个泉眼喷出来的可不是水,而是滚烫的岩浆啊。 站在旁边,钟子悦抱着侥幸的心理对准泉眼将招魂巫术使了一遍,却是毫无反应。正愣神之际,胳膊上传来一股凉意,钟子悦低头看时,却是小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从木盒里爬了出来,正往他的胳膊的缠绕,两只龙眼盯着地面的岩浆源,眼神越来越亮。 鬼脸扑了十几次,却每次都被徐福虚影在关键时刻躲开,偏偏人家根本没有抬头过,仿佛不知道身后有这么只鬼脸要将它吞下一样。 此时吉川缨子手中黑气凝聚的巨大鬼脸已经呈现出暴躁的情绪,整个脸部的鬼气都在颤抖,极度抓狂的咬了咬牙,眼中紫芒愈来愈浓,鬼脸在气愤中已经开始变形,快要散乱一般,看起来少了些恐怖,更显的滑稽了许多。 钟子悦走到洞边,搬起一块石头,来到泉眼处,甩手将石头丢了出去,只见石头刚一落下,须臾间便开始融化,只是几个呼吸间,石头便彻底化为了虚无。 “嘶”钟子悦嘬了嘬嘴唇,看来确实是找不到,只好回去再去研究一下那道徐福的虚影了,钟子悦转过身去,就要从岩浆流处跳回去,身子却陡然止住,瞪大双眼看向泉眼中心处。 巨大鬼脸在身后无声咆哮,徐福虚影在洞口处左右徘徊,吉川缨子看了一眼鬼脸,又看了一眼虚影,将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咬破,一滴血珠出现,屈指弹向鬼脸口中。 血珠一落入鬼脸口内,巨大鬼脸便开始晃动起来,弥漫的黑气剧烈抖动凝缩,直到变成人头大小,然后逐渐凝实起来,化成一颗黑色的骷髅头骨。 “嘎嘎”头骨怪叫着,眼中射出一道紫芒,直射徐福虚影。 虚影丝毫未动,任由紫芒透体而过,却未受到任何伤害。黑色头骨见这一击又是无果,尖叫一声,飘浮起来,直奔虚影而去,嘴中吐出一团黑气,黑气陡然爆开,向着徐福虚影当头罩下。 随着时间推移,泉眼中心有一处小小的空隙裂开,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扩大,形成一处没有岩浆的空白地带。 待到那处空间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身体的时候,钟子悦没有丝毫犹豫,对准泉眼中心,纵身跳了进去。 “咚”没有受到任何阻挡,钟子悦的身子从泉眼中心落下,一直不停降落,足足掉了有一柱香的时间,钟子悦看着正在眼前不断放大的地面,在半空中强行将身子转了半圈,将小蛟放在自己的胸前,闭上眼睛,后背朝下狠狠的跟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地底传出,尘土飞扬,坚固的岩石地面上被砸出一个人形的大坑。 黑色的骷髅头骨飘浮在半空中,有些兴奋的上下咬动着牙齿。片刻过后,黑气散去,黑色骷髅的动作嘎然而止,徐福虚影依旧未被吸走,仍是站在洞口处,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这道虚影却是第一次转身,面向了它。 冥冥中透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黑色骷髅骤然转头,就要向远处逃窜,却被徐福虚影一把抓住。 “啊!”虚影抓住骷髅,像是要将骷髅融化一般,头骨发出滋滋声响,头顶处道道黑气疯狂四散,黑色骷髅头骨不停惨叫着,在徐福虚影手中渐渐化为虚无。 最后一道黑气散去,徐福虚影缓缓抬头,望向了一脸惊讶的吉川缨子。 嘭,一只手探了出来,又一只手探了出来,钟子悦忍着腹内的剧痛,从被自己砸出的深坑中爬出,翻身躺在地上,呼呼地喘了几口气。 歇了一会儿,感觉体内紊乱的气息慢慢平静下来,这才缓缓站起身,看向四周。 正前方,是一座祭坛! 第一百六四章 石鼎藏人 前方不远处拱起一方高台,高台上便是一座古老的祭坛。(就爱看书网) 钟子悦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迈步拾阶而上,来到祭坛中央。 祭坛四周,密密麻麻的刻满各种符文,中间处是一个圆形的三足石鼎,石鼎造型古朴,鼎的表面有道肉眼可见的裂缝,顺着左耳一直延伸到底部。 变成蛇形的小蛟探出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这只石鼎,顺着钟子悦的胳膊爬了下来。 钟子悦正低头研究地面上的符文,发现这些符文与当初困住尉缭的棺材周围的那些阵符极为相似,相必都是出自另半篇魍魉秘术。钟子悦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下总算是找对地方了,此处肯定是徐福有关! 上次在困仙阵中,钟子悦在棺材底部中心位置找到手掌印记,按上去之后被传到一千八百年前,跟随鬼谷子学了三年道术。 这次的阵符与困仙阵虽然相似,却有多处细微的地方不同,钟子悦仔细观察完外部的全部字符,得出一个结论,这座阵法并不是困仙阵,而且布阵者故意留了几处破绽,仿佛就是等着被困之人破阵似的。 钟子悦站起身来,望向那只石鼎。既然是这样,那石鼎上的裂纹好像就有了解释了。 “骨碌”石鼎内部突然发出一道物体滚动时摩擦的声音,钟子悦一惊,急忙来到近前,探头向鼎内望去。 只见小蛟在鼎中一旁,盘着身子,舌头伸出,探向鼎中一颗鹅蛋大小的圆形石珠。(就爱看书网)刚才的声音便是石珠滚动发出来的。 这只小蛟能在一年内连续八次蜕皮进化,显然来历不一般,能让它感兴趣的东西想必也不会是凡物,只是这颗石珠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石块而已。 不对! 钟子悦一愣,既然这座阵法将石鼎困在这里,那么石鼎内的物件怎么会是普通? 难道这颗石珠里面的是?器灵! 想到这里,钟子悦伸手将小蛟的头拨开,探进石鼎底部将石珠拿在手里,在小蛟埋怨的眼神中,拿起石珠磕在祭坛的地上。 “噗”石珠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刺目的光芒从缝隙里射出,钟子悦眼睛越来越亮,将手中石珠不断往地上磕打。 几下之后,石珠表皮破裂,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蓝色宝石。 “这是?”钟子悦手中托着宝石,只望了一眼,便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海底之中,骇的连忙收回心神。 “救我......”一道虚弱的声音传进耳中,钟子悦疑惑的看向四周,却没有任何发现。 “救我......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来了......”那道声音继续说道,钟子悦确定自己没有幻听,疑惑的看向手里的蓝宝石。 刚才只是大略看过一眼便转了目光,此时紧守心神,再度看去,这才发现,宝石内部全是一片水蓝色液体,在这团液体中间,飘浮着一只米粒大小的黑色物体,在这颗水蓝色宝石光芒遮掩下,若不是仔细观察,肯定看不出来。 那只黑色物体呈无盖的棺材形状,里面隐约平躺着一个人形,只是太过渺小看不清楚。 “救我......”声音再度传来,钟子悦紧皱眉头,不为别的,因为这声音的前两句用的是日语,而这句用的却是中原语言,而且是地道的青岛口音! “你是谁?”钟子悦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青岛口音,更是猜不透对方身份,盯着那个人形,开口用日语说道。 “我是万能的父神-伊邪那岐!”棺材底躺着的那个人形生物说道。 钟子悦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来,谁都知道日本的神都是杜撰出来的,这人居然自称是天照大神的父亲,看来是被困的时间久了,有些神智不清了。 “怎么?你不相信?”见钟子悦不说话,那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只要你能放我出去,我可以赐你神格,让你做高天原诸神中的一员。” 钟子悦强忍着笑,问道“我要怎样做,才能放你出来?” “把那只鼎抬起来,鼎下有处墓穴,墓穴的棺材里有具尸体,把这颗宝石放进尸体的口中,我就能复活。” 钟子悦愣了一下,自己居然没想到鼎下还另有玄机,想起这处地方显然与徐福有关,这人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可信。比起当初尉缭施法将地洞变成仙境的骗局,这人的方法就有点小儿科了。 “呵呵,我可以帮你,只是我现在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钟子悦将手里的宝石向上抛了抛,“你也看出来了,我身边这只小龙对这颗宝石可是垂涎欲滴,没有足够好处的话,我不如把这颗石头喂了它。” 说着,钟子悦作势欲抛,守在一旁的小蛟也配合的张开了嘴巴。 “别!”那道虚弱的声音有些慌张,“这明显是上古神兽化蛇与蒲牢所生的后代,居然只差一步就能化龙!” “你倒底是谁?”钟子悦盯着宝石,声音冷了下来,“别在这装神弄鬼,你怎么会知道中原的神兽传说?” 这句话,钟子悦换成了母语,说完之后,宝石内沉默许久,才有感叹的声音传出,“没想到,时隔一千八百年,我徐福还能见到故国之人。” “你是徐福?”钟子悦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平静的问道。 “不错,老夫就是徐君房。昔年出海为始皇求得不死仙药,不料却在归国途中遭遇暴风,误入这座火山,才被困与此,已有一千八百年了。” 钟子悦眼神一凝,这家伙还在骗他,若不是自己在取那两件器灵时能够得知神器来历,知道徐福出海本意就是为了田姓重建齐国,恐怕换个别人已经上当了。 “当年我求得不死仙药共计三颗,不然也不会活了这么多年,你只要答应放我出去,我可以将其中一颗仙药赐与小友,保你永生不死,如何?”宝石中棺材里的那人声音充满诱惑。 “我不要仙药”钟子悦笑道,“既然你是徐福,我想,魍魉秘术,你应该不陌生吧。” 第一百六五章 被困的天皇 “既然你说自己是徐福,那么,魍魉秘术,你会不陌生吧。”钟子悦对着水蓝色宝石中央,米粒大小的棺材中的那个人说道。“没有先到手的好处,你觉得我会按你说的做?” 那人沉默了许久,才叹息着道“魍魉秘术,你怎么知道的?可惜我只有半部,就算教给你,你也会练成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的。” 钟子悦眼珠转了转,试探着说道“我也只是听闻,好奇而已。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说着,钟子悦将手里的宝石前伸,送到小蛟嘴边。 蛟龙眼中放光,盯着钟子悦手中的那颗宝石,探出舌头卷了卷嘴唇,作势欲扑,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不要!”宝石中那人声音陡然抬高,接着,仿佛刚才费了好大力气一般,声音变的更加虚弱不堪。“我告诉你口决,你听好了。” 徐福虚影望向站在后方的吉川缨子,张嘴说了些什么,伸出手来,向着吉川缨子头顶按了下去。 吉川缨子身形急忙后退,却被徐福虚影瞬间追至,虚幻的手掌穿过吉川缨子头颅,另一只手拍向双眼。 “啊!”吉川缨子发声惨叫,自百会穴中被徐福虚影拽出一道黑色魂气,双眼深处一团紫气也被吸了出来。 那道黑色魂气陡一出现,便被徐福虚影张嘴吸入,随着魂气被虚影的吸收,徐福虚影开始凝成半实体,左手握镜,右手执剑,腰间配戴着一块发光的翠绿色弯玉。 紫气被从吉川缨子眼中吸出之后,徐福虚影左手抬起,镜中射出一道光束,直直照在那团紫气上。 随着紫气被净化,吉川缨子倒地翻滚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瘫在那里没了声音,不知生死。 徐福虚影收了镜子,转身看向洞口,迈步走了进去。 熔洞深处,祭坛之上,钟子悦握着宝石低头不语。 “我已经将口诀告诉你了,你也该兑现承诺,救我出来了吧。”宝石中的声音越发急躁起来。 钟子悦笑了笑,将石鼎挪开,露出底下一块方砖,按照宝石中那人的说法,将方砖抠了出来。 随着方砖的取出,地面陡然间一阵晃动,待晃动停止,祭坛中心塌陷下去,钟子悦跳进深坑,发现前方出现一个甬道,甬道的尽头,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红水晶棺材。 透过棺盖,可以看到里面尸体的样貌,比钟子悦印象中的略显老态,但确实就是徐福! “快,打开棺盖,把我放进尸体嘴里。”宝石中的声音催促道。 钟子悦上前一步,掀开棺盖,手中托着水蓝色宝石,盯住徐福的尸体,却没有动作。 “快点啊,小友,我的时间不多了。” 钟子悦指着徐福尸体,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不好意思,刚才我有几处没听清楚,你再把心法说一遍如何?” “你!”宝石中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你这是要反悔吗?” 钟子悦耸耸肩,调侃的说道“前辈,我确实是没记住,比如你刚才口诀里面有一句逆僵不乱,好像应该是逆僵而乱吧。前辈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被困的时间太长,记错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那道虚弱的声音有些尴尬,“一千八百年了,老夫确实有的地方记的不是很清,容老夫再想想。” “前辈最好快点,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钟子悦笑道,指着旁边的小蛟,“这孩子已经一年多没吃东西了,我怕它忍不住把您吞了,那就真的晚了。” “啊,小友,刚才确是老夫背错了,现在我重新传你一遍,你听好了。” 洞外,吉川缨子悠悠醒来,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景色,坐在地上摇晃了一下脑袋,眼底深处隐约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紫色,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熔洞走去。 “好了,这下你可以兑现承诺了吧。”宝石中声音更加虚弱,“老夫的魂力支撑不了多久了。” 钟子悦闭上眼,将这段心法与另外半篇魍魉秘术一一印证,过了片刻才缓缓睁眼,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该谈谈我们的合作了。” “合作?你要干什么?”随着暴躁的声音传出,钟子悦手中的宝石不断的颤抖着,宝石内部的海面上,掀起层层巨浪。 “首先,我们共同的敌人都是徐福,这一点前辈您不会否认吧。”钟子悦不为所动,口中的声音却逐渐响亮起来“我是要称呼你为齐王殿下田郑呢,还是应该叫你开化天皇!” “果然”宝石渐渐平静下来,田郑的声音传出,“看来你早就猜到了。” “当年国公徐福骗我说探得一处仙洞,洞中有座阵法可以直通中原。将我引到此处后,以阵法相困,逼出我的魂体放逐到这无尽海域之中。而他则趁机夺舍了我的肉体,却将自身躯壳放进了这口棺材,对外谎称自己去世。代替我的位置,做了天皇!” 田郑咬牙切齿的说着,声音尖锐起来,“这一困就是一千八百年!所以我要借他的肉身复活,去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太晚了”钟子悦摇摇头,“一千多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况且徐福早就死了,你就算夺舍重生,也不可能再杀他一次了。” “不会!”田郑的声音传出,“他同样修炼了魍魉遗篇,怎么会死,最多只是练成像我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而且他的肉身就在这里,一旦魂魄回归,就能再度复活。” “什么?”钟子悦大吃一惊,想到洞外的那道徐福虚影,心里咯噔一下,“糟了,难道三大神器中的器灵就是徐福的三魂?” “什么器灵?”田郑疑惑的问道。 钟子悦将在那部手札中记述的取得另半篇魍魉秘术的方法快速说了一遍,又开口说道,“我将两个器灵融合,化成了徐福的虚影,此刻就在洞外。” 田郑闻言,叹了口气,有些急促的说道“小友快些把我放进尸体口中,让我先行夺了他的肉体。幸亏现在只有天魂和地魂,若是三魂齐聚,一切都晚了。” 话音刚落,甬道入口处传来一道声响,钟子悦抬头望去,只见半虚半实的徐福虚影,迈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六六章 险被击沉的日本岛 眼见徐福虚影走进甬道,宝石中田郑的声音嘎然而止,宝石内部也变的极为平静,像是田郑突然间陷入沉睡一般. “窝囊!”钟子悦笑了笑,心中暗嘲一句,这田郑刚才还叫喧着要占了徐福‘肉’身,此刻看见徐福的魂魄归来,居然吓的连声都不敢出了。。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只是看徐福魂魄样子,分明是已经聚齐了天地命三魂,那么,八咫镜中的器灵,也就是徐福的命魂是怎么来的? 钟子悦不解的看向徐福魂体,想到还在外面的吉川缨子,不由的担心了起来。 徐福魂体对站在一旁的钟子悦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水晶棺材旁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肉’身。 “终于悟了”徐福魂体迈步向棺材走去,眼看就要重新入体,钟子悦右手符文陡然亮起,魂力喷薄而出,在手心上方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弑魂巫术对准徐福魂体当头罩下。 “哧”面对弑魂巫术,徐福魂魄也不敢大意,右手长剑向上挡去,却瞬间被化为虚无,钟子悦的右手依然朝着魂体拍下。 “噗”一道刺目的光束‘射’出,徐福魂体左手镜子抬起,向着漩涡迎了上去,又被巫术绞碎。 眼见徐福魂体受挫,宝石中田郑兴奋的声音再度传来“杀了他!他现在只是魂魄之身,只要将魂魄打散,他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再复活了。” 钟子悦冷笑一声,终于知道这个田郑是什么样的货‘色’了,这种懦弱之人还妄谈复国伐秦,果真是痴心妄想。 眼看钟子悦手中的弑魂巫术就要将徐福魂体吞噬,徐福魂体腰间‘玉’佩骤然间散出一道极强的绿‘色’光幕,将钟子悦右手阻了一阻。 下一瞬,徐福的魂魄没入‘肉’身之中,弑魂巫术扑了个空。 棺材中,徐福的‘肉’身陡然睁开双眼,眼中‘射’出一道淡紫‘色’光芒,旋即隐去。 “殿下,好久不见。”随着徐福的起身,这具‘肉’体不断的变化,待他站立起来时,已经不复白发苍苍的相貌,而是变成一副俊美青年的样子。 这正是钟子悦隔空学艺时,见到的徐福年轻时的模样! “相父,恩师!朕已经被你‘弄’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怎样?”田郑悲恸的声音传出,隐约带了些许哭腔。(.无弹窗广告) “呵呵,殿下说笑了,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恩怨。”徐福笑了笑,看向钟子悦手中的宝石,目光冷了下来,“不过,听刚才的话里,殿下是想要让这位小友杀我?” “哪有的事,郑儿在此地已经替相父守护‘肉’身一千八百年,方才这小家伙莫名闯进来,以命相胁,郑儿只恨不能出去将他灭了,只好虚与委蛇,这才拖延住时间,让相父您能顺利复活重生啊。” “聒噪!”钟子悦听着这句谄媚的话,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蹙起眉头甩手将宝石扔进小蛟口中,小蛟张嘴接住,在田郑惊慌呼救的声音中,把宝石吞进了腹里。 解决完田郑,钟子悦抬头看向徐福,开口道“‘洞’外的那个‘女’孩子,你把她怎样了?” 徐福没有理会,反而盯着钟子悦上下打量一番,“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我们以前见过?不对,你如今年龄才刚有二十。” “我在问你‘洞’外的那个‘女’孩子!”钟子悦厉声说道。 “看来你很紧张她啊。”徐福笑道,“太‘阴’之体,百年难见!你说我会将她如何呢?” 听到这句话,钟子悦反而平静下来,将小蛟抱起,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身后的徐福突然开口,身形闪动,拦在钟子悦身前“你身上有尉缭的气息!另外半部经书在你手里!” 钟子悦止住步子,盯住面前的徐福,“你感觉错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将另外半篇魍魉秘术‘交’出来!”徐福说着,一掌拍向钟子悦。 “砰”仓促之间,钟子悦与徐福对了一掌,身形暴退,被震飞出去,撞到三丈外的岩壁上,嵌出一个人形的凹槽。 钟子悦挣脱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你的魂魄虽然在神器中温养多年,却是刚刚入体,实力还远未恢复,确定要打?” “把秘术‘交’出来,我就放你走,如何?”徐福迈步缓缓‘逼’进,“看的出来,你应该是逆行修习的秘术,身体已然入魔,此生没了修行的可能,秘术中许多奥妙法‘门’不能施展,岂不可惜。” 钟子悦也不答话,抬手将身旁那口水晶棺材高高举起,向着徐福砸了过去。 “吼!”一声嘹亮的龙‘吟’,小蛟身形迅速变大,几个呼吸间变成巨龙形态,紧紧随着掷出的棺材,龙尾横扫而过。 徐福挥袖拂过,水晶棺材还未靠近,便化为一地齑粉,龙尾呼啸,卷起地上的粉尘,向着徐福迎面扫至。 “孽畜!”徐福手中闪过一道光芒,抬手拍向扫来的巨尾。 “走!”钟子悦暴喝一声,翻身攀上蛟龙后背,小蛟心念相通,龙尾瞬间缩回,躲过徐福这一掌,四足离地,顺着甬道入口处飞了出去。 越过岩浆,蛟龙径直飞出岔道,前方‘洞’‘穴’紧窄,仅能供一人通行,小蛟身子陡然变小,钟子悦寻了处坚硬地面落脚,一把将化为蛇形的小蛟抱在怀里,拼命前行。 “钟大哥!”吉川缨子站在岩浆流边呼唤一声,只觉一道强风吹过,腰肢被揽起,眼前景‘色’飞掠而过,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洞’外退去。 到得‘洞’口,钟子悦甩手将小蛟丢在地上,抱起一块巨石向‘洞’内丢了进去。 “快走!”钟子悦拉着吉川缨子,小蛟紧跟其后,拼命的向停船的地方跑去。 “轰”刚才被钟子悦丢进‘洞’中的石块‘激’‘射’而出,直朝钟子悦身后‘射’来。 钟子悦奔跑中,转身,挥拳,将石块击飞,二人堪堪跑到船边,却见一袭黑衣的青年身影正立在船头,微笑的看着他们。 徐福! “小友,你的速度好像不够快啊。”徐福抬起右脚,轻轻一跺,整座船只在一阵轰鸣声中瞬间解体,化为漫天的木屑。 钟子悦见海船被毁,拉着吉川缨子后退两步,将她护在身后。 “你既然是尉缭的徒弟,应该叫我一声师叔的。”徐福看着钟子悦,目光闪动。 钟子悦低头沉默,陡然间身子一阵抖动,嘴里叽里咕噜说出一堆听不懂的话来,松开吉川缨子的手,片刻之后,便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钟子悦口中传出,“痴儿,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执‘迷’不悟,要学此邪术吗?” 徐福脸上的笑容一僵,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钟子悦,“你” “你和尉缭只习有半部魍魉秘术,尚能活到现在,为师为何不能做到?”钟子悦口中苍老的声音说道。 徐福身子定住,仔细打量钟子悦,眼神中充满疑‘惑’,“不对,当时我明明将你” “哼!”钟子悦冷哼一声,双手抱元守一,左脚斜跨,摆了一个姿势,“你可还记得这个动作?是当初授艺时,老夫教你的第一个行气法‘门’。” “装神‘弄’鬼!我先将你擒了再说。”徐福厉声喝道,作势‘欲’扑。 钟子悦不为所动,也是一道冷喝“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你到底要学何术?” 徐福听闻此言,身体陡然一僵,愣在那里,这是他学艺时鬼谷子所说之话,当时场中并无第三者,眼前这人是如何得知的,难道? 趁着徐福愣神的工夫,钟子悦一把揽起吉川缨子,纵身跳上已然变成巨龙的小蛟后背,二人一龙瞬间冲出小岛,入海远遁。 “竖子!胆敢骗我!”徐福见钟子悦逃走,暴喝一声,起身迈步,脚下海面上掀起层层滔天ng,向着前方逃窜的身影滚滚卷去。 “嘭”钟子悦口喷鲜血,挡在蛟龙身前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潜进海底!”钟子悦喝了一声,小蛟心领神会,背上腾起一道气幕,将钟子悦和吉川缨子罩住,翻身向海底深处潜了下去。 “调头,我们从海底回日本!”钟子悦回头看见徐福的身影也跟着没入海底,追了过来,忙催促道。 蛟龙加快速度转身向北,不多时,便近了九州岛。 “不要上岸,绕过去!”钟子悦立在蛟龙背上,死死盯住追来的徐福,看着身后铺天盖地的掌影,“沿着底部穿过去!” 蛟龙游动身子,不断前行。 “轰”道道掌影擦身而过,击中九州岛根部,瞬间将整个岛的底部削去大半。海面之上海啸连连,整个九州岛大地剧烈动摇,所有建筑瞬间倒塌,死伤无数。 “哈哈,再走,去前面,我倒要看看他舍不舍得亲手毁了自己辛苦建立了一千多年的国家!”钟子悦大笑着,指挥蛟龙游走的方向,绕过九州岛,直奔本州岛而去。; 第一百六七章 咫尺天涯 钟子悦骑在蛟龙背上,引着徐福从海底绕行日本岛,日本诸岛西侧底部被徐福的掌印削去近半,九州、本州、北海道三大岛屿摇摇欲坠,整个日本国土引发极大的动荡。(.好看的小说) “臭小子!别让我抓到你,否则定要将你扒皮抽筋。”徐福实力远未恢复,此刻紧追在蛟龙后面,咬牙切齿的喊道。 钟子悦见徐福追不上来,让蛟龙从北海道北面海底转到另一边,大声笑道“怎么?舍不得将你千余年的心血毁掉吗?我来帮你。” 说完,指着北海道岛底部一处对着蛟龙说道,“从这里钻过去,动静越大越好。” 蛟龙闻言,猛一摆尾,顺着钟子悦手指方向猛的撞了过去,“轰”坚硬的岛柱被钻出一道深洞来,只是蛟龙不断破土钻行,速度变的慢了起来,眼见徐福就要再度追上。 “老伙计,又要到你显威的时候了。”说着,钟子悦从怀中摸出一张弹弓,拉满弓弦,一道无形的气浪向着前方射去。 无声无息间,前方陡然出现一道几百米深的洞穴。 “顺着这走!”钟子悦大喝一声,手中弹弓不断催动开路,蛟龙则紧随着新开的道路前行。 钟子悦随意开弓,将整个北海道底部弄的千疮百孔,这才打开一道口子,命蛟龙从岛底钻了出来。 “老匹夫,有胆再来追!”钟子悦向后射出一道气浪,笑着骂道。 徐福再度咬牙追来,钟子悦又让蛟龙在本州岛底部四处穿行而过,将这一侧的底柱也毁去不少。徐福狠下心来也不再顾忌,频频出手,将岛屿底部削成锥状。 钟子悦见徐福仍旧穷追不舍,一边命蛟龙自行择路逃窜,一边拉开弹弓试图阻拦徐福的速度。 “钟大哥,又,又绕回来了!”蛟龙出了海面,在水上游走,吉传缨子指着前方一座小岛有些结巴的说道。 “啊”钟子悦收回弹弓,转头看去,被徐福追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果然又回到了硫磺岛。 “怎么办?”吉川缨子急道。 钟子悦一拍龙首,凛然说道“冲过去,我试着引爆火山!” 说完,蛟龙顺着那处洞口钻了进去,几个呼吸间便到了岩浆泉眼位置,钟子悦催动体内快要消耗殆尽的太祖龙气,猛的拉开弹弓,射向泉眼。 “轰!”大地震动,岛中死火山开始裂开,山口处岩浆喷涌而出,将整个天际耀的都亮了起来。 “火山要爆发了,快离开这里。”钟子悦大声喝着,却见头顶光幕陡然破裂,小蛟的身躯瞬间变小,成了小蛇的样子,瘫倒在地上。 钟子悦抱紧吉川缨子,落在唯一一块岩浆突起的石块上,将法力耗尽陷入沉睡的小蛟缠绕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四围不断喷发的岩浆。 徐福的身影踏着滚烫的岩浆,缓缓迈步而来,“小子,自作聪明害的只能是自己。” “徐福!你应该很想知道鬼谷先生和尉缭的下落吧?他们可是找了你上千年了!我若是你,自己实力未恢复之前,趁早先躲起来,免的被他们找到!哈哈哈哈。”钟子悦双脚猛踏石块,带着吉川缨子,纵身跳进岩浆泉眼之中。 钟子悦和吉川缨子的身影没入岩浆,泉眼处陡然亮起一道符阵,阵符光波流转,三道光柱出现。其中一道光柱形成的光幕将钟子悦二人罩了进去。 “原来这才是启动阵法的方法!”徐福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也迈步进了旁边一道光柱“上古奇阵,咫尺天涯!中原,我徐福来了!” 夜暮里,火山中,三道光柱直射苍穹,顿时天地变色,搅起一阵风云。 天旋地转! --- “扑通。”一道水花激起,将水中鱼儿惊的四散而逃,不多时,一名青年男子从水中露出头来,抱起怀中女子,迈步上了岸。 “钟大哥,我们这是在哪?”吉川缨子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开口问道。 钟子悦从吉川缨子随身包裹里找出一件干衣服,递了过去,起身走上前方一处高坡,向远处望了望,等吉川缨子换好衣服,又走了回来。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是在离日本万里之外的中原了,这就是大明国。”钟子悦笑着说道,“前面有座小山村,村口立有一块石碑,叫将军墓,想必就是这个村子的名字了。” “啊”吉川缨子惊讶的捂着嘴,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我们前一刻还在日本,被徐福追杀啊。” “看来当年徐福找到的那处仙洞,确实是有传送阵法,可以直通中原。”钟子悦说道,“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那,这里离你的家乡是不是很近?”吉川缨子脸色微红,低头说道。 钟子悦拉起吉川缨子的手,笑着道“虽不近,亦不远矣。到了大明,可不能再说日本语了,而且习惯也要改,我之前有教过你的。” “嗯!”吉川缨子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 钟子悦背着吉川缨子,一路下了太行山,到了一处集市上,打听了一下,原来这里隶属邢州顺德府管辖,离诸城县约有千里路程。 钟子悦摸出从日本的一处神宫中顺手拿来的一块玉佩,换了一辆马车,驾车向东行去。 “刚才光柱亮起的时候,我用这把神器弹弓悄悄射中他站立的那道光柱的一角。此刻徐福那老家伙,指不定被传到哪去了呢。”马车上,钟子悦哈哈笑着,显然对自己终于阴了徐福一把的事迹颇为得意。 吉川缨子见钟子悦心情大好,掀开车帘走出来,与钟子悦并排坐在车辕上,斜靠着钟子悦肩膀,幽幽的开口。“我现在可不可以改口了,我们都那个好久了,总不能一直叫你钟大哥吧。” 钟子悦愣了一下,伸手揽过吉川缨子,看着道路两旁向后退去的树木,说道,“等拜过父母坟前,我就娶你过门,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吉川缨子握住钟子悦的手,贴在脸上,泪珠滑落,打湿钟子悦的双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缨子永远不会觉得委屈。” 钟子悦捧起少女的小脸,替她擦干眼泪,将少女紧紧搂在怀里。“我发誓,有生之年,永不相负。” --- 离此地极远极远的大陆另一端,在荷兰的记录里被称为“新荷兰”,后世称为澳洲大陆的地方,此时还是一片荒芜,整个大陆纷散着上千个土著部落。 大陆最南端,一处土著部落正在举行祭天仪式,宰杀的动物尸体摆放在祭坛上,几百名披着兽皮的男女土著围着祭坛叩拜。 “愿真神降临,解吾之苦难。” 一名面容清丽的少女抬起头来,正要再次叩拜之时,眼前突然闪过一副画面,让她愣愣的盯着祭坛,身体激动的颤抖了起来,眼中焕发出道道神彩。“真神降临了!” 一道身影陡然从天而降。 接着,几百名族人也都停止跪拜,有些傻傻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祭坛上的身影。 少女起身,赤足走到身影面前,跪倒在地,用嘴唇亲吻着真神的脚背,双手合什趴伏下去。“阿苦麦。” “阿苦麦!”祭坛下方,几百名土著齐声高喊,眼中泛出泪水。 徐福没有理会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味的抬头看望北方某处,怒喝一声。随着徐福这一声喊,陡然之间,天际风云变幻,朵朵乌云齐聚,黑压压布满整个天空。 “真神!”几百名土著口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争先恐后的爬了过来。 “他妈的!臭小子,别让我再遇到你!”天边雷声响起,暴雨倾盆而下。 众土著见真神发怒,天穹变色,全部吓的身体伏在地上,抖的如筛糠一般,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 徐福骂了一阵,平静下来,转身看着趴在地上的这些土著,抬头挥挥手,上方天空顿时云开雨散。 “你叫什么名字?”一道神识传出,跪在最前方的少女身子陡然一僵,身体伏的更低,趴卧在泥水之中,低声说道,“回真神,我叫阿吉姆,今年……今年十六岁。” 徐福满意的点点头,一千八百多年前,率兵征服日本时,早就与日本原土著打过交道,可以用神识波动来与他们交流。 “抬起头,走上前来。”徐福看着地面的人群,对少女说道。 阿吉姆激动的站起身子,走到徐福面前,抬头望着这位从天而降的真神,然而,下一刻,她只觉得身体陡然腾空,一阵窒息眩晕的感觉传来。 徐福闪电般出手,掐住少女的脖子,将之高高举了起来。 “跟随我!我将带你们统一这片大陆!” 徐福轻轻放下那名少女,拍了拍她因为窒息和恐惧涨红的脸,笑道“我将赐你为神女。” --- 几日后,诸城县最东边的一个镇子上,一辆马车缓缓驶着,钟子悦望着道路两旁这座明显荒凉了许多的小镇,开口说道,“快到了,再穿过几个村子,就到石家村了。” 吉川缨子掀开车帘,好奇的打量着一队队排队买米的人群,心里想道,大明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言中的那么富饶啊。 第一百六八章 少女变大嫂 “哎,他三婶,晚上到我家吃饭啊,我家那口子今天打了几条鱼。[.超多好看小说],最新章节访问:。”村口处,一名四十岁左右‘妇’人挎着篮子,里面装着青菜,站在路旁对另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招呼着。 “哎哟,吴嫂,今儿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吧,有什么事?”那名三十多岁的‘妇’人站住,笑着说道。 “没事就不能请秀姑你吃顿饭了?”吴嫂上前几步,拉住秀姑,悄悄说道“你在季家岭的表姐家那个闺‘女’多大了,许了人家没有,要是没许,给我家小子张罗张罗呗。” “吴嫂,你们家才从吴家村搬来一年,怎么之前邻村的事都不知道了?早嫁人了,就是镇上的那个屠户。”秀姑往前走着,叹了口气,“只是年景不好,现在连米都快吃不起了,谁还能买的起‘肉’哦。” 吴嫂听说人家早已嫁人,也不多言,顺着话题聊了下去。“是啊,也就是这石家村,早先全村死的没几个了,又荒了几年,还传出闹鬼的事来,‘弄’的没一个人敢来。没想到我们听了那道士的话迁到这儿,收成居然比往年多出一倍不止,家里总算不用饿着肚子了。” “你没听那道士说吗,人家是龙虎山的高人,在这做了场**事,把这些冤魂都超度了。”秀姑指着前方整齐的田地,“最近这两年,全省大旱,只有这石家村,有高人施法求雨,才能有了好日子过啊。” 钟子悦驾着马车,跟着二人后面,看着远处一排排整齐的新院子,有些陌生。悲伤之余,心里起了一阵暖意,这个村子,总算又恢复了些许热闹了。 吉川缨子坐在旁边,感受到钟子悦的心情,将他的手握住,好奇的看着这个村子的一切。 前方的两名‘妇’人聊着天,回头看见缀在后面的马车,看着车上一对年轻男‘女’,吴嫂热情的问道,“你们小两口也是打算搬到这个村子来的吧?” 吉川缨子脸一红,忙低头‘抽’开握住钟子悦的双手。[] 钟子悦面‘色’平静的说道,“是啊,大姐,我想问一下,有个叫石铁牛的,他们家是哪一户?” “你说里长啊,喏,前面转个弯,村子最北头那家就是,他家今天办喜事,你过去一眼就能找到。”吴嫂说完,拉着秀姑去家里,准备晚饭,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有哪家未出阁的姑娘给她家小子惦记着点。 “办喜事?难道?”钟子悦忙催赶马车,扭头对吉川缨子笑道,“二牛,我发小,石家村活着的就剩下我们俩了,没想到居然能赶上他娶媳‘妇’儿,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愣了一下,钟子悦再度笑着开了口,“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吉川缨子面带羞意,只是一味的看着钟子悦,想到也许过几天出嫁的就是自己,脸‘色’便更红了。 然而,等到二人到了村子最北头的那户人家院外,钟子悦才发现,原来自己猜错了。 “这臭小子,这么多好东西不抓,你抓个这个?不行,得让他重新抓。”二牛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重新抓什么?老头子觉得就很好!”这道苍老的声音一出现,钟子悦便想起了二牛那位骑着‘毛’驴的道士师父。只听那个老道接着说道,“没见过你这么不靠谱的爹,‘弄’一堆刀剑纸符法器让孩子抓周?” 二牛高声争辩道,“我再怎么着也没您不靠谱啊,您自个儿瞧瞧您给摆的这些东西!锄头,铁锹,还有锤子,他能拿动?您这是让他长大以后学种地吧。” “种地怎么了,安安分分的,‘挺’好。”老道咳嗽一声,强自辩解道。 “那驴‘毛’呢!”二牛声音陡然拔高,“您放着几根驴‘毛’又算怎么回事?你要把你的宝贝‘毛’驴传给您徒孙去耕地?” “咳咳,那个,这是那头驴自己放的,跟我没关系。” 孩子抓着东西正玩的高兴,听见二人大声说话,吓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们爷俩儿闹够了没有!”一道严厉的‘女’声传出来,“闹够了快点去给孩子煮面!不就抓个胭脂盒嘛,是我放那的,不行吗?” “我去煮面。”老道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怯懦的说着“给我宝贝儿徒孙煮碗长寿面。” “我去放鞭炮。”二牛说了一声,急忙蹿出屋子,不一会儿,便听见噼里啪啦的炮声响起。 然而,二牛终于没有躲过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厄运,一只木盆落地的声音传出,那名‘女’子接着说道“孩子的‘尿’布,赶紧去洗了,再堆就没有换着用的了。” 在院外听了片刻,钟子悦笑着摇头,而吉川缨子的眼睛则瞪的大大的,拉着钟子悦的胳膊满脸不敢置信的说道,“钟大哥,你们中原的‘女’子都这么厉害吗?妻子不是应该服‘侍’丈夫的吗,怎么会让丈夫和长辈干这种活?” 钟子悦有些无语的刮了一下吉川缨子的鼻子,笑道“这个你自己想想就罢了,里面那个‘女’的是只母老虎,你可千万不要跟她学。” “哦”吉川缨子诧异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钟子悦看着她的表情,仿佛预感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了,想到这里,连忙加了一句,“我家缨子这么可爱,才不会让相公洗衣做饭的对吧?” 吉川缨子面‘色’绯红,低头不语,心里却是想着,其实,男人偶尔做些家务好像也是比较有意思的吧。 二人在马车上坐着,靠在一起听着院子里面的声音,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这时,院‘门’突然打开,石铁牛端着一盆脏水走了出来,准备泼到院外,抬头看见马车上的钟子悦,陡然一愣。 钟子悦拉着吉川缨子跳下马车,笑‘吟’‘吟’的看了过去。 “子悦!”二牛扔下手里的木盆,高声笑道,冲上前来将钟子悦狠狠抱住。 钟子悦笑着开口,“行啊,两年没见,都当爹了。” 二牛尴尬的‘摸’了‘摸’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一言难尽啊,刚才你也听见了。对了,你这两年去哪了?” 钟子悦笑了笑,拉过吉川缨子,“我去了趟扶桑,寻找秘术,好来对付尉缭。这位是我妻子,叫吉川缨子,是东瀛人。” 二牛打量了一眼吉川缨子,招呼着往院子里领,笑道“原来是弟妹,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人,比你嫂子强多了。” 钟子悦笑着冲院里台阶上的那名抱着孩子的橙衣‘女’子挥挥手,另一只手捅了一下二牛,同时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啊!我说的是,跟你嫂子一样,都很贤惠。”二牛会意,连忙转了话题,“来,进屋。今天正好赶上我家孩子刚满周岁,咱兄弟不醉不归。” “那个,刘前辈还在后厨,这样不好吧。”钟子悦领着吉川缨子迈步走进院子,扭头说道。 “不用管他,那老家伙对做饭这种事,喜欢着呢,谁抢跟谁急。”二牛拉着钟子悦,对许娇说道“今天我可以破例喝酒了吧。” 许娇白了她一眼,拉着吉川缨子进了内屋。 “你看,自从生了孩子,最近真是越来越懒了,一点儿也不像当初。”二牛无奈的摊摊手,拉着钟子悦坐下,“以后你可要注意,千万不能什么事都依着媳‘妇’儿啊,这‘女’人呐,不能宠不能惯。” 钟子悦笑着点头,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才两年的时间,居然就变成了这样,自己真的不要步了二牛的后尘。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内屋‘床’上,许娇把睡着的孩子放好,拉着吉川缨子的手,传授道“这男人呐,就是不能惯,越惯‘毛’病越多。你以后可要注意,千万不能什么事都顺着他。” 吃过午饭,钟子悦才了解到,原来村子里新添的这些户人家,都是从隔壁村子迁过来的。 钟子悦出海之时,二牛正在追踪尉缭的下落,所以没有见到。后来得知许娇怀孕,师徒几人便又回了石家村,由老道刘承明出面,假装作法驱鬼,又连施了十几道水符,造成石家村方圆十里‘阴’雨天气,与其它地方的大旱截然不同。 这样一来,在老道和二牛的游说下,便陆陆续续的有外村人搬了过来,村子也开始逐渐变的热闹。 “我这次去日本,已经集齐了真经,只是修习时日尚浅,如果尉缭实力还未恢复的话,也许可以一试。”钟子悦说道,为全村人报仇,这已经成了他和二牛最大的使命。 二牛沉默良久,才抬起头来说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尉缭已经不在张献忠军中了,至于他的具体去向,我始终没有查出来。” 钟子悦闻言大吃一惊,“尉缭离开张献忠多久了?在哪离开的?” 二牛叹息道“大概半个月前,张献忠打下襄阳之后,尉缭便离开了匪军,再无踪迹。而据前些天得到的消息,张献忠在襄阳谷城接受招安,向朝廷投降了。” “尉缭”钟子悦默念几句,仔细算了算,半个月前,正是徐福复活之时,尉缭消失,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只是徐福被他算计,现在不知传送到了哪里,那么尉缭呢?; 第一百六九章 故人 尉缭消失,这一消息让钟子悦有些措手不及,以前还能根据张献忠的动向来确定尉缭所在,现在张献忠投降,尉缭不知所踪,要寻找一个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实在是不容易. 钟子悦集齐了整部魍魉秘术,得知所谓另类长生,不过是改变存在的形体而已,也是需要不断的吸取能量进行补充,才能将长生维持下去。-比如尉缭将自己修成僵尸,自然就要吸收龙气滋养命魂。徐福封印‘肉’身,靠信仰之力长生,如今三魂齐聚‘肉’身,需要的便是再度建立信仰。 徐福出现之时,尉缭有了感应,肯定是急切寻找大量龙气来恢复实力。 那么,现在只能从龙气入手来找尉缭了。 历代死龙之气大多集中在陕西和中原,然而这些地方,尉缭早已利用张献忠的部队大量挖墓吸收龙气,恐怕前朝多数皇陵都已被他光顾过。 钟子悦与二牛一连思索了两日,始终想不到尉缭下一步会去哪里。 两日后,钟子悦带吉川缨子祭拜父母,然后在石铁牛等人的见证下,正式娶了吉川缨子过‘门’,以正妻之礼待之,未曾提起侧室半句。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也许可以找到尉缭。”钟子悦大婚当晚,老道把他悄悄拉到‘门’外,“不过你不能告诉二牛,他已经有了孩子,这事还是不让他冒险的好。” 钟子悦点点头,若是自己学全整部经书都不是尉缭对手,以二牛的修为,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前辈请讲。”钟子悦行了一礼,虽然这老道士疯疯癫癫,可是通过近两日的观察,有时他说的话还有些道理。(.好看的小说) “中原各地的龙气,尉缭肯定已经吸走,这点毋庸置疑。然而你别忘了,契丹,‘蒙’古等可都是称过帝的,尤其是‘蒙’古!”刘承明看看左右无人,悄声跟钟子悦说道。 “呀!”钟子悦一拍脑‘门’,自己居然将这么明显的线索给遗漏了,元朝版图何其辽阔,铁木真忽必烈等人的龙气必然不可小觑,尉缭肯定是冲它们去了。 钟子悦再行一礼,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见老道突然转身,哼着小曲晃悠悠的走了。 钟子悦一愣,扭头看见吉川缨子站在‘门’外,头上的大红盖头已经被她扯下来,拿在手中了。 “赶紧回去,把盖头披上,等我来掀。”钟子悦挥挥手,让吉川缨子进去,自己在梦里掀了好几回盖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居然是新娘子自己给揭开了。 “哦”吉川缨子应了一句,吐了吐舌头,小脸通红的跑回了屋子。 ---钟子悦内心焦急,已经过了半月有余,生怕错过时间,万一铁木真等人的龙气被尉缭收走,想要再找,可就更难了。 于是,婚后第二日,钟子悦便带着吉川缨子离开了石家村,说是要寻找失散两年之久的司徒菲菲等人,然后启程直奔大漠。 半个月后,钟子悦二人到了大漠,在牧民口中打听到‘蒙’古王族下葬的方式后,便傻了眼。 以上万匹战马在下葬处踏实土地,不留任何痕迹,并以一棵独立的树作为墓碑,然后当着一峰母骆驼的面,杀死其亲生的一峰小骆驼,将鲜血撒于墓地之上,这样等到来年开‘春’,后人会牵着那峰母骆驼前往祭奠。等到那峰母骆驼死后,守陵之人也被杀死,便再也没有人知道墓地的准确地址了。 可是,这样一来,要去哪里去寻找尉缭呢? 思来想去,钟子悦最终想到一个最笨的方法,便是将集齐魍魉秘术的消息放出去,等尉缭主动来找自己。 钟子悦叹了口气,为了尽快散出消息,找尉缭报仇,看来自己又要去京师了。 ---京城城东,一座荒废的院子里,一名白发青年负手而立,看着院中残败萧条的景‘色’,屋‘门’上早已风干的封条只留下半张在风中飞舞,泪水不由的滴落下来。 “爹,娘,妹妹。无忧终于杀死温体仁,替爹爹您报仇了。”朱无忧声音哽咽,想起小时在院中玩耍的情景,想到八年前父亲被杀时溅‘射’在高台下的血,想起被抄家时李叔护送母亲带着他们兄妹二人从后‘门’逃走,又被追杀的日子。朱无忧扑通跪倒在院中,“爹,娘,朱由检远在深宫,无忧虽然学会降术,却也难以咒死他。所以无忧想要去投靠闯王李自成了,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孩儿,推翻朝廷,杀了朱由检,为爹爹报仇。” 说完,朱无忧起身,院中一团黑云陡起,瞬间便没了踪影。 ---“师兄,师父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像你一样,又胖又丑?”京城街道上,一名三岁左右,粉雕‘玉’琢般的‘女’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摇晃着脑袋说道。 “我这叫胖?这叫丑?”被小‘女’孩唤作师兄的那名汉子瞪大眼睛,厉声喝道,“谁教你的审美观,像我这样的美男子,整个大漠都找不到几个!” “不过嘛,师傅倒是比我长的点那么一点点,就是太瘦了,不好看。”司徒菲菲摇头说着,伸手从小‘女’孩手里抢过糖葫芦,将仅剩的两颗山楂咬在嘴里。 “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还有,你说的师娘,她漂亮吗?”小霍瑶仰着头,好奇的问道。 “唉,你问这个干嘛,当年师父被师娘陷害,被迫远走,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司徒菲菲吃完糖葫芦,甩手将竹签扔了出去,拍拍手道“所以说啊,这‘女’人,不能太漂亮了,靠不住。对了,高人出去打听仇万山的消息了,等他回来咱们联系去干一票大的,怎么样?” “好啊”霍瑶一听有人可以整治,小脸兴奋的通红,眼中放着贼光,乐的拍手大笑。 “上次让他跑了,这回终于又有这小子的消息了,一定不能放过他。”司徒菲菲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替师父出了这口恶气。” “嘁”小霍瑶轻嗤一声,面带不屑的转过头,“师兄,你就别吹了,上次要不是我帮你,你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叫战术,懂吗?”司徒菲菲面‘色’不变,“等见到师父你就知道了,这招他经常用。” 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上的男子笑着望了过来,霍瑶愣了愣,抬起手来指着前方马车上的那对男‘女’说道,“师兄快看,那人居然是一头的红发!”; 第一百七十章 全军覆没 免费提供劫煞千秋,喜欢本书的话请按rl+d收藏本站! 京师城北,[棉花糖],最新章节访问:.。(..) 莫重光抱剑坐在院‘门’外,望着天边渐落的残阳,皱眉听着不远处的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心底不由的一阵厌恶。 低下头去,想起死去的韩仙儿,莫重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女’子高亢的娇呼声不断传出来,仿佛在挑逗他心中的‘欲’火一般,莫重光身下已然坚硬如铁,站起身重重的呼吸了两下,在院‘门’处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握剑的手捏的苍白。 “快,给我!给我啊!”‘女’子呻‘吟’之声传来,莫重光深吸口气,松开剑柄,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默写起清心咒来。 “好哥哥,别折磨我了,快给我吧。”声音传进耳朵,莫重光默写的手指陡然停下,符纸飘落在地,身子疾转,跃过院墙向正屋冲去。 然而,下一刻,随着‘女’子的一声惨叫,呻‘吟’声嘎然而止,莫重光身形止在‘门’外,面无表情的转身向‘门’口走去。 “嘎吱”屋‘门’打开,满脸鲜血的仇万山走了出来,看着莫重光的背影,冷冷的笑了一声。 “自从韩仙儿那个娼‘妇’死后,你倒是再也不碰‘女’人了,为什么每次还要起这种无趣的恻隐之心?” 莫重光站住身子,将迈出院‘门’的左脚收了回来,转身看着身上白衣和脸上溅染的满是血迹的仇万山,目光绕到屋内**上,那个腹部被掏开,鲜血流了满地的赤身‘女’子。 “第七十九个了。”莫重光淡淡的说道,“你修炼的邪功只需要吸她们的‘阴’气便可,为什么每次都要杀人?” 仇万山‘揉’了‘揉’右手,耸耸肩笑道“我只是个阉人,这个时候只会用手,她们却个个喊着要我给?我拿什么给?” 仇万山伸出舌头,面带贪婪的‘舔’净嘴角处的一渍血迹,“没办法,她们不是要吗?那我就给她们个大的,至于她们受的了受不了,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莫重光厌恶的挑了挑眉,正要转身,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传来,莫重光抖剑‘射’出一道黑‘色’剑气,将抛来的瓦片击碎,纵身跳出院墙。 “又是你?” 高仁虎有点腼腆的挠挠头,冲莫重光笑了笑,‘露’出满口白牙,“那个……这次来的匆忙,没带霹雳弹,下次送你几个玩玩。” 说完,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喊道,“有种来追我啊!” 莫重光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高仁虎,无奈的摊了摊手,又迈步进了院子,却发现仇万山愣愣的看着手心处的一块水渍,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师父传来消息,李自成部在潼关遇朝廷伏兵,全军覆没。仅余数骑逃脱,李自成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 夜‘色’已暮,宵禁时辰未到,一行人拐过城北一处胡同。 “就是这了!”高仁虎快步走在前面,指着前方的那座小院,满脸兴奋的冲身后的钟子悦说道。“那两个小崽子就在那个小院里!” 钟子悦伸手拉住从怀里掏出霹雳弹就要冲进去的司徒菲菲,叹了口气道“回去吧,他们已经离开了。” “怎么会?里面灯还亮着,而且一个时辰前,我还见过他们。”高仁虎回头,疑‘惑’的看向钟子悦。 钟子悦前走几步,推开院‘门’,示意众人进去,指着屋内**上那具‘女’子尸体,说道“是她告诉我的。” 霍瑶拨开司徒菲菲试图遮住她眼睛的双手,绕着尸体转了一圈,抬头望向钟子悦“师父,可她已经死了啊,怎么会告诉你呢?” 见霍瑶并不害怕尸体,钟子悦满意的点点头,弹指将桌案上的蜡烛熄灭。 “出来吧。” 随着钟子悦的话音落下,一道模糊的虚影自尸体上方浮现,渐渐凝形,化为一名‘女’子形状,款款走到钟子悦身前,福了一礼。 钟子悦右手食指点向‘女’子魂体额头,‘女’子魂体逐渐凝实,赫然便是**上死去的那名‘女’子的样貌。 “青儿多谢恩公成全。”‘女’鬼魂体凝实后,跪向钟子悦。 “起来吧,送你的这道魂力,可保你来世福泽。我有话问你,仇万山和莫重光去哪里了?”钟子悦看着伏在地上的‘女’鬼,并无让她起身之意,开口问道。 “回恩公,青儿被那阉人杀死之后,您身旁这位侠士便过来寻那两个恶人麻烦,然后他们追出了院子,就再也没回来。”‘女’鬼颤抖着魂体,小心翼翼的答道。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他们去哪了?”霍瑶好奇的看着凝实后的‘女’鬼。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女’鬼魂体上,果然鬼是没有影子的,霍瑶心里想着。 ‘女’鬼听见霍瑶这么说,身子伏的更低,急忙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恩公知道的,新死之人魂体是不能离开身体三尺之外的。” 钟子悦皱了皱眉,又是一道魂气‘射’入‘女’鬼额头,‘女’鬼魂体猛的一震。 “人死后,命魂便灭,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她的地魂。招魂后,我用一丝魂力增强了她的地魂,使她魂体凝实,有了修鬼的潜质,如不作恶,来世必然多福,所以我受了她那一拜。”钟子悦并不去管‘女’鬼,转头向其它几人解释道。“命魂既无,七魄不存,然而七魄散去之后,七日还魂时还会再聚,才入地府。” “刚才,我又注了一丝魂力在她魂体,令她七魄归位,来世可保大贵之命。”钟子悦说完,问向‘女’鬼道“现在,七魄已然归来,你的七魄散去之时,应该能够听到他们的‘交’谈,全都告诉我。” ‘女’鬼闭上眼睛,感受着魂力前所未有的凝聚,缓缓说道“奴婢七魄散去之时,灵慧魄正好自院‘门’方向飘散,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李自成……潼关……大败,全军覆没,然后魂魄散去,便没再听见了。” “李自成潼关大败?”众人听了大吃一惊,钟子悦和司徒菲菲,高仁虎几人都曾与闯王李自成的流匪‘交’过手,深知流匪的难缠,没想到居然听到李自成部全军覆没的消息,一时间沉默起来。 霍瑶按捺不住,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女’鬼凝实的魂体,一阵凉气透过指间袭来,骇的霍瑶连忙倒退几步,再也不敢去‘摸’。 钟子悦见状,冲‘女’鬼一挥手,‘女’鬼魂体陡然虚化,向院外飘去,只余一道模糊的谢声传来。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一百七十章全军覆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吞雷 这一年冬月,京师一共下了两场夜雪,小的连夜里巡逻侍卫的鞋底都没能打湿了。 北方战事接连失利的战报却如雪花般纷至沓来,淹没了内阁的书案。 这个时候,李自成兵败潼关的捷报,也没能让萦绕在京师各部和紫禁城头顶几个月的阴霾散去。 宣大蓟辽,其中以辽东最为重要,满清占据辽东,多次毁长城入侵,最近的一次居然逼近京畿八十余里。 卢象升也被崇祯调走,抗击满清。只是虽然名义上统领全国兵马,实际能指挥动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一手打造的天雄军了。 这日,钟子悦一行人出了京城,径直向南,来到距离南城门约三十里的一处矮山上。 “我说师父,你不是要请卢大人帮忙传消息吗?卢大人在北边,我们怎么往南走了?”司徒菲菲扶了扶霍瑶骑坐在他脖子上的双腿,一脸纳闷的问。 “既然卢大人不在京师,我们就不麻烦他了,再说北边战事吃紧,卢大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想了个主意,应该比直接发告示要轰动那么一点。”钟子悦斜眼看向司徒菲菲腹部丹田处,有点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待会儿把霍瑶给高人带着,让他们和樱子站远点。” 司徒菲菲被盯的一阵发毛,不觉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问到,“那我呢?” “你?当然是好事!你自己内视一下雪山气海,看看你的灵气现在是什么状态了。” “我怎么…哎呀!”司徒菲菲慌忙内视,突然吓得跳起老高“我什么时候结了金丹了” 钟子悦一阵无语,何止金丹,这家伙马上就要突破元婴了,居然自己还不知情。 要知道司徒菲菲除却漠北家族的术法,还吸收了两颗舍利,其中更有玄奘法师的头骨舍利,另外有钟子悦传给他的少阳派道法,更有飞僵的尸气也一并被他吸收了。 所以司徒菲菲突破元婴,必然与常人不同,虽然现在是末法时代,他这次的动静却肯定小不了。 钟子悦正好趁这个机会,用魍魉心法中的秘术,顺势重塑自己的雪山气海,再度修行。这样劫剑可以重新唤醒,对付尉缭也就会多一份把握。只是之前中了“仙人倒”的毒,体内雪山气海早已崩塌,魍魉心法中秘术到底能不能成功,钟子悦心里也没有底。 当年方傲天也是中了“仙人倒”,又被常兴偷袭,封死自身气海,自知无药可医,猫妖又死,这才引爆灵气,只余跌境后的金丹暗度陈仓的交到钟子悦手中。不然,以方傲天当时分神期的修为,仇天寿和常兴未必能讨的好去。 分神期修为中了“仙人倒”尚且如此,钟子悦以元婴修为中毒,更是由于自毁修为,导致雪山崩塌,气海干涸,想要重塑,简直难比登天。 戌时一刻,城门早已禁闭,此时城内宵禁刚刚开始,整座京城蓦然响起一声巨响,只见城南方向乌云密布,一道拇指粗细的闪电撕开夜空,将云层撕开一个口子,朝着矮山山顶的司徒菲菲和钟子悦二人直直劈下。 “来的正好!”钟子悦见高仁虎三人下了矮山,离得远远的,纵身越过司徒菲菲,身形直直向上疾冲,迎着闪电而去。 “咔嚓!”半空中,钟子悦右手迎上闪电,硬接了下来。电光在钟子悦手臂上闪烁几下,转瞬消弭无形,钟子悦用秘术引导雷电纳入丹田,雷电在雪山气海处闪了一下,却如泥牛入海般,消散无形。 “不够!再来!”钟子悦冲司徒菲菲喊了一句。 司徒菲菲催动体内金丹急速转动,将体内飞僵尸气疯狂散出,方圆半里矮树枯草尽皆变黑化灰。 “咔”又一道闪电迅疾劈下,钟子悦再度冲上前去,接引闪电,再度引雷电入体。 “还不够!” 司徒菲菲催发舍利佛气,方圆一里内,未曾被尸气沾染的矮树干枯枝桠突然间隐隐有了些许绿色。 “咔咔咔”连续三道闪电被钟子悦接下,引入体内。 看着丹田内依旧崩塌的雪山气海,钟子悦抬头望了望将要散去的乌云,大喝一声,“结婴!” 随着声音落下,司徒菲菲头顶半尺之处骤然多出一个小人,小人赫然是司徒菲菲模样,却是身着少阳派道袍,身前佛光普照,一副悲天悯人之像,佛光所照之处春意盎然,身后则是尸气弥漫,尸气所到之处,草木皆灰。 似乎是容不下这般怪胎结婴,即将散去的乌云重新集结,越来越厚,遮住大半天空。 “轰”手臂粗细的闪电从云层中探出来,耀亮城南半边夜空。 城墙上,巷陌中,屋顶上,院落里,京师禁卫军和城内听的动静出来观看的人们,只看见一道瘦弱身影迎着这道蟒蛇般的电光直上云霄,将闪电抓在手中,做了一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半空中,钟子悦探出手去,抓住闪电,将电光揉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一口吞了下去。 然而,这道雷电入体后,竟然也和之前的三道雷电一样,在崩塌的雪山气海处游走一圈后,同样的归于沉寂。 下方,司徒菲菲元婴逐渐凝实,佛气和尸气慢慢收回元婴体内,小人在端坐不动的司徒菲菲头顶跺了跺脚,没入丹田。 “啊!”眼见司徒菲菲已经突破元婴,头顶乌云散去大半,隐隐有月光开始透了下来,钟子悦长啸一声,猛地撕开左臂衣衫,一巴掌拍在附着左臂上还在沉睡的小蛟身上。 司徒菲菲元婴入体,只觉体内灵气充盈,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之感,正要大喊一声发泄一番,却突然感到头顶上方一股极强的威压,张开的嘴巴还未发出声音,就被这股威压碾压倒地,狠狠的摔趴在地上。 京师城南三十里外,矮山之上,雷声滚滚,闪电密布,雷电笼罩了整座小山。 高仁虎拉着霍瑶和吉川樱子接连退出五六里地,方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