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宠》 1、故人(修订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宠》后面觉得不够精采，正在缓慢重修之中。更新不定时，但是保证一定肯定绝对会完本。目前主更《江湖小香风》，这里大家可以等渣一修完之后再来看。 顿首。 第一章：故人 旷野的风带着腥气，吹动散落的白骨。草木枯槁，泥土呈肮脏的污黑色。前面有个湖，但湖水暗红，腥臭黏稠。偶尔微风拨过浮草，现出下面腐烂的浮尸。 竹问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脚下一声脆响，是一根腿骨被她踩为两段。她没有低头去看，侧身躲进湖中的浮木下面。血腥气熏得人作呕，她两手漆黑，却仍死死地抓住滑溜溜的树杆。 前方一男一女正在奔逃，身后有人穷追不舍。二人明显不敌，开始分开逃跑。男人最先被追上，追杀者二话不说，一刀斩断了他的双腿。放任他在野地里呼喊哀嚎，自去追赶女人。 没过多久，他提着女人回来。竹问水盼着他离开，谁知他竟在湖边升了火，以铁钩穿了男人的断腿，就地烤肉！男人血流满地，但还没死。追杀者也不管他，起身解了外袍，问蜷缩成一团的女人：“陪我一晚，饶你一命，愿不愿意？” 女人牙关抖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追杀者不耐烦：“说！”他说这话的时候，侧脸映着火光，神情冷酷。竹问水如被雷击，许久之后，她颤抖着喊：“千……千印真人？” 湖边的追杀者背脊微僵，然后猛然转头。竹问水看见那双眼睛，心中一寒，那双眼睛被血丝缠绕，红得可怕。但那张脸，是一张她绝不会认错的脸！ 她结结巴巴地说：“千印真人，您还认识我吗？三百年前，小腰峰下……您花三钱银子买下来然后放生的……” “住嘴！”她话没说完，岸上的追杀者突然暴怒，凌空一指，飞剑直刺入湖心。竹问水一惊，那剑挟风雷之势而来，却堪堪刺穿那块浮木。问水吓得浑身一抖，木屑横飞，沾了她一身。岸上的追杀者明明暴怒，却不知道为什么，收回了飞剑。他站起身来，声音冰冷：“你认错人了。” 说罢，调头而去。 竹问水半游半爬地上了岸，想追又不敢。真的认错人了吗？当年小腰峰的千印真人，是多仁慈悲悯的一个人啊。小腰峰上传道解惑数十年，旱涝布粥、疫病施药，仁心渡世。他已经飞升了一百多年，怎么可能…… 竹问水回过头，火架上的人腿正滋滋往外冒油。女人哭着去扶地上的男人，追杀者的外袍还扔在地上。她上前几步，捡起那件黑色带淡金绣纹的衣袍。 不，她没有认错。那就是他！ 竹问水拼了命地追上去，男人前行的速度明显加快，过了片刻，狐疑地回头。竹问水扑过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你说谎，我才没有认错人！千印真人，我终于找到你了！”男人用力甩开她，她又扑上去：“你杀他们，一定是因为他们是坏人对不对？” 男人一把将她拎起来，像提小鸡一样提到面前：“你真是这么认为？”他的暴怒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至极的微笑。竹问水看着他的眼睛，很用力地点头。男人嘴角慢慢翘起：“你没有认错，我就是千印。” 竹问水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他说他是千印。可是那双眼睛，不是千印真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微笑的时候，黑暗冰冷，像一条浸满毒汁的蛇，让人从心底沁出凉意。 男人丢下她，转身又回到升火的湖边。女人和断腿的男人还没走远。他很快追上，一刀砍掉了男人的脑袋。竹问水已经忘记了阻止，只见他右手掐诀，一团绿色的火焰在他掌中升起。他右掌抚过男人的尸身。片刻之后，男人的尸身如若火烧，化为灰烬。而他掌中绿焰熄灭，留下一把绿色的细沙。 他把绿沙放好，转头提了女人，径直往前走。竹问水慢慢地跟在他身后，飞升之后难道不应该到达仙境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慢慢出现了村镇，周围的人有不同的脸孔，却有一双相似的眼睛。阴冷的、嗜血的，泛着绝望的死气的眼睛。有时候他们会扫一眼竹问水，但看见她跟随着千印之后，又会很自觉地闪开。 千印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提着女人进了一家店铺。问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店铺柜台很高，千印把女人往里面一放，柜台立刻有人报了个价格：“货品姿色中上，拥有生殖能力，修为一般，估价灵沙二百两。” 千印不说话，转头突然拎起竹问水，一起扔在了柜台上。 问水吃了一惊，这才看清，这个柜台里面是个铁盘。明显是抑制法术的宝物。上面有个戴眼镜的老头正在打量她，许久之后，说：“上等灵兽一只，资质未知，有灵识，上品。估价灵沙五百两。” 老头一边说话，一边抬眼看千印。明显是等他抬价的意思。然而千印并没有回头看，收了绿色的灵沙之后，转头就出了铺子。 问水两只前爪扒着铁盘边缘轻声说：“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其过大小有数百事，欲求长生者，先须避之……”千印脚步不停，听若未闻。 三百年前，小腰峰下。 “千印真人，我是小妖也能修道嘛？” “能，世间万物皆有灵，有灵者皆有缘法。小腰峰珍藏经卷、典藉众多，你皆可翻阅。” “可是我不识字呀。” “无妨，以后每日午时到此听经。” “嗯！” “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积德累功。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 那个声音一字一句地念，他突然加快脚步，如被邪祟追赶，狂奔于长街之上。 问水被人从铁盘里倒出来，装在一只透明的小嘴大肚瓶里，摆在货架上。一个年轻的伙计过来给瓶子贴上标价。 她是一只两百多年的小妖，这样的小妖本来是不够修为飞升的。但是她平时不习其他术法，只单单修炼元神。是以虽然飞升，然伤人的法咒、妖术是一个也不会的。她透过瓶子往外看，许多人进进出出。也有人在她面前停留的，啧啧道：“灵兽？皮毛还不错。” 伙计说：“寒水石拿过来的，能差得了？买不买？” 那人看她的目光像一个流浪汉看一笼肉包子，最后却摇了摇头：“买得起也养不起。” 伙计似乎并不意外，他站在放置问水的货架旁边，即便是招呼客人的时候，脸色也是漠然的。从没有见他笑过。问水在肚子一样的瓶子里呆了几天，也见到几个之前认识的修士。可是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全是这种表情。他们有时候提着人，有时候提着法宝进来。在柜台换取灵沙。 掌柜会将没有用处的人杀死，用绿焰烧取灵沙。有用的装进货架，等待买家。问水慢慢明白了些，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非常需要这种绿色的灵沙。于是有人直接杀死别人烧取，有人拿东西到这个店铺里换取。 她被关在瓶中数日，一直没有买家。慢慢地，精神萎顿，毛色也开始黯淡。问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修仙的小妖，自然早已经辟谷，万万没有饿死的道理。可是在这里，她的体力流失得很快。她在瓶中打坐，才发现自己无法吸收到灵气了。不对，是这里的天地之间，没有灵气了。 人间的日精月华、山川湖泊、草木土壤，都是富含灵气之物。可是在这里，日月山河、花草树木都如同死物。它们没有半点灵气，那……让这些以灵气为生的飞升者，怎么活下去？她正惊慌，身边伙计说：“掌柜的，这灵兽再找不到买主，要不行了。” 那老头过来，隔着瓶子看她，也是叹气：“过几天更不值钱，杀了烧灵沙吧。” 伙计答应一声，将问水的瓶子拿下来，带到后院。问水瞪大眼睛，见前面已经有几个“饿”得皮包骨头的灵兽。有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手持利斧，一斧斩断了兽首。血被接住，那灵兽的四条腿还在抖动。男人身边一个衣着稍微华贵一点的男人念了句咒，右掌燃起一团绿色的火焰。绿火燃烧过灵兽的身体，修仙的灵兽没有那么容易死，一边被烧，一边用力地蹬着腿。但是只是徒劳，最后留下大把绿沙。 竹问水也被从瓶子里倒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屠夫将她按到砧板上，举起利斧，正要砍，外面突然白光一闪。利斧被一道气流打扫出老远。几个人顿时大怒，然而一回头，看见门口立着的人，又收敛了怒气。 问水偏过头，看见来人，大尾巴摇得呼呼作响：“千印真人！！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千印还没有说话，身后掌柜已经追了过来：“寒水石，你想干什么？” 千印转过头，扬手扔下一袋绿色的灵沙，一把抓住问水，转身往铺外走。掌柜掂了掂灵沙，说：“喂，你给我五百两灵沙可不行啊！这玩意儿我总不能给你白养这么多……”“天”字还没说出来，脖子对上了千印的刀。他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把灵沙收进了柜台。 问水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千印的胳膊：“千印真人！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不管我的！” 千印不耐烦，甩开她的手，说：“叫我寒水石。”问水说：“喔，千印真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千印不说话，她说：“我看见好多已经飞升的前辈，但是他们好像都不认得我了。” 千印大步往前走，问水紧紧追赶：“这里是天庭吗？瑶池呢？玉帝呢？那些神仙们呢？” 千印终于说了两个字：“闭嘴！” 两个人穿过长街，到了一座山门之前。千印念咒，山石裂开，现出一座洞府。洞府左边是炼丹室，中间一尊巨大的铜鼎，右边是简单的居卧。问水东看西看，千印没有管她，从法宝里取出绿色的灵沙，倒进丹炉里。他们这种修士，懂的东西非常庞杂。 虽然不是炼丹师，但是基础全是已经打好的。否则这些灵沙也只能向炼丹师换取灵丹，收取三成灵沙的手工费。他在炼丹，问水把周围都看了一遍，到底是缺乏灵气，精神不佳，不一会儿，自己趴在门口，睡着了。没有灵气，再高的修为也没用，还是只有像凡间野兽一样吃喝拉撒才能活下去。 等醒来的时候，问水发现面前放着一个小盆，盆里有六颗绿光盈盈的仙丹。一见就是品质上乘、灵气充沛的。她口水都要下来，舔了舔嘴，左右看看，不敢乱吃——这……是给我的吗？ 千印正在床上盘腿打坐，似乎没有理她的意思。问水也是饿狠了，顾不上多问，一口气将六个全吃了。灵丹入腹，果然这几日的疲倦都一扫而空。她偷眼打量床上打坐的千印真人，千印明明没有看她，却似乎对她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等她刚一吃完灵丹，就扔了本书过来。竹问水拿起书本，是本《御风术》。神兽修习以增加陆行速度的。他说：“好好修炼，找个主人养你。” 问水翻开书本，一页一页地阅读。千印似乎知道她哪些不懂，每到一页她稍微看久了一点，就解释一回。没办法，虽然教她识字教了挺久，但是灵兽的智力通常比人类低下许多。 一人一兽一问一答，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小腰峰下。阳光暖软，她在山石上趴成长长一条，前爪翻动着经卷，一字一句地诵读经文。白色皮毛柔柔软软的，春风斜吹，似要流淌融化。 2、坐骑（修订版） 第二章：坐骑 天色渐暗，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哭声。竹问水刚抬起头，寒水石已经出了洞府。她立刻跳起来，紧随其后。寒水石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突然说：“过来。”竹问水摇着蓬松的大尾巴就过去了。 然后寒水石做了件她想也想不到的事——他长腿一跨，坐到了她背上！问水就觉得挺不自在的，以前千印真人教她、喂她都是常事，骑她还是第一次。寒水石说：“沿着光柱跑！” 问水答应一声，毕竟是种族优势，纵然御风术还没学会，本身的速度已经十分可观。这时候全速跑将起来，耳边只听见呼呼风声。寒水石盯着前方，对她的陆行速度还算满意。她虽然是条流浪狗，但是经自己百年教化，智力早已胜出兽类不知多少倍。 眼下基本速度已经不错，只要再稍微提点训导，绝对是一只不错的坐骑。这里使用任何术法都需要灵力，长时间飞行赶路，更是损耗巨大。有只灵兽代步也不错。 问水拼命地向前跑，没过多久，光柱已经近在眼前。寒水石翻身落下，人未至，刀已经祭出。问水这才看清楚，光柱中间黑雾翻腾飞跃，慢慢地变成张牙舞爪的形状。许多修士已经在进行斩杀，不时有人把杀掉的黑雾烧成绿色的灵沙。附近修士密密麻麻已经不下百人。然而四周还有修士正在不断汇聚。 寒水石的身影早就淹没在各种法宝光影之中。问水不是条闲得住的汪，也跟着上前咬那些黑影，黑影攻击能力非常弱，而且周围的修士实在太多。经常是黑影还没化形成功，已经被剑光、刀光绞得粉碎。绿焰一过，变成一把灵沙。问水也不泄气，咬着一个算一个啊。这样一直到月上中天，光柱渐弱，黑雾不再溢出了。身边的修士慢慢地散了。 问水一共咬到两个，正准备拖走，突然身后一剑过来。它惊得就地一滚，剑气削断了她一撮尾巴毛。问水回过头，一个修士目露凶光，低头捡起她咬死的黑雾尸体，塞进自己腰间的法宝袋子里。 问水呲着牙，想要吠，又不敢。修士打量她，又看了看左右——这种灵兽，一看就是谁养的坐骑。坐骑在这里，主人当然不会远。这种境况还能养坐骑的人，一般都不大好惹。他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对问水微微一笑，提着黑雾尸体问：“你的？” 问水偏着头：“是呀。”修士将黑雾尸体丢在地上，笑道：“我不知道，你过来拿吧。”但凡能被人养成坐骑的灵兽，跑得都快。硬追肯定是划不来的，要杀也要讲点技巧。而所有的灵兽，都有一个特征——蠢。问水看看他，又看看黑雾尸体，说：“喔。”然后弯腰去拖。 修士出剑如风，从后面斩向她的狗头。问水只觉得颈上一痛，下意识往前一扑。灵剑没有斩下她的头，却也在她脖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呀！问水脖子冒着血，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血腥气弥漫开来，周围的修士都往这里看。那一双双眼睛，像是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 问水害怕了，人太多，她找不到寒水石的身影。人群里有人轻轻舔了一下唇，问水汪地惊吠一声，逃之夭夭。没有人会去追一只逃命中的坐骑，体内每一点灵力都无比珍贵。但是被鲜血挑起的狂热与欲望却无法平息。 “啊——”人群中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有人被活生生砍下一条腿。随即被人撕开脖子，咕咕吞饮鲜血。 寒水石没有过去，在他身边，人群下意识远离。天边一轮血月，月光暗红。这样的月光之下，他几乎握不住自己的剑。千印……呵，千印。这个名字慢慢地与他重叠，转瞬之间又与他渐离渐远，胸腔之中有一股火沿着血脉扩散。他对跟在人群中的女修紫苏说：“二百灵沙，一晚。” 紫苏目光迷离，月光与血腥也在燃烧她的魂识。寒水石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早已不抗拒。这里生存不易，尤其是没有强大师门的散修。以身体换灵沙固然羞耻，然而人总要活着才能知耻。寒水石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他大方，而且……英俊。 她抿了抿腥红饱满的双唇：“帮我炼成灵丹，我知道你可以。”寒水石没有再说话，右手微微用力，几乎恶狠狠地将她按进自己胸膛。 光柱已经消失了，月光如血。没有黑雾溢出的地方，血腥气却更加浓烈。这些红着眼睛的修士，无一不是当初仙门的佼佼者。他们大多出自名门正派，有大德高僧，有宗师名匠。他们修成正果，“得道飞升”，留给师门与后来者无限的景仰和遐想。然而谁又知道，在这个传说中的仙境里，他们变成了什么模样。 寒水石抱着紫苏往前走，紫苏是抚阳真人的徒弟。寒水石和抚阳真人是朋友，但从上个月开始就不是了。上个月，紫苏拖着抚阳真人的尸体让他烧成灵沙。 往事不堪，何以念想。 第二天，寒水石回到洞府。他按住跳动的额角，极至地放纵之后，那种暴虐的情绪更是挥之不去。就在这时候，风中扬起一丝血腥气。他转过头，看见山石后面露出一截白色的尾巴尖儿。 哦，那条狗。他转到山石之后，看见竹问水趴在地上，脖子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大约嫌光线刺眼，她两只前爪捂住眼睛遮光，睡得正香。这种畜牲就是顾前不顾后的大尾巴羊，她躲在石头后面，看不见人了，便以为人也瞧不见她了。寒水石拍了拍她，她不但没醒，还打呼。他扬手抓住她的两条后腿，一路拖死狗一样把她拖进自己洞府，丢在门口。而她呼呼大睡，一直没醒。 问水醒来的时候，寒水石正在炼丹。问水知道自己睡过头了，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里的月光太奇怪了，照得人直想睡觉。她用俩前爪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拿过御风术装作努力学习的样子，暗地里偷偷打量寒水石。 寒水石坐在丹炉旁边，没有用扇子扇火。他不是专业的炼丹师，不能够精准地控制炉火的大小。而这里材料稀缺，更没有让他不断尝试、积累经验的机会。他只能以元神感知丹炉的火候，很耗灵力，但是也没别的办法。 炼丹室很热，他身上薄薄的衣袍被汗水浸透，几乎贴在健壮结实的身体上。从这里看这个侧影，他与千印其实还是有点区别。当初的千印，虽然也是身材高大，但是因着出身名门、生活优渥，皮肤很白净，身上也一直带着儒雅的书卷气。而现在的他，肌肉条条鼓起，行走如疾风，行止之间都带着说不出的戾气，更像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一百多年，剑被磨成快刀，多了那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感。然而当年的仁慈悲悯也从他眼底消失殆尽。问水倒是没有想很多，她摇着蓬松的大尾巴，也知道练丹的时候是不宜打扰的。只是视线里面有个熟悉的人，她就会很踏实，很满足。 她低头开始再看那本御风术，现在上面的字已经认得全了，但是认得全跟学会还是两码事。学会跟精通又大有不同。寒水石知道她已经醒了，他必须再炼两粒丹药给她。灵兽的智力是非常低下的，如果没有灵丹的催化，一本御风术，她能学上个一年半载。这东西自保能力太低了，而唯一的作用就是代步，他目前的情况……养来不易。 两粒丹药并不难炼，他以元神感应，以修为催化炉火，很快便出炉。他将丹药扔到她的食盆里，俯身扒开她脖子上的毛，见昨晚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便不提带她看大夫的事。 这里的大夫少得可怕，自然也贵得可怕。修士们没谁是轻易敢去治病的，疗伤基本靠躺，反正飞升也飞升了一回了，命大。寒水石自己也懂医理，凭这手也够他吃饭的。可是慈心都没了，作甚医者。他不做。宁可握刀，不再悬壶。 问水叼起两颗丹药，就见寒水石倒了一碗绿沙，右手在墙上虚划。丹室的墙向两边裂开，现出另一间屋子。她甩着尾巴跑过去，寒水石说了声：“滚。”不是很生气，她也不敢进去，就地一滚，然后趴在旁边摇尾巴。没办法，狗嘛，十处鸣锣九处都在，好奇心实在是控制不了。 而那个屋子里竟然用铁链锁着一个人，一个男人！！男人长得还可以，身上衣衫碎裂，不少地方还有伤痕。问水目瞪口呆，只见寒水石将手里的灵沙一点一点喂给男人。男人紧紧闭着嘴，怎么也不肯乖乖吃东西。他用勺子撬开他的嘴，强喂。 问水瞪大眼睛，一眼不眨地看。寒水石将一碗灵沙俱都喂男人吃下去，这才出来。一转头就看见一双瞪得比牛还大的狗眼！他怒视，问水立刻一本正经地低下头，认真地翻看御风术。 等他喂完密室里被捆绑的男人，这才拿出灵沙给问水的食盆也倒了小半盆。灵沙跟灵丹就像空气和氧气一样。灵丹是给衰弱的修士救急的，灵沙给正常修士。问水一边吃一边用她不太灵活的脑子想事情，突然忍不住：“汪汪汪汪汪！”（一激动母语都出来了！） 她想起那个男人是谁了！那是千印真人的师父千霜？可是他没有修为了，是的，他失去了所有的修为，奄奄一息还拒绝进食灵沙。像个凡人。 3、狂犬（修订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宠》目前预计修改内容：1.修改野兽俱乐部等恶搞内容，使其更加仙侠风。2.修改温屠性格，使其更加鲜明。3.可能重新塑造九尚宫人物关系，月池情节会有改动。4.自十万字之后章节会有较大改动，十五万字之后有推翻重写章节。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为了节约宝宝们的宝贵时间，还是建议待完结后食用。相信渣一，我绝不会放弃这个故事。 第三章：狂犬 寒水石自己也在吃灵沙，说来可笑，都是已经辟谷不知道多少年的修士，以为从此可以问鼎长生。谁知如今却须日日以这灵沙为食。没有味道，淡如白水。却是维系修为与元神不可或缺的东西。舌尖是淡的，灵气更是无色无味，月光却令人血液沸腾。莫名的狂乱层层堆叠，大部分人用杀戮渲泄自己的欲望，无尽的血，让灵魂有一种胜过高潮的欢愉。寒水石不杀戮，实在忍不住，他会找漂亮的女修。 此前一生，千印冷静自持，不近女色，然而飞升之后，他却如同被剥去人皮的恶魔。他自己都觉得又肮脏又可笑又……可怜。可是一百多年，身在魔域，何来神佛！ 他吃过灵沙，从法宝里找出一根金色的东西，在问水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问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多时，他竟然做了个金色的项圈，给问水套在脖子上。问水歪了歪脑袋，很顺从。以前小腰峰下面经常有人打野狗，千印也给她做了项圈，表明她是小腰峰的狗。千印飞升之后，她连挠痒痒都不敢挠脖子。可是一百多年，那项圈还是早早地坏掉了。 金色的项圈套在脖子上，是个防护的法器。问水昂着脖子，顺从地让他给套上。他倾身的时候，五官就在她眼前，高挺的鼻梁、英挺的眉宇，呼吸温暖而干净。她不由自主地一扬嘴筒子，舔了舔他的脸。寒水石偏过脸，为避免被舔到嘴的习惯性动作。飞快地把项圈给她扣好，他说：“给你三天时间修炼御风术。” 问水有些担心，小声问：“要……要是学不会呢？” 寒水石沉声道：“学不会就滚！”话落，起身出了洞府。洞府门重又关闭。问水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阵，学不会就滚？她看了一阵御风术，起来身子一侧，在地上滚了滚。还是不大会，又起来打了个滚儿……可是滚完也不大会，她突然想起房里的千霜真人。对，千霜真人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可以问他嘛！ 她趴在那堵墙上，鼻尖贴着墙面，喊：“千霜真人？千霜真人？您能听到我说话嘛？”没反应，哎，人类的声音就是小。她清了清嗓子，用母语大声喊：“汪！汪汪汪汪汪汪！”还是没反应，难道我站的地方不对？她换了个位置，继续汪。 不知道汪了多久，中途她都喊累了，喝了两次水，终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闭嘴！”问水开心了，原来这个地方才听得到啊，她摇着尾巴，前爪趴着墙，叫得更开心了。里面那个声音十分无力：“说话，不要叫了！” 问水是只心地善良的汪，听他的声音这样虚弱，心里也不好受：“千霜真人？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所有的修为都没有了？”里面千霜真人不说话，问水继续说：“你不要难过喔，虽然你现在修为没了，人还被绑着，每天被徒弟喂养着，但是你一定要坚强哦，废人也是人嘛对吧……哪怕只剩一口气呢，至少你还可以消耗灵气嘛是吧……” 里面的千霜真人噗地一声，不知道喷出了什么东西。问水安慰完了他，又拿着御风术，问：“真人，你知不知道这一章怎么学啊？”里面没有人应声，问水吓坏了，扒着墙又是一阵猛汪。好半天，里面千霜真人的声音更加有声无力：“不、要、叫……” 听他还能说话，问水终于放心些，说：“千霜真人，你不要担心哦。等千印真人回来，我就让他开门，以后每天我都进来陪着你哦……” 晚上，寒水石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他的师弟川断。问水吓得毛都炸了起来，冲着川断就是一阵狂吠。川断也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还养了只灵兽啊！呃，还是条狗！” 寒水石脱了外袍，右臂鲜血淋淋的。川断绕开问水，取了药膏过来。寒水石不要他帮忙，自己剪掉伤臂被腐蚀的皮肉，清洗伤口。川断知道他的个性，也不再帮手，只是问：“师父呢？”寒水石抬手一指，他走过去，打开密室。问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川断大叫：“师兄！师兄！师父说话了！！” 寒水石握着药膏的手一抖，良久才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千霜真人确实说话了，他的声音仍然有气无力：“下次出去，把狗带上。” 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又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的问水。良久，寒水石把问水赶到门口，关上了门。两个人在里面呆了一个时辰左右，不时传来千霜真人的粗喘声。问水虽然在门外，但她耳朵和鼻子好使。听了一会儿，她就满面严肃——千印真人和川断真人这样可不对啊！ 一个时辰之后，寒水石和川断出来。寒水石右臂又流了不少血，满头大汗。川断也是汗湿重衫，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寒水石包扎好伤口，说：“最近有灵兽能用的功法秘藉替我留下。” 川断看了眼问水，说：“你真要养她？咱们还有师父呢。” 寒水石说：“过两天就送走。”川断答应一声，说：“我问问有没有人要。”寒水石嗯了一声，川断转头看问水，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主人？男的女的？主修什么术法？” 问水看看他，又看看寒水石，半天小心翼翼地说：“我是都行，不过我觉得你们这样弄自己师父还是不大对啊……他已经很可怜了，千印真人平时你一个人弄他也就算了，现在还带人回来弄……” 川断一口气哽在喉间，满面惊恐地看寒水石。寒水石弯腰抄起鞋，啪地一声丢过去。鞋子还没落地，问水已经嗖地一下子钻进了床底。 此后，寒水石再强行为千霜真人输入灵气维系元神的时候，就不关门了——怕狗想太多！ 晚上，寒水石坐在千霜真人身边为自己疗伤。他手臂伤得不太重，但是他仍然十分谨慎。在这里，流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鲜血随时有可能刺激身边的同伴，使之狂性大发。许多受伤的人都不是死于伤口本身。 他没有关门，问水可以随时看见屋子里的两个人。她很乖的趴在门口，不发出一点声音。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那雨滴竟然是血红的。飞升的第七天，她见到第一场雨。她抬起爪子，接了一滴在手里。死的水，没有一丝灵气。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所有飞升的修士，是不是最后都到了这里？没有人可以出去吗？ 她突然有点思念小腰峰下的小草小花，但是抬眼看见千印和千霜，她又很高兴了，转了转耳朵尖儿，继续依照御风术的秘藉运行灵气。 红雨敲打着屋檐，问水转了转耳朵，突然“呜”了一声站起来，望着窗外。寒水石注意到了，他睁开眼睛，眼神里也有一点忧虑之色。外面砰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撞在他洞府之外的防护阵法上。用力之大，整个屋子都是一阵摇晃。 问水箭一样蹿起来，一下子扑到寒水石身边，对着窗户方向就是一阵狂叫。寒水石握着一把暗红色的长刀，不一会儿，窗户上慢慢出现一张人脸。人脸上带着一个诡异的表情，探身往里看。问水毛都炸起来了，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整个洞府摇晃了一下，被绑在柱子上的千霜真人也睁开眼睛。寒水石反手一刀斩断他身上的铁链，一把将他提起来，扔到问水背上：“你带着他，先走。” 问水说：“千印真人，那你呢？”寒水石说：“我引开他，你们先走！”问水说：“嗯！”她不担心，千印真人那么厉害，怎么会怕了谁呢？ 外面又是一声巨响，防护法阵破碎了。那张人脸用力地想从窗护挤进来，半天伸过来一只带虎纹的翅膀！寒水石一刀斩过去，人面虎纹怪用翅膀恶狠狠地一扇，窗户破碎，它挤进来了！但是屋里太挤，它卡住了。 问水这才看清，这东西竟然是个人面虎身还长着又翼的怪物！她四条腿都软了，寒水石怒喝：“走！” 她用力点头，说：“千霜真人，抓紧我！”千霜真人抓紧她的被毛，她嗖地一声从窗户的缺口挤出去，四脚如飞，拼命地奔跑。跑了半天，才想起来，问背上的千霜真人：“真人真人，我们去哪里呀？”没人说话，问水狐疑地转过头，发现背上空空如也。哪来的什么千霜真人？！ 她吃惊地张大狗嘴，而寒水石的洞府里，千霜真人被破窗户撞了个头昏眼花，正好跌坐在人面虎纹兽面前！寒水石那个气，这畜牲啊，就是顾头不顾尾。留着后门它不走，偏从破窗户挤。它是挤过去了，就没想只有凡人修为的千霜真人能不能过去！ 问水蹿回来的时候，寒水石的洞府已经彻底破碎坍塌。外面下着血雨，她温润雪白的皮毛也被染成了红色。她一个飞蹿落到千霜真人面前，谁也不敢看，驮上他就跑。人面虎纹怪当即一声怒吼，只以为是哪个混帐野兽敢来黑吃黑，追着她就过来了。 问水恨不得给自己插对翅膀，足下生风一般，拼命地跑。昨天学习的御风术这会儿也用上了。人面虎纹怪拍打着一双翅膀，直接就飞了过来。好在问水灵活，速度也是真的快，两只兽你追我赶，流星一样往前蹿。 寒水石跟在身后，在这里，野兽才是王者。修士使用任何术法都需要灵力。而没有学习术法的上古野兽，可是不需要任何灵力的。它们只需要强壮有力的翅膀、坚硬锋利的爪子，就能剖开修真者的肚肠，享受美食。有点智力的，还能储着人肉过冬呢。 所以没有修士会跟这种野兽打持久战，追逃更是笑话。急行的修士会耗光灵力，而这些上古野兽，体力像是无休无止一样，谁能跑得过它们？一旦遇上，只有速杀。快速使用术法将其杀死或者吓跑。否则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问水根本没空问千霜该往哪里跑，她只知道拼命向前。身后的人面虎纹鸟时而腾空时而落地，但这反而没有她一直陆行来得快。她专挑草木密集的地方跑，那野兽飞起来的时候瞧不见他们，一时浪费了不少时间，只急得频频怒吼。问水的灵气也在流逝，她很快就发现了。然后她改用四条腿跑，御风术什么的暂时都不用。 然后她惊奇地发现，只要不用术法，使用本身奔跑，消耗的那点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在树林里东躲西藏，人面虎纹兽急得怒吼连连。问水很是得意：“千霜真人，有我在你不要怕！”背上没反应，问水转头一看，汪！千霜真人又掉哪去了？！！密林里，一阵急促的犬吠。 狗……狗毛太短抓不稳啊……千霜真人呲着牙吸气，从问水背上跌下来，差点摔得他屁股开花。问水驮着他进了林子，枝桠横逸的，偏生她还专门往低矮的地方钻。千霜真人抹了抹脸，摸到一手的血。这畜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 也幸好是在这样密集的树林里，人面虎身的英招只顾着追她，还真没注意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自己。千霜快速地用树枝在自己身边插了个小小的迷踪阵。他自飞升之后，不肯杀人取沙。如今所有的修为已经退化，但是有些阵法，还真是不用灵力就能布下的。他藏身树后，不多时，遇到追击过来的寒水石，一把将他也拉到树后。寒水石看见自己师父还活着，倒也松了一口气，问：“问水呢？” 千霜说：“你那狗？跑前面去了吧。” 寒水石倒还算冷静：“我们在这里布阵，让问水把它引过来，猎杀。” 两个人在布阵，问水可也没闲着——汪汪，千霜真人到底掉哪儿了！幸好这也难不倒她，她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她嗅着气味，终于跑过来，远远看见千霜真人，激动地就是一阵狂吠。千霜真人正在布阵，一个劲儿地摆手：“别过来！”混帐啊，没见神兽英招又跟过来了吗！！ 问水当然看见了，可是千霜真人不能丢下啊，千印真人让她驮他走，就必须得驮着他走！她一个急冲，直接钻到千霜真人裆下，二话不说，拱起他就跑！ 千霜真人只有凡人之力，能干什么，当下只好紧紧抓住狗毛。英招追得急，问水也有妙法。前面有根横倒的大树。她四肢贴地，靠着冲力滑过去，正好穿过树杆。 “我……”千霜真人一句粗话还没出口，就是嘭地一声巨响。寒水石只来得及用手挡住眼睛，半晌，张开一条指缝，看见自己师父倒在血泊之中。他两步上前，好半天才有勇气蹲下去：“师、师父……” 千霜真人挣扎着爬起来，吐掉嘴里的碎牙，飞升了近三百年的修仙前辈，无论如何也组不出合适的词汇。最后他突然惊恐地望着前方。寒水石转过头，发现一大条灰乎乎的东西又往这边来了！ 问水老远就喊：“千霜真人，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千霜真人裆部一阵剧痛，又被拱上狗背。他咽回嘴里的血水，半天说了句：“寒水石我□□妈逼……” “……”寒水石矮下身子，开始重新布阵。自他到达这里之后，千霜真人一直就是一副不想活了的状态。他不愿杀人取沙，灵气的流失耗尽了他的修为。寒水石将他捆在柱子上，强行喂食，饲养了一百多年。平均一天被他逐出师门三次。一百多年也没见他像今天这样中气十足过。 但愿他不要就这么死了，不然这师门遗命也太伤风败俗了点…… 4、送人（修订版） 第四章：送人（修订版） 问水腿都快要跑断了，寒水石终于布好了阵。这次有千霜真人指点，问水成功将英招引入了法阵之中。然后一人一狗没有别的事可做，坐看寒水石对阵英招。英招这样的野兽，修士大多都是三五成群地狩猎。但难不倒他，真正困难的是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血腥气引来别的野兽或者修士，必将难以脱身。 问水整个累瘫了，摊煎饼一样四脚大张，贴在地上。寒水石双掌合什，念动法咒，片刻之后，右手竟然从左掌抽出一把刀来。一股紫黑色的浮彩缠绕刀身，缓缓向他的双手、双臂蔓延。未几，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紫气之中。问水摇着尾巴，都已经口吐白沫了，还洋洋得意：“千印真人最厉害了！” 千霜没说话。寒水石凌空跃起，弥漫着紫黑之气的刀光芒暴涨，瞬间将法阵中的英招一劈为二。血雨漫天。可惜问水没看见这一幕，她的眼睛早就眯成一条线，头一低，已经睡了过去。寒水石匆匆将英招烧成灵沙，千霜真人这才说：“走吧。”身边没反应，他低头一看，问水早就睡死过去。血腥气会招来其他修士，寒水石也不敢久留，背起千霜，用脚尖踢了踢问水。问水睡得像条死狗，毫无回应。寒水石皱眉，千霜说：“她累坏了。” 寒水石看了他一眼。半晌，千霜真人用寒水石的外袍把问水捆在自己背上，寒水石背着千霜真人，一起出了密林。彼时血雨已止，有人循着血腥气而来，半晌揉了揉眼睛。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我居然看见一条狗骑着寒水石…… 问水醒来的时候，寒水石不在。旁边川断正在烤肉，是英招的一条鸟腿。肉很香，问水馋得直流口水，还不忘问：“千霜真人，川断真人，千印真人呢？”川断说：“出去了，他每次逆转阴阳之后，会有一点副作用。” 问水仰着头，问：“什么副作用？”千霜真人伸手摸了摸她的狗头：“没什么，不要问了。”然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其实问水没来之前，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沉默，毕竟这真不是个很欢乐的地方。等到肉烤好，千霜真人分了一些给问水。她昨夜逃跑大多都是用的体力，食物能补充体力。但是灵力还是得灵丹来补。 问水前爪踩着烤肉，吃得满爪子都是油。她可以幻化为人身，但是她舍不得——幻化为人身，每时每刻都必须耗用灵力。以前在人间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灵力缺乏了，就舍不得了。千霜真人摸摸她的头，川断说：“我找到人愿意养她了。” 问水一怔，啃肉的速度就慢了。还是千霜真人问：“谁？”川断说：“水修温屠、木修灵僵、火修祝瑶，他们都想要一只资质好点的灵兽坐骑。改天带过去，让她挑挑。” 千霜叹了口气，说：“也好，他们要养活一只坐骑还不算太难。”问水抬头看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川断，肉只啃了几口，不吃了。 等到晚上，寒水石回来的时候，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问水摇着尾巴迎上去，他还摸了摸她的脑袋。千霜真人这会儿没被绑起来，他的两个弟子是不会看着他死的，他已经明白。但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每日里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杀戮。不断地杀人或兽烧取灵沙，用灵沙换取任何自己需要的东西，包括维系自己的生命。 每次有新的飞升者出现的时候，都是大肆猎杀的最好时机。因为新的飞升者往往不明状况，这时候突然出手，最容易得手。而修为越高的修士，能够烧取的灵沙就越多。运气好还能捡到几样不错的法宝。这就是这里所有人的生活。 为什么活着？谁知道为什么活着。何必修炼，何必飞升？当初修炼的时候，最怕心有魔障，可飞升之后，却已分不清人魔。 寒水石将两大袋灵沙放在炼丹室，他有些累，右臂的伤本来就没好，如今更是重新撕裂。川断给了他两盒灵丹，他是炼丹师，武力值很弱。可以想象，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所需灵沙大多也是寒水石接济。不过他也为寒水石炼制了大量丹药，师兄弟二人守望相助。 这里只有一张床，这种时候，当然是留给千霜的。寒水石席地而坐，问水挤到他身边，蹭了蹭他，原地躺下。寒水石没有赶开她，问水等他包扎好伤口，才说话：“千印真人。” “嗯？”寒水石用手指帮她梳毛，昨夜她被英招追得东蹿西逃，毛都打结了。问水摇着尾巴，想了想，还是说：“川断真人说，他为我找了个主人。” 寒水石说：“嗯。”问水偷偷看了他一眼，寒水石装作没看见。过了一阵，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只吃肉，做一只野兽的话……”能留下来吗？毕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问，她说：“能行吗？” 寒水石说：“不好，你的体质根骨，不如上古野兽。且无羽翼，这里地势复杂，坐骑经常行走于险滩峻岭，如果放弃灵力修为完全依靠体力，种族没有优势。如果修妖身，你会比常人更依赖灵力，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不易。” 问水轻轻地喔了一声，虽然不明白这里的情况，但至少也知道灵气在这里是很宝贵的东西。如果还是要消耗灵力的话，自己就不能留下了吧。她埋下头，把嘴筒子塞到寒水石的大腿下面，闭上眼睛。寒水石继续打坐，她就像个透明的水晶瓶子，想什么事都在脸上。可是他不想养她，他不想去看那双同样透明的眼睛。 他改了名字，就是不想再作回千印。而这双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过去。 那些经书奥义，他早就忘了。而她牢记，一字一句，诵阅成章。 5、师父(修订版) 问水从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目标，她流浪狗一只，狗爹狗妈都不知道是谁。小时候一直在小腰峰下流蹿，个头小抢不到吃的，瘦得简直活不下去了的样子。后来灵光一闪学会了在小溪里抓鱼。小腰峰后的涤心潭水浅池清，它每天都去，能抓不少鱼。一日被个流浪汉抓住，吊在树上，正准备一碗水灌死剥皮，遇到千印真人。千印怜她有几分灵性，用三钱银子买下来。就此结缘。 她不小心开了灵智，就想听千印真人讲法。后来千印真人飞升了，她就努力修炼，只为了见到他。 现在见到了，她又不知道该干吗了，想来想去，她决定听千印真人的话。 她把嘴筒子从寒水石双腿之间拱出来，前爪搭在他腿上，盯着他看：“千印真人，我没当过坐骑，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呀？”她有些不安，一晚上也不睡。寒水石说：“不会。” “喔。”她答应一声，转动着耳朵尖儿，雪白的脑袋毛绒绒的，嘴筒子又尖又长，鼻子漆黑，看起来很是机灵。一向惜字如金的寒水石竟然就不由自主地解释：“这里灵兽很珍贵，你又学过御风术，他们不会拒绝。大多数人不养坐骑，只是因为养不起。”问水的资质在灵兽中算是非常不错的，能够三百来年就飞升的狗，在哪都是极少见的。 何况她识字，整个灵兽之中，识字的灵兽不到千分之一。而灵兽识字的标准，是能够从一数到一百。问水不仅能数数，还会背好多经呢。千印真人教了一百多年，还真不是吃素的。是以天还没亮，水修温屠、木修灵僵、火修祝瑶都来了。 问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很有些紧张。温屠是个漂亮的年轻人，但是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慢。他走路慢，做事慢，连看着问水的眼神，都透出一种缓慢的、像在思考的意味。 灵僵则十分温和，说话的时候连眼神都透着一股柔软，有种莫名的亲切。火修祝瑶是个女修，一头火红的头发，眉宇之间英气勃勃，一看就是个火暴脾气。 三个人坐成一圈，问水坐在中间。问水有些忐忑地看了寒水石一眼，还是灵僵柔声问：“问水是吧？今年多少岁了？”问水抬起爪子，数了数：“今年三百零六岁了。” 三个人都站起来，问水吓了一跳。火修祝瑶是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的性子，立刻就说话了：“跟我走，我养你。爱吃什么吃什么，秘籍、法宝我都给你弄，灵沙一直给你屯着，够吃到明年的。”它能数到三百零六，这智力在灵兽中间是非常少见的。川断还说她懂经文，看来是不假。 木修灵僵微笑，看出问水紧张，半蹲下来，顺了顺她头顶的短毛。他到底谨慎，问：“川断说你会念经？问水都会背什么经呢？”问水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抬着爪子数：“会《道德经》《南华真经》《清薇仙谱》……” 灵僵眼睛里都闪出异样的辉光来，这种坐骑，几乎不可能是无主的。他微笑着说：“跟着我，我是木修，拥有治疗恢复的能力，你会很安全。我认识混沌的主人，我可以让它教你坐骑的本领。” 温屠斜睨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跟着你——安全？” 旁边祝瑶赶紧说：“对，问水别信他。他就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没准连你都不如！”灵僵无语，毕竟事实胜于雄辩。但对于揭短的那家伙，他并不打算放过。所以他转过头，看温屠，说：“问水你知不知道温屠上只灵兽是怎么走丢的？” 温屠摸了摸鼻子，祝瑶立刻鞭炮似地道：“就是！问水你不知道吧，这个叫温屠的是这里有名的拖延狂，口头禅就是‘等我有空了，一定要……’他上一头灵兽，丢了一年了还没空去找呢！” 温屠慢吞吞地说：“少来了，问水，关于这个女人是怎么把上一头灵兽打跑的事，等我有空了，一定要跟你好好说说。” 问水：“……” 寒水石在旁边坐着，一直没有往这边看。川断是炼丹师，飞升之后似乎把节操掉下界了，拿得起放得下，勇于认怂。所以在这里可谓是人脉极广的。他找的这三个人，无论哪一个，饲养灵兽都绝对没问题。当然了，小毛病是都有，但是在这里，没办法太挑剔。 问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不决，温屠倒是忍得，其他两个人都耐不住了。火修祝瑶脾气最急躁，当下就说：“寒水石？到底给谁，说句话！” 大家都听说了是寒水石没飞升之前教养着的，还以为是他给自己培养的坐骑呢。寒水石看问水，问水也在看他。寒水石起身，索性离开了洞府。三个人面面相觑，祝瑶问：“他什么意思？” 千霜真人沉吟片刻，说：“培育一只坐骑，不是件容易的事。”祝瑶不耐烦地说：“我当然知道，我要养自然已经做好准备。”千霜真人说：“但是我们现在有办法把这件事变得容易。”他看了一眼三个人，说，“你们可以四个人养育一只座骑。” 三个人都是一怔，灵僵先说：“四个人养一只？” 千霜说：“谁使用谁出灵沙饲养，秘藉功法四个人按实际灵沙数平摊。我想，你们也不是随时随地都需要使用坐骑吧？” 三个人一想，确实。灵兽消耗灵力是非常大的，如果单是一个人，饲养当然不易。何况它们每学习一种功法，都要消耗大量的灵丹。而一些秘藉功法，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拿不到。灵僵问：“可是如此一来，最终归属于谁？” 千霜说：“坐骑无非是使用，归属重要吗？”一阵沉默，还是温屠问：“四个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谁？” 千霜真人说：“寒水石。”三个人俱都一怔，千霜接着说：“你们共同拥有一只坐骑，平时若是一齐出动，一则坐骑有人照顾，二则也可守望相助。” 这个条件有点诱人，他们的功法，即使已经出类拔萃，却总有相克的属性。而寒水石不同。寒水石初到这里就得照顾修为全失的师父。这种属性相克几乎可以要他的命。寒水石发现了，他修习了一种可以逆行阴阳的邪术。一旦阴阳互逆之后，五行相克就不再明显。但是这种变态的功法，对自身的损伤当然是非常大的。 只是他从来不提，问水没来之时，他跟千霜真人也说不上几句话。于是在旁人眼里，他这个道修，简直是无懈可击的强大。 三个人互相看看，灵僵最先表态：“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大家都需要坐骑的时候，总得有个先后顺序。” 温屠也随后说：“我也没问题，不过细则还是立个契约比较好。白纸黑字，免得再起争执。” 祝瑶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带回去玩几天！” 温屠当即说：“这是坐骑，你以为真是养狗呢？灵僵，你不是认识混沌的主人吗？带去她找混沌拜个师。” 灵僵站起来，先摸了摸问水的头。在这种地方，想要靠脸混饭吃可是很难的。坐骑不仅是赶路，偶尔还得应付一些骑战。但是这就跟技巧有很大关系了，找混沌学学，很有必要。 他拿出一套鞍具，问水乖乖地让他套上。木属性的鞍具整套都是绿色，头上有片草叶，跑起来的时候草叶转啊转的。配着问水的尖耳朵，很是可爱。问水有些不习惯，抖了抖身子，满地飞毛。灵僵一笑，抬腿骑到她背上，说：“走，我带你去找混沌，先拜师。” 问水点点头，依着他所示的方向往前走。祝瑶气呼呼的：“倒让这厮占了个先。”温屠比较沉得住气，只微微一笑：“契约都立了，还怕没有机会？有空再说嘛。” 祝瑶飞起一脚踹他屁股上，然后拍拍手：“怎么？想报仇？有空再说嘛。” 温屠：…… 寒水石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仍然带了两袋灵沙。他的洞府还没有修复，只好住在川断这里。屋子里师徒三人席地而坐，少了问水，突然莫名地冷清。川断将三个人的灵沙都端上来，千霜才说：“我看你挺喜欢那小狗的，就替你立了契约，由你们四个人共同饲养。” 寒水石微微一顿，继续服食灵沙，没有说话。就这么默认了契约。服完灵沙，他照例自去练功。师徒三人之中就他还有战力，他没有懈怠的资格。 川断坐在练丹炉旁边，照顾炉火。良久，突然说：“师父，我很后悔。”千霜看他，他说：“当初您传我和大师兄功法，我不该沉迷于炼丹之术。如今……” 千霜真人说：“再准备一方炼炉。”川断微怔，千霜真人说：“师父如今是个废人了，但炼器之术也有不须消耗炼器师本人修为的法子。我试试。” 川断蹭地站起来：“师父，您终于想通了！”千霜苦笑：“是为师固执了，反倒拖累了你们。” 毕竟，连一条狗都在想办法活得更有用一些。 问水又不安，又激动。背上的灵僵她还不熟，一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灵僵倒是温和地道：“以后我也是你的主人之一，现在有些陌生不要紧，慢慢会熟悉。”一边说话，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她的耳朵。问水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 她对这里地势不熟，一路都按灵僵的指示走。灵僵是个木修，主医，能治愈。医者在哪里都是人缘极好的，一路上就有许多人跟他打招呼。他脾气也好，不时微笑回应。 问水昂起头看他，他摸摸她的头：“乖，就快到了。” 他声音真的很温和，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问水不由就问：“它……会教我嘛？”混沌可是神兽啊！灵僵说：“当然会，我们问水这么聪明。” 问水想了想，说：“我会好好学的。”灵僵微笑，如沐春风。 混沌的主人，名叫斩风。这里的头号人物。出身上阳宗，名门正派，这里的同门也多。最早的飞升者就是他的师祖，故而手里资源也最多。寒水石跟他是没有交集，但是互相也都知道对方。 寒水石下手狠辣、修为莫测，一向独来独往。斩风不是个崇尚个人武力的人，若是带齐整个门派的人马，也未必撸他不过。只是谁会那么无聊，拿全副身家去撸他一个。故而双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如果是寒水石找来，斩风肯定不会同意。毕竟生存环境这么恶劣，对方强哪怕一丁点，对于自己都不是一件好事。何况是训练坐骑。但是灵僵找来就不同了，灵僵是木修，主医。他强一点，对于斩风来说，至少利大于弊。何况这次卖了这个人情，以后也好办事。所以灵僵一开口，他就同意了。 问水被安排去见混沌，临走之时不断回头。灵僵冲她挥挥手：“去吧，晚上我过来接你。”问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灵僵转身要走，她想了想，还是说：“你……一定要来啊。”灵僵轻笑，揉揉她的头：“当然。” 斩风的弟子领着问水往里面走，这里住着上阳宗从开派至今所有飞升的门人弟子，当然不是寒水石和川断的洞府所能比的。 四处都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饶是环境恶劣，却仍富丽堂皇。问水一路走一路好奇地观望，领路弟子将她带到一座大山之前，一鞠躬，却不是对她，而是对着大山道：“混沌大人，您的徒弟已经到了。” 问水规规矩矩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个。马上就要见到这里最厉害的坐骑了吗？她忐忑不安地想。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一阵风声。待一抬头，见一赤红巨兽从山中走出来。问水乖乖地趴下：“弟子问水，拜见混沌师父。” 巨兽抬起翅膀，边走边左右观望。问水趴在地上不敢动，混沌从她背上踩过去。它居然有四只翅膀、六条腿！问水只觉得像被一座大山碾了，这是……师父对我的考验吗？她趴在地上，薄饼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混沌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次，终于奇怪地道：“嘎！听声音就在这里，怎么就是找不着？”这……师父是在跟我说话吗？问水弱弱地道：“师、师父？！”混沌不悦地道：“为师已经知道你隐身的本领了，速速现形！！” 问水简直是要吐血：“师父您先抬脚……”等站起身来，问水才发现也不怪混沌——它的眼睛长在翅膀下面，视物是有点不便。混沌也纳闷——这、这么小一只，是个啥啊……上古神兽，这辈子啥凶猛的玩意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土狗…… 问水又冲它磕了几个头，它扇了扇翅膀：“乖徒弟，今天师父先教你飞！”问水惊喜：“弟子能学飞？需要灵力吗？”她可没带灵丹或者灵沙呀。混沌又扇了扇翅膀，一脸鄙夷：“身为一只坐骑，飞行还要什么灵力。跟为师来！” 它昂着头，拽得二五八万地背着问水飞上山，站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之颠，说：“来，徒弟，往下跳！”问水说：“是，师父！”毫不犹豫，纵身就跳！狗嘴向下，噗地一声直接杵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脖子一歪，九十度倒仰。足足摔了两柱香的功夫，才啪叽一声摔地上。 “嘎！”混沌大怒，这徒弟怎么这么蠢？连飞都学不会！嗯，一定是我们站得不够高。它一翅膀抹掉问水嘴筒子上的鼻血，背着问水，飞跃高峰，停留在空中……斩风过来的时候，正好一把接住从半空中掉下来的问水。他看了看满嘴血的问水，问混沌：“你干嘛呢？” 混沌从他手里接过自己刚收的宝贝徒弟，拍拍翅膀：“教徒弟，飞！”斩风深吸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良久，跳脚怒骂：“他妈的她有翅膀吗你就教她飞！！！” …… 6、世面（修订版） 问水不知道昏了多久，醒来的时候鼻子还肿着，头也痛。她睁开眼睛，用力看了好久，最后汪地一声站起来——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我是不是瞎了？！突然眼前光亮一闪，她才发现自己没瞎，只是被混沌夹在翅膀下面暖着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师父。”说是好好学本领，这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先睡了这么久。她从混沌的翅膀下面拱出个鼻尖：“师父？我们继续学飞？” “嘎！”混沌用翅膀甩出了个草绿色的包包：“这个戴上，放东西。”问水赶紧把包包铺在自己背上，还真的是个坐骑背包，两边都有很深的口袋。 问水高兴坏了，背着背包就这么走了两圈。混沌还在那里用翅膀儿掏啊掏的，边掏边教育问水：“作为一头合格的坐骑，先要学会出门自己背东西。比如自己的水壶、零食、玩具等等。还要必要的疗伤丹药、灵丹、灵沙等等。”说着话就瞟了一眼正在半山腰打坐的斩风：“当然了，有时候还得帮主人也背点东西。现在的仙门弟子，哼，个个都是二世祖，拿片树叶都嫌费事。” 问水连连点头，混沌终于又掏出了根白色的绳子扔给她：“安全绳是一定要套好的，遇到傻逼就让绑一个。现在的主人，素质都不咋的。自己没用，掉下去了还要怪你技术不好。”问水马上套到项圈上，这个确有必要，想想千霜真人…… “还有这个！”它又掏出一个网兜：“这个自己放好，如果主人不幸掉下去了，你有空就给兜一个。摔死一个两个就算了，要是所有的主人都摔死了，你要被鄙视的。” “喔。”问水把网兜放进坐骑包包里，混沌歪着头想了想，用翅膀尖儿搔搔头：“啊，还有这个，这个是这里的地图。身为一只坐骑，不熟悉路可不行。”问水惊得目瞪口呆，把那张羊皮卷接过来——果然是专业的坐骑，实在是太高端了！！她打开羊皮卷，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问：“师父，这个毛线团是谁画的？” 混沌一翅膀把她扇地上：“逆徒，竟敢质疑师父的丹青妙法！”问水爬起来，默默地把“羊皮地图”放好。混沌送完了见面礼，问：“饿了没有？走，师父请你吃饭！”话落，也不等她再回答，将翅膀往地上斜斜一伸：“上来！”好家伙，那翅膀上羽毛被修得正好呈阶梯状。 问水踩着羽毛阶梯爬到它背上，它抛出安全绳：“来，系好。”问水把安全绳像个胸背一样套在自己腋下，混沌又竖起背上几根长翎，正好将她牢牢卡住，然后说：“我们飞喽！”它扇动着四个翅膀，腾空而起，时而滑翔，时而升空。 问水被风一吹，一身狗毛乱飞，蓝天白云触手可及。一只老鹰从身边飞过，它吓得吠了一声。混沌哈哈大笑：“徒弟，师父牛逼不？”问水满眼倾慕：“牛逼！”混沌更加用力地扇动着翅膀：“那还用说！告诉你，要是论专业坐骑，为师我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说罢，在空中360度翻了个滚，羽翼飞扬，曼妙优雅。问水紧紧趴在它背上：“师父你好帅啊！”混沌说：“你说什么，听不清。”问水大声说：“我说师父你好帅啊……”混沌说：“什么？再说一遍。” 问水就喊了一路。 混沌停在一栋气派的朱门大院前面，鎏金大门前站着两个穿蓝色衣袍的修士。一见它进来，立刻笑着招呼：“混沌大人，您来了？今天吃点什么？”混沌带着问水进去，问水就吃了一惊。里面是一个露天的大草场，已经有十几只坐骑都在了。见到混沌进来，大家互相打着招呼。 混沌把问水从背上放下来，立刻就有十几颗各式各样的脑袋伸过来，居高临下而望。一头长着四个角的长毛牛问：“混沌，咦，哪里来的妹子，你成亲了？？”混沌说：“别胡说，我的徒弟，问水。” 那四角牛一听，牛眼就亮了，说：“哟，问水妹妹，我是狠。叫我狠哥好了，以后哥罩着你。”问水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只流浪狗，没见过什么世面。当下半低着头喊了声：“狠哥哥。” 狠乐了，上前就用角拱了拱她：“好妹妹，真乖。哎，我主人答应我当他一百五十年座骑就给我娶个媳妇儿。现在已经一百……一百很多很多年了，要不你给我当媳妇吧？”问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混沌一翅膀把他扇飞：“滚，谁都不许打我徒弟的主意！” 狠远远地飞开，还大声喊：“问水妹妹，我认真的，你考虑一下。”问水想了又想，还是小声说：“你主人真的答应你……等一百五十年之后就给你娶个媳妇儿？”狠一听它说话，立马又不怕死地靠了上来，讨好地说：“那还有假？” 问水目瞪口呆，说：“可是你是母的啊。” 狠的表情慢慢地凝固了，盯着问水。半天，问水前爪在胸口比了比：“你的胸……那么大两坨……”她前爪一矮，趴到狠身下仔细观察，“而且公的那个是伸出来的，你的这个是凹进去的……” 片刻之后，狠恶狠狠地喊：“小二！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草料全部都给老子端上来！还有天山雪泉水！还有肉也要！零食也上来！今天在这里的兽，有一头算一头，老子要请客！”小二赶紧跑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狠高声喊：“打你妈逼的折，小心老子把你腿打折！把所有的玩具都拿出来！” 问水惊恐地坐回混沌身边，说：“师、师父，我好像闯祸了。”混沌很淡定，说：“哪有？”问水略松了一口气：“没有吗？”混沌说：“把‘好像’两个字去掉就对了。” 问水都要哭了，混沌把两个雪白的土豆一样的果子递到她面前：“来来，吃东西。”问水哪里吃得下，一个劲儿地看狠。混沌说：“身为一只坐骑，别的都是其次，心理素质一定要好。这么点事就坐立不安，怎么当我混沌的徒弟？” 问水这才咬了一口那个雪白的土豆，味道居然非常不错。混沌说：“好吃吧？这里最贵的奶果，一个要五十两灵沙呢。”问水看了一下，每桌都有两个这种奶果。她悚然：“狠是不是疯了？”在这里灵沙有多珍贵，她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啊。 混沌满不在乎：“它才没疯呢，不过一会儿风阳过来结账的时候肯定会疯的。”——风阳就是狠的主人…… 问水三两口就啃完了自己的奶果，混沌把自己的也递过去，放到她盘子里：“多吃点。这里是兽园，平时没有事做的时候你可以到这里来玩。修毛、洗澡样样都有。没事就去大厅里，看看别的兽在讨论什么，多点消息渠道。反正你有啥不明白先问问师父。” 它絮絮叨叨地说，问水插不上话，只得不时点一下头。桌上一堆吃的，问水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就各种往嘴里塞。混沌见了，说：“干什么这么馋，太不注意形象了。作为一只坐骑，随时随地都要保持优雅。”问水说：“喔。”混沌就非常优雅地把所有的好吃的都倒进了她的坐骑背包里。 吃完饭，混沌翅膀一挥：“走，我们洗个澡。”问水偏着头，不懂。混沌背着她进了一个巨大的水池，池上还冒着白烟。屋子里很热，混沌带着问水来到池边，那里有一排竖着的小柜子。它把所有的法宝、玩具等等都放进去。一个小二模样的侍从十分恭敬地送来了毛巾。 混沌把毛巾围在脖子上，先下了水。六只足都泡在水里，翅膀向后舒展，撑着池边：“舒服。”问水也学着它的模样把东西都放到柜子里，在池边看了一阵，不敢下水。混沌说：“快下来，什么都没见过，土包子一样。”问水只好下了水，她是狗嘛，倒是会水的，慢慢游到混沌身边。混沌说：“把毛巾系上，免得□□，有伤风化。” 问水说：“喔。”于是把毛巾系在了头上…… 师徒俩洗着澡，混沌又叫侍从拿了两杯红红的果子酒。问水舔着酒，不一会儿，又有侍从过来，让她趴在池边的软垫上，替她按摩松骨。问水正昏昏欲睡呢，外面又有个独角，长着五条尾巴的野兽进来。混沌举着个翅膀尖儿挥了挥：“狰。”那野兽看了眼，走过来，也接了条毛巾，系在角上。 混沌说：“狰，兽园想要培育新的野兽，想找神兽过去配种，你去不？” 狰在它身边躺下，还没说话呢，问水先问：“什么是配种？” 狰看了她一眼，说：“就是一头公兽和一头母兽……”他正准备详细解释一通，问水满面通红，赶紧说：“我懂我懂，我是说，你们不成亲吗？配种以后，你们的孩子呢？” 狰一脸莫名其妙：“成什么亲？孩子是兽园的啊。配一次能得不少灵活或者法宝呢。你要愿意也可以去啊，哦，不过你这品种……”它上下打量问水，一向见多识广的神兽也诧异了——这是啥品种？ 旁边混沌说：“好了，别教坏小孩。” 浴池里，三只坐骑正说着话，突然门口一亮，又有坐骑进来。问水一抬头，就张大了嘴巴。进来的是只白色的狐狸，四足九尾，身若堆雪，当真是美貌无比。问水还没合上嘴，就听混沌用翅膀尖儿吹了个口哨。九尾狐瞪了它一眼，接过毛巾，优雅地围在腰间，然后也进了桑拿池。 问水悄悄地说：“师父，她好漂亮啊！”混沌一翅膀把她扇进了桑拿池里：“劣徒劣徒，谁是最漂亮的坐骑？”问水立刻反应过来，果断说：“是师父您！”混沌心满意足，说：“其实吧师父也不是狂妄自大之辈，整个坐骑圈子里，除了她，就是你师父最漂亮，明白不？” 问水乖乖地点头，明白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外面又有一只坐骑进来。问水转过头，就见一只人身鱼尾的坐骑，优雅地游进来。他一头漂亮的金发，鱼尾也是金色，虽在陆地，身上却裹着一个挺大的蓝色水泡。水泡随他而动，荡漾着白色细浪和朦胧水雾，九天仙子一样。问水看了看那人鱼，又看了眼混沌。混沌怒而摔杯：“不洗了不洗了，走走走，回家！” 7、灵僵（修订版） “……”问水其实有点不想走——人鱼和九尾狐真的漂亮啊！！好想多看一眼啊！！混沌让侍从擦干了毛，穿好马具，带上法宝，把问水驮到背上，二话不说，飞离了兽园。 回到上阳宗，灵僵已经在等着了。问水怕混沌还在生气，但是它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刚才的事，只是说：“徒弟明天早点来啊。”问水答应一声，混沌冲灵僵点点头，放下问水，自回了住处。灵僵摸摸问水的头，问：“今天都学了什么？”问水不敢说学会了洗澡，微微趴低了身子。灵僵骑了上去，她把安全绳递给他，按混沌教的，先慢慢走几步，确定主人坐稳了，才快速急奔。 灵僵把它带回了自己的洞府，他是医者，相对于别的修士来说，算是比较富裕的。洞府里先是一个修砌精致的小池塘，里面种满荷花。周围的小径用彩色的碎石拼成各种形状，上面找不到一丝儿灰尘。再往里走，左边是病人的休憩之所，右边是灵僵的住所。灵僵在自己卧房外面给她盖了个精致的两层木窝。 木窝用的原木，外面还搭着开满紫色小花的花藤。远远一看，花藤如瀑布。问水站在木窝前面，不知所措。灵僵顺顺她的毛：“先暂时住着吧，盖得比较急，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问水受宠若惊，说：“我很喜欢，这里很漂亮。” 灵僵微笑：“进去看看？”问水慢慢进了一楼，然后发出呜地一声轻吠！一楼堆满了各种玩具，许多大小形状不一的骨头、奶泡的磨牙棒、漏食发光的各种球球！ “汪汪汪汪！”她惊叫一阵，冲进去就叼起一根骨头，在地上打了个滚。灵僵微笑，和她玩了一会儿扔球捡球的游戏，然后说：“家里还有几个病人，我还要过去看看。问水要乖乖的，不可以吵哦。这里有本木修的灵兽秘藉，我先放这里，等哪天有空了教你。不可以撕着玩哦。” 问水犹豫，问：“我可以先看看吗？”灵僵说：“当然。”他走之后，问水就叼着骨头，翻开了那本木修的灵兽秘藉。这个窝里花香阵阵，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只流浪狗，突然之间，这些玩具全是她的了！ 灵兽智力低下，所以秘籍也非常简单。读了不少经书的问水看了一阵，就觉得这个好像并不需要灵僵特地过来讲解。灵僵是个木修，给她的这本秘藉也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木系法咒反复精简之后总结出来的。 初级是可以输送自己的灵力给木修主人，中级是快速输送更多的灵力给木修主人，并且在木修施展术法的时候，灵兽可以进行祝祷。有利于木修的法咒效果提升。后面还有高级和究级，但是问水没再继续看，初级还没学会呢。 她研究着初级法咒，也许是因为这本秘藉是写给灵兽的，字句很是浅显易懂。她看了看初级功法，几乎没有需要指点的地方。 她叼着球球，一边默默背着口诀，一边上了木窝的二楼。木窝的二楼左边是书架、书案，里面文房四宝什么的都有。书架上还放着简单的图文版中草药辩识手册。有许多常见中草药的卡片。 右边有一个巨大的羽毛软垫，又蓬又软！书架和大软垫中间，垂下许多挂着发光的小骨头串成的软藤隔断。 风微微扫过，小骨头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汪汪汪汪！问水一个滚滚到软垫上，然后发现原木的墙上有个月亮形的小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灵僵卧房的全貌。 两个人几乎就隔了一层木墙，窗户上还有一个专门让她搁嘴筒子的地方。只要她轻轻呜一声，他就能听见。问水高兴坏了，狗嘛，只要随时睁眼能看见主人，她就高兴。 灵僵回来的时候，问水正趴在大软垫上，面前摆着木修的灵兽秘藉，她却已经睡着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从拜师到现在，没有一样不费体力的。她却不知道，幸好是吃了两个奶果，要不然她早就体力不支了。 灵僵拿着切成两半的奶果上来，见她睡了，也不吵她，先把灵兽秘藉拿过来放到书架上。然后把球球捡走，最后才拿出梳子，给她小心地梳了一通毛。最后用湿毛巾把她全身都擦了一遍。 问水睡得跟头猪一样，灵僵又把毛巾洗洗干净，晾好。灵僵回来的时候，问水把嘴筒子搁在小窗户上，睡得死沉死沉。灵僵隔着月亮形的窗户摸了摸她的鼻子。睡觉。 问水作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千印真人。”她往前面蹭了蹭，好像那是千印的腿。随后又喃喃地说：“奶果，好多奶果。” 好梦正酣。 第二天，问水醒来的时候，灵僵已经开始忙了。他每天的病人都比较多，而在这里，人手是最缺乏的。他想要找个药童都找不到。毕竟大家都是飞升的仙门中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以前就逍遥自在惯了，谁甘心纡尊降贵作药童？除了像上阳宗这种大派，可以给人以庇护以外，少有人愿意给谁打下手的。 所以哪怕是像灵僵这样医术高明的木修，也必须得事事亲力亲为。 问水起床之后，从窝里下来，一楼的玩具池旁边放着一个小木盆。木盆里放着切碎煮熟的肉块、胡萝卜，上面还放着切成两半的奶果。旁边有半盆奶白色的水，是天山雪泉水，专门用来喂坐骑的上等水。 问水乖乖地吃完早饭，甩着大尾巴出去。正准备去找灵僵，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之声。问水赶紧跑过去，见一个修士手里举着个大旗子，正在怒骂：“居然敢让老子排队，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灵僵本来就忙不过来，根本就不打算理他。那修士却伸了手去抓扯灵僵的衣服。灵僵眉头微皱：“手拿开。” 那修士哪里肯听，怒道：“你听不懂老子的话？马上给老子看病，让这几个杂碎都滚出去！”正在看诊的人虽然也愤怒，但是明显不是他的对手，敢怒不敢言。灵僵看了看那双抓在自己胸口衣襟上的手，袖中握了金针，慢慢地又松开。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他是真的不擅打斗。他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这事此地无人不知，只是因为他医术确实高明，大家觉得难免有时候自己用得着，才留他活命。 面前的人是火修，他若是跟灵僵单打独斗，当然有恃无恐。灵僵知道只能忍耐。他正要开口之际，突然有一大条白色的东西蹿过来，一声不吭，冲着火修屁股上就是两口，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那火修急怒攻心：“哪里来的畜牲，竟然敢咬老子！”抽身就去追，灵僵也跟出去，然而一个火修哪里能跑得过坐骑！他一瘸一拐地追出去的时候，白影早就逃之夭夭了。 周围的病人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那火修恼羞成怒，一手挥动旗子，顿时周身都浮出火焰的浮彩：“灵僵，你竟然敢指使你的灵兽咬我！今天看大爷不烧了你这破地方！” 他手里的旗子越是挥动，火球就越来越大。灵僵想了想，也没必要跟这种浑人一般见识，既然要给他看病，还怕找不到出气的地方？于是说：“不过是个先后，何必纠缠？先给你诊治便是。” 那火修冷笑：“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你的坐骑咬了老子，要么你把它逮回来，让老子炖了出气。要么，你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不然老子今儿非烧了这不可！”他正说着话，问水又回来了。火修一看见她，大怒！这他妈的，难怪咬人的嘴法那么熟练，原来真是条狗！ 他一伸手想去抓问水，问水往后面一跳，火修一怔，就看见面前多了一个人。黑色的衣袍，上面绣淡金色暗纹。袖口袍角，隐隐可见紫黑色的烟障缭绕。火修怔住，半天说：“寒……寒水石！” 出现的人正是寒水石，他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灵僵，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火修，问：“什么事？”灵僵唇角微抿，寒水石这个人，一向也不是谁的朋友。他也不指望这个人为自己出头，于是说：“没事。” 问水这时候跳过来，狗仗人势她是最擅长的，立刻告状：“千印真人！这个火修大大地坏！他欺负灵僵主人，还要烧了这里！” 那火修略略退了一步，说：“寒水石，你想管闲事吗？”寒水石说：“不。”那火修松了一口气，说：“那就……”话刚说了两个字，寒水石右手从左掌抽出紫焰刀，一刀劈下。火修惊怒之下，连结三道火印。热浪逼人，灵僵退后一步，只见紫焰破开火焰的气浪，毫无阻碍地切割了火焰结成的盾墙。 周围修士立刻后退，但凡被紫焰扫到，已经被烫伤。问水站得近，突然闻到一阵焦味。天上掉下两大块肉，正好落在它身边，散发着烤肉的香气。问水过去闻了闻，原来天上不仅能掉馅饼，还能掉烤肉吗？她正惊奇，天下又掉下一只手和一只脚。 她吓得弓起身子，往后就是一跳，一转头，见寒水石横刀而立。浓烈的紫焰环绕着他，发丝飞扬，如若修罗。所有人都退避三舍，问水有些吃惊。以前的千印真人，不会一声不吭出手杀人。他总是喜欢说教、说教，说得连她都不耐烦了，还温和忍耐。 问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飞扑上去，两个前爪抬高，扑在他腰上，用力地摇尾巴。管他呢，千印真人反正是最好的。如果他杀人了，一定是因为这个人坏，该杀！ 它想通了，于是瞬间又高兴起来。一不小心，那蓬蓬的大尾巴被紫焰舔到，瞬间起了火！这畜牲没有一点警觉，还以为是烤肉的味道呢！寒水石骂了一声，几巴掌把它尾巴上的火拍灭。随即赶开她，矮下身子，右手掌心一片绿焰，从火修的尸身上烧制灵沙。问水就蹲在旁边看，不时用头蹭他的腿。 寒水石懒得理它，正烧着灵沙，问水问：“千印真人，这个火为什么是绿色的？”寒水石不说话，它又问：“这个烫不？”寒水石没好气：“你试试啊！”问水说：“喔！”毫不犹豫，冲着绿焰就把嘴筒子伸了进去！ 一团绿色的火焰瞬间在白色的嘴筒子上燃烧开来，问水大吃一惊：“汪汪汪汪汪汪！”寒水石怒骂一声，冲着它的嘴筒子就是一顿拍。幸好出手够快，只烧掉了它嘴上的胡子和白色短毛。周围看病问诊的修士早已避到一边，灵僵微微侧身，闪开天空残余的黑色灰烬。灰尘令他不适，他眉头紧皱，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寒水石把烧制的灵沙装好，转身就走。灵僵说：“你明知道他是九尚宫的人！还让他死在我这里，是什么意思？”寒水石终于转头看他，问：“你怕？”灵僵指着他，寒水石说：“你要是害怕，过来跪下磕三个响头，我罩你啊。”灵僵气结。 8、保镖（修订版） 头当然是不能磕的。灵僵虽然是个战五渣，可不代表他是个面团啊。他在洞府门前都布置了毒阵，还想着要不要请两个灵修过来保卫洞府。但是九尚宫一直没有行动。终于这一天早上，有两个人很是客气地找了过来，自称是九尚宫门人。灵僵本来以为要动手，谁知道这两个人只是问清楚了当天发生的事，随后就离开了。 灵僵有些意外，按道理，死的那个火修也算是九尚宫的一个头目。九尚宫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如今这样草草了事，倒真是意外。他却不知道，九尚宫当天就找了在场候诊的一个目击者。在得知寒水石一剑将人劈成好几块之后，他们啧啧了几声，最后下令约束门人，不得对药师无理。 灵僵得到九尚宫上门赔罪的文书和礼物，也是一怔。九尚宫又不笨，如果找他理论，就誓必要对上寒水石。寒水石这个人，大门派想起来都牙痛。还是那句话，纠集整个门派，肯定是能撸得过他。不过他又不傻，他撸不过肯定会跑。但是一旦得罪了他，以后捡到九尚宫落单的门人弟子，看看有没有好果子吃。 没人愿意单独对上他。而且他只是需要灵沙养活自己的师父和师弟，并没有打算大肆光耀小腰峰、自立门派的意思。这些大门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灵僵之前跟川断真人有来往，跟寒水石几乎没有交集。依寒水石的意思，他不愿跟这里的任何人有交情。以免以后杀人取沙的时候不好意思。 灵僵以前只知道他是个道修，听说修为高深，战力极为强悍。如今一见，也是心头暗惊。虽然他是突然出手，颇有偷袭之嫌，但那个火修结印三道，竟然没能挡住他一刀。 寒水石肯打抱不平，当然不会是因为他。看来千霜真人上次所言的守望相助，竟然不是一句空话。 灵僵转头看了一眼问水，问水正在咬自己大尾巴上被烧焦的毛毛。一边咬一边呜呜喊疼。灵僵微微一笑，说：“不要咬了，走，带你去剪毛。” “喔。”问水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跟着他走。灵僵摸摸她的头，她兴高采烈的，还舔了舔他的手。它的眸子清亮无垢，那种天真率直的好恶、毫不怀疑的信任，在这样虎狼环饲之地，就像泥沙中的珍珠。让人忍不住心生温柔。 灵僵在兽园给问水美美地剪了个毛，还别出心裁地给她在头顶挑染了一撮。耳朵两边的毛也做了造形，大眼睛上面画了两道红色的眼影，看起来倒是不像狗了，凶兽一样的霸气。 在这里，坐骑就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养一头坐骑本来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如果这头坐骑非常稀有而且装饰华贵、派头十足的话，主人定然很难对付。看人先看马，几乎成了辨识高手不成文的定律。当然所有涉及面子的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贵。 所以打扮华美的坐骑，反而会安全得多。 灵僵还有病人，把问水送到兽园就先回去了。问水叼了一个玩具玩，这里的玩具很便宜，只要不把玩具咬坏，可以玩一整天。 可是这里也是坐骑最少的地方——毕竟大家还是神兽啊灵兽的级别，玩具这东西是死的嘛，玩玩就行了。久了多无聊。问水叼着球穿越障碍百米跑，这里的坐骑她认识得还不多。尤其是今天化了个散发着王霸之气的神兽妆，更没兽认得她。 九尾狐优雅着从玩具区经过，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问水赶紧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也没回，径直走了。 问水摇着尾巴，也不在意，继续叼球。突然上面有人喊她：“徒弟？你在那儿干什么，上来！”问水抬头一看，高兴坏了：“师父！” 混沌嗯了一声，说：“快上来，介绍朋友给你认识。”问水这才丢下球，摇着尾巴飞奔上去。混沌用翅膀把她夹起来，三两步上了最高层。 问水一上去就惊呆了。这一层全部是衣服，各种各样的坐骑衣服。混沌把她放在地上，看了眼她今天的妆，点头：“以后别老在玩具区玩，有什么好玩的。来来，挑一套衣服。”问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混沌翅膀一拍：“扭扭捏捏的干啥，挑！” 问水在巨大的镜子面前转来转去，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买过衣服。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挑哪套。混沌上前，给她挑了一套火红的狗狗衣服。 自有客栈的人过来给她穿上，那衣服毛色火红鲜亮，后面还有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她狗脸尖尖的，倒是跟狐狸一样。混沌左右看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这套不错，先穿着。” 问水不自在地蹭了蹭，混沌带着她往前走：“以后出来要注意打扮打扮，免得别人还以为你家主人很穷。”问水就想起寒水石，说：“我家主人本来也不富裕。” 混沌怒了：“不富裕还养个什么坐骑，肚里装糠，嘴上抹油！你过来跟着师父，师父给你重新找个阔气的主人！” 话音刚落，就遇到斩风从里面出来，怒道：“说你笨你还长了一双势利眼！要是哪天老子落魄了，你还不翻脸如翻书！”混沌梗着脖子：“你都落魄了，不让我翻脸，还要让我为你守节啊？！” “你……他妈的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斩风被噎住了，混沌怒道：“你什么你，还不快去付钱！”问水目瞪口呆，偷偷扯他：“师父，您怎么可以这么跟主人说话。”混沌说：“呸，个铲屎官，还蹬鼻子上脸了！” 斩风气得浑身发抖，半天一甩袖子，下去付账了。问水说：“师父，这样不好吧。他毕竟是主人呀。” 混沌老谋深算地教育徒弟：“人类都特别狡猾，又特别胆小。如果你光捡好听的说，他们就会觉得你比他们智商还高。然后他们就会害怕。所以这些人，就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该骂就要骂。骂完了，他们还会觉得我们比他们笨，然后觉得跟我们在一起很安全，明白不？”问水惊呆。 混沌满脸得意：“身为一只最成功的坐骑，最高深的境界，不是修炼多少秘藉功法。而是一边奴役这些愚蠢的人类，一边让他们充满优越感，懂？所以，你不要觉得师父笨，师父这是大智若……窝草，哎哟哟哟哟……”过于得意，忘了抬翅膀看路，一脚踩滑，咕噜噜滚下了楼。 …… 9、交际（修订版） 问水穿着新买的衣服跟混沌去见了许多坐骑，混沌请客吃饭。大家虽然不认识问水，但听说她是混沌的徒弟，也都十分友好。混沌跟几个坐骑喝了一圈酒，见问水坐在一边，凑过去说：“别自闭撒，要做一只交游广阔的坐骑。不然你想哪天你遇险，能找人求救不？” 问水于是坐过去，跟它们一起猜拳。似鸟非鸟、似豹非豹的蛊雕问：“小问水，你主人是谁啊？”问水扬起脸，说：“我主人是灵僵。”其他坐骑一听，是个木修，赶紧都围上来：“来来，交换个联络符！” 灵僵是个医者嘛，几乎是所有修士里面人缘最好的了。谁还没有个三灾六病，联系方式当然得留下了。看来坐骑果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问水惊叹。 因为刚刚成为坐骑，她还没有联络符。这里修士之间的联系，用各种千里传音的术法，但是这个是需要耗费灵力的。而且一旦交战，谁敢分神千里传音？ 所以主人通常会给自己的坐骑买追声骨。追声骨造形各异，价钱也迥异。但所有的追声骨都有一样基本功能——可以和其他的追声骨对话，并且不耗损灵力。 为避免术法互相联络时的干扰，每个追声骨都有不同的法咒。知道这个法咒，就能联络特定的追声骨。问水有点尴尬：“追声骨是什么？” 大家互相看了看，混沌说：“我徒弟刚刚当坐骑，还没有追声骨。徒弟你等等！”说话间，它从自己的坐骑背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心形的追声骨，交给问水：“这个比较初级，徒弟先用着。下次让灵僵给你买个高级货。” 问水拿过来，周围的坐骑就赶着记录了她的追声咒，又纷纷留下自己的追声咒。问水全部都记下，混沌在旁边说：“不用都记，要最有用的。木修一定要记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剑修、道修虽然很强，但是大都高冷，也不缺灵沙，爱记不记。火修很厉害，一定要记。金修能开盾，也要记好。水修有冰冻啊之类的，能恶心人，也记下。土修是唯一一个能够自己产生灵力的，如果你主人要长时间战斗就要找土修。明白不？” 问水喔了一声，混沌替她把所有的追声咒都记下来，放进她坐骑背包里：“别傻乎乎的，要跟灵僵要东西。师父跟你说啊，自古以来就是铁打的坐骑流水的主人，搞不好他哪天挂了，你还想继承他的遗产啊？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问水很认真地说：“我会很认真地学功法，保护他们的！” 混沌很沧桑地点了一根烟，说：“每个坐骑最初，都是这样想的。”问水说：“师父跟过很多主人吗？” 混沌说：“一个。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现任主人问你跟过几任主人的时候，你都只能说……一个！” “？”问水不明白，混沌说：“你不懂，人类爱听这个。不许多说，懂不？” “哦。”问水点头。混沌又叫了几个果盘。等吃完饭，一群坐骑已经混得烂熟了。混沌站起来，说：“走，跳舞去。”于是大家勾肩搭背地出来，一起去跳舞。一群上古野兽，走一步都是地动山摇的。刚跳了一会儿，问水就受不了了：“啊啊啊啊——我的腰、我的脚、我的背……”混沌就听见惨叫，半天一低眼，才大怒：“都看着点儿地！别踩着我徒弟！！” 大伙低头一看，好嘛，问水都快成地毯了。没办法，大家把中间空出一小圈，问水在中间跳。问水把衣服脱了，混沌上前，让她抬起身子，握住她的前爪，右爪扶着她的腰，教她跳新出的舞曲…… 它虽然体型庞大，然而动作却流畅优雅无比。旋转之际，赤红的羽翼在空中划出优美至极的弧线，带起阵阵香风。问水觉得有趣，也跟着它慢慢跳。周围都是一阵起哄，混沌说：“跟我跳完之后，也去跟别人跳下撒。对了，不要跟饕餮跳啊，那家伙见啥吃啥的。你这身板不够它塞牙缝的！” 问水喔了一声，混沌在她头上弹了个包包：“去吧。”问水跟杌它们都跳了一阵，等天色晚了，终于大家的主人都来接了。问水不明白，问混沌：“咱们自己也能回家，为什么要让主人来接呢？” 混沌一翅膀拍她脑袋上：“是不是傻，如果我们什么事都自己做，要主人干嘛！”问水似懂非懂，不一会儿，灵僵也过来接问水了，问水说：“主人，我想要做一个联络符。” 灵僵说：“好，这个要找寒水石、祝瑶、温屠他们一起做。”问水转头看他，说：“问水一定会好好学功法，保护主人们的。”灵僵笑着摸摸她的头：“乖。” 回到木窝，灵僵还在忙。问水拿出追声骨，见有一条留言。是混沌发的：“到家了没？师父父爱你呦。”问水想回留言，可是摆弄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用，急得汪汪直叫。 灵僵上来看见了，教她：“在这里画出他的追声咒，然后说话就行了。”问水学了两遍，就会用了，给混沌回了个：“到家了，正要吃晚饭。师父吃了吗？徒弟也爱你呦。” 把个灵僵肉麻得，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第二天，问水早早醒来，灵僵给她梳了毛，又洗了个澡。灵僵有点洁癖，每次问水进门、出门都要洗澡梳毛，还要喷上香露。衣服、鞍具等等也都是一天一洗换。问水让他洗澡，突然抬头舔了舔他的嘴。 灵僵反应可没寒水石那么快，被舔了个正着。灵僵哪里是习惯被狗舔嘴的，当下一阵狂呸：“你这嘴！昨晚没咬鞋吧！！” 问水歪了歪头，一脸认真地说：“没有，我从来不咬鞋的！”灵僵放了心，问水接着说：“不过我刚刚脚有点痒，就舔了口脚……”灵僵哇地一声，吐了。 问水笑得满地打滚，看他已经把药分好，就叼了药包给病人送过去。每个药包都标了数字，它按数字送药，跑得倒是快。灵僵漱完口出来，又嚼了两片薄荷叶子，再一看，问水已经把药都送完了。他面色还白着：“问水，以后我要跟你约法三章，不许舔我！尤其是脸！” 问水歪着头，问：“可是我们都是喜欢谁就舔谁脸的啊。”灵僵说：“反正不许舔我脸！”问水想了想，说：“好吧，那我以后舔你屁股，就当是舔你脸了。” 灵僵抬腿就是一脚。正闹着，突然问水挂在项圈上的追声骨一阵发光。问水拿起来，混沌说：“徒弟你赚外块不，快来兽园。”问水赶紧跑出去，灵僵在后面问：“认识路么你就乱跑！”问水摇着大尾巴往前跑，哪有狗不认识路的，哼哼。 兽园里，混沌已经在等着了。问水飞奔过去，两个前爪抱住它的头就是一通舔，尾巴摇得跟风火轮似的。混沌说：“好了好了，一点都不矜持。”问水问：“师父，外块是什么？” 混沌说：“有个女修想找个道侣，但是又不知道这个金修和这个水修谁好，你去驮他们走一段。”问水歪着头：“驮一驮就能知道谁好了？”混沌说：“你是不是傻，看看他们谁鸟大。” 问水一脸机灵相地看着他，混沌说：“白长了这机灵模样，跟师父来。”师徒俩一前一后地出了兽园，混沌把她带到一条路口。问水歪着头，这条路上坐骑还挺多。 混沌说：“这些是出租坐骑，它们没有主人，有修士需要，就可以花灵沙雇佣它们。”问水惊叹：“坐骑还可以出租啊？不怕有人捕杀吗？” 混沌说：“这个圈子一通百通的，哪个坐骑接了谁的生意，大家都知道。一旦这个坐骑被捕杀了，以后这个修士就会上出租坐骑黑名单。所有出租坐骑都不会再接他们的生意。” 问水还在看，这些坐骑一只一只都打扮得十分华丽，在道路上缓慢踱步。有修士跟它们招招手，它们就会走过去。混沌说：“发什么呆，快去等金修。”问水在路边等金修，金修是没等来，寒水石从这边经过。问水赶紧扑上去：“千印真人！” 寒水石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问水摇着尾巴：“师父带我来赚外块呀，千印真人你要去哪，我送你去。”周围许多出租坐骑看见寒水石停下来，以为有生意，纷纷围过来。寒水石目光一扫，它们又都退开。他看问水：“你缺灵沙？” 问水歪着头，说：“我想赚灵沙买个高级的追声骨，师父说那是座骑身份的象征。”寒水石说：“滚回去。” 10、化灵（修订版） 第二天，寒水石到灵僵的洞府，问水没在。灵僵问：“你受伤了？”他平时可不来这里。寒水石没说话，只是随手把一个白色的追声骨扔桌上。灵僵拿起来一看，是神机阁单独的订制款。谁说寒水石穷的？！ 晚上，问水回来的时候，简直高兴疯了。拿着追声骨各种玩，过了一阵，她有点不解了：“灵僵主人，这个追声骨跟其他的有什么区别啊？”怎么感觉也没什么不同的样子……灵僵说：“区别就是它比其他的追声骨贵。” …… 很快，问水就知道这个追声骨为什么比其他追声骨贵了。上面多了一个法咒显示的商城，有兽园所有新上架的法宝、衣服、坐骑玩具、零食等等。坐骑只要输入某件商品的法咒，就可以用自己的坐骑卡购买。哪怕在窝里，只要购买之后，很快兽园就会专门有修士送来。打断腿也不用愁的购物新风尚。 问水正看着，突然外面有人说话，她摇着尾巴下楼，就见祝瑶正在外面。看见问水，她招了招手：“小问水，过来。”问水看了看灵僵，知道她也是自己主人之一，倒也没犹豫，径直过去。 祝瑶顺顺她的毛：“走，今天送我去个地方。”问水点点头，矮下身子，让祝瑶上马。 祝瑶指路，她跑得很快，一路还知道该用灵力的时候就用灵力飞跃，能用体力奔跑的时候就用体力。体力能用食物补回来，灵力可只有用灵沙。 祝瑶很满意，看来这些天跟着混沌倒也没白学。她给问水喂了一个奶果，问水叼在嘴里，摇着尾巴跑得更欢了。结果没多久，两眼一翻白就开始大喘气——被奶果卡住了！ 祝瑶吓坏了，忙就扛着她往灵僵的洞府飞。身边的路人看见了，没有一个不惊奇的——自古以来有人拿灵兽当坐骑的。第一次见到还有灵兽骑人的…… 祝瑶慌里慌张地冲进去，灵僵一见也是吓了一跳，忙就放下手里的事赶过来。一看问水的情况，他就知道不妙，当下手上伸出一个木夹子，去夹问水咽喉间的奶果。 问水不断地蹬着腿，灵僵一边抚摸她，一边轻声说：“问水乖，马上就好，不要乱动喔。”问水呜呜着叫，祝瑶脸都白了，抱着问水的脖子，不让她乱动。灵僵处理这些还是擅长的，没用多久，就把那个卡住问水的奶果给夹了出来。 问水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地咳。灵僵给她喂了点牛奶树的树汁，转头就骂祝瑶：“奔跑的时候不要给她喂吃的，你差点把她噎死！” 祝瑶惊魂未定，好半天才说：“我……我错了，你别告诉寒水石和温屠啊，我下次再也不乱喂了。”灵僵说：“以后把狗粮全都交到我这里，我自会喂食！” “哦。”祝瑶搓了搓手，又看了眼问水。问水倒是没什么，奶果一拿出来，她就觉得好了。这时候喝了一杯牛奶树汁，喉咙也不痛了。她说：“祝瑶主人，我们继续赶路吧。”祝瑶看了看灵僵，灵僵说：“没事了，去吧。不要乱喂！” 祝瑶这才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上了马。问水又活蹦乱跳了，驮着她飞一般赶往目的地。 祝瑶这是要去采火莲。火莲长在寒雪峰上，不仅周围天气极寒，而且地势高绝。修士要上去，只有借助坐骑。去到这里一定要会飞的坐骑，否则如果从空中掉落，必死无疑。 而修士最大的危险还不是来源于险恶的山势。火莲这种火修的宝物，要抢的不仅是她，更有其他修士。争抢过程中，放冷箭简直是家常便饭。 来到寒雪峰下，祝瑶问：“问水，你能跳到山峰上去吗？不能走大道，不然寒雪峰的雪球会把我们冻住，然后推下来的。”问水看了看，说：“我试试喔。”祝瑶摸摸她的头：“好。” 以前她来这里，是找出租坐骑。但是这样的险峰，明显是价格不菲的。问水依照祝瑶的指路，往山峰上跳。一路有突出的岩石的冰块供她落脚。 周围有不少白色的蜜蜂一样的东西扑过来，祝瑶一个火咒术过去，已经将它们烧成粉屑。问水有点紧张，跳得慢。但是每一步都很稳，祝瑶已经很满意，平时出租坐骑，只肯把她们送到山腰地带就再不肯上前了。 问水一步一步往上跳，有的地方可以使用灵力小飞一段，或者滑翔一段。问水很快就发现了，于是一路上去，所损灵力开始越来越少。 快要上到峰顶，祝瑶说：“好了，我先上去，问水在这里等我就好。” “喔！”问水答应一声，乖乖地站在一块冰石上。这里可以看到一株株赤红的火莲，在雪地之中如同燃烧的火焰，异常醒目。 但是早先赶到的修士已经在开打了，祝瑶一进去，就开始加入战端。问水看见身边好多坐骑都站着，有的还嚼了嚼冰块。这样寒冷的天气，坐骑们却都汗津津的。能够跳到这里的坐骑，都不容易。 祝瑶抢了好久，终于抢到了有五六株。问水慢慢往旁边移，趁着没有修士注意，一脚把一株火莲踩在脚下。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一低头塞进自己的坐骑背包里。身为一只流浪狗，前期虽然受欺负，后期抢东西的本事还是有的。 旁边还有一株，她就在外围，这么慢慢地一脚踩一株，不知不觉转了一圈。没有修士注意她，谁会理解一只坐骑在偷东西！等到所有的火莲都被抢完，祝瑶过来，显摆：“看，主人采了十一株！厉害吧！” 问水摇着尾巴：“主人好厉害！”祝瑶哈哈一笑：“那当然！”问水悄悄从坐骑背包里掏出十六株：“主人拿着。”祝瑶的表情慢慢地凝固了。这个人不如狗的世道！！ 一人一狗正说着话，突然有个修士过来，二话不说，挥起斧头就剁！祝瑶一把推开问水，举刀迎了过去。两个人战成一团，其他人并不知道祝瑶这里有二十几株火莲，也没参战，慢慢地散了。问水在旁边急得直吠，那个修士跟祝瑶修为差不多——如果修为差太多，他也不敢主动跟祝瑶动手。 问水拿起追声骨，立刻就找混沌。 混沌的声音倒是很悠闲：“徒弟，干吗？出来喝酒不？” 问水着急地道：“师父，我主人跟人打起来了，我怎么办啊？” 混沌问：“为什么打起来？” 问水说：“抢火莲啊。” 混沌懒洋洋地说：“既然你都知道是抢了，肯定要打起来撒。这也值当你着急？” 问水说：“可是我应该做什么啊？” 混沌似乎是喝了一口气，说：“你可以站远点撒。如果打完之后主人还活着，就驮回去。” 问水：“……” 其他修士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如果祝瑶受伤了，他们肯定会生出别的想法来。问水焦急地踱来踱去，突然灵光一闪——坐骑初级技能化灵。 将自己的灵力传输给主人。秘藉说是传输给木修主人，不知道火修的主人能不能输入。她依照秘藉所写，背诵法咒，运用心法。很快，一线绿色的光柱缓缓延伸，落在祝瑶身上。 祝瑶一怔，震惊地转头，见绿光的另一头正好在问水身上。灵兽初级技能——化灵！ 11、心魔 第十一章：心魔 祝瑶只觉得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问水身上涌出来，输入她的体力。这个世界的修士，因为灵力过于宝贵，一旦交手，难免就要控制自己灵力的消耗。 是以对各种法咒的使用难免就特别谨慎小心。可是灵兽体力蕴藏的灵力，是普通修士的两到三倍，一旦灵兽会化灵传输，那灵力的消耗几乎就不成问题了。 祝瑶不再担心灵力，刀上火焰猎猎燃烧，立刻压制住了挑衅的修士。那个修士当然也看见了那一线绿光，当下收手就准备走。 祝瑶又岂是好惹的，紧追不放，几十招下来，终于把他斩于刀下。她不会烧制灵沙，只好破他墟鼎，从中倒是找到了一对开天斧，一些灵沙，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她全部收好，转身对问水说：“走，我们去俱乐部，给问水挑一套衣服。” 问水拿出追声7s:“我们可以直接在这上面买吗？” 祝瑶接过来：“我去，谁给你买的！我还想再攒点灵沙给你买呢！” 问水摇着尾巴：“千印真人给买的。” 祝瑶说：“千印？哦，寒水石吗？他有这么好心？哇哇真帅，我给咱们问水买一套衣服来配。” 回去的路不着急，她跟问水一边走一边挑衣服，很快挑了一套白色长毛的狗狗衣服，穿上除了只有一条尾巴以外，简直跟九尾狐一模一样。 刚刚付款，问水就接到混沌发来的追声骨信息：“徒弟，买东西用师父的内购卡。” 问水不明白：“啊？” 混沌说：“师父的内购卡能打四折。” 问水惊叹，祝瑶突然想起来，追悔莫及：“对，我怎么忘了！坐骑俱乐部是上阳宗开的，混沌的主人斩风是他们宗主呢！亏了亏了！” 问水黑线。 回到灵僵住处，祝瑶就说：“灵僵，我把问水带回去玩几天。” 灵僵看她，问：“你觉得可以吗？” 祝瑶一下子就想起日间差点把问水噎死的事，半天才说：“可是我早晚还是可以带回家去养的啊。” 灵僵说：“现在不可以。” 祝瑶一下子就火了：“凭什么不可以，问水我也有份的！问水，咱们走！” 问水看看灵僵，又看看祝瑶，不知道该怎么办。灵僵说：“你敢带问水走，我把上午的事告诉寒水石。” “你……”祝瑶气得不行，怒道：“我自己去说！” 语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晚间，温屠、灵僵、祝瑶都被招到千霜真人的洞府。 问水一过去就高兴坏了，一下子扑到寒水石怀里。寒水石盘腿而坐，任由她在自己脸上乱舔，只有被舔到嘴的时候才略略偏一下头。 千霜真人说：“问水毕竟是只有一只，不可能四个主人同时带回家养。” 祝瑶就怒了：“千霜真人，我敬您是前辈，当初这个提议也是您说好的。问水我也有份，我凭什么就不能带回家养了？” 灵僵说：“因为你冒冒失失，根本就养不好。” “你……”祝瑶怒道：“我小心些便是！” 温屠倒是有些意外，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就争了起来。在他看来，灵僵养着问水，大家平时就提供些灵沙、吃食、玩具什么的。等到要用的时候就过来领来用，也不错啊。 千霜真人说：“行了，你俩别争了，我倒是有个建议。” 几个人都看向他，千霜真人说：“既然你们四个共有坐骑，不如将洞府合为一处，一来方便饲养问水，二来嘛，大家互相之间也可有个照应。灵僵，如此一来，你的医馆将再不会有人生事。温屠、祝瑶，你二人也不必再担心血月之夜，野兽侵袭，如何？” 几个人都是一怔，温屠问：“千霜真人，您和川断也住进来？” 千霜虽然修为全失，但是他可以炼器。川断也没有多少修为，但是可以炼丹。这两个人如果也住过来，再加上一个道修寒水石，那可是助益非凡。 千霜真人看了看四个人的面色，说：“自然。” 此话一出，温屠、祝瑶、灵僵俱都是面露喜色，三个人一齐起身，冲着他一揖到地：“晚辈并无异议，就依前辈之言。” 千霜真人是飞升得比较早的那一批，跟斩风的师父那一辈平齐。算起来确实辈份不低。 他受了这一揖，说：“灵僵的洞府，许多药田无法搬移，大家就将洞府移至灵僵处吧。各自设好禁制，平素互不相扰便是。” 毕竟这些修仙者，以前大多比较宅，能飞升到这里的都是精英，谁也不服谁。若是真住在一起，难免不会起争执。还是得有些距离才成。 几个人倒是没想这么多，都是大喜。问水趴在寒水石怀里，长长的嘴筒子正好竖着杵在他胸口。而寒水石只是盘腿坐在草垫上，并没有推开她。 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 灵僵立刻拿来图纸，几个人各自将洞府的范围画出来，寒水石一直没说话。 等到大家都走了，千霜真人方才看他：“你结怨甚多，且一直最令人忌惮。多几个帮手，没有坏处。” 寒水石居然也没有反对，继续回去练功了。千霜真人颇有些意外，按他的性子，不应该极力反对吗？ 温屠等人都不是拖沓之人，回去之后，立刻就在灵僵洞府旁边重建洞府。四座洞府相依相靠而建，外面设了一个大禁制法咒，里面各种设了小禁咒。 千霜真人跟川断和寒水石仍然是一个洞府，温屠等人与之就隔一道墙。 很快，洞府便落成了。问水的小木窝一面临着灵僵的卧房，另一面临着寒水石的住处。 距离祝瑶和温屠的洞府，需要钻狗洞。倒是四通八达。 千霜真人留意了一下，寒水石是真不介意。问水经常睡着睡着，就从小窗户爬下来，睡到他床上。 有时候还把脖子合在他颈项，相拥而眠。他不高兴的时候会赶她，然而更多的时候，是环着她的腰身。 千霜真人摇头，自己这个承继衣钵的弟子，对这条狗的感情，看来倒是远比他以为的深厚呢。 其实也对，自他到达这里之后，四处杀人烧取灵沙，可谓是性情大变。然而这条狗一出现，他的反应就有些反常。 他不再考究这一人一狗，开始专心炼器。 寒水石把头埋在问水的脖子里，好容易才入眠。 小腰峰景致如画。刚刚入道的弟子千印，闲来无事时常在后山岩石上打坐。 那条小狗经常在涤心池捕鱼。她很机灵，有时候一嘴一条，有时候扑得满池水花。千印微微勾起唇角，突然池中的小狗猛然一扑，消失在清冽的池水之中。 千印一惊，站起身来，只见池中突然出现一个女子。 黑色的长发被水浸透，光滑剔透的肌肤上滚动着粒粒水珠。她扬起头，长发在空中甩出一串闪亮的水花。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小巧温润的双唇和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身，千印怔住。 池中，那女子转过头，冲僵硬成岩石一般的他微笑。她双手捧起甘泉，长发及腰，如同浓墨：“千印真人，千印真人你看我能化成人形了！” 她泼洒泉水，如孩童般欢笑。七色彩虹在她身后架成云桥，水珠四溅，天地失色，满目黑白中，唯余她笑靥如花。 寒水石骤然惊醒，额角汗珠滚落，没入衣襟。他转过头，身边的问水四脚朝天，举着两只前爪，睡得正香。 其实，魔根早已种下。他的元神有裂痕，他知道。道心不坚，为什么还能够飞升成功？ 他想不通，就像想不到飞升之后的这个世界一样。 他闭上眼睛，重新入睡。当年涤心池里的女孩一步一步浴水而来。她的笑至真至纯、清冽无瑕。她说：“千印真人，你看见了嘛，我能化形了！我是人了，你帮我取个人的名字吧！” 彼时竹林滴翠，清潭如镜，岩石上的千印如见神魔，步步后退。最后他勉强稳住心神，说：“竹密岂妨流水过，山高哪碍野云飞。人类的名字，就姓竹，名问水。” 12、千梨 第十二章：千梨 问水一觉醒到大天亮，寒水石早早就起床出门了。还是灵僵给她送早饭上来，才发现她不在窝里。灵僵四下找了一圈，从窗户里往外一望，就见她在寒水石床上睡得正香。 “问水！”灵僵喊，“你怎么跑他床上去睡了，小心他揍你。快过来吃早饭。” 问水爬上来，今天的早餐很是丰富，奶果加了两个。显然温屠、祝瑶都有送过来。问水摇着尾巴吃饭，灵僵看了一眼寒水石的床铺，有点奇怪。 那个人，对问水倒是特别宽容。 问水吃过早饭，温屠已经过来，问灵僵：“你去不去？” 问水看看他，又看看灵僵，抢着问：“去哪里？” 温屠说：“今天有新的飞升者上来，看雷劫情况，恐怕不会少于六个人。” 问水问：“去欢迎他们吗？” 温屠像看笑话一样看了她一眼，终于是摸了摸她的头。这个世界没有灵力，所有的灵沙都必须来自修真者的元神。 每一粒灵沙都是命。 而大部分补给，都来自于这些后来的修真者。 而这里可以看到每一个渡劫的飞升者的劫云。所以几乎可以快速追踪到任何一个飞升者。 然后在他们尚且不明白情况的时候，将他们杀死，烧取灵沙。 每到有新的飞升者出现的时候，这里所有修士都会进行抢夺。 灵僵犹豫了一下，温屠说：“你不去我找祝瑶了。” 他是水修，跟祝瑶的火相克，两个人一起，如果需要配合的话，没有默契，发挥不出威力。跟灵僵能好点，虽然灵僵的法咒威力不大，但是水助木，他又是个医者，配合能更好。 灵僵咬了咬唇，终于说：“去。” 新的飞升者，不仅能得到许多灵沙，更有可能捡到法宝什么的。 问水有点为难——怎么驮两个人呢？ 她拿起追声骨，画上混沌的追声咒：“师父师父，我怎么才能驮两个人捏？” 混沌倒是很快就回她了：“用灵力把身体变大撒！” 问水回了个收到，一抖毛就变成一条巨大的白狗，千霜真人正在二楼炼器，猛然被她嘴筒子一杵，差点一头栽进了他的炼器炉。转头一看，悚然而惊：“你变这么大干什么，要咬月亮啊！” 问水歪着头：“要让温屠主人和灵僵主人都能骑呀！” 千霜紧紧扒着炼器炉的沿口，暴跳如雷：“那他妈用得着变成房子那么大一条吗？！你能不能把脑袋变大一点……不不，老子没让你真的把脑袋变大，混帐啊快变回去！！” …… 问水驮着灵僵和温屠赶到了目的地，新的飞升者已经在一片金光之中缓缓出现。灵僵和温屠扑上去，不一会儿便响起法宝交击的声音。 问水在旁边看，虽然觉得这样不对，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能阻止他们的屠杀，因为她不能眼看着他们被别人屠杀。她那个容积有限的脑子突然忍不住开始想，这里为什么是这样呢。 要是能给下面的修真者送个信，让他们别再飞升了，就好了。可是这样一来，这里的修士为了得到灵力，就只有互相残杀了。 难道就不能大家都不用灵力，简简单单地作个平凡人吗？ 哦，当然不能。血雨之夜和血月之夜，会有妖魔和野兽袭击修士，哪怕躲进洞府里也不能避免。 即使这里的修士不互相残杀，也会被妖魔和野兽吃掉。 他们需要灵力自保。 问水正在发呆，前面传来一声尖叫。她站起身子，前面有个女人突然看见了她，然后尖声问：“问水！你是问水吗！” 问水犹疑了一下，走过去闻了闻她的味道，才认出来：“千梨真人？咦，你也来啦。” 那个女人爬了几步，上前抱住她：“问水真的是你！这里到底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问水还没说话，温屠先问：“你们认识？” 问水说：“她是千霜真人的徒弟呀，千印真人的师妹。” 灵僵一听，倒是收了金针。温屠也收起水刃：“先带回去交给千霜。” 这倒不是二人仁慈，炼器师在这里是非常稀少的。千霜是四系精通的炼器师，能够将地、水、风、火的力量融入法宝当中。 当木系水修的法宝被融入水之力的时候，使用木系法咒便能获得水灵之力的加持，效果大增。 其他系同理。 而问水的法宝如果融入风灵之力，则奔跑、飞行速度都会快许多。 而且千霜经验丰富，他融炼法宝从不出错。温屠和灵僵是绝对不愿得罪他的。 千霜本来是在给问水炼法宝，突然见他们带回一个人，眉头就是一皱。 千梨见到千霜真人，当即从问水背上跳下来：“弟子千梨，参见师父。” 千霜站了好一阵，最终只是一声叹息：“你还是来了。” 千梨不懂，千霜摇了摇头，说：“跟我来吧，一边炼器一边告诉你这里的事。”然后向灵僵和温屠作了个揖：“谢谢两位。” 灵僵和温屠当然也都回了礼，然后灵僵继续配药看病，温屠要去采水莲。问水便驮着他去绝望之眼。 绝望之眼闻名知意，是一口激流凶险的泉眼。水中生水莲，五日盛开一次。水莲是水修修炼的宝物。水修要炼丹、炼器都少不了它。 问水会游泳，但是没有美人鱼、大白鲨这种专业的水里坐骑游得好。尤其是混沌还没教，水流一急，她就有点晕头转向。 温屠倒也知道，在水面给她冰冻了几块冰层供她立足，她踏着冰跳跃，以方便温屠采水莲。 两个人配合还算默契，但是很快，其他修士纷纷赶到。水莲的采摘变成了争夺。 问水见识过祝瑶采火莲的情形，这时候大家一争夺，她立刻就去偷水莲。果然也没人注意她，坐骑们各干各的，修士们一边采莲一边还要防着被杀，哪来闲心注意她。 她偷偷摸摸地采了十九株，一边采一边给温屠输入灵力。 温屠自然也震惊——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学会化灵了？ 而当抢夺结束，问水给了他十九株水莲的时候，他简直是惊掉了下巴。这家伙真是……聪明啊，简直太聪明了不是吗？ 寒水石那家伙，一百多年到底是怎么教的啊…… 他正惊讶，问水的追声骨发光了。她接起来，是混沌，只说了句：“偷采了就自己留着啊，攒点私房灵沙，不然以后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问水左右一看，才发现混沌也在，她飞奔着就要过去，混沌说：“别过来，别让斩风知道你还有其他主人，是不是傻。” 问水赶紧停住脚步，温屠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怎么，我们回去吧。” 温屠摸摸她的头：“走。” 等他们回到洞府，天色已经很晚了。寒水石也已经回来了，正跟千霜真人说话。川断和千梨坐在寒水石身边，不时听他们谈及下面小腰峰的状况。 千霜真人飞升之后，将衣钵传承给寒水石。本来寒水石应该传衣钵于自己的弟子，但是千霜真人还有个女弟子千梨，修为不够，一直没有飞升。寒水石索性将小腰峰掌门之位传给了她。 这时候他们同门叙话，问水上前，趴在寒水石双腿上。大家开始服食灵沙，灵僵给问水准备了一小盆，还给她准备了奶果和肉。 人类修士可以用灵沙代替食物，只要有灵力，他们就能辟谷。且辟谷消耗的灵力非常小。 问水还是要一边吃东西一边服灵沙的，她的体力消耗要全部用灵沙去补的话就太浪费了。 千梨见到寒水石，真是分外亲热。连对这里的险恶都有些视而不见了。寒水石在给问水切奶果，她吃东西急吼吼的，很容易噎到。奶果必须剖开，肉也要切碎。 千梨说：“师兄，我今晚住哪儿？”她刚来，还真没有房间。 寒水石把奶果切好喂给问水，头也没抬：“你去问水那儿睡。” 千梨说：“啊？让我睡狗窝啊！” 灵僵说：“问水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天一洗，她也很爱护，那儿很干净。我可以给你铺上干净的被褥。” 千梨向寒水石挤挤：“可那也还是狗窝啊！” 寒水石说：“你住我房间。” 千梨面上终于带了喜色，寒水石等问水吃完了，抱着她就去了她的木窝。 千梨气得直跺脚，摇着千霜：“师父你看大师兄！” 千霜说：“千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让大师兄带你出去熟悉一下环境。” 千梨这才不情不愿地进了寒水石的卧房。 寒水石的居室布置十分简单，只有桌上放着问水的两个玩具球。她有时候下来会叼下来，然后忘了叼回去。 灵僵抱了新的被褥过来，想要帮她把床铺好。千梨说：“不劳烦你了，我自己会动手。谢谢。” 灵僵也不勉强，点点头就出去了。 千梨却没有换，她倒在床榻之上，嗅着上面寒水石的气息，慢慢地抱紧了枕头。 问水的木窝里，寒水石抱着她睡在又厚又软的大羽毛垫子里。灵僵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日日换洗，连狗毛也找不到一根。而且喷洒着幽幽香露，气息微甜。 问水将头贴在他脸颊，轻轻蹭他。寒水石由她蹭，转头透过木窗，看见自己卧房里，千梨将他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 第二天，问水吃早饭，其他人吃灵沙。 祝瑶明显没睡好，说：“问水，你什么时候过来陪我睡嘛。” 问水正吃着饭，没空理人。温屠说：“你要不要找个道侣啊？” 问水就接话了：“祝瑶主人，你找道侣就找千霜真人吧。” 祝瑶瞪她：“别胡说！” 问水满面严肃：“我没胡说。” 灵僵一边吃灵沙，一边问：“为什么要找千霜真人啊？” 问水一脸认真：“千霜真人鸟大！” 对面千霜真人一口灵沙喷了川断一头一脸。寒水石唰地站起来，倒提起问水的大尾巴就是一顿暴打…… 13、出走 第十三章：出走 问水习惯了早起，吃完早饭就帮灵僵送药给病人。然后看日子决定驮哪个主人出去采莲。 这里有五行莲，分别是金莲、木莲、水莲、火莲和土莲。这五种莲花都长在不同的地方，火莲在高峰，水莲在泉眼，木莲在万叶森林。 五种莲花采摘的日子并不重复，所以她大多数时间都要驮灵僵他们过去。大家发现她会偷偷采莲，也都愿意带她。 采莲有时候能得到莲蓬或者莲藕，交给灵僵能制些药食。 次数多了，问水不仅采莲的本事有提高，就连飞行、陆行、水行技巧都慢慢在提升。 她很聪明，大家也乐意教她。 千梨本来也是道修，但是道修所学异常庞杂，她明显不适合。 千霜真人便让她专门修炼土修。毕竟土修能自己借土灵之力而产生灵力，不必完全依赖灵沙。 千梨倒也听他的话，最近都没有外出，一直闭门练功。 寒水石反正是师父、师弟都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养一个师妹。他是道修，不需要采莲，平时跟问水在一起的时间倒是少很多。 但是千梨不满的是，他几乎每晚都跟问水一起睡。 这一天，千梨找到灵僵：“灵僵道友。我来这里也好几天了，天天让大师兄睡狗窝也过意不去。你能为我再建一间卧室吗？” 灵僵倒是无所谓，他是木修，处理木头非常方便。不过是柱子需要的圆木还是木墙需要的木板，都不过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当天下午，灵僵就推脱了几个病人，到这边为千梨建居室。 千梨把自己画好的图纸给他，灵僵很快就找齐了树木，千梨又说：“我想建在这里。” 手指正好指向寒水石卧室旁边，灵僵看了她一眼，说：“这不好吧。” 千梨问：“有什么不好的？” 灵僵说：“建在这里问水的木窝采光会非常差。” 千梨说：“不过是条狗而已，光线差她可以点灯啊。” 灵僵眉峰微皱，指指川断真人居室旁边：“这里也不错，而且正好临着这片药圃，静心养气，很好的。” 千梨说：“那行啊，你把问水的狗窝搬到这里去，帮我建在这里，谢谢。” 灵僵看了她一眼，说：“我下午还有点事，建洞府这事也不急在一时。等寒水石回来你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吧。” 说罢，补了一句抱歉，转身离开。 “你……”千梨没有再说下去，灵僵已经走了。 寒水石飞升之后，她就是小腰峰掌门，几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当下三两步上了楼，对正在炼器的千霜真人说：“师父！我让那个灵僵帮我建个洞府，他居然拒绝了！什么人啊这是！” 千霜真人看了她一眼，说：“千梨，你来了有好几天了吧？” 千梨说：“是啊。” 千霜说：“每天早上，问水起床之后，你做什么？” 千梨说：“洗脸梳头，然后吃灵沙，然后在周围活动一圈，然后回来练功啊。大师兄出门又不带我。” 千霜说：“你知道问水每天都做什么吗？” 千梨说：“舔毛？晒太阳？谁有空管一条狗一天到晚在做什么。” 千霜说：“她每天早上起床，先帮灵僵把所有的药都送到病人手上。然后去温屠、祝瑶那儿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有时候会过来问我要不要出门。出门也会问过我们有没有要带的东西。如果没事，她就会去找混沌它们……” 千梨打断他，说：“她无聊呗。” 千霜说：“我是说，对于灵僵他们而言，问水不仅仅是一条狗，你懂吗？” 千梨说：“好啦师父，我知道啦。你让他们帮我建个洞府，我要建在大师兄的卧室旁边。就是这里。”她指着图纸说。 千霜看了看，说：“你只能建在这里。”手指所指的地方，正是方才灵僵推荐的地方。 千梨说：“为什么？师父！” 千霜真人对自己的三个弟子都是极好的，她以前也没少撒娇。不过千霜真人飞升得早，飞升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本不多话的他没少嘱咐寒水石妥善照应。 寒水石代师授艺，倒也没藏私。奈何这师妹天资一般，道修实在是有些为难她。 寒水石有想过让她选定五行之一专门修炼，她又不愿意。只好就这么着了。 结果就是连问水都飞升了，她才上来。= = 尽管以前师徒感情深厚，但这次千霜似乎是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还叫我一声师父，便知道应该听我的话。” 这话说得有点重，他一向少用这种语气跟门人弟子说话，千梨怔住。 晚上，问水兴高采烈地驮着温屠回来。温屠出去采买，顺便给她买了玩具，她高兴得不得了。一回来就叼到千霜真人面前显摆。 千霜真人摸了摸她的头，把给她炼的小法宝递给她：“这个是甘泉葫芦，能够生出天山雪泉水。问水以后在外面就不怕渴了。” 问水搭起前爪，就舔了舔他的脸。千霜默默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好了下去玩吧。” 问水叼起玩具下去，正好遇到千梨在跟寒水石说话：“我想建在这里为什么不行？不过是个住的地方，你们要是不想让我跟你们住，我搬出去就是了！” 千霜沉声说：“千梨！” 千梨一指从楼上下来的问水：“你们都不同意我的洞府建在这里，就是因为我的洞府会遮挡一个狗窝的光？你们到底明不明白，我是个人，而她不过是条狗而已！” 问水走到寒水石脚边，就算不怎么懂得看人脸色，也知道这二人是因为自己吵起来了。 寒水石却根本没打算跟千梨吵，只是说：“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语气冷淡，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千梨怒道：“我们一百多年没见！好不容易相见，你就这样对我？！”说着就红了眼，“你知不知道，在小腰峰的日子，我每一天……每一天都盼着……” 话未说完，千霜真人已经说：“千梨！住嘴！” 千梨眼里闪烁着水光，抿着唇浑身颤抖。寒水石根本不看她，良久，她转身与寒水石擦肩而过，问水站在楼梯口，她一脚过去，把问水踹到一边。 问水吓得汪了一声，嘴里的球球掉在地上。寒水石猛然转身，见她无碍，才弯腰把球球给她捡起来。 问水没有去叼球，还是有点难过。以前还是流浪狗的时候，没有少被欺负。后来灵智渐开，谁咬她她也是要咬回去的。 现在却知道千梨是千印真人的师妹，不可以咬的。 寒水石把球递还她，拍了拍她被踹的地方，说：“去找灵僵洗洗脚，一会儿吃晚饭了。” 问水喔了一声，想到晚饭，她又开心了，摇着尾巴出去，老远就喊：“灵僵主人，灵僵主人，看我的新玩具……” 一边喊一边跑出去，嘴在动，玩具忘了叼住，落在了屋子里。 …… 她跑走了，千霜真人站在楼梯上，良久说：“别跟她计较。” 寒水石没有什么好脸色，却还是回了句：“我知道。” 川断这时候才说：“要不就依她，把问水……” 话还没说完，千霜和寒水石同时说：“不。”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千霜说：“不能再这么惯着。” 晚上，大家在一起吃灵沙。外面下起了血雨，这样的天气，通常都会有野兽出来侵袭。大家也不敢大意。 千梨还在赌气，在房间里没出来。 还是祝瑶问：“千梨呢，叫她出来吃饭啊。” 现在大家已经习惯把服食灵沙称作吃饭了，一大群飞升者，倒是把好久没用的词给捡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一向最细心的灵僵居然没说话。温屠看了眼灵僵，问：“怎么了？” 灵僵一笑，也不答话，拿了木勺给问水的晚饭里拌了些蔬菜，说：“问水，不可以只吃奶果。” 问水摇着尾巴舔了舔他的手，他摸摸她的头。 祝瑶是个直筒子，当下就问：“怎么？吵架了？” 话刚出口，外面就是一阵地动山摇！野兽真的出现了！ 每晚血雨之时，野兽会狂性大发。除了被驯养的野兽以外，其他密林的上古野兽会袭击修士们的洞府。 这些野兽个头往往非常大，身负蛮力，且极擅奔跑。是以每次血雨之夜，也是修士们最胆颤心惊的时候。 寒水石跟祝瑶等人一起到了洞府外面，这次人手众多，倒是不太担心。 问水也站到了门口，千霜真人让川断去叫千梨，三个人一块结一道印。这些野兽大多没有什么灵智，只是靠体力冲撞，并不懂破阵。 只要阵法得当，就能将它们控制在法阵之中，限制其行走范围。这样即使它跑得再快也不能担心了。 现在千霜的意思便是在洞府外布阵，也免得那畜牲破坏洞府，踩坏药田之类。 川断上去找千梨，然而半天突然下来说：“师父，师妹不见了。” 千霜一怔：“去哪了？” 川断说：“不知道，我找遍了，没有人。” 千霜气得：“她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怎样的凶险之地，居然还玩小孩子的离家出走！！” 可是没有人有空找她，野兽来了。 14、对决 第十五章：对决 虽然这次人多，不用太担心野兽。但是当大家看清这次来的野兽时，仍然吃了一惊。 这只野兽居然成人形，齿长三尺，其状如凿。千霜真人一看就变了脸色：“是凿齿！” 这家伙不仅有人的四肢，手里还拿着盾和长戈！它的智力比一般的上古野兽高得多，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半兽。若是再修炼，成个人形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 温屠脸色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以往从来也没有这样的野兽出现过。” 祝瑶和灵僵都往寒水石身边站，千霜对川断说：“往后站，对付这种怪兽，一般的迷踪阵没有用！” 川断说：“那师妹……” 千霜也没办法，这等凶悍的怪物出现，总不能让寒水石抛下大家去找千梨吧？只得说：“过会再说。” 问水也站在寒水石身边，歪着头看凿齿——这个是人还是野兽？长得好怪。寒水石说：“后退！到师父身边去。” 问水说：“喔。”退到千霜身边。 祝瑶问寒水石：“这东西很厉害？”他们跟寒水石不同，最危险的野兽见得并不太多。 寒水石倒是说了句：“不算什么。” 祝瑶一怔，几个人都看了寒水石一眼。他却是真的很平静，只说了句：“它智力很高，会挑弱者下手，保护好我师父他们。” 说罢，自己孤身上前，迎上凿齿！ 灵僵和温屠互相看了一眼，平时他们最讨厌的就是道修和剑修。现在突然觉得，妈的身边有个道修在，心里都不发虚了。 寒水石站在凿齿面前，血雨越下越大，湿透了他黑色的衣袍。雨水从袍角滴落，如浸鲜血。 凿齿仰头长嚎了一声，其声之凄厉，震得人肝胆皆颤。寒水石双瞳慢慢地变得血红，周身浸出紫黑色的雾气，衣衫长发慢慢干透，在血雨中猎猎飞扬，滴水不沾。 凿齿又嚎了一声，祝瑶惊道：“为什么我无法聚气了？” 还是灵僵说：“它的吼声会震动元神，不要强行聚气！” 温屠只是看着前方稳如山岳的寒水石。 寒水石身边紫光盈盈，他双手微抬，右手从左掌中缓缓抽出一把宽背刀。刀不见刃，入目仍是一片紫色中泛着黑气。 此刀一出，周围的风里都带着血腥气。祝瑶发觉自己又能聚气了，她说：“要不要过去帮……” 忙字还没有出口，只见寒水石双膝微屈，猛然跃起。一片紫光卷裹着血雨凌空斩下。 凿齿怒吼着以手中盾抵挡，砰地一声响，圆盾碎裂。长刀直接对上了它的长戈！ 几乎就在瞬间，凿齿往后就逃，走不过五步，身子突然左右分开，倒伏在地。 寒水石扛刀于肩，浓烈的紫黑之气缠绕着他，狂风吹而不散。 祝瑶张大嘴巴，良久说：“我、我的妈……” 温屠问：“他手里，是什么法宝？”天地古今，可有这样一把宝刀吗？为何从未听人提及？ 灵僵说：“不是法宝，真正的道修从来不用法宝。”温屠和祝瑶都看他，他接着说，“是拧k悄芤呕＃牌仆蚍ā！ 话刚落，旁边千霜说：“快收拾！小心血腥气引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似有万兽奔腾而来，天地震动。半兽的血，比其他野兽的血更浓更香。更容易引来野兽和修士。 不过片刻，约摸六七头野兽已在视野。 千霜面色大变，说：“先离开这里，将它们引到别的地方再杀。” 否则凿齿的血会引来源源不断的野兽和修士，杀之不尽。 问水驮上千霜真人和川断，跟着大家一起跑。寒水石元挪桓沂眨钍窍牧榱Αk迕迹骸熬】欤 千霜真人当然也知道，当下选择了离洞府四里之遥的一处背风山坳。在这里山风回旋，气味比较不易传出。 七只野兽已经奔腾而至，都是野蛮凶兽。祝瑶等人对付起来就吃力。毕竟平素面对前来侵袭洞府的野兽，大家没有一个不头痛的。 而灵僵对付野兽的方式更绝——躲起来等它们走了再回来。 寒水石皱着眉，手中紫焰刀刀风卷及，草叶成灰。问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一道光柱缓缓溢出，先是落在寒水石身上。寒水石微怔，转过头，就感觉问水身上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问水一会儿给他传点灵力，一会儿给灵僵等人传。不一会儿，它歪着脑袋，突然光柱一分，竟然同时为寒水石、祝瑶、灵僵、温屠传送灵力！ 几个人都是一惊，灵僵转头，见问水身上的白光渐渐散开，在地上铺陈，如同月光。白光所及之处，血雨不染。 当他们站到白光之中时，野兽震天价响的怒嚎，不再影响他们聚气。 灵僵说：“问水……” “啊？”问水歪着脑袋，兴高采烈的。灵僵颤抖着问：“哪里学的？” 问水说：“灵僵主人的书柜里有好多书，有一本里面这样写的。” 灵僵说：“这是木修的法咒。” 木修的水木清光咒，借助木之灵力以结印，结界不破，元神不伤。 七头野兽虽然凶猛，但是毕竟这里人也多。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全部杀死。这次大家没敢多闲话，赶紧把野兽都烧成灵沙。 地上也撒以驱味的草灰等掩盖气息。 远处不时传来叫声，有野兽，也有某些修士。 这些修士，在人间已是出类拔萃，到这里经过各种淘汰，更是百里挑一。已经都不算弱者了。 及至两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声音终于平息。千霜真人说：“可以回去了吧？” 祝瑶等人还在发愣——加上凿齿，一共八头野兽，寒水石杀了四头。还帮灵僵杀了一头。 “讨厌的道修。”她喃喃地说了一句，温屠拿肩膀碰了碰她，然后她才发现——灵沙也是寒水石和川断烧的。 回到洞府，灵僵去看自己的药田，还是千霜说：“你师妹刚刚离开出走了。” 寒水石微怔：“什么时候？” 千霜说：“血雨之前。出去找找吧。” 寒水石消耗很大，他知道。但是眼下毕竟也只有寒水石和川断是他的亲传弟子，他也不好指派别人过去。 寒水石连身上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洗，闻言就说：“问水，走。” “喔！”问水答应一声，刚要走，千霜又递来一盒灵沙所炼制的灵丹给问水：“带上。”刚才问水的消耗更大，这会儿还没喘口气呢。 问水是不客气的，拿过来就揣进背包里。寒水石骑着她：“嗅着千梨的味道走。” “嗯。”问水对这个是擅长的，追着味道就去了。 两个时辰，足够一个御剑的修士行走很远了。问水仔细辨别着味道，找了半个时辰。眼前越来越荒僻，林木之间隐隐有一种血腥气。 问水突然说：“千梨真人受伤了。” 寒水石一边调息一边说：“再快点。” 问水一直在跑着，嘴里叼了个灵丹咽下去。很快地，乱草深木之间，隐隐传来低吟。问水刹不住脚，几乎是冲进去的。 然而乱草深处的景象震惊了所有人。千梨的衣裤散落在各处，草叶上尽是血迹。她躺在一个山坳的避风处，一个修士压着她，死命地耸动着腰身。 看到冲进来的人，她垂死一般伸出手：“大师兄……救我……” 声音破碎，仿佛来自地狱。 那个修士微怔，不慌不忙地起身：“寒水石？你们认识？” 寒水石瞳孔都是血红色，那个修士说：“你要跟我动手？” 寒水石抽出紫焰刀，身形一晃已经掠了过去。那个修士名叫月池，是个剑修。这里唯二的两个剑修，一个是他，一个是上阳宗宗主斩风。 本来有两个道修，但千霜修为全失，现在只剩下寒水石一个。 月池见他冲过来，剑已在手。他们这种人，即使是在飞升者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要打就打，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半句软话。 问水在旁边看，她直觉就是眼前这个修士比别人厉害。其他人看见寒水石，就算是动手心里也还是有点虚的。 但这个人完全没有。而寒水石刚刚杀了四五头野兽，又烧取了那么多灵沙，片刻没休息一路赶过来。 问水握着追声骨，一边啃灵丹一边输入混沌的追声咒：“师父！我主人遇到一个很强大的对手，怎么办啊！” 混沌正在刷牙，闻言问：“谁啊？” 问水都要急哭了：“不认识啊！” 混沌漱了下口，问：“长啥样？用追影符取个影子过来看看。” 问水这个倒是知道了，追声7s自带追影符功能，能摄取影像。她将影像发过去，混沌看了一眼，说：“月池？徒弟你过来找师父吧。” 问水问：“师父有办法？” 混沌说：“师父给你重新找个主人……” 问水是真哭了：“才不！” 混沌说：“遇上他灵僵还没死？不科学啊。” 问水说：“是千印真人遇上他了。” 混沌的牙刷一下子掉地上：“谁？寒水石跟月池打起来了？窝草，在哪在哪！！全部摄成影像，一点也不要漏，师父这就过来！老子也是见过道修、剑修终极对决的兽了，啊哈哈哈哈。” 嘴都没擦，一嘴的牙膏泡沫就扇着翅膀飞了出来。 月池身上金光万丈，寒水石第一次对决急怒之下吃了点亏。但是很快，他身上的光芒就慢慢清澈。像是所有的暗紫都沉淀下去，那光芒水一样明净。 月池怒骂一声，挥剑而来。寒水身周身的水色清光在瞬间结盾，挡住了他这一剑。 逆转阴阳！ 他身上暗紫色的元牛涫凳羌踔妗t谧约荷匀醯氖焙颍绻錾涎粜孕奘浚突嵋蛭粜韵喑灞谎怪啤 而一旦他转为极阳之焰，则完全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清光越来越耀眼，慢慢变成刺目的金光。月池的剑与他的极阳之刃交击，密林一晃，中间被刀剑划出一道狭谷般的裂痕。 月池心中暗惊，彼时寒水石身沐金光，双目却是血红的，一身黑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飞扬，如魔入佛身。 他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兴奋。他一直听说寒水石能够逆转阴阳，所以第一招已经在全力压制。但是寒水石明显还是将元拍孀簟u飧鋈说氖盗Γ乖谒饬现稀 平时为了保存实力，他们这样的人绝不会互相争斗。 今生第一次，或许是惟一的一次，决战道修。 他的剑在手中作龙吟，人当即跃起，再一剑挥出。 而几乎在片刻之间，月池对决寒水石的消息迅速传开。 15、助阵 第十五章：助阵 混沌是第一个赶到的，一到就蹿到问水旁边，占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然后拿出追声骨，开始取影。 场中光影迷乱，月池快速三剑，场边只能看见三道残影。寒水石身体只是微微避让，没怎么动，但是三道残影皆完美闪避。 他的极阳之刃横扫而过，月池刚刚跃起，他已经一刀斩下。道修的刀与剑修的剑相击，金光如沸，滚滚浮荡。 混沌身边的草木全部着了火，它跳起避开，不忘说声：“窝草，狂炫酷霸拽！” 问水说：“师父！！” 混沌说：“哦哦。”伸手从背包里递了一包东西给她。问水接过来一看，毛都气炸，居然是一包爆米花。混沌说：“你说得太晚了，只能买到这个了。” 问水说：“我不要这个！” 混沌说：“哦，师父背包里还有可乐，要的话自己拿。” 问水绝望了。而上阳宗，有人比她还绝望。 斩风得知消息，倏然站起：“什么？寒水石跟月池打起来了？立刻赶过去看看，混沌我们也过去看看。混沌？！” 旁边有弟子等他，半天躬身说：“宗主……我们为您叫只出租坐骑吧，混沌恐怕已经在现场了，它的追声骨正在直播……” …… 问水根本就不能靠近那片金光，她之前被寒水石的极阴之焰烧过尾巴，这回知道要躲远点的。 寒水石暂时不需要灵气，她跑到千梨身边，千梨伤得很重。问水一边给她输送灵力，一边把她的衣裙等都叼过来给她。 千梨有了灵力，自己略微调息一下，就勉强能动了。她吃力地穿着衣服，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其他修士、坐骑纷纷赶到了。 最先过来的是千霜真人他们，祝瑶一眼就看到问水在这边，过来一看，就有些发愣。 千梨的衣裤全部被撕坏，身上全是血，她当然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眼见千梨的衣服无法遮身，她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 千霜站在树下，没有走近。川断也不敢过去，转头说：“师父。” 千霜右手握拳，微微颤抖。 斩风过来的时候，先是给了混沌一脚。混沌一步跳开，说：“干嘛！” 斩风怒道：“老子养你不如养条狗！你下次有事时能不能稍微想起一下老子！！” 混沌说：“想了啊，我不正在取影吗，回去你爱看几遍看几遍，生什么气。” 斩风还要再骂，身边有个仙风道骨的灰衣修士说：“斩风。” 斩风立刻过去：“师祖。” 那老者正是上阳宗的开派祖师，斩风的师祖文檀。修真者大凡提起他，都称之为文檀老祖。 文檀看了看场中，他算是金修，上阳宗目前飞升的剑修就只有斩风一个。没办法，剑修纯粹是钱堆出来的。 培养一个剑修，首先需要五位修为高深的五行修士，金木水火土各一位。再有一个只修炼元神，没有学习任何法咒的干净弟子。 将五修之力齐注于这个弟子体内。由这个弟子融会贯通，以此为基础进行修炼。然后这个弟子还需要以元神铸一把绝世宝剑，以为法宝。 别的都不提，单是这五行修士就难以想象——谁修炼一生，愿意把自己的修为全部传给别人，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剑修都是真土豪。 斩风过来之后，文檀说：“他们为什么交手？”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实力，无事绝不会随意出手。 斩风说：“听说是月池动了寒水石的师妹。” 文檀问：“你有何打算？” 斩风说：“这两个人留着对我们有害无益，如果能除去，当然是再好不过。” 文檀点点头，转眼看见千霜也在，脸色就差了起来。 千霜真人真论起来，是他徒弟辈。不过这家伙天资过人，竟然修成了传说中的道修。 文檀的大弟子、斩风的师父，当初就是因为道修太过强大，才用上阳宗五个长老的修为培养了斩风这个剑修。 谁知道斩风还未修成，千霜又收了个同样天资变异的弟子千印，居然又出了一个道修。 老实说，他飞升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他要是把道修批量生产了，大家还活不活了。 寒水石和月池都没有受外界的影响，对手太强大，只能百分百专注。 刀与剑相击，金光如火星四散溅落，林中多处起火。其中一粒落在问水身边，问水呜了一声，一下子跳开。 转过头，只见寒水石长发散开，瞳仁灌血。黑色的衣袍上，暗金的纹路如在游动一般。月池一身素羽，望之若荼。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错又瞬间分开。 月池开始出汗，寒水石的极阳之刃震动着他的剑。而他的剑与元神相系。每一次剑被震动，他的元神也会震颤。 他开始明白寒水石为什么一直不停地碰撞他的兵器。 他的剑，是法宝。而寒水石的极阳之刃不是。法宝会损坏，但极阳之刃不会。 剑修以元神淬炼宝剑，自身修为越高，剑的威力也会更加强大。但是这种提升，毕竟比不上本身的直接提升。 所以极阳之刃一定能斩断他的剑。而一旦他的剑断裂，心神相系的主人定会身受重伤。如果那时候寒水石灵力没有耗尽，元盼慈酰撬廖薜挚怪Α 他开始避免与寒水石的兵器正面碰撞，以灵活的身形闪避他的进攻。 然而这一退避，寒水石立刻欺身猛进，迫得他连连后退。 文檀在旁边看，一边看一边问斩风：“月池竟然露了败象，这个寒水石真的这么棘手？” 斩风说：“不，月池不与他正面交锋是对的。道修的刀是元潘幔浅o牧榱Αd壳翱蠢矗鲁叵胍偕焙静豢赡埽绻涎诱蕉肥奔洌运浅s欣！ 文檀点头，问：“你觉得单是实力，你比他们如何？” 斩风皱眉，说：“寒水石不好说，月池可以一战。” 文檀说：“这个人留不得。千霜有意笼络帮手，你也看见了。” 斩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师祖的意思，帮月池？” 文檀说：“九尚宫的人应该马上就会赶到了，去吧。” 斩风刚刚要动，千霜突然走过来：“文檀前辈。”文檀一怔，斩风也站住身形。千霜微笑，“斩风也在。” 斩风有点不自在，以前大家看到千霜，可是不敢有半点不敬的。可是他现在毕竟已经是修为全失，似乎不足为虑了。 文檀说：“千霜，寒水石跟月池交手，你居然袖手旁观？” 千霜说：“不过是久未见寒水石全力出手，想看一下道修后期进展，顺便领教一下剑修绝学而已。” 文檀说：“然后呢？” 千霜说：“然后晚辈修为恢复得仍然不尽人意。” 文檀一怔，与斩风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千霜的修为恢复了？ 千霜说完这句，转身负手而观。文檀没有问他具体恢复得如何，明知他说了也不一定是真话，何必多问。斩风却再不敢动。如果千霜的修为恢复，那这师徒二人的实力必须重新估量。 上阳宗可以不捡这个便宜，但绝不能搭进去一个宗主斩风。 月池从右肩到左腰被寒水石的极阳之刃划了一刀，衣上也多有裂口。表面看来，他比寒水石狼狈得多。 但实际上，这些伤势都不重。寒水石加快了进攻速度，金色的残影划破层层结界。问水坐在地上啃灵丹，等确定自己体内的灵力恢复好了，它突然站起来。 围观的修士正在品头论足，突见一道绿光汇入金光之中，正好落在寒水石手腕之上。诸人一静，转头一看，就见一条白色长毛的大狗蹲在地上，一脸机灵相地看着场中。 她左前爪上，正系着绿光源头。 登时场中一片吸气声，寒水石什么时候多了一头会化灵的灵兽？！ 月池也发现了，立刻吹了个口哨。一头灵兽从林中钻了出去，它全身笼罩在柔和的白光里，洁白的皮毛，身后拖着美丽的九条狐尾。 正是九尾狐！ 九尾狐居然是月池的坐骑！ 问水瞪着眼睛，就见九尾狐优雅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一道绿光自她而起，落到月池身上。 问水当然着急，这只九尾狐怎么看也比她更靠谱。果然，这只九尾狐身上白光更盛，月池身上也开始散发出白光。 寒水石的极阳之刃触及之时，那层白光慢慢化粉。看来是可以抵挡进攻。 九尾狐高傲地扫了问水一眼，继续施法。 问水急了，眼看寒水石的攻击慢了下去，月池身边的金光有的地方结成球状。他每经过这些金色的光球，就必须闪避。 而随着九尾狐念咒，这些金色的光球越来越多。寒水石行进遇阻，动作当然变慢。 问水呜了一声，突然不管不顾，四爪一刨地，猛然冲过去，一下子把九尾狐扑倒在地！ 九尾狐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她上去就是一口咬住她的喉咙，然后连倒两口。 九尾狐刺耳地尖叫了一声，问水愤怒地咬住它不松嘴，突然抬爪，水木清光咒。 九尾狐反击的一刹那，正好击在水木清光咒的结界上。然后场中寒水石也借着这水木清光咒的防护之力一举破掉了所有的金球。 围观的修士全部呆住，水木清光咒是木修的法咒。灵兽能学会？ 要知道，所有的灵兽智力都是非常低的，简单的秘兽密藉甚至都要学好久，数数一般数到三百就算及格了！ 而且关键是，这个用咒的时间，掌握得真是刚刚好。如果晚一点，九尾狐的法咒就招呼到她身上去了。早一点，她撕咬九尾狐的时候，就滚出水木清光咒的防护范围了。 文檀微微皱眉：“这只灵兽……新飞升的？” 斩风倒是认识：“叫问水，灵僵带到宗里去过。怎么是寒水石的坐骑吗？” 正说着话，却见场中的问水突然放开九尾狐，抬爪一团绿光直接拍到寒水石身上。 绿光入体消失，寒水石微怔——木修的杨枝甘露。能够止外伤出血。再重的外伤，只要这个法咒就能结痂止血。 而问水拍的这个地方，正好是他被一个金球割裂的伤口。 问水拍完了他，一低头，又去咬九尾狐。九尾狐一看见她呲着牙过来，拔腿就跑！问水在后面追，它也不敢跑远，只好围着外面绕圈子。 月池开始越来越吃力，九尾狐学了很多辅助主人的法咒，但是论肉博，它肯定是咬不过问水这种凶悍的流浪狗。 何况问水经常是跑着跑着就停下来为寒水石输送灵力、治疗外伤。而九尾狐一停下来，她就追。 月池的剑上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纹。 他一口血喷在了剑上。 正在这时候，九尚宫的人赶到了。 月池是九尚宫宫主的大弟子。 斩风说：“寒水石也受了伤，九尚宫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文檀说：“你派人留意一下他那头灵兽，交战的时候保护一下。如果寒水石失败，就弄过来。” 斩风嗯了一声，就听九尚宫的宫主月渠怒道：“寒水石！你是欺负我九尚宫无人吗！给我上，杀了这个狂徒！” 他徒字刚落地，寒水石回身一刀，将九尚宫冲在最前面的长老辛追斩成两段焦尸。 九尚宫的人刹间止步。寒水石衣袂飞扬翻卷，如魔降临。 “你再上前一步，明日天亮之后，这里将不再有九尚宫。”他说。 那一刻他身上的杀气惊天，月渠竟然不敢再上前一步。 16、毁容 第十六章：毁容 月渠不敢上前，但也不敢袖手旁观。月池虽然只是他一个弟子，但是整个九尚宫飞升门人弟子中，也就这么一个剑修。他可以说是九尚宫的支柱。 月渠看向千霜：“千霜真人，到底发生何事？难道我九尚宫与贵派今日当真要不死不休吗？” 千霜没有说话，他也在犹豫。 九尚宫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寒水石杀死月池。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他们倾尽整个九尚宫的力量，也一定会诛杀寒水石。 而旁边还卧着隔岸观火的上阳宗。 他沉吟片刻，终于说：“寒水石，住手。” 月渠明显松了一口气，转头说：“月池，有什么误会大家当面解释。都是道友，殊死相争也总要有个因由。” 月池退开数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 寒水石道盼词眨鲁卣驹诰派泄湃酥埃饺匀欢允选gЮ嬉脖蛔q热朔隽斯础 那边月渠低声问月池，显然在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不多时，他再过来，却是将千霜请到一边，单独谈话。 问水那边还咬着九尾狐呢，九尾狐气得不行，身上毛都被她挠掉了不少。最后还是月池一个口哨，把它给召了回去。 问水还呜呜地吠，祝瑶把她叫过来，给了两个奶果，让她慢慢啃。 不多时，千霜真人与月渠终于谈妥。二人都不愿多说，月渠带上门人弟子撤离。众人一看，已经没戏看了，慢慢地也都散了。 月池还是防着寒水石再下杀手，独自断后。待同门已撤才待转身，突然千梨扑过去，怀中利刃刺出。 她虽然已经重伤，但一则问水给她输了不少灵力，二来灵僵已经简单为她治疗了外伤。这时候一怒出击，众人未及防范，竟然直接冲到月池身边。 月池本就一直防着寒水石出手，身上金光涤荡，护体的纯阳劲气未收。千梨强行闯入，只是瞬间，金光如火，从她的衣袂将她瞬间点燃。 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一个火球！ “千梨！”千霜喊了一声，寒水石已经冲过去，瞬间将自己的极阳之焰再转极阴。以极阴之焰抵消她身上的纯阳气劲。 千梨在这时候才觉出痛，焚身成灰的巨痛。 她尖声惨嚎，奋力挣扎，寒水石努力压住她，他稳如山岳的双臂在颤抖。快速连续的逆转阴阳，让他的元神承受力到了极限。 可是他不能露出丝毫弱败，否则九尚宫和观战已久的上阳宗绝不会放过这个铲除他的良机。 月池在他面前站了一下，说：“这可不怪我。” 看了一眼浑身焦黑的千梨，转身离开。 周围的修士没有人敢说话，只有混沌趁机把方才取的影拿出来，一百两灵沙一份，四处兜售…… 千霜也没空多说，直接将千梨带回洞府。诸人一回去，寒水石就脱力般倒在地上。川断一把扶住他：“师兄？” 寒水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一刻火热，一刻冰冷。 千霜把千梨带到了他的卧室，川断只得将他扶到自己房中。灵僵去给千梨诊治了，一时之间，也没人帮得上他。 问水守在他身边，呜呜了几声，把木修治外伤的杨枝甘露咒反复往他身上拍。虽然那并没有什么用。 寒水石微微抬手，火热的指尖碰到她的爪子。 “问水。”他喃喃道。 “嗯？”问水将脑袋伸过去，寒水石将她揽在怀里。他怀里也是时冷时热，问水没有挣扎，把嘴筒子搁在他肩膀上。 有时候用冰凉的鼻尖碰碰他的脸，寒水石一直没有醒，也再无呓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说了声：“水。” “喔！”问水从他身边爬起来，去帮他倒水。但是狗爪子倒不了啊。她化为人身，没有衣服，随手扯了一条白色的纱幔裹在身上。 她端了水过来，寒水石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佳人肌肤胜雪，长发曳地。一条纱幔遮不住玲珑身姿，完美的锁骨、笔直修长的双腿。 她如雪域女神，每一处轮廓皆流畅优美，浑然天成。 寒水石坐在榻上，那一刻全然忘记了元神被冰火煎熬的痛楚。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小腰峰下，涤心潭边。 他仍是那个初初问道的修士，她素手捧泉，盈盈浅笑，在七色虹桥之间。 她捧着细瓷茶盏来到他身边，双唇张阖。寒水石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他只是低头饮尽杯中水。他也不知道那水是什么味道，他只知道若是她亲手奉上，哪怕是弑神诛魔的剧毒，他亦只有一口饮尽。 问水连喂了他好几杯水，说：“睡嘛，明天醒来就不痛了喔。” 寒水石便慢慢地由她扶着躺下，往里心里疯狂的躁动，就这么慢慢平息。元神依然如同碎裂一样剧痛无比，但是他的心突然极度平静。那些纷繁杂念、仿徨迷障都化尘烟。 他只是这么一直看着她，舍不得闭上眼睛。 问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见他一直不肯闭眼，就用素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睡觉吧。” 那声若珠玉，又似言咒。他就这么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归于宁静。问水恢复本身，两只毛爪子仍然捂着他的眼睛。寒水石连眉宇都舒展开来，他的睡颜安宁恬静，竟是真的入了梦。 千霜上来的时候，只见他仍然睡着。问水在他身边趴成条状，面前放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不一会儿用前爪翻页。 千霜走到床边，仔细查看，寒水石并没有醒。他连元神都陷入了沉睡。 他有些吃惊，以往寒水石逆转阴阳之后，总是躁动不安。他会强烈地渴望淋漓的鲜血，或者剧烈地交欢。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损耗太过，他连欲|望和痛苦都如此微弱。 倒是问水轻声吠了一声，千霜说：“在看什么书？” 倾身一看，是一本火修的功法藉。她学什么东西，就取决于睡前看的什么书。至于看得懂不懂谁也不知道，所以有些术法经常是好玩拿出来试试，时灵时不灵。 千霜说：“问水很乖，也很聪明。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就拿来问我。” “嗯！”问水甩甩尾巴，用力地点头。 千霜顺了顺她的被毛，转头看了眼床上的寒水石，也不打扰他休息，转身下了楼。 第二天，寒水石醒来的时候，问水还在身边，两只前爪一页一页地翻着书。她知道不能吵他，看不懂的就跳过，有时候看懂了，兴奋地摇摇尾巴。 寒水石坐起来，问水赶紧转头看他。寒水石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微微侧过脸，努力平静地问：“千梨怎么样了？” 问水说：“还睡着没醒。” 寒水石立刻起身下楼，问水也跟着下楼。 楼下，大家都已经醒了。经昨夜一事，诸人都没有什么睡意。 寒水石问：“她怎么样了？” 一阵沉默，还是千霜先开口：“伤得不轻。” 寒水石几步进到屋子里，只见千梨仍然躺在床上。身上的焦黑一眼可见。寒水石对纯阳气劲再了解不过，能够抵挡他极阴之焰的护身气劲，岂可小视？ 如果月池没有受伤，千梨就这么直接闯进去。当场就会神魂化灰，神级以下的法宝都留不下半点痕迹。 寒水石撩开她身上的薄被，其下所见让人心惊。千梨整个皮下没有一块好肉，好几处已经变形。他面部肌肉颤抖，身后千霜说：“还好你救得及时，并未危及性命。” 寒水石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明白，纯阳气劲和道潘斐傻纳耍拚娼缑挥腥魏畏椒梢猿沟兹 除非她舍弃肉身，但是肉体修仙尚且艰难无比，元神成圣又需要多少年月？ 寒水石转身出了房间，灵僵、温屠等人都等在外面。见识了昨夜的一场决战，几个人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站定了立场。 寒水石说：“尽力医治，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灵僵叹息：“会的。早知如此……” 他没再说下去，早知如此，若是昨日帮她建了洞府，是不是可以避过这些事？ 千霜说：“有劳诸位了，既然她性命无碍，就由灵僵照看。大家各忙各的去吧。” 祝瑶等也没别的办法，只得散了。 晚上，千霜正在给千梨喂水的时候，千梨醒了。 看见千霜，她眼睛里滚动着泪水，千霜说：“你先听我说。发生这样的事固然可恨，但在这里，朝不保夕，只要人活着，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千梨双唇颤动，没法说话。 千霜说：“月渠已经认过错，也同意赔偿，甚至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与月池结为道侣……但是为师并不赞成。具体还是看你的意见。” 千梨双唇张合，却是无声。千霜还是看懂了她的唇形：“我要他死！” 千霜说：“不能。” 千梨看他，他说：“如果你大师兄杀了他，九尚宫哪怕倾尽全力，也定会与他拼个鱼死网破。而上阳宗一定会浑水摸鱼。我不能因为你的仇恨，让我的大弟子赔上性命。” 千梨的眼泪流下来，在焦黑的面庞上划出闪亮的水迹。 千霜说：“如果你有能力，你可以自己去报仇。我必将一切所学倾囊相授。届时你与他单打独斗，倘若九尚宫因此而干涉，师父绝不袖手旁观。” 千梨闭上眼睛，睫毛已经被全部烧掉，她看起来恐怖而怪异。 千霜说：“以你的资质，修炼多少年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我仍然这样说，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个人要活下去，多多少少，总要经历一些惨事，承受一些痛苦，割舍一些无望的爱和追求。” 千梨怔住，千霜起身：“你先休息，旁的事，等稍好一些再说。” 说罢起身出去，由灵僵进来照管。 寒水石正在外面看灵僵列出的药材单子，千梨在他对面坐下来。师徒二人相对无言。良久，灵僵出来，说：“寒水石，她似乎想见你。” 寒水石微怔，犹豫了一下方才起身。千霜突然叫住他：“寒水石。” 寒水石点点头：“我知道。” 他进到里间，千梨的脸早已面目全非。但是她的眼睛，在看见他的一刻，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她唇角微动，漆黑的左臂竟然抬了起来。寒水石坐到她床边，说：“先不要乱动。” 千梨吃力地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双唇微微嚅动。寒水石凑近去听，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双唇轻轻碰了碰他左耳的轮廓。 寒水石微怔，她双唇微动，仍然没有声音。千霜站在门口，却是看懂了她的话。 “我变成这样，更加配不上了你啊，大师兄。”她说。 17、执念 第十七章：执念 灵僵开出来很很多药材，大部分还需要川断炼制成丹。寒水石元神受伤严重，需要一段时间调息。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这些药材。 经此一战，盯着他的人肯定不少，带着伤出去走动，并不明智。 而且千梨的灼伤都在表皮，并不致命。晚两天耽误不了什么事。 问水去到坐骑休闲俱乐部时，迎面就碰上了九尾狐。九尾狐正在美毛，上次一战，问水又挠又咬，她皮毛七零八落，损伤不小。 这时候再一见，简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问水还怕它在这里动手呢，然而它只是冷哼一声，调头而去。 问水坐到坐椅上，有修士招呼了一声，给她围上白色的围裙，开始修毛。不多时，狰也过来，就坐在问水旁边。 问水跟它们吃过饭，跳过舞，还算是熟。它说：“问水，一会儿出去吃饭啊。” 问水歪着头：“一会儿灵僵主人要来接我呢。” 狰说：“一会儿让你师父送你回去。” 问水一听混沌也去，就说：“好吧。” 狰带着她，去了一片草场。草场上坐着一只羊面人身的坐骑。见到狰，它立刻站起身来：“哟，狰，你来了。”又看了一眼问水，兴奋，“还自带了食材！” 狰侧身挡住问水，怒目：“什么食材！是混沌的徒弟问水，你别打她的主意啊！” 那羊面人身兽说：“啧，混沌的徒弟有什么了不起，吃了再收一个不就行了！” 狰说：“是寒水石的坐骑！” 那羊面人身兽顿时一脸愤恨。 狰说：“我去看看混沌好了没有，你们在这里等。”有点不放心，转头又对问水说：“别离它太近。” 问水喔了一声，远远在羊面人身兽旁边坐下。等狰走远了，那羊面人身兽悄悄过来，说：“问水是吧？你饿不饿？” 问水转动着尖耳朵，说：“不饿！” 那兽说：“这样吧，你去俱乐部点两份烤肉排，我付钱，怎么样？” 问水问：“你怎么自己不点？” 那兽说：“因为我不饿啊，只是怕你饿。” 问水想了想，就掏出7s，点了餐。 不多时，一个修士送过来。那兽兴奋：“看吧，咱们都有吃的了！” 说罢，它抓起送餐的修士，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问水的卡就被坐骑俱乐部拉入黑名单了。 休闲俱乐部的三条规定—— 俱乐部里不许打架斗殴，任何原因都不行。 不许咬、吃工作人员。 不许替饕餮点餐！ 混沌回来的时候，先是给了饕餮一脚，然后把问水的黑名单记录划到自己卡上。问水坐在它身边，还惊魂未定。混沌说：“问水，你的水木清光咒和杨枝甘露咒，是怎么学会的？” 问水说：“我识字呀。” 混沌说：“人类的书，你能看懂不？” 问水说：“大部分能看懂。” 混沌于是给她拿了一本，问水一看，是三字经。当下全文诵读了一遍。混沌说：“挺像那么回事儿。” 饕餮问：“都读对了？” 狰怒：“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 混沌说：“好了，以后契约方面的事，就交给问水。免得被狡猾的人类骗！” 问水不明白：“师父，契约是什么？” 混沌说：“灵兽跟人类签定契约的时候，人会用许多字生僻字，大家不认识，老是被骗。以后它们再签，你就帮它们看看。懂不懂？” 问水说：“喔。” 混沌又说：“对了，水木清光咒是木修的法术，你怎么学会的？” 问水说：“我聪明呗。” 混沌说：“切。以后看看你能教教它们不。” 跟问水说完，它们三个开始继续商议，一个是出租坐骑的防范和保护。二个是有主的坐骑要出花名册。三个是受骗的坐骑怎么讨回公道。 第二天，混沌在追声骨平台上发坐骑好友圈，成立了万兽谷。只有灵兽、野兽可以加入，一旦加入万兽谷，所有权力与兽身安全均会得到保护。 如果有灵力周转不济、性命垂危的，甚至可以得到万兽谷的救济、药品补给等等。 而这项决定明显得到了上阳宗的全力支持，坐骑休闲俱乐部当天就竭力宣传。 仅仅第一天，加入万兽谷的灵兽、野兽就达到了三分之一。 没办法，智商实在是太低了，经常受骗。 万兽谷谷主混沌、二谷主饕餮、三谷主狰。三个都是大家最熟悉的。兽族中战斗力最强大的上古神兽，大家还是服气的。 护法就更多了，杌、穷奇、m、虚耗等，都是战斗力强悍的上古兽类。只有军师有点奇怪。 混沌跟问水说：“徒弟，你这名字不霸气啊。狗，一说出去大家就觉得是个二货。” 问水说：“可我本来就是狗啊。” 混沌说：“你祖宗叫啥？” 问水想了想，说：“千印真人说，很久以前，狗又叫础＃ㄗ匆敉＃乓舛嗝墓贰＃ 混沌一拍翅膀：“这个不错！” 所以，万兽谷军师——础 因为大家识字都不多，所以花名册、档案等一切文书均由问水编写整理。她也会算账，一切谷中的支出收益，都会计算。所以钱粮这一块，也交给了她管理。 问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混沌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呗。 问水变得很忙，每天晚上都在窝里看书、写字，要弄到很晚。白天要驮着祝瑶等人去采莲，有时候还要带千霜真人出门采买。 这里短途行走大家一般都不用坐骑，但若路远，或者对付野兽，坐骑就非常有必要了。 如果大家都没事，问水就要去万兽谷。 晚上，问水刚刚编写完新加入万兽谷的灵兽档案，寒水石就进来：“问水，带我去个地方。” 问水当然没问题，站起来跟他出门。 月色靡靡，寒水石指着路，问水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是一座沉在水下的山峰。 问水有些狐疑：“千印真人，这是哪？” 寒水石指引着她往前走，说：“这里是七宝池，生长着千叶莲。是静心疗伤的圣地。” 这水下世界并不是黑暗的，相反的，每一株水草都散发着淡淡的辉光。前面一株莲花，大若车轮。 问水穿行其间，只觉得身心俱静，不由汪了一声。寒水石抚摸她的头，他也在看那株莲花。 问水游过去，那株莲花竟然光辉耀目。寒水石指尖微弹，一道金光落入莲心。千叶莲上的金光予以回应，不消片刻，竟然层叠开放。 幽幽香气在水中荡漾扩散，寒水石飞身一纵，落在莲心。问水在旁边看，他说：“问水乖乖在旁边玩，不要吵我，也不要走太远。这里危险。” 问水答应了一声，他整衣而坐，双手掐诀，借圣莲之息以入定。 问水很想到处看看，但是又怕吵到正在打坐的寒水石。或者要是走远了，他有什么事怎么办呢？ 她默默地守在莲花边，水里有小鱼，金色的，也发着光。 她追着鱼游来游去，只有一张嘴，总也咬不到。一时急了，化为人形。好半天终于抓住一条，想笑又不敢，自己偷着开心。 千叶莲花瓣中央，寒水石坐在花苔之上。周围的花瓣白日会汲取日光，到了夜里，就有一种朦胧的辉光。他盘腿而坐，即使借着圣莲之息，竟依然无法入定。他的伤远比外表看起来严重。 脑海里翻来覆去，皆是那惊鸿一瞥、她的身影。 如果说之前那执念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那么现在它已然生根发芽，根系万千，纠缠他的元神心魂。 他强行入定，受伤的元神如裂痕密布的金桥，稍微一动便洒落尘屑。一个声音疯狂地诱惑着他，如此心心念念，是因为不曾得到吗？ 如果得到了，完完全全地得到了，会不会便从此云淡风轻、不念不想？ 从记忆里盈盈走来的她，长发逶迤，衣衫落地。 他睁开眼睛，嘴角一缕鲜血在水中散开。 自己走火入魔了，他知道。 问水回过头，也看见这一缕血红。虽然在水里，她的鼻子依旧是非常灵敏的。她扑上去，扶着莲花的花瓣，伸手去触摸那一线血雾。 寒水石猛然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入莲中。 问水睁大眼睛看他，他的一双瞳孔变得血红，如同血雨之下发了狂的野兽。可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 她就那样安静地凝视他，等待他下一句话。 寒水石俊逸的脸庞有一种压抑的痛苦，想要吻她，想要占有，想要撕裂，想要融入神魂血脉的渴望。 可是他强迫自己放手，杀戮与鲜血染满了一百多年的路程，他的道早已片甲不存。 那回忆沙砾中，唯一一颗圣洁无瑕的明珠，也要摧毁吗？ “问水。”他唤她的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外面等我。” 问水抬起头，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唇。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带了一丝甘露般的清甜：“我知道受伤会很痛，但是千印真人不要怕哦。” 他微怔，低下头，隔着水凝望她，那一双眼睛清冽甜美，柔化了瞳孔之中满脸狰狞的他。 他突然埋下头，吻在她唇间。那唇亦是饱满而柔软的，如同他疯狂时的臆想一样。一瞬间，所有的杂念如尘埃落定，圣莲之香入了七窍，沉淀了所有的狂思妄想。 这真的是自己一直渴望的。 他深深拥吻她，长发在水中如墨般散开，与她的发一起，纠结缠绵、难分彼此。 原来，从未成神，从未修成正果。 从第一眼看见的那一刻起，便已疯魔。 18、军师 第十八章：军师 温润如玉的莲瓣在水中舒展，花香清远。 她的长发铺陈在花蕊中央，随水飘摇，美不可言。寒水石伸出手，任由那柔丝穿过指间。 问水一直乖乖地没有动，千印真人难得舔一回人，没想到就舔这么久。 她很开心，对于狗狗而言，喜欢谁就舔谁。有多喜欢就舔得多欢。现在千印真人舔回她，也是很喜欢的意思吧？ 寒水石慢慢放开她，一个法诀把她变回原形，良久，说：“今天的事，不可以告诉别人。” 问水说：“嗯！连我师父也不说。” 寒水石怒：“尤其是你师父！” 这才认识多久，一口一个师父，倒是喊得欢。 问水说：“那我能起来了不？” 寒水石说：“起来吧，去外面等我。” 问水于是在莲花之外等他，这次他明显好了许多，入定的时候身上有淡金色的辉光洇散开始，如天降神祗。 问水在水底玩，突然嗅到别样的气息。找了一阵，发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奇怪，她在这个黑东西周围游来游去。 这个像是个洞，可是它明明会动啊。 她伸爪子去拨，那黑东西果然一缩，洞口变小了许多。问水觉得好好玩，就用爪子刨沙，最后竟然将这个黑东西抠了起来。 那黑东西离了海沙，变成小小的一个黑洞。在她手心里还想伪装着普通的沙洞，微微颤抖。 问水将它拨来弄去，有时候放在地上，它真的就变成了一个洞。 这个洞可以玩一年！ 她趴在沙上，两只前爪一会儿按住一会又放开，一直玩到天亮。到第一线晨曦投落七宝池，千叶莲开始呈现凋谢之态，寒水石终于站起身来：“问水，走了。” 问水把那个黑洞也叼起来，就这么含在嘴里，一路跑回洞府。 刚刚回去，就遇到千霜真人。他面色严肃：“你去了七宝池？” “嗯。”寒水石应了一声，示意问水先回去，她一身的水虽然抖干了，但是毛可乱得不行。 千霜说：“伤势严重？” 七宝池的千叶莲能平心静气，归拢修真者杂乱的元神。但是会出现一种假愈合的表象。有时候反倒使修真者感觉不到元神的伤势。 如无必要，没有人会去那里疗伤。 寒水石说：“只是希望早点痊愈。”说着话就要往里走。 “寒水石。”千霜叫住他，“让灵僵查看一下。” 寒水石脚步不停：“不必。” 灵僵看见问水一回来就要回窝里，赶紧拦住她。先给她洗了个澡，擦干之后又梳了毛，才放她吃早饭。 问水本来是边洗澡边玩那个黑洞，一听到吃早饭，转身就跑，把黑洞给忘了。 灵僵正准备去洗给她擦毛的毛巾，没留神一脚踏空，人往前一栽，只来得及啊了一声。 第一个赶到的是寒水石，可是他也没能找到灵僵。灵僵就这么消失了。 祝瑶、温屠过来的时候都吓坏了——又出了什么东西？ 灵僵虽然法咒威力不大，但是要一瞬间让一个木修完全消失，不留一点痕迹，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算烧成灵沙也要留下黑灰吧？ 几个人站在原地，找了半天，还是问水吃完早饭过来，突然想起自己的黑洞。正要拿出来献宝，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在地上嗅了半天，终于把一个蚂蚁洞大小的黑洞抠起来，翻个个儿往地上一倒，灵僵扑嗵一声栽了出来。 诸人：“……” 没人说得上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最后还是千霜真人研究了一阵：“是……是个坑……” 灵僵抹了抹脸上头上的土：“坑？坑也能成精？” 千霜真人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应该是谁带上来的法宝，有点灵识，但是没有成精，没有什么大用。”说罢递给问水，“好好放着，不许随便扔地上！” 后来，大家走路的时候就都看路了。问水就是个大尾巴羊，顾头不顾尾。谁能指望一条狗长记性…… 吃过早饭，寒水石拿了灵僵开的药材单子，正准备外出，川断突然说：“大师兄，去看看师妹吧。她……她一直很想见你。” 寒水石微怔，没有动。川断叹了口气：“我知道师兄对她……一直以来便只有兄妹之情。但是如今她……师兄，你就不能稍微对她好点，哪怕是最近一两个月，给她一点希望不行吗？” 寒水石神色冷肃：“你既知我对千梨的感情，便当明白，我不是那个能够给予她希望的人。” 川断怔住，问水叼着灵僵给病人的药包从楼上跑下来，摇着白色的大尾巴：“千印真人、川断真人你们今天出门不？” 川断不觉就放柔了声音，说：“不出去。” 问水说：“今天也没有主人采莲，我送完药包就去万兽谷了呦。” 川断说：“嗯，路上小心。” 问水跑出去，说话的时候忘了叼药包，跑出老远，突然想起来，又回来重新叼好。 寒水石的目光追逐那个雪球一样的影子，良久，他说：“我可以为了她的伤出生入死，赴汤蹈火。但我不能……” 他不能，直视那双纯净无瑕的眼睛，告诉她自己对同门师妹只是因为怜悯而逢场作戏。 也许对于千梨而言，无情且残忍吧。但是如果连爱情也可以假装，这世上还有什么真心？ 他说：“我会给予她一个兄长所能给予的一切帮助，但是，不包括怜悯之下的欺骗和施舍。” 他转身离开，川断在原地站了一阵，最终还是进了千梨的房间。千梨见到是他进来，眼底的光亮慢慢黯淡。 川断说：“灵僵开出了不少药材，好些都非常稀少。大师兄四处寻找，留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你不要在意。来，先把药喝了。” 问水给几只野兽处理了契约，想想这样单个的处理太麻烦，于是把所有的契约条款都整理出来。做了两版模版，一版是野兽的，一版是灵兽的。 各种饲养条件、饲养年限，伤病责任划分等等都列清楚。修士跟兽类的契约是通过法咒缔结，如同言咒誓约一般，不能轻易违背。所以还不算很难管理。 而每只兽类每年要向万兽谷缴纳一定的保护费。万兽谷也会经常低价贩卖一些兽类用得着的法宝之类。 有时候还会提供一些藏宝图、奶果种子的地图、牧草生长地等等。 相比之下，保护费是很划算的。 问水还是挺有荣耀感的，因为混沌拍着她的肩膀说：“徒弟，师父早就想成立万兽谷了，可是一直拖延到现在。你知道为啥不？因为没有军师！” 问水雄心万丈，可是随着加入的兽类越来越多，她就觉出不对了。三个谷主不用说了，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全是凶兽。 她本以为，护法至少能识点字，帮着减轻一下负担吧。谁知道一问，穷奇数数一共只能数到五十。 问水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没关系，还有杌、m、虚耗…… 然后虚耗就跟她说：“军师，穷奇也不行吗？它可是我们当中算术最好的……” 问水倒地不起！ 问水大怒，要求开野兽扫盲班！ 所有数数不能数到三百的，一百以内加减乘除法不会做的，通通都要进班学习！ 她跟混沌说了自己的想法，混沌满脸严肃地说：“好主意！这群文盲，是应该好好学学。” 问水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班？” 混沌义正辞严地说：“勒个……要不明年吧？” 问水就觉得挺奇怪的，想了想，突然问：“师父，你数数能数多少？” 混沌嗖地站起来：“斩风有事叫我，师父先走了！” 话落，翅膀一扇，冲出窗口，撞坏了两扇花窗。 问水气得不行，去找饕餮。饕餮听完她的话，满脸严肃地说：“好主意！这群文盲，是应该好好学学。” 问水问：“二谷主，你数数能数到多少？” 饕餮手里的烟一下子掉地上，良久捡起来，深沉地弹了弹烟灰，说：“混沌叫我，有急事，回来再说。” 嗖地一声，跳出窗外逃走了。 问水转头看狰，狰说：“我能数到六十。” 问水怒了：“汪！！不是说你们都是及格的神兽吗！汪！不是说灵兽数到一百算识字，数到三百算及格吗！！” 狰丝毫不以为耻，弹了弹烟灰：“这年头，哪个学历不作点假？” …… 问水气沉丹田，苦口婆心：“好吧，之前是假的不要紧，那你们就上扫盲班学吧。我保证一定让你们数到三百毕业。” 狰摇头：“不去。” 问水语重心长：“那你也要想想，你现在是万兽谷的三位谷主之一了。如果以后遇到要买的什么东西，超过六十，怎么办？” 狰白了她一眼，继续抽烟：“你是不是傻，我不知道分两次买啊？” …… 问水回到洞府还一肚子火气，真是气死狗了。 千霜真人听她说完日间的事，微笑：“它们要是肯学，神兽也不会没落至此了。” 问水说：“可是现在也没人帮手，它们就知道打架！” 千霜摸摸她的头：“还有问水呢。” 问水吃完盆里的晚饭，想了想说：“以前千印真人教我识字，做了个小题板。我也要给它们做一个。” 说完，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木窝。 望着她雪球一样的背影，他轻声说：“兽族一统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她的天下。” 川断没听清，问：“什么？” 千霜摇摇头，没再说话。 问水要做小题材，当然不能用狗身。她化为人形，趴在木窝里，思考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们都看得懂。 寒水石拿了黑碳笔上来帮她，灵僵也准备上来换她木窝里的羽毛垫子。 寒水石一开门，骤然看见卧在白色细羽软垫上的她，那黑发流淌了一地。她俯趴着，纤细的小腿屈起，晃啊晃的。珠光玉质，让人眼晕。 灵僵正要进门，寒水石反身甩上门，双手一掐诀，把问水逼回原形。 灵僵鼻子都差点被撞扁，再好的脾气也火了：“寒水石！你最好乞求一辈子不看大夫！否则我扎你个半身不遂！” 随后进来，摸着鼻子换完了垫子。 问水歪着头，一脸机灵地看寒水石。寒水石脸色阴得几乎快要下雪：“以后化形一定要穿衣服！！” 问水说：“可是我没有衣服呀！” 寒水石扔下自己的外袍给她，然后出去了一圈。回来之后，从墟鼎中拿出几十件女修的衣服，一股脑扔她身上。 问水化形，穿了一件素羽长袍。将剩下的都捡起来，放进坐骑背包里。寒水石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走近，也没有离开。呼吸都凝滞了一样。 问水趴在软垫上，咬着笔杆思考怎么写小题板。 寒水石慢慢走近，俯身于她身后，右手握了黑色的碳笔，一字一字，写小题板。问水说：“呀，这样它们肯定能看懂了！千印真人你好聪明！” 寒水石没有说话，隔着薄薄的衣料，那身躯如锦如缎。发间的暗香飘飘浮浮，他微微低头，唇瓣触及她修长的脖项。 那肌肤光滑柔嫩，诱得人神魂俱醉。她说：“千印真人，后面我会了，要不我来写吧？” 而他并没有。 怎么能忍，让这样的碳笔沾染她的手，哪怕是一粒微尘。 ps：渣一网断了，手机更新太难了。所以今天不能感谢霸王票君们了。但是渣一每一条评都看了，我发誓。 你们的评论是渣一最精彩的同人，爱你们~ 19、遇袭 第十九章：遇袭 问水最近很忙，想想万兽谷满满一谷兽类，只有她一个文书。就像一个王朝只有一个文官，其余全是武将一样。 她一个头两个大，小题板倒是挂满了万兽谷各处，不过那些兽跟看见了捕兽夹一样。恨不得绕个大圈圈走。 这一天，问水接到野兽求助，请她帮自己看一份契约。问水当时就出发了，谁知道刚刚离开万兽谷，身后就跟了两个修士。 问水起初也没在意，大路朝天，哪还有不许别人走的道理。 可是随着路程渐渐偏远，她就觉得不对了。 一边放慢了速度，一边用追声骨给混沌留言：“师父！我被跟踪了，快来救我！” 追声骨有子母定位的法咒，很快混沌就回了：“慢慢往前走，不要回头看，师父马上就来！” 问水真的没有回头看，身后两个修士没有乘骑坐骑，跟得不远不近。 她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说不怕是不可能的。想一想，怕师父不靠谱，又拿出自己的坐骑卡，咬碎。 坐骑卡是坐骑俱乐部的，由主人为坐骑办理，除了有坐骑的身份登记以外，还有主人的法咒。一旦卡被摧毁，坐骑俱乐部、坐骑的主人都会知晓。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周围已经只是一片枯败的荒草。连正经的路也看不见了。 两个修士终于缓缓上前，问水歪着头：“汪！你们想干什么？” 这时候草丛里又走出几个修士，问水被包围在中间。一个金修说：“一条狗还懂这么多，岂不是自寻死路？” 问水心中一跳，怪不得这里的野兽、灵兽都是蛮野之辈。想来之前也不是没有机灵的灵兽飞升。只是这里的一些修士不允许兽类壮大，是以有心捕杀。 七八个修士祭出法宝，问水爪子一抖，一个黑色的指头大小的东西掉地上。然后她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那一下子速度极快，几个修士倒是早有准备，几个捕兽索同时抛出，一下子将她牢牢捆住。 问水一下子栽地上，几个修士追上来，突然脚下一软，眼前一黑，一下子栽进了一个坑里？ 是的，一个巨大的深坑里。 问水用力想要挣开捕兽索，但那法宝要用特殊的法咒去解。她挣了没几下，突然身上的捕兽索一下子解开了。 她转过头，正好看见寒水石的极阴之刃。 “千印真人！！”她开心地喊。 寒水石脸色不好看，早知道她会有危险，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就算他第一时间赶到，如果不是有那个嬉闹之作的深坑法宝，她恐怕也已经死于屠刀之下。 不知道为什么，心悸得厉害。 如果赶到这里，看见的只是她的尸体，怎么办？ 问水从地上爬起来，一爪子指着前面洞穴里的几个修士，告状：“千印真人，就是他们想杀我！这几个人坏透了！” 寒水石走到黑洞口，那黑洞内部如同流沙沼泽，单凭人力无法爬上来。用法咒破坏它有可能，但是也不是立马就能办到的。 寒水石看了看这几个人，是经常捕杀灵兽、野兽的一队人。否则也不至于人人身上都时刻带着捕兽索这样的法宝。 有人认出了他，高声问：“寒水石，你想干什么？！” 寒水石单膝微屈，右手掌心贴地。紫黑色的极阴之焰从他掌中漾开，洞里的修士一片惨嚎。 正在这时候，混沌赶到了，身后还跟着饕餮、虚耗、狰等一两百头上古神兽！ 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大地一阵摇晃。寒水石立刻退后，很快消失在旷野荒草的尽头。 “哪呢？这群王八蛋在哪呢？”有兽高声喊。 待过来一看，黑洞里的几个修士已经只剩下黑灰和绿色的灵沙。但是还有一头内奸兽还活着！ 一两百头上古神兽冲上去，对着那头内奸兽就是丧心病狂地一顿暴打。灵僵和祝瑶、温屠这时候才赶到，没办法，速度实在是比不上寒水石，也比不上这群坐骑。 灵僵正在查看问水有没有受伤，混沌跑过来：“徒弟，有没有受伤？以后给你配几个护法！这几个孙子，活得不耐烦了！啊，你这是什么法宝？怎么把他们都炖了？锅吗？” 问水左右看看，寒水石真的已经走了。她说：“不是，师父你怎么带了这么多兽来？快回去吧。” 从这天开始，问水外出就配有神兽护法了。除了饕餮以外，其余护□□流护送，每次不得少于三头。 晚上，问水回到家里，刚刚吃完晚饭，寒水石就说：“过来。” 问水摇着尾巴过去，寒水石带她到了洞府外的一片空地，右手一抬，一条捕兽索一下子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感觉就像老鼠被老鼠夹子挟住了一样。问水汪汪直叫：“千印真人！” 寒水石没动，说：“学会自己解捕兽索。” 问水就在地上蹭啊蹭，捕兽索要用法咒解。一般的捕兽索上面有三个结，中阶的有七个结，高阶的有十二个结。每个结都会随机变动，所以法咒要画得快而准，否则已经结开的结又会失效。 寒水石直接就用的十二个结的捕兽索。 问水在地上解了一会儿，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寒水石站在旁边，不动。她不解了，满地打滚耍赖。 寒水石右手握成拳，良久，转身离开。 问水趴在地上，一直解到月上中天都没解出来。她痛得浑身都发抖了，抽抽噎噎地喊：“千印真人？千印真人，呜呜。” 寒水石站在药田里，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袍。千霜站在窗口，问：“还不睡？” 他头也没回：“不困。” 千霜说：“你既不忍，何必这样逼她。” 寒水石说：“她必须学会。” 寒水石没过去，有人忍不住了。 灵僵冲过来，三两下把问水身上的捆兽索解了。问水整个埋进他怀里，他抱着问水就回了自己房间。 问水在房里呆了一会儿，身上的痛好些了。灵僵拿了个三个结的捕兽索，也没捆她，只是先手把手地教她怎么解。 问水坐在灵僵床上，抽泣着学。到天亮之后，灵僵说：“问水真聪明，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哦。必须得绑到身上解了哦。” 问水一听脸就垮下来：“可是捆在身上很痛啊！” 灵僵说：“就是因为被绑住后解起来更困难，才必须这样解啊。” 问水看看捕兽索，又看看灵僵。灵僵说：“乖，试试。问水已经会解了不是吗？” 问水不动，灵僵说：“问水要乖，你看，寒水石主人都不高兴了。” 问水这才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寒水石盘腿坐在问水木窝里的羽毛垫子上，不时听见灵僵和她说话。他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更明白依照灵兽的习性和智力，解捕兽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是他控制不住，他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一点一点地让她慢慢去学。 等到天色大亮，问水终于回到木窝里。寒水石盘腿而坐，眉目低垂，并没有睡。问水期期艾艾地走到他面前，两只前爪搭在他膝盖上，像个没完成功课的孩子，犹豫着说：“千印真人，我只学会了解三个结的捕兽索。” 寒水石不说话，她一只爪子搭上他的手，说：“我一会儿就学解十二个结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寒水石避开她的眼睛，起身出去，继续为千梨寻找药材去了。 问水站在木窝里，那根捕兽索被扔在地上，十二个结。她站了一阵，终于站起来，忍着痛把捆兽索捆在身上。 确实很痛，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像火在烧一样。她大眼睛里全是泪，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去解那些结。 十二个结，任何法咒出错都必须重头再来。时间超过，十二个结会重新移位，又必须重新画法咒。 要很冷静很冷静。 她含泪忍痛，一次又一次地解。却仍然一次又一次地出错。 晚上，寒水石回来，先把灵沙给川断炼成灵丹，又把药材交给灵僵。灵僵准备了大家的灵沙和问水的晚饭，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出门了。 这时候还没回来，不由有些奇怪。正要问混沌，问水突然从木窝跑下来，大尾巴甩得呼呼作响：“我解开了我解开了！” 她雪团一样冲到寒水石面前，兴冲冲地将十二结的捕兽索往自己身上一捆，然后三下两下，很快地解开了。 寒水石站着没有动，她两只前爪跳起来，抱住他的腰，一个劲儿地摇尾巴：“千印真人，你看你看，我会解了！”她大眼睛认真地凝视他，“千印真人，我会解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吧。” 两只爪子上都是血。 20、约会（与V前章【道侣】合并） 第二十章：约会 她大眼睛认真地凝视他，“千印真人，我会解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寒水石慢慢咬紧牙关，抚摸一下她的头，说：“嗯。” 那一刻他竟然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但是问水已经很开心了，这时候才觉出爪子疼了，然后浑身上下都痛起来。她一路唉哟着去找灵僵：“灵僵主人快帮我止一下疼……” 几个人都在看寒水石，他们都明白，让一头灵兽这样短时间内学会解捕兽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问水还是做到了。 晚上，寒水石进到问水的木窝。问水什么也没干，四脚朝天地躺在羽毛垫子上，爪子上包着药纱。略略走近，身上有一种薄荷般清凉的药香。 寒水石在她身边躺下，她转动着眼珠，懒懒地摇了摇尾巴，算是欢迎过了。 寒水石侧过身，突然把她揽到自己身边。问水把嘴筒子搁在他肩上，正准备睡觉，寒水石突然说：“问水。” 声音挺小的，问水就把鼻子凑到他耳边，也小声说：“嗯？” 寒水石似乎是下定决心，问：“你是怎么看我的？” 问水想了想，突然低下头，翻着白眼看他。然后扬起头，居高临下、一脸严肃地俯视他。然后侧过嘴筒子，斜着眼看他。最后说：“就是这样用两只眼睛看啊。” “……”寒水石不说话了。 好想飞起一脚把这傻逼狗踹到墙上。 问水毕竟是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寒水石抚着她长长的被毛，月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她身上洒落了两块奶白色的光斑。 可是，为什么笑过、气过之后，又只剩宁静和温柔呢？ 第二天，千梨能够起床走动了。 她被烧伤的皮肉看起来十分恐怖，但是元神已经恢复过来。这些天为了给她疗伤，寒水石几乎天天都在搜罗药材。灵僵和川断也没闲着，为了炼丹制药，耗费了大量的灵沙。 然而当千梨从水中看见自己的容貌时，仍然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 她没有哭嚎，只是蹲下，眼泪溢出指缝。 千霜等人就站在她身后，没有人出言安慰她。就好像根本没有人怜悯一样。 千梨哭了一阵，默默地擦干了眼泪，说：“我占着大师兄的房间已经太久了，现在既然已经可以下地，还是搬出来吧。” 千霜说：“也好。” 当天，大家就在以前定的药田旁边为她新建了洞府。千梨也搬了出去。 寒水石突然发现，在问水的木窝里睡了这么久，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不习惯。 问水在万兽谷，兽类们交的保护费都陆续收了上来——别的都不说了，饕餮一去，谁敢拖延？交上来的东西，有灵沙、有奶果、有牧草，还有各种兽类用的秘藉法宝什么的。 混沌它们是不管的，收回来往问水面前一堆，就再不问去向了。 问水只好慢慢收拾。 这些东西有的是不能久放的，何况就算是可以久放，也要流通吧？卖给坐骑俱乐部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些东西很实用、卖的价格却不高。毕竟坐骑俱乐部也要赚钱啊。她想了想，就想在万兽谷自己开个商铺。 手下没有会算账的。问水实在没办法，只好找了个肯学的神兽举父，由它当掌柜的。 举父类猴，有点机灵劲儿，能做八十以内的加减法。问水也没办法，只好先用狰的法子——超过八十的就分两次卖吧…… 算错了也不要紧，别少算就行，反正其他兽也不会算。 于是万兽谷也有了自己的商铺，涉兽类的衣、食、住、行等所有方面，比坐骑俱乐部略便宜。 因为现在能卖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只在万兽谷内部流通，上阳宗也没有干涉。 万兽谷的灵沙开始越来越多，问水把日常开支算出来之后，发现剩下的还不少。 于是将周围的几片山林都盘下来，雇了灵兽来种奶果和牧草。这个世界兽类之所以比修士过得好，就是因为它们食物比修士充足。 只要它们会控制自身灵力、不乱用了，那么相对来说，日常需要的灵力就少了。而且就算灵力没了，还可以用体力跑不是。 所以食物对兽来说最重要。 反正大家交上来的保护费也有牧草和奶果种子什么的，就种在山林里好了。然而也没有什么好照管的，大家只要坚持去这几片山林上厕所又不踩到幼苗…… 这天，问水刚刚来到万兽谷，就傻眼了。昨天出来的时候钥匙锁里面了。本来指望混沌、饕餮，或者狰能给开个门。 混沌一听就挥着翅膀说：“徒弟，你每天都来，我们带啥钥匙撒。” 好嘛，万兽谷大门一共四把钥匙，三位谷主大人的钥匙从来就没从谷里带出来过。 问水气得：“那你们三个现在把门给打开！” 三头上古凶兽在门外来回踱步，饕餮说：“混沌，要不找斩风来开？” 混沌说：“斩风能打开的禁制我能要？” 饕餮一脸严肃地看狰，狰说：“别看我，文檀能打开的禁制，我能要？”它是文檀老祖的坐骑。 混沌和狰一起看饕餮，饕餮挥了挥蹄子：“唉，当初他们设禁制的时候，我说了除了钥匙，任何其他东西能打开的禁制都不要。” ……于是万兽谷的大门就再也进不去了，因为……军师忘了带钥匙。 几百头兽蹲在门口，看问水。 问水怒了——关键时刻，还是只有千印真人靠谱！！ 她一叫，寒水石就来了。饕餮竖大拇指：“果然不愧是咱妹子，召唤个道修就跟喊条狗一样。” 寒水石一个极阴之焰弹过去，它嗖地一声躲问水身后。寒水石倒也知道不能跟这些蠢东西记较，站在万兽谷门口看了一阵。 问水问：“千印真人，能打开吗？” 寒水石说：“很难，禁制设了特殊的法咒，不用钥匙强行拆解会焚毁伤人。” 问水有些颓：“那可怎么办呀。” 寒水石说：“我在想。” 良久，他说：“禁制只能从内向外拆除，不过要进去还是可能的。” 问水兴奋：“太好了！我就知道千印真人一定能行的！” 寒水石说：“以土木形骸咒化骨为尘，进到第一层禁制之后，第二层是木。继续土木形骸，融身为木，进第三层。然后用身如铁石，过金这一层。” 混沌说：“那不是需要至少土修、木修、金修？可是三个人也不能同时过去啊。” 寒水石看了它一眼，它醒悟过来，说：“斩风这厮，果然过得去！上阳宗居然留了一手，真是卑鄙！” 寒水石继续看它，它却已经在跟斩风通话了：“钥匙忘带了，过来给我开门！不不，不是家里的，万兽谷的……装，你还装！寒水石说你能开！！” 不多时，斩风过来，看见寒水石，两个人略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混沌过来，说：“这个禁制只能从内向外拆除，钥匙锁里面了，我们都进不去，快点弄。” 斩风说：“这个禁制是上阳宗几大长老亲自设的，我师祖还参与结阵了，要破除很麻烦的！” 混沌说：“外面不是还站着一个道修吗？” 寒水石：“……” 斩风看了寒水石一眼，怒骂：“你他妈的忘带个钥匙，也真是够折腾的了！”居然劳动了唯一的道修和他这个唯二的剑修！！ 说罢转过身，土木形骸化土，果然是过了第一层，消失在诸人兽的视线中。不多时，就听他在里面说：“都让开，我要破除最里面的一层禁制了啊，寒水石，要是不行你帮着点。” 几百头兽哗啦一下退开几丈远，寒水石：“……” 斩风没得到回应，又问：“寒水石？你他妈不会是走了吧？” 寒水石说：“你真的不能走两步，拿到里面的钥匙，把门打开，把钥匙交给它们吗？” 斩风：“……” 好不容易终于开了门，问水把三位谷主大人的钥匙强行给它们挂在脖子上，天也晚了。 寒水石居然一直没有走，问水就说：“千印真人，我们回家吧。” 趴低了身子，就等他骑上来。 寒水石却缓步走在前面，问水跟在他身边，夕阳柔美而温暖，芳草无边。 等到附近都看不见一个人影了，他突然说：“问水，陪我走走。” 问水说：“我在走啊。” 寒水石说：“化为人形，陪我走走。” 问水说：“喔。” 说话间骤然化形，从背包里取出一件白色绢衣披上。她拢着长衣，傍晚的风轻轻地吹，撩起她曳地的长发，在她窈窕身姿之后，拖出如丝如墨的曲线。衣袂翻飞，翩然胜仙。 寒水石俯身，替她系上腰间系带。那时候斜阳掠过他的侧脸，柔和了他线条硬朗的五官。 问水抬手摸摸他的脸，低下头，用鼻尖轻轻地碰触他的鼻尖。寒水石系衣带的动作骤然放慢，用了很久很久。 红日渐渐西沉，寒水石说：“向东行有海，我带你去。” 问水就高兴坏了：“好呀好呀，我还没见过海呢。” 寒水石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那柔软的小手与他五指相扣，温度从指尖扩散，融入血脉。他说：“走吧，带你去看。” 问水任由他牵着，身边的男人一身黑衣，气息熟悉而安稳。她想要摇尾巴，才发现自己现在没有。于是摇了摇与寒水石交握的手，仿佛风里都带着香甜：“千印真人，我好开心昂。” 寒水石没有看她，微抿着唇，良久说：“我也是。” 那个遇神杀神、于纷乱中仰俯众生的道修，他在夕阳中微微地红了脸。 海美与不美，并没有人关心。今生何幸，得你并肩行。 一路向东，果然有海。 夕阳将沉未沉，圆圆的一轮金红悬在海蓝色之上。问水迎着淡金色的海沙奔跑：“汪汪汪汪！” 寒水石慢慢地走在其身后，沙滩上脚印成行，晚风掠过，转瞬变浅。 问水在沙滩上疯跑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化为原形。一条白色的长毛狗流光一样冲进海里。正逢海浪袭来，被迎头一击，一下子翻倒在浪花之下。 好在毕竟是灵兽，她很快又爬起来，伸着嘴筒子，一朵一朵地咬着浪花。 寒水石对这一带似乎极为熟悉，他找了个暗红色的礁石，屈膝而坐。 问水追赶着海潮，在浪里如同一个小小的白影。有海鸟盘旋着从她头顶飞过，似乎确定这东西过于沉重，没有下来叼它。 她玩得一身是水，然后想起寒水石，忙左右张望。 那时候的天空，半边灰白半边金红。残阳的余辉撒落在他身上，他如同即将到来的暮色，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在黄昏晚景之中。 问水忙跑过去，寒水石双手抱膝，目光穿过这浓烈的夕照，不知道看向哪里。 问水一边跑一边抖毛：“千印真人，你为什么不过来玩呀？” 寒水石拿手挡住她甩出来的水珠：“问水，我有话想对你说。” “喔。”问水赶紧跑到礁石下面，正对着他端端正正地蹲好，像以往每次听他讲经论道一样。 寒水石指指身边的位置：“上来。” 问水答应一声，忙就跃上来，身上还湿淋淋的往下滴水。她一脸“你说吧”的表情。寒水石看看她的嘴筒子，想了想还是说：“你先变回人形！” “喔。”问水答应一声，忙就变回人形，仍是将衣服穿好，在他对面坐下来。 寒水石说：“问水，你喜欢我吗？”问水很用力地点头，寒水石说：“你真的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问水一脸机灵相地看他：“能呀。” 寒水石问：“你喜欢灵僵吗？” 问水很用力地点头。寒水石：“……” 他想了想，很耐心地解释：“我是指，如果你只能喜欢一个人，要在所有人里面选一个最喜欢的人，是谁？” 问水毫不犹豫：“千印真人！” 寒水石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映照着万里沙殴、海景无边，清冽无比。他说：“问水，我也喜欢你。”问水歪着头，寒水石说：“我也最喜欢你。” 问水说：“才不是。”寒水石挑眉，她振振有辞地说：“就因为我多吃了一点灵沙，你就把我送人。千霜真人也吃啊，你怎么不把他送人？” 寒水石无语。 说你蠢你这时候倒是机灵，还翻旧账！ 他说：“有原因，我可以解释，但是……我估计你不会明白。”问水说：“那你说简单一点呀。” 寒水石想了想，于是就真的说得很简单了：“因为他送人也没人要。” “哦！原来是这样！”问水果然恍然大悟，然后她就很开心了：“那就送我吧，反正我有人要的。” 那双眼睛里，快乐与不快乐都那样纯粹。寒水石握住她的手，说：“问水，我想和你在一起。” 问水用力地点头：“我和你在一起。” 寒水石手腕用力，问水往前一扑，直接跌进他怀里。他紧紧抱着她的腰，多少年来沉积在心里的渴望，那些堪不破的迷障与困惑。如今尽在他怀中。 他吻了吻她的鬓角，知道一些东西她不懂，说：“你知道什么是道侣吗？” 问水说：“知道。道侣就是女修要找个鸟……” 寒水石捂住她的嘴，在自己将要气炸之前说：“不对！” “汪？”问水不太懂了，师父就是这样说的啊。 寒水石深吸一口气，说：“道侣就是一对修士互有好感，永远地在一起，修行和生活。” 问水歪着头，问：“不需要……” 寒水石截住她的话，快速说：“不需要！” 问水咬着食指尖，还想着什么，寒水石说：“你愿意吗，跟我在一起，永远一起，修行和生活。” 问水郑重地点点头：“我愿意，永远和千印真人在一起。” 寒水石从怀里掏出一对白色的臂钏：“这是琵琶鱼骨所制的臂钏，一雌一雄。因为生来同体而居，能互相感应。现在雌环给你，要好好戴着，不可以弄丢。” “嗯。”问水伸出洁白修长的手臂，让他为自己戴上臂钏。 红日终于沉入了地平线，海浪仍然拥吻着沙滩。寒水石拥她在怀中，说：“我在这里，看了一百六十二年的海。” 每一次血腥的杀戮，或者疯狂地放纵之后，都会回到这里。 仿徨的、孤独的，迷失在这片海洋。一百六十二年，没有希望和未来。 直到她携千印到来。 问水掰着指头认真地说：“是一百六十二年三个月零四天。在千印真人离开后的二十四年六月初三，你送我的那个项圈坏了。我就想，我一定要快快地修炼，上来找到你。你一定会重新帮我做个项圈的。” 那一刻她脸上的笑，足以融化这一百多年沉积的杀戮和悲哀。 当暮色也被黑暗吞噬了，寒水石仍然拥抱着她。今天的话，也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多少。但是他并不着急，可以慢慢地教。 问水还想到海边玩，但是寒水石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她就乖乖地让他抱着不动。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感觉很可怜的样子。 两个人相拥而坐，直到海潮生明月，寒水石才说：“回去吧。今天的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问水说：“喔。” 寒水石想了想，还是向她解释：“这里危机四伏，我素来树敌无数。如果说出去，你会有危险。” 问水让他牵着往回走，轻快地踢飞路上的小石子：“嗯！我听千印真人的！” 回到洞府，问水已经变回了原形。一人一犬刚刚进门，寒水石就是一怔——洞府里多了一个人。 还是个熟人。抚阳真人的女弟子紫苏。 之前寒水石每每无法压制欲念，便会同她一度春宵。寒水石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千霜真人说话了：“抚阳真人死后，紫苏一个人无依无靠。今日她既找来，以后便是我们自己人了。为师打算收她为记名弟子。” 寒水石回头看了一眼问水，问水根本就没注意这边。她在跟灵僵说话：“灵僵主人！你再不拿毛巾来，我抖毛啦！！” ——没有擦毛擦脚脚，灵僵不许她进门。 那边灵僵也跑得飞快：“马上就来，不许抖毛！” 寒水石示意千霜到一边，说：“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千霜真人说：“这孩子不错，何况与你也算熟识。” 寒水石说：“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愿意与她成为同门！” 千霜叹了口气，说：“千梨对你……你也知道。若是紫苏过来，她看在眼里，也许能够死心。” 寒水石脸都青了——她是死心了，回头另一个家伙也要死心了！他说：“不，师父。” 千霜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寒水石居然会有意见，还是说：“紫苏一个人本就艰难，她不会炼沙炼丹，平时怎么生活你也知道。毕竟也是抚阳的弟子，若不是真有难处，又岂会与你作这令人不耻之事？以前她一个人，上阳宗和九尚宫不放在眼里，不至于为难。但是今日她向我投诚，若我不理会，日后上阳宗和九尚宫未必会容她！你想清楚，真要赶她走？” 寒水石转头看紫苏，紫苏也在看他。她并不认为寒水石会拒绝她，还向他微微一笑。 寒水石皱着眉头，那边紫苏已经去逗问水了：“这就是那只坐骑吗？真可爱。”她伸手摸摸问水的尖耳朵。问水冲她摇了摇尾巴，还在着急：“灵僵主人！我真的要抖毛啦！！” 灵僵飞一般冲出来，正要用大毛巾替她擦被毛和脚，突然一个声音说：“我来。” “什么？”他一愣，就见寒水石接过毛巾，把问水从头到尾——是真的从头到尾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又把她四只脚也擦得干干净净，把她放了进来。 灵僵把问水的晚饭端出来，问水摇着大尾巴开始吃饭。正吃着，一抬头，看见大家均已落座。紫苏很自然地，坐到了寒水石身边。 问水盯着紫苏看，与她一样盯着紫苏的，还有千梨。 从寒水石一进门，她就觉得紫苏看寒水石的眼神不一样。女人最是敏感的，这时候看起来，两个人之间确实是有什么。 千梨也是习惯性地坐到了寒水石另一边，两个女人互相打量。 大家一起服食灵沙，灵沙其实也可以吸食，不过先服食再由元神吸收更省事一些。它用修为一催化立刻就化为极为浓厚的灵气，并无实质。当然也没有味道。 灵僵把灵沙分好摆上桌，寒水石刚刚站起来，千梨和紫苏已经同时取了一份，千梨说：“师兄……” 紫苏却已经把另一份摆在了他面前，寒水石瞥了一眼问水，有一种被架在火上的感觉。 他自己重新拿了一份，说：“我有手。” 两个女人也不尴尬，自己吃饭。 问水吃过晚饭，先回自己的木窝，把万兽谷商铺今天的收益拿出来。举父只会做八十以内加减法，好多都是分几次算的。她要重新算一遍。 她化为人身，穿上一件黑色丝质的衣裙，咬着鹅毛笔。 外面大家正吃着饭，突然她从木窝下来，拿着小本本跑到寒水石面前：“千印真人，这个怎么算？” 寒水石一边服食灵沙一边看了一眼，慢慢告诉她该怎么算。她听懂了，高兴得不行，忙又跑回了木窝。 旁边诸人惊呆，温屠手里的勺子直接掉地上。 刚才那……是谁？！ 千霜突然站起身，几乎颤抖着叫了一声：“空青？” 21、文檀（入V第一更） 作者有话要说：　　问水：大家快点好评，评完给大家看千霜真人的大鸟喔~ 千霜真人：…… 默默地召唤出一只老鹰…… 第二十二章：文檀 “空青？”所有人都看向千霜, 祝瑶先问：“空青是谁？” 温屠若有所思, 又看了一眼问水。问水没有半点反应，拿着小本本就回了自己的木窝。 千霜脸色有些难看, 双手握紧又松开，良久说：“没什么。” 寒水石当然察觉了，有些话毕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 大家心照不宣，继续服食灵沙。 然而千霜似乎连伪装也不愿意了，他匆匆收拾了灵沙，直接去了问水的木窝。 问水还在算账, 账本上今的收支已经快要算完了。等到奶果和牧草可以收割了，万兽谷的盈余会十分充足。 最近捕兽人也越来越猖狂, 兽类绝大多数不会解捕兽索, 遇到专业的捕兽人很难逃脱。以后等到盈余充足了, 万兽谷就可以雇人反杀捕兽人。 她趴在羽毛软垫上，正翘着小腿思考问题，突然意识到背后有人走近，一转头, 看见千霜真人走进来。 千霜真人突然进来, 也没想到她就这么光裸着小腿晃啊晃的。毕竟是长辈，当下咳了一声。 问水歪着脑袋：“千霜真人？” 她坐在地上，黑色的裙摆铺开，却没遮住那双修长光洁的小腿、温润如玉的小脚。 千霜真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半天, 侧过脸，目不斜视地望着窗外：“问水。” “昂？”问水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他发问。 千霜想了想，问：“你爹娘是谁？” 问水说：“不知道呀，狗吧。” 千霜说：“还记得你出生在哪里吗？” 问水说：“我出生的时候还没睁眼呀。” 千霜真人一想，也是。就算她睁眼，小奶狗一个，能指望她记得什么？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相似？！ 他突然上前两步，问水吓得一下子站起来。千霜将要握住她手腕的时候，一只手格住了他。 他微怔，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寒水石。师徒二人相对而立，千霜问：“你干什么？” 寒水石说：“师父要干什么？” 千霜推开他的手，以长袖覆在问水腕间，隔着衣袖触及她的灵根。原形确实是犬，修行两百九十几年。 她不是空青。 千霜缓缓放开手，转头看见寒水石，说：“不过是太像一个故人。”然后突然有些怀疑，“难得看到你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寒水石问：“空青是谁？” 问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千霜说：“我不想说。” 调头而去。 夜间，千霜安排紫苏暂时跟祝瑶一个房间。寒水石正在打坐，问水在木窝上下不停地向他房间里张望。想下来，又怕扰他。 两只前爪试探了又试探，最后乖乖地蹲坐在窗户旁边，等他醒来。未几，突然有人敲门，寒水石睁开眼睛，抬眼先看了月亮窗面前的问水一眼。 月光照着她雪白的皮毛，晚风悠悠，她明明等了很久，一看见寒水石在看她，立刻抬头装作在看月亮。 寒水石起身去开门，然后就是一怔。 门外站着紫苏，她穿着紫色的长裙，月色流转，紫气隐隐。寒水石眉头紧皱：“有事？” 紫苏轻声说：“你想让我站在门口跟你说？” 寒水石如芒在背，说：“嗯。” 紫苏一怔，轻声一笑：“最近怎么了，这么冷淡？”说话间手就要搭上他的肩。 问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气，好嘛，人家等了半天了，他眼睛也不睁一下！外面有女修来了，他嗖地一声就起来了！ 哼！不下去了！ 她转过身，见灵僵已经睡下了，顺着窗户爬到灵僵榻上。摇着尾巴就钻进他被窝里。 灵僵都快睡着了，冷不防摸着她的嘴筒子，这在以往也不是什么奇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夜里就是没有了睡意。 问水把嘴筒子挤到他胳膊下面，呼地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睡着了。 灵僵一动也不敢动，好不容易入了梦，眼前又晃过那一道身影。思绪如潮水，涨涨落落，他居然做了一个春|梦！ 半夜惊醒，裤子里湿湿凉凉的……他居然还梦遗了！！ 灵僵再也忍不住，把问水抱将起来，从窗户里又塞回了她的木窝，把她放在羽毛垫子上。 问水睡得死，一直也没发现。 灵僵一边换裤子，一边羞恼。 第二天，就把卧室和问水木窝之间的月亮窗贴了一层木质的窗花。上面还贴了精巧的窗纸。 于是问水就再不能从木窝自由爬行到他的卧室了。平时连看一眼也不成了。 早上，问水要去万兽谷，临出门前，寒水石突然说：“带我去个地方。” 问水跟他一起出门，待出了洞府，周围没人了，他才说：“你昨夜去灵僵房里了？” 问水埋头往前走，像是出门没带耳朵。寒水石几步赶上她：“以后夜里不许到别人房间睡！男女之防你懂不懂？！” 问水没好气：“原来你还懂啊！以前你跟千霜真人乱来，跟川断真人乱来，我就不说了。你居然还跟别的女修乱来！你不能只有一个男修，难道还不能只有一个女修吗？！” 寒水石的表情慢慢地凝固，良久，暴跳如雷：“你一条狗能思想单纯一点吗！！我跟川断是为了给师父催化灵丹，输送灵力！你……妈的，老子揍死你！” 上前两步就要攥问水尾巴，问水夹起尾巴就跑！寒水石在后面追，跑着跑着，问水又开心了：“你来追我呀，来呀！” 跑太快，没收住，一下子撞了文檀一个满怀。 文檀本来是带着斩风想来万兽谷看看，上次的禁制斩风能打开，混沌、饕餮、狰都极为不满。 文檀便答应再为它们加一层禁制，加个金修的禁制，再送个水修的禁制。正跟斩风说着话，问水一下子撞进他怀里，长长的鼻筒子还杵在他脸上。 文檀倒是颇有长辈风范，一见是她，两手接住，把她放地上。一脸和蔼地问：“是尨军师，跑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 文檀辈分高，平时极少跟小辈说话的。问水摇摇尾巴，说：“文檀老祖早。” 文檀点头，说：“既然遇到军师，不妨同行吧。” 问水一看，寒水石不知道为什么没跟上来，便摇着尾巴说：“我驮你们走吧。”文檀正要点头，突然一怔，耳边有人千里传音。 他微笑着说：“我还有事，尨军师先带斩风一程吧。” 问水便驮着斩风前往万兽谷，文檀往前几步，隐入一片树林。林中有一个清潭，他在潭边站定，一派仙风道骨：“可是最近千霜有异动？” 小潭中，一个人缓缓化形，竟然是温屠！ 他向文檀老祖施了一礼，说：“回师祖，千霜并无异动。但是昨日发生了一件怪事。”文檀看他，他说，“昨日竹问水……就是尨突然化为人形，竟然是一美貌女子！” 文檀不耐烦：“你特意出现，就是为了说这个？” 温屠俯首道：“祖师，她所化形的女子，样貌不仅清丽绝俗，且……”眼看文檀的神色越来越严厉，他终于说：“且与师祖房间里挂的那副女子画像极为相似。” 文檀面色一变，温屠继续说：“当时千霜也十分震惊，当即叫了一声……空青。” “空……空青。”文檀后退了一步，一向清癯和蔼的长者面容突然变得狰狞。他上前一把抓住温屠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你可听清，他确实是叫空青？！” 温屠不敢挣扎，快速说：“弟子当然确信无疑！师祖请想，弟子从未听过此名，如何捏造得出？” 文檀放下他，向斩风和问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相似，有多相似？ 空青她难道还活着吗？不，绝不可能，自己当初明明亲手杀了她……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弃下温屠，疾行如风，追赶斩风和问水而去。 问水驮着斩风，很快就到了万兽谷。外面已经有兽类在等着，有些是过来换东西的，有些过来交保护费。还有一些想领点救济的药品和牧草。 问水一到就忙开了，斩风也不耽搁，去看万兽谷谷口大门的禁制。 文檀这才姗姗而来，斩风跟他施礼，他也不回，径直入了谷。里面问水面前排着几十头等着办事的兽。 在万兽谷，极少看见化形的兽。毕竟修士跟兽类，并不绝对友好。 可是问水实在是忙不过来，大家上交的东西需要称重、分类。现在她的助手举父还没有来。举父有手啊，不用化形就能办这些事了。 她一着急，自己化了人形，现在化形次数多了，知道化形之前先取法宝里的衣服，没有走光。不过即使她走光也没有兽类在意——哪只兽穿衣服啊。一个裸奔的种群，平时还没看够啊？ 问水也不在意，她要忙着去称重、换沙。还要写收据。 文檀站在柜台前，身边一切骤然失色。那个人、那样的眉眼神情，不是空青又会是谁？！ 可是空青的原形，怎么会变成了一条狗？她神魂俱灭，乃是自己亲自下手，亲眼所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百年的分离，原以为一直坚定，从未后悔。然而骤然相见，突然发现原来她还在心上，从未放下。 沉寂数百年的心，一时风云涌动，竟是百感交集，不知悲喜。 举父过来的时候，问水就不那么忙了。 她跑到谷口去看斩风布阵，斩风回头一看，就是一怔——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 这样倾世的容颜，空灵的气质，就算是只看过一眼的人，也绝不会忘记。 他一怔，是了，确实是见过！ 祖师爷文檀老祖的密室里还有一间密室，里面有一副这样的美人图！一直挂在墙上，从未摘下，更不许任何人触碰。 他就曾亲眼见过，文檀祖师用衣袖轻轻抚去画像上的微尘。 那一举一动，虽未言语，却俨然珍若拱璧，生怕伤及一毫一厘。 22、妻子（入V第二更） 第二十二章：妻子 问水跑过来, 兴冲冲地问：“斩风宗主, 现在的禁制你还能打开不？” 斩风强压心中的震惊与不解，听声音便知是问水了。他努力平静地说：“不能了, 这回你可不能再忘记带钥匙了。”其实剑修本就是五行俱全的修士，不知道布三层禁制跟五层有什么区别。 也就这群蠢兽，信以为真。 问水赞叹了一声：“太好了！我以后一定让师父它们也都带好钥匙。” 斩风嗯了一声, 目光却在扫视周围。师祖刚刚进去，可有看见她的样貌？ 正想着，文檀已经从里面出来，斩风知道长辈的师不应轻易置喙, 当然不会多说。文檀沉声说：“尨军师，今日上阳宗设桃花宴, 你可愿赏脸赴宴吗？” 问水说：“文檀老祖我不能去呀, 下午还有好多事呢！” 文檀说：“那真是遗撼了。” 斩风到底知道自己祖师爷的心思, 微笑着说：“今日坐骑俱乐部周年庆，一切吃食、美毛、玩具俱都免费。问水也不去看看？” 果然问水一听，两只眼睛就开始发光。到底本性难改，贪玩。 文檀老成人精一样的人物, 哪里看不出来, 当下缓缓道：“法宝区也免费。最近新上架许多法宝，尨军师定然没见过。” 斩风不由看了他一眼——好家伙，祖师爷一把年纪，没想到泡起妞来还真是下血本。那些法宝可不便宜，都免费啊？ 问水歪着头想了一阵, 斩风不能拆自己祖师爷的台，在旁边煽风点火：“就今天一天，只怕去晚了，好的法宝被挑走了。” 问水一咬牙，化为原形就往坐骑俱乐部跑。 斩风不去看自己祖师爷的表情，只当作自己并不知有画像，并不知文檀心思。毕竟是长辈的事，他一个徒孙，实在不好干预。 文檀对这个后辈一直很满意，也不多说，紧随问水之后而去。 问水赶到坐骑俱乐部的时候，这里兽类并不多。 她觉得有点奇怪，进去问侍从：“今天是周年店庆吗？” 侍从一愣：“没有收到上面……” 话没说完，文檀从外面进来。侍从赶紧施礼：“文檀祖师。” 文檀说：“斩风乃上阳宗宗主，他的话自然不虚。今日此处一应器物全部免费。” 问水欢呼一声，直接就往法宝区跑。她喜欢一个在化形、飞行、游水的时候有羽毛飘落的法宝已经好久了。一直觉得没别的用还死贵，没让灵僵他们给买。 要快点跑，今天一定要抢到。 文檀跟着她上楼，看着那白色的大尾巴欢快地甩来甩去，目光阴晴不定。 她的眼睛单纯到几乎透明，快乐绝不掺假。如果她真的空青，那……一定是恨着他的吧？ 可是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丝毫阴暗的情绪。 问水想着心爱的法宝马上就要到手了，心花朵朵开。哪还想得到身后跟着的文檀老祖在想什么。 她跑到法宝匹，一楼的修士已经将文檀的话通知到了这里每一个侍从修士。法宝区的修士迎上来，由着问水免费挑选法宝。 问水别的都不看，直接就奔着会飘羽毛的法宝去了。 法宝一拿到手，她就想走了。文檀都觉得有些意外：“别的不看了？” 问水脆声道：“不要了，等灵沙存够了再买。我先回万兽谷了，文檀老祖再见。” 文檀侧身拦住她，说：“今天进了一批最新鲜的奶果，尝尝再走吧。”坐骑都喜欢奶果，连狰那样的都无法抗拒，他知道。 果然问水一听就流口水了，文檀带着她下楼，轻声问：“不知尨军师仙乡何处？” 问水说：“我在小腰峰下面出生的。” 文檀微怔，小腰峰，呵，小腰峰。 往事如麻，快刀莫斩。 他稳定心绪，跟她来到饮食区，给她叫了奶果、烤肉、鲜蔬。一切能留她多呆一会儿的东西。 问水吃得很开心，文檀一直坐在她对面。许久，给她倒了一杯天山雪泉水，右指微弹，一点细微粉末洒于水中，转瞬化为无形。 “喝点水，别噎着。”他轻声说。 “昂昂。”问水连连点头，接过水碗，将一碗天山雪泉水一饮而尽。又吃了一会儿，她就觉得特别困，慢慢趴在桌上睡着了。 文檀站起身来，将她往怀中一揽，宽袍大袖一罩，进了六楼。 六楼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他的，一个是斩风的。平素两个人都经常不在，这里时常空置。除了扫洒，没有人会轻易上来。 房间里陈设素雅简洁，里间置有罗汉榻。 文檀将问水抱到里间，外面有人敲门，他随手扯了薄被将问水盖住，才问：“谁？” 外面有人答：“祖师，弟子为您添水。”他不常来此，房间里虽有茶具，却是没有水的。 文檀沉声说：“不必。没有我的吩咐，你等不要再来打扰。”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是，脚步渐远，下楼而去。 文檀回到里间，指诀一掐，迫榻上的问水化为人形。不是伪装，她化形之后，真的就是这副容貌。 文檀凑近了看她，那头黑亮柔顺的长发，那挺翘的鼻梁，丰盈饱满的双唇，那无一不是他所熟悉的。 曾于无数个日夜令他神魂皆醉，黯然魂销。 他略略拉开薄被，将她的头侧过去。她耳垂光洁细腻。文檀呼吸一沉，空青右耳垂，是有一颗红痣的。 可是她并没有。 他缓缓凑近她，身体里突然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他竟然想吻她，想再次重温旧梦，恋栈温柔乡。 这很危险，身为一个修士，本应六欲清净，七情断绝。他的情绪不应该有这样的波动。可是他忍不住，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清淡寡欲的本体逃离而出。 张牙舞爪，显出魔影。 他找到了它！终于找到了它！那纠缠于心多少年的心魔，从未像今天这样鲜明，蠢蠢欲动！他喉结微动，缓缓俯身，以指腹轻触那双水粉色的唇。软软柔柔的触感，弹性十足。他右手解开自己长袍的系带，向她压下去。 寒水石在看见文檀跟斩风之后便离开了。他跟问水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然而正在追杀捕兽人取沙的时候，他左臂的琵琶鱼臂钏突然一紧。 他一怔，这鱼骨臂钏生来同体，双方有任何一方异常都会有反应。如今…… 他再不耽搁，立刻飞剑向臂钏所示的方向赶。 居然不是万兽谷，一路径直来到坐骑俱乐部。 寒水石入内，也没人敢拦他。他一直到最顶层，终于有修士追堵：“此处乃上阳宗禁地，外人不得擅入！” 寒水石根本没理他，径直往里走。修士有心拔剑，却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寒水石几步入内，里面就两间房。他以臂钏指引，一脚踹开了文檀的房门。 文檀何等人，在触及问水右臂的鱼骨臂钏时便已认出那是何物。当下就已察觉。此时不仅衣冠整齐，且榻上的问水也已经化为兽形。 寒水石上前几步，见问水无恙，身上的极阴之焰终于也收敛了一些。他也不多说，自床上抱起问水就准备往外走。 文檀示意其他修士退出去，说：“就这样离开吗？” 寒水石沉声问：“你待如何？” 文檀说：“寒水石，你师父尚且是吾后辈，何况是你。今日你无故擅闯我上阳宗重地，居然还如此狂妄无礼。” 寒水石说：“你想对她做什么？” 文檀说：“她手上的琵琶鱼骨臂钏，是你的？”寒水石不答，文檀说：“你乃小腰峰掌门，自然知道此乃道侣信物，戴到坐骑身上，是何道理？” 寒水石毫不客气：“我的事，不须你费心。” 文檀一笑：“怎么，堂堂小腰峰掌门，居然要跟一条狗结为道侣？你师门还真是面上有光啊。” 寒水石并不停留，抱着问水举步往外走。文檀突然抽剑，从身后一剑直劈。寒水石侧身欲闪避，突然被刀风扫中。幸而他反应够快，极阴之刃已出，瞬时格住剑风。 然而后背已是鲜血淋漓。 他微微皱了眉头：“你居然是个剑修！” 文檀的笑容突然就带了些阴诡之意：“知道了这些，你也活不长了。可惜你这样的天资，终究是年命难永。” 寒水石后退两步，将问水放在旁边的书案上。极阴之焰灌注全身，结为防护的结界。他不明白：“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隐藏实力，为什么？” 文檀说：“传教解惑，是你师父的事。你本可以问他，可惜一个人要问问题，总还是需要头长在脖子上才行。” 话落，一剑扫横。寒水石跃起避开，回敬一刀。 他的每一刀都护着旁边书案上熟睡的问水，生怕文檀对她下手。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文檀也在引着他远离问水所躺的案桌——他也不想伤到问水。 想到自己师父异常的反应，他满心狐疑——文檀为什么要将问水弄到这里？ 难道他也看见了问水化形之后的容貌？是否也跟那个名叫空青的人有关？ 文檀居然是个剑修，可是整个上阳宗对外一直号称只有一个剑修，便是斩风。文檀究竟是飞升前便是剑修，还是飞升之后才重新修炼而致？ 他为什么要隐藏实力，让其他门派一直将斩风视为上阳宗最棘手的尖刀？ 极阴之刃与剑交击，火花四溅。这里外面有法阵，俱乐部内是禁武的。 两个人的修为俱都受法阵影响，大打折扣。但是寒水石还是能够感觉出来，文檀的修为远在斩风之上。毕竟姜是老得辣，若真是打起来，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还得两说。 ……这样一想，九尚宫的月渠，真的也是普通的金修吗？ 他心中沉吟，手上却是不停，三刀过去，室内狭小，又要顾及问水，大家都施展不开。 突然，文檀一剑斩向桌案上的问水，寒水石下意识挥刀去挡。他的剑却在中途转向，猛然刺向寒水石。 寒水石一皱眉头，外面突然有人说：“文檀前辈，千印能得你指点，在下身为其师，也是感激不尽。不过与后辈交手还要使些手段，未免令人不耻。” 文檀一怔，手下顿了一顿，那几乎致命的一刺，终于还是被寒水石躲过了。 他冷冷道：“你若不会管教，便不应收徒。免得白白害了后辈性命。” 千霜这时候才出现在门外，倒是揖了一揖：“前辈教训得是。不过将万兽谷的军师带到自己房里，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前辈乃一派之尊，身份尊贵。还是不要行宵小之事得好。” “你！”文檀怒视他，千霜寸步不让：“怎么，当年前辈所行之事，无人提及便可当没有发生。如今还想再杀人灭口一次？” 文檀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此言，长剑破风而来。寒水石奋力一挡，两个人俱是退了一步。 千霜说：“斩风快到了。” 文檀一怔，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睡得正香的问水。突然收了剑，沉声说：“滚。” 寒水石看了千霜一眼，千霜说：“带上问水，走。” 寒水石抱上问水，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斩风。斩风跟千霜抱拳施礼，又向寒水石点点头，还是关心自己师祖，转头去寻。 待二人出了俱乐部，寒水石终于忍不住：“师父，文檀为什么会对问水下手？他到底想干什么？” 千霜沉默，半晌，深深叹气，突然说：“寒水石，空青……是文檀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问水：大家快点好评，评完给大家看千霜真人的大鸟喔~ 千霜真人：…… 默默地召唤出一只老鹰…… 23、辛秘（入V第三更） 第二十三章：辛秘 寒水石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怀里的问水差点滑地上。他连忙抱好：“什么？文檀老祖有妻子？可是修真界从未听人提及过！” 千霜说：“文檀踏入仙门之前, 原本就有家室。后来他声望渐高，家眷自然不再被人提及。后来他开创上阳宗, 清心薄欲，成为一代宗师。就连为师，也以为他的妻眷已经过逝。” 这一段修仙界的辛秘往事, 他至今提来，依旧唏嘘不已：“谁知道他的妻子空青，原来竟是忘尘山的宗主空青！” 忘尘山千霜倒是知道，修仙界一个专收女弟子的宗门。他说：“望尘山女弟子不是不许婚嫁吗？何况是一派宗主。” 千霜说：“正是。空青当初与还是肉体凡胎的他私订终身, 只可怜常人寿薄，将修仙秘术尽授予他。空青也因此深觉辜负师门, 自废功体, 从此流逐于望尘山宗门之外。” 寒水石明白过来：“想不到身为一派宗师的他, 最初竟然是偷学望尘山功法。难怪后来他妻子的身份再无人知晓，想必这样的往事，便是上阳宗也不好意思对外提及吧。” 千霜叹气：“他待空青倒是极好，空青一则功体尽废之后体弱, 二则也是有愧于师门, 几乎从不出现在人前。当时便是上阳宗内，知道她存在的人也寥寥无几。但我们师门精通炼丹之术，曾为空青诊病炼丹，倒还识得。” 寒水石点头，如此一来, 师父知道此事，也就不怪了。 千霜说：“后来，文檀修为越来越高，临近飞升之期，空青却又怀孕了。” 寒水石抱紧问水，突然隐隐发冷。千霜说：“他变得很暴躁，无法割舍空青，却又不能忍住飞升的诱惑。为了斩断牵挂，一心飞升，他杀了身怀有孕的空青。” 果然。寒水石咬牙：“原以为他即使不是个好人，应该也不算大奸大恶之徒。” 千霜叹气：“当时空青已将临盆，察觉不对之后，从上阳宗出逃。曾至小腰峰下求助。” 寒水石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她性命堪忧之际，一定是向最信任的人求助。师父如果只是为她诊病炼丹，他为何……” 千霜说：“你再打断为师的话，便是不想听了。” 寒水石不说话了，他继续说：“师父赶到的时候，她流血过多，已经不行了。但是她拼尽最后的力气，产下了一个女婴。” 寒水石浑身一怔：“你是说问水……” 千霜说：“想什么呢，问水只是条狗！” 寒水石一想，也是，如果真是问水，以千霜的为人，绝不会不管不顾…… 不会不管不顾，那么那个女婴！！他面色一肃：“千梨？！” 千霜真人沉默。 寒水石也沉默了，数百年前的修真界往事，再如何也已被岁月淡漠。空青，那个有着和问水化形之后同样容颜的女子，想必也曾风华绝代、倾城倾国。 然而几百年后，还剩下什么？ 他问：“师父确定当时空青已经死亡？” 千霜叹气：“当然，我等炼丹世家，也曾杏林悬壶，这点又岂会看错？后来文檀追至小腰峰下，亲见她尸身，”他嘴角现了一丝嘲讽，却难掩目光的哀恸，“抱着她的尸身，在山下坐了一夜。仙途……仙途啊。” 那些漫漫无尽的岁月，一心问道求仙。斩断情丝，心无杂念，然而天道又给出了什么样的结果？ 寒水石怀里，问水动了动脚。他忙去看，问水睁开一只眼睛，看见眼前是他，长吁了一口气，说：“千印真人！今天坐骑俱乐部免费哦，我拿了一个法宝，嘻嘻。” 寒水石差点直接把她掷地上，妈的，女人与狗都要富着养，不然人家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勾跑了。 他想骂狗，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说：“以后想要什么、任何东西，都先告诉我。” “我想自己赚灵沙买。”问水可怜巴巴地说。寒水石怒道：“用你自己赚灵沙，要老子干什么？！” 千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问水，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那一年小腰峰下，忘尘山宗主空青一袭青衫，长发缀珠，身前仙童提灯引路，左右抛花。 她微微一揖，道一声：“原来是千霜道友，忘尘山第三代宗主空青有礼了。” 声若珠玉，人胜月华。 从此漫漫岁月，此心向道，亦向她，未曾放下。 他后来立派建宗小腰峰，可惜旧景未改，故人不返了。 是她又回来了吗，兜兜转转，又返回小腰峰下，重又遇见他。 身后问水声音又脆又嫩，说：“那你给我买武器啊，我要灵兽用的踏月行。你买啊！！” 他加快脚步，不忍去听。 问水又返回万兽谷，跟寒水石吵架了，哼。 举父一个人，又要卖东西，又要收东西，还要算账，是很忙的。问水化为人身，过去帮它。混沌、饕餮和狰说着话走进来，一见她，顿时惊呆。 混沌问：“你谁啊？怎么在这里？我徒弟请了女修过来帮忙吗？” 问水翻白眼：“师父！我是问水啊！” 混沌吓得，半天拍着翅膀惨嚎：“徒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天，丑成一逼啊！看看你那黑毛，这么长还拖地，不怕打结啊！” 饕餮和狰也吓得不轻，饕餮摇头：“唉，这排骨一样的身子，一口下去肉都没二两。看得我都没胃口了。以前毛蓬蓬的，肉又多，挺好的，干嘛作贱自己变这样啊？” 狰一脸不忍直视：“你看你这脸，巴掌点大，嘴儿这么小。我的天！还没有毛！你怎么能容忍自己身上没有毛！天啊秃得只剩头上一撮！” 问水都要哭了，混沌说：“你不知道吧，咱们兽族没有几只愿意化成人的，知道为啥不？丑啊！！白素贞、小青变成人，那是因为它们原来就丑啊！像我们这样英俊美貌的，为啥好端端的要变人啊？简直自残！快变回来，你这样师父简直不敢看第二眼。” 问水说：“可是狗爪子拿东西不方便啊！” 混沌说：“你可以用法术托着嘛，隔空取物嘛，天啊你快丑瞎师父的眼睛了！！” 问水只得恢复本身，三位谷主大人这才平静下来。混沌说：“对撒，这样多好，要是为师第一眼看见你刚才那副挫样，才不要收你为徒咧。” 问水：“……” 旁边狰说：“问水妹子你别不信，你看月池家的九尾狐，爱美吧？见过它化形没？从来不化，为啥？那才是真正的爱美啊！你以后可千万别化了。” 问水一脸沮丧：“喔。” 她正颓着呢，外面突然有人进来。 混沌说：“谁啊谁啊这是，没看见外面的牌子上写了，万兽谷重地，人类与器灵不得入内吗！” 话一落，抬头又变了脸色：“呦，是寒水石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寒水石懒得理它，直接走到柜台，问水正在跳上跳下地忙活，一身白毛蓬蓬软软的。 寒水石也不说话，抬手将一轮圆月行的东西扔在柜台上。转头走了。 混沌跟狰、饕餮呼啦一下围过去：“我了个去！踏月行！！” 灵兽攻击类神级法宝，踏月行！平时佩戴在身上，行走时身后圆月随影，月光澹淡，美丽无比。 当然，这不是光有灵沙就能买得到的。 问水尖叫一声，拿起来戴在身上。白白的长毛狗儿，身后上方跟着一轮如缠金枝的圆月。月光将她的皮毛染成淡淡的金色，满室生辉。 数百头兽一起围上来，看自家军师的踏月行。 问水得意极了，来来回回走了几十次：“师父师父，看我牛逼不？！” 混沌说：“你不是只有狗逼吗？” 问水呸了一口，轻快地要飞起来了：“啊啊啊啊，真是太美了！太牛了！以后你们不许叫我问水了，要叫我……” “水牛？”狰说。 问水怒：“不行，那不是连种族都变了？唔，以后你们就叫我牛尨吧，哇哈哈哈哈……”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奉上，爱大家。 你们看渣一牛逼不！！！》_《 24、相思 第二十四章：相思 晚上回到洞府, 问水还在飘飘然, 把踏月行又在千霜真人等人面前显摆了一番。祝瑶气得不行：“混帐啊！你主人我努力这么多年，还没有一把神级武器。你这才飞过来多久啊！合着我们这么多人, 就你是真正飞升了！” 问水笑得合不拢嘴：“祝瑶主人不要生气嘛，来来，给你玩。” 踏月行之所以是兽类法宝, 是因为其使用过程中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太沉。人类修士使用就不合手了，特别是这样漂亮的东西，一般都是女修在用。 更影响发挥。 所以祝瑶拿过来也就往自己身上佩戴一下，感受了一下那月光。问水也不在意, 把法宝扔给她们试试，自己就跑了。 寒水石在房里打坐, 她直接蹿进去：“千印真人！” 说着话两只前爪已经扑到他身上, 寒水石接住她, 问水使劲摇着尾巴。寒水石说：“摇摇尾巴就算了？” 问水歪着头：“那要怎么样？” 寒水石说：“总得亲我一个吧？”声音骤然放低，有一种暖昧的亲近。 问水嘴筒子奔着他的嘴就去了！！ 寒水石往后就躲，一下子倒在榻上。问水直接跳到他身上，死活要拿嘴筒子去杵他的嘴。他怒了, 骂：“你他妈……再捣乱我要打狗了！！” 叫嚣着要打, 最终却只是轻轻在她身上拍了拍。 问水两舌头就给他洗了个脸，寒水石那表情，简直生不如死，脸都皱到了一起。问水哈哈大笑，玩累了, 在他胸口趴下来，嘴筒子搁在他下巴上，就这么看他。 寒水石说：“舔够了没有？我去洗脸。” 问水说：“千印真人，你不喜欢我的原身吗？” 寒水石说：“能喜欢吗，我又不是变态！” 问水说：“可是不管千印真人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昂。” 寒水石没好气：“变成石头你也喜欢？” 他起身去洗脸，问水坐在床上认真地想了想。 嗯，变成石头也一样喜欢的。她想。 夜间仍然大家一起服食灵沙，紫苏的表情就有点奇怪了。寒水石送给问水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但是送踏月行就很令人深思了。现在这里所有灵兽中，神级兽类武器只有三把，混沌有一把怒龙斩，狰有一把莫问天。 剩下的一把在月渠的坐骑美人鱼那里，名叫夕阳斜。月池的九尾狐手上用的还是次神级的武器。由此可见踏月行的珍贵。 他突然送给问水，由不得人不多想。 寒水石也没有解释什么，问水一坐下的时候，踏月行的圆月停留在她身后右上方。月华倾泄，满室流金。问水埋头吃着饭，突然问：“灵僵主人，你干嘛把我们的窗户封上了呀？” 大家一齐抬头看灵僵，灵僵一下子面红耳赤，好半天终于说：“你太皮了，我狗毛过敏。” 问水可不是个得理饶人的，立刻就说：“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过敏，昨天开始就过敏了？” 灵僵吱唔着说不出话，还是千霜说：“别闹了，踏月行是木系灵兽的疗伤圣器，你有空跟着灵僵多学学。别浪费了这样的宝物。” “嗯！”问水用力地点头。 她一向听话，千霜也不多说什么。大家正吃着饭，突然外面有人叫门。 祝瑶开了门，却见外面站着月渠。千梨一见他，脸色就变了。千霜倒是将他请进自己房间，不多时，把千梨也叫了进去。他此番来，当然是为了月池跟千梨的事。 这些天他往这边也送了好些药材，但是寒水石那样的性子，当然是不会收的。倒是千霜并没有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 千霜房里，月渠落座，千梨坐在千霜旁边。月渠说：“上次的事，确系月某教徒不严，还请贤兄与令高足宽宏大量。今日过来，是得知千梨姑娘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上次我们商量的事，不知道贤兄考虑得如何了？” 他上次是跟千霜商量过，待千梨伤好之后，便由月池下聘迎娶。当时千霜未置可否。 其实他的意思，不用想也是能看透的。九尚宫跟上阳宗两家势力尚算均衡，但是两大派之间一直不大对付。在这样的生存环境里，早晚是要对上的。 如果千梨跟月池成亲，毫无疑问，也就等同于千霜与九尚宫血脉相连。外界一直在传闻，千霜的修为已经恢复。虽然从未见他动过手，但是两个道修加入自己阵营，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能得这样的助力，让月池娶一个千梨又算什么？ 千霜看旁边的千梨，千梨一直没有说话。 千霜正要开口，寒水石突然推门进来，说：“千梨不会嫁给月池。月门主，或许在你眼里，门人弟子的姻亲皆可作交易筹码。但是我们小腰峰没有这样的传统。” 月渠的脸色当即便有些难看，千霜起身，对他拱手一礼：“后辈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去操心吧。月门主好意我们心领，此事就此作罢，门主请回。” 月渠在这里，可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被这样拒绝，当然不悦。千梨站起身来，叫了声：“大师兄。”声音已经哽咽。她现在全无一用，除了每天耗费大量灵丹疗伤以外，帮不上一点忙。 其实在月渠提出来意的刹那，她动摇过。她当然无意于月池，甚至恨死了他。但是这时候，除了能为师门换取一个利益勾连的助益以外，她还有什么用处？ 大师兄身边，紫苏品貌出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她已经心中有数。如今他甚至又把踏月行这样的至宝送给了问水，而问水上次的人身，她也看见了。 己身残损，容颜丑陋，怎不令人心灰意冷。 寒水石只是说：“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帮师父，好好养伤，躺在床上的日子，正好修习术法。” 千梨眼眶温热：“我会的。” 寒水石不再多说，转身下楼。 月渠走后不久，明月渐红，又变成了一轮血月。 这样的夜晚，妖魔裂隙里会有大量妖物涌出。这些妖物可以烧制灵沙。寒水石等人当然不会干坐着，温屠立刻就说：“出发吧？” 灵僵等人各自准备，问水立刻就联络了另外两只兽类过来。温屠与灵僵共乘一骑，祝瑶和紫苏同骑，问水驮着寒水石，一齐出门。 妖魔裂隙的光柱，在极远之处就能看见。大家一阵疾奔，赶到时，已有其他修士在等。血月当空，照得整个天地一片暗红，似乎光用眼睛就能感觉到血腥气。 妖魔开始大量涌出了，开始呈黑色的雾状，张牙舞爪，形态不一。寒水石等人毕竟是人多，围成一个圈开始斩杀。寒水石一边斩妖一边烧制灵沙。 问水站着也是站着，就教另外两头兽咬妖魔尸体。她们在寒水石五人身边也占了个小地方，逮着妖魔就开始咬。 两头兽是双生兽，一头名叫耳，一头叫朵。是这里的野兽跟灵兽杂交而成，生来便因畸形被抛弃，更找不到主人领养。万兽谷成立以后，它们兄弟二人来投，问水便收留下来，交给它们一些看守牧草、搬运灵沙等活。 它们从没有咬过妖魔，以前当出租坐骑的时候，也是看着修士咬，自己哪想过动嘴？ 问水教它们怎么咬，它们开始还有点怕，后来发现这些妖魔并不是很厉害，也就放开胆子。兄弟二兽你咬头我咬脚，多少也能咬着一点。 问水控制着踏月行，那月光便是锋刃。她把五行法咒都试了一遍，火修的法咒斩杀这些妖魔最快。她便用这个，三五个火球就能打死一只妖魔。 一直到月上中天，周围的修士早已双目血红，血月之下，人如野兽。 紫苏、温屠等人自然也受月光影响，寒水石趁着诸人理智尚存，将所有灵沙全部烧好。转头一看，发现问水这边居然也咬了二十几只。 他摸摸问水的头，让耳和朵把温屠等人带回去。紫苏已经有些控制不住，高耸的胸部剧烈起伏。她倚到寒水石身边，轻声问：“今晚……不需要吗？” 寒水石格开她靠过来的身子，说：“赶紧回去！” 耳和朵也知道这里凶险，很快带着温屠、灵僵等人回去了。问水蹲在寒水石身边，看他烧取灵沙。一边看一边问：“千印真人，我能学着烧吗？” 寒水石呼吸有点急促，闻言却仍是耐着性子说：“能，以后有空我教你。” “好呀！”问水快乐地点点头，身后已经起了骚乱。九尚宫跟上阳宗的修士动起手来，混乱中也不知谁是谁非。 寒水石带着问水离开妖魔缝隙，风里已经传来浓烈的血腥气。他迅速避开人群，很快到了一处山谷。谷中有瀑布，问水想过去洗洗爪子，寒水石却带着她，穿越了瀑布。 瀑布后面居然有个洞穴，从洞口进去，四壁皆光滑如玉。最里面有一块天然玉石，平整温润，足有一张床那么大。问水哇了一声，扑上去就在玉床上打了个滚。 寒水石设好禁制，回头过来，站在她面前，说：“问水，化为人形。” 问水喔了一声，化了形，化形的次数多了，已经知道先取衣服，在化形瞬间穿上，总算是不致走光了。她穿了一件素锦纹丝的长裙，双肘处还带着长长的披帛。黑色的长发滚落在玉床上，如珠如云。 寒水石整个人压下去，轻声问：“问水，我要吻你，这样的事，只有跟我才可以做。只有最最相爱的人之间，才可以这样做。” 他声音已经有些粗哑，问水点点头，一副好好学习的表情：“嗯。” 寒水石低下头，双手撑着玉床，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呼吸火热滚烫，双唇相触，那舌尖便轻轻顶开她的贝齿，探了进去。问水没有闭上眼睛，在踏月行的柔光里，他瞳孔血红，目光却是温柔的。 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呼吸交缠，他舌尖的每一次探索都带给她接近颤栗的快感。甜蜜的气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漾开，自舌尖到心里，再蔓延至指尖发梢，充斥着这身体的每一条血脉。 回忆是甜的，呼吸也是甜的，便是这一张玉床也变成了巨大的棉花糖。 原来这就是亲吻，它甚至无关欲|望。爱人与爱人之间相互拥抱、依偎，唇齿交缠，熟悉安定的气息彼此相染。从此亲密无间，不忍一寸空隙将你我分散。舌尖彼此试探，想要拆吃入腹却又恐丝毫损伤。 只有含于唇齿，反复品尝，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动在味蕾慢慢化开。 这一刻，别离是相思的陈酿，苦难与你我无关，你我与世界无关。如果说，这世间真的存在幸福的话，不在这一刻，又往何方去寻呢？ 问水舍不得闭上眼睛，就想这么看着他，直到天毁地灭，海枯石烂。 原来，亲吻跟舔人真的不一样。 “问水。”他轻声唤她的名，她只有更用力地拥抱他。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说：“这就是亲吻，你明白吗？” 我爱你，此心为聘。 外面血月渐渐淡了，月色似经洗涤，渐成奶白。寒水石牵着问水出来，问水脸颊还红红的。外面瀑布如银，问水牵着他的手，虽然师父他们都说人身很丑，可是她还是想要变成跟他相似的形体。 这样就可以牵着他的手，指尖相扣。 两个人回到洞府，已是月落星坠。千霜还没有睡，同样没有入睡的，还有千梨和紫苏。 寒水石带着问水回来，问水仍是人身，两个人走过药田，问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水石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任她叽叽咕咕，一直牵着她的手。 回到木窝前，问水说：“千印真人，我能去你房间里睡嘛？” 寒水石说：“回木窝，我看着你睡。” 问水便回到木窝里，化为原形，将嘴筒子放在月亮窗的雕花格子里。寒水石盘腿而坐，直到她呼吸加重又慢慢平静，方才入定。 第二天，万兽谷来了几头伤残的兽。 每次血月之夜，受伤死亡的可不仅是修士，还有兽族。这几头兽都伤得不轻，听说加入万兽谷是可以领取救济丹药的，特地前来求助。其中两只兽的腿是肯定不能恢复如初了，还有一只耳朵聋了。 这样的兽，就算是领取了救治丹药，还是会落下残疾。以后也不能再当坐骑了。 所谓救济，也不过是救一时之命罢了。 所以几头伤兽都非常颓废，过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问问。 问水查看了它们的伤势，让举父把丹药给它们。想了想，突然问：“你们愿意跟着我学识字吗？” 几头伤兽都愣住，一只名叫利的伤兽问：“军师，我们都残废了，还学识字有什么用啊？” 问水说：“谷里还缺库房看守、药田看护人等等。你们要是愿意，我教你们识字、数数、辨认药草，以后你们留在万兽谷里帮忙。我每个月都给你们灵沙和食物。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 几头伤兽连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就要跟着她学。 问水觉得这是个好事，就写了个开班告示，所有伤残、无力觅食的兽族，全部可以来报名学习。合格的可以留在万兽谷任职。结果告示发出去之后，反响一般。因为大家都看不懂告示！ 问水没法，只得命一拨兽族外出喊口号、宣传。终于，第一批野兽文化班名额凑齐了。 问水把它们分为扫盲班、学习班、精英班。为了区分，还专门做了毕业章。以后报考万兽谷的出缺职位，就可以凭章入选了。 她每天忙着上课，幸好寒水石帮她做了好些小题板。而难得的是，上阳宗祖师文檀老祖听说了这件事，居然决定亲自来帮她代课。 问水当然开心，上次她昏了，文檀做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这时候就觉得文檀老祖真是个热心的前辈。 因为混沌和狰的关系，万兽谷跟上阳宗其实是近亲。上阳宗的人出入万兽谷并不奇怪。只是他这样身份的人，平素已经极少理事，现在亲身前来，大家还是受宠若惊。 文檀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答应了过来万兽谷任教，当天下午就来了。 而且今天他的衣着打扮也不一样。以前他都是青、灰、蓝等衣衫，庄重为主，一派长者风范。今天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直襟长袍，平素梳得一丝不乱的长发今日用丝带松松扎起。额间一缕发丝垂下来，略减了两分威严，显得亲切温和。乍一看，竟跟斩风有几分相似。 问水蹦蹦跳跳地迎出去：“文檀老祖！” 文檀老祖说：“叫我文檀就好。” 问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问：“文檀老祖，您的衣服洗了没干吗？” 文檀意外，问：“为什么这么问？” 问水说：“不然您为什么要穿斩风宗主的衣服？” 文檀摸了摸鼻子，说：“这样显得我年轻。” 问水不懂了，好在她一向是不懂就算了，当下说：“文檀老祖，您今天帮我教这个班啊，让它们学认字喔。” 文檀说：“嗯。尨军师以后不要称我老祖，叫我文檀先生好不好？” 问水当即道：“喔。文檀先生。” 文檀点头，说：“以后我也叫你问水了，问水跟我握个手好吗？” 问水乐了——这个她会。于是后腿坐地上，抬起了前爪。 “……”文檀默默地跟她握了个爪。 文檀是真的在认真教这群兽类识字、数数，他很聪明，问水就清闲了许多。她去万兽谷后山看新种的牧草和奶果。奶果树从土里冒出了尖尖的小嫩芽。她化为人身，伸手将泥土拨开些许，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千印。 血月之夜的深吻，小腰峰的初遇，身侧的踏月行，海边相拥着看日落的场景。回忆是最不讲逻辑的东西，不需要任何铺垫或引子。若思念一个人，看天地万物，也不过想起一个他而已。 问水微微红了脸，嘴边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这种思念，再不是小腰峰上等待着飞升与他再见的期待。而是只要一想到他，便会心跳加快、面红耳赤。明明并没有高兴的事，却总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与他一切相关的事物，都会变得极为敏感。若有人提到他的名字，耳朵都似乎变长了一样。就算周围空无一人，路遇一水一石，也尽是焚燃相思的引子。 问水拨弄着地上的小嫩芽，突然很想他。 文檀停在离她三丈开外的奶果树后面，那时候阳光在她身后撒下迷离光影。她半蹲在地上，轻轻拨弄着土里鲜嫩的幼苗。雪白的衣裙铺成半圆，那脸蛋红红的，嘴角一丝笑如春日破冰的溪流。 空青，这个名字如同一把尖刀，无数次在他心上刻出伤口。他痛到麻木，然后长出鳞甲。 数百年光阴转瞬，可曾有过悔恨？ 也许有过吧。但是上阳宗的开派祖师文檀，还能回得去那个只想跟心上人长相厮守的画师文檀吗？ 回不去了。他走近她，不管她是谁，空青或者问水都不要紧。真正至关重要的是，她能引出他的心魔。他已经感觉到那个纠缠在元神之中的东西张牙舞爪地现出了形状！ 必须将那个与自己元神共生的东西剥离出来，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岂能半途而废？ 他走近她，温和地说：“问水，在看什么？” 问水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身后有人。她立刻站起身来：“文檀先生，我来看看后山的奶果和牧草种得怎么样了。” 文檀点头，她确实将万兽谷打理得不错。时日虽短，却已是五脏俱全了。灵兽有此智力，实在令人吃惊。他微笑：“今天两个班的学习情况，找个地方我跟你谈谈吧。” 问水说：“好呀！”说着就要带文檀到自己在万兽类的房间，迎面碰上混沌、狰和饕餮。 三位谷主大人见文檀老祖亲自过来授课，俱都十分热情。一听他要讲课程进度，纷纷决定入内聆听。 问水的书房里，四头野兽蹲在地上，将文檀老祖围了个圈圈，瞪着眼睛摇着尾巴听他讲课。怀着打猫心肠而来的文檀老祖不得不满面严肃，坐而论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千印真心挺好的，他教会问水识字、读书、诵经，也想教会问水明白什么是爱情，而不是单纯的饲养和占有。 渣一乖乖上交公粮，今天的六千字，请笑纳~ 感谢 哥舒冰 照鼠鼠 兔纸不吃窝边草 童鞋的火箭炮， 感谢 小晚 同学的手榴弹， 感谢以下小伙伴的地雷，爱大家，挨只嘴~ 感谢以下小伙伴的霸王票： 席$凉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20:15:17 馥桩桩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9:40:57 liaott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9:00:46 勿念张小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8:55:49 安安乐乐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8:38:46 鸣寐逐风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8:38:33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8:15:27 du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7:44:38 丶voyageur灬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7:14:09 sarula201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6:46:27 兔纸不吃窝边草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11-02 16:33:47 暖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6:09:13 不断加油的可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5:35:15 不断加油的可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5:33:45 无伤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5:16:05 730099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5:15:11 llpphhddxx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5:13:48 媛宝和玮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4:35:40 长安旧梦今仍在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4:31:08 芒果味的桃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4:16:52 雨后婷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3:57:45 盘丝洞的霸王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3:56:46 盘丝洞的霸王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3:55:07 我的小伙伴和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3:38:01 桃花朵朵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3:34:28 数码水仙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3:28:37 品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3:12:20 shbx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2:41:56 哥舒冰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2 12:38:59 小晚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2 12:28:31 kiki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2:16:34 三万里外的孤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2:15:47 非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2:07:35 非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2:06:00 非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1:58:15 七格格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1:45:26 1868784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1:30:19 香菇菌5号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1:29:49 香菇菌5号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1:28:05 容容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45:08 18687959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44:17 小小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41:14 天时羽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32:44 照鼠鼠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2 10:19:21 照鼠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17:31 照鼠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12:05 照鼠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09:26 3925416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07:37 照鼠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05:00 照鼠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02:38 18687826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01:14 照鼠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10:00:27 la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09:51:08 黎黎黎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09:48:18 哥舒冰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2 09:42:13 哥舒冰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2 09:41:10 linn鱼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09:39:18 linn鱼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09:38:58 十七扇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11-02 09:38:18 18633177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2 09:21:03 锦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21:54:04 1777289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9:33:47 一笑墨白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5:38:47 巴神的世界你不懂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4:48:53 kiki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3:47:42 112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3:03:24 非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3:01:41 三万里外的孤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1:26:33 小晚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1 11:14:37 曳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1:06:05 南柯子永遇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10:28:50 媛宝和玮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55:37 筱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55:26 nydi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43:56 琉璃草根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1 09:34:26 懒懒小胖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23:21 盘丝洞的霸王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20:23 暖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19:47 桃花朵朵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14:31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13:31 天上掉下个恐龙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13:26 guaiguaim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11:32 风砂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1 09:09:35 25、母亲 第二十五章：母亲 文檀讲完课, 在万兽谷转了一圈。混沌和狰、饕餮一路相陪。眼看三位谷主大人跟狗皮膏药一样, 他倒是没多呆，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他刚一走, 饕餮就说：“这老东西啰里巴嗦，老子蹲得腿都麻了。” 混沌说：“徒弟，以后别跟他说话, 文檀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问水不明所以，还是狰说：“什么老东西不老东西的，好歹是我主人, 能放尊重点不？一口一个老东西，难听。” 饕餮倒是知错能改：“我把这个给忘了。以后注意。” 狰说：“知错就好。不过说起来, 这老狗以前也不是个看见雌性就走不动路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混沌和饕餮都看它：“你对你主人可真够尊重的。”= = 问水说：“文檀老祖怎么了？他很好呀, 刚才还帮我们教族兽识字呢。” 混沌说：“你就没听说过无事献殷勤吗？” 问水歪着头：“什么是殷勤？” 狰说：“比如寒水石送你踏月行, 就是无事献殷勤！你看着吧，他肯定是想跟你□□！” 问水怒了：“才不是！” 饕餮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怒的啊，要是谁送我踏月行，别说想跟我□□了, 就是抢我吃的我也忍了。” 问水：“……” 谷主大人, 你这话前后顺序是不是颠倒了啊喂！！ 问水招募伤残的兽类管理万兽谷，确实是很有成效的。这类野兽除了万兽谷就找不到其他活计以谋生，是以学得非常认真。平时工作更是非常尽职。 问水很满意，这一天，她就发现万兽谷有一片奶果林里, 有一棵奶果树长得特别快。别的树苗才一个巴掌高，那里的树苗已成参天大树。 别的兽族当然看见了，但是从来没有兽想过为什么。 问水站在那里看，那棵奶果树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迅速开花结果。几乎一天之内，果实成熟，然后熟透掉落。问水把树底的土慢慢刨开，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为什么这棵树可以长这么快？她审视这里，狗的好奇心，可是非常可怕的。问水在地上刨坑，好在是原形，也不需要什么工具，直接两只爪，摇着尾巴拼命刨。 这里的泥土也不知道有多厚，她刨得连阳光都快照不进坑里了。突然感觉到一丝丝灵气！是的，虽然非常非常微弱，但是作为一条灵兽，它还是捕捉到了！可是这样挖，也不知道要挖到猴年马月去！最后突然灵光一闪，自己不是有个坑精吗，看看它能刨不！ 当下拿出那个法宝坑，往地上一扔。那法宝以元神控制，能大能小。当然也就能深能浅了。 问水不断让它加深，虽然耗灵力，不过兽族嘛，体内灵力多，还能承受。 坑越来越深，直到最后，突然不能再加深了。问水很开心，自己终于可以下去看看啦。她下去看的方式很简单——纵身一跳，直接跌坑底了。 坑底当然是这个法宝坑的底，周围都是雾气一样涌动的东西，如同沼泽。人无处受力，是绝计爬不上去的。里面有禁用法咒的禁制，要想破这种禁制必须要使用术法。 所以坑里几乎无法破解。 问水默默地呆在坑里——出不去了。追声骨也无法使用。她想了想，反正也没法子，干脆化为原身，就地一趴，睡觉。 晚上，寒水石回到洞府，正是大家准备晚饭的时间。问水没有回来，他抚摸左臂的臂钏，并没有她有危险的感应。可是一直到很晚，问水还是没有回来。 灵僵问了混沌，混沌也是大吃一惊：“怎么？我徒弟没回家？糟糕！！”当下给狰的追声骨传话：“狰，你家文檀老东西在干啥？” 狰莫名其妙：“我看看。”说罢脖子猛然往前一伸，噗地一声，一头撞破窗纸，脑袋整个塞进了文檀的卧房，与文檀来了个脸对脸。文檀正盘腿打坐，睁开眼睛与它四目相对。 狰仔仔细细地将他观察了一遍，对着追声骨说：“哦，看起来他在打坐。” 混沌说：“老东西一个人？” 文檀阴沉着脸，这些该死的蠢东西！深呼吸，不能跟傻逼计较，有失一派之长的威严。他说：“我应该几个人？” 混沌立刻说：“啊尊敬的文檀祖师，今夜月光甚美，你要不要来碗馄饨？” 文檀说：“滚！” 狰猛然缩回脑袋，问混沌：“怎么了？” 混沌说：“问水到现在还没回家。我问了护送她的耳和朵，它们都说她今天根本没让人护送。” 狰还没起身，文檀已经出来：“去万兽谷看看！” 狰也不多说，驮着文檀就赶往万兽谷。 万兽谷，两位谷主、文檀都聚集于此。饕餮最后到，它在吃饭，一边吃一边觉得应该找找问水。一边想找问水一边又舍不得不吃，后来虽然端着盆来的，但是也晚到了会儿。 寒水石先是从回洞府的路上找起，如果她在万兽谷，一时半刻就不会有危险。而臂上的琵琶鱼臂钏居然完全也感应不到她的位置，这倒是怪事。几方人士在万兽谷聚集，文檀立刻吩咐上阳宗全力搜索。 他一动用上阳宗的人，自然就惊动了斩风。斩风说：“混沌，听说你们军师丢了？我们去万兽谷看看。”左右一看，沉默。身边的修士不用他说，几乎习惯性地为他叫了出租坐骑。 …… 万兽谷非常大，问水又整出了许多片山林，花草丛生，还有兽族在这里打了洞暂住，地势极为复杂。文檀真人派出上阳宗所有修士将这里翻了个个儿，也没有找到问水。祝瑶等人也跟着找，依旧一无所获。 寒水石跟文檀也在找，这里是一片奶果林，千霜居然也在，文檀看见他，不由站定。 文檀冷哼：“你在这里作什么？” 千霜说：“问水是不是在你手上？你亲手杀死空青，难道连问水也不放过吗？” 文檀说：“我的事，几时轮到你来过问？” 千霜说：“文檀！这么多年，你对你的儿女真的就没有一丝愧悔之意吗？！你将斩风交给自己后辈抚育，我只道你是无颜见他，这些年亦从未提及他的身世。但是今时今日，你似乎并无一丝悔意。如果斩风知道你杀死了他的母亲……” 文檀却敏感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儿女？”千霜不说话了，文檀说：“当初空青身怀有孕，但后来其尸身腹中却并无胎儿。” 千霜说：“几百年了，你终于想起来了？文檀，那是你的骨血！这么多年来你却连问也没有问过一个字。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这颗心是不是已经化成了石头！” 文檀说：“你是说，问水是我和空青的女儿？不，她的本体不过是条狗！” 千霜说：“如果她是，你可会放过她？” 文檀说：“千霜，几百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我不过是需要一个饵，诱出我的心魔。至于那个饵是什么，重要吗？” 千霜后退一步，良久才说：“当年空青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倾心于你！” “你给我闭嘴！”文檀怒道：“她身怀有孕，性命垂危之时却赶到小腰峰，向你求救！你与她有过什么苟且之事，你心知肚明！如果她肚里婴孩真的与你无关，你会默默抚养几百年？” 千霜终于无言：“文檀，你的心已堕入魔障，无药可救了。” 文檀正要说话，突然一怔，猛然回头，见身后斩风站在一棵奶果树下。他眉头紧皱，说：“你怎么在这里？” 斩风缓步走过来，说：“万兽谷已经搜索完毕，并未见到尨的踪迹。” 文檀盯着他，目光闪烁不定。方才情绪激动，一时竟然未察觉。那些话，他听到多少？ 斩风神色平静，问：“师祖，需要到外面找寻吗？” 文檀见他确无异样，方才略微放松：“万兽谷的规定，军师出行，至少三兽护送。这些兽类都死脑筋，很遵循规则，她应该还在谷里。” 斩风说：“我命人重新搜索。” 文檀嗯了一声，见他步伐稳健，遂也放下心来。 千霜见文檀也在找，自然不跟他纠缠。几班人马将万兽谷翻了个底朝天。寒水石没有跟诸人一起找。他一直在观察，问水身上有踏月行，如果在外面，夜里很容易就能发现。现在没有光，证明她并不在。 她不会出谷，甚至严格来说，没有遇到危险。突然消失的话——跌进坑里的可能性非常大，虽然那个坑是她自己的法宝。但是智商决定敌友。 他一直在找洞穴，千霜和文檀的谈话亦丝毫没有吸引他。 千霜和文檀亦分开找寻，千霜正在查看万兽谷的雪泉湖，突然身后有人走近。他转过身，就看见斩风。 这些年，小腰峰和上阳宗其实素无往来。斩风跟他几乎也就是见面寒暄一二的交情。千霜有点意外，但立刻反应过来——方才的话，莫非他其实听了去吗？ 斩风走近他，不说话。千霜说：“问水的事，有劳贵派了。我去别处找找。” 斩风说：“千霜真人。”千霜不由停住脚步，斩风问：“他……真的是我父亲吗？” 千霜微顿，说：“贵派秘辛，千霜一个外人，不便多说。” 斩风说：“问水是我妹妹？”千霜不说话，他上前两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在这世上别无亲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请你告诉我，她是问水吗？” 千霜长叹一声，终于说：“不是。斩风，你是个好孩子，我并不想你卷到上一辈人的恩怨之中。” 斩风微微颤抖，说：“是千梨，对不对？”千霜没有答话，斩风深深吸气，“她竟是我的亲妹妹。而她受人伤害侮辱的时候，我在袖手旁观。” 千霜终于说：“对不起。” 斩风摇头：“他明明知道，千梨有可能是他的血脉。可当日千梨被月池所辱，他唯一想到的事，就是让我与月池联手，对付寒水石。”他神色悲哀，却还算是镇定，毕竟已经任上阳宗宗主这么多年了。他已经能够独挡风雨。他说：“问水化形后，真的跟空……跟我母亲相似吗？” 千霜说：“一模一样。” 斩风说：“她跟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千霜摇头：“那谁知道呢？这大千世界，造化神奇。或许只是单纯相似。” 斩风说：“也有可能，是我母亲的转世，甚至残魂，对不对？” 千霜沉默。 外面有脚步声渐近，斩风不再多说，疾行两步，正遇上搜索而至的上阳宗弟子。他说：“此处我已然寻过，去北面看看。” “是。”脚步声复又去远。千霜心绪难平，这么多年啊，这孩子俨然已是一门之主的镇定威严。 寒水石找到那个坑的时候，问水正在里面睡觉呢！他倒提着坑洞，一下子把问水倒出来。好在右手接得快，没有掉地上。问水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醒。四只爪子刨了刨，喃喃道：“千印真人。”又睡了。 寒水石抱着她出来，跟斩风撞了个正着，说了句：“已经找到。” 斩风看了一眼他怀里蜷成一团睡得正香的白色长毛犬——那竟然有可能是他母亲。上阳宗门主，一时五味杂陈，竟不知作何反应。 寒水石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你们上阳宗是有病吧！从祖师到宗主，没一个正常人！ 他抱紧问水，头也没回地走了。 这一番折腾，大家都累得不轻。回到洞府便早早地睡了。 及至四更时分，突然外面有人敲门。问水最先听见——她在坑里睡饱了，精神正好着呢。这时候一跃而起，出去开门。外面竟然是上阳宗宗主斩风！ 斩风一见是她，那眼神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起来。问水歪着头：“你找谁？” 斩风几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想见见千梨姑娘。” 问水还没说话，身后一个声音说：“千梨不见客。”是寒水石。 斩风说：“寒兄，我这里有些疗伤之物，烦请转交千梨姑娘。” 寒水石冷冰冰地说：“不需要。”说话间将问水拢到自己身后，斩风的眼神已经快把她毛燎焦了。 斩风说：“寒兄！”楼梯一阵轻响，千霜走下来，斩风看向他，他终于说：“寒水石，收下吧。” 寒水石不解，斩风追到千霜身边：“千霜真人，请让我见她一面。我……我想看看她。” 千霜说：“你漏夜前来，就不怕文檀发现吗？” 斩风说：“我既然过来，自然有安排。” 千霜沉默，然后说：“跟我来吧。” 千梨的房间，虽然有些药味，但是布置还是十分精巧雅致的。灵僵几乎天天采新鲜的花束放在这里去味。千梨本来在入定，见千霜带了一个人进来，难免奇怪。再定睛一看，这个人还有几分眼熟。 千霜坐示意斩风先坐，开始给两个后辈讲叙那段五百年余前的往事。 忘尘山第三代宗主空青在未接宗主之位前，结识了画师文檀。二人相交相知，互相倾慕。但凡人易老，空青不忍其经历生老病死之苦，遂传以修仙入门之法。 后来其继任忘尘山宗主之位，而与文檀却感情日渐深厚，终于越了雷池，私订了终身。而天赋出众的文檀，在与她私会的时候，无意间习得忘尘山仙法，竟然渐入仙途。 最后竟创立上阳宗。上阳宗逐渐壮大，空青亦在此时才发现其入门心法跟忘尘山仙法大同小异。 因自觉愧对师门，她自废功体，脱离忘尘山。以至于后来，虽然有人发现过最高的上阳宗入门心法与忘尘山类似，也因着空青的出身，未曾疑心。 此时，文檀待空青倒也是一心一意，二人很有一段恩爱时日。空青有了第一个孩子，他特意闭关数年，为这个孩子筑基，一心要让他继承自己衣钵。为了巩固修为，这个孩子后来一直在闭关自修。文檀着意培养，对其要求严苛。却不好对外宣称是自己儿子，只好让后辈弟子抚养。 而后来，他修为日渐深厚，渐渐现出了飞升的初态。 空青却因废去功体，无法再行修炼，一直体弱多病。他一面眷恋空青，一面又向往仙道。心绪杂乱，性情也越来越焦躁。空青此时已经发现他的异常，托了千霜前去为其诊治。 而千霜也发现文檀之所以如此，乃因先天心法是偷学忘尘山心法。而忘尘山心法只供女弟子修习，是以他现出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这话一提出，文檀便如同被人揭了伤疤。不仅拒绝千霜诊治，更是疑心千霜与空青之间有私情。两个人一度交恶。正在此时，空青又怀孕了。 文檀一边自认与空青已经极少交合，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更是疑神疑鬼，耿耿于怀。终于在临近飞升的时候，决定杀了空青，以绝杂念。 空青绝望奔逃至小腰峰，生下一个女婴，将其藏在涤心潭后的岩石之下。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求千霜为她寻个好人家，一定不要交给文檀。 后来文檀赶到，千霜与文檀交手，却终不敌落败。文檀杀死空青，心绪癫狂，最终饶了他一命，未再追杀。 陈年旧事，千霜仍然红了眼眶。美人化土，知交零落。那故事里，只有空青和文檀。 千梨开始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讲这段故事。直到千霜说：“后来，我依着空青之言，找到涤心潭。在岩石之下，真的发现了一个沉睡的女婴。我担心文檀想起这孩子，再度寻来，伤及千印和川断，只好告诉他们女婴是个弃婴。以后就是他们小师妹。此后更令二人带女婴下山，历练自身，却也是躲避灾祸。那一天，小腰峰梨花遍开。” 千梨的目光慢慢凝固，千霜看她，眼中光华闪亮：“川断问，师父，小师妹叫什么名字？”一颗眼泪滚落，划下一路水痕，“子生母亡，相见无望，然离字悲伤不祥，为师便为其取名千梨。” 千梨的震惊之色无以言表，斩风说：“千霜真人，我……能跟舍妹独处片刻吗？” 千霜点头，起身出去。他已经相信，上阳宗的宗主斩风，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自己的身世，保护自己和妹妹。那其实是个善良坚毅的年轻人。 斩风跟千梨的谈话，没有人知道内容。天色将亮之时，斩风从千梨房里出来，千梨一直将他送到门口。他说：“以后……我不会常来，但若有事，告诉问水。混沌会通知我。” 千梨双唇张合，良久，终于叫了一声：“哥哥。” 迟到数百年的呼唤，相同的血脉在不同的身体里共鸣。斩风缓缓将她拥在怀中。 斩风走后，千梨回身，慢慢上楼，看见问水正坐在木窝里的大羽毛软垫上。面前放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她走过去，一时之间，心里有一种复杂到无法梳理的感情。斩风说，问水极有可能是他们的母亲，转世也好，残魂也罢。 母亲这个词，她一辈子也没能唤过一次。她走到问水身边，慢慢地跪坐下来，伸出手，去触摸她的被毛。那皮毛是干净而柔软的，带着阳光般温暖的味道。 她发着呆，问水并不会不耐烦。她可是一只能花整整一天时间教兽族从60数到65的牛尨呢！她任她抚摸，说：“怎么了？斩风欺负你吗？不要难过喔，明天我去咬他！” 千梨声音沙哑：“问水，我今晚能和你睡吗？” 问水说：“你不是不睡狗窝吗？” 千梨从小就被惯坏了，哪是讲理的，当下就回嘴：“我现在又想睡了！” 问水说：“那你去抱被子嘛。我有毛我可不怕冷的。” 千梨真的起身去抱被子，心里突然有一种温暖从冰块里化开。她有亲人了，是那种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抱了被子到问水的木窝里，问水找了件衣服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上。千梨莫名其妙：“干什么裹成这样？” 问水说：“你不是嫌我掉毛吗？这样就不掉了啊。” 千梨在她身边躺下，良久，把她身上的衣服扯掉，赖账：“我什么时候嫌你掉毛了！” 她把问水整个抱进怀里，问水的嘴筒子杵在她胸口，良久说：“放松一点，你的沟快把我夹死了！” 千梨突然就笑了，然后把她的嘴筒子抬高，放到自己颈窝。她身上被月池的纯阳气劲烧得不成样子，但是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娇俏美貌的小腰峰小师妹。 问水不想睡，却也没有动。动来动去，身边的人该睡不好了。千梨把脸贴在她蓬蓬的长毛上，说：“你身上真暖和。” 抱在怀里，就觉得心里也是暖的。这种感觉，活在母亲身边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吧。 月光从窗外照过来，宁静而柔和。她忘记了身上与心上的伤口，安静地睡去了。 那年小腰峰下，涤心潭边，闹鬼。 阴风阵阵，偶尔还有低低的哭声。风卷成团，在岩石周围四处游荡。千霜经常过去，风里的声音低哀凄楚。他经常跟她说话：“她很好，我已经找到了，你不必挂心。” “我为她取名一个梨字，不知道你会否欢喜？”那风仍哀哀寻找，不肯听。他只好说：“等我的大弟子千印回来，她便也会回来。到时候我将她带来给你看。你想必会放心。” 那风在岩石周围行走，卷起黄叶千堆。有声音嘈嘈切切地回应——千印？千印？ 他一直在等待文檀前来，但是文檀一直没有来。 三年之后，千印带着师弟师妹回来，千梨已三岁，会口齿不清地叫西父。是夜，他抱着千梨去到涤心潭，说：“你看，我有没有骗你？” 那风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身躯，仿佛怕吹凉了什么，围身三匝，渐渐平息。 后半夜，有母狗于涤心潭旁边的岩石下产子，一胎仅一条小奶狗降生。她从此游走于小腰峰下，从未远离，且聪颖无比。 又是一年春来时，千印在涤心潭为千梨洗衣。不慎衣落潭中，转瞬卷入潭心。小白狗在潭边捕鱼，突然纵身一跃，游到潭心，叼起衣服游到他面前。 次年四月，正是梨花遍地之时。有泼皮捕了小白狗准备杀而烹之。千印以三钱银子买下，摸着她耳朵上的软毛，说：“给你做个项圈，以后便是有主之犬，小腰峰周围不会再有人捕你。你要好好戴着，不要弄丢哦。” 他取韧布裁而成圈，倾身，戴在她颈项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狗……呸呸，口粮奉上，请笑纳~~ 渣一需要评论，嗷嗷多的评论~>_ 26、当归 第二十六章：当归 第二天, 问水睡了个大懒觉。起床的时候千梨正好进来, 问水有些意外，千梨自从受伤之后, 就很少出房间。即使能够下地了，也多是在房中修炼。今天是怎么了？ 千梨手里托了个托盘，里面居然是问水的早餐。一盘烤肉、一些新鲜菜蔬, 还有一碗牛奶树汁。问水汪了一声，不敢过去——你今天中邪了？ 千梨说：“过来吃早饭啊。” 问水走过去，狐疑地上嗅下嗅，满脸严肃：“你不是想药死我吧？药狗可是不对的啊。” 千梨气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狗咬吕洞宾啊！” 问水说：“倒是听说过, 不过我没咬过。话说为什么狗都要去咬吕洞宾啊？他特别坏吗？” 千梨坐下来，说：“不是啦。这是一个故事, 就是从前有个神仙, 叫吕洞宾……”讲了半天故事。 得, 被狗带跑偏了…… 问水吃完早饭，突然问千梨：“今天不是生土莲吗？你要不要去采呀？” 五行修士都要采相应的莲花炼丹制药，问水是知道的。千梨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她当然也想自己去采莲, 总不能一直让大师兄一个人养着。可是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出门？ 问水说：“怎么了？要去快点走, 我带你去啊。”一副本军师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的架式。 千梨看看自己漆黑的手，慢慢将其藏到衣袖之后。问水说：“快点快点，晚了要被人采光了。我知道地方哦。” 千梨抿唇，她要作土修，确实是需要土莲。土莲炼制成丹, 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大量提升土系法咒的威力。如果采到莲蓬和藕更是珍贵。她虽然没去过，但是千霜和川断几乎非常详细地教给了她整个采莲的过程。 问水在旁边说：“走吧走吧，不要怕，我会帮你的昂。” 真的，要以这副不人不鬼的身躯出现在人前吗？千梨点点头，咬牙：“好。” 区区一个字，仍需莫大勇气。 土莲的生长之地，在沃土平原，地势最为平坦。但是上空盘旋的飞鸟却不是善茬。要上去，土修一定要防止上面的飞鸟靠近，它们最喜欢啄食坐骑的眼睛。 所以这里一般的修士要过来都非常慎重，出租坐骑也拒绝带不知根底的土修过来。相对于别处来说，这里地形最简单，人反而最少。 问水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没事的时候让混沌带过来瞧过。不过没敢走近，怕鸟啄眼睛。 刚刚走近，周围就开始有盘旋的飞鸟靠近，千梨很是紧张。身上兵刃是千霜特意为她炼制的，名叫软红香土。软红香土出鞘时有异香，软柔轻薄，非常适合女修使用。千霜为了这把兵刃，也没少费心思。 千梨将兵刃握在手里，毕竟没有来过，心里有几分发虚。问水身上的踏月行光茫渐盛，她感觉到千梨的紧张，说：“不要怕哇，它们只啄坐骑的眼睛，不啄你的，嘿嘿。” 千梨没好气：“我就是怕它们啄你的！是不是傻！” 问水说：“哪有那么容易昂，我以前在小腰峰可是抓鸟小能狗！”说话间往前一跃，一下子叼住了一只飞扑过来的巨睛鸟。那鸟眼睛奇大，故而得此名。 千梨吓得，薄刃挥出去，很快把鸟头斩落：“小心，你小心啊！” 一人一狗就这么冲进沃土平原，惊起飞鸟无数。那风扬起发丝，旷野的空气清新而自由，千梨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感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依然有水有光，有花有鸟，有云有风。 她慢慢地不再害怕了，也不再刻意隐藏自己受伤的皮肤。她灵活地挥动着软红香土，毕竟还是跟着千霜和寒水石修炼了这么多年。道修虽然不成，单单修土修还是能够应付的。 她慢慢发现自己和问水是完全足以对付这些巨睛鸟的，也就镇定下来。问水说：“看，简单不？” 千梨说：“以前你在小腰峰，经常捉鸟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问水说：“是啊。有一次给你们送鸟，还被千霜真人打了屁股。” 千梨笑出声来，问：“为什么呀？” 问水说：“为了给他个惊喜嘛，埋在他饭碗最下面了昂。” 没剖没洗没去毛……而且她是叼来的。千霜真人吃完了半碗饭，发现下面米饭埋着一只死鸟……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干净净。千梨笑得肚子疼，问水说：“你也有呀。丢鱼汤里了昂。” 千梨笑不出来了：“我小时候老是拉肚子，不会都是你干的吧？！！” 可是，为什么现在想起当年，我就只记得你是一条白色的野狗？ 人的一生，到底在经历什么？在忽略什么？时光怎么看，它眼中的你我？ 她挥刃破风，周围飞鸟已经不敢靠近了。问水把她放下来，只见千里平原，盛开着一片又一片的黄色莲花。 千梨被这种美景惊住，问水却有点着急了：“快采快采！” 千梨开始采莲。周围有一些土修已经在了，但是没有人看她。大家都忙着采莲，还要小心飞鸟袭击自己的坐骑。 这里没有人愿意打架，万一真被鸟啄瞎了坐骑眼睛，那才没地儿哭去。千梨慢慢也放开来，不再拘谨，一边采莲，一边注意身边的飞鸟，保护问水。 原以为无法见人的身躯，并没有人多看一眼。 这世界很大，琐事繁多，行事匆忙。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介意你变成什么样，不爱你的人没空理会你变成什么样。若是心怀恶意的人，你又何必在意他们怎么看？ 倒是问水，现在她可不是初来乍到时只会御风兽的小坐骑了。一到沃土平原，如影随行的踏月行成了身份的象征。 几乎所有的坐骑都上来打招呼。问水很困扰--太高调，自带光环，想偷土莲可不成了。大家都看着呢。 趁千梨采莲的功夫，她跑到一个大土堆后面，把踏月行放背包里，换了一身黑不溜丢的山羊装。一出来，果然没人认得了。开心，各种偷土莲！ 千梨自己也采了挺多的土莲，她成为土修之后，进步反而很快。再加上问水几乎不需要她费心，一路下来十分顺利。一人一狗从沃土平原返回，可谓满载而归。问水把自己采的土莲也交给她，说：“千梨好棒的，回去让川断真人炼丹啦。” 千梨骑在她身上，她迎着风奔跑，白色的长毛光滑柔亮，随风而动，如若云朵一般。夕阳在她们身后，披彩流金。人在风里，有种迎风飞扬的错觉。千梨在她尖耳朵旁边说：“问水，我今天好开心啊。” 问水说：“走走，本军师今天请你吃个奶果吧！” 千梨拍她的头，撒娇一下：“我不吃奶果！” 问水说：“那你请我吃个奶果吧。” 千梨说：“我没灵沙，哈哈哈哈。” 问水跑得飞快，却十分稳健，一边跑一边说：“没灵沙很自豪昂？信不信把你丢这里啊！” 笑声溅落在风里。 千霜真人跟川断正在炼器、炼丹，就听见外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问水先进去，四只爪子上都是泥。灵僵不在，千梨倒是自己拿了毛巾给她擦干净。 千霜站在窗前，见那个沉郁了许多天的孩子面带倦色，也带着笑容。 下午，问水回到万兽谷，就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一只名叫野獾的灵兽被巨睛鸟啄瞎了眼睛。现在它的主人不管了。她进到里面，果然闻见一阵血腥气。 黑色的野獾躺在一块木板上，眼睛只剩下两个红红的空洞。眼珠不亦而飞，还剩下红白肉筋，十分可怖。周围没有兽兽敢帮忙。大家都不懂医术啊。 野獾痛得全身发抖，更多的却是绝望。它没有了眼睛，以后如何过活？ 问水先为它止了血，然后通知灵僵过来帮忙。灵僵倒是很快来了，他利落地将野獾的眼睛包扎好，又给开了外敷内服的药。问水在旁边看，问：“它以后都不能看见东西了吗？” 灵僵点头：“它眼球没有了。” 问水不说话了，看不见的灵兽，可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候，混沌和饕餮从外面走进来，混沌也是难得的严肃：“听说有族兽被巨睛鸟啄坏了眼睛？” 问水点头，它也看见了躺在木板上、双眼包着白药纱的野獾。二谷主饕餮进来，立刻就有了好主意，它说：“要不杀了吃肉吧？” 问水飞起一爪，它往后一躲，闪开。混沌说：“哎，万兽谷不是还缺看门的野兽吗？让它留下来看门好了。” 问水说：“是不是傻，它瞎了！” 混沌说：“切，哪个看门的不是瞎的。” …… 整个万兽谷就没一只兽靠谱，而野獾的伤势还要医者照料。灵僵不能在万兽谷久留，索性就带它回了自己洞府。问水从万兽谷账上批了一批灵沙，付给灵僵当诊金，便由他将野獾接回了洞府。 天色快黑的时候，问水正要让耳、朵和虚耗护送着回家，一到谷口，她就知道不用了，挥挥手让三只兽都各自回去了。寒水石等在谷门口呢。 问水摇着尾巴，几乎是飞一般地冲上去，前爪抬起，一下子跟寒水石抱了个满怀。寒水石没躲开，任由着她闹了一阵，才说：“走了。” 问水这才突然想起后山的灵气：“对了，我在万兽谷的地底下发现了一点灵气喔。还记得昨天我掉下去那个坑不？” 寒水石眉峰微扬：“去看看。” 问水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带了昨天的奶果树下。寒水石捻了土仔细检查，问水说：“在下面在下面，要挖很深很深的坑，才能感觉到。” 寒水石看她，她很自觉，摇着尾巴：“我来刨我来刨。” 寒水石怎么可能真让她动爪，自己脱了外袍，抽出极阴之刃，开始刨坑。问水站在坑边，说：“千印真人加油！” 寒水石说：“别吵。”问水不说话了，他又说：“化成人形好不好，你这样蹲着我不大放心。”总觉得上头这货随时会往下撒尿的感觉。 “喔。”问水化为人形，换了件上白下翠的衣裙，长裙的细纱从坑口垂下来，摇摇曳曳。寒水石看了一眼，说：“坐远一点，尘沙大。” 问水说：“坐远了我就看不见你了。” 寒水石努力挖土：“我会跟你说话，乖。” 问水说：“我不怕灰土，我想看着你。” 寒水石怔住，抬起头，问水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世界都骤然安静下来。空气变得微甜而暧昧，寒水石突然不想挖坑了。 他轻松跃出坑外，站在她面前。她身上的衣裙轻薄而柔软，衣下的肌肤更是光滑细腻。寒水石低下头，唇瓣触及那饱满而丰盈的双唇。 一记深吻，缠绵无声。问水环抱着他的腰，他身上还带着汗，有的地方沾了些泥土。他的手上也全是土，所以并没有拥抱她。问水抬手擦去他额际的汗珠，这就是爱吗？会喜欢他的气味，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亲吻。就连他额间的每一粒汗珠，亦都眷恋。 “有没有想我？”他轻声问。昨夜千梨在她窝里睡到大天亮，问水连看都没往他房间里看。 果然问水很老实地说：“昨天千梨过来睡，我忘了要想你了。”寒水石挑眉，她又很认真地说：“我今晚多想你几遍，补上好不好？” 寒水石又吻了她一记，想着灵气的事还是要紧，重新下坑，继续刨土。 夜色渐渐深了，寒水石给灵僵传了话，让他们不必相候，继续挖。等到月上中天，他满脸黑线：“问水你要是敢逗我玩，待会出去我非打你屁股不可！” 问水说：“怎么可能！我从来不说假话的。” 寒水石问：“昨天灵僵药田里的麦冬是谁啃坏的？！” 问水立刻斩钉截铁地说：“不是我！！” …… 这两个在这里挖坑，洞府里，千梨在给野獾喂食。万兽谷牛尨军师现在财大气粗，一口气给足了可以供它一年无忧的口粮。灵僵给它做了流食。 野獾情绪不好，被巨睛鸟啄了眼睛，也并非它不小心。只是正遇上昔日的对头，互相撕咬的时候，几只巨睛鸟突然扑上来。它本是一只前途无量的灵兽，如今却落得这般光景，又怎会好受。 千梨一口一口地喂它吃饭，这獾子长得还挺可爱的，毛儿短短的，也干净。它一口一口吃着东西，千梨说：“不要想不开了，熬过了这阵子，适应了就会好起来的。” 鼓励别人，又何尝不是劝慰自己。 千霜跟川断站在窗口，都在看喂野獾的千梨。川断说：“师妹今天似乎比平时开朗了许多。” 千霜说：“受一次伤，怎么能痛一辈子？”如果不是因为她遭此一难，也许自己至始至终也不会揭开她的身世吧？身边的三个孩子，都是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早已视如己出。 看他们悲喜得失，恨不得能以己身代之。 有时候甚至都已忘了最小的这个是文檀的骨肉。 月色温柔而宁静，灵僵在侍弄自己的花田。里面麦冬被某物啃得七零八落，需要重新栽植。紫苏也站在自己窗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原本向往的神仙之境变成修罗地狱，好不容易找到师父，以为能有个依靠。谁知道一向温和慈祥的师父竟然性情大变，在一个血月之夜占有了她的处子之身。 她默默地忍耐，处心积虑，终于杀死了他。可最后悲哀地发现失去了他，自己连活下去都非常困难。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求助于寒水石。算起来也不过是个交易而已，钱货两讫，谁也怨不着谁。 可最后竟连寒水石也不再找她了。 她无依无靠，只得厚着脸皮，凭着这点若有若无的瓜葛寻到千霜真人，希求一个容身之处。如今容身之处是有了，可是在这里，她却始终是游走在边缘的外人。 寒水石、川断就不说了，千霜的嫡传弟子。千梨虽然容颜尽毁，但是千霜、寒水石、川断对她的关心可是绝无半点虚假的。灵僵是木修，谁也不敢否定他的重要性。 祝瑶是火修，五行修士中法咒威力最强大的修士，无论谁外出也愿意跟她一块。就连问水那条狗，也成了万兽谷的军师。 她有一种，无论如何也融不到他们中间去的感觉。似乎在这里，她永远都是个外人。 这种认知让人失落且惶恐。 她低着头，正惆怅间，突然有人敲门。紫苏一怔，谁会来敲她的房门？ 但是无论如何，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却让她觉得略微的欣喜。她开门，外面站着温屠。紫苏一怔：“有事吗？”温屠跟她有点相似，平素跟大家接触相对较少，感觉性子挺阴冷的一个人。不如五行修士的性格有时候受各自属性的影响，也不奇怪。 温屠说：“你房里一直没点灯，敲门看看。” 紫苏转过头，看向灯台，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点灯。她是忘了，可是又有什么必要点灯呢，反正也是一室清冷。 温屠微笑：“找了一本书给你，如果一个人无聊的话，打发一下时间吧。” 说罢递了书过来，紫苏伸手去接，不经意触到他的指尖。那微凉的触感却让她如同被烫了一般缩回了手。两个人都有点尴尬，温屠将书放在门边的桌案上，一点头，转身离开。 紫苏素手抚过那本书，是几位水修前辈的轶闻抄本。 她点上了灯。 月上中天，星辰闪烁。 寒水石咬牙切齿：“问水！”这下面的土，哪有一丝灵气？ 问水往后就跑，一边跑一边嚷：“我没说假话！昨天真的有灵气泄出来，我才想丢坑下去看看的！” 寒水石一把按住她，将她扑倒在一片牧草之上：“坏东西！你浪费了我大半夜的时间！就为了刨这么大一个坑！” 问水滚来滚去，不停扭动香躯：“我没有说假话，真的！”寒水石被那香肌玉肤磨来蹭去，顿时微微红了眼睛。问水吓着了：“我真的没说假话！你相信我！” 寒水石呼吸粗重，深深拥吻她，随手用自己的衣袍擦净手上的泥，触摸身下滑腻的娇躯。 “我相信，我明天再来看看，好不好？”他说，声音已粗哑。 问水点头，闭上眼睛，由着他吻过她的唇，她的下巴。他双唇烫过她的颈项，那发间的馨香迷醉了元神。 问水总觉得他在强忍着什么，歪着头看他，寒水石放开她，说：“太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本来今天打算带你去圣月峰看黄泉花，结果你骗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明天再去吧。” 问水问：“为什么一定要去圣月峰？” 寒水石说：“那里很美，女孩应该会喜欢吧？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能让你觉得美好。” 问水认真地说：“我觉得跟千印真人在一起，就很美好。”想了想又补充，“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最美好。” 寒水石怔住。 两个人回到洞府，已经是后半夜了。把问水擦干净，放她回窝，寒水石去洗澡。挖了半夜的坑啊，身上全是土和汗！川断看见了，吓了一跳：“大师兄，你这是……也掉坑里了？” “别提了！”寒水石挥手赶开他，拿了换洗的衣服直接走了。洞府里有泉眼，他提了桶清水到旁边，忽听旁边有水声。探头一看，是千霜也在洗澡——赶着给紫苏的兵刃附水毒和风刃，忙了大半夜，也累坏了。 千霜当然也看见他了，说：“这么晚才回来？还搞成这样，问水呢？” 寒水石说：“回窝了，应该睡下了吧。” 千霜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你决定跟她在一起了？” 寒水石嗯了一声，简短也坚决。千霜叹了口气，说：“她毕竟……是头灵兽。以后若有人提及，只怕不太好听。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应足够坚定。” 寒水石说：“我知道。” 千霜不再说话，继续洗澡。冷不防，寒水石突然伸过头来，快速地往下瞄了他一眼。千霜脸都绿了：“混帐，你干什么？！” 寒水石耸肩，继续洗澡。脸上平静，心里有点悻悻——还真他妈挺大的。 洗完回到房里，透过小窗看见问水坐在羽毛软垫上，旁边千梨正在给她削奶果。 ——不会晚上还要一起睡吧？！ 果不其然，这一晚，千梨仍然睡在问水的木窝里。寒水石无言，打坐到天亮。 这次，问水真的在心里想了他很多遍，把昨晚忘记的也补了回来。第二天，问水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透过月亮窗看向他的方向。他卧室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已是出去多时了。 问水有些懊恼，怎么早上就没有早点醒呢！哪怕能说上一句话也好啊。千梨也起床了，她会帮灵僵捣药、照顾病人什么的。那只瞎了眼的獾子还要她去喂呢。问水下得楼来，见灵僵在配药，不由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精神。 没有见到寒水石，总像是少了什么，一早上心情都不好了。 灵僵见她耸拉着尾巴，耳朵也趴着，不由笑着问：“问水怎么了？” 问水在他身边趴下来，不说话。灵僵说：“今天不出去吗？”她懒懒地应了一声，问：“灵僵主人，你在干吗？” 灵僵说：“新采买了一批药材，要分类放好。” 问水站起来，说：“我来帮你！” 灵僵说：“好。正好教你认认药材。” 药材都是常用的，灵僵说：“这是枸杞，这是熟地，这是当归。唔，下界的女子若是期盼爱人回家，就会送他们当归。若出远门了，就会送熟地当归。都是很有寓意的。” 问水举着须须尾尾的当归，看来看去，问：“当归？就送这个？” 灵僵说：“对。” 问水歪着头，不解：“为什么男人会喜欢当归呢？还要在熟地当归。” 这个不太好解释，灵僵说：“就是喜欢那种感觉吧。” 问水说：“好奇怪的爱好，灵僵主人也喜欢吗？” 灵僵说：“如果有合适的人……真心送我的话，应该还是很欣喜吧。” 下午，寒水石回来的时候，问水很害羞地送了他一支当归。寒水石接在手里，竟觉其比踏月行更加珍贵。一直存于墟鼎之中，妥善保存。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问水万兽谷的药仓里，当归那一格，写的名字是当龟！ “竹问水！！！”当即暴怒，倒提着问水的大尾巴就是一顿胖揍。 作者有话要说：　　口粮奉上，用更多更粗长的评论投喂问水吧！ —————————————————————————————— 感谢 渣一，我是红瞳 18687842 安安乐乐妈 18694250 童鞋的手榴弹， 感谢以下小伙伴的地雷，爱大家，挨只舔舔~~~~ 浅色黑石19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05 02:16:35 浅色黑石19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05 01:22:36 浅色黑石19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05 01:08:22 浅色黑石19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05 00:19:44 懒懒小胖纸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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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围成扇形，脖子上还挂着他给兽类上课的小题板。他冷哼：“这就是你对长辈的礼数？” 寒水石说：“长者, 慈也仁也, 能为晚辈之表率, 方能得晚辈之尊重。” 文檀气得不行，但也不能真跟他吵架。两个大男人，在一群畜牲的地方吵架，成什么样子。他提着小题板进了兽族精英班。寒水石去找问水, 问水正跟混沌、饕餮和狰开会呢。 问水想商量一下目前万兽谷任职兽类的薪俸问题, 还有伤残野兽的补贴事宜。狰说：“你是军师，你看着办嘛。我回去睡觉了。” 饕餮说：“我倒有个好主意，把伤残野兽用来补贴我怎么样？” “汪汪！”问水气得：“强烈要求把饕餮革职！！万兽谷为什么要让这个家伙当谷主啊！！” 饕餮嘿嘿笑，混沌说：“让它当个谷主它好歹还要点脸，不光明正大地吃撒。不用跟我们商量, 徒弟你自己定了就行。” 三个谷主，没一个靠谱的。 问水听见外面有动静，转过头，就见寒水石站在门口。她猛然扑过去，前爪抬起，寒水石接住她两只爪子：“文檀怎么会在这里？” 问水转动着尖耳朵：“文檀先生过来帮兽族上课呀，已经教了两批伤残兽了！” 寒水石问：“你让他来的？” 问水不明所以：“他自己提议要来的。” 寒水石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说：“狰！让你们家老东西以后不要来了！兽族培训班我有时间会教！” 混沌拍拍翅膀：“你有他闲？” 寒水石愣住，要真比起来，文檀确实是比他闲得多。你想啊，他上阳宗那么多徒子徒孙，一应事务又有宗主斩风打理。他衣食不愁，过着纯养老的生活，有什么可忙的？ 相比之下，寒水石手下养着师父和师弟，师妹也才刚刚独立，时不时还要贴补。问水是不要他养了，但是她对漂亮的法宝半点免疫力没有。他能让她自己用灵沙去买吗？ 混沌说：“这有啥呢，万兽谷咱们都看着呢。他能干什么？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寒水石终于说：“保护好问水。” 混沌拿翅膀拍拍胸脯：“说的是什么话。我一天派六十头兽，分……嗯……分……”抬起翅膀尖数了一下，没数过来，“分几班倒‘服侍’他。毕竟是上阳宗祖师呢，不敢怠慢撒。”几十头兽围成一圈，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他又是一派祖师，必须要脸的。能干啥？ 寒水石还没说话，问水说：“你们三个有空也去上上课好不好！！” “咦，外面什么声音？！”三位谷主大人呼啦一声，飞的飞，跑的跑，眨眼之间全走了。房里一阵风过，卷起几根兽毛，复又落地，尘埃俱静。好像它们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 “汪汪汪汪！”问水气得一阵狂吠，寒水石说：“算了，走，我们再去后山看看。” 问水这才高兴了，至少寒水石是真的相信她的。她头前带路，一人一狗再度来到先前刨坑的地方。寒水石一怔，只见前一天挖的坑，已经填平了！泥土又回复到平坦松软。 他看了问水一眼：“你让它们填掉的？” 问水歪着头：“没有呀！我都没动。” 寒水石倾身细看，为什么会自动复原？泥沙如常，一下子再挖下去，说不定又要挖大半夜，他也有点头大。 问水说：“我们一起挖？” 寒水石摇头：“不用。”有自己在，岂能让她做这种粗活。他说：“你先去吧，不要让文檀到这里来。” 问水答应一声，自己跑出去。经过扫盲班外，正遇上前来请示文檀上阳宗事务的斩风。问水差点撞到他，好在最后刹住了，摇摇尾巴：“斩风宗主。” 斩风静默了半晌，才嗯了一声，蹲下来说：“你在这里……好吗？” 其实不用问也是知道的吧，混沌待自己人，除了他以外，一向是很仗义的。问水又聪明单纯，现在万兽谷，几乎是她在说了算了。可是还是想问一问。 他对自己母亲，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跟着师父，闭关，再闭关。偶尔会见到文檀。文檀对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自小器重是肯定的。 他也特别努力，原以为是祖师格爷看重。飞升到此之后，对文檀亦是唯命是从。谁能想到其中原由。 她一心想要保护的人，没有办法为她做什么。 为什么人之初，一定要毫无能为、无知脆弱？ 他微红了眼眶，问水说：“我很好呀，你好不好？” 斩风鼻间一酸，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我……我也很好。”多少年骨肉分离，你心中可有悔过恨过？ 问水有点狐疑，自己明明没有撞到他，他却好像要哭了。难道是吓到了？要不要送个奶果安慰一下啊？ 斩风从怀里掏出一个法宝，为免文檀起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佩戴之后化为人形，它也会化为衣服，且是非常漂亮的一套衣服。坐骑都爱漂亮，问水也不例外。 “送问水一个小礼物。”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生身之恩，早已无法回报。即便再度相遇，也是人事全非。可总算还能够遇见。总算还能看到你快乐安好。 问水是个不客气的，伸爪子就去接。斩风小心翼翼地、近乎试探地摸了摸她的头：“千梨……她还好吗？” 一提到这个，问水就开心了：“她昨天跟我去采土莲了喔，采了好多。千梨好厉害的！” 斩风点头，知道千梨愿意出门了，也略略放了心。采土莲，看来是想要成为土修了。还要抄录点土修的功法秘藉为她送去。 文檀还在谷里，他也不能跟问水久话，只得说：“我有点事去找师祖，军师慢行。” “喔。”问水不明白为什么要慢行，但既然他说慢行，就慢行吧。 她小心翼翼地抬着爪子，数蚂蚁一样，慢慢往自己房里走去。= = 寒水石在万兽谷后山挖坑，这次没有问水在侧，他动作也快了许多。 在临近傍晚时分，那深坑之中的泥土里，果然渗出了一丝丝微弱的灵气！但是当寒水石想要继续往下挖掘的时候，渗出灵气的土地一阵震动，突然上面的土覆盖下来。 要不是他动作够快，及时跃了上来，恐怕真的是自掘坟墓了。 而那土覆盖之后，震动停止，坑被填平，地面竟然又恢复了原状。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寒水石算是见多识广了，却也想不明白。当然也不能再挖了，不然这挖一次填一次，累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到后山，用雪泉水洗了个澡，出来时文檀已经离开了。 问水正在扫盲班教灵兽识字，扫盲班里坐着二十几头兽。大家面前都有个小桌案，二十几头兽就这么蹲坐在小桌案后面，摇着尾巴跟她学数数。 有一头灵兽怎么也数不到100。她两只前爪趴在桌上，嘴筒子搁在两爪中间，盯着那只兽，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一直在教：“九十六、九十七……” 灵兽满头大汗，又着急又害怕地跟着她数。她就这么重复地教了很多很多遍，那兽一直记不住，她就一直教。 后来，那只兽终于能数出来了！她满意地点点头，又走到另一只兽桌子边，重新再教。 寒水石不知不觉，便站到她教完了所有的兽。 问水嗓子都有些哑了，出来喝了小半盆天山雪泉水，才说：“千印真人，你找到什么啦？” 寒水石说：“有点异样，我得先回去问问师父。那里你先不要去了。” 问水说：“嗯！我让它们也不去。” 寒水石点点头，慢慢揉揉她的脑袋：“累不累，要出去玩吗？” 问水立刻就精神百倍了：“好呀！” 千梨这几天都喜欢过来她的木窝睡，寒水石又忙，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寒水石便带她去了圣月峰。圣月峰是这里最高的山峰，说是手可摘星辰也不以为过。问水一进到山脚就惊呆了。圣月峰生长着一种会发光的蘑菇。这种蘑菇大的有房子大小，小的却只有拇指大。 颜色也不尽相同，有的白、有的黄、有的紫。问水伸鼻子去嗅：“千印真人，这个能吃吗？！” 寒水石说：“没人试过，万一吃了发光怎么办？” 问水咯咯直笑，不停在打着滚，这片蘑菇森林简直就是仙境。 寒水石说：“化成人形吧。”跟条狗走在其中，再如何的美景也算不上漂亮吧？ 问水说：“千印真人，你能变成狗不？” 寒水石说：“休想！” 问水说：“小时候我特别想有高大强壮的狗能跟我作朋友，保护我不受欺负。可是它们都太坏啦，我只好变得强壮一点，去欺负它们。” 寒水石怔住。 问水雪球一样往前跑，时不时跳上一只大蘑菇，在巨大的伞面上打个滚。突然身后一阵响动，她转头一看，只见一条黑色的狗奔过来。那一身毛油亮光滑，四爪更是强壮有力。 “汪汪汪汪！”问水高兴疯了，一下子扑过去，在它身上打了个滚。黑狗只是往前跑，问水在后面追。一黑一白的影子如两道闪电，划过蘑菇森林，在斑斓微光中互相追逐。 问水的笑声溅落在蘑菇的伞柄之下，如珠似玉。 就这么一直跑到圣月峰顶，寒水石变回人形。修士化形也需要非常多的灵力，他服下两颗灵丹。这样的世界，当然要随时备战，浪费灵力是件多么危险而奢侈的事。 可是有一瞬间，就是想这么做。有时候不到身临其境，终不会懂，红颜一笑有多诱惑，那么多君主帝王，抛家舍业为什么。 问水化为人身，斩风送她的□□法宝，是一件弹墨裙。白色软绢的曳地长裙，裙摆以墨弹之，隐隐晕染成远山阔水之景。长裙无袖，一双玉臂挽了长长的披帛，夜风一吹，披帛与长发飞扬，人若壁上飞仙。 寒水石握住她的手，指了指前面。问水抬眼一看，顿时惊在原地。圣月峰的黄泉花，有花无叶，就那么一片浓烈的红，开满了整个山巅。 问水慢慢走近，突然在花间疯狂地奔跑：“啊啊啊啊啊！” 寒水石躺在花间，双手枕头，夜空深蓝，星光璀璨。幽幽月华之下，只有她肆意地奔跑。心里宁静得如同这夜这星空。 问水跑累了，扶花拨木而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寒水石与她对视，良久，向她伸出双手。问水就这么俯身，倒在他胸口。他的心跳是强健有力的，一下又一下，问水突然就不想说话。 仿佛时间就这么凝固了，定格在相依相偎的刹那。 问水第一次这样近的打量他，寒水石握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到唇边。晚风细细地吹，抚过花海，黄泉花层层翻浪。不需要任何声音，只要目光交融，便可道尽万语千言。 寒水石右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下来，唇瓣相触，她试探着将丁香小舌伸进他的唇齿之间。寒水石双手握住她的腰，几次想将她压在身下，最后还是忍住。 二人一直在圣月峰呆到后半夜，问水都有些困了，寒水石终于带着她返回洞府。 洞府里大家都睡了，寒水石把问水擦干净，自己去洗澡。问水等他回来的时候，偷偷去到灵僵的药田，啃了所有的麦冬。汪汪，甜甜的真好吃！ …… 第二天，寒水石就跟千霜真人说了万兽谷发现灵气的事。千霜真人一听，也不耽搁，立刻就跟他一起赶到万兽谷。毕竟每一丝灵气都是一条修仙者的性命。 万兽谷一切如常，问水让凶兽教大家一些战斗技巧，也免得坐骑动不动就受伤。千霜和寒水石过来，也没惊动它们，自己就去了后山。 可是研究了大半天，千霜也没弄明白土坑为什么会突然复原。灵气时有时无，都非常微弱。一旦发现灵气，再继续往下挖掘，大地就会轻微震颤，然后泥沙倾下，土坑被填平。 寒水石问：“是否跟谷中上阳宗所设的禁制有关？” 千霜摇头：“没道理，上阳宗所设的禁制，根本不可能渗出灵气。” 两个人正在研究，问水跑过来，一身白毛蓬蓬的，很是可爱。见两人眉头紧锁，她摇摇尾巴：“用我的法宝坑试一试吧，上次只是我自己掉里面了。这次如果换个人下去，说不定有用呢！” 她把坑扔地上，元神一催，那坑很快变得又大又深。千霜真人说：“坑底也还是在法宝里，没有用。” 问水比划了一下：“等到底了，就把它倒扣过来，行不行？” 千霜与寒水石对视一眼，二人俱是眼前一亮。坑倒扣过来，即使大地震颤，也不怕被填平了。只是人在法宝之中，下面如果有什么危险，那可真是避无可避。 千霜不敢让寒水石下去，寒水石倒是有办法：“找几个捕兽人，如能探得地下情况，饶他们不死。” 现在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寒水石最近一直在追杀捕兽人，出去没多久，就抓了三个回来。 三个捕兽人全然没有在兽族面前的威风了，一听这情况，肚腿子都抖了：“寒爷，您饶了咱们吧，这要是下去，扣法宝里面，那真是棺材也省了。” 寒水石说：“烧魂取沙，也不需要棺材。” 三个人一齐苦着脸，问水把法宝坑扩到最深，对这些捕兽人也不客气：“你，下去！” 那个捕兽人都要哭了，寒水石一脚把他踹下去。下面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想是落了地。问水把法宝的洞口和洞底倒过来。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大地开始震颤，然而法宝只是在地上扩了一个坑，根本没有浮土。不一会儿，震颤停止。问水直接把法宝坑提上来，里面空空如也。 “人呢？”她一脸奇怪，千霜说：“掉里面了，快救他！” 法宝一取出，洞口复原，还哪里救去！ 三个人一起看向第二个捕兽人，第二个是真哭了。 这回大家周到了点，在他腰间捆了一根拴天链。此链长无极限，据传有人以此锁龙。寒水石偶然得来，倒是随身携带。 问水再如法炮制了一番，然而当洞口倒转时，下面突然惨叫声不绝于耳。隔着不知道多高的深坑，依然令人心里发寒。 寒水石立刻把栓天链往上收，但是当捕兽人被提起来时，整个人仿佛被烫掉了一层皮！ 千霜一见，立刻道：“问水，快用水修的法咒冻住他！” 问水立刻一个冰冻法咒拍上去，捕兽人顿时被冻成一根圆柱。第三个捕兽人只看了一眼，妈呀一声，昏死过去。 问水驮着几个人赶回洞府，找灵僵。 灵僵一见这人状况，也是吃了一惊：“你们这是去了哪里？！这……这是龙涎！”千霜和寒水石都吃了一惊，灵僵说：“我救不了他，但是有个人可以！去烧酒林找酒仙桑落。” 几个人也不耽搁，立刻就抬上捕兽人，由问水驮着，一路赶往烧酒林。 桑落本也是个木修，专长是治病、酿酒。飞升之后，就不愿诊病了。人人皆是修罗，救来何用？不如酿酒。 他酿的酒不仅能解毒，有的还有迷惑元神的作用。据说有一年酿了一坛真心酒，喝一口便能让人口吐真言。再深的秘密也能挖出来。 后来就被一群修士追着打碎了。= = 都是几百年的老怪物，不仙不妖的，谁还没有点秘密。 如今灵僵等人找上门来，他也不含糊，命人将伤者抬到酒池。除了灵僵，其他人等是不能进去的——木修对毒天生有抵抗力。若是其他修士进到酒池，光是酒味就中毒了。 千霜等人也只好在林中等侯。既然名为烧酒林，外面当然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大凡修士，又有几个能经得住这种诱惑的？ 千霜跟桑落是老交情，也不客气。他走到一竿修竹之下，就开始刨土。问水见了，上去帮忙。这个她擅长，不一会儿就刨了一个大坑，里面有好几坛泥封的美酒。 千霜自取一坛，找了两个陶碗，给寒水石也斟上，二人相对而酌。问水坐在旁边看，摇摇尾巴：“我也尝一口好不好？” 寒水石说：“就一小口，你别喝醉了。” 问水就着他的酒碗喝了一口，咂了咂嘴，觉得挺好喝啊，埋头就牛饮。寒水石赶她她也不理。 问水正喝得欢，突然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她歪着头看寒水石：“千印真人，你怎么在转啊？” 寒水石赶紧抱过来：“叫你喝一口，是不是傻！” 问水趴在他怀里，喃喃说：“千印真人，我最喜欢你了。嗝——” 寒水石说：“我也是。” 良久，觉得不对。师父还在呢，怎么就脱口而出这些话了？ 他抬起头，看见千霜背靠修竹而坐。一直清明的眼神居然有几分迷离。他突然明白过来——真心酒？不是吧？ 他随口问：“问水，灵僵的麦冬谁啃的？” 问水咂巴咂巴嘴：“我。” 还真的是。 寒水石摇摇头，也只能等桑落出来再解酒了。枯坐无趣，反正也喝了，他索性又喝了几杯。见千霜神游物外，不由问：“师父，在想什么？” 千霜说：“空青。” 寒水石怔住，许久，慢慢问：“师父喜欢空青？” 千霜说：“嗯。”毫不犹豫。 他毕竟修为全失，对这些酒的抵抗力，远不如寒水石。寒水石如遭重击，慢慢的、一字一句地问：“那么，师父喜欢问水吗？” 千霜神色茫然，说：“我不知道。” 寒水石不知当作何言语。 不多时，灵僵先出来。一看他们三个人这脸色，再凑近一闻，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叫：“烧酒！” 问水站起来，问：“什、什么？嗝。” 灵僵说：“烧酒！”真心酒对修士的元神是有影响的，心志不坚，很容易出现幻觉。用烧酒可以解其他一切酒造成的幻觉。 问水犹豫了一下，说：“这，不好吧？” 灵僵上次按住寒水石和千霜，说：“什么不好，快，烧酒！” 这几个人喝了足足一坛真心酒，一会儿还不知道要出现什么幻觉！ 问水走到酒坛边，想了半天，终于是扭不过灵僵一迭声的催促，一把火烧了所有的酒。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口粮献上，请笑纳~~~ 看了上一章的评论，你们好邪恶~ —————————————————————————— 感谢 扶摇 土豪的浅水弹炸~~~~ 感谢 哥舒冰 童鞋的手榴弹 感谢以下小伙伴的霸王票：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07:26:09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07:25:02 浅色黑石198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00:08:33 静花水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22:28:39 桃花朵朵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22:15:11 沐沐猫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22:07:30 糖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21:48:55 木有留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21:43:31 raincloud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20:02:40 时锦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8:32:21 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8:28:10 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8:09:17 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7:58:46 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7:48:42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7:37:44 guaiguaim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7:04:00 18525237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4:42:03 牙确实白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4:16:58 叫我女王大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4:03:47 品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3:17:11 liaott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2:26:37 小景未问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2:07:47 慢程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1:51:38 唐大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1:47:31 天青和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1:15:11 苹果缺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0:45:52 姐姐偏头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0:35:54 扶摇扔了一个浅水炸弹投掷时间:2015-11-05 10:32:56 哥舒冰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5 10:25:59 六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0:17:46 三万里外的孤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10:11:43 猫顺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09:59:38 暖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09:55:43 凉凉的风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09:13:50 非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5 09:09:5 28、喜宴 第二十八章：喜宴 桑落从酒池里逃出来的时候, 银灰色的头发被烧焦了一半, 手里倒还抱着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捕兽人。烧酒林全是酒啊，这一着火, 瞬间就成了一个大火盆。 寒水石跟灵僵带着千霜逃出来，几个人里面除了腿最快的问水，其他人没一个不狼狈的。 有路过的修士问：“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这么大火？” 同伴说：“烧酒林。” 修士惊道：“我了个去，从来没见过这么话说算话的地方！” 桑落用被烧掉一半的袖子抹了抹脸，一张脸原本是花的，这下直接灰了。他看灵疆：“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灵僵看了看问水, 问水很诚实——喝了真心酒呢。当下就说：“嗝，灵僵主人让我烧的！” 桑落不慌不忙地把捕兽人放地上, 用捕兽人的衣服擦了擦手, 然后突然抻出兵刃：“灵僵老子弄死你！！” 两个在空中你来我往, 打得倒是热闹。 寒水石在给千霜洗脸，这一通烧，大家身上全是灰。千霜整个人都没意识了，到底是没有了修为, 扛不住酒性。 问水伸着脑袋看了一阵, 见灵僵只是退让，反倒是桑落步步相逼，不由就不高兴了。 “汪汪！”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呢，灵僵主人都不打他，他还一直打。 桑落正追着灵僵打呢, 冷不防身后一条狗踏风而来。他是看见了，问水身上踏月行那么明显，他又不是瞎的。他当然防着问水出手，毕竟能佩戴踏月行的兽类，铁定不是善茬。 然而谁能想到，问水只是半趴半走，悄悄来到他身边，然后突然飞身跃起，照着他屁股上就是一口！ “啊——”桑落只觉一阵剧情，那狗差点咬掉了他一块肉！咬完之后，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桑落捂着屁股，又怎么可能想到，一头佩戴踏月行的灵兽，会干出这么没品的事！！ “混帐啊，你个纵火狗你还敢咬我！灵僵！你赔我烧酒林！赔我屁股！！”烧酒林一片大火浓烟都掩盖不了他冲天的怒火。 灵僵哭笑不得：“我知道我有错，但是天色已晚，再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比较要紧。” 桑落看了看下方的火海，也是叹气，这样一来，他可算是无牵无挂了。转而又怒瞪灵僵。 灵僵说：“要不，先去我们洞府住一段时间？赔偿的事你不要着急，那条狗比我们都富有，她是万兽谷的军师尨。” “就是那只牛尨？”桑落倒是听说过，他的坐骑虚耗还是万兽谷的护法呢。闻言怒道：“难怪叫牛尨，真他妈没取错名！我一定要让万兽谷赔！！” “赔赔赔！”灵僵安抚他，“此处非谈话之所，先回我等洞府再说吧。” 桑落有什么办法，这里的大火估计还要烧个两三天，那么多酒池啊。 当下寒水石带上千霜真人，灵僵带上那个倒霉的捕兽人，问水跟在桑落身后，桑落若有若无地捂着屁股。一群人灰头土脸地回到了现今所住的洞府。 捕兽人的皮是全部被龙涎烫掉了。龙涎乃上古至宝，能燃尽一切仙法修为，最后焚皮化骨。是修仙之人最不愿见到的东西。 桑落现在只好用墟鼎之中的酒先稳住他的伤势，后续必须重新酿酒，也是急不得了。 问水这条纵火狗是不会管什么事的，寒水石自知理亏，先帮桑落重新采买了一批酿酒的材料和器具。回来的时候，突然风云俱变！ 寒水石一惊，只觉得周围血腥气弥漫。怎么会，他竟然又来了接引之地。这是所有飞升者最初飞升的地方。而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变成白色的道袍？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突然周围嘈嘈切切，有许多人向自己奔来。有不少曾经熟识的面孔，但是他们的眼睛是红的，表情狰狞而嗜血。 他察觉不对，飞身急退。而这些追杀至此的修仙前辈，果然向他亮出了屠刀。 他当然没有动手，只是一味地奔逃。然而初来乍道，对环境几乎一无所知。周围的人都开始围堵他，甚至放弃了其他堪堪上来的飞升者。 小腰峰虽然门人弟子稀少，但是在修真界都是赫赫有名的。道修，一个让人恐怖的存在。如果不先将他消灭，一旦他适应过来，必然是一把屠戮自身的刀！ 千印拼命地奔逃，他不能向这些曾经熟识的前辈们挥出屠刀。各式各样的法宝在他身上划出伤口，鲜血的味道刺激所有的修士，和野兽。 他被困在密林，各种阵法结界迫得他几乎寸步难移。 他只有提刀反抗，然后他很快明白诸人自相残杀的根本原因——这里的天地，没有丝毫灵气。 极阳之刃不知道破开了谁的胸膛，内脏散落，人人浴血，却圆瞪着血红的眼睛上前。 这一场仙途问道，到底是飞升，还是堕落？ 有人受了伤，很快被身后的修士撕裂、切割，最后烧成灵沙。 血与火浸透了这一方世界，神佛漠然，仙撕开人皮，变成妖魔。 他挥出极阳之刃，紫焰惊天，血汩汩成泊。 洞府前，温屠被紫焰扫到，一口血喷出来。千梨、祝瑶等根本不敢靠近。极阳之刃锋芒惊天，药田花草化灰。紫苏站得最远，然一粒紫焰的微尘落下来，将她衣裙烧了个大洞。她吓得面无人色：“寒水石？！他怎么了？” 灵僵和桑落站在一起，也是吓得不轻：“天啊，是真心酒！他们喝了真心酒！” 桑落皱眉：“是真心酒的后劲？不可能啊，这是喝了多少？” 灵僵说：“他跟千霜真人足足喝了一坛。” 桑落还没开口，寒水石挥刃就朝他二人杀来。两个人如丧家之犬，仓惶奔逃。灵僵大声喊：“怎么办？快想办法解酒！” 桑落怒道：“我的酒都被烧了！！” 整个洞府全部被破坏，好在寒水石处于幻境之中，目标并不明确。但就算这样，几个人亦早已面无人色，这酒疯发得，太可怕了！！ 极阳之刃触到洞府的防护结界，暗紫色的火焰被击成无数的火星，漫天散落。诸人一边拍着身上的火一边骂娘，一边抱头冲出洞府。 问水站在原地，她不知道寒水石怎么了，身边都是火星，有的燎着了她的毛，她赶紧在地上滚灭。寒水石挥刀乱砍。灵僵等人又冲了进来——还有一个意识不清的千霜真人在里面呢！ 川断带着自己师父刚刚逃到药田旁边，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千梨吓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向斩风求助。到底是血脉至亲，虽然相认不久，但这个哥哥给她的感觉却很是安心。斩风听闻之后立刻就要赶来，混沌这回终于载了他一程，倒是来得快。 结界被破，洞府坍塌，残垣断壁散落一地。灵僵等人都避到外面，却又不敢走远。寒水石手提极阳之刃，长发披散，衣袂飞扬，连经过他的风都浸透了血腥气。 斩风抽出自己剑，转头说：“都退后。” 诸人退开，他挥剑上前，兵刃交击，他心中也是暗惊。寒水石每一击都用尽了全力，这是疯狂拼命的架式。 是什么引得他狂性大发？ 斩风与他交手不过五十招，他就明显觉出差距，他不可能跟寒水石拼命，但是这种情况下，不拼命，寒水石一百招内铁定能收拾他。他一边抵挡一边喊：“千霜真人何在？！我坚持不了多久，让他速速想办法！” 千霜真人也醉着呢！灵僵头上冒汗：“你墟鼎里就没有存点酒吗？好歹把千霜真人救醒啊！” 桑落手足无措，早就听说过道修，还以为是旁人夸大，没想到真他妈的这么变态。他抓着头皮：“我怎么可能想到你们会放火烧了我的烧酒林啊！！” 问水呆呆地看着，好半天才喊：“千印真人？” 正与斩风交手中的寒水石突然转过头——满目血红之中，是谁在呼唤？ 斩风趁机一剑将他退击，说：“问水，他对你的声音有反应。继续！”问水却没再出声，只是来到寒水石身后，斩风大急：“走开，危险！！” 问水化为原形，猛然将他往前一扑。寒水石转头，只是瞬间，突然身上紫焰尽收。斩风的一剑差点将他劈成两半。饶是收得及时，也在他身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问水猛然抱住他的后背，他往前一个趔趄，连同问水一起，整个栽进了一个深坑里——问水的法宝坑。 斩风浑身是汗，一半累的一半吓的：“问水！！” 问水怕他爬上来，把坑扩得非常深。寒水石反手抱住她，身上的血染了她一身。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下坠的感觉让人觉得恐怖。 可是问水并不觉得害怕，他拥抱她的双臂，是那样坚实有力。她伸手按住他的伤口，轻声问：“千印真人？你怎么了嘛？” 寒水石没有说话，有那么一刻，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极阳之焰的突然收回，让他的元神被反噬，他拥抱她，几乎只是丧失意识时的最后反应。 二人一路跌到坑底，问水跌在他身上。他双目紧闭，然而坑里却是一阵震动——他跌进坑里时，许多法咒是已经施展的。虽然这时候禁了灵力，法咒的余威却是全部在的！ 那法宝坑其实并不是什么至宝，很快砰地一声，什么东西炸裂的声响。问水一瞬间因为灵力被禁用化为原形，但是不一会儿又化为人形——那个坑，漏了！！ 是的，两个人顺着坑底，一下子不知道漏到了什么地方。周围都是水，像是一条地下河。 问水也没时间管周围环境，左右看了一阵，见并无修士、兽类存在，就解开他的衣袍，看见那道伤口从左肩斜划至小腹，狰狞而恐怖。她先用木系法术为他止血，再从坐骑背包里拿出伤药，为他涂上。 坑外，斩风等人也着急，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还是灵僵反应快，立刻找了许多疗伤的药、纱布等丢下去。 大家也不敢就这么放他二人出来。谁知道寒水石酒性什么时候过去？谁也不了解道修的功法，灵僵只好催促桑落快为千霜真人解酒。 桑落这时候还心有余悸：“千霜……真的是修为全失了吧？”不要这个道修也发起酒疯来，那真是要死…… 大家一想，也是，就弄了个结界，先把千霜困起来再说。 洞府毁于一旦，住是没法住了。但这时候没人有闲心管这个。灵僵用木系法术，跟桑落一起整出了个小房子，先酿酒。 大家都帮忙，七手八脚地挖酒坑什么的，没一个人闲着。 斩风突然就觉得，这种氛围真好。这不是门派的作风，更像一个家。所有人互相帮助，没有人高高在上。 温屠受伤未醒，斩风看了他一眼，有心想说话，最后什么也没说。跟川断打了个招呼，就此离开了。混沌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呢，在坑口看了一阵，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从万兽谷派了好些兽过来帮忙。 寒水石不知道睡了多久，问水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他的伤口上了药，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身体忽冷忽热。问水五指梳理着他的长发，轻声喊：“千印真人？” 寒水石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皆是一片漫漫黄沙。他孤身行走，一步一步，然黄沙无垠，方向不明。突然耳边有人呼喊：“千印真人？” 一声一声，忽远忽近。那些血腥之气骤然淡去，天空湛蓝，耳畔有小泉涓涓流淌。石上攒竹生，飞鸟似远还近。 他睁开眼睛，双唇嚅动，良久说：“问水。” 问水就很开心了：“千印真人！！你吓死我了！”她俯身，将脸贴在他脸颊，他的身体火热。 “问水……”寒水石缓缓将她压在身下，他的伤口重又流血，可是他感觉不到痛。眼前是涤心潭的翠竹林，她披着七色彩虹而来，他沦入魔障，却满目华彩，无力相抗。 他细细拥吻她，衣衫件件落地。 问水觉得痛，但是也不会比他的伤口更痛吧。千印真人一定也是痛极了，才会弄疼自己的。如果他喜欢这样的话，一点点痛也是可以忍的。 洞府里，桑落正在酿酒，身边一堆人在催：“快点快点，怎么还没好？” 好不容易把人轰走了，又进来一群兽，在酒坑旁边蹲成一个圈儿，摇着尾巴瞪着眼睛催：“快点快点，我们军师还在里边呢！” 桑落怒：“催什么催，有本事吹火啊！” 一群兽张大嘴巴，真的开始吹火。后来来了只会喷火的，也说不上来什么兽，开始喷着火让他蒸煮原料。 寒水石醒来的时候，问水还依偎在他怀里。周围流水淙淙，本来光线昏暗，但是问水身上的踏月行却将四周照得极为清晰。 他想要起身，只是一动，问水就看过来。她细腻的肌肤上全是暧昧的红痕，但见他醒来，却只顾得高兴了：“千印真人，你醒啦！” 寒水石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捡起自己的衣袍穿上。手有点不稳，良久，抿了抿唇，说：“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等我们关系公开之后，再……” 问水歪着头，想等他说完。他叹口气，见她也不怎么懂，微笑：“傻子。” 问水说：“怎么了？你还痛不？” 寒水石将她揽过来，按在怀里，刹那间心中只有柔情。 两个人拥抱了一阵，寒水石这才左右看了一下：“这是哪里？” 问水见他醒了，也就不担心了，说：“不知道呀，我们从坑里掉下来了！” 寒水石沿着河边走，问水走得很慢。身上又痛又累，一直就想睡来着，又怕寒水石有什么事，不敢合眼。走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千印真人，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你呀？” 寒水石说：“不行，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化成原形，我背你。” 问水说：“可是你还受着伤呢。” 寒水石掐了一个诀把她化为原形，拿衣服捆在背上。问水是真的累极了，两只前爪一左一右搭在他肩上，嘴筒子侧抵着他的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沿着河水往前走，寒水石越来越觉得不对。这里的河水有一种类似硫磺的味道，不太像普通的水。越往源头走，水色越奇怪，渐渐像乳汁一样浓稠。 寒水石顿时一身冷汗——龙涎。这地上居然有如此之多的龙涎！ 天！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谢天谢地，幸好问水没有用这水给他洗脸！ 龙涎乃龙的口水，这里有这么多，难道地下囚禁着龙吗？！ 他心往下沉，沿着龙涎再往上行，只见铁索，密密麻麻全是铁索。原来当初他所得到的栓天链，只是这里的一小段。 前方钟乳石垂下千奇百怪的形状，如灯如莲。寒水石小心地避开那水，怕问水的狗毛被沾湿，从她的坐骑背包里拿了件衣服裹在背上。 再行不多时，果然听见锁链隐隐作响，风声聚集，龙啸震动耳膜。这地下，居然真的囚着一条龙！！ 寒水石不敢往前走了，这里遍地都是龙涎，沾在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龙涎是先燃修为，再化骨血。他沾上一点还不要紧，可背上还背着问水呢。 是以纵然好奇，却仍是转身原路返回。 再次来到那个法宝坑前，果见坑无口无底。他直接抱着问水飞上去，上面还蹲着一圈儿兽守着呢。见他上来，虚耗吓得后退了一步，一脸戒备：“你把我家军师怎么样了？我们可是兽多势众，你不要发酒疯啊！” 寒水石懒得理它，再一看眼前，不由大吃一惊——这里哪里还有什么洞府？所有东西全部七零八落，整个一废墟。 寒水石急行几步，终于找到正在露天炼丹的川断：“怎么回事？师父和师妹呢？！” 川断一见是他，也是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见他眼神清明，说话也挺有条理，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师兄！你酒醒了？！” 寒水石一怔，隐隐有点明白这里为什么是这副满目疮痍的模样了。他干咳了一声，川断又看了一眼他背上正睡得口水横流的问水，说：“师父和师妹都还好，就是温屠被你打伤了，正养着呢。” 寒水石找了个勉强可以容身的地方，先把问水安置好。然后去找灵僵他们，没别的说的，先建房子吧。 五行修士对各自属性的物体都具有很强的控制能力，比如木修要锯木头就非常容易。所以几个人在一起，建洞府还是很简单的。 大家互相帮忙，忙了一整天，房子倒是建得差不多了。小细节就只有自己慢慢处理了。问水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发现洞府已经建得差不多了。 除了仍酒醉未醒的千霜真人，其余人都在桌前服食灵沙。问水的早饭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她没起，也没人叫她。她走到饭盆边，正准备吃饭，寒水石突然说：“我有件事想跟大家说。” 所有人都抬头看他，寒水石掐诀将问水变成人形，握着她的手说：“我和问水已经正式结为道侣。以后不论风霜雪雨，不离不弃。”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他对问水好，谁都能看出来。但是问水毕竟只是一头灵兽啊！ 温屠最先问：“你不修仙了？” 寻仙问道，最忌讳的就是心有所属。那会让人频生杂念，元神不净。 寒水石说：“仙途如斯，不修也罢。” 川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大师兄，我知道你跟问水感情深厚。但是毕竟……毕竟人言可畏啊。你就不能私下跟她往来，何必非要大张其鼓的这样宣布呢？” 寒水石说：“因为这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我意已决。大家知道就好。” 他言语坚决，谁还能再说什么？祝瑶说：“那可得好好庆祝一下，寒水石，你得请客吧？” 寒水石难得回了一句：“当然。” 问水还在一头雾水呢——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早就结成道侣了吗？ 灵僵等人俱是一片贺喜之声，千梨五味杂陈。有点失落，却也有一点欣喜。以前一直觉得，大师兄对自己是最好的。她由他一手带大，从小不论什么要求，他几乎有求必应。 不管自己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他总会出面摆平。从来不会让自己受任何委屈。 他实在是太好，好到她错误地以为那就是爱情。于是一直痴心妄想，总觉得他待自己是不一样的。就算表面不言语，他心里也一定是有自己的。 然而直到后来，看到他对问水，直到这一刻，听见他斩钉截铁的坚决，才明白那是不一样的。他一直就明白自己的本心，于不爱的，绝不将就。 对于深爱的，亦从不含糊。 也许，那个男人真的是她曾爱过的。但是自己到底是爱他，还是爱他给予自身的看顾和维护？她不知道。这么多年，爱早已掺杂了太多，无法分辨了。 可就如师父所言吧，一个人要活下去，誓必只能舍弃一些无望的爱和追求。 桑落把酒酿出来之后，寒水石是没用上。千霜还醉着没醒，就灌给他了。 千霜醒来之后，对自己的幻觉闭口不提。倒是在听闻寒水石跟问水的事情之后，很是怔忡了一阵。寒水石说：“师父不愿祝福我们吗？” 千霜说：“你自小就是极有主见的一个人，师父从不担心。如今你既然下此决心，为师也就不再多言。”想了想，又笑，“到这里几百年，如同地狱。如今总算有一件喜事，是应该好生操办。” 当天，千霜真人亲自采买了喜宴所需，晚上，在洞府大摆酒宴。 寒水石依着下界的规矩，跟问水拜了天地。确实是大喜事，红色似乎会感染身边的人。祝瑶跟灵僵等人玩闹不休，还栓了个苹果让寒水石和问水咬。 结果问水化为原形，一嘴筒子就叼走了。寒水石正准备咬呢，整个表情都凝固了，惹得祝瑶差点笑岔了气，就连千梨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送入洞房的时候新娘子太淘气，非要吃酒席。 灵僵和祝瑶去逮她，她化成原形，满桌子底下乱钻，撞得杯盘乱跳。宾客避让不已，寒水石满脸黑线，照着狗屁股就是一脚。 好不容易终于送进洞房了，寒水石再三叮嘱：“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但是不可以再化原形，不然我不高兴了。” 问水这才说：“好吧，”又补充了一句：“那你快点进来哦！” 寒水石说：“嗯。”难以掩饰的温柔。 他走之后，问水本来是坐在桌边吃点心，外面突然有人进来。问水抬起头，来的是紫苏。她歪着头，递过去一个点心：“你吃吗？” 紫苏在她面前坐下，问：“你跟寒水石，是真心相爱的吗？” 问水想了想，说：“是吧，我反正挺喜欢千印真人的！” 紫苏说：“可是你难道没有发觉，他只是喜欢你人类的样貌，只是喜欢你这一张脸吗？” 问水怔住，紫苏说：“他不喜欢你化为原形，对不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只是一条狗，如果没有这张脸，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问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突然有人说：“这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紫苏一怔，转过头，就看见千霜站在外面。她立刻起身，说不惊慌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些话寒水石听见，一定会赶她走。一定。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来跟问水说这些。她右手握着衣角，低着头：“千霜真人。” 千霜说：“跟我来。” 她忐忑不安地走出去，身后一直在思考的问水突然叫住她：“如果千印真人真的只是喜欢我这张脸，那么我会觉得很幸运，很开心，会很庆幸，我长了一张他喜欢的脸。” 紫苏怔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口粮献上，请笑纳。 有宝贝说更新刷新不及时的问题哈，传授一个小技巧。如果你看见28章已经有人评论了，可是你那里只显示了27章。那么点击对方评论的《第一宠》那个链接，可以直接进到28章。 比如 网友：17772892 评论： 《第一宠》 打分：2 发表时间：2015-11-06 23:50:23 所评章节：27 瞄准！发射地雷！作者大大接住我对你深沉的爱！ 这条评，点评论后面的《第一宠》，是可以直接进到27章的哈。爱大家。 —————————————————————————— 感谢 小小妖娆兮。 绿绮轻拂 九月初九 兔纸不吃窝边草 童鞋的手榴弹 感谢以下小伙伴的地雷，挨只舔~ 绿绮轻拂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7 01:12:45 浅色黑石198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0:37:47 1777289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23:50:23 包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23:16:58 安安乐乐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22:28:01 桃花朵朵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22:08:47 九月初九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6 20:54:33 lena210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8:35:10 杨峥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8:14:11 丶voyageur灬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6:55:00 兔纸不吃窝边草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6 15:23:39 猫顺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4:53:44 品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2:58:50 桃子有点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2:29:34 酸菜好吃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1:31:53 奉茶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1:08:43 南柯子永遇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0:38:53 黎黎黎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10:05:51 18687959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09:43:14 非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09:30:16 暖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09:21:43 小小妖娆兮。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6 09:09:46 iren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6 08:59:48 30、娘炮 第三十章：娘炮 寒水石和问水结为道侣的事情很快传扬开来——坐骑圈可是不大的。很快几乎所有的修士都得到这个消息。 惊讶自然是少不了的, 道侣一般在下界比较多。在这里已经比较稀少了。到底大家都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七情六欲什么的, 早就看开了。 找个道侣大多是为了排解寂寞，然而都到了这个地步, 孤独几乎成了习惯，哪还需要什么排解。 旁人尚且如此，何况是道修。比常人更深厚的修为, 何尝不是胜过常人的寂寞。 除了惊讶，更多的当然就是荒唐可笑了。寒水石居然跟一条狗结为了道侣！平时有人看见问水，都会多看两眼。一般的捕兽人倒是不敢再向她下手了。 问水仍然是原身来去得多，平时极少化形。尤其是在万兽谷。寒水石浑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 只是每天都会准时去万兽谷接问水。 问水跟他一起回家的时候会化人形，两个人手牵着手, 一路说说笑笑, 竟然很有几分凡间夫妻的恩爱模样。 也不知道是否羡煞旁人吧, 反正周围结为道侣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温屠跟紫苏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紫苏还是有些羞涩的。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一个人太久了，以前觉得在这里存在感比较弱。如果有个道侣, 也是不错的。 在修真界里, 道侣倒不一定是指夫妻。大多数时候是固定的伙伴，两个人一起修炼、互相照顾什么的。不过一男一女如果决定结为道侣，基本就算是夫妻了。 她拿不定主意，晚上便去到千霜真人的炼丹房里，红着脸, 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件事。 千霜真人示意她坐下，说：“为师既然收你为弟子，便是将你当作我的孩子。你有事来找师父，师父甚感欣慰。” 紫苏低着头，千霜说：“同是弟子，到底川断、千梨他们是我一手带大的，同你比起来，感情多少深厚些。”紫苏有点意外，这个她当然知道。所以虽然千霜答应收她为徒，她却从来没有拿自己跟川断等人比较过。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千霜会明着这样说，当然又是另一回事。她抬头看千霜，上齿咬住下唇：“他们……一直情同兄妹，我知道。” 千霜说：“可你有没有想过融进去呢？” 紫苏说：“我也想，只是他们之间到底是几百年的感情，我怎么能融得进去呢？” 千霜微笑：“紫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需要努力去维护的。存在感也一样。你现在想要找个道侣，是因为觉得温屠与你性情相投，还是只是觉得孤立无援？” 紫苏想了想，终于说：“我对温屠，其实也并不了解。只是……” 千霜说：“千梨虽然要强，但是人并不坏。只是小时候怜她孤苦，被我宠坏了。川断为人更是忠厚老实，平素也愿意忍让。灵僵宽厚温和，祝瑶就更不用说了，爆竹一样一点就响。你努力跟他们相处，如果到时候，你仍然觉得需要一个道侣，或者说觉得温屠更为合适，再来找为师商议。你觉得如何？” 紫苏有些愧疚，虽然千霜为她重新炼制了兵刃，甚至为她的兵刃附炼了风和水毒。她仍然一直觉得，他只是为了提升这里的整体实力而已。 然而今天，千霜对她开诚布公，她才觉得其实千霜是真的把她当个弟子在看。如他所言，就算关系有远有近，但他到底是自己师父。 这么一想，她心情竟然难得的好了起来，说：“弟子遵命。” 从千霜房里出来，遇到川断，紫苏难得地跟他打了招呼：“川断师兄，早。” 川断点点头，同样回她：“师妹早。” 紫苏突然有点雀跃，以前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将这个人视为自己师兄。将千梨、寒水石视为自己同门。可是第一步迈出来之后，发现这一切其实挺容易。 她尝试去找千梨：“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的材料集市有好多新鲜的东西。” 千梨经常被问水驮出去采莲，现如今已经慢慢不再排斥外出。然闻言还是有些不安：“我……这样，怎么去集市啊。” 紫苏说：“你要是介意，可以戴帷帽，还少人骚扰呢。” 以前两个人之间有些不尴不尬，当然是因为寒水石。现如今寒水石正式跟问水结为道侣了，她二人之间的薄冰倒像是化开了。千梨说：“行吧。” 毕竟都是女孩，在这里又少朋友。如今提到结伴出游，倒是开开心心地就出门去了。 千霜等人一直在尝试处理龙涎，他取了一小碗龙涎，丢了两颗灵丹进去。发现灵丹在龙涎之中化成灵气，却凝而不出。 桑落坐在旁边，也盯着看：“如此看来，龙涎下方定然就是此处的地脉所在。灵气之所以不能流通，必定是因为龙涎封住了地脉。” 千霜点头，灵僵说：“这样说来，那条龙被困在洞里，很有可能不是因为作恶被关押。而是有人故意要用龙涎来截断这里的天地灵气循环？” 这个推断让人心惊，是谁能降伏一条龙？他为什么要封住这里的地脉？ 千霜说：“再下去一次，我想跟那条龙谈谈。” 寒水石叫来问水，把法宝无底坑往地上一丢，千霜等人俱都下去。这回大家都很小心，没敢直接往下跳，落地一个前冲，离开龙涎河。 一靠近那条龙，大家都吓了一大跳——金龙身上的铁钉全都不见了。那些伤口上都已经撒上了伤药。 不用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干的。果然问水得意洋洋地说：“口水龙，我又来啦！” 说话间已经轻轻一跃，跳上了龙尾。那金龙虽然无法脱困，但已经是可以动弹的。这里又四处都是龙涎，一旦被甩下来，只怕会非常危险。 “问水！”寒水石立刻想要上前，但问水四爪如飞，很快就沿着龙身冲过去。那条龙居然没有甩尾巴。甚至一动不动，似乎怕它跑不稳。 问水跑到龙头后面，知道龙涎会起火，也不往前了。趴下来说：“口水龙，你在干什么昂？” 金龙抬了抬龙首，一声龙吟清亮平和。千霜跟桑落互相看了一眼——这条龙看起来，不像是条恶龙啊。 千霜走到它面前，问：“你可懂人言？” 那条龙低头看他，发出愤怒地咆哮。千霜不死心：“当年到底是谁将你囚禁于此？” 金龙猛然甩动尾巴，整个洞穴都是一阵摇晃。问水本来是趴在它头上，吓得一下子就站起来。头顶的石头滚落下来几块，吓得她汪了一声：“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乱动好不好。” 寒水石冷着脸：“问水，过来！” 问水只得起身，跳下龙身，千霜叹气：“它被囚禁太久了，以前也许懂人言，但已经忘得所剩无几了。” 问水歪着头：“既然它以前懂，现在不就可以重新教吗？” 千霜说：“你拔了它身上的降龙钉？放哪了？” 问水从背包里取了两根递过去，正是先前刺入龙身的银色铁纤。千霜接过来，说：“问水，既然这条龙对你比较友好，你且负责教它说话。我想知道三百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问水摇着大尾巴：“没问题！” 千霜沉默，然后说：“往往你这么说的时候，我总是不放心。” …… 就在这时候，万兽谷也出了不大不小的事。 上阳宗文檀祖师突然提出，要求万兽谷更换军师。称问水已经跟寒水石结为道侣，平时大多时候化形较多，已经不再算是兽族。 消息传开，大多数兽类还在发愣。以前上阳宗从不插手万兽谷的内务，现在突然跳出来，还是文檀老祖亲自开口，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檀提议军师一职，由风阳的坐骑獓狠担任。 问水当然也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给混沌的追声骨发消息：“师父，怎么办呀？” 混沌说：“徒弟莫慌。有师父在怕他个球。” 第二天，混沌找到月渠的坐骑美人鱼，提出由他出任万兽谷的军师。月渠当然是求之不得。万兽谷的兽类虽然智力不咋的，但是谁能离得开坐骑？ 这一方面全部让上阳宗占了上风，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直想插手，但是上阳宗占了个先机，一时还真是不好介入。如今混沌提出了，哪还有什么意见，当即表示全力支持。 随后混沌正式宣布，问水出任万兽谷四谷主，主理万兽谷一切日常事务。 文檀差点气疯了，待到准备武力挟迫的时候，突然发现，如今的万兽谷，不再是初初成立的时候，只靠上阳宗的万兽谷了。 美人鱼有月渠的支持，等于就是有了九尚宫的势力。问水更不用说，背后靠着谁还有人不知道的？ 上阳宗真的想要动他们，还真是不容易。他突然觉得，这群野兽的智力，也并不是那么差的。 万兽谷换了军师，本来应该是件大事。问水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歇一歇了。直到军师第一天上任的时候，大家举行欢迎仪式。军师迟到了三个小时。 问水进到他房里去找——就是自己以前处理事务的房间。发现美人鱼还在贴面膜！她冷不防对上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差点吓得尿裤子——虽然她原形没穿裤子。 看了一阵，才惊魂未定地道：“你在干嘛，大家都在等你呢。” 美人鱼翘着兰花指，正在往手上涂手霜，轻声说：“要死啦，急什么，人家还没化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渣一昨晚后半段不太满意。想一早起来改来着。谁知道闹钟没响，睡过头了！先发前面三千+，今天有二更，下一章，估计一点半左右哈。 另外渣一特别感谢一下 若水 和 花若怜 两位姑娘。邮件堆积太多，为了让大家早点看到，两位姑娘发了很久，很晚才睡。谢谢了。 爱大家~ 31、遇险 第三十一章：遇险 万兽谷多了一位军师,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问水每天在算账, 在开办扫盲班，在巡视奶果和牧草的时候, 军师都在敷面膜、擦身体乳、修指甲、化妆…… 问水跟他交接工作：“这个是我们万兽谷牧草的种植情况。牧草一个月要收一次……” 正说着，美人鱼扭着腰游过来，说：“你看你这鼻子, 毛孔这么粗。真不能忍。坐下来说。” 问水于是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说奶果的摘种情况。美人鱼一边听一边从精致的盒子里取出一片面膜，贴了一片在她鼻尖上。问水张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美人鱼又抬起她的爪子, 一看肉垫，就开始皱眉：“这么干！一点也不注意保养。”说罢给她擦干净, 取出脚膜膏, 先把小肉垫涂湿, 又慢慢按摩促进吸收。 问水崩溃：“你一个美人鱼，怎么会有脚膜……”又坐了一阵，看着自己鼻尖：“行了吧？” 美人鱼说：“还差得远呢！这是扩张毛孔的，这一贴才是吸出毛孔里的脏东西, 这一贴之后还要再贴一张, 把毛孔收缩回去。然后呀……” 问水跪了。 混沌过来的时候，问水还贴着那张收缩毛孔的鼻贴呢。混沌仔细地打量她：“你被寒水石打了？鼻子上怎么还贴了片膏药？” 问水哭丧着脸：“军师嫌我鼻子毛孔太粗、里面有小黑点。” 混沌指着她黑黝黝的鼻尖，惊叹：“这他妈都能看出小黑点，军师果然好眼力！” …… 所以就算职位变动了，其他完全照旧——所有的事还是只有她安排着做。而军师唯一的用处就是——所有万兽谷高层都改头换面。就连最粗糙的谷主混沌都被逼着做了个美白面膜。 经由美人鱼的事, 月渠敏感地发觉千霜这伙人跟上阳宗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他对美人鱼说：“帮我打探个消息。” 美人鱼一边往脸上扑粉一边问：“什么？” 月渠说：“为什么文檀要驱逐尨？他在这时候跟寒水石等人翻脸是什么原因。” 美人鱼说：“这个你就问对人了。人家听说呀，上次文檀还借口教兽族识字，各种找机会接近牛尨。还有我听利说呀……有一次它听见……” 月渠说：“利？它上次受伤之后，不是聋了吗？” 美人鱼说：“对呀，混沌把它安排在投诉部了，哎呀那八卦多得呀……” 月渠额角青筋乱跳：“别扯有得没的！” 美人鱼说：“发什么脾气嘛。人家就是说呀，文檀对牛尨有意思。结果牛尨跟寒水石结为道侣了。估计文檀是老脸挂不住。切，你不看看他那一张脸，那脸上色斑跟斑点狗似的，右脸……就这里，还长一颗麻子！哪像寒水石年轻英俊，那皮肤滑滑的……跟他一比，牛尨看得上文檀老怪才怪呢。” 月渠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说：“寒水石的性格，如果有人垂涎他的女人，他岂会善罢甘休。如此看来，上阳宗跟小腰峰是真的反目成仇了。你有空问问牛尨……” 美人鱼说：“时间到了，我要去游泳了。回头再说吧，对了记得帮我倒一杯红酒。” 金色长发一甩，直接去了后面的清水湖。 上阳宗。斩风当然知道文檀想将问水逐出万兽谷的事。 他问混沌：“他发了话，你就真一点面子都不给？” 混沌头上系着毛巾，正在泡澡：“给了啊，我不是把问水免职了吗？” 斩风气笑了：“你那算免职？” 混沌说：“你真觉得，你那师祖的话应该听？” 斩风沉默，说：“只是不好向他交待。毕竟扶持万兽谷，上阳宗出了不少力。” 混沌说：“扶持万兽谷是谁的主意？” 斩风说：“他啊。” “那你向他交待什么？”混沌往身上抹泡泡，“对了，最近我总觉得文檀怪怪的。看人的时候，说话的时候，总是说不出的古怪。” 斩风沉吟：“我也有这种感觉。今天我跟他说话，他几乎一直没有听。让狰留意一下？” 混沌说：“狰就算了，你让它瞪文檀一天，文檀能把它宰了。过来帮我搓搓翅膀。” 斩风过去，拿了搓澡巾给它搓翅膀，直搓得一手泡沫。思索良久，他说：“最近上阳宗有不少人失踪的事，你知道吧？” 混沌说：“所以？” 斩风：“混沌，我很担心。” 混沌拿翅膀拍了拍他的背。 夜里，文檀的房里没有盏灯。墙壁上全是血，地上的一个上阳宗修士被砍成三段，却并没有死。失了下半身的身体还在微微抽蓄。 文檀喘着气，心魔得到满足，不再挣扎。他白衣上全是血，长发上也粘着碎肉。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身，饶是再如何见惯风浪，如今也是忍不住心惊。 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尽快将心魔剥离出来。他俯身，正要将地上濒死的门人烧成灵沙，外面突然有人道：“师祖。” 文檀一怔，沉声问：“什么事？” 外面的人声音清朗，是温屠。他恭敬地道：“千霜那边有新发现。”说罢，伸手一推门，没推开。文檀说：“我已歇下，不要进来，就在外面回禀。” 温屠一动不敢动，他其实来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里面的动静，隐约听了一耳朵。文檀正在激动时，也没有察觉他。但是如果他一走，文檀肯定会有所怀疑。那个时候只怕不会留他的性命。 是以他略一思索，立刻装作一无所知，仍然照常回禀：“千霜等人在地底下发现一条金龙。金龙貌似被困在地底，已有不少年月。地底到处都是龙涎，千霜怀疑是龙涎影响了地脉，使天地之间灵气停滞不通。正在想办法清理龙涎。” 文檀吃了一惊，立刻问：“可知大概地点？” 温屠说：“已经知道。” 文檀立刻打开门，但是似乎想到什么，立刻又关上！ 就在那一瞬间，温屠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他原地不动，恭敬道：“弟子绘了一副地形图，特来献给师祖。” 文檀说：“知道了，放在门外。待我看过之后，只会传你。” 温屠躬身说：“是。” 文檀说：“你做得很好，待我查明金龙之事，必有重赏。” 温屠欠了欠身：“能为师祖效劳，是弟子的荣幸。不敢奢求赏赐。” 文檀说：“很好，先行退下吧。” “是。”温屠转身离开，汗水已布满额头。 他走之后，文檀立刻开门，取回了地形图。不稍片刻，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趁着夜色出了门。温屠一直待到他离开，才悄悄返回，走到他房间门口。 这个时候，当然是应该进去看看。文檀最近行为异常，他已经注意很久了。见他确实是走远了，温屠轻轻推开了门。里面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墙上溅满了血，显然是文檀出门匆忙，还未及收捡。 地上有黑色的灰尘，是修士被烧完灵沙之后留下的骨灰。 温屠在房里找到一口黑色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骨灰。还有水秀儿的灵剑！ 文檀到底在干什么？！ 温屠合上箱子，正要离开，突然门口一个人影沉声问：“你在干什么？” 温屠惊慌起身，只见文檀冷冷地站在门前，脸上有一种冰冷的死气。他吃惊后退：“师、师祖！弟子只是关心师祖，所以……所以想看看师祖到底……” 文檀缓缓走近他：“关心？” 温屠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可描述恐惧，自己活不成了！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拼。他想取自己的兵刃，却突然触到墟鼎中的一纸契文。 是与灵兽的主仆契文。 问水！ 他撕碎了契文。洞府里，正趴在寒水石身上睡觉的问水突然站起来：“温屠主人？” 寒水石问：“怎么了？” 问水说：“温屠主人撕毁了我跟他的灵兽契文。为什么呀？” 它摇着尾巴去到温屠房里，发现他并不在。千霜得知之后，面色微沉：“温屠出事了！问水，带立刻带我们去找他！” “好！”问水叫来瞎獾，这些天它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眼睛是看不见了，但其他地方没问题。问水用安全绳栓着它，驮起寒水石、祝瑶、灵僵和千霜就外出去找温屠。 然而顺着契文的线索，居然一路寻至上阳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天哪我为什么这两天这么困！ 咱们文下讨论的时候尽量注意点文明讨论哈，严打时期，敏感字啥的就别提了哈。 我们要做一群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么么哒。 32、汪汪 第三十二章：汪汪 上阳宗门口, 守门的修士也是吓了一跳——就算别的人不认识, 寒水石总是知道的吧。这个煞星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也不打招呼，调头就往里跑通知斩风。 问水可是不等的, 呼呼地甩着尾巴就往里面冲：“温屠主人！温屠主人莫慌，我来救你啦！” 她跟寒水石的关系人尽皆知，更何况她还是混沌的徒弟, 大家也不敢拦她。 她如一阵狂风，冲到里面，迎面正好撞上斩风。斩风一把接住她，那柔柔软软的皮毛一入手, 他的心忍不住也跳了一下。温暖，是真的很温暖。 他不由放低了声音：“怎么了？” 身后寒水石等人这才进来, 寒水石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手放开！” 斩风把问水放地上, 还摸了摸头。问水说：“温屠主人遇上危险了, 就在这里。” 斩风浓眉微扬——不太可能吧？ 问水四爪如飞，很快就往契文被撕毁的地方跑。斩风等人紧随其后，所到之处不偏不倚，正是文檀的住处。 斩风皱眉, 问水可不犹豫——再迟疑温屠死掉了！ 她砰地一声撞在门上, 两只前爪拍门：“开门！快开门！文檀先生！我闻到温屠主人的味道了！” 斩风把她赶开，对着门户就是一揖：“师祖，深夜打扰实是无奈，还请出门一见。” 里面没有回应，问水伸爪就去掏窗户, 寒水石忙把她赶开。斩风到底对自己家的门庭禁制较熟，劈手一斩，只听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房门洞开。 然而里面的情景让人都吃了一惊，只见素来极重仪容风范的文檀面目狰狞，浑身隐隐全是血红色。 斩风吃了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千霜说：“是心魔！心魔在吞蚀他的元神！” 而在血红色的文檀身边，温屠一身是血，居然还没有死。文檀需要虐杀男修以达到献祭心魔的目的。是以他还一息尚存。 这一刻，见到外面的来人，他似乎已经没有丝毫己身的反应。只有心魔玩乐被打断的冲天之怒。 “小心！”斩风还要问什么，就见血红色的文檀奔着他就冲过来。寒水石一剑将其逼退。千霜突然皱着眉头说：“寒水石，不要动手！”寒水石转身看他，他说：“这本就是上阳宗的家事，就让斩风去处理吧。” 寒水石说：“斩风不是文檀的对手，何况是已经魔化的文檀！” 千霜说：“那你也不能管。” 寒水石停下，场中斩风与文檀已经交上手。但是斩风明显不敌，此时虽然还未落败，也只是迟早而已。寒水石看向千霜，第一次问：“为什么师父？” 千霜张了张嘴，目光里有一点淡淡的悲哀。正在这时候，场中与斩风交手的文檀突然长啸一声，周微爆发出浓重的黑气。 可是纯阳气劲，以光明通透为佳，不可能有这种黑气。 寒水石突然怔住，良久，转身以审视的目光看千霜。 千霜叹了口气，无力地挥手：“若你一定要动手，那就去吧。” 寒水石抽出极阳之刃，加入战局。斩风顿时压力骤减。场中魔化的文檀剑如霹雳雷霆，地面全是被烈焰烧灼的痕迹。 问水冲到文檀房里，去看温屠。温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嘴里全是血。 他侧卧着，问水用爪子把他轻轻拨过来，就见他肚子被剖开，肠子流了一地。 问水吓得惨叫起来：“汪汪汪汪！灵僵主人！快来救命！” 灵僵本来看斩风跟寒水石合力抗击文檀已经有些出神，这时候听她一叫才反应过来，忙就赶过来。温屠这个人吧，平时跟大家甚少来往，灵僵跟他也没多深的交情。但是这会儿看见这伤势，他还是吃了一惊。 温屠一直很清醒，他想坐起来，问水化为人形，按住他：“温屠主人别动哦！” 那边祝瑶怒道：“温屠！你大晚上在文檀这里干什么？！” 温屠无力答话，但是其实大家都已经有了个底。文檀这样的人，平时几乎已经不再外出行走。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温屠出现在这里，除了告密，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 祝瑶是个火爆脾气，当下就喊：“救他干嘛，叛徒！” 问水看了看她，说：“叛徒是什么？内奸兽吗？” 祝瑶怒道：“对！问水过来，不要管他！” 问水看了看地上的温屠，小声对灵僵说：“灵僵主人？” 灵僵叹了口气，到底是医者，也不忍见死不救。何况就算不熟，好歹也相识一场。他轻声说：“问水帮忙。” “喔。”问水答应一声，平时在洞府也经常给他打下手，这会儿倒是熟练地帮他给温屠止血，清洗伤口。灵僵拿了金针，小心翼翼地替温屠缝合伤处。 场中寒水石等人对战激烈，混沌和狰也赶到了这里。见到战况，都有些发愣。狰说：“靠，文檀老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混沌难得严肃，说：“他入魔了。” 狰一阵沉默，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它说：“没救了？” 混沌走到旁边，二话不说，开始施法，斩风的纯阳气劲中开始出现许多金色的小球。千檀一声爆喝，竟然同时震碎了所有的金球，若不是金球抵消了这一击，只怕斩风已经受伤！ 混沌吃惊：“敌强他强！这心魔牛啊！” 狰说：“我要不要帮他，我好像是他的坐骑啊！” 混沌一翅膀将他扇倒在地，继续帮斩风输送灵力。问水这时候才有空看战场，只见寒水石与斩风二人居然也只是略占上风，一时之间恐怕还拿不下文檀。 她歪着头——文檀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就在这时候，魔化的文檀突然一声长啸，竟然又爆涨一圈！尽管混沌再一次为他结印，然而也没能抵消文檀这一击。斩风唇边骤然溢出一缕鲜血。 寒水石眉头微皱，挥刀一斩，随即逆转阴阳！但是在一刹那，他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的极阴之焰与文檀血红色的纯阳气劲互相吸引！ 不，文檀现在使用的，是纯阴气劲！他也能逆转阴阳？ 不对，还是不对！ 寒水石跟他一交手，就有一种极度怪异的感觉。文檀也发现了，两个人都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但是这两股力量互相吸引。 “啊——”文檀仰天长嚎，突然一声巨响，只见血红色的文檀像是突然撕裂了什么，猛然从文檀身体里挣扎出来！ 暗红色的血光顿时照耀天地，他身躯斗然变得高大。 文檀的心魔，从他的元神之中剥离了开来。 身后的文檀委顿于地，元神的重创让他痛不欲生。但更多的却是狂喜——他的心魔与他彻底脱离。他能感觉到自己元神又重回了昔日的宁静。 这是多么危险的事，而他还活着！ 心魔不再使用文檀的剑，他周身如同正在燃烧的碳火，红黑相间。火焰的浮彩围绕着他，全身都已不似人，只有那张脸，仍然是文檀的轮廓。 寒水石再次当头一刀劈下去，文檀右臂微屈，直接用身体格住了这一刀。 “我闻到很美味的力量。”他的声音也不再是文檀的声音，而是一男一女同时在说话。忽男忽女，变幻不定。 寒水石心头震惊——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就像文檀对他的感觉一样，他也觉得……这个已经脱离文檀的心魔，有着非常美味的力量。 怎么会这样？他震惊地转头看千霜。 千霜的目光无力而悲哀：“现在，你明白为师为何阻止你出手了吗？” 寒水石奋起一击，砰地一声，地动山摇。文檀的心魔被击退丈余。寒水石周身紫黑色的极阴之焰与它血红色的纯阴气劲互相卷裹、吞蚀。那心魔似乎意识到不对，退后几步，突然跃至空中，消失于无形。 寒水石没有去追，他走近千霜，周身极阴之焰还隐隐泛红。祝瑶吓得连连后退，千霜站在原地，没有动。 寒水石问：“我也是心魔？” 千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面带痛苦之色：“是的。” 飞升后第一次师徒相见，千印一身是血，手里提着两个人头，疯狂地追杀围捕他的修士。所有人四散奔逃，入目一片全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千霜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千印的元神就已经沉睡，或者说昏迷，反正他失去了意识。” 寒水石说：“可是我拥有一切的记忆，还有……” “还有情感。”千霜说，“可是你认为，阴阳是修士可以随意逆转的吗？” 寒水石怔住，千霜说：“你可以逆转，是因为你体内有你和千印，你懂吗？” 寒水石的目光渐渐迷乱：“这么多年，我只是一个心魔？”他步步后退，“所以，那一日初初相见，你才为我取名寒水石。所以这么多年，你才一直叫我寒水石，你从来不叫我千印。” 千霜说：“因为你不是他。” 寒水石以刀支地，倾身半跪：“那么，你当时为什么不杀了我？这么多年，我毫无防备，你完全可以。” 千霜说：“不是没有想过动手的，可是你也说了，这么多年你毫无防备，我又怎么可以……师父也不能，看着你的眼睛对你说你已经是个魔，你不是真正的千印。” 于是他拒绝服食灵沙，宁愿让自己修为退化甚至想要就此消亡。可是后来，却也是寒水石，这个心魔，一直侍喂他，哪怕是粗暴地灌食，付出一切，也要他活着。 再后来，川断也飞升了。千霜眼看着他一个人照顾师父和师弟，他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是逆转阴阳的时候会极度女性化，他觉得只要最亲近的人还在，他可以忍受。 千霜叹气：“后来，我渐渐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机会跟真正的心魔交手，你就会发现，你们的力量来自同宗同源。” 寒水石在颤抖，他甚至握不住极阴之刃。良久，他艰难地开口：“我……我是说千印，他还会醒来吗？” 千霜说：“我不知道。” 寒水石问：“如果他醒来，会如何？” 千霜说：“我不知道。也许跟文檀一样，也许不一样。” 寒水石问：“我也可以从他的元神里剥离出去，成为独立的个体，对不对？” 千霜说：“那你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来自情|欲，或者来自杀戮。一切的怨恨、恐惧、嫉妒、贪婪等等都会给予你力量。所以，为什么当所有人见到你都非常恐惧的时候，你会那样强大。不可战胜一般的强大。” 寒水石闭上眼睛，是的，最开始他其实不是这样不能战胜。但是慢慢的，他发现对手越来越弱。上次对战月池，月池的伤好得慢，但是他几乎很快就痊愈了——他见到了问水。 情和欲给了他力量，他的元神恢复远快过月池。 他从来没有抗拒过问水，因为那就是他的心魔，也是他的道。 他低声说：“我觉得我需要想一想，我必须一个人静一静。” 千霜说：“可以。” 他又问：“你……你带着千梨他们，可以自保吗？” 千霜眼里突然蓄满了泪水，就算是到了这样的时刻，他还在关心他们的安危。记忆和情感会给人以错觉，如果眼前的人有着千印的外貌，有千印的声音，有千印的记忆。他的一举一动也无一不是千印，你如何分辨他是千印还是心魔？ 他轻声说：“师父可以，不用担心。” 寒水石点点头，转头看见问水。问水还蹲在温屠身边，歪着脑袋看灵僵为温屠缝合伤口。这边的人说什么，她根本没有在听。 寒水石起身，突然收刀，一个纵跃，消失在诸人视线之中。她一直唤他千印，可他其实早已不是千印。原来早已不是千印。 等到灵僵缝合完温屠的伤口，问水这才转过头，然后她发现寒水石不见了。她四处张望，千霜说：“他还有事，我们先回去吧。” 问水说：“喔。” 也不多问，让灵僵把温屠扶到自己背上，瞎獾也驮上其他人。文檀在打坐入定，斩风有些不知所措。千霜说：“文檀心魔已除，余事你找他商议吧。” 也不多说，与众人一道离开了上阳宗。 回到洞府，灵僵把温屠送回他洞府，温屠伤得实在太重，这些天还得小心照顾。 紫苏见了，倒是吓了一跳，忙跟进去给灵僵打下手。 祝瑶跟在千霜身后，千霜说：“今日的事……” 祝瑶了然：“我不会乱说的。” 千霜叹了口气，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后半夜，大家都睡觉了。问水觉得很无聊，千印真人不知道去哪了，一直也没回来。她睡不着，就坐到洞府门口去等，可一直等到天都亮了，他也没回来。 早上，祝瑶给她端了早饭过来：“问水，快过来吃饭了。” 问水没精打采，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缠着千霜真人问：“千霜真人，千印真人到底去哪了嘛！他什么时候回来呀！为什么走也不告诉我的！” 千霜摸摸她的头：“问水先吃饭好不好？” 旁边千梨说：“大师兄有事外出也是经常的，问水不许得相思病啊。一会儿我们把紫苏叫上，去集市玩好不好？” 问水也是懂事的，当下点点头：“好嘛。” 吃过饭，千霜示意千梨，千梨也明白过来，真的带着问水和紫苏出门。 这里的集市由上阳宗和九尚宫共同派修士管理，里面大部分是两个大派的自营商铺。闲散修士也可以摆地摊等零卖自己的货物。如果出现以次充好、虚假宣传等，还可以向两大派投诉。 千梨等人进到集市，紫苏去药材区买了许多丹药，大部分还是给温屠的。千梨逛了会灵兽区，里面有不少灵兽的衣服、食物、玩具等等。 问水虽然在陪着她们逛，却似乎突然对这些东西都失了兴趣。她一直就想千印，看着球球也想，看着牧草也想。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片刻安静。 她摸了摸右臂琵琶鱼骨的臂钏，有点不高兴了。干什么嘛，走也不带说一声的！ 上阳宗里，斩风有些不安。首先是门人弟子并没有找到文檀的心魔。在这之前，谁也没有见过真正脱离本体的心魔，也不知道它到底可以藏匿于何处。 而文檀现在倒是平静了很多，一直在潜心静修，恢复元神。斩风其实有想过，是不是应该趁此机会……一报母仇。但是他没有动手，他不能在这时候举起屠刀，杀一个完全不会还手的文檀。 而就在这时候，他翻看文檀的房间，发现了一箱又一箱的骨灰。上阳宗失踪的修士到底去了哪里，自然不言自明。 他却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一旦所有人知道文檀的劣迹，会怎么看待上阳宗？ 尤其是九尚宫，双方早已是互相不对付，如果抓到这样的良机，怎么可能不善加利用？ 文檀是正是邪，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是上阳宗的开派祖师！ 他只有默默地处理掉文檀房里的骨灰，为他所犯下的滔天罪过扫尾。 这个世界，人命轻如草芥，有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多想。死去的修士去了哪里，他根本不必解释。可……难道对自己也不需要解释吗？ 在第五天，文檀终于从入定中苏醒过来。斩风就站在他面前，他说：“你怎么在这里？身为宗主，当以门派事务为重。守在这里像什么话。” 斩风怒道：“你就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文檀轻掸衣角，站将起来：“你要我解释什么？” 斩风说：“你房间里足足两箱的骨灰！还有……”还有空青，咬了咬牙，终于是没提。 文檀说：“以前的事，你应该都从千霜那里听说了吧？” 斩风不说话，他说：“你不必隐瞒，哪怕这些年，我确实是杀了很多人，做……做错了一些事，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斩风怒道：“千梨呢？” 文檀一笑：“斩风，我连空青都杀了，假惺惺地回去找她，有用？” 斩风说：“难道你对当年的事，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文檀说：“如果我足够坚定，就不会有心魔。如今它脱体而出，我也总算能看清本心。你不懂，为什么我费尽这么大的力气，也要剥离心魔。说到底，也不过是图一个清静。不想被往事困扰罢了。” 斩风冷笑：“心魔离开，前事就与你无关了？” 文檀抬起头，目光确实平静无波：“你这样愤恨，为何在我入定之时，不动手杀我？” 斩风说：“我不杀无力还手之人，尤其是你！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一战的！” 文檀说：“我等你。” 再无二话，此时文檀心魔离体，他的力量也会大减。上阳宗不能没有斩风。而斩风也不能让人看出他跟文檀之间已经形同陌路。 毕竟文檀的心腹和他的手下还需要共事，上阳宗不能在这时候分裂。否则必会让九尚宫趁虚而入。 两个人面和心不和，除了公开场合以外，平时几乎不再见面了。 第六天，问水还是没有等到寒水石。 她连万兽谷都不想去了，自己拿法宝坑下到地底，去找金龙。金龙身上的伤，由她每天上药换药，已经好了。这时候问水熟练地跳到它尾巴上，一路直接跑到它头上。 金龙没有动，问水在它头上坐下：“口水龙，千印真人还没回来。”她闷闷不乐地说，“我真的好想他。” 金龙微微扬了扬头，问水说：“我去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他。这个人太坏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金龙拿角蹭了蹭她，她说：“你说他到底在干什么嘛！回来看我一眼也不行啊！他不在，我晚上都睡不着啊！” 她把嘴筒子贴在龙鳞上，双手抱着龙的脖子，说：“口水龙，你说他会不会不要我了？他答应说跟我作道侣，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不会是又看上哪个男修跟人跑了吧？” 金龙动了动身子，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在他听来，她一直在说：“汪汪汪汪，呜汪汪汪……” 过了许久，他终于尝试着开口，轻声说：“汪~”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许猜渣一的梗啊坏蛋们！ +++++++++++++++++++++++++++++++++++++++++ 感谢 irene 童鞋的两个火箭炮， 感谢 好名字 童鞋的火箭炮 感谢 桃子有点甜 童鞋的两个手榴弹 感谢 无伤、桃子有点甜、安安乐乐妈、11w、irene、方圆、晓妆赴宴、暖暖、哥舒冰 童鞋的手榴弹， 感谢以下小伙伴的霸王票： 浅色黑石198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0 01:20:08 1777289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9 23:31:01 天上掉下个恐龙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9 23:3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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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3:56 cute~萌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9:32:29 三万里外的孤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9:31:09 三万里外的孤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9:29:23 暖暖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07 09:18:38 1777289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9:18:20 62909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9:17:18 1777289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9:17:18 1777289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9:16:18 -静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7:41:21 -静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07 07:39:52 33、分手 第三十三章：分手 金龙轻汪了一声, 问水高兴坏了：“咦, 原来你会说话啊！来来，跟我学, 汪汪汪汪！” 金龙学她一样伸直脖子：“汪汪汪汪！” 问水纠正：“不对，你听着要像我这样汪。” 岩洞里，一片此起彼伏的汪汪声。 问水很闷,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饭也不怎么吃了，有时候心情好，会啃一个奶果。万兽谷也发现不对——四谷主可是好几天没来了。平时她没事就会去谷里，哪怕教大家数数呢, 也能呆个一天半天的。 混沌的追声骨给她发消息：“徒弟，你怎么了？” 那个时候问水趴在床上, 是寒水石的房间, 里面枕头被褥都是他的气息。问水将嘴筒子搁在枕头上, 又气又委屈地回：“千印真人不见了！” 那天晚上，文檀门口发生的事，她是没听见。混沌可是一字不漏全知道了，当下也没提, 只是说：“这算什么大事儿, 不就是跑了一个道侣吗！来来，师父再给你来一打！” 问水说：“我就要他！” 混沌还没说话呢，它旁边美人鱼说：“哎呀，你先过来，人家给你当几天道侣。等他回来你再跟他去玩嘛。” 问水说：“那我不做面膜, 也不做脚膜，更不贴鼻贴！” 美人鱼想了想，问：“行，你先过来。”问水正准备起来，他又说：“我新调了几十盒指甲油，待会你来试试。对了，你觉得脱毛膏怎么样？” ……这辈子再也不想回万兽谷了。 问水在床上趴成长长一条，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千梨端了饭盆过来，放在桌上：“快过来吃饭。我给你做了特别香的小点心。” 问水说：“不吃！” 千梨说：“不吃我打你信不信！” 问水翻身背对她：“千印真人不回来，不吃饭！” 千梨气得，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妈！她拿了一块小点心，过去掰开问水的狗嘴就往里塞：“你给我赶紧吃！” 问水用力甩头，一边甩头一边往后退。千梨使劲往她嘴里塞点心。好不容易喂她吃了些，千梨说：“我要回房练功了，你乖乖的啊。晚上我另外给你做。” 说完，摸摸她的头，走了。然而晚上，当她再来到问水房里的时候，发现问水不见了。桌上留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去找千印真人了！ 夜色朦胧，问水先去了海边，明月伴潮生。她在迂回的海岸上奔跑找寻，连每一块礁石都翻了个遍。寒水石不在。她失望地走过沙滩，大尾巴垂下来，在黄沙间扫出一条窄窄的划痕。 然后是圣月峰，地方太远，她啃了两颗灵丹，穿过蘑菇森林的时候，突然觉得周围太安静。她站在蘑菇巨大的伞面上，好期待好期待身后有条黑狗向她奔来。可是没有。微光森林依然很美，景色却是死的。 山巅黄泉花依然花开如火，可月光是冷的，一花一草都是死物。问水垂着大尾巴行走在花草间，偶尔停下来，左右张望。 原来，当他不在的时候，良辰美景皆是虚设。是否，这就是寂寞？ 她从圣月峰下来，便去了七宝池。七宝池没有寒水石开路，里面的鱼长着尖尖的牙，又凶又多。问水奋力地向前游，最后实在是游不到千叶莲所在的地方。她只好返身上岸。好在鱼群是不会上岸的，她啃完了灵丹，先给自己来了个护身法咒，然后继续下水，再游。 千叶莲花盛开，花香丝丝缕缕。寒水石正盘腿打坐，突然听到水声。他站起身来，就见月光烁金的湖水中，鱼群聚集。鱼尾拍着水面，声响惊人。 寒水石皱了眉头，鱼群的动静打扰了他的清修。他极阳之刃一挥，紫气开道，鱼群顿时纷纷让道。来不及避让的被水一煮，立刻就翻了肚皮。 水温骤然升高，鱼群不适，纷纷离开这片水域，向别处游去。寒水石这才坐下，重新入定。 问水游到中途，觉得不行了，又返身几乎带着整个鱼群上了岸。身上有被鱼咬着的地方，她用木修的法咒止血，然后啃灵丹补充灵力。 啃完之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接着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水温突然变得很高，周围的鱼群都不见了。她兴奋地伸了只爪，想下来，又觉得水太烫。最后顶了个水修的冰球，不要命地往前冲。 没有了鱼群阻碍，入水还是很快的。她四爪刨动，尾巴摇啊摇地保持方向。 千叶莲已经在望了，然后莲花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寒水石的身影。问水在大如车轮的千叶莲上找了一圈，失望地下了莲花，拨水远去。 她刚上了岸，还在抖水呢，突然听见脚步声。 “千印真人！”她开心地转过身，不想看见一个红黑相间的人，这人只是勉强呈人形，足有房子一般高大。身上还围绕着暗红色的火焰。 问水歪着头打量，全身上下只有脸认得：“文檀先生？哇你怎么变成这样！” 这当然是文檀的心魔，它慢慢靠近问水，问水莫名就觉得很恐怖，步步后退。那心魔刚刚上前两步，一个人挡在它面前。 问水高兴疯了：“千印真人！”她跳起来，两只前爪抱着他的腰，疯狂地摇尾巴：“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呀！” 寒水石拨开她，手里极阳之刃紫气流转。心魔冷哼：“寒水石，你我同宗同源，何必非要苦苦相争？我不过需要跟她交|合，又不会杀她。不如打个商量怎么样，我们一起享用她，共同强大，征服这片领域。什么心魔不心魔，只要你我联手，我们会是这里至高无上的神。” 寒水石劈头就一刀，然后缓缓答：“这就是商量的结果。” 心魔冷哼一声，他刚刚脱离文檀，力量远不如在文檀体内时强大。这时候跟寒水石动手，无异是讨不了好的。 但是寒水石也很难杀它，魔生于人心，只要这里还有人心存贪婪、嫉妒、欲念等等，它就能复生，并且越来越强大。 见寒水石态度坚决，它冷哼一声，终于是转身走了。脚下踩过的地方，草木化灰。 问水扑上去：“千印真人，我们回去吧。” 寒水石嗯了一声，走在前面，问水说：“你等等我嘛！” 他却走得更快了。 洞府里，大家本都在担心，这时候见他和问水一起回来，倒是格外欣喜。寒水石也不多说，只是回到自己房里。问水也要进去，他不放，反而关上了门。 问水气得不行，两爪刨门：“行呀，你这么坏，有本事你别出来呀！”说完，赌气往门口一趴，谁抱也不走。 到晚饭时候，寒水石终于出来，一脸严肃：“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从今天开始，我跟问水解除道侣关系。但以后她仍然是我们的同伴。” 问水本来就坐在他旁边，这时候呜地一声，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诸人都在大惊，祝瑶喊：“问水，你先放开他！乖，先松嘴！” 问水不松嘴，一直把他胳膊都咬出血了，寒水石一动不动，连胳膊也未抽回。问水咬完了他，说：“好吧，以后不是道侣了，哼！” 千霜说：“寒水石！你……”寒水石竖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低头服食灵沙。 到了夜里，寒水石正睡着，突然门被打开，外面问水进来。她化了人身，身上只穿着一件水色纱衣，纱衣半透明，里面风光隐隐若现。 寒水石本来想要赶她出去，然而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怒道：“出去！” 问水走进来，抬左腿搁在榻上，双腿笔直而修长，微风轻抚，寒水石的呼吸立刻就加快。 问水一把将他推倒在榻上，又看了眼追声骨，上面美人鱼正在给她发消息呢：“你不许笑啊，表情要非常严肃，知道不？然后抬起一只脚，缓缓伸进他胸口的衣襟里，嗯这时候他能看到你裙底……” …… 问水一一都照做了，结果初级教程还没结束呢，寒水石两招就投降了，一翻身把她压榻上，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大家再度一起服食灵沙，问水依旧坐在寒水石身边。寒水石埋头吃饭，不理她。她拿爪子挠他：“你倒是说话呀！” 寒水石装聋作哑，问水愤怒地站起来，爪子直接指他鼻子：“你说了不跟我作道侣了，那我昨晚睡我干嘛！” “噗”地一声，祝瑶灵沙喷了一桌，寒水石面色时红时黑，大家都低着头，一边吃早饭一边双肩可劲地抖。 问水得理了，大声说：“你昨晚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寒水石终于忍不住，一把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摁得坐下来。问水还不服：“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跟我解除道侣关系了？” 寒水石说：“闭嘴！” 问水说：“就不！你敢做还不敢听了吗？你说我们做道侣，我就同意了。然后你又说不做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嘛！”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第二更，正在种！！！！！今天真的停电了，你们要相信渣一！！！！！！ 34、兽王 第三十四章：兽王 问水一哭, 寒水石按着她脑袋的手, 不由就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别哭。” 问水一爪子拍开他的手, 没好气地说：“就哭！” 寒水石拿了自己的木勺，舀了她食盆里的点心喂她。问水抽抽噎噎地吃，没过多久, 吃了一个淡绿色的糕点，咂了咂嘴，带着哭音问：“千梨这个是啥？”还带抽泣。 千梨说：“这是荷叶酥，酒心的。” 问水一边哭一边说：“这个好吃, 你晚上给我多做点。” 说完了，又接着哭。 …… 寒水石没办法, 只得跟她讲道理：“问水。你喜欢千印吗？” 问水摇着尾巴, 说：“喜欢呀, 最喜欢了！” 寒水石问：“那你喜欢寒水石吗？” 问水糊涂了：“什么？” 寒水石问：“如果我和千印不是同一个人，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千印？” 问水歪着脑袋想了想：“你不是千印真人？那你是谁？”寒水石怔住，这也是他想知道的。如果一直以来, 他就不是千印, 那么自己是谁？一直一直，使用着千印的身体，爱着千印想要深爱的人。把千印的师父当作自己的师父。把他的师门当作自己的师门。纵然为了活下去，违背了他所有的原则和坚持，可心里不是没有过困惑。 现在, 如果自己不是他，那么自己到底是谁？ 问水说：“如果是千印真人，那我就喜欢千印真人。如果你不是千印真人，那我喜欢千印真人和寒水石呀。” --平时都很蠢，这时候倒是机智了。寒水石说：“只能选一个。你飞升之前，小腰峰上教你读书写字的是千印真人，飞升之后，这里跟你在一起的是寒水石。你选谁？” 问水说：“我觉得，我喜欢谁没有用啊，关键是谁喜欢我！” 寒水石怔住，问水咬了咬前爪，说：“小腰峰上的千印真人，会跟我结为道侣吗？”寒水石缓缓摇头：“如果……如果……只是正常的飞升，我想他不会的。” 问水点头：“千印真人不会想和我结为道侣，寒水石想，而且会。我喜欢千印真人，千印真人想成仙，我就希望他能飞升当神仙。我喜欢寒水石，寒水石想跟我作道侣，我就希望跟他作道侣。这样一来，如果他们是一个人，我就不用去想我更喜欢谁啦。如果他们是两个人，也没什么哇。” 寒水石无言，其实有时候，单纯率真，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 问水问：“你要跟我解除道侣关系，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不是千印真人吗？” 寒水石突然之间，是真心想跟她讨论这件事，而不再是告知她自己的决定。他说：“不止这么简单，现在他的意识沉睡了，不知道会不会再醒来。如果他醒来，想要飞升的话，只有消灭我，或者……将我从他身体里剥离出去。而我一旦离开他的身体，就会变成你看到的，文檀的心魔那样。” 问水懂了，说：“你是不想变成那样，是吗？” 寒水石说：“如果……如果可以，我希望至少保留人的外貌。这样至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样至少可以跟你在一起。 问水说：“那我们到时候把千印真人剥离出去，反正他肯定不在乎自己样貌变成什么样。” 众皆无语——你还真是嫁夫从夫、以夫为天啊！ 问水为自己想到这个好主意，很是得意洋洋了一阵。寒水石不想跟她说话了，但是经过这样一番话，心里却是轻松了许多。 在她眼里，天塌地陷，也不过就是要另外找个地方躲着那么简单。 洞府里气氛又恢复过来，千霜真人说：“对了，底下的金龙如何了？它可知三百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水立刻得意洋洋地站起来：“它已经会说话了喔！可聪明了！” 千霜真人点头：“龙本就是远古神兽，智力当高于灵兽。走，我们下去看看。如果不是条恶龙，也不该这么一直囚禁着。” 问水赶紧将法宝坑丢下去，诸人下到地底，金龙见到她来了，高兴地摇摇尾巴。问水一路跑到它头上趴着：“口水龙口水龙，千霜真人有点事要问你，你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们哦。如果证明你是条不会干坏事的龙，他们就会放你出去了！” 她一直在那里汪汪汪，千霜真人说：“问水，说人话。” 问水说：“千霜真人，你们可以问了。” 千霜真人满脸严肃地问：“当初是谁把你困在这里，为了什么？你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地方可有灵气流通？还是从那个时候起，这里已经是灵气全无的死亡之地？” 金龙看了问水一眼，小声地呜了一声。问水冲着它就是一通汪汪汪。它摇摇尾巴，张开嘴，说：“汪，汪汪汪，汪汪……” …… 千霜真人额头青筋乱跳：“问水！！！” 灵僵等人都是泪流满面，这他妈是龙啊！上古神兽龙啊！你给糟蹋成这样！ 问水一看又要挨揍，赶紧说：“我可以翻译，可以翻译。谁打我不给翻译了啊！” 千霜虚弱地挥挥手，问水忙给翻译过来：“那时候这条龙还是条小龙，有一天龙妈妈出门觅食了，有人把它抓到这里来，捆在地底。为了让它一直流口水，还把困龙钉钉进了它的身体。它因为疼痛，口水越流越多，慢慢地淌成了这样。先前还有人进来看看，后来洞口也被封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再也没有人来过。” 桑落说：“看来，确实是有人锁龙于此，以灵涎封住了地脉。为的就是让这里的灵气不再流通。” 问水比较关心别的：“千霜真人，那这条龙可以放出来了吧？” 千霜真人看了看那条龙，被锁了这么多年，它身上还是没有多少戾气。可见确实不是什么恶龙。而且它说得也对，三百多年前，它不过是条什么都不懂的小奶龙，能干什么坏事，要被囚在这里遭这样的罪？ 他说：“问水，你问问它出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问水汪汪地问龙，金龙也汪汪地答了——想回去找妈妈。千霜问它家在哪里，它却是答不出来了。当时本来就小，什么都糊里糊涂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又完全没有跟外界交流，谁知道家在哪里？ 它似乎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找不到家了。默默地埋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问水说：“先把它放了吧？家的事以后慢慢可以找啊！谁家三百多年前丢了孩子，总还是可以找到的吧？” 金龙一听，这才好受了些，满眼希冀地看着千霜真人。它虽然小，也知道这群人里面千霜真人才是领头的那个。 千霜真人想了想，终于说：“问水，你转告诉它，我们放它出来，但是如果它做坏事的话，照样还是要锁回去的。” 问水把话转告了金龙，金龙那还有什么话说，当即摇着尾巴汪汪了几声。那场景，几个人都不忍直视。最后问水催着寒水石，让他把栓天链解开。 这栓天链可比他先前那一截重多了，寒水石也不客气，直接把它装进了墟鼎里。 金龙一颗心早就随风飞扬了，当即一扫尾巴。洞里顿时就是一阵地动山摇！龙涎漫天乱飞，大家抱头乱蹿：“别动，混帐你别动！” 金龙终于安静下来，千霜等人从法宝坑上去。等所有人都直走了，千霜才让问水把它带上去。问水也不含乎，骑在龙身上，一路告诉它要怎么走。 金龙顺着地下溶洞往前走，很快到了法宝坑面前，一声清亮的龙吟，龙身腾空跃起。外面阳光灿烂，它驮着问水在药田里打了个滚，然后望着清风和阳光：“汪汪汪汪汪！” …… 问水开心坏了：“口水龙，快飞到那朵云彩上去！” 金龙驮着她，穿云而过，飞鸟经由身侧展翅滑翔，它好奇地伸嘴去吻。飞鸟一声长鸣，快速逃走。外面的空气，自由而清新。问水紧紧抱着它的鹿角，风吹起她光洁的皮毛，雪团一样。 她大声汪，金龙也跟着她汪。千霜等人在地上仰头看，祝瑶说：“看来还得疯一阵。” 桑落倒是理解：“谁被囚在地下三百多年，放出来都要疯一阵。” 只有灵僵默默地看着一片狼籍的药田：“我能让他俩赔我药草吗！” 金龙一时之间，是真的找不到自己的家了。而且这里，也没有龙的家族。 玩到下午，问水说：“不要难过啦，走，我带你去万兽谷玩！” 万兽谷，美人鱼正在抱怨：“什么啊，媳妇娶进门，媒人扔出墙！也不告诉我结果如何！好歹取个影发过来啊！” 外面只见万兽奔腾，混沌噌地一声站起来：“什么事？” 一只野兽奔进来：“谷主，不好啦，一只金光灿灿的怪兽把四谷主叼到了天上！” 混沌一听，这还了得，登时所有兽都涌到了谷口。只见谷口一片金光，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混沌一边用翅膀遮住眼睛一边骂娘。 漫天金光中，金龙把头一低，问水从它脖子上下来，得意洋洋地说：“师父，你看这谁？！” 混沌喃喃道：“我草，居然是龙！真的金龙啊！！”它满眼崇拜，几大步上前：“都不要慌，这是万兽之王，龙族。”然后开始吹嘘：“它只要一点口水就能烧得人类修士修为全无，骨肉化灰。有了它，以后万兽骨就再不用担心修士的围捕了！” 所有四散奔逃的兽都跑了回来——这是真的？一时之间，万兽俯首，被围在诸兽中央的金龙欢快地摇着尾巴，张开嘴，说：“汪汪汪汪！”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以后不要叫朕渣一了，要叫朕牛一！ 推荐天如玉大大的新文《女恩师》，喜欢的宝贝可以去看哈。 《女恩师》 35、真相 第三十五章：真相 万兽谷群兽围观金龙, 金龙开口一汪, 已经识字的举父当时就明白了——怪不得四谷主叫尨呢。原来四谷主跟龙是近亲呀。 于是对于这位四谷主的“亲戚”，混沌大手一挥, 就命众兽一律尊其为“兽王”。这个倒也不过分，有了它的龙涎在这里，万兽谷面对人类修士将不再处于防守地位。 问水把万兽谷的情况向金龙介绍了一遍, 金龙也很高兴认识了这么多朋友，不过暂时语言还不通。还得学。 问水让兽们在万兽谷给它腾了个地方，把它留在万兽谷，它晚上就睡在这里。万兽谷地方够大, 人类修士的洞府，毕竟是太小了。 千霜等人正在开渠引流, 准备将龙涎引到别的地方, 露出地脉所在的位置, 将其打开。 但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首先这事要绝对保密，绝不能让心怀叵测的修士得知龙涎的存在。其次自己人一滴也不能沾上龙涎。 开山凿石的日子十分辛苦，然而还是有好消息的。千霜真人给瞎獾自创了一套音障法咒。瞎獾可以通过这套法咒发出一种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 而这种声音会以极微弱的差别反馈给它障碍物的高低、远近。常见物甚至能够测出类别。 瞎獾经常驮着千梨去采土莲, 这回是不用害怕巨睛鸟啄眼睛了，反正它又没眼睛。 另外温屠的伤势也恢复了，最近大家对他都非常敌视。尤其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祝瑶。灵僵又忙，平时大都是紫苏在照顾他。 这一天，他服了药, 紫苏刚刚离开，千霜真人就进来。温屠赶紧起身：“千霜真人。” 千霜示意他坐下，说：“你就不想解释什么吗？” 温屠眼神一黯，许久，说：“我……确实是上阳宗的弟子。初初飞升到这里，师祖就说上阳宗需要一批身份不明的弟子游离在外，以便有时候行非常之事。” 千霜说：“你同意了？” 温屠低下头：“我没得选择。我不像斩风，从小就受师祖器重。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我觉得只要努力，师父他们一定也会看重我。但……我只是一个小卒，应该放在哪里，是下棋人的事。” 千霜说：“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你回上阳宗。如今的文檀心魔已去，想必不会为难于你。二是你留在这里，背弃上阳宗。但是第二条路会艰难得多，因为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不会立刻对你深信不疑。” 温屠抬起头，有些吃惊：“真人是说，我可以留在这里？” 千霜说：“为什么不能呢，你受伤之时大家都留你性命，难道伤好之后反而要杀你不成？不过你要想清楚，这一次，是你自己选择的立场。” 温屠站起身：“我想留下来。”留在一个把身边的人当朋友、兄妹而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地方。 千霜点头，说：“早日养好伤，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温屠立刻说：“我行动已经无碍，愿听从真人差遣。” 千霜点头：“大家正忙着开山凿渠，你如果确实无碍了，可以帮帮忙。” 说完，转身正要走，温屠突然说：“千霜真人，我……我能拜您为师吗？像紫苏一样。” 千霜说：“现在不行，我希望我的每一个弟子我都完全信任。毕竟割袍断义、划地绝交，是件会令人抱撼终身的事。” 温屠说：“我一定会努力证明我方才所言并无一字虚假。” 千霜温和地说：“努力地融合到他们当中去，如果你真的想跟他们作朋友的话。” 当天下午，温屠也正式加入到开山凿石的队伍当中。 兽们在为兽王龙建洞府时，问水去了美人鱼的书房。美人鱼正在修指甲呢，见她进来，爱搭不理，说：“怎么，终于想起我了？” 问水有点不好意思，那天是正跟他通话来着，但是后来的事……当然就顾不上他了。她倒是厚起脸皮：“还在生气呀？那我今天不是来给你报告成果了嘛。” 美人鱼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说：“先坐下，试试我的指甲油。” 问水忙说：“指甲油我忍了，脱毛膏你敢试我跟你拼命啊！” 美人鱼切了一声，果真拿了一盒指甲油，开始往她爪子上涂。问水这才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都说了。美人鱼开始很有兴趣，一听寒水石连初级教程都没挨过就跪地投降了，不由啧了一声：“那还找人家干嘛，杀鸡用牛刀啊。” 问水摇着尾巴：“军师，再教我几招嘛！” 美人鱼说：“别动，待会涂毛上了。寒水石看着挺横的啊，没想到这么不中用，半点定力没有。我看你已经把他迷得神昏颠倒了，还学这些干嘛。” 问水说：“也不能这么想，学海无涯嘛。” 美人鱼说：“也是。来，换只爪。”问水伸了另一只爪子过去，他一边涂一边说，“那本军师就再传授你几招？哼，保管以后什么剑修、道修遇上你都得跪！就连那个文檀的心魔，别瞧着他五大三粗，哼，也战不过几十个回合！” 问水自己先跪了：“别胡说，我跟他们较量这个干什么！！”说完，突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文檀先生的心魔的事？” 美人鱼开始给她涂后爪：“利听到的。” 问水吃惊地张大嘴巴：“利不是聋了吗？” 美人鱼说：“啧，一点八卦之心都没有吗你！对于八卦圈里的人来说，所谓的聋了，就是不想听的事儿全都听不见了。如果有一天连想听见的事儿都听不见了，那不是聋了，那是死了。瞎也同理，不信你问你们家瞎獾！” 问水拜服，美人鱼说：“好了，还要用这个包起来，让颜色染得更深些。”说完用一种不透气的布把问水的四个爪子都包起来。 然后他站起来：“呐，先教你几个简单的，你学着点啊。” 说完，将金发往右肩一别，前身微倾：“前倾的方向要略略往左或者右斜一点，这样显得腰细。腿要有点弧度，显得长。表情要……” 他讲得头头是道，问水说：“能化人形不，你的鱼尾我看不见腿！” 美人鱼瞬间变身为人，一个金发美男子，他上身本来就是人身，化形后五官也没怎么变化。只是淡紫色的衣服上刺绣精美，下摆好几层，其上缀了许多闪闪发光的珍珠。头上也是紫色的玉冠，不仅缀紫珠，还饰了两根长长的飘带，华丽得过了分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刚刚适度。 他教问水摆了好几个妩媚的姿势，问水也化为人身来学。试了几次，他皱眉：“不对，要这样往上摸。” 说完走过去，微抬起问水右腿，手从她的小腿缓缓向上摸：“这样，眼神，注意眼神……” 问水说：“可是寒水石平时都不看我的眼神……” 美人鱼说：“我叫你……”问水说：“别插嘴！” 美人鱼说：“我是说……”问水不耐烦了：“我都说了别插嘴……” 正要往下说，混沌在外面怒道：“我徒弟说了别插嘴你就别插行不行？这好歹是万兽谷的办公场所，你就不能注意点尺度？随便撸一发行了你还想插嘴！” 说完，也不进去了，翅膀往下一搭，盖住了眼睛：“天啊，我以前多么纯洁的徒儿，真是世风日下，兽心不古啊！！”一边伤感一边转身走了。 屋里两只：“……” 晚上，寒水石去万兽谷接问水。问水把金龙留在谷里，毕竟它个头太大了，回洞府住实在是不方便。在谷里还有耳、朵、利、举父等野兽陪它玩。 问水离开，龙明显很舍不得，在谷口跟她碰了碰鼻尖。它的鼻尖凑过来，问水还是很担心：“口水龙，你注意别流口水啊！” 金龙瞪她：“龙涎是很珍贵的，如果不是困龙钉，我才不会流口水！” 也是，如果龙的口水跟狗的一样多，当初锁龙的人就不用费那么大劲，钉那么多困龙钉了。 一龙一狗碰了碰鼻尖，问水兴高采烈地出来，老远就看见谷口的寒水石。 “汪汪！”她高兴坏了，一路摇着尾巴跑过来。一下子跳起来化为原形，抱住了寒水石的腰。寒水石任她搂着，两个人抱了一阵，突然混沌从谷里出来。见到这情景，立刻啧了一声。 问水一转头看见它，立刻怒道：“你敢胡说！” 混沌又啧啧了两声，寒水石问：“何事？” 混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年头，是吧……”寒水石神色不善，混沌又看了一眼他头上，拿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说：“没事，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多少带点绿嘛，对吧……” 寒水石脸都绿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问水追上去：“寒水石！” 寒水石背脊微僵，停住步脚，问：“你叫我什么？” 问水两步赶上他：“你不是寒水石吗？” 寒水石低下头，问水扑到他怀里：“你别听我师父瞎说，我们是道侣，是要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问水，那天晚上，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心魔。我就在想，如果你有更好的归宿，我不能……”他话没说完，问水就生气了：“你又不要我了？” 寒水石缓缓地拥抱她：“不，后来在千叶莲花上，我呆了好几天。然后我明白，我因你而生，原本就无法与你分开。我尝试过，但是……问水……”他指间抚过她的长发，眷恋那发间每一缕馨香和温柔，“我想陪着你，到我不能再陪伴你为止。可是如果真有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问水说：“我没听明白。据说有一日，天会崩地会裂，山海都会枯竭，难道我们现在也要忧虑那个时候的到来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水晶般通透的光芒，她抬手，指着渐沉的夕阳：“你看，现在我们还在一起看日落啊。” 寒水石紧紧拥抱着她，那薄暮寒烟皆成诗话。 后来，寒水石就每天都来万兽谷了。早上送问水来，中午过来陪她散步，晚上过来接。 美人鱼啧啧了几声：“寒水石最近来得好勤，他好像是在防贼啊。” 狰拿眼睨他，说：“原来你还知道一种身份会被称为贼啊？那你知道啥叫贼喊捉贼不？” “什么意思？”美人鱼没懂。 当天下午，美人鱼还没进到商铺，就听见瞎獾跟耳、朵两兄弟正在说话。瞎獾说：“你们听说了没，四谷主跟军师有一腿！” 耳说：“不可能吧，四谷主跟寒水石一直挺好的啊。你从谁那儿听来的？” 朵说：“我觉得有可能，军师娘们兮兮的，没准就看中咱们四谷主有男人味！” 瞎獾说：“那可不，当时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利那些八卦都是听来的，这真实性能比？” “……”美人鱼摸了摸鼻子，转身过来，正好遇上问水。问水看他跟碰了一鼻子灰一样的表情，问：“军师，怎么了？” 美人鱼痛苦地说：“我开始觉得太八卦不好了……” 问水一脸感动：“军师你终于悟了！” 万兽谷现在收入越来越多，奶果、牧草都开始收获了。仓库里也堆满了灵沙。问水就打算给谷里的诸人都发点薪俸了。 计算薪俸数额是军师的事，问水知道自家军师的德性，让举父也帮着算了。按贡献值计算，干多少活就发多少灵沙。不要灵沙的用奶果、牧草折价也可以。 然而薪俸算好交给美人鱼之后，要用的时候就再也找不着了。 举父跑来报告问水，问水气得不行，只得又重算一份。 晚上，寒水石过来的时候她还在算贡献值呢。寒水石给她带了晚饭，问水被糕点的香气一吸引，就过去吃饭了。寒水石坐到桌前，提笔帮她算薪俸。那些数字非常繁琐杂乱，他微蹙了眉头，目光专注。 问水吃着饭，忍不住回头看他。窗外寒夜朦胧，房里烛火昏黄。他修长的手握了毛笔，在账册上写下工整的小楷——万兽谷的识字水平，稍微写潦草一点，该看不懂了。 周围非常安静，只有她吃饭的声音。问水就觉得这样很安静，很满足。难怪人类的修士大都还是会找一个道侣，原来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轻松惬意的事。 寒水石算完薪俸，将笔搁下，问水立刻帮他绞了毛巾擦手。寒水石接过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看她。问水与他四目相对，视线如星火，慢慢燎原。寒水石慢慢拥住了她。 第二天，问水把做好的薪俸账目交给美人鱼，叮嘱他说：“军师，麻烦你把它放在一个不会丢的地方行吗！” 美人鱼很为难：“讨厌，人家没放过账目嘛！” 问水说：“把它跟面膜放一起！” 美人鱼深以为然，问：“跟哪种面膜放一起？” 问水说：“红酒吧。” 从此以后，军师再也没有弄丢过账本。 万兽谷这边势头越来越好，千霜的地下河道也清理出来。千霜命千梨和温屠等人在地底另外开凿了一个人工湖，把所有人龙涎都引流进了这个湖里。原来被龙涎覆盖的地脉位置终于显露出来。 因着被覆盖日久，上面结了一层奶白色的石壳。千霜等人也不敢用手碰，花了很多时间慢慢打开。当所有的石层被敲掉之后，龙涎之下的地脉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灵气！ 千霜站得最近，被那灵气一冲，当下倒在地上。千梨等人吓得不行，最后还是寒水石迅速把他移到完全没有灵气的地方，方才令他苏醒过来。 这时候的灵气纯度比灵丹还高，大家眼里俱都是狂喜！如果在这里修炼，肯定事半功倍。可是千霜仍然说：“先不能吸取这里的灵气，这里是一片死地，要恢复灵气不是一两天的事。这些灵气被封印了很多年，纯度非常高。如果这时候吸食，外面的天地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重新恢复灵力。” 一个地方的灵气，是在天脉和地脉之间循环的，这里的灵气要先到达天脉，然后与天脉交替往复，沾染世间诸物。花草树木受日精月华之泽被，自身也会开始散发灵气。 等到万物皆有灵时，就与下界一样。大家要修炼也就容易得多了。 千梨还是犹豫：“师父，您的修为……”如果吸食这里的灵气，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吧？ 千霜说：“不可以。其他修士如果得知这个地方，说不定会有人前来抢夺。我们一定要守住这里，及早让天脉与地脉灵气交汇。” 温屠等人聚在地脉周围，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这里唯二的道修，那一身修为难道得来容易吗？可他就宁愿守着这无边灵气，不动分毫。 千霜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果然地脉被挖出来之后没多久，就有修士发现了这里。 第一个赶到的是文檀，看着守在这里的千霜等人，他说：“你居然这么快就将它打开了。” 千霜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想了想，似乎有点明白过来，“金龙被困在这里三百多年，你飞升……也有这个日子了吧？” 文檀去了心魔，整个人倒不似以往的阴沉，只是说：“千霜，你犯一个天大的错误。” 千霜挑眉，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到达这里？你只看见眼前的杀戮，却不知道我们付出了多少！” 千霜怒道：“少废话！你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文檀找了块钟乳石坐了下来：“三百多年前，我跟同一辈的修真同道飞升到这里。妖魔横生，而且且个个修为惊人。我们死伤无数，最后发现那些妖魔，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彻底杀死。它们总是会再生，我们所流的血，都只是笑话。”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扫视大家，说：“后来我发现，它们是不死的，因为它们生于人心。我们的一切情绪，仇恨、愤怒、贪婪，一切的一切，都会给予它们力量。但是它们也需要依靠灵力而生。如果没有灵力，它们很容易就会被打散。虽然不久之后又会吸食灵力重生。我跟剩下的道友们商量，暂时封住这里的地脉，等它们降到一定程度，将它们赶到裂隙当中。再用龙涎封印。” 大家都有点明白，千霜问：“是你锁了龙困在这里？” 文檀说：“我们成功地捕到了一条幼龙，困在这里并且用困龙钉取得了一些龙涎。龙涎封住了地脉，灵气开始匮乏。妖魔的力量减弱，大家齐心携力将妖魔全部困在了裂隙之中。但是每到一定时间，它们会重新复活。好在复活之后的妖魔力量没有苏醒，非常容易杀死。” 文檀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可是这一战，也让我们将灵气消耗得所剩无几。强弩之末的我们，没有能力再下到地底，打开地脉。我们只能日渐衰弱，直到有一天……有几个飞升者也到了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心魔已去，他一定不会提及这段往事：“我就提议，杀了这几个飞升者，取得他们的灵力，打开地脉。我们去了，这几个飞升者非常厉害，虚弱的我们居然不是对手。最后只剩下我跟另一个同伴，这种时候，打开地脉当然成了奢望。我……我取了同伴的灵力，然后新的飞升者又来了。” 千霜问：“这么多年，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将事实说出来，把地脉打开吗？三百多年，你知不知道这里死了多少人？！” 文檀说：“我知道，但是你以为你们平白无故就会来这里吗？”千霜愣住，文檀问：“你、千印、千梨，你看看你手下这些后辈，他们是无缘无故来这里的吗？” 在场的人都怔住，文檀笑：“如果我说出这件事，打开地脉，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快过心魔的成长速度，所有人，都只有堕落到魔界里去！！” 岩洞里惊人的真相，金龙并不知道。问水正在跟它生气——这龙年纪小，又被关了三百多年，特别好动，上扫盲班也不肯好好学习！ 问水说也说不听，混沌过来，问了这事，不以为然：“多大点事，师父来教。” 问水不太信：“你？你可别打它啊，它到底是万兽之王来着。” 混沌挥挥翅膀：“兽王，去捡根树枝来。”金龙捡了根树枝，混沌说：“再捉只蚂蚁。” 蚂蚁也来了，混沌说：“好了，现在赶着这只蚂蚁从谷口到后山，往返十圈。”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贝说最后一句没看懂，修得更浅显一点哈。 ++++++++++++++++++++++++++++++++++++++++++++++++++++++++++++ 推荐外站新来晋江扎根筑巢的 李小静 大大的新文《风流夭》，也是仙侠，喜欢的宝贝可以去看哈。 《风流夭》 36、苏醒 第三十六章：苏醒 岩洞里, 文檀提及往日的真相倒是再不避讳, 千霜等人却是震惊无比。这里的互相残杀，只是因为文檀等人不愿沉入魔界。千霜说：“文檀, 如果这就是你的目地，这里与魔界有什么区别？” 文檀说：“区别就是，大家都还有机会, 一旦心魔剥离之后，可以来到这里，吸取灵力，然后飞升。” 千霜只觉得不可思异, 祝瑶忍不住了：“你现在是来偷取灵气的？” 文檀说：“如今的我，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你也要想明白, 一旦天脉与地脉之间的灵气循环打开, 我是一定能飞升的。最多就是多等待一些时日。可是你们呢？” 灵僵等人都看向千霜, 其实作为修真者，能够到飞升的境界，都不笨。文檀的意思他们已经明白。千霜问：“你的意思，是让你先吸取灵气飞升, 然后重新覆盖地脉。我等继续修行, 剥离心魔？” 文檀说：“你们可以想想怎么对你们更有利，千霜，这是一片被神放弃的领域，到现在你还相信这里是飞升之后的仙境吗？你想想看，这里三百多年了, 仍然是这样。如果我们自己不自救，你还指望有人能来拯救我们吗？” 大家都看向千霜，秘密已经在面前剥离开来，选择很简单。现在大家因为灵气受限，心魔也都不强大——除了寒水石。要剥离还是可能的。而一旦剥离，几乎是立刻就可以打开地脉升仙。 而如果现在把地脉打开，裂隙里的妖魔就不用说了，光是文檀已经剥离出来的心魔，就很难对付。各自的心魔又怎么办？如果到时候剥离的心魔越来越多，如何控制？ 文檀走到地脉面前，眼前就是充盈的灵气，他目光没有心魔的贪婪，显得平静无波：“如何决择？” 正在这时候，身后有人说话：“昂，就不能把地脉打开一天，又封住两天嘛？这样所有的修士既吃不饱又饿不死。大家不用互相残杀，也强大不到哪去。” 大家一转头，就看见寒水石牵着问水进来。千霜双目一亮，有道理。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止住修士之间为了灵沙引起的杀戮。只要保持大家生存所需的一点灵力，相信也不会有修士愿意互相残杀。 文檀望过去，只见问水仍是空青的模样，这时候牵着寒水石的手，脸上带笑。 那是初初与他相识之时的空青，脸上的笑天真而纯粹。剥离了心魔之后，他变得不易动怒，往事依然历历在目，但是他失去了耿耿于怀的力量。就好像台下看一场戏，所有的剧情都了然于心，只是主角不是自己。 他说：“也是一个办法，那么，已经剥离心魔的我，是否可以借助地脉的灵气重新飞升？” 他话声刚落，千梨就骂：“文檀，你到底要不要脸？难道剥离了心魔，你的所作所为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文檀看向她，说：“在飞升的条件里，确实是这样。” 千梨气愤道：“凭什么？！当年杀妻弃女的，难道只是你的心魔，你就没有一点干系？你凭什么还可以坦然地飞升成仙？！” 文檀说：“我不想跟你斗嘴，千霜，说话。” 千霜缓缓说：“你去吧。” 千梨就要冲上去：“难道当年我母亲就白死了吗？” 千霜拦住了千梨，文檀并不理会她，转身向地脉走去。川断低声说：“师父，我们真的要让他离开这里？” 文檀走向地脉，说：“老夫离开对你们是好事，起码斩风可以不必在我面前专模作样。上阳宗将不再与你们为敌。至于我的心魔，只要你们真的能控制好灵气，它不会太强大。”说完，他瞟了一眼寒水石，微微一笑，“至于别的，便与我无关了。” 地脉中，绿色的灵气层层翻涌。文檀走到中央，盘腿而坐。大量的灵气被纳入他的元神，千霜说：“你不会在这里飞升吧？” 文檀一笑：“当然。” 待吸食足够的灵气之后，他终于起身：“我飞升之日将近，这里的事也不会再插手了。你大可以放心。” 他准备上到地面，千霜突然说：“文檀，就算今日你能飞升，我依旧相信人间善恶果报、天理循环。” 文檀微笑：“你可以相信，我的心魔不是还留在这里吗？” 话落，长声大笑，扬长而去。 千梨怒道：“师父！我们这么多人，一定可以阻击他！” 千霜说：“我们现在是可以阻止他，可是如果地脉在此的消息泄露出去，我们要防着的就不止是他。到时候这里必会重新陷入混乱，而他总可以找到机会混水摸鱼，得到他要的灵气。或者你希望他继续大量屠杀修士，以储备自己飞升需要的灵力？” 千梨又气又恨，甩开千霜，自生闷气。桑落问：“他不会将地脉的事说出去吧？” 千霜说：“那对他没好处，如他所言，这里的事，已经与他无关了。” 千霜将地脉的灵气释放了两天，所有修士俱都狂喜，他们开始感觉到天地之间这微弱的灵气。一时之间，这里屠杀修士的行为大大减少——如果不是生存所迫，谁又愿意烧杀他人过活？ 千霜这时候倒是不再避讳文檀，自己前往上阳宗，将地脉的事俱都告诉了他。斩风听后，亦是久久无言，最后问：“剥离了心魔，真的就等于洗清了这个人所有的罪过？他为了献祭心魔，杀了上阳宗这么多同门，最后就这样飞升了？” 千霜说：“斩风。” 斩风说：“我不会让他就这么走的。” 千霜问：“你想怎么样？” 斩风握紧双手，说：“如果天道不给公理，我自己去讨。” 千霜按住他的肩：“斩风，他已成正果，杀死他不仅要受天遣，更会加倍强大你的心魔！” “我没有什么心魔！！”斩风怒道，“我就是不能让他这样自在逍遥地去作神仙！我要他为当年的事，为这些年的冷漠，为他杀死的同门弟子付出代价！这有错吗？” 千霜缓缓地放开手，在那一刻，他看到这个年轻人的心魔——仇恨。他轻声问：“斩风，在你飞升之前，对于你的身世，你就知道什么。对不对？” 斩风怒道：“我知道我有母亲，我知道我的父亲是上阳宗很有权势之人！就算年幼，难道一个人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会忘记吗！！” 他一直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人杀死，而且就是上阳宗的人。曾经疑心过自己师父，甚至好几位传功给他的长老。怀疑了那么多人，偏偏就是没有想过文檀。 所以当日万兽谷，他只是听了千霜的字言片语，就相信了。因为他其实早已寻得端倪。 千霜说：“斩风，让他飞升！你若要复仇，去寻他的心魔！” 斩风推开他：“不！我一定要跟他公平决斗。” 他声音渐大，寒水石走进来。他还是不放心千霜独自前来上阳宗，毕竟千霜现在修为并没有恢复。千霜也看进了他，对他略施了一个眼色。 寒水石背后出手，出奇不意，一个手刀将斩风连元神敲昏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天际风云涌动。乌云带了一点紫气，层层堆叠，大地一片昏暗。 所有修士都震惊了——这是劫云？怎么回事，这里有人要飞升了？！ 文檀抽出了自己的剑，剑修的剑在一道又一道的闪电中，散发着雪亮的光华。轰地一声，第一道雷落下。几乎所有的修士都赶了过来，远远围观。 文檀举剑挡下第一道雷，很快第二道又轰然落下。大地震颤，巨石粉碎，满目飞沙。劫雷一道比一道威力更大，修士们不得不退到更远的地方。 九重雷劫，足足劈了两个时辰，第九重雷劫将文檀拉到空中，众人抬起头，只看见云中一个浅淡的影子。然后又是一记惊雷在空中炸响，余声震耳欲聋。 这一记雷声之后，文檀不见了。乌云尽散，阳光探出了头，天边瑞气千条，华光万丈。 他飞升成功了。 原来真的可以再度飞升，已经绝望的修士重新又燃起了希望。 千霜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他需要让大家相信，成仙之路并没有被封死。甚至要让他们觉得，这里是仙途的最后一道考验。只有这样，信仰才会在余烬中复燃，人心会再度生出善念。 沉积了三百多年的杀戮和戾气，不是光靠一点灵气就能消散的。只有信仰复生，这个地方才能真正止住杀孽，不再流血。 果然，文檀飞升之后，几乎所有修士都找到了上阳宗，询问飞升法门。 斩风什么话都不想说，直接让他们去找千霜。千霜在万兽谷万巨大的空地上开坛布法，重新讲经论道。助大家消灭或者剥离心魔。 “食人”为生的日子，终于真正远离了这片被神魔遗弃的地域。 千霜始终没有说出地脉的秘密，只是三天开启地脉一次，待其与天脉接通，天地之间产生微弱灵气之后，便重新用龙涎封闭。 世界里灵气虽然稀少，但已足够修士们日常所需。如问水说的，吃不饱也饿不死。 继文檀之后，千霜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地狱开始重现人间太平之景。 所有的修士不再为灵气所苦之后，开始专心修炼，试图剥离心魔。 然而话是如此，却又谈何容易？！有一天，天道剥去他们的皮，让他们互相残杀、以魂为食，变成妖魔。三百多年之后，又把皮还给他们，让他们寻求正果。 披上人皮的妖魔，就又是人，又能成仙了吗？ 不知道，那么多人求仙问道，可是道本来就是一种困惑。 几天之后，上阳宗有修士深夜剥去了自己的人皮，大声喊：“我得道了，我得道了！哈哈哈哈……” 千霜和斩风联手将他斩杀，封锁了消息，谁也没说。其实这种疯颠或者成魔的人不在少数。可就连九尚宫的月渠都悄悄瞒了下来。谁都知道，这时候必须给大家以希望。 这种和平的局面有多难得，在这里挣扎求生年头越久的人，越知道。 而当修仙之路重新展现在眼前时，许多现实的问题也开始显现出来。之前结为道侣的修士，为了专心修炼，不得不分道扬镳。 或有不舍旧情的，翻脸反目不在少数。但即使是千霜也管不了，毕竟这是个人的选择，无可厚非。 所有人当中过得最快乐的当然要属问水了，寒水石每天都会带她去漂亮新奇的地方走走。这里几乎每一处都踏遍了两个人的足迹——崖上前辈的石墓、仙鸟衔云所筑的云巢、山上空心的巨岩、海上飘浮的仙山等等。 如今不用再杀人取沙，大家都轻松了许多，他当然也不例外。带着问水到处寻找玄铁精金等稀少材料，让千霜帮她炼些法宝。 问水已经有一把踏月行的兵刃，但是是木修治愈的。她还想要夕阳斜。那可就是大工程了。 寒水石只有慢慢帮她弄，之前那把踏月行，还是文檀一个至交好友的坐骑的。后来该人与上阳宗冲突被杀，坐骑也战死。寒水石混水摸鱼捡了这把神器，也没人敢向他讨。 月池曾经出了一个当时没有人出得起的价格向他买，他也没卖。 这一天，寒水石带问水来到仙人墓。这座坟墓在空中，入口更是非常刁钻的地方。传说是神的坟墓，只有午时阳光照射至此的时候，入口才会出现。 问水跟着寒水石身后：“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寒水石说：“仙人墓有时候会有神仙髓，能够煅造玄铁精金。” 问水很开心：“找到神仙髓就能有夕阳斜了是不是？” 寒水石笑，不忍让她失望，说：“是其中一种很珍贵的材料之一，找到就快了。” 其实这时候，坐骑的用处已经没有那么大了。远的地方依然可以用坐骑代步，交战的时候也依然可以使用坐骑辅助。但是一旦灵力的问题得到解决，哪怕是解决一部分，坐骑的化灵就立刻不再重要。 这使得许多修士已经不再培养坐骑，野兽与灵兽们大部们获得了自由。当然，也失业了。 也只有寒水石，还在继续给问水铸造法宝了。当然，这并不奇怪，毕竟二人是道侣嘛。 神仙髓不是那么好找的，墓道阴暗狭长，幸好问水的踏月行散发着明亮的辉光。她现在已经知道在寒水石面前要尽量保持人形，再加上灵气不再只能靠杀人获取之后，也不再刻意节省。是以此时仍是一身弹墨裙，长发松松绾起，鬓边宝树斜插，发尾却仍旧垂至腰际。 圆月随于身后，女神一样。 寒月石头前开路，偶尔遇地上有积水，便将她抱过去。问水身上是一袭法衣，并不会因此而脏污。他却仍不愿，这污水沾染，哪怕一星半点。 他将问水横抱在怀里，她长发滑过他健壮的胳膊，光滑微凉。寒水石不由亲吻了一下她的头顶。问水在他怀里说：“其实应该我开路，我鼻子比较灵。” 寒水石黑线：“能不能别随时随地提醒我你的种族啊。” 问水怒了：“怎么，看不起狗啊！” 寒水石说：“心理障碍。” 问水抬起头，温润的唇在他嘴上轻轻啄了啄，问：“那是什么？” 寒水石耐心地解释：“就是因为种族不同，形体不同，习性不同，没有办法产生爱情这种感觉。比如你看见这花，你会觉得它很美，很香。但是你不会想要跟它作道侣。除非它能幻化成跟我们人类一样的外貌。懂吗？” 问水就有点懂了，问：“我怎么看你没有心理障碍？” 寒水石说：“也许因为我魅力势不可挡？连狗都着迷。” 问水歪着头思考：“是这样吗？” 寒水石一边逗她，一边往里走，里面蛛网密布，看来就算是神仙墓，也抵不过岁月的尘埃。墓道两边是水，深不见底。不时有奇异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在水里吐着泡泡。 问水说：“神仙髓会不会长在水里呀？” 寒水石说：“不会，一般会长在棺材里。”其实到这里也好，没有旁人，一边寻材料一边当带她出来玩了。寒水石很享受这种两个人独处的时光，洞府里人多眼杂，千梨和祝瑶、紫苏都经常过来找问水，问水又喜欢去灵僵那里玩，有时候还要蹲在门口看千霜和川断炼器、炼丹，实在不能忍。 问水抱着他的脖子，地上已经没有积水了，她还是不愿意下来。寒水石也没有放开她，佳人如玉，温香满怀，恨不得前路漫漫。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突然问水呜了一声，寒水石将她放下来，极阳之刃已经在手。只见前方墓室里，一口雪色的棺材停在玉台之上。 寒水石说：“问水乖乖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问水点头，果然是在外面的墓道上站好，寒水石走过去，只见棺材上隐隐可见红丝，像是玉里的血痕。伸手一探，那血丝突然开始游动一样，向他手上汇聚。 寒水石感觉到那种涌动的力量，立刻收回了手——那是……魔的力量。 他忍不住心惊，这神仙墓，传言危机四伏，但是他居然这样轻易地就进来。一路虽然跟问水谈笑，却不是没有疑惑的。如今看这具棺材，这可不像是神仙墓啊。 他以极阳之刃伸进棺材的缝隙之中，用力一撬。棺材开了一条缝，顿时紫黑色的烟雾喷涌而出，向刀锋汇集！ 寒水石一怔，突然棺材打开，里面缓缓露出一张脸——文檀的脸！是文檀的心魔，它居然一直躲在这里！ 也是了，它拥有文檀所有的记忆，文檀飞升了这么久，对这里的情形肯定了若指掌。 神仙墓，确实再没有比这里更少有人来的地方！ 而自己一路前来没有惊动其他，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气息，跟文檀心魔的气息是一样的！ 寒水石极阳之刃挥出，心魔闪避，然后丢出一个修士的头骨。棺材里还有修士黑色的骨灰！它不仅吸人的脑髓，还会自己烧制灵沙！寒水石二话不说，又是两刀过去——这个心魔，它竟然在自己寻找灵力！ 一般的妖魔，智力会低于本体。所以天地间灵力一旦减弱，它们也会跟着变弱。而文檀的心魔，至少智力绝对不低。情和欲、一切的杂念都会让它强大，所以它吸收所有人负面的情绪。 千印让众人不再杀戮，这种情绪变少了。它就开始捉修为略差的修士到洞府修炼！一边吸取对方的恐惧、怨恨等等，一边烧取对方的灵力！ 寒水石心下震动，心魔嘿嘿冷笑：“有什么好惊奇的，你也是个心魔，还不是千印会的你都会吗？” 都是因执念而生的魔，执念越顽固，它们的越强大，这种强大不光是力量，更是智力。寒水石抿着唇，虽然不能杀死它，但是至少在现在，必须削弱它的力量。以它这样的增长速度，很快就会成为人类修士的心腹大患！ 他一刀紧似一刀，心魔系在棺材上吸取怨气的魔根被砍断了不少。当下它也不再客气，张开大嘴，竟然从嘴里抽出一把剑来！ 它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魔剑！ 寒水石与它战成一团，问水当然没闲着，突然就很讨厌很讨厌文檀了。狗狗可是很记仇的！她一边协助寒水石，一边想要偷袭文檀的心魔。 过了好久，突然心魔的剑格住了寒水石的刀，刀与剑互相吸引，二人的力量都开始涌动不安。心魔嚎叫了一声，它的力量虽然增长得很快，便还不是寒水石的对手。 寒水石也开始隐隐有痛苦之色，怎么回事？心魔的力量在流向他！ 他转过头，见问水的踏月行刺穿了心魔，在它胸口探出一尖锋利的齿锋。 “去死吧坏蛋！”问水再次将踏月行往前一送，心魔一臂挥出，将她打飞出去。问水汪地一声撞在墓壁上。寒水石挥刀怒斩，一下子将心魔劈成两半！ 心魔的尸体倒地，慢慢又合二为一，却显然伤得不轻。就连身上火焰的浮彩都弱了不少。寒水石只觉得黑红色的魔气在身体里涌动，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元神将这些黑红色丝丝缕缕吸附进去。留下清澈如水的灵气，最后填补入自己的心魂。 心魔从他身边逃离，他想去扶问水，又觉得应该趁机斩杀妖魔，然后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失去了知觉。 问水这一下被拍得不轻，好在踏月行还在手里。那神器有防护结界，魔气要伤她没那么容易。她爬起来，看见寒水石极阳之刃拄地，半跪在地上。她是不管妖魔的，第一时间当然是去看寒水石。 寒水石一直一动不动，她惊慌之下，拍了好多木修的法术上去。许久之后，寒水石突然睁开眼睛，那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惑，转瞬变得清明：“问水？” 他左右四顾，声音温和地说：“这是哪里？” 问水一怔，他起手，收了极阳之刃，左右一看，皱眉：“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飞升了吗？”然后他转头，又盯着问水看，有些吃惊：“问水也飞升了？” 问水怔怔地看着他，许久，说：“千印真人？” 千印，苏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王婆卖瓜时间，推荐一下渣一自己的完结文，咩哈哈~ 《东风恶》渣一最近完结古言，1v1，he。 《胭脂债》渣一爆笑古言，那些年没有猜中的开头和结局！！ 37、恐惧 第三十七章：恐惧 千印站起来, 当然有很多困惑不解的地方。但是也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周围魔气太重了。他向问水伸出手, 温和地道：“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问水没有搭手上去, 见到千印真人，原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三百多年的一心修炼，不就是为了飞升到有他所在的地方吗？ 好奇怪, 他跟寒水石真的不是一个人。为什么到这里这么久，现在才发现这样明显的差别？ 千印见她发呆，自行牵了她的手：“问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出了神仙墓, 千印问。他的记忆像是出现了一段空白，停留在刚刚飞升到这里, 站在接引台上的那一刻。后来发生了什么, 竟然是再也想不起来。 问水任由他牵着, 他的手依然是温暖而宽厚的。可是他牵着她，如同一个长者牵着调皮捣蛋的孩子，只是单纯怕他们走丢或者遇到危险。 一样的关心，却似乎又截然不同。 问水知道这是应该开心的事, 千印真人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了。可是她开心不起来, 寒水石…… 她没有心情说话，只是说：“我带你回去找千霜真人，他会告诉你这边发生的事喔。” “嗯。”千印点头，听说师父也在，恨不得背生双翅, 立刻赶过去。问水有些无精打采，他发现了，但是他没有问为什么。她一直就是个单纯透明的孩子，突然这么失落，想来也不是几句话能够开解的。还是见到师父比较要紧。 一路返回洞府，问水一直没有抽回千印掌心里自己的手。她舍不得，那温暖是那么熟悉啊。就在刚才，他还在逗她笑，还在亲吻她的头顶，还在费尽心思替她寻找神仙髓。 不过眨眼的时间，他就不是他了吗？会不会寒水石只是在神仙墓里迷路了？如果这时候回去，还能找到他不？ 洞府里，千霜真人刚刚讲完经回来，见到千印就是一怔。千印大步上前：“师父。” 千霜看了眼问水，问水已经化为原形，也许……只有原形，能看起来不那么失落吧，只是她还是只能无精打采地垂着尾巴。 千霜摆了摆手，示意千印进房再说。然后叫千梨：“带问水出去玩。” 千梨跟川断，都是自小跟千印一起长大的，这时候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不对。千梨赶紧抱起问水，她的皮毛雪团一样，又长又柔。她摸摸问水的耳朵：“走，我们出去玩啊，给你梳梳毛。” 问水看了一眼千印，千印正跟千霜真人往房里走，并没有回头看她。 千印苏醒了，这件事到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原本寒水石身上的那种戾气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光风霁月般的坦荡磊落。 千霜让他了解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唯独没有告诉他，他和问水之间发生的事。即使是身为师父的他，也不知道应该提起这件事。 千印与大家重新认识，他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非常奇怪。他突然问：“师父，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千霜愣住，千印问：“互相残杀、烧魂取沙，在这里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千霜叹了口气，说：“千印，有些事，师父慢慢会跟你解释。” 旁边问水没有吃饭，千梨握着她的前爪，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晚上，各自回房的时候，问水进到千印的房间里，千印正要脱衣服，见状笑着问：“问水，你跟我住一块吗？”他并不意外，问水粘他，在小腰峰的时候在一起的时候就多，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问水这才突然想起来，眼前的人不是寒水石，不是她的道侣。她默默地退出去，千印叫住她：“问水？” 问水垂着大尾巴，转身出了洞府。外面月冷星稀，她坐在门口，突然特别特别想回神仙墓。寒水石一定还在那里的，她得回去找他。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千印行至她身后，蹲下来，摸摸她头顶的软毛：“问水为什么一直不开心？” 问水回过头，他的笑容熟悉如旧，只是没有了那种入骨的温柔。问水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转过头，她抬起嘴筒子，望着月亮，眼泪却还是流出来，没到浅浅的绒毛里去。 千印脸上便带了些无奈：“没有不让你进去睡，还哭了。来，过来。” 问水站起来，突然两只前爪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千印突然觉得头痛，那哭声仿佛穿透了他的魂魄。他的瞳孔仿若充血，慢慢变红。他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同他的元神抗争——这……什么东西在他的元神里？ 他放开问水，强行压制，千霜从楼上冲下来，拉过问水：“问水，别哭，别哭！”问水怎么也忍不住，千印的神情越来越痛苦，千印说：“问水，给他一点时间，不要逼他！”说罢转头道：“祝瑶、千梨！带问水回屋里睡觉！” 千梨和祝瑶方才就看见她跟千印在下面说话，没敢下来。这时候赶紧冲出来，也不分你我了，抱了问水往房里走。 千印的皮肤上出现条条游动的红丝，瞳孔殷红，他半跪在地上，那种魔气几乎在一瞬间击溃了他的元神。千霜从墟鼎里取出一颗夜明珠般温润的珠子，在他额间略略滚动，魔气层层环绕在明珠身上。慢慢地明珠渐红，千印的眼神也重新清明。 他就算是再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也有些明白过来：“师父……我……心魔？” 千霜望定他，最后仍然点头。大凡修仙之人，没有一个不是谈魔色变的。到底是修成正果还是沦落魔道，关健就是看元神是否纯净。若有魔生于心，将是非常危险之事。 千印坐在地上，待喘息声略略平静，才说：“问水？”他毕竟是主体，当然知道心魔因何而生。只是如今它已然与自己分离开来，可见已是非常强大了。 千霜没有回答，这个不需要他回答。千印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变色：“也就是说，我失去记忆的这一段时间，是因为心魔主宰了我的身体？”这仿佛是最荒谬的事，他说：“那我……它到底做了什么？问水……它对问水……” 问水那样伤心。 千霜说：“最初，当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想的跟你一样。一个主宰了本体的心魔，那一刻便是师父，也觉害怕。可是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化魔，他按照你的记忆，适应着这里的环境。他照顾师父，照顾你的师弟跟师妹。他确实是杀了许多人，但是谁又能说物竞天择是错的？” 千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 千霜说：“事到如今，师父也不知道该当如何。有时候活得久了，越来越分不清神魔。” 千印说：“师父！” 千霜说：“他只是想要问水，你以后离问水远一点。” 千印说：“他对问水做了什么？” 千霜沉默，良久，终于说：“他跟问水结为了道侣。” 千印后退一步，千霜转身，缓缓上楼，“我知道劝不住他，他本就是因问水而生，只要问水到了这里，只要他见到她，他一定会跟她在一起。你以后，不要跟问水再有接触。纵然他只是心魔，但毕竟占据你的身体已经一百多年，如果互相对抗，他未必不能重新夺回肉身。” 千印还在震惊之中，没有说话。千霜也不想多说，寒水石也叫了他一百多年的师父。 第二天早上，千霜单独找问水说话。问水一夜没睡，眼睛红红的，这时候还时而抽泣。千霜说：“问水，你希望千印真人永远不要醒过来吗？” 问水想了想，摇头。千霜说：“那么你看，千印真人现在醒过来了。寒水石只是暂时睡着了，千印真人睡了那么久，现在让寒水石也睡一会儿好不好？” 问水抽噎着问：“他要睡多久？他还会醒过来吗？” 千霜说：“会的，他那么喜欢问水，怎么会不醒过来呢？问水要乖，不可以再哭闹，好不好？” 问水一边流眼泪，一边点头。千霜狠狠心，说：“那么这几天，问水先去万兽谷住一阵。等寒水石醒了，再接问水回来，好不好？” 问水想了想，还是点头。 天色大亮之后，问水背着草绿色的坐骑背包，灵僵把她的玩具、零食、衣服等都给她装上。千印还在房里，她出了洞府，一步三回头。 她刚刚离开，千梨就怒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赶她走？难道大师兄……难道寒水石沉睡了，问水就连住在我们这里都不可以了？” 川断说：“师妹，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千梨当然也知道，可她就是忍不住：“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让问水走，是不是你也觉得现在灵兽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你……” 她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川断喝了一声：“千梨！” 千梨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悻悻地住了嘴。旁边灵僵问：“千霜真人是担心问水会再度唤醒寒水石” 毕竟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寒水石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是却一直可靠。在那样人吃人的环境里，他就如一座山。一面阴影，一面阳光。 所以现在就算知道他是千印的心魔，但大家对他的印象却并不坏。 千霜真人说：“你们并不知道心魔的可怕，魔都是执着偏激的。” 旁边祝瑶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千霜叹气：“先让千印恢复过来，至少千印的个性是绝对安全的。等到他能够控制元神，再尝试剥离寒水石。” 千梨说：“可是寒水石如果被剥离出来，他也会失去形体。难道要让他变成跟文檀的心魔那样，然后跟问水在一起吗？” 千霜也有些头大，他第一次觉得疲惫：“我不知道，千梨，我不是神。” 千梨呆住，是的，这么多年，在她眼里，师父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就算到了这里，知道他已经修为全失，却仍然忍不住事事都依赖他。 他也从来都是想办法解释一切难题，尽善尽美。可是现在，他第一次说，他也不知道。 川断轻轻拍了拍千梨的肩：“让师父静一静吧。” 诸人各自回房，房间里，千印一直在归拢自己的元神。入定之后，他可以看见自己金色的元神，外面没有任何问题，里面却缠绕着血红色的游丝。外表坚固，内里已经魔气汹涌。 他的心魔跟问水结为了道侣，他不能去回忆自己对问水感情，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能反复去想。每一次提到她，元神里的魔气都会动荡不安。 这就是心魔，另一个自己，从自己的元神中成长起来，无限放大自己的执念，最后变成魔障。现在，它甚至成为了一个性情与喜好完全不同的自己。 问水离开了，他没有下去。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水晶一样透明的眼睛。小腰峰上，千印怎么可能爱上问水？她难道不应该，永远是那只潭边抓鱼、衔鸟相报的小白犬吗？ 为什么非要有涤心潭边那惊鸿一瞥，衍生这样一段因果？ 万兽谷，问水去到自己的书房。耳和朵听说她以后也要住在谷里，倒是高兴，帮她铺好了大羽毛垫子。 问水没心思做事，进去不多久，混沌就进来：“徒弟，听说你要住到谷里来？”问水趴在大羽毛垫子上，不说话。混沌过来趴在她身边：“你没家啊？住在这里干嘛？” 问水一转身，抱着它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把它毛都打湿了。混沌吓了一大跳：“怎么了？别哭别哭！寒水石欺负你了？混帐啊，说出来，师父帮你出气！” 问水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千印真人醒了。” 混沌一愣，最后默默地抬起翅膀，把她捂到自己羽翼之下。 问水在它翅膀里呜咽了好久，混沌说：“到师父那去住撒，书房就是办公的，又不是没有家，住在这里干什么？” 问水哭得更大声了：“师父，我想寒水石，我爱他。” 混沌将翅膀收得更拢一些：“小傻狗。他是个魔，这里已经开始有了灵气，你再修炼修炼，没准就飞升成仙了。跟他在一起，他除了戾气越来越重，最后沉入魔界以外，还能有什么结果？” 问水说：“我不成仙，我要跟他在一起。他去魔界，我也去。” 混沌说：“傻话。等以后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问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混沌的翅膀下面特别暖和。一丝风都吹不进来。她作了个好梦，梦见圣月峰的微光森林里，一黑一白两条狗你追我逐，跑过巨大的、发着光的蘑菇，不时在伞面上打滚。 混沌本来想直接用翅膀把问水夹带回上阳宗，但是没过多久，金龙就过来了。它也就让金龙守着了，其实问水呆在谷里也好，兽多，平时也有人狗扯羊皮、插科打诨。也许要不了多久，她就把寒水石给忘掉了呢？ 狼心狗肺嘛，谁能指望一条狗有多长情？ 问水确实是觉得，在万兽谷太吵了。 瞎獾肯定是把寒水石的事跟所有的兽都说了。现在它们为了排遣自家四谷主的“孤独寂寞”，每天都争着来上课。万兽谷的扫盲班、精英班每天都是爆满。 问水其实不想上课，但是大家来都来了，她总不能让它们无事可做吧。她只有天天写小题板，偶尔太忙了就没空想别的事，于是时间也不那么难挨。 于是她开始给自己找更多的事，美人鱼就常说：“我觉得我们万兽谷只要有牛尨一只就行了。” 问水看了许多许多术法书，斩风给她送了许多修习的功法典藉过来。上阳宗的心法最初就是望尘山的心法，虽然多经演变，但是基础还在。望尘山的心法更适合女子修习，问水一边看一边学。 虽然没有人知道进展如何，不过看起来她似乎把寒水石给忘了。 混沌在怂恿美人鱼：“哎，你跟我徒弟不是老相好嘛，想办法安慰一下。这下原配走了，你可以得逞了。” 美人鱼莫名其妙：“什么啊，我是她蓝颜知己。” 混沌说：“不是吧，你是她闺密啊！” 金龙倒是也跑得勤，这些天在万兽谷，它可是学了不少东西。除了会汪汪，还会喵喵、咩咩、呱呱……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就是没学会人话。问水慢慢教它说话，美人鱼也经常过来教问水化妆。万兽谷没有了修士的捕杀之后，生活倒是好了许多。如今有问水用心打理，衣食不愁，灵气也可以从天地之间勉强汲取。一切平稳安定。 千霜仍然每天讲经，修士的心魔，有的较轻，还未成魔，只是执念和困惑，不用剥离，只需要化解。说不定一日突然了悟，便是立地成佛。 于是接下来，又有两个执念较轻的修士大彻大悟，千霜私下将他们带至地脉，吸取灵气后也成功渡劫飞升。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于是即便是灵僵等人也不再提起寒水石。目前的大家，最害怕的还是变数。千霜的决定是对的，虽然寒水石之前的表现，比起心魔更趋向于人类。但是毕竟还是存在危险。 由千印主宰这具身体，主宰道修的力量，自然更令人放心。 这天，黄昏再临。问水上完课，有家的兽族都回家了。金龙去了美人鱼家里作客。问水本来哪也不想去，但是看着夕阳渐沉，突然就很想外出走走。 耳和朵在跟利聊八卦，她也没叫它们，自己去了海边。大海依旧，细浪一层一层，她化为人形，在礁石上坐下。晚风斜来，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 她双手抱膝，看红日西沉，坠入无垠水域里去。 她将踏月行握在手里，素手细细抚过那月轮般的锋刃。未几，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问水一转头，就看见黑红相间的一个人影。她唰地站起身来，那个人影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身前——正是文檀的心魔！ 问水转身就想跑——寒水石睡着了，没人会再来救她了。 心魔说：“你不想他重新醒来吗？”问水停住脚步，心魔说：“你以为千霜真的会允许寒水石重新占据千印的身体吗？” 问水瞪他：“千霜真人当然会啊！”他不是说过了寒水石只是睡一会儿吗！ 心魔冷笑：“天真。他们害怕魔，同样也害怕寒水石。除了你，没有人会希望寒水石醒过来。” 问水说：“我才不要听你说话，你是个坏人！”说完转头就要走，心魔拦在她面前：“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问水打量它，它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样黑红相间的小葫芦：“这里面，是最纯的魔气。寒水石上次之所以沉睡，是因为他自己吸收了魔气，却将大量灵气纳入心魂，唤醒了本体。他不是受伤，他是更加强大了。你只要把这个葫芦带到千印的房间里，打开。魔气就会唤醒寒水石。” 问水说：“真的？你会这么好心？” 心魔说：“当然。在这里，我的同类不多，强大的就更少了。我和你，是唯二的，希望他醒来的那部分人。” 问水把葫芦收到怀里，说：“好吧。我回洞府了。” 心魔说：“你记着，一定到要千印房间里再打开。” 问水答应一声，很快就离开了海边。等走到万兽谷，她就把葫芦远远地丢了——傻子才相信它的话呢。不过不听又害怕它对自己出手，只好假装相信了。 不过……千霜真人和千印真人，是真的不希望寒水石醒来吧？ 心魔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他们都害怕他，担心未知的变数。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要发飙了~混帐，竟然敢欺负我家狗！ +++++++++++++++++++++++++++++++++++++++++++ 感谢土豪 忧伤的虎二呆 童鞋的两只浅水炸弹， 感谢大家的霸王票，爱大家，挨只么么哒~ 忧伤的虎二呆扔了一个浅水炸弹投掷时间:2015-11-14 01:09:05 忧伤的虎二呆扔了一个浅水炸弹投掷时间:2015-11-14 01:07:03 浅色黑石198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4 01:05:51 忧伤的虎二呆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11-14 01:00:10 18725835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4 00:02:58 18718396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22:13:44 胃不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4:43:08 1777289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3:07:57 雷声小雨点大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3:02:31 猫顺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2:25:39 妖妖不穿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1:28:24 若水千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1:04:51 哥舒冰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1-13 10:59:12 三万里外的孤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0:54:02 奉茶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0:31:35 桃花朵朵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0:07:24 风砂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0:06:28 不断加油的可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10:01:35 马化腾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09:46:33 香菇菌5号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09:43:48 18525237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09:38:23 六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1-13 09:3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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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水说：“他很好呀。”紫苏也白了温屠一眼：“他为了问水去寻月光泉，好不好还用问？”说完从腰间掏出一个小锦囊：“问水，这是千霜真人为他炼的药丹，说是能控制魔气。你找时间让他服下，每天一粒。” 问水不懂：“为什么要吃药呀？” 紫苏说：“千霜真人给他的，说是魔脾气都喜怒无常，吃这个能静心，不易动怒。” 问水这才把小锦囊收下，温屠担心寒水石回来，说：“我们先走了，免得他看见我们在这里又要多心。问水，你劝着他些，等他情绪平静了，就带他回洞府。大家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不用再杀人取沙了，没理由反目成仇。” 问水答应一声，温屠已经拉着紫苏出去，很快消失在圣月峰。 他们走后不久，寒水石就取了月光泉回来，月光泉出泉时间非常短暂，每天也不多。但是味道是真的好，问水开心坏了：“这个好好喝，比天山雪泉水更香！” 寒水石说：“天山雪泉水出泉量多，这个太少，兽族还是只能饮用雪泉水。” 问水在寒水石脸上轻轻啄了啄，也是有些疑惑——千霜真人总说寒水石应该吃药，可是他看起来很好哇，为什么要吃药？ 她把小锦囊收好，说：“我下午要回一趟万兽谷，你跟我一块去吗？”寒水石眉峰微皱——他哪也不想问水去，就希望她呆在自己身边，片刻不离最好。问水凑过去趴在他肩上，问：“怎么啦？” 寒水石没说什么，如果她要出去的话，就出去吧。他说：“好。” 问水两只胳搏搂住他的脖子：“为什么皱眉头了呀？”说着便去抚平他眉宇的褶子，“你不高兴吗？” 寒水石说：“不能不去吗？” 问水说：“为什么？我们要去见我们的朋友呀，如果很久没有看见我们，他们会很担心啊。” 寒水石说：“哼。虎狼之地，人人心如毒蛇，谁会为旁人担心？” 问水说：“哼什么哼，走啦——” 不由分说，拖着他就下了圣月峰。寒水石被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牵着，倒也没有反抗，跟着她一路到了万兽谷。看门的瞎獾在，问水跟它打招呼，它一听声音，就说：“哟，寒水石醒了啊？” 问水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瞎了吗？” 瞎獾十分深沉，说：“眼盲心明。” 问水切了一声，牵着寒水石蹦蹦跳跳地往里走。寒水石面沉如水，任问水不时跟过往的兽族打招呼，一个字没说。好在他之前性格就不算开朗，大家倒也并不奇怪。 问水把他带到自己的书房，外面美人鱼从这里经过，一眼瞧见他，呦了一声：“寒水石，你可算是醒了！”他走进来，寒水石立刻后退一步，右手就准备拔刀。美人鱼说：“死相，你这一脸凶样是想干嘛？” 问水说：“军师，我不在这两天，你不会什么都没干吧？！” 美人鱼双掌一抚，说：“怎么可能！” 问水指着自己案头一摞一摞的收支明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美人鱼说：“我调制了一种最新的面膜，淡斑效果超级棒！你要不要试试？” 问水气结。 结果，问水一边被贴面膜，一边悲愤地怒吼：“我一条狗，脸上都是毛，有什么斑，有什么斑！！” 美人鱼说：“啧啧，看不见的地方不等于不存在。” 贴完问水，他转头去看寒水石，寒水石立刻就握了极阴之刃在手，美人鱼说：“哎呀，你这一脸凶相是要吓谁！” 问水也怕寒水石真的动手，忙说：“寒水石，不要理他，他没有恶意的。” 寒水石一犹豫，一张冰凉的面膜就贴到了他脸上。美人鱼一边给他拍着上面的精华液，一边说：“早就想给你这张脸做个面膜了，哎呀看这皮肤，你这几天在干嘛呀，这么干躁，也不知道保养……还有你这手，哎呀，要不手膜和脚膜我也给你做个吧……”结果他在脱寒水石鞋子的时候，遭遇了寒水石的拼死反抗，脚膜只能是算了。 片刻之后，书房里，问水跟寒水石一人脸上贴着一张面膜，做账，核算这个月万兽谷的薪资发放情况。 有寒水石帮她，审核账目的速度倒是快了许多。问水偷偷摸鱼，算了两页就开始玩。寒水石当然不会跟她计较，一页一页的数字让他慢慢静下心来，心中涌动的杀气略微减弱。 渐渐的，对脸上这个该死的面膜也没了知觉。 不一会儿，金龙在外面叫问水，问水终于坐不住，出去跟他玩了。到天色擦的时候，利端了自己做的点心进来，寒水石当然不吃，他辟谷多年了。如今天地之间又已有微弱灵气，根本不需要食物来补充体力。结果只是刚刚皱眉，问水就一跃而起，一下子塞了一块到他嘴里。 味道倒是还不错，他皱着眉头咬开一点，终于还是咽了。 问水高高兴兴地拉着他：“走，我们回家啦。”她所指的家，不是圣月峰两个人的爱巢。而是千霜等人所在的洞府。 千霜正在跟诸人讲解跟魔相处的注意事项：“他最在乎问水，所以你们要对问水表现出绝对的善意。不要打骂，开玩笑也不行。” 温屠说：“谁敢打骂她啊，我还怕她咬我呢。” 千霜说：“别打岔。寒水石现在情绪非常不稳，你们在他面前说话做事要尤其小心。既不能表现出明显的恐惧，也不能过于亲近。他能感受到你们的情绪，另外任何会引起他误会的行为都不能有。” 千梨说：“就是说他时时刻刻都怀疑有人想害他呗？师父，他上次说您对问水有意思，到底是不是真的……” “住嘴！”千霜瞪了她一眼，大家想起寒水石喷他的话，不由低下头，只是笑。千霜怒道：“笑什么笑，都给我认真点！” 问水带着寒水石回来，大家都有些不自在，连怎么跟他正常相处都不知道了。修仙的人，从小到大最是谈魔色变。如今一个活生生的魔就在眼前，说不畏惧，真是不可能的。 传说中的魔，都是阴鸷凶残的。他们所有的力量皆来自于灵长之物的弱点。所以他们喜好杀戮，喜欢一切阴暗恶毒的情绪。一旦修仙者心生魔障，修仙之路必定是波折重重，凶险万分。 现在，千印对问水的执念，催生了心魔寒水石。之前不知道也还罢了，如今他被千印压制了一次，隐藏的魔性开始显露出来。就算是问水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身上的阴暗、诡谲之气却无法掩藏。 问水还是挺高兴的：“我们回来啦！” 灵僵去拿毛巾：“看见了，我们又不瞎。过来擦脚！”问水不高兴了：“喂！我又没有变成原形，擦什么脚！我脚干净着呢！” 说着就要弯腰去脱鞋给灵僵看，灵僵给闹了个大红脸：“我习惯了，好了别脱别脱，我相信了！” 问水哼了一声，抱着寒水石的胳搏，一路将他拖进了洞府。 寒水石在桌前坐下，诸人不敢说话，只是拿眼看千霜。千霜在寒水石对面坐下，寒水石扫视众人，问：“你们怕我？” 大家一怔——这也太直接了吧？还是千梨说：“大师兄说笑了，我们怎么会怕你呢哈哈。”一边说一边往川断身后钻。 千霜示意大家相继落座，这才重新打量寒水石，说：“你感觉如何？” 寒水石神情冷淡：“何必虚假寒暄？如果我很好，你不会觉得失望？” 千霜被呛了一下，也知道不能跟这时候的他生气，说：“如今虽然太平了许多，但是外面到底不比洞府安全，你总要练功，总要入定。这时候谁来保护问水？以后还是经常回来往得好。” 寒水石说：“你愿意跟妖魔住在一起吗？还是只是担心你的爱徒出现什么意外？” 千霜气得，说：“你和千印，我都担心！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从来没有要他消灭你的意思！如果他主宰这具身体，他会听我的话剥离你。可是如果你占据了肉身，你只会费尽心思消灭他！” 寒水石说：“你从未尝试过告诉我，为什么就能确定我会消灭他？”千霜怔住，寒水石说：“因为在你心里，妖魔始终就是妖魔，对吗？” 说完，怒而起身，调头出了洞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欢而散。千霜给气得，一口老血堵住了喉咙。 当天晚上，天下血雨。 寒水石跟问水所在的蘑菇小屋引来了一头野兽。它们跟万兽谷的兽族不一样，没有人性，没有灵智。只知道野蛮的猎食。 任何有人味和灵气的地方都会吸引它们。所以有修士居住的洞府，一定是会被袭击的地方。问水早就听见了野兽的脚步声，这时候一直在寒水石怀里呜呜地吠。 寒水石牢牢抱住她，许久说：“没事，只是野兽。问水呆在小屋里，我出去对付它。” 问水知道一只两只野兽他不会放在眼里，不由耍赖，说：“我不要，寒水石背着我，去对付它。” 寒水石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好。” 问水两只手抱着他的脖子，他一手背着她，一手握了极阴之刃。为了避免极阴之焰燎到她，连护身真气都没有用。 外面果然是两头野兽，有一头还是半兽，此刻双目通红，一个劲地嚎叫。问水将头缩在寒水石身后，寒水石一刀过去，将一只野兽斩成两半。问水说：“寒水石你好厉害！” 寒水石哼了一声，为免血腥引来其他野兽，俯身一道极阴之焰斩在兽尸之上，很快兽尸被烧成飞灰。另一头半兽也冲上来，它倒是看出问水是面前这只“两脚兽”的弱点，手中铁叉奔着问水就来了。 寒水石身形一跃，踩着它的铁叉而过，刀身一旋，它的脑袋已经掉在地上。完全魔化之后，他的力量又增强了。尤其是在吸收了文檀心魔之后，他短暂沉睡，随后性格变得非常差，实力却明显有了更大的提升。 被两个野兽激起的杀意一时半会无法平复，他开始不去烧毁地上半兽的尸体。以鲜血吸引更多的野兽前来。问水发现了，说：“寒水石，我们不要再杀野兽了。” 寒水石说：“等等，一会就好。” 问水探出头，亲吻他的脸颊，素手轻抚他的背脊。寒水石身体微僵，问水轻声说：“不要杀野兽了，不好玩。我要回房了。” 寒水石这才两刀解决被吸引而来的野兽，火速将尸块烧成灵沙，随后连灵沙也不收，转身打横抱起问水，回了蘑菇小屋。 问水同他一番恩爱缠绵，血雨落在蘑菇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寒水石一直缠她到半夜，外面雨还在下。 外面有野兽一直在嚎叫，血雨激得这些凶兽凶性大发。只有灵兽和修士的鲜血，才能够满足他们干渴躁动的灵魂。这些血雨，就像是魔气的一种。它们附着在灵智简单的生灵之上，借它们的身躯来满足自己想要吞饮鲜血、生撕活人的欲|望。 问水光裸的手臂环住身边的寒水石，将脸贴在他胸口：“寒水石，我好担心昂，千霜真人他们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里的野兽冲击洞府，是寻着人气而往。洞府里居住的修士、灵兽越多，就越容易引来更多的野兽。像万兽谷这里地方，之所以要布下那样严密的结界，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防备修士。只是为了血雨之夜不受野兽侵袭而已。 寒水石半闭着眼睛，问水在他身边，她的气息清甜，让他觉得安稳。半夜厮缠，欲|望得到满足，他如同饱食之后的凶兽，暂时敛去了凶悍之气。这时候只是说：“所以？” 问水支起身子，说：“寒水石，我们去看看他们好不好？说不定能够帮得上忙呢。” 寒水石说：“不去。”翻身就睡了。 问水坐起来，说：“那我去啦。”寒水石没理她，她起身，骑在他腰间，说：“我真去啦！路上那么多野兽，说不定我还没到就被吃啦！” 寒水石不动，她说：“外面下雨，路又滑。说不定我滚下山去，都不知道怎么回来了！” 寒水石终于不耐烦，起衣穿衣服。问水这才开心了，冲上去在他脸上狠狠吻了一下。 千霜真人等人对付野兽，倒也没有性命之忧。就是除了剑修和道修以外，其他人对付野兽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其他修士杀野兽，速度不可能很快，更不可能一击致命。于是野兽先是受伤，然后会流血。鲜血的气味不仅会使其他野类发狂，更会引来更多的野兽。 所以通常从野兽出现开始，一直杀到血雨结束。而这过程中，自己最好不要流血，否则谁知道周围的同伴会不会攻击你？ 血雨沾在身上，激发着体内所有的兽性。 问水跟寒水石赶到的时候，千霜等人的洞府外面果然已经有十几头野兽了。温屠等人各自对付两只，虽不至于落到下方，却也一时无法取胜。 千霜正在教千梨：“不要让它流血，宁可跟它耗着。否则只会越来越多。” 问水说：“寒水石，快过去帮忙昂！” 诸人这才看过来，见到寒水石，还是难免意外的——以他先前拂袖而去的模样，可实在不像是会回来帮忙的样子。 他握了锋刃在手，想想，又不放心把问水单独留在这里。问水说：“我去找千梨玩昂。” 说完就跑到千梨身边，千梨被一头野兽追得到处跑，瞎獾眼睛到底不方便，这时候也帮不上忙，只急得团团转。问水过去，突然一声汪汪，手里的踏月行月轮横斩，野兽长嚎一声，身上的血还没流下来，立刻就结成了冰！ 千霜一惊，就见问水得意地又是一刀下去，月轮在野兽身上划拉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是每一道伤口都被冰封住。不过四五刀，这头野兽就长嚎了一声，仰面倒地。 问水得意洋洋地调过头，又去帮灵僵，仍然故伎重施。最后觉得太麻烦，一个冰冻的法术，竟然同时冰冻住了三头野兽！ 大家俱都吃了一惊，她走到野兽面前，一月轮砍下去，砸起一层冰花。没掌握好分寸，冻太厚了。这回刀也敲不开了。 温屠看了眼那些被封住的野兽——问水的修为，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大家正在惊奇，寒水石已经斩杀了十一头野兽。并且极阴之焰一过，全部烧成了灵沙。这时候来到被问水冻住的灵兽身边，一刀下去，连冰层带野兽，全部化成了粉末。 问水一下子挂在他的脖子上：“啊啊寒水石你好厉害昂！” 寒水石哼了一声，倒是收了刀，扫了千霜等人一眼，牵了问水就要走。千霜说：“上一次的事，算是为师不对，为师向你道歉。” 寒水石停住脚步，千霜说：“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你跟千印……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师父保证，绝不拆散你和问水。绝不干涉你和千印之间的肉体争夺，但是你也要答应师父，不要杀他。以后的事，无论如何，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寒水石将问水抱起来——血雨打湿了她的鞋袜。他冷哼一声，也不说话，抱着问水进了洞府里自己的房间，找衣服给她换。 外面血雨渐渐停止了，长夜将尽，也没有野兽再出来捣乱。大家看看千霜，桑落说：“他这……算是接受你的道歉了？” 川断说：“大师兄也真是的，太小心眼儿了！到底是师徒，他怎么能让师父这样伏低作小地跟他说话！” 千霜长叹一声——有什么办法，徒弟得了公主病，该忍耐就忍耐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纷纷出水评论，渣一好开心昂~ 40、剑修 第四十章：剑修 寒水石抱着问水回了房间, 也觉得问水最近修为大涨。一来她自己一直在看书, 时不时学些自己喜欢的法咒，二来最近他一直将灵力储存在她体内, 可能对她的元神修为有帮助。 他把问水放在床上，问：“问水的五行法咒学到哪里了？” 问水背了几篇，她学得散, 并不系统。寒水石跟千印都没想过一只灵兽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习人类修士的法咒，所以一直没教。 毕竟兽族要修成人就是几百上千年的事。要由人修仙，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可是如今，看问水的机灵劲儿, 要学习人类的法咒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寒水石还是觉得应该多教她一些本领，起码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自己也不需要太担心。 他检视自己的元神, 然后发现自己吞噬的文檀的心魔, 里面除了有文檀的记忆，还有一部分文檀的修为！文檀是个剑修，如今里面的修为虽然不抵他全盛时期，但是比起一般修士, 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寒水石突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如果把这部分修为传给问水, 让她修剑修，可能吗？ 她现在没有剑修的剑，但是如果自己寻得材料，为她炼制一把夕阳斜。从理论上来说，是行得通的。 剑修跟一般修士不一样, 入道之初什么也不学，只单修元神。等到元神有所成，再由五个修为高深的五行修士同时注入五行之力。这个过程，其实非常危险。五个修士在传送五行之力的过程中，必须要保持输出的五种力量均衡对等。 否则接受修为者一定会爆体而亡。正因为如此，也就决定了修真界在传送修为的时候，必须绝对自愿，并且完美配合。 所以寒水石是这样想，却还是不敢冒然尝试。他取了问水的踏月行，在其中尝试输入微弱的五行之力。这种神器本就有储存灵力、修为的能力。不过不强。他输入了几次，慢慢地找准了些窍门。 第二天早上，千霜还没起床，就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寒水石站在他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将文檀心魔的修为传给问水。” 千霜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半天揉了揉耳朵，问：“什么？” 寒水石说：“我体内有文檀心魔的功力，是剑修的五行之力。我想传给问水。” 千霜缓缓地消化完这句话，问：“你是想让问水成为剑修？” 寒水石盯着他的眼睛，问：“有可能吗？” 千霜没有回答，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简直是到了疯狂的地步。他想了想，说：“我们对剑修也只是一知半解，我觉得应该问一下斩风。” 寒水石很干脆：“我去问他。”话落，转身就想去往上阳宗。千霜赶紧拦住他：“别别，你现在魔气很重，不要轻易在外面走动。我传信让他过来一趟吧。” 依他现在这捉摸不定的脾气，可别跟斩风打起来才好。 斩风如今没有文檀的制约，也就不再掩藏跟千霜真人来往的事。 听到他的信，来得倒是很快。千霜将寒水石想将问水培养成剑修的事说了，斩风也吃了一惊，然后又有些想笑。 他倒是没有恶意，只感觉这就好像有人要把自己的鹦鹉培养成大诗人一样。旁边寒水石面色太过严肃，斩风对他倒是更感兴趣——他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他有意无意地打量寒水石，说：“剑修需要超高的领悟力，不仅元神强大坚定，自身更要学会调节融合。否则容易发生危险。” 寒水石说：“我会教她。” 斩风见他周身有一种奇怪的气息涌动，本来就一直在留意。好半天，突然反应过来——这种气息，就是文檀之前身上的魔气！他面色一变，千霜真人只看他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生怕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轻咳了一声。 斩风乃一派之主，怎么可能不机敏，当下也没提。只是说：“关键还是要看资质，如果你确定你能保持五行之力的平衡，我可以教她一些剑修的基础法术。” 寒水石起身，说了句：“好。”转身离开。 斩风这才对千霜说：“千霜真人，怎么回事，他……” 千霜一声叹息：“他入魔了。不过只是性格敏感了一些，只要不触他逆鳞，他与平时并无不同。” 就连斩风也不得不佩服他了，这是一个魔啊！跟一个魔还是心魔朝夕相处，被他说得好像只是一头略凶了一点的狗一样。他说：“我觉得……魔心性多变，且越强大越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就这样放任他……还是太危险了。” 千霜说：“所以，问水很有必要成为剑修。”斩风一怔，千霜说：“问水是他的刀鞘，刀鞘温柔而强大一些，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斩风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千霜真人，您对问水……难道丝毫没有往日的念想和情分吗？我倒是觉得，她如果跟您在一起，也许会安稳得多。寒水石，毕竟变数太大了。” 千霜一愣，缓缓说：“斩风，问水不是空青。就算……当年我曾想过什么，跟她也全无关系。她有她有的选择。”就向当年的望尘山宗主一样，她依旧没有向他看。 斩风说：“千霜真人，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宽厚的前辈，飞升到这样的地方，只怕……我觉得您也该为自己打算一番。” 千霜右手微微紧握，随后缓缓放松，说：“我只希望这一次，她不再抱撼于自己的坚持。斩风，看在往日情份，请尽力、帮她。” 斩风站起身来，面色严肃：“真人当可放心，我比您更希望她能快乐。” 问水被早早地从被窝里叫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寒水石把她抱出来，斩风已经等在外面：“问水，你跟我去上阳宗住几天好不好？我有一些功法要教给你，但是需要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 问水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一样：“什么嘛，这么早，”打了个哈欠，“人家还在睡觉呐。” 斩风说：“乖，跟我走。”说话间就要去接，寒水石立刻挡住他的手。他有些尴尬地缩回，从千霜那里知道他已然魔化，也不计较，只是说：“抱着她跟我来吧。” 唉，继父果然是继父，到底不亲。 问水被寒水石抱着，一路到了上阳宗。上阳宗这种专门供门人弟子闭关的密室不少。斩风选了一间，寒水石说：“我要在旁边。” 斩风挥挥手：“你要为她传功，听听也好。” 问水实在是困得坐都坐不稳，寒水石给她洗了把冷水脸还没醒。最后斩风握水为冰，给她敷了敷眼睛，她是给冻醒了过来，寒水石把斩风都要瞪化了。 斩风给问水讲剑修的功法基础，问水倒是一直在听，最后太多了，还拿了个小本本记了一大通。斩风只觉得荒唐，他正在教一只鹦鹉变成大诗人！ 课程讲了正常修士的五分之一，他不得不停下来——这对于灵兽来说，恐怕真是太难懂了吧？他不能想象一只灵兽能学这些。它们的灵兽秘籍简单得跟一加一等于二一样。还是有好些个总也学不会。 问水的笔记记满了小本本，然后她歪着脑袋问：“然后呢？” 斩风说：“问水今天就学习这么多，明天我要来抽查的。” 问水点头：“喔。” 当天，问水没有回去，寒水石一直在旁边陪她。斩风没给这么低智商的物种上过课，有些地方当然不够简化。但是寒水石在一边呢，他可是听得明明白白。 这时候斩风一走，问水就靠着寒水石，开始回忆方才学习的内容。寒水石教育这种低智商生物拿手，又有上百年的默契，一听就知道她哪些地方不懂，一点一点的慢慢教。 第二天，斩风过来考问问水昨天的功课时，问水对答如流。 斩风越问越心惊，他看了一眼问水身边面无表情的寒水石，突然明白——问水一定会成为剑修，只要寒水石还在。 他在问水面前，无限包容。可以容忍她同一个问题问上十遍，二十遍，而无半分不耐之色。 之前，斩风其实一直更希望问水跟千霜在一起，起码千霜有能力处理任何事——他拒绝杀人取沙，以至修为全失，却在这个虎狼之地存活了一百多年。 斩风对他一直有一种前辈的敬重，相比于文檀，千霜是真正的谦谦君子、贤能智者。有时候他甚至想，为什么当年空青会略过眼前的这个人，而爱上醉心于漫漫仙途的文檀？ 直到他看着寒水石一次又一次地为问水耐心讲解一个常人看来十分简单的功法秘诀，方隐隐明白。其实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谁又说得清呢？ 有些人你明知道他不适合，明明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却终究还是无法选择另一个。谁又能知，当初的文檀和空青，没有这样一段过往呢？ 斩风从密室出来，顺便带上了门。 问水在上阳宗呆了足足一个月，混沌知道她在这里闭关，万兽谷也就没有催。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静下来心，慢慢听寒水石授课。 后来，斩风终于觉得可以了，寒水石又将他所教的功法重新向问水讲解了一遍。问水信心满满：“我已经全部记住了。” 寒水石又让斩风重新考较了一遍，眼看是没什么问题了，便要开始考虑传授功法的事了。连问水都感觉到他的紧张，斩风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还是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寒水石毫不敛藏自己的情绪：“我很担心。” 斩风说：“我看出来了，不过我会从旁辅助。如果你有偏差，我会补上。只要误差不是太大，不会有问题。” 两个人对视一眼，仿佛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荒唐的事。他们在试图把一只灵兽变成剑修！ 密室里，问水居中而坐，寒水石和斩风一前一后坐下，斩风吩咐外人不得打扰之后，开始传功。寒水石从文檀心魔那里得来的功力，本来带着魔气。但经他元神净化之后，这部分五行之力非常纯厚。金黄、青绿、土黄、火红、淡蓝五种颜色的五行之力从他双掌中缓缓溢出，经由问水的身体，缓缓送入她的心魂。 问水依照斩风这些天所教的功法，将这些力量纳为己用。斩风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监视输送到她体内的五行之力。 寒水石其实把控得非常小心，但是毕竟他不是剑修，没有对五行之力天生的敏感。斩风有时候会稍微修正一下，补充缺少的能量，吸起多余的部分。 寒水石闭上眼睛，用元神感知这些力量。高度的专注让他汗出如浆。斩风时而注意他，时而看看问水。相比之下，问水倒是轻松很多。这一个多月的课程，经由寒水石反复指点，她掌握得不错。 而她似乎也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就像平时跟大家在一起服食灵沙一样，她很轻松。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因为绝对的信任呢？ 她信任寒水石，也信任斩风。当狗狗绝对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手握屠刀，它也浑然无畏。 一场传功，足足花费了三天时间。寒水石太过小心了，以至于问水完全不觉得痛苦。灵兽的筋骨天生比修士强健，修行时间久远，也并非是全无好处。 三天之后，寒水石几乎整个人都脱了力。斩风起身，说：“去客房休息吧？” 他只是挥了挥手，直接在密室便盘腿打腿，连看一眼问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是成功的。问水跳起来，一个没留意，砰地一声撞到了天花板上。 她汪了一声，斩风赶紧说：“问水我们先出去，让寒水石自己呆一会儿。” “喔。”问水答应了一声，跟着他从密室出来。斩风说：“问水还没有自己的剑，寒水石有说过要怎么办吗？我有一把想要留给自己弟子的剑……” 话没说完，问水说：“寒水石说给我做夕阳斜。” 斩风自动地闭上了嘴，想一想，还是从墟鼎里取了一把白色的剑，说：“这把剑名叫朝天阙，你先用着。等夕阳斜做好了再还我。” 问水是不跟谁客气的，当下接过来：“好哇！” 斩风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多么幸运，多年之后，我还有机会这样亲近你，照顾你。 寒水石消耗太过，没有几天时间恢复不过来。斩风也不着急，对问水说：“来，教你控制五行之力。” 问水倒是很开心，拿了朝天阙就跟他你来我往地对打。斩风的功力还是要比她强一些，她现在就相当于当时文檀一半的功力。剑又不是自己的剑，最大的问题是功法运用还不熟。 斩风慢慢地教她一些法咒，她现在空有元神和五行之力，法咒懂得还不多。问水每天没事就在上阳宗的练功场里练功。 上阳宗所有弟子都惊奇地发现一只灵兽在自己门派的演武场练功！！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哪个门中新贵新收的坐骑，后来发现不对，她使用的全然是修士的法咒！ 这下子大家都炸开了锅，后来逐渐有门人弟子上前挑战。斩风开始还觉得不敬，后来一想，多多练手对她也没坏处，也就由着她去了。 问水开始总是输，虽然功力强大，但是运用和对战经验总还是不够熟。 如此过了三天，她开始赢——到底是流浪狗出身，打架的经验技巧还是有的。只是第一次赢得不太光彩——把人给咬了。后来就开始智慧起来，功法转换、运用越来越熟。 剑修比道修更注重技巧，道修是霸道，剑修是灵巧。比如木系法咒之后接火系法咒威力会更加强大。如果对方身上有水系法咒，会减小随后受到的火系法咒威力等等。 她知道了这些，法咒就越来越流畅。 最开始，输给她的门人弟子都不好意思见人——输给灵兽的修士，还活着干嘛！ 然而慢慢的，败在她手上的修士越来越多，大家连互相嘲笑都省了——谁又能比谁强多少。这几天的演武场，简直是场场爆满。门派大半的门人弟子都集中在此了。 看一头灵兽秒杀全场，简直是又惊魂又刺激。 寒水石从密室中出来，就见问水威风凛凛地持着朝天阙，正跟两个上阳宗的弟子对战。他站在一边，有不长眼的弟子被激起了战意，对他一拱手，说：“请赐教。” 话音一落，举着灵剑就冲了过来。寒水石右手紫光一闪，兵器都没出，直接将他击飞到演武场一边，撞垮了院墙。众人大哗，寒水石上前，问水高兴坏了：“寒水石！” 她冲过来，寒水石抽出极阴之刃，紫黑色的魔气释放出铺天盖地的威压。先前那个被撞到墙上的修士原本还在抱怨他趁自己还没准备好就出手偷袭，这时候直接吓尿了。 问水手中朝天阙作龙吟，整个人化作一团剑光，直接冲进了极阴之焰当中。 寒水石与她激战五十几个回合，最终极阴之刃锋刃一侧，直接砍飞了她手里的剑。问水耍赖，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他温香软玉抱了满怀，周围魔气瞬间敛尽。身边有人低呼了一声，大家这才意识到——魔和剑修！ 天啊！ 对于斩风这次的帮忙，寒水石还是很承他情的。斩风倒是无所谓，其实看见现在的问水，他觉得自己的心中的仇恨在减弱。 无论如何，只要她最终幸福快乐。他感恩她依然存在于、他可以有些作为的时候。至少不是一味索取，在天真蒙昧的时刻，眼睁睁地看着她任人宰割。 而当她越来越强大安稳的时候，斩风就觉得自己的元神开始慢慢归于宁静。往日躁动不安的情绪得到慰藉。当他再想起那个体弱多病却温柔慈爱的女人时，他不再心如刀割。 身为一个修仙者，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心魔已经悄然化去。 修士的心魔，有强有弱。同样的，也有善有恶。 文檀的心魔不是空青，而是为了寻仙问道，可以杀妻弃女的这种残忍和执着。所以他的心魔也是残忍的，需要无数鲜血用以献祭，方得满足。他一味献祭，使自己的心魔越来越强大，最终脱离了本体。 他飞升了，这心魔却仍带了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仇恨和痛苦。那么最后到底是谁升了仙，谁沦落成魔？ 同样的，这种心魔也很难消灭。如果不是寒水石正好也是心魔，可以跟它互相融合的话，恐怕它只会死而复生，永无止境，永永远远，都活在文檀的记忆之中。 寒水石这个心魔很特别，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他不喜欢杀戮。他只是想要守在问水身边，陪伴她，守护她。当这种欲|望遭遇阻挠时，他也不介意杀戮。 而斩风自己的心魔，还不算是心魔，只是一种仇恨、屈辱和痛苦。这种执念目前还并不强大，没有自己独立的意识。似乎是可以排解消散的。 他有些觉得，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元神——如果依照这样下去，当执念完全消散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重新飞升？像文檀一样？ 不知道，当初求仙问道的心，在这番血腥洗礼之后，已经淡得了无痕迹。 他回望在寒水石耳边窃窃私语的问水，突然有一种了悟。 何为仙，何为道？其实世间最珍贵的，不过是真心以待、现世安好。 你相信吗，其实放下执念，世人皆是仙，万物都是道。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早安~ 41、嫁祸 第四十一章：嫁祸 寒水石发觉了, 大凡从本体剥离出来的心魔或多或少都带着本体的记忆和一部分修为。他将魔气吸收之后, 这部分本体的修为，问水能够使用。 问水就发现, 寒水石最近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他们大多时候住在圣月峰的蘑菇小屋里，寒水石等她入睡之后就会离开。时间有长有短，但是一般都会在她睡醒之前回来。 问水若不是成了剑修, 感觉灵敏了很多，恐怕也不会发觉。 这天夜里，问水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就感觉寒水石又起床, 离开了小屋。她一时贪玩，悄悄跟出去。只见寒水石来到妖魔裂隙, 他身上全是涌动的魔气, 妖魔裂隙这时候并没有开启, 没有妖魔涌出，当然也就空无一人。 寒水石站在外面看了一阵，突然在右手上略略一划，掌心向地拍了下去。妖魔裂隙一阵轻微的颤动, 一道裂痕在地上缓缓迸开, 像是一道渐渐被撕开的伤口。 很快，血光隐隐出现，正是魔气外溢的征兆。 问水看了一阵，只见地上的裂口很快又开始冒出妖魔，这些妖魔比平时裂口自动溢出的妖魔修为更弱。问水歪着头——已经不需要灵沙了呀, 他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正在此时，就见寒水石周身魔气渐渐浓厚，裹住这些脆弱的妖魔。慢慢的，妖魔在魔气中缓缓融化，是的，融化了。 寒水石将这些妖魔吸收进身体，魔气归于元神。因为不是裂隙自动开启，妖魔所含的灵力也非常微弱，根本不会激醒千印，却对他的修为提升极有益处。 他吸收了好一阵，渐渐发现每一只妖魔都带着零零碎碎的记忆！而且许多记忆都是从前的修士在将要升仙时留下来的。怎么回事，裂隙里的妖魔，远比文檀飞升至此的时间要早！ 而这些心魔所带的记忆，也大多是自己的执念。有深有浅，有情有恨。 寒水石在这里站了大半夜，这些妖魔经由他融化吸收之后，仿佛就彻底死亡了。慢慢的，裂隙之内，竟然不再冒出妖魔的影子。寒水石转身想走，就看见百无聊赖正在一边玩的问水。 他微怔，问：“你怎么在这儿？”说话间上去抱起问水，“我吵醒你了？” 问水摇摇头，问：“寒水石，你在这里干嘛呀？” 寒水石抱着她往蘑菇小屋走，说：“这些魔气对我有用，而且心魔能够消灭其他妖魔，令它们不能再生。” 问水听得似懂非懂：“那以后血月之夜都不用再来这里杀妖除魔了吗？” 寒水石说：“对。” 问水开心了：“太好了，可是寒水石，你吸收这么多魔气，会不会变坏啊。” 寒水石说：“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问水，等到其他修士发现我是魔之后，他们一定不会容我。如果我跟他们交手，你会怎么办？” 问水立刻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帮你了！” 寒水石对答案很满意，两个人一路回了蘑菇小屋，却全然没有留意裂隙外守着的人影。因为妖魔裂隙能够产生一些灵气，之前在灵气极度匮乏的时候，上阳宗和九尚宫都安排了眼线在这里。一方面监视隙裂开启的时间，一方面防止有人恶意破坏。 后来天地之间有了微弱的灵气，裂隙的灵气就显得非常鸡肋，于是设在这里的眼线，慢慢地也就废弃了。可是废弃，并不表示完全不存在。 九尚宫还有未撤走的眼线在这里。先时这两个修士听见有人来，借着月光一看，见是寒水石，登时趴在山脊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这时候见二人确实是走远了，方才惊魂未定地向月渠汇报。月渠接到消息，也是大吃了一惊——千霜座下的大弟子寒水石到妖魔裂隙，吃净了所有的妖魔！ 他这种经验丰富的老鸟，当然立刻就反应过来——寒水石入魔了？他招回两个眼线，仔细地询问了事发经过，更加确定了这件事。 第二天，他自己没有出面，却将消息透露给了几个修仙界的前辈。这几个人，辈份跟千霜大抵相同，同样德高望重，只是跟小腰峰一样，因为门徒稀少，并没有自立宗门。 当天中午时分，千霜正在炼器，外面突然就有人找了过来。千霜迎出去，见是摘星、醉鸦和陆彩三人，顿时面色一凝：“三位道友到此，是有何要事？” 三个人也不罗嗦，直接开门见山：“千霜，听闻你的大弟子千印已经成魔，可有此事？” 千霜一怔，心下了然——果然是为此而来。只是寒水石身上魔气那般重，只怕再如何也是瞒不住。若是让大家知道他心魔的身份，又该如何是好？ 他略一犹豫，陆彩就开口：“千霜道友，你也是一门之主，应该知道魔的可怕。若是稍有不慎，只恐后患无穷。如今这般犹豫，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摘星倒是直接：“千霜贤弟，既然我们都来了，就请出令高足，容我等一见。也好打消心中疑虑才好。” 千霜一时之间还未想好对策，只好推脱道：“今日他不在，待明日归来，一定与三位一见。” 他既然应下，摘星等三人倒也不再纠缠，就这么出了千霜的洞府。正要返回，突然又逢九尚宫弟子前来传信——月渠将寒水石带着问水居住在圣月峰的事告知了三人。 摘星等三人一商量，千霜明知他们的住处，却不告知，明显是有所隐瞒。倒不如直接前往圣月峰查看一番。于是当即转道，前往圣月峰。 九尚宫的门人弟子众多，何况寒水石又没有刻意隐瞒行踪，他跟问水的蘑菇小屋并不是无人得知。很快地，摘星等三人就根据九尚宫的指引，停留在圣月峰山腰、蘑菇小屋之前。 “寒水石！”摘星运起传声法咒，声音响遍了半个圣月峰：“摘星、陆彩、醉鸦在此，出来一见。”他们三个人与千霜平辈，若真要论起来，算是寒水石的师叔，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再者，他们之前一直相处较多的，乃是千印。千印性情温和宽宏，对长辈更是礼数周全。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听闻过千印性情大变，但他们三人也是各自有弟子二三人服侍的，不必亲自烧沙，当然也不曾照面。 这时候三人站在蘑菇小屋外等候，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小屋里没人应——树上的吊床上，趴着一黑一白两条狗。问水摇着尾巴，居高临下地往下看，见是三个不认识的修士，根本就不打算理会。寒水石也没理会——吊床有点小了，他跟问水都化作人形根本就没法睡。 问水又偏要让他上来陪着午睡，他没办法，化了狗身，二人前爪相拥、交颈而卧，本来是睡得正香的。这时候突然被人扰了清梦，寒水石一则是不悦，二则是问水在这里，这里就算是他的巢穴。突然有其他人寻来，可谓是犯了魔之大忌。 魔的领地意识，可是非常强的。 这里设了禁制，其实就是警告其他修士匆入的意思。然而三个人来找一个晚辈，又怎么会将这个看在眼里。眼见寒水石没有出来迎接，而这个禁制又不是特别严密，当下就动手破开了第一重结界。 这个第一重结界，其实更大程度上不是防范，而是提醒洞府主人有人擅闯。寒水石眉头微皱，这样擅自打开其他人洞府禁制的行为，显然已经让他有些恼怒。 然而外面三个人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而是仗着修为高深，又破除了第二道禁咒。寒水石准备起身，问水突然抱住他：“不要动，我还想睡嘛！” 寒水石用前爪拍了拍她，继续躺下，没说话。外面三个人破到第四重禁制，终于遇上了阻碍，但同时，一股魔的气息也就这么溢了开去。 三个人俱都是面色一变，摘星问：“好强的魔气，看来九尚宫所言不虚，这个千印是真的入魔了！” 陆彩也点头，说：“这么强的魔气，千霜不可能全无察觉，难道他还想继续包庇妖魔不成？” 寒水石从吊床上探下头去，一条威猛凶悍的黑犬，瞳孔血红。下面三人浑然不觉，仍然只是议论：“千印成魔，他们却丝毫没有损伤。难保不是他自己养魔驱使！否则你认为这么多年，他修为全失，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话一出，另外二人倒是赞同。毕竟千印成魔，如果听从千霜驱遣的话，那么最大的受益人只有千霜！ 这边话音才刚落，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结界之内探爪而出，一爪下去，摘星只觉得头皮一麻！三个人面色大变，一转头，只看见一只黑爪，指尖从摘星头上掠过！摘星束发的玉冠一下子摔落在地，长发披散下来，十分狼狈！ “这是……什么东西？”三个人俱都大吃一惊，那黑爪却又缩回了结界里。摘星惊魂未定：“一定是千印还聚集了其他妖魔！”说完，立刻千里传音，命自己的大弟子带上兵刃、法咒，前来除魔！ 醉鸦、陆彩二人听了，不甘落后，也吩咐门人弟子前来。他们对千印的实力还是有了解，知道道修入魔，定是十分棘手。所以当下也立刻通知了九尚宫。 月渠接到消息，自然也马上同意，还回道：“三位还请注意安全，先不要轻举妄动。月某立刻带人赶来。” 他一应允，三个人都放心了许多——九尚宫实力出众，何况还有一个剑修月池，有这个盟友相助，哪怕是千印再厉害，也不足为惧了。 巢空旁边修士越聚越多，陆彩三个一共七个弟子，醉鸦三个，其他二人各有两名弟子。既然是跟千霜同辈，当然也绝非庸手。 寒水石化为人形，外面诸人久等九尚宫月渠等人不来，这时候也有些耐不住。陆彩说：“月宫主尚未赶到，我们先行动手，破开禁制再行等待如何？” 另外二人也不以为意，毕竟门人弟子全都到了，要收拾一个千印，应该也不会太难。于是纷纷应下，开始联手破除结界。 寒水石在这里的结界设置得非常严密，因着他平时要外出，这里有可能只有问水一个人。所以一共设了九重。 然而下面的几个人加在一起，在这里可以算是围攻了，这九重结界于他们而言，还不算是太难。半个时辰之后，第九重结界被破开。 寒水石已经从吊床上下来，倒是嘱咐问水：“不要动，一会儿我再上来陪你睡。” 问水也很生气，狗狗的领地意识虽然不如心魔强烈，但是被人打扰了午睡也会不爽的啊！而且下面这群人在说什么！不仅说寒水石是妖魔，还说千霜真人养魔作乱！她就说：“这几个人好讨厌啊！” 寒水石说：“嗯。”眉目之间，隐隐生出杀意。 问水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第九重结界破开，寒水石手持极阴之刃，站在陆彩等人面前。烟障散去，陆彩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顿时一怔，然后回过神来：“千印！” 寒水石面色不善，三个人更是不悦。陆彩沉声问：“你师父千霜就是如此教你面见长辈的吗？” 寒水石根本不予理会，却也没有立刻动手。对方三人此时已经察觉他身上魔气涌动，摘星说：“此子果已入魔！大家不必客气，上！” 醉鸦还是谨慎一些，说：“要不要再等等，九尚宫月宫主尚未到达……” 陆彩说：“我们这么多人，即使打他不过，难道还不能拖延时间到九尚宫赶来？” 醉鸦一想，也是，于是一挥手，手下门徒立刻散开，将寒水石包围在中央。 寒水石本来是见几人相识，给了个说话的时间而已。这时候一见这阵式，二话不说，极阳之刃一刀过去。他不出手的时候，诸人只是觉得他身上魔气重。然而这一出手，登时威严铺天盖地而来！ 醉鸦的大弟子惨叫一声，寒水石的极阴之刃没有直接劈到他，只是在他胸口一扫，刃风已经破开了他的胸口！ 眼见爱徒血流如注，醉鸦怒喝一声，直接扑过来，正好迎上寒水石刀锋。寒水石此时又岂是会手下留情的，极阴之焰瞬间包裹了醉鸦！ 醉鸦长嚎了一声，整个人如浸沸油，瞬间皮肉俱熟！ 身后陆彩等人见状，立刻上前围攻。寒水石在几人中央，本着相识一场，还是没有下杀手。但就在这时候，陆彩的大弟子突然发现蘑菇小屋上面有一张吊床。吊床上，一条白狗伸着脑袋一边看一边在发追声骨！ 问水当然是在跟瞎獾说话，它今天没有去万兽谷，还在洞府：“瞎獾，你让千霜真人马上过来一趟，这里好几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过来围攻寒水石！让他快点来，来晚了他们撑不住啦！” 正说着话，突然见一个修士上了蘑菇小屋的屋顶，法器一转，直接向她飞来。问水的踏月行还没挥出去，突然一把紫红色、浑身缠绕着火焰浮彩的刀自后而来。 陆彩的大弟子一个字没吭，瞬间从屋顶掉下来，头和身子摔成两截！ “陆敬！”陆彩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喝，挥剑就向寒水石杀来。寒水石刀锋一转，陆彩大弟子的法器突然回旋，正好击在陆彩的剑上。 周围魔气重重涌动，摘星只觉心惊肉跳——这不是入魔，而是他本来就是魔！一个修士再如何入魔也不可能瞬间强大到这种程度！ 他拖起已经被极阴之焰烧灼得面目全非的醉鸦，对那边还红着眼睛跟寒水石交手的陆彩大声喊：“陆兄，别打了，快走！” 陆彩说：“我要为敬儿报仇！”话音未落，一只胳膊已经飞了出去！ 摘星下意识接在手里，顿时一声惨叫。修仙这么多年，惨烈的场面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这种实力悬殊，真是让人绝望。 他突然大喝一声：“住手！都住手！” 周围的弟子们都停下来，但是寒水石周围的魔气实在是太强烈了。不少人已经被魔气感染，双目通红。摘星说：“千印！世侄，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你摘星师叔啊！” 其实说是师叔倒是攀交情了，小腰峰跟他们远没有这么亲近。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了，只是说：“千印世侄，我们这次前来只是出于关心，并无恶意！大家都是旧相识，何必下此杀手！” 寒水石抬头，看了一眼吊床上的问水。大家这时候才注意到，吊床上有只小白狗。问水说：“不打了可以，但是你们都不许走！”几个人面色微变，问水说，“等千霜真人来了才许走！” 摘星眼珠转了转，说：“好，你先让他停手！”原来千印果然已经被人控制？为什么这只小白狗能替他作主？ 他当下说：“好！你先让他停手！” 问水说：“寒水石，你不要理他们了吧？上来上来，千霜真人一会儿就到了。”她一直没让寒水石住手，因着这十几个人一上来就是一副除魔卫道的架式。就算知道寒水石很厉害，她也会担心他们伤到他啊。 狗狗都是很护短的好不好，她没下去帮着打已经是不错了，凭什么还要让寒水石住手，站着让他们打啊？ 寒水石一怔，倒也没犹豫，轻身一跃上了吊床。问水趴在他身上，一个止血的木系法咒拍在陆彩的断臂上。摘星大吃一惊，又见她几个法咒扔出去，下面受伤的修士都暂时停了血。只有陆彩的大弟子陆敬是救不回来了。 摘星将陆敬扶到自己身边，醉鸦是已经快不行了，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摘星说：“陆兄，你还能结个脱壳之印吗？” 陆敬喘息着道：“怎么？” 摘星以传音入秘之术悄声道：“千印变成这样，千霜不可能一无所知。他到这里之后，很可能会杀人灭口。我们连一个千印已经敌不过，绝不能再等他过来，束手待毙！” 陆彩一想，立刻觉得有道理：“你的意思是？” 摘星悄悄说：“结印逃走！九尚宫这时候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意外，恐怕不能及时前来救援我等。” 陆彩看了一眼吊床上的一人一犬，点点头。两个人联手周围还能动弹的门人弟子，突然共同结印，寒水石起身坐起的瞬间，他们一个金蝉脱壳，已经利用五行之术遁走。 问水见他一脸怒色，也没让他追，只是说：“算了，别理他们了。等千霜真人来了再说。” 寒水石点头，二人继续午睡。 陆彩等人一路疯狂逃离了圣月峰，怕遇上正赶来的千霜，特地绕了路，想赶往九尚宫求助。而刚从圣月峰下来，就遇上带人前来的月渠。 陆彩忙迎上去：“月宫主！那千印果然已经成魔！如今功力大增，我等与他不过一个照面，已经伤亡惨重！” 月渠带着月池慢慢迎上去，叹口气说：“我知道。” 陆彩说：“月宫主，此魔已成气候，又与千霜勾连一气，你可有对策？” 他刚一走近，月渠突然出剑，陆彩只觉得胸口一凉，待一低头，头至乳下部分，突然和身子分离，一下子栽落在地。身后正扶着醉鸦的摘星大吃一惊，随后狂怒：“月渠！你干什么？！” 月渠说：“既然寒水石魔化，杀了三位道兄，在下自然会替三位报仇！” 摘星突然反应过来：“月渠！你是故意迟到，想让我们死在千印之手！” 月渠微笑，说：“三位之中，还是摘星贤兄最聪明。” 摘星连连后退，然后月池正好站在他们身后。一场杀戮瞬间展开，他们门人弟子虽然是跟千印同辈，但是论实力，比起月池就差了一不是星半点。很快伏尸遍地！ 月渠缓缓靠近摘星：“贤兄慢走。”说罢举起剑，正要下手，突然身边的醉鸦猛然跃走，月渠一怔，醉鸦突然化为一尊金像，大喝：“摘星兄快走！” 此正是金修的绝学积毁销金。虽然能一时无敌，却是同归于尽的法咒。摘星目眦欲裂：“醉鸦！”醉鸦身化金石，一掌拍在月渠身上。他心知月渠修为过人，就算是这舍弃生命而发的最后一击也撑不了多久，只是喊：“快走！” 摘星不再犹豫，转身就跑。月渠怒喝：“不能放走摘星！” 月池举剑，一剑劈下，轰地一声，地动山摇。醉鸦金身被一分为二，摇摇晃晃又前行了几步，轰然倒地。就连趁机土遁而去的醉鸦都是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遁地之术完成，他的身影消失在圣月峰下。 月渠怒喝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却不敢怠慢，说：“立刻将尸身皆烧成灵沙，然后火速离开。” 千霜来得很快，瞎獾一路驮着他赶到圣月峰时，蘑菇小屋外面只剩下陆彩大弟子陆敬的尸体。千霜面色微凝：“怎么回事？” 问水立刻跳下去告状，把陆彩他们前来找碴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千霜眉头微皱：“这三个人，怎会如此鲁莽！”再抬头又看了一眼陆敬的尸体，说：“问水，寒水石情绪不稳，你要多劝着他一些。不可再造杀孽。” 问水立刻说：“坏人还是要打的！” 千霜摸摸她的头，想了一阵，还是不放心：“我去看看他们，这事还得解释一下。你陪着寒水石，不要乱走。” 问水答应一声，这时候后面的温屠等人也已经来起来。千霜命诸人去寻陆彩等人，最好能带回洞府为其疗伤。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篇幅不多了，看在渣一每天五点起床码字到八点半的份儿上，能支持正版的尽量支持一下渣一哈。说好了要包养渣一和大嘟的土豪们呢~挨只嘴嘴~ 42、惊变 第四十二章：惊变 千霜派出诸人寻找陆彩等人, 千梨是土修, 对尸首余烬比较敏感，很快就传回消息。千霜赶到现场, 也是吃了一惊，现场看情形不下十具尸首的灰烬，都是被人烧魂取沙后留下的残迹。 他是相信问水的, 如果这些人真是寒水石所杀，她一定不会说假话。而寒水石跟问水在一起，他绝对不会丢下问水单独下到圣月峰去杀人。 那么是谁布了这个局，用意何在？ 其实这也很简单, 要看是谁布的局，只需要看看随后是谁跳出来, 自然真相大白。千霜心下狐疑, 却也没再找问水询问, 只是立刻传音入密，对问水说：“你先带着寒水石躲起来，越隐密越好，暂时谁也不要联系！” 问水也没问为什么, 立刻就对寒水石说：“这里好吵呀, 我都睡不着了。我们去没人打扰的地方好不好？” 寒水石想了想，说：“好。” 两个人几乎立刻离开了圣月峰，而他们前脚刚走，九尚宫宫主月渠带领门下弟子赶到。他当然也“恰好”发现了圣月峰下的尸首余烬，并立刻将“陆彩发现寒水石入魔, 向九尚宫求援，自己赶到时这十余人只剩下骨灰余烬”的事大白于人前！ 事已至此，千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问：“你想怎么样？” 月渠说：“道友何出此言？寒水石是你的徒弟，以你的修为经验，他有没有入魔，你会看不出来？他之前残杀无数同道，但因生存所需，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现在，和平是道友你亲定的。大家也一直在遵守，不许再杀人取沙。而令高足现在杀死陆彩等十余人，道友反而问我应当如何处置！难道小腰峰没有清理门户这一说吗？” 千霜说：“月渠，事件真相不明，清理门户一说为时过早。再者，寒水石下落不明，我也正在找他。如果你发现他的踪迹，还请及时知会我一声。” 月渠似乎早就料到他有这一手，也不意外。现在寒水石成魔是事实，千霜不可能让他当面与众人对质。他也不能立刻断定杀人者非寒水石，自然只能拖延时间了。 他冷笑：“当然。为了早日将杀凶恶魔绳之于法，不仅我九尚宫会为道友留意，我也会支会这里所有的修真同道为千霜道友留意的。” 没过多久，这里数千修士都得知了寒水石入魔，杀死前来查看的陆彩师徒等十余人的事。 这时候，寒水石在给问水找神仙髓。海上仙山如同飘浮在云端，问水任由他四处查看，自己坐在一株花树上，甩着两条小腿发追声骨：“师父！你说的是真的？”混沌第一时间把九尚宫对外宣扬的消息告诉了问水。问水气得毛都炸了：“你让军师转告月渠，我日他大爷！” 混沌转头就对美人鱼说了，美人鱼在旁边不慌不忙地修着指甲，头也没抬地说：“那多麻烦呀，你让她有什么招式直接冲我来。回头我帮她日，多大点事儿。” …… 问水一直没告诉寒水石外面的事，海上仙山云雾缭绕，如同仙境。她牵着寒水石的手，就觉得老死其中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仙山之外，所有修士都知道寒水石已经入魔。现在这里三方势力，一方是上阳宗，一方是九尚宫，另一方就是千霜。文檀飞升之后，上阳宗和千霜等人关系密切，且千霜的为人是众所周到的，算是难得的宽厚、磊落。 是以当他表现出招收门人弟子、壮大实力之后，不少散闲修士其实都动了心思。现在除了温屠等人，也有其他修士陆续投靠。然而寒水石的入魔，对他的威望打击不小。 甚至有人直指他养魔供自己驱遣。毕竟寒水石养了他一百多年，这是不争的事实。 千霜一直在追查陆彩的事，但圣月峰是个清净之地，平时少有人来，竟然也无人看见事发经过。正在这时候，月渠突然提出地脉之事！ 这里灵气被封印的事实，一瞬之间，被揭露于人前！千霜这才真正明白月渠的意思——他想要掌控地脉的灵气！ 而所有修士直到这时候才真正明白，这里地脉被封印、灵气匮乏的真正原因。 月渠正义凛然地直指千霜独霸地脉灵力、居心不良。诸修士当然义愤填膺，纷纷要求千霜完全开启地脉！千霜想要解释，但是这些被灵气困扰了几百年的修士，明显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解释。 月渠也就在这时候提出接管地脉、代为守护。千霜声望受损，不再被人信任。为了不让月渠得逞，只好将守护地脉的权限移交给了上阳宗的斩风。 月渠哪里肯善罢甘休，一边鼓动诸人，一边称文檀就是汲取了地脉的灵力才得以飞升。千霜与上阳宗早有勾结。 最后诸修士一场混战，开始抢夺地脉灵力！ 月渠当然是最大受益人，千霜不以抢夺地脉为目的，跟斩风一样想要维持秩序。他饱饮灵力，只觉力量膨胀无比。 最终占领地脉，派门人弟子严加看守。 这一场混战，死伤修士百余人，地脉被强行打开，天地之间灵气重新循环。然而随着灵气的骤然加重，一些副作用也开始显现出来。 晚上，月渠正在房里打坐，突然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涌动不安。他心中微微诧异，待仔细去看，突然见自己的元神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裂口中露出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脸来！ 月渠大吃一惊，心魔！他的心魔！ 为了占领地脉、汲取灵力，这一战死伤了这么多的修士。而每一分权欲、利欲似乎都壮大了他的心魔！他拼命想要修复元神的这道裂痕，但是没有办法。他的心魔成长速度开始超过本体的提升速度。 他取了几粒压制魔性的丹药，服食之后才叫来月池，吩咐道：“为师需要前往地脉一趟，你守住入口，不许任何人进入。” 月池应了一声，他是月渠从小养大的孤儿，一直以来对他唯命是从。对他的为人其实一清二楚，但从不质疑。 月渠就是喜欢他的听话，哪怕是成了剑修，也从来不曾违逆他。 他下到地脉，汲取地脉至纯的灵气，想要以此压制心魔。灵气被纳入心魂，他的元神确实更坚固了一些，但正在此时，上游的龙涎突然倒涌而入！ 月渠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喊，整个人被没入龙涎之中！龙涎之后，金龙慢悠悠地游进来——它无法真正从地上下到这里，只好通过千霜等人开凿的引流渠游爬进来。但是它的体形何等巨大，一下到龙涎池中，水位上涨，当然就倒灌而入。 咦，好像听见谁叫了一声？它左右看看，但是这货就跟问水一样，顾头不顾尾，它光看了左右，哪里顾得上看看身子底下？ 当时什么也没发现，也就不好奇了，直接游到自己被囚禁的地方。外面月池发现了它，追进来就是一剑，金龙也不怕他，这里本来就窄，它这么大的个头，几乎占满了整个地下溶洞。四处又都是龙涎，它只要一甩尾巴，乳白色的龙涎四溅。 月池当即被甩了一头一脸，哪里还顾得上它？忙不迭就地一滚，一边熄灭身上的龙涎之火，一边避出溶洞。 金龙在这里，没有修士敢进来。它爬到地脉所在的地方，向问水发追声骨：“我来了，这里没有什么人呀，要做什么？” 问水说：“你就守在这里，等到千霜真人赶来！” 金龙答应一声，又甩甩尾巴，趴在洞里等千霜。 而乳白色的龙涎之中，一个火球一般的身影艰难地往外爬，好不容易爬到了洞口，它往下一滚，一下子跌入了下面的龙涎池中。 那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直到后半夜，月渠缓缓从龙涎池里爬了上来。他用土熄灭身上的龙涎之火，趁着夜深人静无人注意，逃回了自己房中。正当他想洗洗自己一身灰土的时候，他从水里看见了此时的自己！ 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皮肤，血红的筋肉时而抽搐抖动。他脸上的皮全部被龙涎烫掉，两只眼珠鼓鼓地凸起，鼻子只有两个黑洞，下面也没有了嘴唇，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就这么露在外面。 他想说话，张了张嘴，发现舌头已经只剩光秃秃的舌根。 “啊——”他如见鬼魅，然而一声惨叫却只是嘶哑的喘息。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突然用力抓挠地板，恨不得自己死在龙涎里，从来没有爬上来！ 外面有人敲门，是月池。他问：“师父？金龙侵入地脉，地方太过狭小，我等无法阻止。您还好吗？” 月渠张了张嘴，却只有嘶哑的呼气声。他连身上的痛都忘记了，这仿佛是一场噩梦。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月池问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当即准备离开。月渠突然目露凶光——还有一个办法，他可以夺舍！眼前的月池，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他运起功法，轻轻敲了敲门，月池听见了，复又返身回来：“师父？” 月渠又敲了敲门，月池终于伸手推开门，就在那一瞬间，月渠元神闪出一道金光，猛然撞击他的元神！月池吃了一惊，然而毕竟是毫无防备，而且月渠对他太了解了。 只是一瞬间，他元神一阵麻木，失去了意识。月渠得意地睁开眼睛，身上的剧痛仍未散去。他看向自己的手，突然吃惊地张大了嘴——为什么自己还在这副残破不堪的肉体里？！ 他急忙抬眼看向月池，只见委顿于地的月池突然站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月渠突然明白过来——他的心魔！夺舍的瞬间，他的心魔先他而动，抢占了月池的身体！ 他张大嘴巴，想要说话，却连啊啊的声音也没有！此时的月池缓缓走向他，在透窗而来的月光之下，他脸上的表情恐怖如同从地里爬出的千年腐尸。 月渠连连后退，却被他抓住了衣领，他突然伸出手，一指抠出了他的左眼。月渠连叫都叫不出来，捂着眼睛满地打滚。月池把他的眼球扔在地上，一脚踩碎，然后说：“丑陋的身体，令人生厌。” 月渠捂着血流如注的左眼，坐在地上两腿微蹭着向后退，月池却没有再折磨他，只是缓缓擦净手上的血迹：“这里将不会再有人飞升。”他缓缓说，“我绝不会允许我的奴仆离开我半步。至于没用的你……”他一指地上的月渠，月渠已经退至墙角，他微笑，“给你留一只眼睛，让你见证我的辉煌时刻。” 月渠肝胆俱裂，这就是他的心魔，无边的权欲，渴望众生的臣服！ 月池用一截栓天链将他囚禁在房里，为防止他修为恢复，每日用龙涎散他功力，烫他皮肉。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至此时，方知何为生不如死。 金龙占住了地脉，月池暂时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千霜重新半封闭地脉的灵气。他转而诱捕了灵兽利，用利诱捕了瞎獾，然后用瞎獾的追声骨诱捕千梨！ 千梨只是接到瞎獾的追声骨发来的消息，让她赶往万兽谷一趟，哪知在中途被月池拦截。千梨一见他就是面色大变：“你又想干什么？！野獾呢？！” 月池微微一笑，说：“你如今已成这副模样，还怕我与你重温旧梦不成？” 千梨顿时怒急，瞬间抻出兵刃。月池很享受她愤怒、耻辱的情绪，过了一阵才说：“我要你，当然是有点小用处。你最好不要反抗，如果不乖的话，会受到惩罚的。” 千梨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千万条毒蛇，她转身想跑，但哪里是月池的对手。他是月渠的心魔，这时候身上又兼月池的修为，只是一掌挥出，千梨只觉身后一道劲风，喉头一甜，哇地吐了一口血。 她想要借土而遁，月池上前一脚踩断了她的脊椎。千梨只觉得下半身一麻，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千霜刚刚封住地脉，突然就收到一个传音入密：“千霜真人，令高足在我手上，情况不是很好。你不来看看吗？” 千霜眉头微皱，听声音像是月池，怎么语气这么怪异？他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面，月池用瞎獾的追声骨向他发送了取影成像的画面，只见千梨垂着头被栓天链绑在墙上。那链子竟然分别穿透了她的肩和腰！千霜目眦欲裂：“千梨！” 然而千梨哪有回应？！ 千霜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脑子里，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狱！他坚守了三百多年，可是看看他的孩子们，最后都成了什么样子！ 月池优雅一笑，说：“千霜真人只怕是等不及想见我一面了，地点你都知道的吧？”说完，不待千霜回应，结束了通话法咒。 千霜当然知道不能直接就这样去，他修为没有恢复，对上月池，非但救不出千梨，连自己也要搭进去。倒也并非怕死，可是如果自己也陷身其中，可以指望谁来相救？ 他看向地底的地脉，那里无边的灵力，可以恢复他的修为。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动过半分这种心思，可是现在他有了。这个炼狱一样的地方，没有修为，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已经靠着寒水石过了一百多年，就因为所谓的原则！可是原则有什么用！ 他慢慢地走向地脉，让那里至纯的灵力充盈自己全身。他的元神像是干涸的土地，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需要的灵气比原来的要多得多。但是他无从选择，他觉得自己从未这样坚决过。 九尚宫，宫主月渠的宫室，是禁地。平时外人不得擅入。 月池正在月渠的房里，千梨被绑在墙上，粗重的铁索穿过她的身体，她痛得浑身发抖。然而这时候她吃惊的不是自己的伤势——墙的另一边，锁着九尚宫宫主月渠！ 月渠身上皮肉烂得简直像是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而月池正蹲在他身边，用乳白色的龙涎从头浇漓着他的身体。他哆哆嗦嗦地颤抖着，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千梨只觉得浑身发冷：“月池，你疯了？” 月池这才缓缓看向她，然后微笑：“疯了？你觉得你正常吗？” “什么？”千梨愣住。月池慢慢地说：“你觉得，如果我剥去你的皮肉，让你眼睁睁地看见你的心在你眼前跳动，你的肠胃在你面前蠕动，你还正常吗？” 千梨一句话也说不出，当时他眼里那种光芒，如同亮出了毒牙的蛇，让人毛骨悚然。 千霜还没来，月池将灵兽利放了回去。利一回到万兽谷，立刻将千梨被月池抓走的事传了开来。混沌当然报给斩风知道了，斩风立刻以上阳宗的名义同九尚宫交涉，令月渠立刻放人。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素来以名门正派自居的九尚宫完全没有反应。 就算是九尚宫自己的门人弟子，也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月池没有发话，月渠也没有出现，没人敢轻举妄动。 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灵气时稀时浓，寒水石感觉到了，但他不想过问。只要跟问水在一起，他可以不出海上仙山。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小溪边赤足玩水的问水，那时候云朵飘浮在她头顶，桃花片片，沾在她衣间发际。 山中岁月，温柔恬静。 问水抓住了一尾硕大的鱼，正在叫喊，突然追声骨亮了。她打开，发消息过来的居然是美人鱼。问水歪着脑袋：“军师，怎么了？”美人鱼居然难得的神色严肃，问水试探着说：“你的面膜全都丢了？” 美人鱼这时候才看她，良久，说：“问水，我觉得九尚宫出了大事了。月渠不见了，月池最近非常不对劲。你能回来看看吗？” 问水说：“发生了什么事？” 美人鱼想了想，还是说：“我怀疑月渠死了。但是又觉得很怪异，刚才月池让我带他去七宝池。似乎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应该是他的坐骑。而且他还用了我的手霜！” 问水黑线：“你特意跑来告诉我，就是因为月池用了你的手霜？” 美人鱼摇摇头，说：“你相信我，我觉得他就是月渠！我跟了月渠两百多年了，我不会认错的！” 问水这才说：“你觉得，月渠变成了月池？” 美人鱼说：“对！而且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月渠了！月池不许我进月渠的房间，以前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我徒弟九尾狐才是他的坐骑！他几乎不跟九尾狐说话！昨天九尾狐去到他的房间，他差点打死九尾狐！你知道吗，月渠讨厌九尾狐的狐臭味！” 问水转头看寒水石，寒水石自然是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却根本不打算理会的模样。 美人鱼急了：“问水，还有一件事，月池抓了千梨，威胁千霜真人前来见他。我已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问水这才着急了，正要说话，寒水石突然说：“我师父呢？” 美人鱼说：“不知道，他也有两天没有出现了。” 问水转过头，很严肃地看寒水石：“寒水石，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回去看看。千梨他们不能有事。” 寒水石这才嗯了一声，问水转过头，正要跟美人鱼说话，突然美人鱼的追声骨一闪，取影成像的法咒中断了。 斩风来到九尚宫，九尚宫门人弟子表现都有点奇怪。外围弟子像是无头苍蝇，里面的弟子个个如同行尸走肉。 斩风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月池的下落，直到在墙边，发现了惊慌失措的九尾狐。九尾狐领着他，一直走到月渠的住所之外，就再不敢入内了，只是说：“最近……月池大多时候都呆在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斩风有点可怜她，她以前可以算是整个兽族最漂亮的灵兽。这时候皮毛无光，显得很是憔悴。他问：“能让他出来见我吗？毕竟是你们九尚宫的禁地，我擅自闯入，未免不妥。” 九尾狐连连摇头：“他不许我进去的。” 斩风想了想，高声道：“月渠宫主？月池，你们谁在？上阳宗斩风特来拜会！” 里面门吱呀一声打开，月池的声音带着笑，缓缓说：“斩风宗主，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升级了win10，各种卡，各种闪退，还不带保存的。好痛苦，最怕电脑这样了。 43、眷恋 第四十三章：眷恋 斩风来过九尚宫数次, 然而真正进到月渠的住处还是第一次。也许因为坐骑是美人鱼, 月渠的住处外面环绕着一片淡蓝色的湖水，吊脚小竹楼, 紫籘垂挂，鲜花似锦。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步上小竹楼，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 很奇怪的味道。斩风还是有些警觉，右手握剑，缓步入内。刚一推开门，里面突然有人嘶声喊：“哥哥, 小心！” 话音未落，一大片乳白色的水光劈面而来。斩风剑在手, 卷起一道剑光。那一大片奶状物被卷出去, 贱落在黑色的地板上。 斩风略略一闻, 也是变了脸色——龙涎！他的反应亦是灵敏无比，一发现是这东西，第二剑立刻再次挥出，正好将第二次泼出的龙涎击飞。 水珠四散, 月池轻掸衣角上银白色的火光, 微笑：“斩风宗主，别来无恙。” 斩风站定身形，终于看清了这个人。这个人分明有着月池的外貌，然而他说话的语气总觉得莫名的怪异。斩风也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把千梨怎么样了？” 月池指指内室, 饶有兴趣：“这么些年，倒是不知道她不仅是千霜高徒，还是宗主的妹妹。倒是失敬得很。” 斩风一听闻千梨在里面，有心想进去，又怕月池还有什么卑劣的手段。而且怎么没有看见月渠？ 月池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僵冷的尸体：“怎么，宗主不进去看看？” 斩风想了想，一边防备他出手，一边推开了内室的门。然而当他看清内室的场景时，就算早有准备，也是吃了一惊。只见千梨被锁在墙上，栓天链从她肩和腰分别穿进去，她长发披散，身上斑驳淋漓全是血迹。 “千梨！”斩风疾步上前，又见千梨不远处还锁着另一个人。这个人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他的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头发腐烂得几乎露出白色的头骨。衣裳破碎、面目全非，十指都只剩枯骨。 但是一眼看清他腰间所佩的九尚宫宫主信物，斩风还是认出了他：“月渠！”他心中震惊之意难以言表，月池这个人虽然狂妄，但对月渠素来尊敬，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心中震惊，倒也不多言，只是向千梨走去。千梨吃力地抬起头：“哥哥，月池他疯了，你快走！” 斩风出剑，一剑斩断她身上的栓天链：“我带你一起走。” 千梨摇头：“你带着我逃不掉的，哥哥，你去找我师父和大师兄，跟他们一起来救我。” 栓天链被斩断，斩风接住倒下来的千梨。突然身后劲风破体，斩风回手一剑架住月池的剑刃。月池的眼睛里溢出一种奇怪的血光，斩风目光微凝——他见过这种血光，寒水石情绪有所波动的时候，眼睛里就是这种光芒！ 他心下暗惊——月池入魔了？当下也深悔自己的莽撞，九尚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月渠被囚，月池变成这样？ 月池又是两剑追袭，他抱着千梨，确实是闪躲不便，一时只得左支右绌，十分狼狈。千梨急了：“哥哥，放下我！” 斩风哪有机会放下她，这时候若是一个顾及不周，只怕月池的剑风立刻会将她劈成两半。月池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从听见千梨叫斩风哥哥那一瞬，他便有了主意——让斩风救下千梨。他抱着一个伤重不能动弹的千梨，除了处处受制于人以外，还能如何？ 斩风当然看出他的用心，但是他不能不顾千梨。明知是陷井，还是只有义无反顾。室内剑光如雪，两个人都是剑修，原本斩风与对决月池，当有七成胜算。但是此时的月池却是剑道老辣，招式刁钻。斩风与其交手不久，便说：“你不是月池。” 对方冷笑一声，又是一剑袭来！斩风为了不让他的护体真气伤到千梨，只得正面硬扛。一声惊天巨响，斩风后退两步，剑上已现细微裂痕。 月池再不掩藏身上血红色的魔气，眼前的剑修斩风，他的元神定然是无比美味的。他舔了舔唇，看斩风的眼神，已经如同看一道美味的大餐。 斩风遍体生寒，眼前的这个魔跟寒水石是不一样的。他对鲜血的渴望，就像寒水石之于问水的执念。斩风不再纠缠，转身一剑劈开小竹楼，就要逃走。 然而他一剑下去，整个小竹楼突然溅出一大片奶白色的龙涎！这里的竹筒里面，居然灌满了龙涎！ 月池明显早有准备，在他出剑的瞬间已经飞出窗外，只是冷笑：“本来是为了对付千霜那个老东西，倒是便宜了你。” 斩风身上溅满了龙涎的水花，银白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哥哥！”千梨哀叫一声，然而腰部以下没有任何知觉，她连想要动一下也不能。斩风咬着牙，他抱着千梨，连想要脱去衣袍也不能——月池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然而听见千梨的声音，他仍然咬牙：“我没事。” 千梨眼泪滚落，一串一串——难道我活着，就只能给师父和兄长们添麻烦吗？ 她触到元神墟鼎里的兵刃，突然伸手拖出，对着脖子就是一刀。斩风伸手，猛然握住锋刃：“千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他的手往下滴血，千梨哭着喊：“哥哥，你放手，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正在这时，月池又是一剑自头顶压下，斩风只觉胸口血气翻涌，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千梨的长发。 “哥哥！”千梨终于再也忍不住，哭喊起来，“师父、大师兄，救命啊，救命啊！” 月池哈哈大笑，千梨的痛苦和绝望让他更加强大。恨有多深重，他的力量就有多恐怖。他上前，再一击下去，斩风长剑脱手，瞬时委顿于地。月池上前，扯开千梨，他死死抓住不肯松手。 月池踩住他的胸口，从腰间掏出一小瓶龙涎：“斩风宗主，为了保住令妹的性命，恐怕是让你喝下这瓶龙涎，你也不会拒绝的吧？真有意思，千梨是你妹妹，那你们兄妹的生父，难道是千霜？呵呵，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千霜真人前来九尚宫的时候，九尚宫内部已经没有剩下几个门人弟子。修士们死得死逃得逃，昔日光鲜的门庭，一时之间显出一股衰败的死气。 千霜走过花间，踩到花下的白骨，发出咯咯的声响。这周围，全是涌动的魔气。千霜不是一个人来的，到底姜是老得辣，斩风先时过来的时候，仍然是平时的和谈心理，并未想到会直接动手。千霜则知道此事难以善了，既然身边有同伴，何必孤身涉险？ 他自己先行，命温屠等人随后。一方面解救人质，一方面也预防月池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九尾狐见连斩风进去了也没出来，这回连给千霜等人指路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趴在墙根上，默默垂泪。千霜问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呆呆地摇摇头，不说话。千霜叹了口气，只得问她：“千梨是否还活着？” 九尾狐这才小声说：“活着，她跟斩风宗主都被月池抓起来了。” 千霜面色一变：“斩风也被抓起来了？” 九尾狐被吓坏了，千霜高声一问，她立刻就往身后的洞里缩。千霜也不再问她，转身进了小竹楼。里面等待他的，是无法动弹的千梨，和重伤的斩风。千霜握了极阳之刃在手，沉声说：“月渠！” 月池本来站在千梨身边，这时候微微一怔，缓缓问：“你认得我？” 千霜说：“你以为化魔而出，抢了自己弟子的肉身，便无人识得了么？便是文檀也会将宗主之位传给后辈，自己退居幕后。只有你，一大把年纪，还占着宫主之位不放。现在你竟然谋夺自己徒弟的肉身！” 占据月池肉身的月渠心魔仰天大笑：“想不到，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他身上纯阳气劲未收，血红色的纯阳气劲缓缓燎过千梨的侧脸：“千霜，你为了你的弟子，可以放弃几百年来的原则和坚持，恢复己身修为。我想看看，你为了她，或者为了他们，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纯阳气劲燎过千梨的脸，千梨痛得五官都变了形。但是她忍着一声不吭。千霜再不说话，一刀过来，将月渠心魔逼离她跟斩风身边。 魔化的剑修，和全盛状况的道修，二人对决，温屠等人根本很难近身。大家只有依照千霜所示，前往解救人质。 月渠看见了，突然长啸一声，只见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乌云遮天蔽日，周围迅速暗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却没有实体。千霜一眼看去，面色就是一变：“这是……” 月渠哈哈大笑：“失传已久的炼魂术，千霜，你以为你的几个宵小之辈，能破我万魔阵吗！” 千霜骤然明白，怪不得进到这里这么久，九尚宫除了九尾狐，没见到一个活人！他怒道：“你居然把门人弟子的元神都炼成了魔，月渠，你真是疯了！” 月渠笑声癫狂：“千霜，你的愤怒真是人间美味。如果寒水石到了这里，发现这万魔之中，也有他高洁的师父，不知道他的愤怒将是何等滋味。” 千霜终于明白他最终的目的——他想要吞噬寒水石的元神。 他挥刀再战：“你休想！” 九尚宫万魔阵开启，温屠等人刚刚把斩风和千梨救下来。千梨爬到斩风身边，看见斩风苍白的脸，眼泪如珠：“哥哥？” 斩风抓住温屠，他修为毕竟不同于普通修士，月渠为防他还有战力，将他伤得极得。他说：“温屠，他将我们引到这里，不会毫无防备。你带着所有人立刻撤出去……虽然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说真的，温屠不相信，他说：“千霜真人修为已经恢复，他是道修，不可能连个月渠师徒也对付不了。何况还有我们。” 斩风摇头：“千霜真人是道修，人尽皆知。他不会没有防备。”一句话刚刚说完，突然天昏地暗，整个九尚宫如同突然陷入黑夜。花草树木之中，团团黑雾涌动，哭声时远时近，嘈嘈切切。 温屠一惊，果然被言中了吗？他转身去看斩风，斩风吃力地说：“我已经通知上阳宗门人赶来，但为防暗算，他们不会入内。希望到时候里应外合，不至于……”不至于死在这里，后面的话已不须言语。 温屠把他扶起来，祝瑶抱起千梨，外面黑雾开始涌进，人群中响起凄厉的尖叫声。那黑雾本无实质，但是它们张开嘴，竟然露出一口尖牙。尖牙咬住了一个修士，如同犬牙将他撕得血肉模糊。 温屠抽出兵刃，照着黑雾砍下去，黑雾却瞬间散开，又隐去了踪迹。如此几番，周围诸人开始慌乱，伤亡不在少数。 祝瑶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是桑落见多识广，说：“是万魔阵。由成千上万的修士元神炼化而成，难道这里到处充满魔气。这些修士的元神被炼化成为妖魔，这座宫殿就是它们的肉身。它们被困在肉身里，却也受到肉身保护。如果我们不能出去，几乎不可能伤到它们。” 祝瑶问：“那我们能怎么办？！” 桑落说：“如果上阳宗的人在外面，说不定我们可以里应外合，破了这万魔阵。” 他带着诸人出了小竹楼，来到原本九尚宫的入口，却发现外面根本没有路，一片黑暗之中，落脚无处。外面是万丈深渊。 周围皆是魅影绰绰，任何法术都不能传到宫外。连想要千里传音都不能。 而这时候，九尚宫外，上阳宗的弟子聚集在一起，正等待号令，却见黑雾压城的九尚宫，突然缓缓升至空中。 诸人张大了嘴，就见这座宫殿如同活物，在空中飘行片刻，最后竟然如同施了一个遁走的法咒，消失在空中。 是的，它竟然凭空消失了。 九尚宫的事，震惊了所有的修士。 这里魔气如血云，当然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时候大家纷纷至这里聚集，然而那座黑与红交织的宫殿，离奇失踪！ 同时消失的，还有上阳宗宗主斩风、小腰峰的开派祖师千霜一众人等。 那时候，寒水石牵着问水，正往这边赶来。 先前千霜让问水带着寒水石远远躲开，问水是条多实心眼的汪，立刻就带着寒水石远远躲到了海上仙山。那里离这里简直就是天涯海角，上山无路，一路都需要飞行。这时候要回来当然也就费了好几天功夫。如果不是她是坐骑，只怕更够呛。 然而几个人刚回来，就见洞府空无一人，连瞎獾都不见了。上阳宗斩风失踪，千霜一干人等人去楼空。 问水当机立断，让寒水石前往上阳宗打听消息，自己去万兽谷。 万兽谷，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先是军师没有修指甲，也没有敷面膜。后是大谷主也没有犯二。九尾狐呆呆地趴在美人鱼尾巴边上。狰也无精打采。 问水走过去，用爪子踢了踢混沌：“师父，斩风呢？！” 混沌抬起翅膀看了她一眼，又搁下来，许久说：“千梨被月渠老怪抓了，他去九尚宫要千梨，然后就不见了。” 问水问：“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去？”混沌不说话，问水又问：“他失踪之后，你有没有找过他？” 混沌还是不说话，问水说：“师父，坐骑跟主人之间，真的就只是交易，谈不上一丝感情吗？” 混沌抬起头，问水说：“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哪怕我们只是一只兽，也终归会有值得我们眷恋不舍的情感吧？” 混沌犹豫了一下，说：“我……”活了太久的上古神兽，谈得上什么情感？可是当听到他失踪的消息，终归还是会想起，两百多年朝夕的相处吧？ 主人与宠物，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一生相伴，就仅仅是他们搁下食物，而它们提供辅助吗？ 问水说：“来兽，把万兽谷所有兽都召集起来！我要开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妈妈生日，玩得太晚，早上起晚了，会有二更，可能下午一两点钟吧.不要嫌弃渣一，渣一爱大家，么么哒～ 44、小尾巴 第四十四章：小尾巴 问水一召集, 万兽谷几乎所有的兽族都赶到了。这次心魔作乱, 月渠失踪，月池疯狂残杀九尚宫门人弟子。上阳宗斩风失踪, 其门人弟子围在已经妖化的九尚宫殿外，也是多有死伤。 但是万兽谷相对来说，比较平静。除了个别兽情绪低落以外, 并没有别的不同。毕竟万兽谷自己种了牧草、奶果，现在天地之间又有灵气，有吃有喝，什么都不愁。 对于人类修士的战争, 对魔也好，对人也罢, 它们没有想过参与。参与什么呢, 反正魔现在又没有捕杀它们。这就是兽类的天性了, 目光短浅，只要自身没有威胁，就不管外面如何争夺杀戮。 问水站在万兽谷的高台上，台下是数千头兽族。她扫视兽群, 说：“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都换过很多任主人, 铁打的坐骑流水的主人，一直以来都是大家信奉的法则。可是当主人死后，你们回到家里，看着以前的窝棚，看着没有了他的家, 或者偶尔经过曾一起走过的地方，难道就不会觉得有点难过吗？” 兽族立刻东一嘴西一嘴地说开了。 这个说：“我觉得还好啊！” 那个说：“有啥好难过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还有一个说：“是啊是啊，新的没准比旧的还好呢。” 只有饕餮舔了舔嘴，小声说：“唉，其实旧主人还是有好处的，”大家都看向它，它摇头叹气，“现在的人类修士功法练来练去，越来越不好吃。” ……它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固定的主人，一是没有人愿意为被他吃掉的修士负责，二就是因为它曾经有吃掉主人的不良记录。故而它一直在跑出租坐骑。 问水瞪了它一眼，它立刻不说话了。这尼玛的，大家情绪不是很高啊，问水扫了一眼美人鱼身边。只见九尾狐正缩在美人鱼身边，低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问水立刻说：“九尾狐，你过来！你说，月池出事了，你想帮他吗？” 九尾狐眼泪滚出来，她的长相很符合兽族审美，下面立马鸦雀无声了。她小声说：“想，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他……他已经变得我不认识了。” 九尾狐长得漂亮啊，她一哭，下面的众兽立刻就心疼了。连利都说：“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嘛。” 问水说：“你什么想帮他？月池不算是个好人啊。” 九尾狐小声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娘就被捕兽人杀死了。临死前她把我盖在枯草下面，月池把我捡回去，拿羊奶喂我。他说，我和他一样，都是孤儿。” 一片寂静，九尾狐说：“我想总有一天，我会长大，我会把所有的人类修士都吃掉。后来我真的长大了，我看着月池天天被师父打骂，被逼着练功。他每天都睡很少很少的时间，但是他每天都会给我梳毛，给我洗澡。后来他功力比他师父更高了，我问他为什么还要任由师父打骂呢？他当时没有告诉我。” 她看向问水，继续说：“可现在我明白了，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就算再如何坏，也总会念着那一点好吧。现在，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对我也很坏很坏。可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很想尽一切努力去帮他。当初如果不是他，现在的我，即使还活着，也不过只是只到处吃人的九尾妖狐罢了。” 她双爪捂着脸，眼泪涌出来，滑过雪白的皮毛：“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只是仍然念着他的好而已。” 万兽沉默。 也许时间太久远，已经忘记了那些年月。那时候还是一头幼兽，那个人掰开稚嫩的小嘴，喂入一口热奶。也不再记得黄昏下第一次逗留于石阶之上，伸着短短胖胖的腿，敢上不敢下，敢下不敢上。还有长梳第一次梳过皮毛，梳开打结的污垢，那个人双手打上香喷喷的泡沫，掬一捧清水洗净浮尘。 于是又怎么还能忆起，那盛夏午后，趴在脚边床头，安稳入睡的年月？ 最后，台阶上一动不敢动的我们，终要变成一只成熟稳重的兽，如同长大成人，慢慢地不再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渣一有点事回来晚了，怕大家久等，今天只有细小君了~ 45、阵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二更，估计仍然是下午一两点钟吧。最近剧情不顺，各种不顺，求爱抚，求洗脑，求欢好！！！ 天啊天啊天啊，我这头猪，我一觉睡到现在！！！！！ 大家先不要等了，估计要挺晚才能更了！我错了，我悔过！！！！ 第四十五章：阵主 寒水石赶过来的时候, 万兽谷已经决定参与这场战争, 帮助修士们对付已经魔化的九尚宫。寒水石有点意外：“为什么要让万兽谷卷进来？就因为那点温情？” 问水摇头，说：“因为兽族没有任何战斗力, 等到九尚宫对付完所有的修士，难道还会放过我们？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反抗？但是它们不会这么想。” 到底只是一群兽，怎么能要求它们有什么远见！还是感动来得快些。 万兽谷高层, 混沌和狰都赞成营救。饕餮就不能多说了，最高兴的就属它了。一旦打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可以吃。美人鱼只是一个意见：“如果可以，能不能留月渠和月池一条性命？” 问水看了看寒水石, 寒水石说：“尽量。” 于是万兽谷全票通过。 很快，有嗅觉灵敏的兽就找到了九尚宫的所在地。上阳宗和其他还未遭难的修士联手赶至, 一大群兽全部穿上自己的战甲, 带上各种灵丹和疗伤的丹药, 尾随其后。 很快，乌压压的一群人包围了已经魔化的九尚宫。但是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万魔阵这种阵法，只在传说中听过，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破。 寒水石正在跟问水分析万魔阵, 没有跟众修士站在一起。大家还是有点尴尬, 之前传出他已入魔之后，不明真相的大家还帮着九尚宫寻找辑捕了一阵。如果不是他躲得远，只怕早已冲突无数。 如今也是要除魔，却需要引他为强援，当然会不自在。 寒水石不以为意, 自从入魔之后，他从未跟其他修士来往。对外面的情况，亦或说谁加诸给他的敌视与罪名，千印或许在乎，他根本就不关心。 他牵着问水的手，说：“万魔阵要破解并不难。”旁边的修士们虽然表面上不好跟他打招呼，这会儿却是群龙无首，都明里暗里等着他说话呢。 他毕竟是小腰峰的前前掌门嘛。 这时候听他这样说，上阳宗的几大长老就先站了过来。寒水石说：“万魔阵会自动吸取阵中修士的灵力转化给阵主，故而一旦陷入其中，很难脱身。但是这次你们不用担心。” 他转头，对了问水一个宽慰的微笑。显然是有她在侧，不愿将情况讲述得过于凶险。所以问水也不担心，只是说：“你要小心喔。” 寒水石点头，对她一指西北一角：“与我一起出剑，在这里撕裂一道入口，我从这里进去。” 问水跟他来到西北角，寒水石双手微抬，左手自右撑抽出极阴之刃。诸人只见一道金光，问水猛然化为人形。 只见万道金光之下，问水身着金色的轻甲，手持从美人鱼那里借来的夕阳斜。长发翩跹，在身后飞扬出一道墨痕。纯阳气劲在她周身弥漫开来，光芒万丈。 周围修士俱都大吃一惊，只有万兽谷诸兽一脸自豪——我们牛逼的四谷主呀！ 寒水石对她一点头，二人一同出刀，纯阳气劲如水般漾开。寒水石的极阴之刃劈在已经妖化的九尚宫宫殿之上，九尚宫一阵摇晃，但是一半血红一半纯黑的魔气仍然包裹着整个宫殿上空。 问水紧随其后，立刻一剑下去。纯阳气劲如同一道破开乌云的阳光，瞬间破开了魔气。只有一个瞬间，像是抽刀断水。寒水石抓住这个短暂的空隙，飞身一跃，消失在魔气之中。 问水转过头，见九尾狐一脸担忧地站在美人鱼身边，抬手把自己的踏月行扔过去：“打起精神！” 九尾狐把踏月行接在手里，看了她一眼，犹豫着点点头。 九尚宫里，千霜跟月渠的心魔战成一团，温屠等人忙着对付周围时隐时现的妖魔。但是渐渐的，阵法之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心魔！ 那种由内而生的邪恶力量渐渐强大，简直像是要主宰自己的神识！ 涌动的魔气吸收着他们的灵力，却催生他们的心魔。如果被久困在这样的阵中，除了死路一条，没有别的出路。 千霜也发现了，心里有些暗悔自己的冲动，早知如此，让他们在外间等候，也好过此时被同困于阵中。 正当大家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外面魔气裂开一瞬，天空短暂一现，复又恢复了昏暗。温屠抬起头，突然惊喜道：“寒水石！是寒水石！” 诸人抬头看过去，千梨哭道：“大师兄！” 寒水石看了诸人一眼，确定熟面孔都还活着，也不再说话。身边妖魔的利牙时隐时现，哭声时高时低，隐隐似乎又有人在笑。寒水石极阴之焰一扫，很快周围的魔影都远离了他。千霜与月渠交手，已经渐渐处于下风。毕竟这阵法太消耗灵气了。 寒水石一刀劈至，千霜顿觉压力一减，但是他并未现出半分欣喜之色，只是说：“进到这里，对你有害无益。” 寒水石格住了月渠心魔的剑，说：“所以就不来吗？” 千霜一怔，师徒二人不再多说，齐心协力对付月渠。 九尚宫外，只见魔影在黑红的魔气中露出各种狰狞的形状。问水一招手，金龙长啸一声，腾空而至。问水轻轻一跃，跳上龙背，手中夕阳斜光芒惊天：“口水龙！走！我们除魔去喽！” 金龙仰首一啸，龙爪一用力，再度升至空中。所有的修士这下子突然反应过来，不知谁喝了一声：“上！” 一时之间，各种法宝、飞剑纷纷向九尚宫招呼过去。一众兽族各种施法辅助，里外夹击之下，九尚宫终于开始震动，一直在黑暗中挣扎的魔影慢慢地开始脱出了那泥沼一般的束缚。 外面不时有修士被魔影咬伤，但是一直笼在魔气中的九尚宫，也开始慢慢显露出来。从外面看过去，已经隐隐可见其内的小竹楼、环楼之水。 美人鱼和九尾狐都靠得近了些，有魔影向它们冲了过去，问水一剑平扫，纯阳气劲将冲过来的妖魔逼退。月渠心魔一声一声怒吼，然九尚宫的万魔阵在诸人的冲击之下还是渐渐化开。 魔气越来越稀薄，眼看阵法快要维持不住了，月渠的心魔突然长嚎一声——他整个身体慢慢变红，然后猛地一挣，脱出了月池的身体！ 月池顿时委顿于地，九尾狐看得清清楚楚，叫了一声月池就要下去。美人鱼忙拉住她，问水说：“别乱动！” 九尾狐含着泪，仍然拼命给周围受伤的修士疗伤止血。月池生死不明，月渠的心魔高有丈二，一身黑红相间，如同燃烧的木碳。 寒水石盯着它看——脱离了本体的心魔，就是这副模样。真是丑陋。他皱着眉头，千霜说：“他不行了，快！” 两个道修再度联手，即使是月渠的心魔，也开始节节败退。离开了月池的身体，他无法再使用剑修的修为。但是它所释放出来的魔气，又令周围九尚宫已经溃散的妖魔重新聚集。 仿佛回光返照，先前已经渐渐能看清内部情形的九尚宫，突然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魔气侵入了人心，千霜都是心神一晃——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盈盈浅笑的空青，他无法举起刀。心魔一剑劈在他肩头，鲜血刺激了身边的妖魔，黑气附着在千霜的伤口，拼命吸血。 所有人开始进入幻象，有人自杀残杀，有人兀自发呆，有人疯狂自语。只有寒水石不受影响，其实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觉得更舒适。心魔与他对视，突然冷笑：“寒水石，我们都是魔。杀尽了妖魔，徒留你一个的时候，你以为他们还会容忍你的存在吗？” 寒水石说：“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厌了。” 月渠的心魔一怔，就见他暴喝一声，突然黑色的魔气纷纷涌向它。月渠心魔怒喝一声：“吸收魔气会让你加速脱离本体，你难道也想像我这样吗？在外面还有你的美人儿，等她看见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她还会愿意……” 它话没说话，外面问水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我愿意。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跟你都是不同的。” 月渠一怔，只见无比魔气涌向寒水石，寒水石暴喝一声，他的眼神时而清亮时而浑浊。片刻之间，所有的魔气都被涌入他的魂识之中。他以刀支地，半跪在地上。 笼罩在黑暗中的九尚宫，终于完全显现了出来。失去了束缚的妖魔开始四散食人，外面的修士奋力斩杀。千霜一边挡住月渠的心魔，一边回头看寒水石：“寒水石？” 寒水石睁开眼睛，有些困惑地看他：“师父？” 千霜一怔，是千印？ 然而不过片刻，只见千印痛苦地皱起眉头，他的身体里，一个紫红色的影子正在扭曲、挣扎。 “啊——”他握紧极阴之刃，身体里的影子越来越明显，最后一个丈余的魔影，突然剥离而出！惊天魔气充斥着这座已经妖化的九尚宫。所有逃散的妖魔重又被魔气吸引，回到了宫殿之中。 紫红色的魔影走向月渠的心魔，月渠的心魔惊恐地步步后退。最后他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撕。一声惨嚎，月渠的心魔化为红黑色的魔气，缭绕在它身边。 千霜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他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挥臂一扫，将九尚宫所有还活着的修士俱都扫出了宫门之外。 黑雾笼罩了整座宫室，小竹楼瞬间再也看不见了。问水伸出手，叫了一声：“寒水石！！” 寒水石也被扫了出来，她跳下金龙，奔过去扶起地上的人，然而寒水石目光清明如镜。他不是寒水石，问水转过头，只见黑暗的宫室微微一顿，最后在空中隐隐成人形，倏忽之间，如同融化一样，转瞬无形。 问水转头看向千霜，千霜盯着被一同扫出的月渠。月渠已经不成人形，却还是说：“他吞噬我的心魔，占有他的力量，成为了新的万魔阵的阵主。” 问水问：“他要去哪？” 月渠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他……万魔阵的阵主，是不能离开法阵的。他只有永远呆在九尚宫内，与妖魔为伍。” 问水恼了，大声问：“他要去哪？！” 月渠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说：“我不知道，大约，只是不想见你吧。” 问水声音小了些，问：“不会有危险吗？” 月渠胸口剧烈地喘息，美人鱼过去，给他喂了两粒丹药。他说：“现在这里，还有谁能对他造成危胁？” 问水倒是放心了些，转头看了一眼万兽谷的众兽：“先回万兽谷，受伤的养伤，没有受伤的照顾一下伤者。” 万兽谷的兽类答应一声，有的去找自己的主人，有的自去疗伤不提。九尾狐扶起地上的月池，他倒是还有呼吸，只是没有意识。 九尾狐见他还活着，顿时破涕为笑。问水把夕阳斜还给美人鱼，九尾狐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曾经不太友好，但是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吧？以后我们会是好朋友的。” 问水盯着她看，见她全无反应，不由怒道：“少废话，快他妈把踏月行还我！！” 千印走到问水身边，他神识渐渐苏醒之后，对于问水跟寒水石之间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这时候他有点尴尬：“问水。”问水接过踏月行，转过头，倒是露了一个笑：“千印真人？” 千印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问水把踏月行佩好，说：“我先回万兽谷，统计一下死伤。斩风和千梨都伤得很重，千霜真人也不大好，我先帮他们疗伤。然后去找寒水石。” 千印皱眉，还要说什么。问水挥挥手：“你不必在乎的啦，我知道你不是他。”说罢，转身去找混沌，让它将斩风和千梨一干人等送回上阳宗养伤。 正在这时候，一团乌云缓缓飞至。大家先前还以为是寒水石去而复返。然而当云层渐渐布满天空，众人才大吃一惊。 “这他妈的！这种时候是哪个孙子要渡劫？！！” …… 46、渡劫 第四十六章：渡劫 劫云一片一片地汇聚, 天空如一片黑色的墨海, 正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千梨扶着斩风，也是一脸惊恐：“这……这是怎么回事？” 斩风睁开眼睛, 也是吃了一惊：“千梨，走开。” 千梨见那闪电一道一道，向自己这边游离而过, 顿时一惊：“哥哥，是你要渡劫？！” 斩风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一把将千梨推开。就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刻，竟然要渡劫了！ 可是他现在连剑都握不住, 怎么对付这九重雷劫？ 他强撑着站起来，转头说：“你们先离开。” 问水还不明白呢：“到底是谁要渡劫呀？” 她身后, 混沌扇了扇翅膀：“是斩风那个傻逼！”说完飞快地跑到斩风身边, 斩风大声喊：“把千梨带走, 你们都走开！”混沌略一犹豫，斩风怒道：“老子的话你他妈从来就没听过一次，这次听一回行不行！” 混沌一低头，衔起千梨, 天空乌云层层翻涌, 它终于一扇翅膀，飞离了斩风身侧。 所有的修士都被这劫云所惊，远远退开。雷声轰轰由远而近，大地震颤。劫云跟随渡劫的修士行走，无法闪避。斩风积蓄最后的力量, 在雷霆到来的那一刻，又行去数里。 天地一声铿锵巨响，第一重天雷如同一道利斧，劈开云层，破空而来。斩风连举剑的力量都没有了。他闭上眼睛，耳畔只听一声巨响，是惊雷与术法撞击的声音。 他猛然睁眼，只见问水一身金甲，墨色的长发飞扬在云中，如同一道剪影。她脚踏金色巨龙，手中踏月行光芒惊天。而他的第一重雷劫不偏不倚，正劈在她的踏月行之上。 “问水！”斩风吃力地说：“快走！” 自古飞升渡劫，只能由飞升者亲自抵挡。曾经也有财大气粗的门派寻找了多个修士帮忙渡劫。然而渡劫的难度，是根据飞升者与其援手的实力一并增强。 也就是说，如果问水要帮斩风渡劫，那么她要面前的雷劫威力，就会大于她与斩风全盛时期的实力。若非如此，自古以来，何来那么多的修士灰色烟灭？ 问水没有回答，第二道雷劫自天而降，迎面落下，如一个巨大的金球，将地面砸现一个深坑。金龙一摆尾巴，虽然没有被劫雷所伤，却也被震得全身发麻。 问水问：“口水龙？你还好吧？” 金龙用尾巴比了个圆圈：“不要担心我，你一定要撑住！” 问水点头：“嗯！把斩风带上来！” 金龙尾巴一卷，把斩风带到自己背上。第三道劫雷很快接踵而来！周围风狂雨骤，如若山呼海啸。只见一片狂风大雨之中，一道燃烧的山峰从天而降。问水一剑过去，踏月行月轮发红，她却不能松手！这才第三道劫雷，她不能没有兵刃！ 双手的皮肉被月轮烧焦，她咬牙，反而将踏月行握得更紧。斩风睁开眼睛，只见身前的她双唇紧抿，目光坚毅。火焰峰在她的兵刃之下四分五裂，火球滚滚，沾沙石而燃，四周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问水喘着气，有纯阳气劲护体，那雷火总算没有燎伤她。金龙一声长啸，突然开始吐水。问水大急：“口水龙，你可别流口水啊！”这些要真是龙涎，自己和斩风恐怕轮不到雷劈，只有直接化里面了。 金龙说：“呸，你见过龙有这么多口水啊？我喷点水给你们降降温！” 它体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水，这里立刻汇聚成湖。雷劫之火并没有熄灭，却朵朵飘浮于湖面。如同燃烧的火莲，其景甚美。 周围的温度确实是降了下来，然而第四道劫雷又滚滚而来。问水横举月轮，迎面直接格住这一击。踏月行整个嵌入她的皮肉里。她后退了好几步，斩风伸手揽住她：“问水？” 他已经不再劝她离开，现在她当然可以离开。但是雷劫的威力是不会因为援手不在而减弱的。留下斩风一个人面对这加强了两倍不止的劫雷，简直就是送死。 第四重雷劫火星四散，除了金龙吐出的湖水以外，周围已经不剩其他。连石头都烧成了粉末。问水抱着斩风跳进湖水里，好不容易熄灭了身上的火，第五重雷劫又开始蓄力。 问水大声喊：“师父！” 混沌正在外面急得不行呢，这时候立刻就大声回应：“徒弟，快说师父听着呢！” 问水说：“雷劫只有我跟斩风的实力增强，没有口水龙的！” 混沌立刻反应过来：“不参与作战的辅助不算援手？”它立刻就喊：“万兽谷所有兽族，过来帮四谷主和兽王！” 身后有些兽是还没有走的，有些是看见这里有热闹可瞧，走了又回来的。这时候一听这话，纷纷涌上来，顿时各种兽族法咒都往里面的问水、斩风身上招呼。 果然，雷劫的强弱，只计算真正参与抵抗的修士实力，辅助的灵兽不算。问水只觉得自己身上灵力四溢，周身全是绿光，也不知道多少头兽在为她输送灵力。 她暴喝一声，长发在各种术法之中变成了灰色。第五道劫雷重天而降！ 金龙的湖水瞬间枯竭，大地开裂，金龙的龙鳞上全是血。问水被拍下龙背，陷入大地的裂缝之中。她怀里还抱着斩风，斩风轻声说：“问水，你放开我吧。我死之后，劫雷自会停止。” 问水一脸怒色，眉毛都立起来了，说：“汪汪汪汪！” 斩风无力——妈，你能不能讲人话，狗语听不懂啊…… 上面金龙说：“问水，你们还活着吧？” 问水抱着斩风重新跃上龙背，她把身上的法衣撕成条，把斩风捆在自己背上。那时候她身上只着了金色的轻甲，肌肤如雪，玉腿修长，下面一半修士都流了鼻血，剩下一半修士光线太暗，没看真切。 问水显然怒急了，手中已经漆黑的踏月行直指苍天：“汪汪汪汪汪！” 斩风轻声问：“她说什么？” 金龙说：“哦，她说再来啊，贼老天，本汪不怕你！” 斩风想了想，突然将刚才问水在地缝里的几声汪汪想起来，学着她的语气汪了一遍，问：“这是啥意思？” 口水龙说：“如果你没有汪错的话，这是说傻逼住嘴！” 斩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这种不虐的文，总是怕写得不好，让追文的大家失望。而且日更六千，有时候确实会让渣一的肉体跟不上灵魂。 其实不管码再久的字，积累再多的手感和经验，只要想到看文的你们，都依旧会忐忑不安。 绞尽脑汁，只希望能博君一笑吧。爱大家~ 47、哮天 第四十六章：哮天 风云际会, 一条巨大的金龙正在风雷中央。龙脊上站着一身金甲的问水, 她的黑发在背后拖出长长的一条墨迹，像一根黑色的飘带。 周围是数千头兽进行辅助。斩风被她绑在背上, 那场面其实是非常壮观的。纵观古今，也就他一个人渡劫能渡得这样声势浩大了。 第六道劫雷的撼天动地，金龙的龙鳞被劈开, 鲜血淋漓。好在身后兽类多，立刻各种止血疗伤的法咒拍过来。金龙咬牙忍着，一边躲避雷火，一边继续吐水。 问水直接将主雷击得偏向东边而去, 手上的踏月行在这一击中出现裂纹。幸好不是与元神融合的兵刃，问水元神并没有受伤。但是她的金甲也是光芒黯淡。这样的雷劫之下, 什么神级法宝都不会太管用。 她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什么都听不清。双手虎口开裂, 但伤口直接被火烧焦，鲜血都流不出来。 问水喘着粗气，天空乌云已经压顶，滚滚黑云之中, 一道血红色的雷火滚动咆哮。问水大急, 正在这时候，突然另一团巨大的黑云向这里狂奔而去。 问水抬起头，只见黑云停在半空，一条白玉阶缓缓延伸出来，玉阶尽头缓缓露出一扇鎏金宫门, 其上悬匾。正是妖化的九尚宫！ 宫口洞开，一个人缓缓出来，丈余的身高，身上全是紫黑二气，只有一张脸隐隐可见千印的模样。 问水只要一看见他，就带了狂喜之色：“寒水石！” 寒水石站在玉阶上，没有下来。他要是离得太近，雷劫一定会把他算在其中。他现在是魔，劫雷除了渡劫之时的实力之外，还会加上诛仙除魔之雷劫。 混元大罗金仙来了也够喝上一壶的。 他成了这万魔阵的阵主，失去肉身，本来是想找个地方静上一静。不料刚刚离开不久，就见天生异象。开始还只以为只是普通渡劫，没有过来。后来见劫雷一道强似一道，这才吃了一惊，终于赶至。 刚赶过来还奇怪呢——这些修士个个都双目喷火、鼻子流血是怎么回事？这他妈的，看个渡劫他们也能……心里正想着呢，抬头就看见问水。 她站在巨龙之上，身上只有一套金甲。金甲上面刚好护住胸，软甲细细的金链在脖子上交叉，缀了两朵藤花。腰间也是镂空云纹，至小腹方密密实实地护住臀部。四肢俱裸，双臂有两根金丝交缠而过，直至腕间才又形成一个护腕。护腕在手指上还有戒指和流苏，可是那除了让人更喷火以外，还管什么用！ 双腿就更不用说了，整个短裤之下，都是一双修长的玉腿，至足踝才是一双金色露趾的鞋子。 而这个时候，她把斩风背在背上！ 那金甲可是大露背，她竟然就这么直接让斩风贴在她背上！寒水石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了，有人说怒发冲冠，可谁叫他现在既没有头发也没有冠！ “问水！”他怒喝一声。金龙背上的问水还兴高采烈呢，双手合成喇叭状：“寒水石，你不要到处乱跑！我帮斩风渡完劫就回来找你！” 寒水石是真的要气死了，整个万魔阵都感觉到他的愤怒，魔影重重。可是他也知道目前生气不是最重要的，总还是要先把这个杀千刀的斩风弄走，把女人拖回家再教育。 他把九尚宫降到地面，缓缓停留在不远处，说：“慢慢过来。” 金龙慢慢游过来，地面一片火红，到处都是火和烟。它走到万魔阵边缘，寒水石说：“站住。” 金龙知道这时候危急万分，问水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它很小心，寒水石说停，立刻就停住了。身边是若隐若现的魔气，魔影露着尖利的牙齿，有的如野兽，有的如白骨。 但因为着阵主没有催动法阵，这些魔影并没有攻击他们。 寒水石在法阵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接近金龙，但是中间留着一点一点距离。千霜跟千印站在人群之前，也是焦急。先前二人一直不敢援手，这时候出手，雷劫可不管你剩余多少实力，全部按全盛时期计算。而一个修士，不可能任何时候都维持在全盛状态。 何况他二人一个消耗巨大，一个心魔刚刚脱体。这时候上去，只能增添负担。千梨扯着千霜的袖子：“师父！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吗？大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千霜也在盯着场中的几个人，说：“我们进去只会越帮越忙，寒水石想要利用万魔阵抵挡天雷的威力，但是这个距离要把握得非常精确。一旦近了，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距离，天雷也会认定他是渡劫之人的援手。而稍微远一点点，万魔阵对雷劫的影响就会大大降低。” 千印面色严肃，这些日子他的记忆时断时续，这时候突然剥离出来，脑子里还有点断片。那魔气汇集的九尚宫里，那个紫黑色的魔影，就是他的心魔吗？ 对问水的记忆，从小腰峰的初识，到飞升前夕，每一刻都历历在目。然而那个相思结一样的疙瘩没有了。他可以很平静地回想她，忆起她的容颜，她的美。 问水还在巨龙之上，寒水石沉声说：“不要乱动。” 问水果然不动了，然而一双眼珠还是眨也不眨地看他。然后笑嘻嘻地说：“寒水石，你变得好丑呀哈哈哈哈。” 寒水石的脸也全是黑气，隐隐可见五官，但根本看不清表情。他瞪了问水一眼，唉，也生不起气，只得抬头望着天上。 第七道劫雷伴随着一道紫色的闪电而来，整个天空都被染成绚烂的浓紫！问水运集全身的纯阳气劲，只是举踏月行一挡，只是一瞬，就感觉浑身一麻，脑子都是嗡地一声。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之间，这种感觉又突然没有了。她转过头，只见寒水石身上的极阴之焰燎过她身边，在惊雷击中她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护体真气突然充盈全身，也遮盖了她。 因为雷劫是已经劈中问水和斩风，已经并不被视为有强援加入。而因为时间甚短，问水对第七重雷劫的全部印象，就是全身发麻，连五脏六腑都是瞬间的稣麻。然后就没有其他感觉了。 寒水石的极阴之陷与第七重雷劫轰然碰撞。所有修士只觉得耳边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嚎，万魔阵诸魔如被油烹，一脸痛苦地哀嚎挣扎。 寒水石略略后退一步，立刻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在万魔阵的护佑之下，他完全扛住了这一重雷击。 所有所有的灵兽纷纷将各种法咒拍在他们身上，不时有人叽叽呱呱地说话：“看我们四谷主，多牛逼！”“看我们兽王，多英俊！”“看我们四谷主的大姘头，多帅气！” 不知道是谁看见美人鱼，还安慰呢：“军师你不要难过喔，你虽然不如这个大姘头帅气，但好歹也是个二姘头……”美人鱼飞起一尾巴扇过去。 旁边利说：“哎，我们四谷主就是风流多情，不过这大姘头现在丑了点，作正室还是不合适。我们军师嘛，啧啧……”斜了一眼，美人鱼不想说话了。 耳说：“兽王算是三姘头不？” 朵说：“四谷主这么护着斩风，斩风不会是四姘头吧？” 整个上阳宗修士的脸都黑了。只有金龙一边被雷劈，一边还在百忙之中问：“姘头是啥？” 斩风咬牙切齿：“就是相好的！” 金龙说：“哦，我怎么是问水第四个相好的？我明明是和她最好的！”斩风看了一眼寒水石，寒水石脸上都快现出尖牙了，金龙还高声问呢：“问水，我是你相好的不？” 问水理所当然地说：“你当然是和我相好的。哎哎快躲雷！” 第八重雷劫，寒水石在雷劫刚沾到问水的瞬间再次开启护体真气，直到雷劫劈到他身上之后，抽出极阴之刃，一剑劈过去，好像他劈的不是第八重劫雷，而是这些奸夫的脑壳！ 第八重雷劫，问水的手臂断了。她一边哎呦一边接手，好在兽族们传送过来的灵力多得吓死人，她自己又懂医术，倒是把手给接上了。 然后就见紫金色的雷火仿佛烧着了天地，万魔阵中群魔隐现金光。寒水石暴喝一声，身体突然之间被紫金之气充满，整个人都如一道光束。 问水想上前帮他，寒水石怒喝：“不要动！” 问水不敢动了，她却不知道那一下当真是危险至极。这雷劫本来以斩风为中心的。寒水石站的这个距离，包括万魔阵的魔影都正好在雷劫的范围之内，但是又不会被雷劫视为援手。如果她不是在金龙身上，而是在地上，这么小小的一点移动，只怕第九重雷劫就会算上寒水石。 斩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一眼万魔阵中紫金色的寒水石，突然觉得有个牛逼的继父，确实还是安全许多。问水说：“奇怪，为什么他可以替我们挡雷？” 斩风到底见识广博，给她解释：“他每一次都是待劫雷先击中我们再动的手，这样劫雷不会计算他的战力。” 问水觉得很神奇：“那这时候，其他人可以动手帮他挡雷了吗？” 斩风说：“不能的，这种程度的雷劫，一旦被击中，肯定会移动位置。你我要不是脚下有金龙，绝不会一动不动。你看地上，就算是金龙，寒水石为了万无一失，还还画了符咒来固定它的位置。” 问水这时候才一看脚下：“真的哎，他什么时候画的，我都没看见。” 斩风说：“让金龙慢慢向他移动的时候，他出手很快。” 问水一脸自豪：“我家寒水石最棒了！” 寒水石倒是没听见这句溢美之词，第八重雷劫中又夹小雷无数，万魔阵频频动摇，但很快又被他稳住。他也一直没动，这雷始终是以斩风为中心，他这里是最远的波及距离。也是他极阴之焰能够防护到的极限距离。一旦移动微毫，雷劫将不能波及到他。立刻又回重回问水、斩风那里。 耳边全是滚烫的雷火，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问水却闲得很，这时候简直可以坐在金龙背上嗑瓜子了。外面的众兽类一看，立刻就全力辅助四谷主的大姘头了。混沌急了，喊：“问水！你也是灵兽啊！” 问水一歪脑袋，良久，一拍额头：“对！我都快忘了！” 寒水石这才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化成原形！马上！”从来没有像这样希望她不要化形过！ 问水倒是立刻化为原形，然后各种木修的法咒向寒水石拍过去。寒水石这时候其实也不需要，那紫金色的雷火几乎穿透了他，燃烧熔炼着他的每一丝元神。 他牙关紧咬，连痛都没感觉到，就觉得愤怒！那蠢货，居然站在龙背上，让人看了个精光！她居然敢！！ 第八重雷劫散去，寒水石后退了两步，立刻又重新换了一个地方。每一道雷劫的波及距离都是不一样的，稍有差错，就是灭顶之灾。 寒水石却是胸有成竹——他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心魔，从妖魔裂隙之中吸收的那些妖魔中，多少都带了些前主人的记忆。千印之前本就博学，他懂的也多。但是这样精确的距离，若不是经历过无数次飞升，定然是测不出来的。 第九重雷劫，整个天空已经不见乌云，全是一片紫金。雷声之中，隐隐已带祥和之气。 斩风对问水说：“把我放下来吧。” 问水答应一声，把他从背上放下来。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要飞升了，还有点舍不得，说：“你以为，能不能回来看我们啊？” 斩风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位列仙班了。他苦笑，这种感觉，曾经期待过一次。然而迎接他的，是这片人吃人的地狱。现在，不知道又要飞升到什么地方。 他看向问水，心里有一种面对至亲的温柔和感动，他说：“我答应你，只要我可以，我一定经常回来看你！” 问水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要是你不能回来了，你也不要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斩风握住她的小爪子，又看了一眼正凝神等待第九重劫雷的寒水石，良久缓缓松开手，说：“我相信。” 我相信，你终于是觅得了良人，他必会对你不离不弃。前尘旧事，已没入尘埃里。无甚忧虑。 第九重惊雷从天而降，整个大地也变成了紫金色的汪洋。问水拼着断臂之痛，最后横刀一挡。就连金龙都后退了一步，一个翻滚，正好落在寒水石画下的第二个格子里。寒水石猛然扑过去，整个万魔阵彻底将他们包裹其中。 问水的血喷了金龙一头一脸，只是瞬间相击，那道九宵神雷几乎将她打散。寒水石的极阴之焰已经全部被淬成了紫色。与雷相击，分不清敌我。 周围的修士大气也不敢出，谁曾经见过这样的雷劫？ 要是人人渡劫都这样，谁他妈还成仙啊！简直就是找死！ 寒水石护住问水举剑相迎，一击之后，一把将斩风丢出去，然后抱着问水，对金龙说：“走！”说话间整个九尚宫突然凭空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离开雷劫中央三丈有余。 问水趴在寒水石怀里，他现在确实特别高。问水一条小小的白狗，像是趴在大佛像上一样。她摇摇尾巴，抬起嘴筒子就往寒水石嘴上一舔。寒水石在她嘴筒子上一拍，到底没用力。然而就将体内蓄积的灵力缓缓输入到她体内，替她疗伤。 雷劫中心，斩风只觉得周围一股旋风，慢慢汇聚，渐成紫色莲台。他站在莲台中央，旋风渐渐上升，在刺目金光之中，越来越小，如若流星一般，转瞬无踪。 问水这时候才发现，斩风是真的飞升了。她追着莲台奔跑，大声喊：“汪汪汪汪汪！” 斩风在无边风声之中，只听见这一句话。然后他继续无力，有个狗妈是件多么不方便的事。直到他上得天庭，发现这里果然有另外一个世界。他顾不得接引神仙的指引，立刻就问：“这里是不是真的有哮天犬？” 接引神仙倒是很和气，立刻带他找到正在南天门遛狗的二郎神。斩风顾不上跟二郎神打招呼，照着问水的节奏、语调又汪了一遍，直接问哮天：“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哮天犬满脸严肃，当着二郎神及一众仙兵仙将的面，将斩风上上下下的打量。二郎神倒是很客气，虽然觉得眼前人面生，却还是说：“这位仙友，这句话十分要紧吗？” 斩风这时候才拱手一礼：“实不相瞒，此言乃家母临行前的叮嘱，然在下不解，还请贵宠解惑。” 二郎神点头：“既是如此，哮天，你快为仙友解释一二吧。” 哮天犬满面狐疑地又围着他看了一通，斩风被它看得有些不自在，问：“怎么了？” 哮天犬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斩风，你的裤子破了个洞！”斩风脸都绿了，好在哮天犬又看了一眼他臀部的位置，煞有其事地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是瞎说。” 斩风松了一口气，哮天犬一边拖着二郎神往前走一边说：“一个洞怎么能看见两瓣屁股呢，明明是两个洞……”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大家上一章的留言，莫名觉得很窝心。有不少妹子加了渣一的□□，渣一很想全部加上，但是□□满了，加一个就必须删一个。不忍让大家失望，却也不好删除原有的宝贝。要不渣一新建个□□，想加的都加个？ 48、怨气 第四十八章：怨气 这边问水喊完了那句话, 回过头直接冲进万魔阵。寒水石知道她冒冒失失惯了, 根本就没开阵。外面众人只见白犬如一个雪团儿，一下子冲进阵中, 一头撞进寒水石怀里。 高有丈余的寒水石接住她，她拼命地舔他的脸：“寒水石你好厉害，我最爱你了！” 她尾巴乱摇, 寒水石想起她方才那一身金甲，本来正打算关起门来痛扁一通。但见她连眼睛里都盛着光，不免又少了些怒气，只是抱着她, 怕她跌下去。 外面混沌见斩风飞升了，也松了一口气, 有些恋恋不舍, 但终究是习惯离别了。转头对诸兽说：“先回万兽谷, 伤病的先养着，需要药草什么的全部找举父领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诸兽正聊得热火朝天呢，这样的飞升之景，一生能见几回啊。这以后咱们可算是见过世面的兽了, 哼！ 一边谈论着一边勾肩搭背地走了。 上阳宗的人这时候过来, 见问水跟寒水石这卿卿我我的模样，也没也入万魔阵。等了一阵，见问水还真是没注意到他们，只好轻咳一声。问水终于转过身，看见六大长老, 不由竖起耳朵：“你们要干嘛？！” 上阳宗六大长老垂手而立，说：“问水姑娘，我们斩风宗主飞升匆忙，宗内事务还未及交待。如今上阳宗无人主事，而问水姑娘又身负我门祖师的五行之力。上阳宗商议之下，恳请问水姑娘出任上阳宗主。请姑娘万勿推辞！” 问水歪着脑袋，半天才想明白，说：“可……我是兽族啊。”哪有兽族当宗主的！ 上阳宗的几位长老十分恭敬：“众生皆向道，何来贵贱之分？种族原就不是问题。” 问水看了一眼寒水石，又转头看千霜，千霜对她点了点头。她于是说：“我再想想，你们先回去，照顾伤者、安葬死者。我明天去上阳宗找你们商量。” 六位长老一听，立刻面露喜色，忙不迭答应了一声遵命，赶紧回去了。 千霜这才走过来，见寒水石情绪稳定，方带着一众人等入了九尚宫。九尚宫万魔阵里，风清日暖，阵主在不发动阵法的时候，这里就是一座普通的殿堂。 只有站在玉阶上的寒水石周身上下全是紫气，连面目都模糊不清了。 千霜说：“你还好吗？”说话之间，伸手探测他的元神。寒水石抱着问水，身体微僵，但是没有动。千霜查看了一番，也是皱眉：“九重雷劫本就带着仙气，你如今魔气被仙气淬炼，并无大碍。” 寒水石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千霜身边的千印。他如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连眼神都不明显，众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还是千印说：“你和问水的事，我已知晓。这具身体，你比我更需要，可以拿去。” 寒水石说：“我不要。”千印一怔，他冰冷地说：“我不想欠你什么，不想问水对你心怀愧疚。你要明白，你虽然对问水有教养之恩，但是也有非份之想。她并不亏欠你什么！” 千霜说：“寒水石！” 千印轻声说：“师父，他说得很对。”他转头看向寒水石，寒水石实在是太高，诸人只有仰望。他怀里抱着问水，问水的大尾巴摇来晃去，不时拍打他的胸膛。他却只是小心护着它，只怕它摔落下来。纵然是心魔，然在这一刻，全无戾气，只有温柔。 这就是……另一个自己吗？追求自己所喜所爱的人，焚身不悔。他说：“其实作一个心魔，也很好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寒水石冷淡地答：“我觉得还不错。” 怀里的问水将嘴筒子搁在他手背上，问：“千霜真人，你为什么要让我答应上阳宗呀？我不想作他们宗主啊，文檀先生是坏人，我讨厌他！” 千霜说：“你明天去上阳宗，我可以陪着你。至于为什么，明天再跟你解释，好吗？” 问水说：“好呀。” 千霜又说：“你身上带伤，寒水石想必也需要休息，你跟着他。我先去地脉看看，明天我们在上阳宗汇合。” “嗯！千霜真人把口水龙带回去，让灵僵主人帮它治伤！”问水交待完，抱住寒水石的脖子，欢快地说：“寒水石，我们走！” 寒水石低下头，对上她明若星辰的眼睛，良久，说：“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问水歪着头：“为什么不愿意？我是你的道侣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 寒水石说：“可是问水，我现在被困在万魔阵里，而且失去了肉身。我……” 问水拧眉想了一阵，说：“那我也不要肉身了？” 寒水石不敢说话了，怕她真干出什么蠢事。永远不要以人类的智商去衡量狗的智商。他说：“先回去，我帮你疗伤。” 问水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九尚宫如一团紫金色的云朵，冉冉腾空，瞬间消失在湛蓝之中。 千印目光扫过它离开时留下的刹那残影，竟觉得有些微的惆怅。千霜问：“怎么了？” 千印不答反问：“师父，什么是心魔？” 千霜说：“迷障在心，执念不破，就是心魔。” 千印说：“如果执念和理想可以分割，那么到底谁是谁的心魔？”那些残影俱都消失不见了，他低声说：“其实有心魔也好，至少有人帮我们得偿所愿过。是吗？” 千霜说：“是吧。”如果当初，他只是一个心魔。他有心魔一样绝不动摇的执着，他又是否会向空青表明自己的心迹？那二人的结局，又会否不同？ 那些年追求的道，和一路摒弃的杂念呵，到底是谁得成正果，谁沦落成魔？ 九尚宫的白玉阶上，寒水石抱着问水，没有进去。因为问水觉得很稀奇，要看看九尚宫飞。只见整座宫殿离地而起，但是地皮是坚实的。就连草木浮土都没有掉落一丝。 问水从寒水石身上下来，在周围的草皮上奔跑，寒水石就那么站着看。等她玩够了，地方也到了。 这里是寒水石为问水选的新址所在，是个依山背海的地方，环境清雅。然而对他来说，哪里都是无所谓的。他身为万魔阵阵主，不能出阵一步。只有永远呆在九尚宫的阵中。 问水显然也很喜欢这个地方，当下就要跑出去。寒水石说：“先疗伤。”老天保佑这段时间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问水答应一声，知道寒水石也累了，很懂事的没有闹腾，乖乖跟他回去疗伤。 寒水石伤势还好，只是消耗甚巨。反倒是问水受了内伤，元神上都是裂痕，踏月行也毁得不成样子。 寒水石先为她梳理散乱的灵力，将受伤淤阻的筋脉俱都打通。然后给了她一些丹药，让她自己服下。问水趴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就睡得口水横流。 寒水石这才盘腿而坐，缓缓入定。 第二天，问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寒水石胸口。她化为人形，伸手去摸寒水石的脸。寒水石睁开眼睛，一眼她这一身金色的凯甲就觉得血脉贲张。他紫气凝结的手掌缓缓抚摸那金色的轻甲，然后是凝脂一样的肌肤。 她的长发铺陈在他身上，丝缎一般又凉又滑。寒水石缓缓把她压在身下，她微蜷着身子，猫儿一样望着他，慵懒地笑。一只玉手还缓缓拨弄着胸口金甲的垂花。寒水石只觉得血脉都在躁动，他缓缓解开那金丝甲交叉的金链，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令人惊怒的问题！ 万魔阵阵主第一次自制力超群，从问水身上爬了起来！ 他没有肉身！ 没有肉身就意味着，同时没有很多其他的部件和功能！！ 整个万魔阵里的妖魔都听见自己阵主在咆哮！寒水石既怒又恨，先前千印已经说了可以把肉身给他，为什么不要！作什么死，非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妈个鸡，他反正要当神仙，无欲无求的，要肉身有什么用！ 老子现在找他要还来不来得及！他要是不给，能抢不？！要是不能抢，师父能给不！师父要能给也不错，毕竟师父鸟大…… 问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整座九尚宫再次离地而起！寒水石驾着整座殿堂，如同万马奔腾，飞快地就来到了千霜的洞府。一座城砰地一声落地，里面的人开门，一见九尚宫，先是吃了一惊。毕竟最近受的惊吓实在太多了。再一看站在九尚宫门口的人是寒水石，开门的千梨才镇静下来，惊喜地喊：“大师兄！” 寒水石脸上只见雾气，看不见表情。但是他声音里的冲天怨气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直接问：“千印在不在！让他出来见我！” 千梨吓了一跳，还以为千印又把他得罪了，忙小声说：“大师兄，千印……”好像千印也是大师兄。千梨知道他是个得了公主病的魔，也不惹他，仍是讨好地称他为大师兄。当下也不管千印也是大师兄了，说：“千印出去采药了，大家都受了伤，需要好多药材呢。大师兄你这么着急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寒水石直接开门见山，说：“让他把肉身给我！”心魔没有得到满足，可是很暴躁的！ 千梨吃了一惊，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半天她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道：“大师兄，千印的肉身，他还有用，要不……你先用我的吧？我把我的肉身给你。” 寒水石看了眼她那能把问水夹死的沟，恨不得把整座九尚宫举起摔地上。 一辈子的公主病症状都在这时候全部发作了——老子不管，老子要肉身，要肉身！！男的，鸟大的！不给老子就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艾草大大帮渣一打通了任督二脉，剧情君终于顺畅一些了。 双更的时候宝贝们也千万记得留评呀，渣一下月榜了，接下来应该会没有什么曝光率了，只有指着你们了……挨只舔~ 49、真心 第四十九章：真心 千印跟自己两个不省心的弟子在九尚宫里商量肉身的事, 问水去了上阳宗。然而人还没有进去, 又有一波人拦住了她。 问水很有些警觉，立刻问：“汪, 你们想干嘛？！” 这次找来的，居然是月渠的二弟子月明。他冲问水深施一礼：“问水姑娘，我们前宫主犯下滔天大错, 如今也是罪有应得。但是九尚宫门人弟子一直以来还算是良善。如今我门人弟子以元神炼化的万魔阵已被寒水石道兄收为己用。姑娘与他是道友，九尚宫与姑娘也算是自家人了。九尚宫的事，问水姑娘可不能不管啊！” 问水满脑袋问号，上阳宗的门人弟子一看, 不乐意了——这是抢人来了？忙不迭就全部围了上来，长老们立刻就要簇拥着问水入内。月明一看急了, 立刻就跪下了：“问水姑娘！您若不答应, 我只有带着九尚宫的门人弟子, 在此长跪不起了！” 问水歪着脑袋想了想，知道还是要跟千霜真人商量，说：“你先回去，把伤者都安顿好。剩下的事我自会再找你商量。你要是在这里胡闹, 我可要生气了啊！” 月明见她没有拒绝, 倒也是喜上眉梢，忙不迭答应一声，赶紧离开了。问水跟上阳宗的人进到里面，如今文檀和斩风飞升，上阳宗虽有六位长老坐镇, 却也是实力大减。 问水被让至上座，六大长老的意思，翻来覆去也无外乎就是让她掌管上阳宗。问水想了想，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明白，现在寒水石实在是太令人惊怕了。上阳宗和九尚宫都没有剑修，只有一群五行修士，而寒水石却得了万魔阵。 他虽然无法从阵中脱身，却可以带着妖魔化的九尚宫四处行走，倒是哪里都去得。六大长老觉得无法对付他，当然只有拉拢问水才放心。 而九尚宫更是这个道理，他们的情况比上阳宗更糟糕。上阳宗只是祖师和宗主飞升，他们却是大部分精英弟子都被祖师的心魔炼成了万魔阵。现在实力大减。 不要说寒水石了，上阳宗就够他们喝一壶的。是以这时候，也就打定主意抱住问水不松手了。 大家都知道问水的性情，她是条天真单纯的汪，对统治宗门明显不太热衷。大家都担心她会拒绝，是以挖空心思想将她笼络到手。 原本还想着要费一番功夫，然而问水在了解了上阳宗的运作方式之后，很爽快地答应了接手。六大长老还是不放心，总觉得这答应得太快，肯定不是好事。问水却真的跟他们商定，她出任上阳宗的宗主。 六大长老之首公羊画小心翼翼地问：“问……宗主，那九尚宫那边，您打算如何处理？” 问水很认真地说：“现在灵力已经相对充沛，不再需要杀人取沙，上阳宗跟九尚宫一直以来也没有其他过节。九尚宫的万魔阵现在确实是在寒水石手里。他们如果需要一个宫主，我可以跟寒水石商量。” 上阳宗几位长老一听，这可不行啊。如果寒水石出任九尚宫的宫主，还不如问水出任好呢。起码她会一碗水端平啊，而且相对来说，上阳宗跟她更亲厚些。 公羊画赶紧说：“其实宗主如果同时出任九尚宫宫主，也是件好事。毕竟道源同门，若真追溯起来，都是一家嘛。” 问水点点头：“再看吧。” 六大长老互相看了看，怎么感觉被这汪绕里头了…… 问水从上阳宗出来，果然就去找了月明。现在九尚宫剩下的门人弟子已不多了，她让他们暂时住在万兽谷，帮忙打理谷中事务. 千霜最担心的就是她这边，只怕她处理不好九尚宫和上阳宗的关系.毕竟这两个宗门一直以来，可着实是称不上友好. 这时候他赶到万兽谷，正好见问水在安排九尚宫门人弟子的住宿事宜.现在九尚宫弟子没剩多少，留他们在万兽谷打杂，倒也不坏. 而万兽谷有医有药的，这些弟子倒是感激不已，也就暂时安顿下来. 千霜站在一边，等问水忙完了，才说：＂这件事问水做得很好.＂ 问水歪了歪脑袋：＂我就知道千霜真人肯定是要让我接手他们的.＂ 千霜点头，说：＂如今这里灵气不缺，但一定还会有后来的飞升者.上阳宗和九尚宫只要和睦相处，当可太平一阵.＂ 问水将他带到自己的书房，九尚宫弟子到底比兽族懂事很多，立刻就送来香茗.千霜坐下来.问水说：＂这里太不太平，是人类修士的事.我虽然不愿他们打打杀杀，但是如果他们自己非要互相残杀，我也不觉得可惜。＂ 千霜一怔，她继续说：＂只是现在寒水石是魔啦，又天天背着个九尚宫，藏都没处藏的.我就是要让他们再也不敢去找他麻烦.＂ 千霜唇角微动，那一刻，说不动容是骗人的.问水目光狡黠：＂现在我是宗主啦，又是谷主，又是宫主，我说不许招惹寒水石，就谁都不许招惹.谁要是不听话，我就咬他！＂ 千霜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立起来的耳朵.问水耳朵趴下去，又开心地说：＂然后我也不让寒水石跟他们交手，以后他们都是我们家的人了，不要打打杀杀.＂ 千霜微笑，说：＂嗯.＂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寒水石. 天庭，斩风刚一飞升，立刻声名远扬，人尽皆知.毕竟跑到这里来裸奔的修士，他也算是古今第一仙了. 斩风被接引神仙带到了引仙楼暂时住下，接连几天，前来问候的各种仙家络绎不绝.他却是连门都不出了—我的妈，你可真是亲妈! 下回你能不这么坑吗!! 两天之后，还真是有神仙过来找他，得知他的文檀的后辈弟子之后，想要让他去文檀的琼楼落脚.斩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安排. 好在大家也并不见怪，这里可以跟随师门居住，也可以自己开辟洞府.神仙嘛，都是超脱世俗的存在，限制并不多.只要平时不跑到三十六宫撒野，不去七十二殿骂街，你干什么谁管你 就连这里的引仙楼也没什么规矩，大家见面，有性格外向的互相打个招呼，性格孤僻的，互不招惹也就是了. 斩风飞升过一次，心理阴影还在.这时候在这里呆了几天，眼见得无人再提及前几天的事，倒也慢慢收拾起散落一地的脸皮，认真为将来打算. 天庭倒是还不错，闻听有新的仙友飞升，又不愿投靠师门，特地给他送来一些新建洞府的材料.又派空闲且八封的神仙把这里的情况给介绍了一遍.让他知道哪些神仙是外向好交友的，哪些神仙是孤僻不能惹的. 斩风之前是宗主，为人妥贴周到是习惯了的，倒也与周围神仙打得火热.一来二去，落成了自己的洞府.至始至终，他与文檀没有任何往来。 而文檀，似乎半点没有提及那个会造成假飞升、卡住一些修仙者的地方。 然后天帝觉得有点奇怪了，剑修是战神一脉，先是文檀飞升，随后斩风也来了.这多久没有的稀罕货突然飞上来两个，人间却没有一点动静. 天帝派了二郎神前来过问，斩风这才将那片卡了众修士三百余年的地方给供了出来.二郎神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小.方外之境，就是天道出错的存在.就像地面的坑一样，能平当然还是填平才好. 他回禀天帝，天帝立刻就命二郎神前去查看. 斩风闻听，当然也愿意一并前往.二郎神倒是无所谓，反正也要遛狗，去就去吧.二人足驾祥云，一路寻找那片无名之境.哮天犬跑在前面，斩风很奇怪:“仙友有哮天犬，为何却不乘骑” 二郎神一脸莫名其妙:”乘骑乘骑什么” 斩风一指前面跑得欢实的黑狗:”这难道不是贤兄的坐骑吗” 二郎神看了一眼前面的狗，冷笑一声，又冷笑了一声:”拉倒吧，它不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天地之间九万里，且天又分无数重，其间还有不少方外净土.那地方可是极其辽阔的.二人在云层之间穿梭行走，跑得哮天犬都吐舌头了，一无所获. 二郎神把哮天犬扛在肩上，说:”贤弟，你不是闲着无聊遛着为兄玩吧” 斩风一脸看上去就是个厚道孩子，闻言赶紧说:”岂敢岂敢!在下确实从该处飞升而来.” 二郎神一拍哮天犬的狗头，说:”啧，养你这么久，你有点用好不好!闻闻地方在哪啊!” 哮天犬说:”汪!怎么闻” 二郎神说:”斩风贤弟既然从该处来，当有该处的气味.你循着他的气味，岂不是就能找到他的来处” 哮天犬说:”小意思，走起!” 于是二郎神跟斩风一路跟着它，绕了一个天大的圈子，沿着来时的路径，一步不错，回到了引仙台.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救卡文的我————————————不想活了！！！！！ 50、娶我 第五十章:娶我 寒水石要肉身, 这已经不是商量了。千印知道他的脾气, 也不跟他计较，只是跟千霜商量着如何剥离。寒水石倒是可以夺舍, 但是这样一来，千印就非常危险了。被夺舍的元神有的永远被压在身体里，一辈子也没有出现过。以寒水石现在的力量而言, 这不是不可能的。 千霜说：“你本来与他就是一体，他的肉身不会太排斥你。现如今若要交换肉身，恐怕还需要你先回到这具身体之中。” 寒水石倒是无所谓，反正只要有肉身, 别的都可以商量。 重新获取肉身不是件小事，千霜准备了许多灵丹, 又让川断炼了许多丹药。怕灵力不够, 还找来万兽谷的十几头兽储备灵力。混沌、美人鱼、九尾狐、狰和饕餮等十三头万兽谷最强大的兽蹲坐在三人身边, 凑成一个圈儿。 问水在旁边焦急地走来走去，千霜说：“问水，你先出去。” 问水不满：“为什么呀？我想在这里看着。” 寒水石说：“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问水说：“可是我在外面, 我会担心呀！” 寒水石将她往怀里一揽, 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先在外面等我，如果有需要，我再叫你，好不好？” 问水想了一阵, 仰起头，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他面目之上，全是紫金色的魔气，根本就看不清表情。然而这时候，任谁都能看出他唇边的笑意，他轻声说：“问水要相信我。” 问水想了想，用力地点头。 她等在九尚宫的宫门之外，寒水石闭合了宫门。万魔阵没有开启，九尚宫如同一座普通的宫殿，宁和安静。等到宫门彻底闭合，里面除了十三头兽的呼吸，再没有其他声响的时候，千霜这才说：“开始吧。你二人先合二为一，寒水石，你如今力量远远超过千印，一定要非常小心。绝不可妄动真气，伤及千印的元神。” 寒水石答应一声，千印愿意把肉身给他，于他而言算是一个恩情。他虽然是魔，不分善恶，对自己的本体也素无好感。但是他能以问水的善恶为善恶。 他当然有办法百分百保障自己的安全，现在千印的力量本来就比他弱，地点又是在万魔阵中。如果他进到千印体内，只要稍微有恶魔，千印定无生理。 但是他不会这么做。问水还等在外面，就算他只是一个魔，他也没办法看着那一双纯净透明的眼睛，说：“我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把千印的元神杀死了。” 那是他无法欺瞒的道。 他小心翼翼地缩小身形，让自己化为紫金色的一道元神，缓缓没入千印的身体。千印也立刻盘腿而坐，缓缓放松，让这道元神重新纳入自己的心魂。 紫金色的光芒将他整个肉身照得透亮，从外面看，就能一眼分辨出他的骨骼、内脏。寒水石的紫光与千印的金光交融，十三头兽平时是顽皮惯了的，这会儿却都一脸严肃，尾巴尖都不敢摇晃一下。只怕打扰了这合体的二人。 紫光与金光缓缓融合，两道元神在自己的身体里小心翼翼地试探汇聚。千霜示意混沌为他们输送灵力，然而紫色的魔气与金光一交融，金光如同被灼伤一样，迅速退了回去。 千霜赶紧以修为相助于千印，这才令千印的元神恢复平静。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天边飘来一片乌云。 候在外面的川断仰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我的天！” 问水也往天上一看，歪着脑袋问：“怎么啦？” 川断指着那片乌云，结结巴巴地说：“云……云！” 问水好奇地又看了几眼：“是呀，乌云。这天是要下雨吗？” 川断大声喊：“是劫云！他们之中是谁要渡劫？！”九尚宫外的人俱都是大吃一惊，川断说：“怎么办！必须通知师父，如果雷劫下来，他们还在一起的话，一定会被视为三人互相援助！” 问水立刻就想要冲进去，川断一把拉住她，说：“里面如今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两位大师兄说不定也正在生死关头。你先叫一下混沌！” 问水醒悟过来，立刻给混沌发追声骨。追声骨不需要灵力，也不用动用法术，没有那么危险。混沌拿起来一看，同样也是面色大变：“千霜真人……”它极其小声地开口，千霜真人睁开眼睛：“何事？” 混沌不敢大声说话，只害怕这事让正在合拢元神的二人听见。它把追声骨放到千霜真人眼前。千霜一看，连手都抖了。渡劫这件事，一向是不由自主的。 当心无一物，修为也到了一定阶段，就会引动天雷之劫。如今他们大量聚集灵气，只怕是谁的修为到达了这个极限。 可是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可如何是好！ 千霜心头焦急，却又不敢惊动正在合体的二人。他悄悄起身，一面示意诸兽继续为他二人输送灵力，一边缓步退出九尚宫。外头的乌云一片一片，缓缓聚在天空，整个世界如同一张阴沉沉的面孔。这时候还只是初期，没有那么可怕。然而到底是谁的雷劫？是自己吗？ 如果是自己，那当然是最好办的，他躲到远远的地方，自行对抗雷劫便是。但是他看着天边越来越厚重的云层，不能骗自己了，自己的心魔一直就在，并未云淡风轻。怎么可能是自己渡劫？ 寒水石乃心魔，当然更不可能渡劫。如今有可能飞升的，唯有千印…… 南天门，眼看乌云一片片片汇集，二郎神有点好奇——这是人间哪里要发大水了吗？没有听说过啊。可以想象，人间的日子是有多无聊 斩风站在旁边，也看见了这一片片乌鸦一般的云彩，突然他目光微凝，问二郎神：“贤兄，你看这灰色的云朵，像不像劫云？” 二郎神把哮天犬梳完毛，整个泡在木桶里，打上泡泡：“开什么玩笑，天地之间九万里，如果凡间渡劫，在天上都能看得见劫云。那得是玉帝渡劫了吧。” 斩风突然站起来，问：“如果是道修渡劫呢？如果渡劫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呢？” 二郎神一想，面色也严肃起来：“你是说，你来的那片天地，有人渡劫？” 斩风急切地道：“正是！贤兄有所不知，那里有两个道修，实力出众。如果是他们渡劫，我们这里看见劫云，也是有可能的。” 二郎神一想，说：“那么如果我们跟着这些劫云，岂不是可以找到那片无名之境？”说罢，拍了一下哮天犬：“走走，先不洗了，去看看。” 于是二人一犬，带着一身泡泡的哮天犬，一起追赶乌云。经过引仙台，正好碰见多宝道人和燃灯和尚。二人见二郎神行色匆匆，忙就问：“何事？” 二郎神脚步都没停一下，只说了句：“有热闹！” 那二人半分犹豫没有，跟着他们就跑。随后又遇到几个仙家，大家都贪吃蛇一样，追着劫云。眼前快到目的地了，斩风一回头，好家伙，身后一大片神仙。什么托塔李天王、什么普贤真人、玉鼎真人等等。浩浩荡荡跟了一长串。 还不断有不明真相的问呢：“这是去哪啊，浩浩荡荡的。” 有神仙头也没回，就答：“不知道，管他呢。跟着跑跑锻炼身体也好啊。” 斩风泪流，这天庭还有没有正事了！ 及至到了云端，只见脚下云海滔滔。这劫云一道一道，简直是如有实质一般。有人探头往下面望了一眼，咂了咂嘴：“这是……有人渡劫？不太可能吧，这架式，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正说着话，哮天犬突然汪了一声，又踩着云层往下跳了几层。二郎神赶紧攥住它的项圈：“你想死啊！” 哮天犬用力拨开脚下的云层，突然又摇尾巴又吐舌头，两个眼睛放着绿盈盈的贼光，汪汪大叫起来。二郎神以手抚额，用第三只眼向下看。 只见漫漫乌云之下，一条小白狗站在一座宫殿面前，身上是明月一般的神级木修武器踏月行。她的一身白毛雪一样地白，偶尔小风一吹，像个快融化的雪团。 这时候她正仰头望着越聚越多的白云，脸色有些焦急。不时汪汪地跑几步，身后有金龙过来，她跳到金龙背上，手中月轮一出，将乌云破开些许。 哮天犬差点将尾巴摇掉，口水直直地滴落下去：“美人儿……嗷嗷嗷呜……我的小美人！” 二郎神气得，恨不得背后一脚将它自云头踹落到雷劫正中去！ 底下问水正在着急呢，仰头一看，就见滚滚乌云之中，一条黑狗一边色眯眯地盯着她看，一边还滴滴哒哒地流着口水！ 汪！问水气得毛都炸起来了：“汪！你是哪家的猥琐狗，再流口水，小心我这就上来取你……”话没说完，轰地一声惊雷，狗命两个字就被淹没在雷声之中。 云层之上，哮天犬美得都要冒泡了：“喂喂！你听见没有，美人儿说她要上来娶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妈个叽，再卡文我要摔电脑了！ 51、决择（25号下午三点更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机场接一个基友，过于兴奋，新章还没码够字数，下午三点回来更新哈。么么大家~ 今天的口粮双手奉上~ 再推一下 李小静 大大的新文哈，喜欢的宝贝可以去看看~ 《风流夭》李小静古言仙侠 第五十一章：决择 千霜自九尚宫冲出来, 也看见外面仿佛将要塌陷下来的天空。已经隐隐有闪电破云, 雷劫快要来了。 而九尚宫里，千印和寒水石还在融合。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从古到今, 也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试图把肉身交给自己的心魔。更不会有人在交换肉身的时候渡劫。 看这架式，单一个道修渡劫还不至于此。这……是天雷将寒水石的实力也计算其中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转头对川断、千梨等人说：“马上收拾东西, 离开这里。将往来修士俱挡在一里开外，这片地方不许任何人靠近。” 川断焦急地问：“师父，那你呢？” 千霜说：“我要留下来，再看看情况。不必多问, 去吧。”川断和千梨领命而去，千霜转而对问水说：“问水, 你召集一下万兽谷的众兽, 让它们都赶到外围。如果有需要, 再补充一下灵力。” 问水立刻就拿出追声骨，跟举父通话。 下面的人正在准备，云端之上，各路仙家欢聚一堂。最开始, 大家都伸长脖子、瞪着眼睛向下看。但是没过一会儿, 南极仙翁就报怨：“这么远，我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了。” 旁边财神刘操大手一挥，递过去一面铜镜：“仙友看这个！” 南极仙翁接过来，只见镜中人物个个清明，顿时大喜：“不错不错, 此物甚好。 刘操嘿嘿一笑：“隔世镜一面，价值灵石三千，感谢仙友惠顾！” “操！”南极仙翁怒。“哎！”财神刘操把脑袋伸过去，“仙翁还需何物，只管吩咐！” 旁边文财神比干也过来了，笑容满面地问：“仙翁，站着腰腿不便，来来，这里有个凳子，坐下看坐下看。” 南极仙翁坐在凳子，比干说：“四脚矮凳一个，价值灵石两千，感谢仙友惠顾。” “干！”南极仙翁大声喊！ 要说财神们就是有远见，不一会儿，就见各种推着小车卖瓜子、花生、板粟的。举着各种远视法宝叫卖的，当云烹茶煮酒的。卖小凳子的、卖高凳子的，最后还出现了卖床、卖榻的！ 好家伙，整个云端，大大小小的云层上或站或立堆满了神仙！比蟠桃会到的都齐。 斩风整个人都不好了，转头问二郎神：“南极仙翁传闻不是住在昆仑山吗，怎么也会跑到这里来看热闹？” 二郎神理所当然地说：“你难道没听过天涯咫尺嘛。” 斩风问：“那如果没有热闹，只是有事相求呢？” 二郎神一脸严肃：“难道贤弟没有听说过咫尺天涯吗？” …… 地面上，万兽谷的兽们都到了，上阳宗和九尚宫的弟子也都过来，看看自己宗主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周围全是修士的兽族。 问水急坏了：“千霜真人，你快想办法呀！” 千霜确实是在想办法，可是这渡劫是何等大事，不是单靠智慧可以解决的。他进到九尚宫里，向千印的身体千里传音：“外面劫云汇集，应该是千印要渡劫了。你二人必须速速分离！” 千印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却是寒水石传回密语：“现在？可是现在我与他将融未融，不能分离。” 千霜说：“千印呢？” 仍然是寒水石说：“不知道，他现在并没有独立的意识。需要我撤出？” 千霜焦急，说：“寒水石，你修为压过他甚多，现在又是在万魔阵中，对他更是不利。只怕他现在元神已经相当脆弱！你若撤出，且不提对他的伤害，他在雷劫到来之前能不能醒来都要两说！” 寒水石倒立刻回了：“应该怎么做？” 千霜没有说话，一出门，又去看了一眼外面的劫云。雷劫还是有一定的反应时间的，不会说劈就劈。 问水见他进进出出，不由问：“千霜真人，到底怎么办？” 千梨跟川断也还没有远离，这时候都过来：“师父。” 千霜在犹豫：“只有让寒水石与千印一同应劫。但是寒水石是魔，自古以来也没有魔飞升的道理。何况天雷不止会计算他的实力，更会加诸于伏魔雷劫。他二人很可能……一同灰飞烟灭于雷劫之中。” 问水说：“可是看这次的劫云，阵势比上次斩风渡劫还要大。其实这次的雷劫，已经把他的实力计算其中了，不是吗？” 千霜没有说话，这也正是他不愿明说的。两个人一起生还系数太小，如果这时候寒水石脱离出去，千印一定会死，但是寒水石一定能保住。 问水等不及了，问：“既然雷劫已经把寒水石算在其中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千霜说：“问水！这次渡劫的是千印！只要他死了，雷劫就会停止！你明白吗？” 问水想了一阵，还真有点明白了，然后她眉毛都立起来了：“你是说寒水石会因为惧怕雷劫而杀死千印真人！” 千霜说：“我不是说他一定会这么做，但是……” 问水怒道：“但是你认为他也有可能会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他！” 千霜说：“问水，我这么想，只是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他不关心这个世界，不关系任何人，他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 问水拿手一指他：“你这个坏师父，再也不理你了！”汪了一声，转头就进了九尚宫。千霜无奈地转头，问金龙：“她说什么？” 金龙说：“呸。” 千梨瞪他：“你呸我师父干什么！” 金龙无辜地一伸龙爪：“她说，呸。” 大家都是一阵无语啊，好半天，川断才说：“师父，我也觉得我们应该信任寒水石大师兄。毕竟从我们到了这里以来，他对我们确已仁尽义至。甚至……甚至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是一个魔。” 千梨也说：“师父，寒水石大师兄从来没有想过害我们，我也相信他不会伤害千印大师兄的。” 千霜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弟子，还是旁边的桑落说：“好了！你们师父想什么，你们是真不知道？”千梨和川断都疑惑地看着他，他说：“他当然相信寒水石，可是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肯定绝对不会这么做呢？你们师父说这话，不过是激问水亲自去跟他说罢了。他若是答应了问水，必会不失言。” 千霜不说话，桑落又说：“但是千霜，寒水石的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万一他也支撑不住，为了对问水的一句承诺，他可是会拿命去兑现的。” 千霜沉默，良久，说：“如果，确实到了最后的关头，我希望千印的生死，由我来决择。”大家都看他，他缓缓说，“这样，至少问水不会怪他。” 众人沉默。 问水跑到九尚宫里，寒水石跟千印的元神还在身体里融合。就算是同一个元神分裂出来的两个人，如今要合并回去，也是件非常麻烦的事。寒水石现在的强大程度，已经超过了本体。 如果速度过快，一旦超过了肉身的承载限度，肉身说不定直接爆体而亡。而千印的元神现在处于下风，寒水石纵然心急，也不能就这么与他融合。 问水跑过去，说：“师父，你们先出去。” 混沌问：“千霜真人想到怎么办了？” 问水说：“嗯，不管怎么办，你们都要先离开这里。如果天劫下来，大家会有危险。” 混沌停止输送灵力，转头对美人鱼等兽说：“走吧，先出去。” 十三头兽一并起身，离开了九尚宫。问水在寒水石正前方坐下来，良久，传音给他：“寒水石？” 寒水石立刻就回应了：“嗯？” 问水将爪子搭在他盘起的腿上：“你答应我，你会保护千印真人，绝不会为了夺取肉身而杀死他。” 良久，寒水石问：“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吗？” 问水不说话，寒水石继续问：“如果我和他，只有一个可以存活，你愿意是我还是他？” 问水说：“寒水石，我想和你在一起，但这不能是杀了千印真人我们在一起。并不是说他比你更重要，而是因为我们要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他没有关系，不能够牺牲他而达到我们的目的，你明白吗？” 寒水石说：“我不明白，问水，我只是一个魔。因为他心有执念而产生的怪物。我甚至不算是个人，只是个偏激无常的妖怪。” 问水抬爪，轻轻触摸他的脸，说：“你撒谎，你明白的。” 寒水石说：“问水，我想吻你。” 问水说：“你来啊。” 寒水石说：“不，我不能动。” 问水化为人身，身上是一身羽白的长裙。她双手搂着寒水石的脖子，极轻微地靠过去，右手轻轻抚摸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然后凑近他，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那一吻温柔而缠绵，寒水石再没说话。 如果诛仙伏魔的天雷，真的无可抵挡，唯有万劫不复的话，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吗？ 雷声隆隆，寒水石站起身来，他终于跟千印的元神融合成功，然而却没有剥离千印的时间。外面的劫云已经汇聚成漆黑的一片天空，闪电不时破开云层，狂风满袖。 寒水石走出九尚宫，站在玉阶之上。就算是跟千印合体，他仍然不能踏出万魔阵一步。 问水在宫门外，安排兽族，谁输送灵力，谁发动防护的法咒。还有几个兽族会结阵，可以一用。 乌云镶着紫色的边，第一重雷劫快要到来了。寒水石开启了万魔阵，整个九尚宫先前还可以视物，后来慢慢地魔影重重，尖啸哀哭之声不绝于耳。 寒水石最后看了一眼问水，问水大声说：“寒水石，你把雷劫的距离画出来，我帮你！” 寒水石摇摇头，轻声说了句什么，转身缓缓地走进了九尚宫的宫门。问水想要冲进去，然而法阵已经开启，身后千霜拉住她。 问水说：“千霜真人，他为什么不要我们帮他？” 千霜真人说：“因为他是魔，千印渡劫是时候，魔气太强，会引动诛仙伏魔雷，这种雷劫是没有规律的。飞升的雷劫，是为了让修为已满且心无杂念的修士飞渡到另一个空间。然而诛仙伏魔之雷劫，是为了诛灭修为已满的妖魔，不让其飞升或者作恶。” 问水说：“所以，是非常危险的是不是？千霜真人，我好担心他们。” 千霜拍拍她的头，谁不是呢。 当九尚宫之上，整个云都开始泛起紫色的时候，大家都远离开来。九尚宫周围被隔离出一个圆圈。 而云端之上，神仙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剥着板粟，有点格调的端着茶盏，喜好热闹的正喝酒划拳。 玉鼎真人坐在罗汉床上向下看，说：“啧，这前戏可真够长的。下面怎么那么多修士，还有几千头兽！我了个去！” 燃灯和尚说：“这劫云我怎么总感觉不对啊。干，素鸭不是买三送一吗！” 那边比干百忙之中还回了一句：“正是，买三只送一根鸭毛。” …… 斩风着急了，问二郎神：“杨兄，下面渡劫的乃小弟旧日故人，我能否下去相助？” 二郎神从刘操那里买了个炉子，下面点火，上面架起铁丝网，慢条斯理地把牛肉穿好，开始刷酱。一边刷，一边说：“如果神仙可以任意来往于下界凡间，何必飞升？” 斩风怔住，二郎神说：“神仙要下界，要么转世轮回，彻底变成凡人。要么自封修为，一旦使用的修为被天道察觉，立刻就是诛仙伏魔雷劫砸下来。不然你以为大家至于无聊成这样啊。” 斩风说：“那，我只有在这里看着？” 二郎神说：“不不，也不是只能干看着。”斩风的眼睛里燃起一线希望，二郎神递给他一块烤牛肉，一脸严肃地说：“你还可以吹口哨喊加油啊。” …… 九尚宫的宫门关闭，第一道惊雷砸落下来！大家只看见一道水桶粗细的金光连天接地，轰地一声，连云端的神仙都感觉到了震动！ 云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来了来了！都别说话了！” 万重金光之下，火球滚滚，浓烟层层。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金光之后，突然又是一重红光拍下来，轰地一声，这下大地不是震动，而是有种被击得跳起的感觉。 云层上的神仙们俱都大吃一惊：“这是……诛仙伏魔劫！谁私自下界了？” 大地裂开一道深谷，问水抚摸着臂上的琵琶鱼臂钏。它还安好，寒水石应该也没事才对。 她上齿咬住下唇，眼也不眨地盯着九尚宫。九尚宫里只见狰狞魔影，并不见寒水石。 问水站到金龙背上，一边徒劳地结着咒印，一看向里张望。她虽然是剑修，如今却不敢帮忙，只有使用灵兽的一些辅助法咒。如果一旦用剑修法咒，被天雷判定为寒水石的援手，只怕那才是大家都要哭了。 可是兽类的辅助法咒，在这样的天雷面前，力量何其渺小？她将唇都咬出了血，却忍着没有动。 第二道天雷轰然而至，此雷之后，大家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耳朵里全是时远时近的声响，以至于第二重诛仙伏魔雷如同无声一样。 云层之上，诸仙也都一声不吭，只有比干和刘操又卖起来了灯芯耳塞。良久，玉鼎真人小声问：“下面那团紫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绕在房子上，我起初看着像万魔阵，但是万魔阵哪有紫金色的？” 多宝道人也在看，正在这时候，刘操站起来：“诸位，需要解说吗？十个灵石怎么样？” 二郎神问：“十个灵石一次？” 刘操眨眨眼睛：“十个灵石一个字。” 一大片瓜子、花生、板粟壳朝他扔过去。 第三重雷劫，不少云层都被天地罡风波及。一个小仙被扫得吐出一口血来，忙不迭退避到二郎神他们这块云上。斩风看着不止呕血的小仙，问：“你这……不找大夫看看啊？”起码回去吃点丹药啊！ 那小仙捂着胸口，一嘴的血，还说：“我、我还能再忍忍。” ……而另外一朵云上，偏财神韩信已经设开了赌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赌他能坚持到几重雷劫，买九重的买一赔一百啊，快来下注了！！” 斩风实在是找不到事做，过去买了个九重一赔一百。= = 第四重雷劫，天上的云朵都着了火。神仙们不说话了，个个面色凝重。斩风终于感觉到了一点严肃的氛围，轻声说：“大家开始担心飞升者了吗？” 二郎神一拍火炉，黯然地说：“混帐啊，我也只买了个四重。” …… 第五重，地面之上，有站得近的修士被雷火波及，瞬间烧得只剩下黑灰。大家慌忙后退，问水也只有跟着后退。什么忙也不上。她站在龙背上，眼睛里开始倒映出盈盈水光。 混沌在她身边，说：“不要着急，寒水石那么厉害，这点雷劫指不定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问水咬着嘴唇，不说话。 第六重雷劫，天地之间裂出一道狭谷，海水倒灌而入。云层之上，所有的神仙这回是真的开始严肃起来。斩风都不想问了——这他妈的都是买了二到六重的吧？ 结果玉鼎真人说了一句：“比干，你讲解吧。” 比干把袖子一撸，说了声：“好勒！诸位，话说这片无名之境，不知何事就存在于天地之间。本来荒无人烟，某一日……” 话未落，几双拖鞋迎面而来，玉鼎真人凶狠地喊：“他妈的不许灌水！” 比干连忙举着远视镜，说：“第六重雷劫当头劈下，只见标着九尚宫牌匾的宫殿一片紫金色的光芒。光芒正中，只见一白衣修士手持紫金色的宝刀昂首而立。喔，原来他是个道上，手上握着的，正是道炁所化的极阴之焰！第六重诛仙伏魔雷又劈下来了！啊啊，他横刀相挡……” 其实不用他说，大家都看见了。九尚宫之内的寒水石，右手高举，格住了第六重诛仙伏魔雷。 但是他唇边鲜血如注，肉身显然伤得不轻。玉鼎真人说：“奇怪，他肉身伤得这么厉害，后面几重雷劫铁定是扛不过的。为何还如此气定神闲？” 旁边燃灯和尚噌地一声站将起来，怒喝一声：“他是魔！！” 众仙皆起身，先前没买远视镜的，这时候也顾不得了，纷纷掏了腰包去买。只见那九尚宫中，张牙舞爪的魔影之下，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缓缓挣扎。身影越来越明显，却呈一种紫金的颜色。 到第七重雷劫劈下来之前，他终于完全脱出了肉身！ 真的是魔！ 所有的仙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离开肉身的魔，身高丈二，周围魔气大盛，万魔阵中诸魔如沐甘霖，阴气阵阵！ 第七重雷劫轰然而至，九尚宫中的寒水石大喝一声，极阴之刃未与天雷相交，反而是护体真气先对上了雷火，然后在雷火击碎极阴之焰的瞬间，猛然用兵刃格挡雷击。 雷击本来威力无穷，经此一抵消，威力大减，竟然真的被他的兵刃格住。 然后是诛仙除魔雷，这一击下去，寒水石一口血喷下来。问水只觉得右劈的琵琶鱼臂钏一阵收紧，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突然跳到地上，划出两个圆圈：“口水龙，到这里来！” 金龙答应一声，站到圈里。问水学着寒水石帮斩风渡劫的模样，给了它一个稳住身形的法咒，然后在第八重雷劫击中寒水石的瞬间，用纯阳真气挡住了余威！ 寒水石只觉得压力骤减，转头看见问水趴在龙背上，踏月行迸射出一道金光！ 千霜飞快地上前，一个纵身跃上龙背，对金龙说：“走！” 金龙进到问水画好的第二个圈里，诛仙除魔雷再次劈下。千霜突然拔剑，极阳之刃与问水的兵刃相合，成功挡住了这一波的雷劫。 哮天犬连汪都忘了：“二郎神，看我未来的媳妇儿！帅不？！” 它大声喊，斩风说：“你媳妇儿？谁啊？”顺着哮天犬爪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斩风鼻子都气歪了！ 52、陆压 第五十二章：陆压 雷劫至第九重, 正是河山变色, 大地一片紫金。然而万魔阵也变成了一片浓紫，云端上的神仙们一个个都盯着看, 好半天玉鼎真人问：“几时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兽？” 旁边多宝道人说：“是啊是啊，天庭还有多少仙家没有坐骑、宠物的，这下好了, 全有了！” 那边比干立刻说：“我们派个仙友下去，帮助一头兽飞升，卖个十万灵石一头，大家觉得怎么样？” 身边的神仙差点真把他踹下去。 天界神仙其实一直以来就不缺, 名义上说是神仙在管理凡人，但其实凡人不要神仙自己也能过——没准还过得更好呢。 所以凡人的事儿, 神仙就是有空的时候去瞄一眼。偶尔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才插一下手。 而从开天辟地到现在, 还没有出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神界自己的事就更少了，二郎神他们还算是活跃的——天天都得出来遛狗啊。其他仙界一大堆宅男宅女，几百年不出门是经常的事。管什么啊。 王母娘娘无聊得都去种桃子了。 有神仙小声说：“我看那条美人鱼不错，啧啧。” 一片议论声, 尽是对万兽谷各兽的品头论足。斩风终于忍不住了, 问：“难道他们真的没有看见下面有一只已经挡过了八重诛仙伏魔阵的魔吗！” 旁边木德真君小声说：“嘘——小声点，别让玉帝听见。” 斩风不明所以：“为什么？” 木德真君超小声地说：“免得他派天兵天降下去弄死，等以后这个魔成了气候，说不定就会打上天庭，到时候咱们就又有热闹可瞧了。” 斩风凌乱了。以至于第九重雷劫, 他都没看真切。 第九重雷劫刚刚一动，云层上的神仙们立刻开启各种法宝，纷纷逃离了云端。二郎神一转身抓过斩风，右手将哮天犬夹到腋下，一个转身也飞离了这里。 不过片刻，所有的云朵全部着了火，天空燃烧。惊雷滚落，大地裂成两半，中间一条狭谷深不见底。 海水涌入，竟变成一道海沟。 天边逃散的仙家俱都是脚下一滑，幸而初时就离得较远，这时候个个身后都跟了一团大火球。 斩风扭过头，只见下面已成汪洋。而九尚宫里也已沉入水底。 几十米深的水下，九尚宫外，问水和千霜还站在金龙之上。两个人合力挡下了第九重天雷，然而诛仙伏魔雷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抵挡的。这一击之后，身边只剩下冰冷的海水。 问水拼命地游向水中的九尚宫，奔到玉阶之上，只见宫中一道紫金色的莲台缓缓上升，良久，消散在空中。 问水找了好久，终于在小竹楼后面找到已经脱力的寒水石。他又恢复成了心魔的模样。问水冲过去抱住他：“寒水石！” 寒水石睁开眼睛，看了眼自己的手，许久才说：“千印飞升了，肉身没有拿到。”声音中有一点颓然。 问水将脸贴在他的脸颊，连连点头：“没事啊，我们再想办法。你还在就好，寒水石，幸好你没事。” 寒水石身上紫金色的雾气散乱不堪，没有肉身，他甚至不会流血。旁人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当然也根本看不出他是否伤重。 他任由问水拥抱着，当时其实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千霜从外面走进来，输入了一些灵力给他。不一会儿，寒水石终于站起来，千霜说：“先离开这里。” 九尚宫慢慢升空，终于脱水而出。到底是成了气候的妖魔，它的一草一木都没受影响，仍然是铜门朱漆，竹楼环水。 水面上，修士和万兽谷的兽类还在聚集。见九尚宫出水，人群沸腾。 千霜留下帮寒水石疗伤，问水从九尚宫出来，这次厉害的主要是诛仙伏魔雷，这雷仅针对寒水石，所以其他诸人、兽都没有受伤。 混沌已经在安排兽们返回万兽谷，问水也让九尚宫和上阳宗的修士都散了。 千印飞升了，问水看着修士和兽族们如潮水般散去，转头又看了一眼紫气弥漫的天空。还是有点舍不得，但是有寒水石陪在身边，她还是更喜欢这里一点。 如今这里，天下三分。上阳宗和九尚宫就不能说了，团结在问水身边。万兽谷在混沌、饕餮、狰和问水手里，其他散修，因觉得在上阳宗和九尚宫不会得到重用，纷纷投入了千霜门下。 于是三个势力因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倒是变得亲如一家。流血纷争基本绝迹。 千印飞升之后，斩风第一时间前去迎接，对于仙界的状态，也是逐渐了解。而群仙正在吵吵嚷嚷，要求玉帝将这片无名之地划入仙境范围之内。 神仙不能冒然下界，是有原因的。世界分三界，以人间的时间来算，天上一天，等于地上一年。而地上一天，等于地府一年。 神仙可以长生不老，但并不是永生不老。天人五衰，仙界一日有一年之久，因时间流逝缓慢，再度将修士本来已经很长的寿命再度延长。从而达到一个不老不死的假象。 但如果时间流逝过度，神也一样会殒落。 而地府的大多神仙，则是没有肉身的。天地三分之时，灵气上升，混沌之炁下沉，形成地府，地府诸神凭着这天地源气的混沌之炁而生。因为没有肉身，时间流逝再快，对他们也没有影响。他们可以直接轮回、幻化，却同样也受混沌之炁的限制，不能直接入到人间。 而天道会修正一些强行下凡、扰乱三界的恶行，除了大幅影响寿命之外，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动雷劫。 所以现在，大家无法试探这块无名之地属于三界的哪一个维度。玉帝清静惯了，这时候被众仙吵得耳朵疼。听了半天，终于明白——大家发现了一个无名之地，里面有很多兽类。神仙们希望圈上来，当作自家宠物。 天界的各类宠物是很稀少的，所有生灵都靠飞升才能上界。而兽族天生愚钝，需得几百年修炼方可开启灵智，又得几百年能化行，若要得道，大多也要千年左右了。 放眼兽族，除了问水，哪个不是几千大几的兽！ 玉帝听明白了，说：“这个简单，就派一位仙家下到这片地域，先行管理各兽。即使是要划入仙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争吵无用。” 玉帝放话之后，没过多久，就派了一位能够下界的仙君下去。斩风和千印都有些懵：“天帝速度够快的啊。” 二郎神切了一声：“今年一年就有这么一件需要他开口的事儿。” 斩风说：“上一年是什么事？” 二郎神问：“人间三百六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斩风说：“那么久的事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二郎神说：“那你还问我？！” 也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他又忘了。 玉帝派到无名之境的道人，来头还非常大。正是鸿均老祖的小弟子，陆压真君。陆压真君是个闲散性子，正好化身在人间，刚好要渡劫。 接到玉帝旨意之后，他直接飞升，玉帝又派了他大师兄太上老君帮忙——怕他飞高了。太上老君是真有办法，就站在无名之境上方，待陆压真人将人飞上来的时候，他一个钢圈砸下去，陆压真人一个倒栽葱…… 那时候问水正在万兽谷，月渠的伤势非常严重，整个被龙涎烧伤的身体如焦黑的枯木，话也说不出来，但好歹修为恢复了一些，可以千里传音了。 美人鱼一直在照顾他，所有新研制的护肤品都涂在他身上了。 他倒是一直沉默，没有了心魔，也不生气，就由着美人鱼折腾。相比之下，月池要惨一些，现在还是木木呆呆的。 他的元神不知道是沉睡了还是被月渠的心魔给灭了。现在整个人没有半点反应，简单说来，就是傻了。 九尾狐天天像照顾幼崽一样照顾他，虽然忙碌，心情倒是更好了。 问水就由着他们住在万兽谷里，一应用度也不短缺，只是仍然不喜欢罢了。上阳宗和九尚宫的残余弟子虽然对二人极度仇视，但是问水没有发话，二来美人鱼毕竟是万兽谷的军师，诸兽倒也没有揪住这茬不放。 现在，万兽谷诸兽正在谷中露天的空地上晒太阳呢，突然有个人头朝下着地！ 大家都吓了一跳，兽都是好奇心极强的，当下就将掉下来的这货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掉下来的当然正是陆压真君，他站起来，一口呸掉嘴里的土，抬头一看，头上一圈，四面八方全是各式各样的兽脑袋！ “咳……”陆压真君赶紧站起身，理理衣襟，一派仙风道骨地说，“吾奉天帝御旨，前来统领万兽谷，助尔等飞升得道，早成正果。” 狰先问：“正果？上面真的有仙界吗？” 陆压真君一脸严肃：“那是自然。尔等化外野兽，成仙不易，日后需随吾好好学习……” 话还没落，诸兽一听“学习”这两个字，就哄地一声，全跑了。 陆压真君端着一副大德高人的范儿，一脸严肃地站在广场中央。 问水从房里走出来，就见广场烟尘滚滚，全是土灰。她啥也没看见，就又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坚持了将近一个月的日更六千啊！伤心！ 今天只能更三千了，太晚了。 另外，大家不要去其他大大文下催渣一，最好提都不要提。毕竟去麦当劳问肯德基，其他大大也会伤心的嘛。 muamua~爱大家。 53、礼貌 作者有话要说：　　一向是早上五点起来码字，可是天太冷，渣一真的起起起起不来……闹钟都闹不醒了擦…… 都是我的错，我从明天起晚上码字…… 然而今天我要说的是…… 更新要晚一点……大家下午来看吧……哭死…… 第五十三章：礼貌 陆压真君被晾在广场上, 简直是, 大怒啊。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知道不能跟这些畜生一般计较, 终于怒吼：“万兽谷谁在管事？！” 他只知道玉帝的御旨里面要他统领万兽谷，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一概不知。这一声吼用了些许修为, 传得还挺远。 问水当然就听见了，她赶紧跑出去，找了半天，终于发现广场上还站着一个人。一个浑身是土的人。 她盯着陆压真君上下打量了许久, 语气犹疑：“你为什么一身是土？你是个土修吗？” 陆压真君给气得：“混帐，本座乃陆压真君, 奉玉帝御旨, 前来教化万兽谷诸兽！” 问水一听这话, 倒是喜上眉梢：“你是来帮它们上课的先生？哎呀呀，失敬失敬，请请。” 陆压一听，好受了点——这里的兽看来素质还可以。他哼了一声, 跟着问水进了房间。 然而陆压真君打死也没想到, 他来到万兽谷的第一堂课，是要教它们……数数。这里的兽大多只能数到三百——这还是问水教了好久的成果呢！ 他简直是大怒啊：“混帐，本座乃鸿钧老祖座下第四弟子，岂能每天教你们数数！”讲经说法就算了，有教无类, 还可以忍受。数数真特么的太夸张了吧！ 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些兽根本就不爱听……每天上课时间，大家是能迟到就迟到，讲了半天，它们根本就出门不带耳朵。 陆压真人真是再也受不了了，决定杀鸡儆猴！ 他抓住了上课迟到的狍子，把它四肢大张，绑在了万兽谷的广场上示众。然而此举明显让他在万兽谷的人气大跌。 从此诸兽看见他，无不是视若无睹——兽可都是很记仇的！陆压真君也无所谓，谁要一群未开化的蛮夷野兽尊敬，只要它们能好好悟经学法、一心向道，比什么都强。 自己也好早些完成差事，向天帝复命。 他一堂课要教大家从三百数到五百，计划订得很好。然而真的教起来，才发现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些个家伙，简直是愚不可及，蠢到不能想象！ 他讲了数字规律，自以为精妙绝伦、效率百倍。然而一堂课下来，野兽们目瞪口呆，什么也没听懂！ 陆压真君真的是要炸了，思来想去，最后没办法，找到了问水。 问水正忙着计算这个月万兽谷收获的牧草呢，见他进来，还是很客气：“陆压先生，有什么事吗？” 陆压有点拉不下脸，教几头兽数数都做不到，这实在是太丢人了。但是想了一阵，他还是拐弯抹角地问：“咳，万兽谷诸兽的学习进度，本座想看一看。” 问水一听，这才高兴了，忙不迭拿出很多小题板。 陆压真人一听她的教法，眼前就发黑——问水的授课，就是一个一个地死记硬背！还给它们编了许多数字歌。但是这种方法看似蠢笨，却好歹将兽族的数数能力全部提升到三百以上了！ 就连混沌那种老油条都能数到二百左右了。 陆压真君一想，不能在这上面绕圈子，要等它们真的识数，得教到猴年马月啊！ 又想了两天，他终决定——直接教他们学法！而这一下，所有的兽都学得云里雾里了。 万兽谷每日每夜，都听见陆压真君的咆哮声。 问水晚上是不呆在万兽谷的，给陆压真君安排好住处，她就回了九尚宫。寒水石如果必须呆在宫殿里，虽然宫殿可以移去，他却并不喜欢出外行走。 身上的伤看起来完全不严重——魔气凝结的身体，又不流血、又不缺胳膊少腿，有什么严重的呢？ 可是各种不适，却只有他自己明白。 千霜真人最近一直在帮他，好歹之前二人功法乃是同宗同源，对他倒是有些助益。寒水石想要肉身，他本是可以拿出自己肉身的，但是从千印的飞升来看，这显然不可行。 他如果要将肉身交给寒水石，无疑就需要大量补充灵气，以强大自己的元神。然而一旦身体灵气过于充盈，不用达到足够他元神脱离肉体的程度，他就得飞升。 寒水石倒也明白，这些天一直没有提肉身的事。 问水摇着尾巴跑进来，就看见寒水石在练习化形。他紫金色的魔气，依然可以化作任何形状。但是不论他如何化形，都只是一团魔气。他无法凝结出肉身那样精细的东西。 次数一多，他有些焦躁了，一掌拍在地上，震得万魔阵都是一阵摇晃。 问水慢慢上前，寒水石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问：“听说万兽谷新来了一个神仙？” 问水说：“嗯，天帝派他来教化万兽谷诸兽的，希望大家早日飞升。” 寒水石说：“没有恶意就好。” 问水上前抱住他的腰：“寒水石，肉身真的不要紧的。你这样也很好啊。”最近没有肉身，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 寒水石倒是没有推开她，却沉声说：“如何不要紧？有肉身，至少我是个活物！” 问水将头埋在他腰际，说：“你不要着急，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寒水石拨开她的手，焦急地走了几步，身上紫金之气也随之涌动。良久，他怒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肉身之躯，除了夺舍，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说完，似乎意识到是跟问水在说话，又放缓了语气：“问水，我不想这样！”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烦躁起来：“我讨厌这样的身体，你明白吗！” 问水顺着他的手爬上来，呆在他怀里，说：“我知道，”她伸手把他的脖子压下来，吻了吻他的脸颊：“我明白的。” 寒水石平静了些，抱着她回到小竹楼。没有了肉身，他几乎不需要休息。除了入定，甚至无法进入正常的睡眠。狭小的空间、无休止的清醒让他烦躁，但是看着问水，他能平静一些。 问水来到窗台上，窗台上她养了一盆折鹤兰，这时候长得非常茂盛。她尝试着输了一点灵力过去，折鹤兰枝条微动，竟然慢慢有了花苞。 寒水石问：“在做什么？” 问水说：“我在想，如果这盆花灵力充裕了，也算是个肉身吧？” 寒水石微怔，半晌，也走到那盆折鹤兰旁边，良久说：“当然算。”想了想，又皱眉，“可是它还非常脆弱，容不下我的元神。” 问水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养着它，灵力充沛的情况之下，它一定会长得很快。你看我刚拿回来的时候，它还没这么大呢。” 寒水石摸了一下那盆折鹤兰的叶子，它确实是一盆很有灵气的花草。这……真的可行吗？ 但是试一试，也总比完全没办法得好。 他于是利用万魔阵，日日化取灵气供折鹤兰吸食。这折鹤兰确实是天生灵草，长得十分茂盛。寒水石不希望它化出自己的灵识，便经常用自己的元神试探它。 后来慢慢的，那竹鹤草真的可以容纳他的元神了。只是完全不能轻举妄动。这身体之脆弱，稍微使用一点点法力就会破碎。 寒水石叹了口气，这肉身，恐怕就算是用来亲近问水，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问水真的在很用心的想办法，他不想让她失望。只每日仍然侍弄着这盆花草。 而万兽谷，陆压真君还在跟各兽咬牙切齿、斗志斗勇！ 为了让诸兽彻底臣服于他，他更准备了一把厚厚的戒尺。谁不听话，一戒尺打过去。诸兽恨得不得了，奈何修为不如他，不敢放肆。 然而陆压真君仍然不满意，开始布置大量的课后作业。完不成就罚推磨、罚耕地，各种体罚。诸兽愁得要死——好歹也是神兽、灵兽之类，推磨、耕地，说出去多丢人啊！ 陆压真君也不好受，现在他在万兽谷，整个就是透明人。所有的野兽见了他，连个好眼色都没有。 啥叫狗咬吕洞宾，他算是见识了。 这一天早上，陆压真君早起，正在练气，耳和朵正追逐玩耍，耳突然一下子蹿过来，身后的朵没跟上，一下子将他撞了个大马趴。然后一句话没说，继续去追耳。陆压真人那个气，再顾不得高人风范：“混帐东西，你撞了人，连屁都不放一个的吗？！” 朵看了一眼他，有点犹豫，陆压真人气势汹汹地瞪它。它终于走过来，屁股一抬，对着陆压真人嘭得一声，放了个震耳欲聋的响屁。 …… 问水本来已经到了万兽谷自己房间，突见广场黄烟滚滚，还以为哪里爆炸了呢。及至扑过去，才勃然大怒，整个汪跳了起来：“汪！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陆压先生从屁里刨出来……” 路过的兽们这才冲进滚滚黄烟里，刨陆压真人——耳和朵是黄鼠狼…… 54、品味 第五十四章：品味 陆压真君昏倒了,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臭的。问水把他送到灵僵那里急救, 从那以后，好几天, 他再没管过万兽谷的事。 问水只好自己来教。陆压闲下来，对这个处于天地之间的地方倒是有了点兴趣。万兽谷他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便离了谷, 四处走走以散心。 这一走，倒是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这里连着山海一角，竟然有魔气冲天！这魔气却又透着古怪，竟然呈紫金色！ 他循着气息而往, 一眼看见的是花木深处的一角宫殿。铜门包金、朱栏玉砌。然而这座宫殿却是一草一木都透着邪气。 陆压真君身份来历可不简单，他乃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的师弟, 天地初开之前已经存在, 可谓是见多识广。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至少是被飞升雷劫或诛仙伏魔雷劈过的魔, 这可是多年不见了。 这里居然有一只如此厉害的妖魔？ 他走近那座宫殿，刚刚碰到一片落叶，已经吃了一惊——这是万魔阵！ 他立刻握了法宝在手，这样的妖魔, 生性俱凶残嗜血。他炼这万魔阵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类修士的性命。 其品行性格可想而知。 他正全力戒备, 等待万魔阵开启，里面的妖魔出来与他一场恶斗。然而半天，里面只是传来一个声音：“谁在外面？” 声音居然有点清朗，并没有一般的魔那种男女莫辨、忽高忽低的声音。陆压真君微怔，沉声说：“鸿钧老祖座下陆压, 奉旨而来。” 只说了个奉旨而来，仍然是要打就打、不必废话的意思。大多数魔都是出手就打的，这位肯问个来者何人，他已经是够吃惊了。 一声轻响，铜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形物。确实是个魔，其身高丈二，一身紫金。他一出来，宫殿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如被润泽，现出五彩的光晕。 陆压正掐着诀呢，这时候倒是一怔——这魔看五官的轮廓，还有点小帅。他说：“你是何人？” 妖魔说：“我说出来，你必也不认得。”陆压一想，也是，还没说话，妖魔说：“要进来喝一杯吗？” 陆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妖魔却没再重复，只作了个请的手势，已经转身入了宫。 陆压缓步上前，心中又惊又疑，却到底还是艺高人胆大。哼，本座倒是要看看你这个魔又想耍什么手段！ 想吾修行几千几万年，饶你有一个万魔阵，难道还怕你不成？ 这样一想，举步就入了九尚宫。 宫里锦竹环绕，地是碎石小径，偶尔还有飞鸟经过。陆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个魔的住处？ 四周都种着花，因为万魔阵自动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花木极为茂盛，内中没有时节，是以常开不败。 但是就算是这样，每一株花都修剪得风流奇趣。 朱红的回廊上，挂着许多彩色的羽毛和晶莹剔透的贝壳。微风一过，花香里撒落贝壳清脆的声响，很有几分禅林别院的雅意。 陆压一直在发愣——这……真的是一个魔的住处？ 等到进了里面，竹楼环水，旁边种满了紫藤，花开如瀑。那个妖魔大步往前走，陆压也满腹狐疑着跟上。这么多年，难道魔的品味也提升了？ 要知道，魔族一向智力低下，只是嗜好杀戮。好多时候它们根本就没有人的特性。所以魔的住处，大多就是白骨支离、鲜血为池什么的。这些在它们看来就是最美丽、最霸气的家居设计。 然而这个魔……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陆压跟着他进了内殿，里面有个三角小亭，寒水石示意他坐下，自取了酒。 陆压暗自嘀咕，果然，要来血酒了，要来血酒了！一会儿应该上人肉大餐了吧？哼，魔的品味，果然不能相信。 然后就见他用小竹勺把酒舀进了青竹杯里。是清色的酒，不过是刚刚倒进竹盏里，酒香已经溢满了整个九尚宫。 陆压都不免咽了咽口水——我草，是好酒！真的是好酒！ 他也是个好酒的，当下也不管这魔的品味了，立刻就坐下来，二话不说先来了一口：“好酒！这酒叫什么名字？” 妖魔说：“是酒仙桑落酿的半江红。” 陆压被这些该死的蠢兽气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一点好事，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说了几盏，他开始觉得不对了：“你乃万魔阵阵主，平素应该不能出阵，如何得到人类修士的美酒？这种好酒，酿酒人当不会轻易相赠吧？” 妖魔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微扬，竟然露了一个明显的笑意：“嗯，从不赠予外人。” 陆压说话间又是一杯下去，随后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仿佛怕晚些喝不到一样。 几杯酒下去，他心思渐渐活泛开来，也不端上古神仙的架子了，说：“还未请教大名？”这个魔有品味！真有品味啊！看他弄的这酒！ 这种家伙，即使是魔也值得一交！ 妖魔又端了几个小菜过来下酒，说：“寒水石。” 陆压真君坐到他身边，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远离了那堆蠢兽，人间处处是桃源啊！他说：“寒贤弟！” 寒水石皱头微皱，觉得这个称呼未免太亲近了。然对陆压来说，他除了元始天尊等人，几时又跟谁称过兄道过弟！他说：“贤弟，恕我直言，你身上魔气如此深重，住的这地方，却是小桥流水、繁花似锦。这品味，跟一般的魔不一样啊！” 寒水石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蝴蝶寻芳、花开遍地的院子，说：“有个人一直在打理。” 陆压说：“嗝，贤弟真是一个特别的妖魔。”说话间手已经搭到他脖子上了，寒水石还以为他要动手除魔呢，一个转头——陆压喝高了。 重新建好的烧酒林，问水正在偷酒。来的次数多了，她连哪些酒埋在哪里都了如指掌了。桑落每次一发现就追出来。然而毕竟问水四条腿，他又哪里追得上！ 一时之间只得怒骂几声，又向千霜真人告状一番。可问水又不是千霜真人的弟子，千霜弟人也是难奈她何。 问水把最好的酒全部送到寒水石的九尚宫，寒水石一个人在宫里，是很无聊的。但是修士中好酒的比比皆是，爱酒不要命的也是有的。 桑落的酒，一般的人喝不到。寒水石那里却多得是。久而久之，便不时有人前去向他讨一杯水酒喝。 寒水石没有肉身，但是酒是能饮的。可以将酒慢慢化到魔气里，感受到那种味道。 故而时日一久，他也习惯了外面经常有修士徘徊讨酒。之前大家都还小心翼翼，只怕他又魔性大发。但是渐渐的，大家发现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他一个人在九尚宫，其实也会盼着有几个进去，哪怕是一言不发，对坐饮酒也是好的。 故而这些人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九尚宫里经常有蹭酒之徒。 这时候，问水背着几坛酒，灵活地从九尚宫的院墙外跳进去。 因着她经常一声不吭地蹿进来，寒水石基本不开万魔阵。这也是所有人都觉得——“咦，万魔阵也没有那么危险嘛”的原因。 这时候问水进来，得意洋洋地先把酒坛刨个坑埋进来。然后她把那盆兰花抱出来晒太阳，随后把新到手的花籽掏出来，种在院子各处。 实在种不下了，就把已经盛开了好几日的花草移出去。这样九尚宫里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景致了。 她正在忙，身后有脚步声。问水头也没回，说：“寒水石，看我带回来什么！这是水仙花哦，一会儿你种到湖那边去。” 寒水石嗯了一声，居然真的俯身，提起水仙花，拿了小花铲到湖边去种。 陆压真人醉倒在三角亭里，寒水石当然也没有管他，任由他睡下。这时候他醒来，揉了揉眼睛，就见一条小白狗高高兴兴地刨坑松土，把一些花花草草种下去。 因为灵气非常充足，花草很快就生根发芽、长叶开花，一片葱笼。于是一片锦绣的繁花，又换了别的色彩。 她摇着蓬松的大尾巴，高兴地喊：“寒水石，你看看这样种好不好看？” 湖边那个正在刨土种花的妖魔真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很认真地说：“好看，过来，你养在湖里的龟下蛋了。” “啊？！”问水惊喜地叫了一声，一下子蹿过去：“在哪在哪？” 体形高大的妖魔把小白狗抱在怀里，指给她看：“那儿，石头边上。” 小白狗转着尖尖的耳朵，极目看去：“人家都看不见！” 妖魔于是把她顶在头上，说：“这回看见了没有？” 小白狗摇着蓬松的大尾巴：“啊呀，真的哎！” 陆压真人突然觉得，看来自己跟这个魔，是打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了三天，渣一的灵魂看来又快要跟上肉体了，打滚~ 《女恩师》推一下天如玉大大的古言新文，非常不错的，喜欢的宝贝果断去看吧。 55、肉身 第五十五章：肉身 陆压真君觉得很惊奇, 问水他是知道的, 万兽谷的四谷主，上阳宗宗主, 九尚宫的宫主。没想到她居然还在这里养了个魔！ 这条狗牛啊，陆压真人对她刮目相看了。他从小亭子里走出来，问水转头也看见了, 忙摇着尾巴汪了一声：“陆压真君！你不是在灵僵主人那里养病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提到养病，陆压就气得不行。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寒水石说：“酒既已醒，自行离去吧。” 陆压真君以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寒水石眉毛微扬——怎么？我说得不够明白还是你没听懂？ 陆压真君指着他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魔！你可知本座乃何人？本座乃鸿钧老祖座下弟子！太上老君是我大师兄, 元始天尊是我二师兄……” 他滔滔不绝地道，寒水石等他说完了, 才说：“所以呢？” 陆压道君气得, 鼻孔都要喷火了：“混帐！所以你难道不应该抱紧本座的大腿, 将见到本座视为三生之幸吗？”气死了，这里有没有懂得尊敬大神真仙的人物啊！ 寒水石还没说话，问水就说：“可是……我见到你，确实没有觉得荣幸啊。而且你的大腿……”问水往他腿上瞄了一眼, 一脸认真地说：“你的大腿还没有寒水石的胳膊粗, 太细了，寒水石也没法抱啊。” 陆压道君气倒了，看来是又要去找灵僵医治了。 问水这才转头看寒水石，低头在他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寒水石，我们去圣月峰, 我把乌龟放生回七宝池。” 寒水石嗯了一声，九尚宫腾空而起，直接飞往了七宝池。陆压道君孤伶伶地站在宫殿之外——他被遗忘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立刻抽出斩仙刀指天：“你们两个混帐，早晚本座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秀恩爱死得快！” 陆压道君话说得狠，然而没有两天，就馋了。桑落那里他是不好去的，到底是身份尊贵，得顾及脸面。去一个后辈那里讨酒喝，万一桑落不给面子，还真是下不了台。 偷嘛……更拉不下这个脸了。而事实上，这里所有的修士都是飞升至此的，谁又好意思去偷？除了那条没脸没皮的狗！ 这也是为什么寒水石这里人气这么好的原因！ 所以两天之后，陆压道君又来了。 这次他来得理所当然，反正只是一头魔嘛，还是狗养的。何必在他面前惺惺作态。他拿了一副玉石棋，说：“闲着无事，找你下棋。” 寒水石还是听问水的，现在他都不跟修士动武。你想想，这里势力三分，上阳宗和九尚宫都是问水的，其他散修是千霜的，万兽谷就更不用说了。他跟谁动什么手啊。 所以陆压道君过来，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刨了一坛酒。他不希望别人在院子里动来动去，而万魔阵的魔气已经渗到每一颗沙石泥土里。这里一砖一瓦都是成了气候的妖物，除了问水，他不让别的人碰。 陆压就在小亭子里等着，酒刚开封，口水已经下来。寒水石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轻咳两声，作一脸严肃状。 寒水石把酒倒进竹盏，二人同饮。陆压摆好棋枰：“来来，来一局。” 寒水石好歹以前是在千印元神里，棋艺其实不错。不过上来这里之后，他已经好久没碰过棋了。这时候重拾棋子，有一种令人恍惚的记忆。 他有点发呆，陆压说：“说起来你这也过得不错了，那狗对你可真是不赖。” 寒水石没有说话，陆压总算发现他跟一个魔有点相似的地方——他的话实在是很少。除了在养他的那条狗面前，他基本不说话。 但是他目光平静，有时候别人说话，他会很认真地听。也许是因为这里实在寂寞，平时少有人言之故。 陆压道君说：“你是心魔？” 寒水石对魔的事，其实知之甚少。他问：“从哪里可以看出来？” 陆压道君面上一喜，可算是找着卖弄的地方了，顿时唾沫横飞：“心魔没有实体，但因为脱离自本体，五官会带有本体的一些形状。所以它们多有人形，却由魔气而凝结。” 寒水石目光微动，终于问：“如果我想要一个实体，有什么办法吗？” 陆压道君疑惑了：“你想要肉身？为什么？” 寒水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算是一个心魔，也没脸说自己要日狗吧！ 陆压道君全然不以为意，说：“肉身乃血肉而铸，如果你不压舍，不轮回的话，不是那么容易弄来的。”见寒水石完全不理他了，他赶紧说，“不过嘛，要弄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寒水石抬头看他，他这下子得意了——小子，知道你面前的是如何的前辈高人了吧？ 寒水石等他开口，他左摸右蹭，摆够了谱才说：“以前太乙真人曾为自己的弟子用莲藕做过一个肉身，你听说过吧？” 寒水石目光微凝，陆压道君盯着他，不说话了，一脸“你求我啊，你快求我啊”的表情。 寒水石哪里是会开口求人的魔，见他不说了，也不问。 陆压道君给憋得不行，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混帐，你倒是开口问啊！” 寒水石这才说：“请真人明言。” 陆压道君这才高兴了，说：“其实集天地精华，肉身不是不可能的。这门法术，本座也懂得。”又是一脸“快来跪舔本座，快来苦苦哀求”的表情！ 寒水石问：“如果是用莲藕为肉身，那肉身可能够……”陆压道君看他，他想了想，说：“可能够……” 这他妈到底要怎么说！！ 陆压道君看了他半天，见他半天也说不下去，终于问：“你想干嘛？”对了，一个魔执着于肉身，他又不能出万魔阵，到底是要干嘛？ 他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八卦之意。寒水石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委婉问了一句：“跟一般肉身完全一样？” 陆压道君说：“初时不能，还是需要慢慢修炼、滋养、融合。” 寒水石说：“我不是说这个。” 陆压道君望定他——你到底是想说啥。寒水石不说话了。 两个人喝一足有一坛半江红，陆压道君知道自己这次来要饮酒，带了个法宝叫不醉珠，总算是没有醉倒。 寒水石不时望一眼宫外，在这里可以看见远处的群山，然而他无法触碰。 良久，陆压道君其实是身怀不醉石，也有些醉意了。他一脸神秘地说：“其实你要肉身，也没有那么复杂。”寒水石看向他，他一脸得意，“你知道魔为什么最后都要去往魔界吗？” 寒水石完全不懂，毕竟他所接触的都是人间的修士，没一个到过魔界的。平时更是谈魔色变，几乎从无往来。 陆压道君也表示理解，毕竟是一个从小就被狗圈养的魔，不懂常识也不奇怪。他说：“魔界在地府之下，与地府一样与混沌之源烊铜渊相临。混沌之气，会令妖魔俱有实形。” 寒水石面色微变，陆压道君继续说：“所以你明白吧，天庭为什么不消灭魔界。因为魔界其实就是一个圈套，把妖魔们都套在里面。它们为了实体，就不能出来祸害大众。至于内部自己祸害自己一下，关天庭什么事？” 寒水石有点懂了：“你是说，如果我想要形体，应该去往魔界？” 陆压道君连连点头：“正是。但是混沌之气凝成的肉身，不能离开它的范围，否则还是会消散。这本来是天道用以限制地府诸君随便到人间游玩的另一个圈套。反面用来套住妖魔。” 寒水石说：“可是她不一定会喜欢魔界。” 陆压道君说：“她？哦，你是说养你的狗？那肯定不会喜欢，你要知道，这些魔的品味可是非常差的。按这条狗的审美，”他环视了一下这花草繁盛的院落：“肯定受不了。” 寒水石说：“所以，你就没有正常点的方法？” 陆压道君说：“肉身本来就是父精母血所化，是天道用来套住人的圈套。如果那么好破解，三界早就乱套了。” 寒水石还没说话，后面有个声音说：“什么陆压道君，也不过如此嘛。” “什么？！”陆压道君闻言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这时候转头一看，就见问水站在他身后。因为今天不需要偷酒，问水化为了人身。 她一身素羽的衣裙，上面有翠鸟鲜艳的羽毛编织出的精美花纹，人一走动，柔软如云朵。 这时候她一脸不屑：“还说是鸿钧老祖的高徒呢，怪不得你是最小的，一定是最没本事的！” “臭狗，你说什么？！”陆压道君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问水说：“连个肉身都搞不定，哼。” 陆压道君真是要喷火了——他居然被一条狗鄙视了！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他怒道：“气死本座了！混帐，一个肉身算个屁，你这条没见识的狗，本座今天还非要把这件事情搞定不可！” 56、魔界 第五十六章：魔界 陆压道君说到做到, 这样的大神, 怎么也不能让一条狗看扁不是？ 他径直去了七宝池，找到千叶莲, 然后采摘莲藕，施以秘术，开始炼制肉身。问水让千霜真人给他辟了间密室, 一应器物俱都准备齐全。 陆压道君对这些个东西都不甚在意，只是说：“酒酒酒。” 问水拍着胸脯：“放心，我每天都去偷。” 千霜真人嘴角抽搐：“问水……偷东西是不对的。” 问水说：“啊……是吗？” 当天下午，桑落正在烧酒林酿酒, 就见问水大摇大摆地进了林，他登时横眉怒目：“臭狗, 可算让我逮着你了！你难不成又是来偷酒的？！” 问水摇头说：“千霜真人说, 偷酒是不对的。我想明白啦, 以后都不偷了。” 桑落说：“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再敢偷酒，我打断你的狗腿。” 问水一脸认真地说：“不偷了。”然后她来到桑落埋酒的地方，一声暴喝：“快把好酒全部拿出来！” 桑落石化：“你……你要干什么？” 问水把踏月行□□, 说：“我抢啊。” “……”桑落也是突然想起来, 这蠢狗是个剑修，他也打不过…… 陆压道君倒是说话算数，在千霜真人准备的炼器室内，他日夜守候炼炉。集灵力和修为，炼制肉身。 寒水石对于这个倒是在意, 不过他没法进来查看——他就是个不能出壳的蜗牛魔，看不了。 问水于是天天过来盯着。 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陆压道君长出一口气，挟着这个肉身就到了九尚宫，一脸得意：“如何？” 这居然真的是个肉身，寒水石目光微动：“我可以入内一试否？” 陆压道君说：“当然，你就当正常夺舍，就能进去。它没有灵识，不会反抗。” 寒水石化作一道金光，没入肉身之内。 不一会儿，那具肉身便睁开眼睛，还像模像样地动了动胳膊腿儿。 陆压道君在旁边看，问：“如何如何？” 寒水石觉得还可以，这种灵气炼制的肉身，比常人的血肉之躯要强出很多。可以自由使用仙法咒术等等。 可是试用了一下之后，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这具身体……寒水石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陆压道君，肉身甚为合意，不过……” 陆压正得意，闻言立刻问：“不过？” 寒水石也不要脸了，问：“这具肉身，可能绵延子嗣，生儿育女？” 陆压怔住了，过了一阵才问：“什么？”寒水石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顿，陆压惊呆了：“你就算是个狗养的魔，没什么文化，也总应该有一番超脱世俗的心境吧？你费气巴拉地弄个肉身，就是为了男女之欢？” 寒水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具身体不能？” 陆压道君说：“当然不能了！” 寒水石说：“那于我无用。” 说罢，立刻就出了肉身，把身体还给了他。 陆压道君气坏了：“你……怪不得只能被困于深庭，你跟那些庭院妇人有什么区别？！空有一身修为，竟无半点大志！”唉，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狗养出来的魔真个儿就没什么出息！ 寒水石头也没回，陆压道君怒道：“我的酒呢，真是气煞我也！” 问水赶紧给他倒酒，然后问：“陆压道君，您就真不能做个跟人类的身体一样的肉身吗？” 陆压道君气道：“本座都说了，肉身乃是天生地养、父精母血所铸。这是天道限制人道的基本规则，谁也无法轻易打破。你想要用其他物件炼一个肉身，还能绵延子嗣，这怎么可能？” 问水一听，难免也有点失望，说：“那还真的只有轮回投胎啊？可是投胎就得死吧，到时候说不定他都不记得我了。” 陆压道君咂了咂嘴，这个是有点难办。上神也为难。他说：“那这样吧，反正这里临近妖魔道，你带着你的魔从妖魔裂隙进去，在妖魔道边缘住下，他能吸到混沌之气，就有实体。” 问水两只眼睛都发着光：“跟人类身体一模一样？” 陆压道君说：“当然。不过妖魔道可不是那么容易居住的。不仅环境奇差无比，那群妖魔还天天都来骚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问水摇摇大尾巴：“我要带他过去试试。” 陆压道君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滚吧，祝你圆满成功。” 问水飞奔着去找寒水石，把陆压道君的话一说，寒水石顿时也有点心动。当天夜里，两个人去到妖魔裂隙之外。 平时涌出的妖魔被寒水石吃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妖魔裂隙非常安静。 问水转头看寒水石，寒水石站在九尚宫外的玉阶上，也在看她。良久说：“听闻妖魔道环境极其恶劣，你先呆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妖魔道，是天道特地为没有实体的妖魔所创的一个世界。哪怕是怨气所化的妖魔进到其间，也会有自己的肉身。但是一旦离开，则肉身失效。 所以当妖魔试图从妖魔裂隙到达这里的时候，会显得虚弱无比。 问水说：“哦。”随后掉头就往妖魔裂隙冲。 寒水石怒喝了一声，随后追上。妖魔裂隙是一道窄窄的焦黑岩缝。寒水石将整个九尚宫化为纸片一般薄，瞬间穿行而过。 陆压道君站在裂隙之后，一脸得意地写符纸奏表：“已成功令此魔进入妖魔道。玉皇大帝” 写完之后，将奏表一烧，黄符化灰。陆压道君将符灰往裂隙里一抛，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整个栽了进去。 寒水石一把将问水揪进自己九尚宫的万魔阵里，启动了法阵。妖魔道一片血红色的雾气，果然到处都是白骨和血池。 树上没有枝叶，全部悬挂着骷髅头。问水跟寒水石站在九尚宫的玉阶上向外看，不一会儿，只见一只头上长角的魔出现在眼前。 问水吓得汪了一声，只见这只魔，他水牛一样的长角上挂着一串人骨头，头发染成了火红色，流海盖住眼睛。脸上画了个夸张得闪瞎人眼的雷人妆，眼影都抹到了腮上！！ 上身穿着会反光的绿缎子衣服，是个中袖衫。下面穿着一条红色的、巨肥无比的南瓜裤。 脚上穿了一双大红鞋，鞋面上还配了一朵大红花。 问水和寒水石都是一怔，然后寒水石不敢置信地说：“你……你就是魔？” 那个绿衣红裤的妖魔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俩一阵，问：“何人擅闯妖魔道？为何见到本魔君还不下跪？” 魔……魔君？ 这魔君一开口，突然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一堆小妖魔。只见这一群妖魔，有穿着紧身皮裤却配蕾丝波点的包头衫的，有穿亮片紧身衣配豹纹皮裙的，有身材极其矮小，头上却戴着一个超长鸡冠的。 林林总总，不计其数。 它们在仔细打量寒水石，寒水石也在看他们。良久，不知道有谁说：“魔君，这好像是新来的魔。” 那个绿衣红裤的魔君似乎也发现了，毕竟寒水石一身魔气。他点点头，很是探究地打量了一寒水石一阵，说：“这里就是妖魔道，你既然也回家了，以后大家就是自己魔了。” 寒水石转过头，拉起问水就走。问水仰头问：“怎么了？”寒水石一脸严肃地对问水说：“我想清楚了，我要修仙。” 九尚宫刚要离地，突然绿衣红裤的魔君挡住了寒水石的去路：“放肆，我妖魔道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寒水石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就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问：“你待如何？” 魔君刚要说话，突然上面啊啊啊一阵惨叫，叭地一声，陆压道君掉下来，正好摔在寒水石的万魔阵里。 他呸掉嘴里的土，大骂一声爬起来，一眼看见寒水石，说：“你看，本座不曾说谎吧，你有肉身了！” 寒水石一怔，低头一看，果然见自己已有肉身！ 这具身体俨然便是千印的外貌，身量、体形无一不是惟妙妗肖。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握着问水的手，又有点舍不得走了。 那魔君还在愤怒呢：“混帐，你俩有没有听见本魔君的话？！” 陆压回头，一眼瞧见身后诸魔，一下子捂住了眼睛，右手嗖嗖地画符——我掉妖魔道了，救命！！玉皇大帝 世尊如来 太上老君萌萌哒 寒水石还没说话，问水就跳将出来，一把将正忙着画符的陆压道君推到前面来：“你们这些妖魔听着，这位是天上的陆压道君！见到他你们还敢放肆吗？！” 陆压道君哆哆嗦嗦地画着符：“眼睛……本座的眼睛……” 妖魔道的魔君似乎听说过陆压道君的名头，毕竟是上古的神。他狐疑地说：“陆压道人？”随即又怒道，“你亲自来妖魔道，又是打得什么坏主意？真当我妖魔道诸魔怕你不成？尽管放马过来！” 问水歪着头，说：“你是不是傻，别说我们没马，我们有马也不会放过来啊。” 魔君大怒，所有的魔都把兵刃、法宝亮了出来，气氛顿时十分紧张。陆压道君额头上汗都要下来了：“臭狗，这可是在妖魔道，这里全是魔。本仙君虽然法力无边、辈分崇高，但是本座如今正在历劫，此身尚未成正果。可不一定能单挑妖魔道诸魔！” 魔君高声道：“来吧，我们妖魔道是不会在你们这群臭神仙面前低头的！” 问水径直走到魔君面前，突然扬手，往地上扔了一袋灵丹——妖魔道跟上面的世界一样，灵气匮乏得要命。 魔君看了眼她，又瞟了一眼地上的灵丹。突然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捡起了灵丹！ 问水说：“哈！你低头了！” 魔君十分慌乱：“什么？” 问水说：“你们看见没有，你们魔君在我面前低头了！” 诸魔一片羞惭，哗地一声全散了。魔君急慌慌地追上去：“都给本座站住——” 没有一只站住，看来妖魔道是要换魔君了。 问水拍拍双手：“寒水石，让我看看你的肉身怎么样！” 寒水石将她打横抱起来，说：“走，我们到房里去看。” 问水兴高采烈地说：“好呀好呀。” 两个人搂搂抱抱地进了九尚宫，陆压道君刚要跟进去，九尚宫的大门突然关上，差点碰到他的鼻尖。他只好抱着双臂等在外面，符咒还没有人回应，该死的！ 妖魔道空中日与月都是血红色，这里平素没有神仙会来。这魔气就像是瘟疫，一旦沾染可不是好玩的。 陆压道君在外面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九尚宫的大门才重新打开。他额头青筋直跳：“你们俩还有完没完了！这里可是妖魔道啊！你！”他一指问水，“如果沾染魔气，你也就只能永沦魔道，再不能修成正果了，懂不懂！” 问水还趴在寒水石怀里，一副要化在他双臂之间的模样：“我要跟着寒水石，才不成正果呢。” 陆压道君气得——这俩货就没一个胸怀大志的。 正生着气，外面突然一个身穿紫色流苏口袋装的羊面魔过来，说：“里面的魔听着，我们魔君给你下了帖子，请你去吃酒！” 说着，一张大红的帖子飞过来。问水说：“总算帖子还是正常的……”话音刚落，又不免有点疑惑，问流苏羊面魔：“只是为什么你们魔君大人要在帖子上画一只驼鸟？” 羊面魔大怒：“混帐，什么驼鸟，那是我们魔君的圣像！” 寒水石低下头，只见帖子上，“圣像”上的魔君头上戴了一大蓬扫把一样的鸟冠，铁链披了整整一身。下面穿了一条橙色的紧身裤，上面却披了一件宽大的灰白相间的羽毛大衣。 寒水石转头问陆压道君：“成魔之后，我的品味也会变成这样？” 陆压道君压了压惊，说：“这……可能吧，毕竟这是你们魔族的传统审美……”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扑嗵一声水响。陆压道君一转头，只见寒水石纵身一跃，跳进了血池里。 不活了！！ …… 寒水石窝在九尚宫里，魔君的宴请，他当然没有去。这个妖魔道，他真是一眼也不敢多看。 这几天他总有些一惊一乍的，比如他会突然跳起来，说：“问水，我突然觉得那盆花很好看！”天啊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我是不是变得跟那个魔君一样了！！ 问水只得安慰他：“没有没有，那盆花本来就很好看。你的品味没退步，真的！” 寒水石惊魂未定：“真的？” 问水说：“比金子还真！” 寒水石说：“问水，我最近觉得指甲涂成红色也挺好看的。” “呃……”问水想了想，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里，采了好些红花捣碎成汁。一点一点涂在自己的指甲上，然后用美人鱼给她的指甲油定色。最后伸出一双纤纤玉指：“你看，真的很好看，对不对？” 寒水石这才安心了一些，问水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说：“寒水石你听好了，只要你还觉得我好看，你的品味就没有退步，真的！” 寒水石微怔，说：“可是……就算海枯石烂，天毁地灭，你依然是最好看的。” 问水深以为然，点头说：“所以你看，你的审美是不会退化的！” 两个人慢慢地拥抱在一起，深深对视，然后亲吻，唇齿交缠。 陆压道君站在院子外面，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这两个人，哼，真是随时随地不忘秀恩爱啊！也不想想这妖魔道，如今要怎么才能出得去！ 玉帝他们到底在忙什么，怎么还没回复我！他画了符，又圈了玉帝、太上老君他们一通。然而还是没有回复。 奇了怪了，陆压道君又试了一遍，半晌惨叫——怎么会发不出去！法咒受限什么鬼！！ 屋子里问水亲吻着寒水石的下巴，寒水石搂着她圆润的双肩，轻轻抚摸。陆压道君孤伶伶地站在院子里，血色的风吹过，黄叶在地上翻滚，隐隐显出三个大字。 字体映入陆压道君悲伤的眼眸，无情地昭示出他的原形——单身狗…… 自从到了妖魔道，寒水石总是睡不好。他有了肉身，却似乎更不能入眠了。 问水其实知道，他在千印体内多年，其实在意识形成之初，他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妖魔看待。甚至于在提到妖魔的时候，都是一种正道人士看待邪祟的目光。 而突然有一天，他被宣告是妖魔。及至最后分裂出本体，彻底失去了人类的样貌。他从来没有提及过内心的感受，但仿徨苦痛不提并不是不存在。 现在，他来到了妖魔道，传说中的魔界。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妖魔，他来到同类之间，想要跟它们为伍的时候，才真正发觉自己要融入的是一个怎样的群体。 就像一只被凤凰养大的鸡，再被丢回鸡舍里，还能不能像一只普通的鸡一样啄虫、打鸣，过回本来的生活？ 问水陪他在妖魔道呆了几天，然后找到陆压道君：“妖魔道和我们先前的地方，总还是可以互通往来的吧？” 陆压道君早就想她来问自己这个问题了——他也要出去啊。他赶紧说：“能能！不过我们要齐心协力，把妖魔裂隙的禁制撑开。” 问水点点头，陆压道君问：“你要带他回去？” 问水说：“他不喜欢，就回去咯。” 陆压道君说：“臭狗，你有没有想过，他本来就是一个魔。这里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 问水说：“我想过。”陆压怔住，她继续说：“如果他喜欢这里，我就跟他留在这里。如果他不喜欢，我们就继续找下一个地方，直到他喜欢为止。” 陆压问：“那你呢？哪里才是你喜欢的地方？” 问水说：“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哪里都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昂。”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捏，让渣一看见尼们挥舞的小爪爪~~~~~ 57、降魔 第五十七章：降魔 要出魔界, 也并不是不可能。魔界和问水她们所在的地方, 有一条窄窄的裂隙，正是她们来时的路。 这是整个妖魔道禁制最脆弱的地方, 如果妖魔愿意舍弃混沌之气所化的肉身、舍弃所有灵力，变成最脆弱的元神，是可能走出妖魔道的。 但是位置一定要十分准确, 且舍弃灵力之后，如果遇到捕杀，将会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所以妖魔道，一般的妖魔不进去, 进去了就不怎么出来。 问水跟陆压道君来往查探，陆压道君教问水试探禁制的法咒, 然后就觉得这条狗学得挺快的。原以为向一条畜生讲这些东西, 至少没个五六十遍下不来。他机械地讲了一遍, 然后又重复第二遍，再一抬头，就见问水已经欢乐地到处使用这法咒探测禁制了。 陆压道君有些诧异，问：“你真的是一条狗？” 问水摇着蓬松的大尾巴：“昂？” 陆压道君看了她一眼, 又觉得没错, 这外形、元神，确实是狗不错。只是一条三百多年的狗，也聪明得过头了些。 然后问水一使用法咒，陆压道君心里就突地一跳，说：“问水, 三百多年的狗，不可能有你这种智商。” 问水得意洋洋：“那当然，我万里挑一。” 陆压道君说：“我是说，万里也不可能挑出一条来。”问水不明白了，转头看他，他说：“而且你施法的时候，体内灵气流转的功法，很像一个门派的不传秘法。” 问水怔住，终于不明白了，问：“什么？” 陆压道君说：“望尘山有一门功法，名作虚灵真言。你可曾听说？” 问水说：“望尘山是什么山，在哪儿？” 陆压道君不说话了。 两个人又找了妖魔裂隙半天，陆压道君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好奇？” 问水说：“我不知道我应该好奇什么啊！” 陆压道君一想，好吧，我还是明说吧：“望尘山是一个门派，修宗。因为开宗以来只收女弟子，所以在修真界并不广为人知。这个仙宗有一个只有宗主才能修炼的秘法，叫虚灵真言。” 问水歪着脑袋听，陆压道君说：“虚灵真言可以令魂魄四散而呈假死之态，在旁人看来，就是已经魂飞魄散。但是若干年后，散魂苏醒，只要寻得魂魄碎片，就能重聚元神，死而复生。” 问水呆住了，又想了想，终于明白陆压道君的意思：“你是说，我会这门功法？可是我完全不知道呀。这个望尘山，有哪代宗主是一条狗吗？” 陆压道君说：“这个，本座也不清楚了。但是望尘山历代宗主最后都得成正果，只有第四代宗主空青因眷恋儿女私情而放弃修仙，自逐于师门。” 问水听到空青这个名字，一下子愣住了。陆压道君盯着她的眼睛，说：“望尘山因为全是女仙，修习的功法也大多对容颜、形体有所助益。所以历代宗主皆美貌无比。你化形之后的人身，本座观来，跟望尘山颇有渊源。” 问水糊涂了：“你是说，我不是一条狗，而是望尘山一个宗主？” 陆压道君说：“应该说不完全是，如果你集齐残魂，就应该拥有空青的记忆。但是你并没有。” 问水点点头，说：“哦。” 然后又欢快地试探结界去了。陆压愤愤道：“本座说了这么多，你就这反应？” 问水说：“那我该怎么办呀？” 陆压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就不应该想想你其余的元神碎片都在哪里，寻来聚成本尊吗？” 问水说：“可是我现在就很好啊，我是竹问水。我不是空青呀，为什么要成为空青的本尊？” 陆压也愣住了，是这样的吗？ 晚上，两个人回到九尚宫。问水是真的累坏了，试探裂隙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整天都在使用法咒呀，她趴在软垫上，嘴筒子搁在前爪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寒水石捏着她背上柔滑油亮的皮毛给她松骨，问：“你们也出不去了？” 旁边陆压道君喝了一口酒，说：“找到裂隙自然就能出去。” 寒水石说：“可恨我被困于这万魔阵中，不得出入。” 陆压道君说：“没事，至少你有房子。你看我们成仙这么多年了，想有栋这样的房子，那也是痴人说梦。” 寒水石抬眼看他，他终于轻咳一声，说：“反正已经来了，不如看看你的同族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寒水石终于说：“说你的目的吧。” 陆压道君怔住，许久不自然地又喝了一口酒，问：“什……什么目的？我怎么听不懂？” 寒水石说：“你把我引到魔界来，是玉帝有什么吩咐吗？” 陆压道君很是意外地重新打量他，这个蜗牛魔，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笨啊。寒水石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栓天链，陆压道君突然反应过来：“你……混帐，本座是奇怪怎么会掉下来，当时是你用这玩意儿勾住了本座的脚……” 寒水石说：“我只是想要一个肉身，和问水在一起。别的我不关心，你懂吗？” 陆压道君说：“就算是……让你带领魔界，臣服于天界统治之下？” 寒水石问：“能得一个肉身？” 陆压道君吐血，你还真是只在乎这个啊……算了，不能跟一个小家碧玉无甚见识的蜗牛魔一般计较。他说：“只要你完成这件事，肉身还不是天帝一句话的事儿！” 寒水石说：“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陆压道君啜了啜牙花子：“你这个魔怎么还这么多疑，这样吧，我收你为徒。以后这件事，为师应允下了。” 他一脸纡尊降贵的神情，寒水石说：“不。”他惊住，缓缓问：“什么？” 寒水石说：“我有师父，不会拜你为师。”话落，抱起已经睡熟的问水，回了内殿。 陆压道君气得，只差没一把火烧了九尚宫。 第二天，天色刚亮，寒水石居然拿着魔君的请帖，前去赴宴。魔君有些意外，对自己一个火红爆炸头的小喽罗说：“传他进来。” 小喽罗说：“报告大王，他进不来！” 魔君问：“什么？” 小喽罗说：“门不够宽。” 魔君大怒，老子三开门还不够宽……出门一看，还真是不够宽——寒水石只能跟九尚宫一起进来。 他站在门口，斜眼打量寒水石，寒水石说：“听说魔君功法盖世，我初来乍到，想要见识一下。” 魔君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问身边的小喽罗：“他说什么？” 小喽罗说：“就是想跟魔君您斗法的意思。” 魔君大怒：“岂有此理！竟然敢挑战本君，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间，天边风云大作，血雾涌动，腥气四溢。眼看双方正要动手，问水突然跳出来，摇着尾巴说：“魔君魔君，您先息怒。” 魔君一看，九尚宫出来一条小白狗，他傲然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完，免得以后没机会。” 问水说：“我们只是想请您喝点酒呀，我们这里有好酒。” 魔君说：“呸，本君不喝酒，只饮人血！” 问水一听，立刻转头抓起陆压道君的手，踏月行刀口一划，陆压血流如注。陆压怒骂一声，问水说：“看看，还为您准备了新鲜的上古大神的血！” 魔君一听，就有些心动，问水说：“您来呀，快进来。” 陆压怒火中烧：“臭狗你最好有个解释！” 问水小声说：“万魔阵里寒水石很厉害哒。” 寒水石不满：“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 陆压深以为然！好歹我也是上古大神！这么卑鄙，传出去让众生如何看待我！ 问水闻言赶紧纠正：“万魔阵里寒水石更厉害哒！” 寒水石满意地点头，一脸正色地对魔君说：“魔君请。” 陆压道君：“……” 在众魔注视之下，魔君缓步踏入了九尚宫，倏忽之间，宫门紧闭。万魔法阵启动，只见漫天血雾都涌向了九尚宫。 陆压道君摇头叹息：“什么叫关门打狗，本座算是见识了。” 问水抖了一下，赶紧摇头四望，见没有人打她，这才继续观战。 这魔君还算是有点能耐，手中一杆大旗，挥动之时遮天蔽日，群魔俯首。但是这是在万魔阵中，寒水石手中极阴之焰一刀下去就点燃了他的旗子。 问水跟陆压道君站在墙头观战，寒水石为他们划下了一块安全的地方。问水问：“这个旗子是什么？” 陆压道君立刻就有了一种见多识广的得意洋洋：“是藏妖旗，旗中藏妖万千，所以一挥之下，天地变色、妖气涌动……” 话没说完，问水说：“不懂。” 陆压怒道：“就是挥一下就会有许多妖怪出来帮他打架！” 问水说：“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 九尚宫外，诸魔围观，有魔正要上前帮忙，问水跳到九尚宫宫墙之上，大声吠了一声，说：“你们要不要等等再帮忙呀？” 一个眼睛上涂满金粉、头上戴着一大朵蕾丝红花的魔说：“为什么？” 问水说：“因为如果魔君战败了，就说明他不是最强的魔。到时候寒水石就会成为你们的新魔君！那你们现在动手，就是在对付你们的新魔君。一个魔，怎么能对付自己的魔君呢？” 众魔窃窃私语，终于有人说：“那如果寒水石不是我们魔君的对手呢？” 问水理所当然地说：“既然寒水石不是他的对手，他又何须你们帮忙呢？” 众魔深以为然，一边品头论足，一边袖手旁观。 陆压道君差点没从墙上跌下来：“妈个叽……这样也可以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问水：哼！ 推荐基友的文《天师同萌会》：自打当上了抓妖师之后，方简觉得这房子已经不能住了。 打开冰箱：雪女在里面对他吐冰雹，简你早。 打开被子，妲己在里面娇笑，奴家等你好久了~ 而穆晓桐这个小王八犊子，还在隔壁卧室和白素贞探讨男人的哲♂学问题，语气还老气横秋的很：本座以为，修道之人，肉身都是浮云。 方简嘴角微抽：这日子，真是哔了狗了。 点击图片去看看吧： 58、魔尊 第五十七章：魔尊 寒水石在万魔阵中斗魔君, 众魔在外面看。双方都颇有些道行, 一时半刻分不了胜负。妖魔们看得久了，就有整个眼睛都画着蓝色眼影、涂着深紫色唇脂的妖怪说：“我们老是站在一边看, 也不合适吧？” 问水说：“对，你们还可以喊加油啊！” 群魔深觉有理，于是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法宝, 摇旗呐喊：“魔君加油，魔君加油！” 陆压道君看了一阵，说：“我觉得天帝之前派来降伏魔界的人死得真冤……” 万魔阵中，寒水石的极阴之焰烧着了藏妖旗, 群妖纷涌而出。之前它们被魔君杀死之后，元神束缚在旗中, 不得解脱。 如今突然被释放出来, 怨气还是非常深重。眼看各种形态狰狞的妖魂扑向寒水石, 寒水石倒也并不慌忙。他的万魔阵也有束缚怨鬼妖魂的功效。 这时候催动法阵，疯涌而来的妖魂尖利地嘶嚎，很快被万魔阵的群魔吞噬分化。魔君大喝一声，手中又换了一样法宝, 竟然是一把血红的白骨伞。 他握着伞柄, 轻轻一转，骨伞撑开，四周边角悬挂着小骷髅头。伞面却是纸一样惨白的人皮，这样残忍的东西，乍眼一看, 竟然是美丽无比。 问水说：“这法宝不是它的吧？” 陆压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问水说：“废话，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品味！” 陆压切了一声，两个人在一众妖魔的呐喊助威声中继续观战。 寒水石的万魔阵似乎也感觉到新法宝的戾气，发出一阵阵尖啸。魔君沉喝一声：“受死吧！”骨伞飞速旋转，边角所缀的白骨互相敲击，周围正在呐喊的妖魔，有道行低的，突然捂着头，尖叫起来。 那白骨伞至阴无比，却竟然是干扰群魔的利器！许多妖魔在它的敲击声中慢慢化为一滩魔气，而地下微微震动。问水低头看去，只见地皮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良久，一个灰色的东西缓缓破土。仔细一看，那东西竟然是一只枯手！ 问水吓得吠了一声，只见地底之下，无数白骨、怨魂、尸体全部破土而出。 周围观战的妖魔也在瞬息之间狂性大发，有的互相撕咬，有的则想要冲进万魔阵中。 问水抽出踏月行，因为曾经帮斩风和千印渡仙劫，如今踏月行也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紫色。她说：“我去帮忙了！” 陆压道君说：“嗯。” 问水瞪他：“你呢？你堂堂一个前辈大神，还真就站在这里袖手旁观啊？” 陆压道君说：“你既知我乃前辈大神，就当知道我不会出手欺负这些后妖小辈……” 话还没说完，被问水飞起一脚踹出了寒水石所设的安全区域，在一声大骂之中落在了墙外的妖魔之中。 问水这才下得院墙，跟准备冲出来的妖魔战成一团。 血雾丝丝缕缕，有的被骨伞吸收，有的被万魔阵搅散。无数尸首从地底爬出来，寒水石极阴之焰扫过，大多数化为黑灰，有的则被万魔阵吸纳其中。 问水跟陆压道君联手对付外面的妖魔，然而魔界妖魔众多，两个人就算实力都不弱，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陆压道君这时候可还是历劫之躯呢，见状大声喊：“寒水石！你的狗快要被人宰了吃肉了！” 寒水石本来对魔君的法宝甚感兴趣，一直在试探其法门。这时候回头一看，见问水陷在群魔之间，顿时一声暴喝，万魔阵倏忽之间魔气沸腾。 他极阴之刃一刀劈来，血雾如掉进油锅的水滴，滋滋作响。魔君以骨伞相挡，却只听一声脆响，骨伞竟然晃了几晃！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伞面裂开的细纹，又看向寒水石。寒水石双目血红，周围已经失去人的基本形状，他以身化刀，又是一刀劈来。魔君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与群魔奋战的问水，大叫了一声：“你是心魔！！” 他脸色都变了，转头对群魔说：“住手，不要攻击他们！” 寒水石突然魔化，是在听到那个女人有危险的时候。心魔对自己的执念有着近乎疯狂的维护之心。他又吃了寒水石一刀，骨伞裂纹又扩大了几分，他的手已经被极阴之焰灼伤。 整个万魔阵中只呼尖啸，已经不能视物。如果他本不是魔，只怕这法阵早已将他撕成碎片。 外面陆压道君还在喊：“寒水石，哎哟你的狗受伤啦！” 寒水石整个已经化为一把血色长刀，又是一刀下去，直接将魔君压入了九尚宫的地底！魔君一口血喷出来，混沌之气凝结的肉身已经受损，然而更令他恐惧的事情发生了——他陷入九尚宫地底的部分，竟然开始慢慢融化。像被万魔阵啃噬一声，一点一点地融入法阵之中。 “啊——”他嘶声惨嚎，手中的骨伞握不住，一下子跌落在地。 万魔中，所有被束缚的魔似乎尝到了什么绝世美味，拼命涌到这里，撕扯他的身躯。 寒水石飞奔到九尚宫门口，想要冲到法阵之外。然而无数魔气丝丝缕缕、如同沼泽一般牵制着他。他只能行至最后一级玉阶，就再无法下行一步。 问水正跟众魔打得欢呢，就听身后一声熟悉的长啸。她转过身，一脸欣喜：“寒水石，你把那个什么魔君给收拾了？” 而这时候的寒水石把她都吓了一跳，他已经不再具有人形，而是一团血红色的雾气。问水赶紧跑上前：“寒水石，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血色的雾气在她周围上下浮动了一阵，似乎确定她安然无恙，这才平静下来，转头又奔回阵中。 而这时候，阵中的魔君，已经被撕扯得只剩下上半身。 寒水石隐隐化为人形，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骨伞，缓缓收拢。呼啸的狂风突然止住了，地底的白骨不再往外爬，尸首也不再动弹。 混战中的魔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互相看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打得一身是伤。 周围只有魔君的叫声惨绝人寰，寒水石沉声问：“你服不服？” 魔君眼睁睁地看自己被万魔阵中诸魔的尖牙撕成一丝一丝，连声惨叫：“服！我服了！以后你就是新的魔君！” 外面诸魔傻眼了，自家魔君真的败了？！ 寒水石缓缓停止了万魔阵——因为问水冲进来了。问水一下子跳到他面前，他赶紧伸手接住，转头对陆压道君说：“你想对他们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陆压道君呃了一声，还没开口，问水已经说话了：“喂，你听着，以后你仍然当魔君。” 万魔阵中，那“半个”魔君惊呆了：“什……什么？” 问水说：“你虽然是魔君，但是你已经不是这里最强的魔了！以后你仍然统领众魔，却要听我家寒水石的话，听见没有？” 魔君看向寒水石，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杀我？” 寒水石也在看问水，问水小声说：“如果它死了，以后你就要自己打理魔界。你想着每天那些爆炸头、鸡冠头、扫把头……会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你仍任魔君！”寒水石果断说。 魔君精神一振，立刻说：“以后您就是我们的魔尊了，孩儿们，快来见过魔尊大人！” 群魔争相跪拜，陆压道君说：“不怕他反悔？” 问水把骨伞拿在手里玩，说：“他有法宝寒水石都能胜他，何况现在丢了两个厉害的法宝呢。” 陆压道君点点头，倒也是，实力如果不济，说什么也是枉然。 魔君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问水手里的骨伞，问水歪着头说：“这个送给我可以吧？” 魔君想了想，还是只有说：“你拿好，拿好。” 问水说：“你受伤了，我给你一袋灵沙养伤喔。”说罢真的扔了一袋灵沙给他，他倒是飞快地捡起来，又向寒水石连连欠身，终于出了九尚宫。 九尚宫一时安静下来，万魔阵也需要时间自我修复，寒水石任由魔气自由流转，自己转身进到里间。问水赶紧跟进去，守着他调息。 陆压道君没受什么伤，外面虽然群魔众多，但毕竟不是什么棘手的人物。何况打斗时间也不长。他站在九尚宫的庭院里看了一阵，见血色的雾气渐渐融化在风里。这已经妖魔化的宫殿缓慢地消化着自己方才吸收的魔气。 一草一木俱都恢复了平静，仿佛这里并不曾有过恶战。花与水温柔而平静。 他皱了皱眉头，这个万魔阵，还真是很难对付——也可以想象，能够将寒水石完全困于其中动弹不得的法阵，又岂容小视？ 次日一大早，寒水石和问水还在相拥着睡觉呢，外面就有妖魔前来请安。寒水石与万魔阵本就是融为一体的。他不用出去就能感知站在九尚宫外的妖魔，只见一个身穿大红绸缎长袍的妖怪领着众妖站成队列。 他肩上披着翠绿的羽毛披肩，将整个肩膀垫得高高的。胸口周围全部用金线绣着各式各样的花鸟鱼虫。 头发是蓝绿色，脸上还画着浓妆。寒水石额上青筋乱跳，连门也没让它们进，直接问：“什么事？” 妖魔们深施一礼，为首的红袍妖魔正是打扮一新的魔君。他恭敬地说：“魔尊大人，属下特率领诸魔来向您问安。” 寒水石不耐烦地说：“你若不来，吾便长安。” 魔君被这样一堵，也不觉尴尬，仍是说：“既然我们尊您为魔尊，早晚问安便是礼数。魔尊大人万不可推辞。” 寒水石只看了为首的前三个人，就觉得眼睛都要瞎了。只得说：“汝等心意吾已知晓，回去吧。” 岂料就在这时候，为首的魔君突然跪下，说：“魔尊大人，属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万望魔尊大人成全！” 寒水石抱着问水，总算还能耐着性子，问：“何事？” 魔君说：“本君深慕魔尊大人圣法，乞请大人收我为义子，从此鞍前马后，为魔尊效力！” 寒水石头都大了，刚怒喝了一声，就听问水说：“你叫什么名字？” 魔君跪地说：“我叫通天彻地出神入化牛气冲天战无不胜……” 寒水石、陆压道君：“……” 妈的，这个魔界老子现在脱离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文里陆压道君的身份，上次有宝贝说写错了。渣一查了一下，还真是记错了。陆压道君应该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等人的师叔哈。辈份好高咂舌。 因为现在网页每章修改一次都要重新审核一次，渣一就不修了哈。实体书上会改，么么哒。 59、受降 第五十九章：受降 魔君的算盘也是打得好, 成为寒水石义子之后, 好歹骨伞能还给他吧？ 问水当场就摇着大尾巴说：“行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义子啦！” 魔君有些疑惑——他还以为问水是寒水石养的狗呢！心里还嘀咕：我是认他作义父, 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义子了？ 问水说：“既然你现在是我的儿子了，这把伞是不是该当成礼物送给我呀？” 魔君都要哭了，却只能硬着头皮答：“自然, 自然。” 好在问水也没太亏待他，她转头问寒水石：“我们是不是也要送他一个什么东西作回礼呀？” 寒水石说：“嗯。”他正在看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可以送的，毕竟脱离本体之后，许多法宝都在千印那里。 而问水已经掏出一把白色的剑, 是斩风送给她的朝天阙。上阳宗宗主打算留给自己嫡传弟子的兵刃，也是次神级的。问水把剑递给魔君, 问：“你名字最后两个字叫什么？” 魔君这回总算回答得干脆：“濯灵。” 问水点点头：“那以后你就叫濯灵, 把前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去掉。” 魔君接到剑, 心里多少好受了些，闻言有点犹豫地说：“可是这样一来，就不威风了啊。” 问水大怒：“汪！谁告诉你这名字就威风了！你才刚认我们当父母，就要忤逆犯上啊！” 魔君总算是不敢多说了：“是。” 九尚宫里, 寒水石的脸都扭曲了。有魔为了拉风, 在自己身上涂了大量的香粉，背上又背着许多花。导致许多蝴蝶绕着它转。 听起来十分美好，然而隔着三五十米都能把人给呛死。 问水挥挥手：“好了好了，你们都回去吧。”魔君濯灵还要再说什么，问水说：“有事明天再说。”你没看见寒水石都要疯了啊。 濯灵总算带着诸魔走了, 寒水石深吸了两口气，深深地觉得自己应该洗洗眼睛。 陆压道君也没好到哪去，赶紧就说：“问水，我们继续试探裂隙去。” 问水答应一声，转头看寒水石：“我先去啦。” 寒水石说：“嗯。”他被困在万魔阵中，试探裂隙这种精细的事，是怎么也帮不上忙了。 问水跟陆压离开之后，他独自站在中庭，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只是不想让问水看出来，她本就是一条喜欢操心的狗狗。 问水跟陆压试探着妖魔道的禁制，问：“我们要试探多久啊？” 陆压一脸严肃：“不知道，看运气吧。” 问水问：“大约需要多久？” 陆压说：“运气好的话，三五十年吧。” “什么？！”问水跳将起来，长嘴筒子几乎杵他脸上：“有没有搞错！” 陆压瞪她：“你以为这封印是吃素的啊！” 问水狂吠了一阵，陆压反正是没听懂内容。过了一阵，突然禁制外传来隐隐的法术波动，就连陆压也忍不住狂喜：“有人用法术指引我们，快走！” 问水跟着他奔过去，那法术波动越来越强了，陆压说：“就是这附近了，以我们两个人的功力，要破开这里没有问题。” 他正要动手，问水说：“寒水石还没来！” 陆压说：“可是这里的禁制是不断移动的，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失去指引，我们又不知道要几时才能找到裂隙出口！” 问水说：“我去找寒水石！” 陆压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错过这一次，我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问水说：“我知道呀，你先走吧。” 陆压叹了口气，想了想，也只有跟着她走——自己好歹一个前辈大神，扔下两个人自己走了，说出去也不是多露脸的事。 问水倒是眨了眨眼睛：“我们先打开裂口，你先出去。一个时辰之后我带着寒水石过来，你用法术引导我们，放我们出去。怎么样？” 陆压一听，这倒是可行。还没说话，问水已经开始运功。他也不再犹豫，立刻施法破开裂隙。 淡绿色的光芒隐隐绰绰，陆压顺着光芒出去，一眼就看见千霜。千霜自然也看见他了，问：“寒水石跟问水呢？” 陆压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千霜怒道：“你骗寒水石入魔界，对不对？！你身为上古大神，难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陆压说：“那是他应该去的地方，他本来就是个魔！” 千霜说：“他应该去哪里，是他自己的事，他有权选择。” 陆压第一次收了笑，薄唇轻抿，显得有些冷酷：“他自己选择？天界会允许他自己选择吗？现在没有神灵对付他，是因为那群2货想看热闹。等到他成了气候，足以对天庭构成威胁的时候，你以为天帝会袖手旁观吗？” 千霜微怔，陆压说：“他去到魔界，灵气微弱，修为增长会非常缓慢，天界不会再将他放在眼里。这样对他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千霜问：“所以你丢下他们，自己出来了。” 陆压一听就怒了：“放屁。” 一个时辰之后，他开始以一种可以引起结界强烈的法术波动却没有杀伤力的术法试探妖魔道的结界。很快的，里面也开始回应他。 千霜站在他旁边，见状才略略缓和了语气，问：“你不是说那样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吗？” “哼！”陆压没有多说。 可是……如果困在里面的是自己，那条小白狗也肯定会救他出来吧？ 呵，人的性情，他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揣测过了。 妖魔道里，问水也正在四处试探，寒水石站在九尚宫的玉阶上，看着她在结界四周忙碌。 过了好一阵，还是没有结果，她也不气馁。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她终于寻得了一丝术法的迹象，顿时满脸严肃地俯身去听。 寒水石背了一个新的法诀给她，她很快就知道怎么用了，顿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不稍片刻，两个人终于寻至结界裂隙边缘。问水躲到九尚宫里，寒水石将整个九尚宫都从裂隙里挤出去。 外面的人还不少，灵僵、川断他们都在。寒水石也出不去，就站在九尚宫门前跟他们说话。 问水这时候早已冲了出去——她看见混沌了！ 混沌一翅膀接住冲过来的她，说：“好好的怎么跑妖魔裂隙去了撒？大家都在找你。” 问水一嘴筒子杵它脸上：“师父！我们去魔界了，你不知道，魔界那品味，真是绝了……” 她兴高采烈地讲述所见所闻，混沌不停地把灵丹喂到她嘴里。玉阶上，寒水石在跟千霜说话。 千霜带了不少人过来，皆因从妖魔道的禁制中出来，所有灵力都会被禁制吸干。这时候的问水、寒水石是没有丝毫战斗力的。千霜怕人暗算，当然还是带足了人手比较安全。他说：“我修为已满，也不能再于此间多留了。这几日一直担心，万幸在飞升之前，你们总算还能寻着出路从魔界离开。” 他面露倦色，来想自他们入到魔界起，他就一直在裂隙外引导。 寒水石说：“师父……” 千霜摆摆手：“水不一定入海，魔也未必就必须呆在魔界。结善于心，一灵不泯，何来神魔。寒水石，世间有道万万千，魔道也未尝不是其中一种。” 寒水石躬身道：“弟子记下了。” 千霜点头，这才转头看陆压道君。陆压道君摸了摸鼻子，终于说：“许多年来，魔界一直自成一脉。天帝有心一统三界，但是派去许多仙家，俱都再没有回来。” 千霜说：“所以，你希望寒水石能够一统魔界？” 陆压道君说：“我要是早知道魔界那群货的智商，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话落，又说：“但是这对他们并没有坏处！魔界其实归不归降也只是个名头，他们脱离禁制，就是一群战五渣。天界要消灭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而寒水石带他们归降之后，天帝为了让他统领魔界，好歹也会给个仙君的名头。这难道不是正途？” 千霜看寒水石，寒水石说：“既然如此，我想带它们入天界，向天帝……谢、恩。” 他把谢恩两个字咬得极重，陆压道君一下子就笑喷了。想了想说：“我可以代为回禀。” 还别说，现在天庭确实缺人手。神仙是越来越多，但是大家都宅啊，有点技术的天天在家炼丹炼器，千八百万年也不一定出来一趟。 没技术的游手好闲，天天这家喝点小酒，那家下点五子棋之类的——没飞升之前都没学门技艺，你还指望他飞升之后能勤勉啊？ 最后还是王母娘娘受不了，每年举行一次蟠桃会。靠得这些桃子，这才把仙界的一些吃货召集起来。总算大家一年到头能见一回。 所以可想而知，当玉帝需要人手做事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抓鸟一样挨个去捣神仙窝。 这时候陆压真君一牵线，天帝也挺感兴趣，还真降了一个三界法旨，就让寒水石带着诸魔上天界受降。 天帝法旨，是可以让人、神、魔穿越三界而行的。不过这法旨带不了许多人，三十六已经是最大数。 好在寒水石也不需要带太多人上天界，他带着法旨入妖魔道，闭着眼睛随便点了三十五个妖魔，加上他自己，正好三十六个。 一队人去到天界，天帝在太微玉清宫接见了这三十六个魔。 为了让诸魔见识一下天庭的威风，天庭所有神仙俱都宝相庄严、分列两旁。 就在这时候，宫门洞开，寒水石领着三十五魔踏入殿中。诸神一转头，个个张大了嘴——诸魔得知要上天庭，可是个个都盛装打扮了一番。 只见跟在寒水石身后的魔君濯灵，一身火红色长袍，两肩是火红色的狐狸毛肩垫，身后背上插着两杆大旗，左边一杆上写踏星，右边一杆写吞月。 人还没进来，就遇到一个难题——旗子太大，卡住了进不来！ 他一声吆喝：“哎呦，孩儿们，快来帮忙！” 于是众魔涌上来，硬生生把他推进了太上清微宫。濯灵身后，跟着另一个穿蓝色亮片劲装的魔，他倒是没有背大旗，只是头上戴着一顶巨大无比的白骨帽，长毛腿上，还穿着蓝色的鱼网袜…… 在它旁边，跟着一个穿黄色大摆裙的魔，身周乌压压地绕着一片蝴蝶。人刚一至跟前，殿上的盘柱金蛇就咕咚一声栽下来，被薰得昏死过去…… 天帝张大嘴巴，一直等到他们都进了殿，才赶紧揉了揉脸，尽量和颜悦色地说：“诸位……”仙家两个字无论如何也无不出口了，打了个哈哈，问：“报上姓名，以便天庭授发文牒名册。” 于是群魔开始报名，刚报了一个，负责登记的神仙就跪了，这个叫玄天妙法九御惊天泣地闻风丧胆无上清尊…… 60、阴谋 第六十章：阴谋 寒水石站在九尚宫的玉阶上看太微玉清宫, 然后他突然转头, 盯着檐下的风铃看。那些风铃多是问水从各种收罗来的零碎玩意儿，串在一起, 声音清脆无比。 里面不乏水晶、玉石等等。那水晶本应该是极为通透的，然而现在，太微玉清宫灯火通明, 那水晶里面却模糊而浑浊。 寒水石不免多看了几眼，他不曾飞升过，仙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仙界的光, 不能穿透其他物体，形成折射吗？ 大殿上, 天帝和其他神仙在说话, 无非是一些勉励的场面说辞。寒水石挨个看过去, 他们无不庄重肃穆，连身上的法宝都一丝不苟，似乎不存在什么问题。 旁边濯灵佩戴着朝天阙站在寒水石身边，寒水石将剑身抽出三寸, 光洁雪亮的剑身却倒映不出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光线是扭曲的, 以至于无法在通透的物体表面形成倒影。 大殿上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神仙们都转头盯着他看。寒水石缓缓退回万魔阵中，然而刚刚从妖魔道的法阵里进出，那禁制汲取了他和万魔阵所有的灵气。 “你发现了吗？”一个声音若远若近，若有若无。 寒水石说：“这里根本不是天界！那个所谓的妖魔裂隙, 通往的也不是什么妖魔道。” “哈哈哈哈。”有笑声传入耳膜，却不是来自诸仙，真正在笑的人，根本就看不见。寒水石左右四顾，那个声音饶有兴趣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寒水石握了极阴之焰在手，一边说话一边补食灵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那个声音似乎穿过了什么东西传进来，显得有些沉闷：“这里是虚灵之境，你吃再多灵丹也没有用。不要白费功夫了。” 寒水石抽刀，突然扑向上首的天帝，一刀下去。那天帝仿若泥雕石塑，一下子被极阴之刃碎成粉末。 满殿神仙像是突然被冻住，不言不语，连表情也凝固在刹那。 寒水石转过头，看三十五魔，那些魔还在四处观望。濯灵问：“我的天，你杀了天帝！咦？魔尊大人，这到处是出了什么事？这群神仙怎么突然一动不动了？” 寒水石转头看他们，他们一个一个俱都一脸茫然。他也不答话，将九尚宫缩小，出了太微玉清宫。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雾，云朵自脚下飘流而过，仿佛真的是九重天阙。 然而没有人，出了这琼楼玉宇，就只剩下漫天云雾。其实妖魔道也是这样，只有血色的雾。 斩风和千印不是也飞升了，他们是去了哪里？ 寒水石眉头紧皱，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说：“很奇怪吗？为了你，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寒水石说：“陆压是你的人？他骗我入魔界，实际是进入了什么法宝的异空间。你们用两个带空间的法宝连接了我们所在的空间，一个假装魔界，一个假装仙界。” 那个声音大笑：“你很聪明。不过到底有什么破绽？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这里的异常？” 寒水石没有说话，这个世界由强大的修为操控，像是一个盒子。他们把这个盒子里布置成一个世界，然后将人从外面引进来。再把盒子关上，将盒子带走。 可是空间类法宝，乃可遇不可求的至宝，是谁拥有这东西，为什么又会用来对付自己？ 他想不明白。他在其中来来往往，除了沉默的太微玉清宫和里面一群没有了任何动作、言语的神仙之外，再没有其他。 万兽谷，问水等了很久，寒水石还是没有回来。陆压道君说：“他说不定是回魔界了，我们进去看看？” 问水想了想，说：“魔界那个结界挺麻烦的，进去就不好出来了。他去魔界会带上我的。我就在这里等他。” 陆压道君点头说：“那就再等等。” 问水摇着大尾巴，觉得有点无聊，讨厌的寒水石，怎么还不回来。 及至夜里，还是没有消息。千霜真人来了一趟万兽谷，问水扑过去：“千霜真人，寒水石怎么还不回来嘛！” 千霜也是没办法，只得问陆压道君：“劳烦道君可否询问一下情况？” 陆压道君看看二人，点头道：“待我一试。” 很快的，他入定，过了没一会儿，他说：“寒水石已经返回魔界，但他无法找到裂隙，让问水过去帮忙。” 问水这才站起来：“真的吗？那我们走吧。” 陆压带着她正要出万兽谷，千霜突然说：“等一等。” 陆压道君转过头，千霜真人说：“陆压道君，寒水石既然在魔界，谁去带他出来都一样。还请道君去往魔界将他带出来，千霜感激不尽。” 陆压道君一脸严肃：“什么意思？” 千霜说：“仙君恕罪，我与问水还有点事情要谈。寒水石既然在魔界，可否劳烦仙君一趟，前往魔界将他带回？在下会在这边接应。” 陆压微怔，千霜冲他拱手道：“有劳了。” 陆压冷笑：“你不信任我？” 千霜将问水护到身后，微笑说：“当然不是。只是我同问水确实有点事情要谈，仙君乃前辈大神，当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吧？” 陆压说：“问水，跟我走。” 问水看看他，又看看千霜真人。傻子也知道应该相信谁了，她跳到千霜真人背后，千霜盯着陆压看，良久，问：“你到底是谁？” 陆压道君说：“我是谁，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千霜缓缓抽出极阳之刃，问：“寒水石到底去了哪里？” 陆压刚要说话，千霜一刀已经过去。陆压道君侧身让过，伸手想去抓问水。问水汪了一声，一手抽出踏月行。她毕竟是剑修，一刀过去，陆压不得不收回手。 千霜厉喝一声：“问水，拦住他！” 问水立刻闪身到陆压道君身后，陆压道君说：“千霜，我不过是想要带问水去魔界见寒水石，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霜说：“我的意思，就是你去魔界，带回寒水石，我便信你！” 陆压道君在他跟问水的联手夹击之下，很有些左支右绌。他也知道不是道修和剑修的对手，一个转身，就往万兽谷外跑。 问水立刻说：“关门！” 看大门的兽立刻关闭了万兽谷的大门，那禁制除了精通五行之术以外，根本没办法出去。 混沌、美人鱼、狰等闻声赶来，见千霜和问水正在合围陆压道君，它们哪里还客气？立刻就帮忙。 其他兽俱都恨透了陆压，这时候立刻也上前，有的化灵有的施咒，更多的扔香蕉皮。 陆压越战越吃力，九尚宫的弟子们也陆续赶到了。问水大喝：“九尚宫弟子听令，抓住他！” 大家虽然不明白几个人为什么会跟陆压动上手，但是当下毫不犹豫，立刻加入战局。陆压本来就不是千霜和问水的对手，这时候哪里还能抵抗，没用多久，就被千霜一刀斩断了兵刃。 他喷了一口血，问水已经命人用栓天链把他锁上。口水龙奔过来，滴了一滴口水。陆压道君仙上滋拉一声冒出一阵浓烟，他惨叫一声，再不敢挣扎了。 问水拨弄着他的脑袋，怒问：“寒水石呢？” 陆压吃力地说：“都说过了，他在魔界。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金龙又伸出龙首，在他上方俯视他。陆压急忙说：“本座乃鸿钧老祖门下，岂会欺骗你们这些修真之士！” 问水转头看千霜，千霜说：“传说中陆压道君，乃玄明之气所化。要知你所言真假，还有一个办法。”陆压道君转头看他，他缓缓说，“我用龙涎燃尽你所有修为，令你现出真身。立时就可辨真假。” 陆压道君脸色微变，说：“千霜，你会后悔的！” 千霜说：“人的一生，谁还没几件后悔的事呢？” 话落，他手一挥，金龙一滴一滴往下滴着口水，陆压身上燃起白色的火焰。他连连惨叫，终于说：“等一等！等一等！”千霜让金龙暂时住手，他终于说：“千霜，这里人多口杂，你且摒退诸人，我有事同你说。” 千霜略微犹豫，终于一挥手，摒退了诸人，再看一眼被栓天链捆成一团的陆压道君，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寒水石如今在哪里。你想要骗问水如魔界，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最好想清楚再尽数讲来，我不想再听见一个字的谎话。否则，你下次睁开眼睛，就会在龙涎湖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沉缓，脸上并没有什么凶狠的表情，神色淡然。陆压却只觉得心头一惊。 陆压终于颤抖道：“千霜掌门，你还记得空青宗主吗？” 千霜眼皮一跳：“空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土豪 12982804 的深水鱼雷，你们这群坏蛋啊，给朕一巴掌又来几个甜枣，是想干啥！ 61、认主 第六十一章：认主 空青, 这个名字早已成为过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见有人提起, 千霜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沉声道：“这关空青什么事？空青早就死了。当年她死在文檀手里，魂飞魄散，乃我亲眼所见。” 陆压真人轻声说：“不, 千霜，空青宗主没有死。如果空青死了，那么问水何来？” 千霜慢慢咬牙：“问水只是一条狗，你看不见她的真身吗？” 陆压慢慢说：“千霜掌门, 她化为人形你可有见过？看过这样的外貌，你仍然相信她与空青宗主毫无关系吗？你可曾听过灵虚真言？”千霜一怔, 他接着说：“灵虚真言是望尘山独门密技, 除本门宗主之外, 任何人不得修习。而这门秘技，恰恰可令元神再聚、亡者归来。” 千霜吃了一惊：“望尘山竟有如此密法！” 陆压冷哼一声：“望尘山历代以来，飞升了多少前辈尊者？岂是一般修真之门可比的。” 千霜很快冷静了下来，问：“就算如此, 你待如何？” 陆压说：“实不相瞒, 竹问水这一魂，乃是我们空青宗主的元神碎片之一。虽然托生于畜生之胎，然而一灵未泯。否则千霜掌门，凭您的所知所闻，可见一头三百多年的畜生, 能得此修为成就吗？” 千霜不说话了，陆压说：“我之所以向您开口，并非我怕死。只因我们空青宗主好歹与千霜掌门至交一场，如今虽然掌门飞升异间，陌路殊途，但要见上一面，总还是有办法的。” 千霜这才想起来，问：“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里？千印和斩风人呢？是不是真的飞升？” 陆压说：“在下乃望尘山弟子路涯，因恐不得诸位信任，只得化名而来。还望千霜掌门谅解。” 千霜说：“望尘山全是女弟子，你怎么可能是……” 路涯说：“望尘山以前只收女弟子，是因为其心法更适合女子修炼。上阳宗文檀盗取望尘山功法后，将其多处修改，等于开创了另一个流派。空青宗主虽然自逐于师门，但是留下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使望尘山的功法也适合男弟子修炼。是以从第五代宗主继任开始，望尘山开始收入男弟子，只是要求极为严苛。” 千霜点点头，这倒有些像空青的行事风格。 路涯见他已经有几分相信，忙说：“千霜掌门，如今我们空青宗主元神重新凝聚，只差问水这一魂。还请千霜掌门看在故旧一场，不要阻挠。” 千霜叹了口气：“可她毕竟已经转世，不再是当年空青。当年残魂已经成为她的主魂，如果你们强行夺取，她岂不是又会变回一只无名之犬，意识全无吗？” 路涯一瞬沉默，然后说：“可是此魂本就是蔽门宗主之物，找她奉还，也不是无理之举吧？” 千霜心绪纷乱，这一场无头官司，任谁也是难以决断。他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们困住了寒水石！他到底怎么样了？！” 路涯拱拱手：“千霜掌门请放心，我宗意在取回宗主散魂，并不想伤人。寒水石也好，千印、斩风他们都好，俱皆无恙。” 千霜说：“我如何信你？” 路涯似乎早有准备，取出一个巨大的葫芦：“掌门请看，在下这里有望尘山一件法宝，名叫无心葫芦，传言可装天地。这里与凡间高度不等，我们也只能依靠法宝往来。” 千霜也有些好奇，侧身去看，路涯说：“我们可以用法宝将飞升至此的人带入凡间，也可以用法宝将凡间的人带入此地。” 千霜也感觉到无心葫芦散发出来的那股巨大的灵力，不禁感叹：“早就听说望尘山仙法奇特，想不到真有此等神器。” 路涯说：“因此间时间与凡间不同，蔽门宗主不能与千霜掌门相见。但是此葫芦中的时间却是凡尘的时间。如果千霜掌门不介意，可以入内与我们宗主一见。” 话至此处，千霜其实已经有六分相信。他沉默不语，路涯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注意他的表情。 良久，千霜倾身将他身上的锁链解开。两个人出了房门，去找问水。问水坐在万兽谷的台阶上，金龙趴在她身边。这时候千霜跟路涯一起过来，金龙冲他点点头，自己去找混沌它们玩了。 问水赶紧起身：“千霜真人，你怎么把他放了？寒水石去哪了？” 千霜看了一眼路涯，路涯走到问水身边，鞠了一躬，说：“空青宗主，弟子奉命前来助您元神归位。” 问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千霜，缓缓后退。路涯说：“你本是空青主的一魂，误入犬胎。如今她使用灵虚真言复生成功，只差您了。” 问水的表情渐渐严肃：“你的话我听不懂，我也不想懂。 我只问你，寒水石呢？” 路涯说：“回禀宗主，寒水石如今身在无极瓶中，除了不能自由出入以外，并无危险。” 问水看了一眼千霜，问：“千霜真人，你放了他，是打算帮他们是吗？”千霜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问水说：“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让我元神归位，那么我问你们，如果我不愿意呢？” 路涯面色一变，说：“空青宗主，您只是一时主魂离散，记忆丢失，方才作此言。等您恢复记忆，你就会明白，弟子今日所行之事，皆是为了您。” 问水明白了，说：“所以，即使我不愿意，你也会强行动手，对不对？” 路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问水转头看千霜真人，问：“千霜真人，如果他强行动手，你就会帮他，对吧？” 千霜深吸一口气，还没说话，倒是路涯说：“空青宗主，您说这话，就太看轻弟子了。您目前虽然是剑修，但入道不久，弟子若要同您动手，还不至于需要帮手。” 他至始至终不承认问水的存在，口口声声只是称她为空青宗主。问水说：“什么狗屁空青，把寒水石还来！” 路涯从背后抽出自己的灵剑，说：“看来宗主还是被体内犬魂所惑，弟子只好冒犯了。” 话落，他拔掉无心葫芦的玉塞，里面光芒一闪，出来三个人。三个女弟子，都是紫衣飘带，确实是望尘山门人弟子的装束。 三个女弟子也不多说，这里的时间一天等于凡间的一年。她们并没有飞升，在这里多呆一天，身体就会衰老一年。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用以闲聊。 路涯倒是没吹牛，他要对付问水还真是不需要千霜帮忙。但是现在他并不是要消灭问水，只是意图将她活捉。这才从葫芦里倒出三个同门帮助自己围堵。 问水一见，调头就跑——对方人多啊，想要仗势欺狗，哼！ 她一路，身后路涯四人就追。千霜不由也追了出去，问水边跑边说：“千霜真人，我虽然不是你的弟子，好歹也一直尊你为长辈。你现在是要帮他们出手对付我吗？” 千霜一滞，问水说：“寒水石如果在的话，他一定会帮我的。所以这些人才把他捉走。你不是不懂。你跟空青穿一条裤子，我也不求你帮忙了。不过你要是还想追过来帮他们，那未免也太落井下石了。” 千霜脸都涨红了，闻言停住了脚步。问水看也没看他，继续狂奔。她化为犬身，这一奔跑后面的人可没办法跟得上。 路涯大喝一声，一下子将无心葫芦抛出，正好堵在她面前。实指望她收势不住，一下子冲进葫芦里去。 但是他明显忽略了，问水是一只多么好的座骑，跑与停是一只座骑的基本功。她刹住脚步的时候，身上的主人连前倾的惯性都感觉不到。 所以无心葫芦一落在她面前，她就停住了脚步——她不仅停住了，她还有时间捡起来跑呢！ 所以路涯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把捡起了无心葫芦——那可是望尘山四大镇派之宝啊！ 他怒喝：“留下法宝！” 话落，一剑直刺而来。他毕竟功底扎实，问水捡葫芦还是搁误了一点时间，竟然被他一剑刺到背上。问水汪了一声，那剑威力极大，竟然是想要她命的样子。 她咬着牙只是往前狂奔，身后四人紧追不舍。背上在流血，又痒又痛。路涯说：“你再跑下去，毒就快发作了！” 他剑上竟然有毒，问水心头火起，却觉得那毒慢慢蔓延开来，全身都开始麻痒。她还在坚持着奔跑，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身后路涯四人追得也不轻松，一个斜流海的女弟子一把抓住了问水的大尾巴，一下子将问水拖得扑在地上。然后她迅速将问水的尾巴挽在手里，只听头骨节几响，问水就觉得自己的尾巴肯定被折断了。 她吃痛之下，回头就是一口。 那女子大叫了一声，右手被她咬了，血流如注。她剧痛之下，手也抓不稳。问水尾巴脱困，突然脸上一痛——另一个弟子的法宝砸在了她的嘴筒子上。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响，眼泪都流下来，身后路涯二人也追了上来。一时之间，又是两件法宝砸在她头上。鼻子一凉，她抬爪子一摸，全是鼻血。 这几个人是要杀她，然后取她的元神。 他们口口声声要空青的元神，可是空青的元神已经转世，在投入犬胎的那一刻，成为了另一个生命。犬胎中这一缕残魂被补齐，成为问水。 而他们是不会承认的。他们会坚持认定没有问水的存在，他们只是取回自己宗主的元神碎片而已。 法宝零零碎碎地砸在身上，问水跑出几步，然后回过头，她突然撑开了一物！ 路涯定睛一看，只见一把白色的骨伞在她手中缓缓展开，雪白的骨铃悬挂在伞的四周。微风一吹，叮铃作响。 “这……”他当然知道，望尘山关于空间的法宝一共有四个。其中摄妖塔中关押了历年以来望尘山降伏的妖魔。这次为了欺骗寒水石，他拿出了摄妖塔以充作魔界。 寒水石当时是没有起疑，皆因濯灵的修为确实当得起魔君二字。他手里的藏妖幡被寒水石烧毁，而这把鬼面伞却落到了问水手里！ “别打开！”路涯喝了一声，然而问水已经撑开了鬼面伞。一时之间，只见鬼影绰绰，天地之间骤然变色。飞沙走石之间，问水紧紧握着那伞。 魔界之所以空无一物，正是因为此伞会汲取万物生气。所以此伞一开，周边花木立枯。 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开始破土而出，路涯拼命冲到鬼面伞面前，问水已化为人身。她手持踏月行，在满目黑雾之间昂首而立。鬼面伞就撑在她脚下，她身上的血滴滴哒哒，落在伞面上。 鬼面伞渐渐充盈着红光，不消片刻，周围全是血色的雾气。这雾气紧紧围绕着问水，最后将她包裹在中间——沉睡多年的鬼面伞竟然就此认主。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讨厌千霜怎么办…… 这厮不会最后黑化了吧！！>_ 62、反目 第六十二章：反目 “怎么办？”路涯身边, 三个望尘山的女弟子十分焦急。其中身材最高挑的名叫系铃, 是空青的嫡传弟子。她盯着黑雾说：“鬼面伞魔气这样重，你们怎么就让她得了去！她若沾染了魔气, 就算是得回来，师父还怎么用！” 另外两个女弟子，略丰满的叫雪珠、瘦弱些的叫碧璃。雪珠说：“系铃师叔、路涯师兄, 我们必须尽快得回无心葫芦。除了路涯师叔是正常飞升上来的，我们在这里可是按一日一年衰老的呀！” 路涯也知道，当下凑过去，对系铃小声说话。系铃有些犹疑：“这样有用？” 路涯说：“她不过是空青宗主的一个残魂, 又托生于犬胎，很容易对付。” 系铃说：“姑且一试。” 雪珠和碧璃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 却见系铃突然冲进了黑雾之中。问水这通跑, 可不是胡跑。她知道这把白骨伞打开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要用的时候, 当然还是要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才好。 这时候伞一打开，深埋在地底的阴诡之物全部爬了出来。这样路涯等人要分心对付妖邪之物，她的压力当然要弱得多。 她手持踏月行，正等着路涯等人往伞里冲。鼻子上还挂着血条, 她也很生气, 要是能咬，早就扑过去咬了。 系铃冲入黑雾，问水举着月轮就过去了。 望尘山的功法确实是不弱，系铃虽然没到飞升之境，但是也能与她对战几个回合。两个人在漫天黑气中都不敢大意, 系铃虽然是空青的徒弟，然而毕竟是比较弱，十几个回合下来，就落了下风。 问水也不是白修炼的，又过了十几招，一轮将她抡翻在地。系铃叫了一声倒下去，路涯跟另外二女竟然也没进来救她。 问水用踏月行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杀她。只是可也没留情，手中踏月行一下子砸下去，把系铃也砸得鼻血横流。 系铃气得——这条狗可真他妈记仇！路涯是怎么好意思说她心慈手软来着！ 路涯的计策很是不错，系铃先败给问水。问水肯定不会杀她。不管是挟持她，还是放任她倒在地上，都对自己有利。前者必然缚手缚脚，后者可以趁机偷袭。 可是问水的计划更是不错——她直接把系铃丢进了无心葫芦里。 …… 无心葫芦虽然没有吸物入内的妙用，然而一旦进去了，可也是没法自己出来的。系铃一见就知道不好，但是挣扎也来不及了，当下就被问水装了进去。 路涯也是大急：“一起上！” 三个人一起上，劈碎身边的白骨与鬼影。问水同时对付三个人，顿时压力大增——四个人之中，属路涯修为最高。问水催动鬼面伞，拖住路涯，跟雪珠和碧璃战成一团。 千霜就站在不远处，他没有上前，只因不知是否应该出手帮忙。天空一片烟灰，突然之间下起小雪。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蓦然转头，只见一个女子撑着白色的油纸伞，盈盈间踏雪而来。千霜目光凝固：“空青。真的是你？” 空青微笑：“千霜掌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千霜连思绪都有些混乱，近乎语无伦次地答：“你怎么还活着？我、我自然无恙。” 空青一身青色薄衫，裙尾曳地，长发缀珠，仍是旧时模样。她看了一眼鬼面伞下正跟路涯三人纠缠不休的问水，说：“这一片残魂，是我功体之魂。” 千霜微微一惊，凡人分三魂七魄，每一部分都有自己不同的作用。有的主记忆 ，有的主个性，有的主情感爱憎等等。 主功体修为的一魂，当然就是代表着她拥有空青的一切法术修为。怪不得整个望尘山对她亦是紧追不舍。 空青说：“千霜，我能再请求你帮一个忙吗？” 千霜只觉得体内心魔隐隐涌动，原来，哪怕是过去了这许多年月，他依旧心系这个女人。他只有别过眼：“你说。” 空青说：“路涯哪怕是带着雪珠和碧璃，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我可以请求你，帮我拿回这一片魂魄吗？” 千霜双唇微抿：“空青，问水她是寒水石的道侣，他们……” 空青说：“我知道。”她低下眼眸，略显伤感，“我也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可是，这毕竟是我的元神，我不能失去她。” 千霜转过头，只见鬼面伞下，问水已经放倒了雪珠。千霜缓缓握紧了极阳之刃，这件事倘若做下，日后还如何面对寒水石？ 可是没有办法，就像寒水石没办法置问水于不顾一样，他没有办法拒绝空青的任何要求。 空青轻声说：“我生无挚友，事到如今，竟也只有麻烦你了。” 千霜几乎不敢看她，她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柔软的力量，令他血脉贲张。问水已经快要擒下碧璃了，路涯也有些着急。但是地下的白骨砍断了又伸出来，几乎是举步难行！ 他欲速不达，开始不耐烦起来。然而一旦这种烦躁的情绪由心头升起，周围的阴邪之气便开始隐隐入侵。 正在这时候，突然一道金光自远而近，几乎瞬间，落到了鬼面伞之下。 是千霜的极阳之刃！ 问水举着月轮相挡，也不说话，极快地跟千霜交手几个回合！千霜自知对不住她，多说也是无益，只是抿着唇快速动手。 正在这时候，突然身后一声龙吟！千霜一转头，就听空青一声轻呼，那条金龙和混沌等兽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埋伏在周围。 问水冷哼——追声骨是吃白饭的啊！她跟系铃交手之前，就在给混沌发消息了。 混沌到底老奸巨滑，跟金龙、美人鱼、狰等在暗处躲藏了许久。先前问水没落下风，它们当然也没必要出来。 而现在千霜帮忙，它们自然就瞄上从一个法宝里出来的空青了。 混沌把空青叼起来，放到金龙背上。空青没有任何法力修为，这时候真是毫无还手之力。千霜一见此景，顿时眉毛一扬，极阳之刃转了方向，一下子奔着金龙过来，低喝一声：“不要伤她！” 金龙尾巴一甩，嘴里已经喷出一口龙涎。千霜也不敢接近，问水说：“你既然决意帮她，我也没有别的话说。不过以前寒水石养了你一百多年，等他出来之后，哪怕你不再视他为徒，也请你记得这份情义。不要披着师徒的壳子伤害他。” 她很少说这样的重话，千霜抬起头看她。问水直视千霜的眼睛，说：“以前我敬你为尊长，但是以后你再不是。” 她是一条爱憎分明的汪，如果不喜欢谁，绝不拖泥带水。 千霜说：“对不起。” 问水说：“不必这么说，这点愧疚改变不了你的立场，我也不稀罕。” 话落，她转头看混沌等兽，说：“师父，我们走！” 混沌说：“走撒，不把这几个也抓住？”它一指路涯他们，问水说：“不了，我还要他们帮我传个信。”说罢，她转头看向路涯，说：“你能跟望尘山联系，对吧？” 路涯脸色都变了：“你想干什么？” 问水说：“拿寒水石前来交换这个空青。天黑之前我要见到寒水石。” 路涯神色焦急，眼珠却转了转，说：“天黑之前不可能，装着寒水石的乃是望尘山的……” 还没说出法宝名字，问水就说：“那你们就等着给空青收尸吧！她要是死了，你们就不会再抓我回去了吧？” 大家都是一怔，问水再不多说，转头飞到混沌背上。混沌见她满面血，说：“可怜的徒弟，师父背包里有伤药，自己拿。” 狰、利等兽都是找灵丹的找灵丹，只有美人鱼递了面膜过去：“赶紧敷敷，看你这惨样！” 问水接过面膜，冲它呲牙一乐。 路涯说：“问水！空青宗主是你的本尊，你不能伤害她！” 问水头也没回，说：“天黑之前不会。” 说罢，一挥手，混沌和金龙等兽四足腾空，飞快地奔向万兽谷。 万兽谷上下立刻就收到通知，从此以后，不许千霜擅入万兽谷。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问水之前是真的待千霜如师的。 问水也不解释，让金龙把空青带进她房间，也没有个关押的地方，只好先由金龙看守。 混沌、狰和饕餮几头兽围趴成一圈，中间蹲着问水。混沌先问：“接下来怎么办？” 问水说：“他们不会那么容易交出寒水石，如果空青完好无损的话。” 混沌说：“剁她一只爪爪？” 问水说：“必要的时候再剁。先割点头发送过去。” 美人鱼赶紧捂住自己金色柔长的头发，说：“好残忍，还不如剁爪子呢。” 日头渐渐偏西，千霜跟路涯正在商量对策，就见外面一头兽在东张西望。路涯一看见这些货太阳穴都鼓了起来。千霜问：“什么事？” 那兽也不多说，自将一把长发丢给千霜。千霜握了青丝在手，面色都变了。路涯也吃了一惊：“是空青宗主的头发？” 千霜不说话，路涯和碧璃都是大怒：“那条狗！她竟然真的敢！” 外面的兽正是耳，当下扬首哼一声：“我们家四谷主说了，要是天黑之前你们还不放了寒水石，送来的就不是头发了！” 路涯气极，一伸手要去逮它。它屁股一抬，放了个屁。然后在满目黄烟中，逃得无影无踪。 黄烟滚滚，半天川断和千梨都跑了上来，惊得面无人色：“师父，你丹炉爆炸了？” …… 63、夺魂 第六十三章：夺魂 问水割了空青的一束头发, 确实对路涯有点威慑。他急忙联系望尘山自己的宗门。千霜跟他赶到万兽谷外, 看门的兽拒绝千霜入内。路涯当然就更不成了。 两个人在谷门口，千霜问：“路涯, 空青虽然是望尘山的第四代宗主，但是毕竟早已退出仙门。如今就算用灵虚真言得以返魂，却如何又惊动了望尘山前来找寻？” 路涯面带为难之色, 想了想，终于还是说：“本来这是望尘山的宗门机密，不宜对外人告知。但是若是千霜掌门问起，在下也就不隐瞒了。望尘山不少宗门绝技都是宗主才可以修习, 属于师徒口授。” 千霜有些明白过来，问：“可是空青宗主当日离开望尘山时, 还有口诀功法未及传授于继任宗主？” 路涯连连摇头：“不不, 空青宗主临走之时, 将一应事情俱都安排妥当。所有功法无有不及不详之外。第五代、第六代宗主的传承也没有问题。可是第六代宗主飞升之劫骤临，未能躲过。” 千霜明白了：“所以，第七代宗主未能及时得到传授？” 路涯叹了口气：“正是。如今宗门大多机密心法俱都失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这才想重新请回空青宗主。好不容易, 我们终于凑齐了空青宗主的元神，谁知主功法修炼那一魂，却偏偏飞升到了这里。” 千霜说：“可是如今，问水似乎并不知道望尘山的宗主心法、密技。” 路涯说：“千霜掌门有所不知，这一魂虽然主功法修为, 但是并没有本尊的记忆。是以它尚未觉醒。何况她未使用，并不是不会。一旦她觉醒，是完全可以想起来，甚至使用自如的。” 千霜点点头，既然决定要相助于空青，这些事多问也无益了。他说：“要擒住问水，倒是不必兴师动众。” 路涯一怔：“千霜掌门已有解决之法？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出空青宗主才好。” 千霜让看门的兽前去禀报问水，让她出来一见。看门的兽倒是真的去了，问水听闻千霜找她，直接说：“不见。你告诉他，他们不放寒水石，我谁也不见！” 看门的兽出来回了千霜一句谷主不见，然后态度可就不怎么好了：“你俩没事就让开，别挡着万兽谷的路！” 说话间就有兽出来驱赶，千霜和路涯总不能跟几头兽一般见识，闻言只好让到一边。 路涯问：“千霜掌门，她不会真的对空青宗主怎么样吧？” 千霜说：“这倒不会，她虽为兽类，心地却十分良善。空青如今又功力尽失，如同凡人。问水不会为难她的。” 路涯说：“那接下来该当如何？我们总不能真的释放寒水石吧？而且千霜真人，空青宗主只是倚仗法宝才来到这里。这里的时间，一日一年，她不能在这里久呆的！” 千霜想了想，说：“办法倒是有，只是……”路涯转头看他，他不再说下去，只是对看门的兽大声道：“再禀告一下你们谷主，就说我们同意释放寒水石，但是让她带空青出来交换。” 看门兽一听，只好再去回禀。那个时候，问水正站在关押空青的房间里。空青坐在桌边，神色平静。她的肉身已经损毁，如今元神虽然经望尘山相助而凝结，但是有一种肉眼可见的虚弱。 她的样貌，和幻化之后的问水确实一模一样。问水说：“我真的只是你的残魂？” 空青也在看她，最后慢慢地答：“是。” 问水瞪她，问：“残魂和本尊有什么区别？” 空青缓缓说：“本尊拥有元神所有的记忆和情感，残魂没有。” 问水说：“幸好我没有，不然难道我还要继续喜欢文檀先生吗？他那么坏！” 空青苦笑了一下：“是啊，那时候我不懂。” 问水说：“如果我跟你合体，我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还能有知觉吗？” 空青说：“应该是失去所有知觉了，毕竟你当初只是主功法修炼的一魂。虽然，也是最强大的一魂。所以当初我元神中的其他碎片都昏迷四散，只有你还有些许知觉。” 问水说：“你一定要拿回我的魂魄吗？我并不想跟你合体啊，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空青也觉得这样的对话很奇妙，她的一缕残魂对她说，自己不想再寄生在她的元神之中了。她说：“抱歉，师门出了一点事情，我必须要与你融合。只有如此，才能将一些失传的宗法绝技还原。” 问水还要再说话，外面有兽来回话，千霜已经答应放了寒水石。让问水带空青去换人。 问水看了空青一眼，想了想，问：“如果现在我把你杀了，那他们再抓我也没有用了吧？” 空青微笑，这真是一条耿直的狗狗。她说：“嗯，是的。” 问水想了想，说：“我先去看看，如果我打不过他们，我就回来把你杀了吧。” 说完，她转身跑出去，皮毛如雪。 万兽谷外，路涯确实带了一个人，一身黑衣，远远看过去，倒真是像寒水石。 问水顿时奔过去：“寒水石？” 她还是有点警觉，怕路涯做了个假人来骗她，是以并没有走近。只在远处嗅嗅气味，那黑衣是寒水石的味道，她甩了甩尾巴，正要说话，突然身后劲风扑来！ 问水一转身，就见千霜已经合身向她扑来。她汪了一声，手中踏月行刚刚挥出，千霜的极阳之刃已经压过来。 问水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一招之间已经现了败象，而这时候，身后的路涯也出手了。两个人前后夹击，问水大怒，右手执踏月行抵挡千霜，左手突然凌空一划。 一串金色的符咒突然闪现，路涯猝不及防，身上如被雷击，火花四溅。他顿时一阵抽搐，眼神却是狂喜：“千霜真人……这就是本门秘法之一风雷诀！” 千霜手上极阳之刃几乎用尽全力，一旦问水体内望尘山的功法觉醒，便是他和路涯联手，能不能对付她还是两说。 问水只觉得极阳之焰扑面而来，一下子将她压制得不能呼吸。几乎瞬间，她只觉得右臂的琵琶鱼臂钏一紧，那金色的刀锋刺穿了她的胸膛。 几乎只是瞬间，她失去了知觉。 路涯再不多说，转身取出一个淡紫色的小瓶子，把问水的魂魄装了进去。然后对着千霜深施一礼：“望尘山世世代代，感念千霜掌门恩德。” 千霜缓缓收回极阳之刃，上面还滴着血。地上只有一具白色的犬尸，皮毛凌乱、血肉模糊。 心里有点异样，像是五脏之间被扔了一把石砾，再互相揉搓时，那种摩擦之痛。他摆摆手：“去找混沌吧。” 混沌跟狰等兽出来的时候，一样看到了地上的犬尸。混沌用翅膀把地上的尸体夹起来，依然暖到羽翼之间。然后它抬起头，看了千霜一眼。 千霜没有说话，还是路涯说：“混沌谷主，望尘山无意与万兽谷为敌。还请谷主归还蔽门空青宗主。” 混沌说：“千霜，寒水石若是出来，你打算如何向他交待？” 千霜不说话，路涯说：“混沌谷主，事已至此，你还打算扣下我们宗主不成？” 失去了问水，万兽谷的诸兽几乎没有战斗力。路涯并不担心。混沌也知道，它只有命兽把空青带出来，扔在谷门口。 随后，所有的兽都返身入了谷。将千霜、路涯等人扔在身后。 路涯赶紧将空青装进紫瓶中，还对千霜说：“这是蔽宗的聚魂瓶，只要有了它，宗主的元神就可以完全凝聚了。” 千霜说：“那与我并不相干。”路涯微怔，明白他心情不好，也不多说。千霜继续说：“立刻将寒水石等人放了。” 路涯说：“千霜真人，寒水石对问水……您可是知道的。若是将他释放，只怕他不会同我们干休！” 千霜盯着他看，他咳嗽一声，终于说：“等蔽门宗主元魂聚合完成，再行释放。若他向望尘山寻仇，我们也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他拿着紫瓶，匆忙离开万兽谷，由望尘山法阵接引，离开了这里。 万兽谷中，混沌与诸兽回到房里，把问水放在地上。美人鱼打了水，将她仍然柔软洁白的皮毛清洗干净。长长的白毛遮住了她的伤口，她像没有死去一样。 利低下头，轻轻舔了舔她肉肉的爪爪，金龙站在旁边，一声悲鸣，满室回音。 而正在此时，小白狗前爪上，那个白色的琵琶臂钏突然散发出一种骇人的光亮。望尘山的另一件空间法宝无尽瓶突然炸裂！ 整个望尘山的门人俱是大吃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muamuamua~ 64、凝魂 第六十四章：凝魂 无尽瓶中, 寒水石一直在四处寻找出路。他虽然是心魔, 然而因为有千印的记忆，可谓是见多识广。对法宝的了解也十分详尽。 这里不是天界, 很明显是个空间类的法宝。这种法宝一定有一个或者两个出入口。其形状不一，但大多是葫芦或者瓶状。 所以炼制的时候，一般出入口都在上面或者底部。 如同妖魔裂隙一样, 这种出入口就是整个瓶身最脆弱的所在。其他地方的结界，全部会分散受力，任何法宝砍在某一处，所施之力都会由整个结界共同分担。 这也是这种法宝非常不容易破解的原因。 寒水石身上还带着妖化的九尚宫, 试探不便。但是九尚宫已经可大可小，而且濯灵等三十五魔还在, 他把法诀交给濯灵等人, 命其四处查探。 出入口的法咒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只要探过，一定会发现。只是这样的地方往往非常小，最强大的炼器师，能够让出入口小到只有米粒一般。是以稍有不慎就会遗漏。 饶是寒水石, 查探过来也很是花了一阵时日。妖魔们平时大大咧咧惯了, 干这样精细的活儿更是靠不住，几天下来毫无进展。而这时候，他察觉琵琶臂钏的震动。那东西虽然在肉身之上，却是他在千印体内时用元神所炼化，与他的元神一向有感应。 心里莫名有些焦躁, 他突然将九尚宫无限变大。无尽瓶虽然空间有限，然而灵气却十分充沛。望尘山好几位宗主甚至在这里闭关修炼过，可以想象是个不错的地方。 寒水石将九尚宫变大之后，好几处都紧贴着结界，然后迅速以法咒试探。终于探得一处细微的薄弱出口所在。 他心急如焚，当即抽出极阴之刃，一刀下去，整个无尽瓶轰然一声，炸裂！ 望尘山门人吃惊之后，立刻布阵。然而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冲出无尽瓶的寒水石还是吓到了所有人！他身外九尚宫之上血雾缭绕，无数陷于血雾之中的魔影张着尖牙的牙，显现奇形怪状之态。 寒水石站在宫门玉阶之上，一双眼睛透出鲜红的光芒。他立刻就发现这里不是万兽谷那个半飞升的空间。这里是人间！ 阔别三百多年之久的人间。他左右四顾，眼前的人多是女人，虽然形貌甚美，却没有一个认得。他怒喝：“陆涯呢？！” 没有人回答，他身后站着三十六魔，而望尘山的弟子早已结好阵势。为首的弟子一身紫衣，飘带飞扬。这时候娇叱一声，剑阵启动。 但是人间的修士，飞升和没有飞升就是实力的界限。 何况她们遇上的不是普通的飞升修士，而是因为魔化不能飞升的寒水石？ 寒水石一冲过去，根本没有怎么出手，她们连万魔阵的重重魔影都破不了。何况还有随寒水石一起脱困的三十六魔？ 濯灵等魔都是被望尘山历代修士拿住的妖魔，本来困在摄妖塔之中。摄妖塔灵气匮乏，随着妖魔越来越多，大家更是互相残杀吞噬。以至于里面剩下的妖魔越来越强大。 它们好多都是初初有了意识就被困入其中，也没什么见识。这时候出来看见外面的天地，喜不自胜，当下就四散奔逃。 望尘山其他门人弟子手忙脚乱，一时之间，有好些个追逐妖魔而去。寒水石将眼前的剑阵冲了个七零八落，幸而眼前的都是些女弟子，他并未伤人，只是逮住了其中那个为首的紫衣女子，问：“陆压呢？！” 他也明白，他们跟所谓天界的接头全部都是陆压完成的。如今他被困在空间法宝之中，这个陆压一定脱不了干系。 紫衣女子吓坏了，眼前的魔身高数丈，身上四处洋溢着血色的雾气。那张脸也只见血雾，诡异无比。 人间几时又见过这样的魔！她哆哆嗦嗦地说：“路……路涯大师兄在后山禁地为空青宗主聚魂！” 寒水石用力将她掷在地上，数丈高，她被摔得头脑嗡地一声响，瞬间失去了知觉。 望尘山，因为从开宗立派以来就只收女弟子，寒水石自然也是第一次来。 但见飘渺云阁如同浮在白云之间，雕梁画栋、瀑布如练，倒是好一番人间极景。 寒水石捉了个男弟子引路，虽然这里的女弟子个个貌美如仙，他却边握在手里都觉得油腻。问水，他一直念着这个名字。琵琶鱼臂钏那样震动，她一定是出了事。她现在在哪里？还在万兽谷吗？ 这里是凡间，他要怎么才能回万兽谷去？ 只有找到陆压，他有办法将自己带下来，当然有办法再回去。他心中怒火滔天，万魔阵如有感应，群魔呼啸不已。 片刻之后，他来到后山，望尘山的护山禁制对他而言不值一提。这就是天道必须要让实力超群的修士飞升的原因。 这些修为圆满的修士如果继续留在此间，其修为足以碾压其余修士。一切法阵在修为面前都不再具有意义。 望尘山的后山，不断有弟子冲出来抵抗。九尚宫魔影张牙舞爪，不时有门人弟子被它们咬伤。寒水石根本就没有出手，一路直奔了空青的闭关之所。 没过多久，只见路涯站在洞府之前，身后是一大片玉山，怪石嶙峋。 寒水石一手扔掉手里的引路弟子，直接说：“带我去见问水！” 路涯有点奇怪：“你不关心我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里面望尘山的长老们正在为空青聚魂，他必须拖延时间。 谁知道寒水石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拳。路涯侧身一闪，寒水石一拳击中玉山，顿时碎玉横飞！ 路涯一惊，忙不动声色地将他引得远些，说：“寒水石，你先不要冲动！听我说！” 寒水石已经提刀在手，极阴之焰遍布了他的全身，最后缓缓注入整座九尚宫之中。而九尚宫的魔影不但没有被灼伤，反而很享受一样吸收着这股道修的护体真气——他跟九尚宫几乎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 这时候他几步上前，路涯正要闪开，却见寒水石行动快如闪电，不过瞬间，已经奔至他面前。 幸而他修为不弱，当下举剑相抗。望尘山的仙法，较之别的仙门更成熟。毕竟小腰峰尚未开宗立派，他们已经传到第四代了。 路涯一声暴喝，快速地接了寒水石几剑。然而寒水石步步紧逼，全然没有要跟他废话的意思。他只好大声喊：“好！我带你回去找问水，我带你回去！” 话音刚落，人已经被寒水石抓在手里。路涯颇为心惊——寒水石的修为越来越惊人了。 寒水石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提起来，当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走！” 路涯也知道这个姿势十分不雅，当下双脚划了一划，说：“没有这么简单的，你弄坏了我们宗门的法宝无尽瓶，我总需要修好法宝才能带你过去！” 寒水石知道此事属实，却没有放他下来：“你是怎么去到那里的？” 路涯看后面的玉山看了一眼，额头上全是汗，却仍然说：“我修为到了，正值飞升的时候。我们有溯源宝鉴，可以查看要找的人在哪里。先锁定要找的人在哪一重天，然后用法阵联接。但是法阵联接没有那么简单，一定会引动天地雷劫。所以……” 寒水石有点明白了：“文檀渡劫是假的？雷劫是你们在连接法阵？” 路涯连连点头：“文檀偷盗望尘山仙法，本就是我们望尘山的仇人。只是当时碍着空青宗主，我们不便寻仇。我们连接法阵时发现了他，便将他收在万空镜中。我们仙门有四件空间法宝，万空镜、无心葫芦、无尽瓶、摄妖塔，都是能够作空间连接的上古法宝。” 他还要多说，寒水石却没心思听，只是握住他脖子的手又紧了紧。路涯赶紧说：“我现在去修补无尽瓶，带你回去找问水！” 他示意寒水石离开后山，目之余光却又瞥了玉山一眼。寒水石虽然入魔，可是他又不傻，立刻就发现路涯表情有异。他说：“你不会带我回去，对吗？” 路涯一怔，他说：“其实路涯，我不需要你说，也能知道你的想法，真实的想法。” 路涯不明白：“什……什么？” 寒水石将他拎在手里，正视他，声音忽远忽近，已经是魔的无常：“我之前一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如果那样做了，我就真的是个魔了。” 路涯隐隐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正要说话，突然寒水石手中魔气暴涨，挤压着他的元神！ 他嘴里呵呵作响，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寒水石轻声说：“可是你不会告诉我真相，而我本来就是个魔，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路涯拼命挥动着手脚，寒水石确实有办法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要他吞噬了他的元神，将他炼祭在万魔阵中！ “不……”他嘴唇嚅动，那一刻心里只有恐惧。炼祭在万魔阵中，从此他就会变成那魔影的其中一个，永生永世再也休想离开。 那一瞬间，他突然很想真的把这个魔带回去，把一切所知都告诉他。可是寒水石明显不准备听了，路涯的两度犹疑耗尽了他所有的耐性。 手里路涯的元神一点一点被魔气感染、融化，眼看就要进入自己的身体，突然身后有个声音轻声说：“寒水石？” 寒水石蓦然转头，看见玉山左右滑开，幽深洞府之前，站着一身青衫的问水。 65、真假 第六十四章：真假 玉山之前, 站着真正的空青。不仅拥有完整的元神, 还有曲线流畅优美的肉身。她的肉身乃玉所化，望尘山本来就是最接近仙宗的门派, 就连路涯都能为寒水石炼化一个肉身，现在空青拥有肉身也并不奇怪。 寒水石盯着她看，良久, 他突然将手里的路涯掷出去，大步向空青走过来。空青脸上带着温暖欣喜的笑意：“寒水石！” 她调皮地冲寒水石眨眨眼睛，看看左右望尘山的人都在，只好低声说：“你先别冲动哦, 等他们都走了，我要单独跟你说。” 寒水石没有说话,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丈余的身体衬得她极其渺小。问水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寒水石的双眼只见缠绕的血色魔气。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杀死了问水！” 空青有些急了，说：“你听我解释呀！” 寒水石身边的九尚宫缓缓延展开来，将她隔出丈余, 只重复着又说了一句：“你们杀死了问水！” 空青说：“寒水石——”话音未落, 寒水石周围万魔阵突然开启，一个妖魔的头伸出来，尖牙咬住了她雪白的胳膊。那玉质的肉身格外光洁，却也脆。那妖魔一口就咬了个缺缺！ 空青急忙后退一步，避了开去。 玉山的洞府里, 望尘山的长老们尽数出来。望尘山长老一共十八位，俱都是女子，虽然有些已经年纪不小，但看上去仍然是风姿绰约。 她们也是早就订好的人选，由先长老传授法咒秘诀。望尘山法咒复杂繁多，大多数都用秘藉记载传承。但是一些非常复杂的步法、指诀、心法，光靠纸上书来，却还是不能得其精髓。只能师徒口授。 是以这十八位长老个个俱是修为非凡。只因不停地传功给自己的弟子，这才保证不至于突然飞升。 这时候十八位长老俱都冲上去，挡到空青之前。寒水石身上血腥之气渐浓，手中极阴之刃一挥，一名门徒被他一斩为二。尸体尚未落下，很快被万魔阵吮吸一空。 “寒水石，不要伤人！”空青叫了一声，然而寒水石又哪里会将她的话听在耳中，手中刀一挥，已经向这边杀来。 十八位长老上前结阵抵挡，这是望尘山最精妙的剑阵，由十八位长老共同施展，威力更加不可小视。寒水石被阻在阵中，怒喝了一声，周围有修为较浅的弟子已经喷出一口血来。 路涯强撑起身，几步跑到空青身边：“宗主，您的修为恢复了？” 空青面色有些怪异，看了他一眼，说：“已然恢复。” 是空青的口吻。路涯便放了心，说：“还请宗主收复这妖魔，为望尘山的门人弟子报仇！” 空青看了一眼剑阵中心的寒水石，他已经癫狂，出招没有半点留情。哪怕是十八位长老一齐动手，只怕也未必能困他多久。 而正在这时候，天空突然乌云混聚。空青抬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这是……劫云？怎么会这样？谁要渡劫？”心里暗暗惊疑——该不会是我吧？ 路涯也抬头看了一眼，眼中倒有两分欣喜，说：“是寒水石！他的功法本就已经超出天道对凡人的限制。只要在人间使用的修为稍强，立刻就会引来雷劫。” 空青一听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说：“这点雷劫才对付不了他！” 路涯一怔，只觉得这语气有点奇怪。空青乃第四代宗主，不至于用这样带一丝顽皮的语气说话吧？ 他一转头，只见身边的空青又是一脸严肃，说：“他以前抵挡过诛仙伏魔雷劫，也没事。” 路涯说：“宗主忘记了吗，他那个时候身处何地？那本就不是凡间，天道降下的雷劫并不严重。但是如今他身在凡间，那雷劫就不是他能抵受的了。” 空青闻言，吃了一惊，忙不迭冲进剑阵之中。寒水石跟十八位长老正打成一团，万魔阵不断吸收灵气，也正是这样大量的灵气吸入，引动了雷劫。 空青大声说：“寒水石！你看看天上！” 寒水石根本没有抬头，他的声音阴森无比：“你们杀了问水，我会屠尽你们整个望尘山，用你们的元神血肉为她陪葬！” 空青怔住，半晌颤抖着问：“那你呢？你也会死的。” 寒水石一刀斩断了一个长老的配剑，极阴之焰扫过，该长老喷着血飞了出去。他轻声说：“如果这世上没有她，我又何必存活这一场。” 空青一双眸子里有水光闪亮，她突然扑进了九尚宫，万千妖魔呼啸着扑过来。她不管不顾，直接扑到寒水石怀里。寒水石没有关闭护体的极阴之焰，那火焰燃烧着她玉石的身体。 空青说：“寒水石，问水没有死，你低下头看看我，你看看我！” 寒水石冷笑：“你还要骗你！”他一把抓住她削瘦的双肩，“你还敢骗我！”话落，举手一掌，重重地劈在空青身上。 他完全无视了那与问水一模一样的面孔。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将竹问水和空青完完全全区分开来，那么便只有他。 只有在那个人眼里，问水才只是问水，与空青没有分毫关系。 空青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玉石被极阴之焰烧灼的地方已经开裂，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寒水石！我真的是问水，你看看我。” 然而那个魔的眼神是冰冷的，在它身边，只见狰狞魔影和血色迷雾。他的刀完全破开了望尘山的剑阵，十八个长老多多少少全都带了伤。 有人捂着胸口求救：“空青宗主！” 空青上次两步，说：“寒水石，我真的是问水，我知道他们不会放了你，所以我下来了。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她目光凄哀，寒水石的回应是迎头一刀。极阴之刃毫不留情的压下来，空青只好抽出兵刃。她的兵器是水袖。传言乃千万年之前天人所遗，其上镶金银箔，舞动之时不仅锋利可断金，更是光影曼妙，姝丽无比。 寒水石一见这兵器，眼中杀气就更浓重几分。极阴之刃魔气爆涨，瞬间劈至！ 空青展开水袖，漫天血雾之中，只闻兵器交接的声响。当与主魂结合之后，她终于恢复了所有法术修为的记忆。 手中的法宝亦如行云流水，毫无阻碍。寒水石与她几番交手，头顶的乌云更加浓密了。 空青大急，说：“你真的要跟我们死在这里吗！” 寒水石说：“我会给你看，我的决心。” 雷声渐渐汇聚，整个望尘山都被阴云笼罩。护山大阵并未关闭，这时候也来不及关闭了。所有门人弟子像无头的苍蝇，无人能独自逃生。 十八名长老都急了：“宗主！” 还是路涯说：“快将万空镜入口打开！” 十八位长老如梦初醒，忙不迭打开了万空镜。雷声隆隆作响，降妖伏魔雷来得比普通渡劫的雷劫更快一些，这时候已经有闪电破开云层。路涯大声喊：“宗主，将他引起来，先带回无名之境。只有这样，才能让望尘山免遭灭门之灾！” 空青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身后果然有一条云层铺就的小径。 空青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小径中奔逃。寒水石怒喝一声，一刀劈过去，整个万空境都是一阵晃动！ 空青踏阶而上，路涯在外面，一见寒水石追着她进了万空镜，立刻关闭了出口，然后说：“我先上去，你们谁砸我一下！” 说罢引着万空镜的入口往玉山旁边走了几步。只见玉山之侧有一根巨木，竟然直入云宵。天边云层已经堆积得看不见丝毫光亮，一个长老不顾重伤之躯，拼了命地沿着巨木往上爬。 路涯引了万空镜的入口接引法阵，紧随其后。自古天地之间九万里，而九万里之上，又有无数重天。一个不慎，入到其他重天，他修为不够，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而望尘山自古以为最接近仙门，很多法术都是仙法，外面谁都不知道原因。只有门人弟子才清楚——门派里有一根建木。 建木枝桠延展，几可通天。望尘山门人弟子素来可以在树冠上修炼，不仅所获灵气非常多，更可以游走于天地之间的一些缝隙。 然后他们就发现天道对于飞升的规则，天道不允许飞升之后的修士在人间停留。为此一旦他们修为已满，就必须历经雷劫而飞升。 但是天分无数重，而灵气轻盈，魔气沉浊。修仙者元神之中的灵气和魔气会决定他能够飞升到什么境地。 许多元神至真至纯的修仙前辈是真的飞升了，而更多心有魔障的修士，则是被卡在不人不仙不魔的三界之间。 望尘山弟子曾经沿着建木探索，发现他们这根建木似被什么东西削断，无法通往上面真正的飞升之境。然而却能沿着枝蔓寻找到不少其他被遗忘的秘境。 更多是前辈高人遗弃的洞府，里面时有仙法秘藉遗留。 望尘山当然对这些秘境都进行了探索，但是代价也是惨重的。这些秘境的时间流逝非常快，凡人的身躯在这里以三百六十五倍的速度衰老。 最后望尘山第六代宗主耍了个小聪明，把修为已经接近飞升的门人弟子刻意引渡到这些秘境之中躲藏起来，以备门派之需。 路涯就这么派上了用场。 这时候路涯引着接引法阵，拼命往上爬。他视线有限，根本看不见到了哪里。好在前面有长老引路，一路直奔寒水石等人先前所呆的无名秘境。 寒水石是从那里来的，伏魔诛仙的劫雷并不灵光，甚至可以说比雷劫迟钝。很容易被遮挡视线。它只能追到两个空间，一个是目标被发现的地方，一个是目标原来所在的地方。 如果未发现目标，它只会依然死板地落在原地。 路涯拼命地奔跑，就如同手上的法阵烫手一样。然而万空镜里，空青也在拼命地跑，身后的寒水石是真的要将她立斩于刀下的架式。她一边跑一边喊：“寒水石！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小腰峰下，涤心潭边，那时候你还在千印真人身体里……” 身后寒水石一声冷笑：“夺取了她的记忆，就可以变成她吗？”空青怔住，身后极阴之刃挟风而来，饶是她闪得快，也被斩落一束发丝。 玉石的肉身禁不住裂焰的焚烧，已经出现裂缝。然而却并不痛，她只是刚刚聚魂，还没来得及跟肉身融合。 寒水石紧接着又是一刀，斩断了她的手：“可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叫我厌恶。” 他又是一刀斩下，地下的空青脸色惨白，极阴之焰不仅烧伤了她的肉身，更灼伤了她的元神。她说：“我真的是问水，你不记得我了？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除非我可以变成空青……只有这样，才能放你出来……” 寒水石怒喝：“闭嘴！问水对元神一窍不通，你又是本尊，她一缕残魂，如何跟你相抗？！”他抬手，一刀刺入她的胸膛。 66、除魔 第六十六章：除魔 寒水石极阴之刃尚未拔出, 就听见有人大声道：“寒水石！” 他抬起头, 只见斩风和千印向这里奔来。这里之前一直被望尘山用来仿造天庭，千印与斩风之前也不曾起疑。毕竟上次千印飞升之时那么大的阵仗, 诸多神仙都是前来围观了的。 虽然后来这些神仙再也没见过，但二郎神对此的解释还是说得通——神仙们宅，不大出门。之前修真界各门派修为高深的修士可不也都不太与人来往。 是以二人也都不曾起疑, 一直呆在洞府之中。 直到今天，他们听见争斗之声，这才匆匆赶来。然而眼前的情景却叫人吃惊——寒水石正在追杀问水？ 不不，若是定睛一看, 便知跑到前面的人不是问水。那是……天啊，那是望尘山的宗主空青！千印话还没喊出来, 就见寒水石一刀刺入了空青的胸膛！ 斩风几步赶到, 飞扑过去：“寒水石！你在干什么！” 寒水石并不说话, 抽刀而立，目光冰冷。 斩风急忙矮身为空青止血，千印还是不明所以：“寒水石！你这是干什么？”左右一看，见只有他跟空青, 不由问：“问水呢？” 他可是明白, 寒水石是因问水而生的心魔，只要他活着，当是会不离问水左右的。寒水石根本不说话，斩风将空青扶起来，张了张嘴, 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其实仔细看，空青的元神跟问水还是有很大差别。虽然外貌一模一样，但是就如同画和实物一样，形似而神非。这么多年了，母亲两个字斩风也叫不出口，只好问：“你没事吧？” 空青嘴里全是血，她元神刚刚才聚起来，跟玉身尚未融合，这时候又受此重伤，顿时命在旦夕。 她说不出话，外面路涯已经飞奔而至，后面还跟着一条黑狗。路涯人还没跑近，已经大声喊：“快带寒水石离开这里！不然望尘山所有门人弟子都将毁于雷劫！” 斩风一怔，跟千印互相看了一眼，虽然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路涯说得危急，也只好先按他说的办了。 斩风看抱起空青，寒水石仍在愤怒之中，说：“我要杀了她！” 他合刀扑来，斩风看看怀里的空青，也顾不上说话，跟着路涯就跑！很快地，路涯便沿着法阵入口逃了出去。 斩风最先跟出来，千印随后——寒水石一脸杀气，他只好先行抵挡。边打边跑，总算是出了万空镜。 寒水石刚一出来，天空立刻乌云聚顶。雷劫立刻就要过来，千印跟斩风一看外面，都愣了。 这……这分明就是飞升之前的那片天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斩风正要说话，路涯说：“寒水石疯了，他要跟我们同归于尽。我们先离开这里！” 千印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寒水石怎么会追杀空青？我等不是飞升了吗？方才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所有人都有一肚子问题，路涯也很无奈：“我知道诸位有诸多不解，等蔽门空青宗主苏醒之后，你们向她询问吧。” 空青毕竟还重伤，斩风也是真的心急，立刻跑着她往之前千霜的住处行去。 千霜的洞府并未改变，这时候一眼看见斩风等人，他先是一惊，随后又放松下来——虽然他们不是真的飞升，但至少是还活着。 路涯也来不及解释，焦急万分地道：“千霜掌门，请一定救救我们宗主！” 千霜上前，只一眼就认出伤口的由来：“你们跟寒水石打起来了？” 路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候也说不出话来。还是斩风说：“千霜掌门，还是先救人要紧。” 千霜倒也不用他多说，立刻让他把空青抱到里间，找了灵僵前来医治。那伤口几乎贯穿了空青的胸膛，灵僵也看得心惊不已，当下抢救她的元神。 千霜跟千印等人在外面等，也只有这时候才有闲暇，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涯先看了眼千印和斩风，想了想，只有硬着头皮说：“仙界和魔界都是假的，不过是本宗的两件神器。” 斩风跟千印额头上青筋爆起，路涯眼看就要挨揍，赶紧说：“不过我们并非想要加害诸位！两位道友在万空镜如此之久，我等若要加害也不是不能得手。但是这些日子可有伤损半分？” 斩风咬着牙问：“你为何将我二人困在镜中？” 路涯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等将万空镜放置于上空，并不是为了困住二位，只是我修为已满，即将飞升。但是飞升不一定能达到此处秘境。宗门为了找回空青宗主的一块残魂，只好在上方设法阵，在我飞升之时，由门人相助，用法宝打落于此间。” 斩风倒是相信——他亲眼所见了。当下说：“就是那个什么二郎神？” 路涯说：“他是在下师兄杨简。为了接引我，早就住在万空镜中，想来遇见二位没有办法，只好假作是二郎神。” 斩风都是一阵无语，还是千霜问：“如今空青已经聚魂，望尘山是否已经得回散佚的功法？” 路涯一脸愁苦：“并未，宗主元神初聚，寒水石就从无尽瓶中逃脱。宗主被他重伤，尚未来得及传承功法。” 千霜神色一变，问：“寒水石呢？” 路涯欠了欠身，说：“寒水石得知我们取问水元神为我们宗主聚魂，在望尘山引动雷劫，要与我望尘山门人弟子同归于尽。我不得已，只好带他重返此地。此刻雷劫已下，他应当是正在抵挡天雷。” 千霜立刻就要起身，路涯说：“千霜掌门是要去帮他吗？” 千霜说：“他是我弟子！” 路涯说：“可是掌门似乎忘记了，一旦他知道我们取魂的经过，只怕……” 千霜惊住，千印这时候才问：“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 千霜不语，路涯说：“其实千霜掌门比我们都明白，他只是一个魔。并不是您的弟子！你的弟子千印一直在此，从来没有变成别人。” 千印一脸茫然，路涯继续说：“如果今天不趁雷劫之时将他除去，日后此魔必成大患。甚至会危及小腰峰自己门人弟子的性命。” 斩风忍不住了，立刻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飞升得早，跟路涯没什么交流。这时候见一个陌生人在这里儿挑拨离间，当然没好气。路涯却对他行了一礼：“斩风宗主，在下是空青宗主的徒孙，论辈份，须称您一声师叔。” 斩风后退了一步，他是由文檀的弟子收为徒弟养大的，现在周围全是飞升者，多少大辈儿。他一直以来也很少被人称作前辈。 路涯说：“师叔，空青宗主是您的生母，想必您更不会容忍一个魔危胁到她的安全吧？” 斩风后退一步，生母这个词，有点令人心惊。千印说：“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眼看着寒水石一个人抵挡雷劫，不去施救吗？师父，我们不在的日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也是斩风想要知道的，他同样也看向千霜。千霜垂着头，良久，说：“我杀了问水。” 这句话不高不低，以千印和斩风的功力，当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千印还是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句：“什么？” “我杀了问水。”千霜又重复了一句，字句清晰。 几个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放到修真界哪里也是不可小视的人物。他们当然知道心魔的执念有多可怕。自然的，他们也知道，这句话的后果有多严重。 千印说：“师父！问水虽然与您并无师徒之谊，但是她自幼长在小腰峰下，也算是您看得成长起来的。” 千霜说：“我知道。” 千印说：“她虽然冒失，但是性格憨直率真，且一直以来就视您为尊长。” 千霜缓缓握紧双手，说：“我知道。” 千印说：“你杀寒水石，他或许不会与您结怨，但是如果你杀了问水，他必会与你不死不休。” 千霜说：“我知道。” 千印怒道：“你都知道，可你为什么要杀她？！” 千霜说：“我……”因为那个人，向他开了口。在那之后的无数个瞬间，他也曾迷惑，难道自己也只是个心魔？ 他无法拒绝，那个人的任何要求。 千霜沉默，还是路涯说：“都是师徒，就不要在这种时候争吵了吧？事已至此，不如想想如何善后。” 千印怒视他：“你待如何？” 路涯说：“依我之见，寒水石是不可留了。他能力虽然强大，然而现在是名符其实的诛仙伏魔雷，他独自抵挡，不死也必重伤。此事若不杀他，更待何时？” 千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转头看千霜：“师父也是这样想的吗？” 千霜低下头，良久说：“不。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若是他要报仇，便让他寻我而来。我绝不会再向他下手。” 千印一怔，良久，眼里也淌出一抹悲伤之色。他与寒水石毕竟是出自同宗，有时候他也会困惑。他像看镜子一样，看着寒水石挣扎、执着。那是一个更坚毅、更自由的自己。 可是千霜，他一直视之为师的人毁掉了他以生命守护的人。那甚至不是他的爱人，是他的道，他的所有。 而这一切，千霜明明知道。 所以自己不平，甚至由此对面前尊敬了一生的人有些不耻。但是如今，千霜愿意承担一切。 他又能说什么呢？ 路涯说：“千霜掌门！您觉得，以寒水石的性情，他会因为您一个人的生死而就此罢休吗？” 千霜怔住，寒水石不会，他当然知道。如果他会，心魔就不会令修道之人谈虎色变了。 他沉默，路涯说：“千霜掌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杀完您之后，再去残杀我们宗主吧？” 斩风终于忍不住了，问：“你说这么多，到底是想怎么样？！” 路涯冲千霜深施一礼：“还请千霜掌门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得慢了一些，主要还是想自己满意再放上来。 让大家久等了，么么哒~ 67、本尊 第六十七章：本尊 斩妖除魔四个字一出口, 大家都是一阵沉默。 千印还没说话, 突然外面川断不知几时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师父。”千霜转过头去, 川断说：“你真的忍心杀死大师兄吗？” 千霜沉默。 而医舍内，灵僵正在为空青疗伤。空青的肉身是玉身，不需要治疗, 元神的烧灼之伤却十分严重。 他一边注入灵气，一边施法降低极阴之焰对她元神的影响。许久之后，面前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灵僵与她目光一触，随之分开。 他一直觉得千霜是疯了, 怎么就会为了这个女人而杀了问水。现在整个万兽谷同他势如水火，倒是九尚宫和上阳宗因着失了问水, 反而不敢得罪他。 灵僵心中叹息, 其实问水, 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啊。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千霜如果事先征求大家意见，他还可以极力反对。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骤然出手。自己总不能杀了他给问水报仇。 他虽然叹息, 却还是忍不住问面前的女子：“你觉得如何？” 然而面前的空青望着他, 又眨了眨眼睛：“灵僵主人？我是问水，你认不出我啦？” 她的声音极其小声，灵僵看了她一眼，说：“空青宗主说笑了。”是继承了问水的记忆吧，毕竟问水现在也算是她元神的一部分了。 可是那感觉很怪异, 他说：“如果你没事了，就好好休息。” 话落，转身出去。身后空青说：“灵僵主人！我真的是问水，你听我说好不好！” 灵僵没有停住脚步，问水的尸体，在当天就被万兽谷带走，许多修士、兽族亲眼可见。千霜杀死问水、助望尘山宗主取回元神残魂的事也遍传开来。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想陪这位空青宗主演什么问水还在的无辜戏码。 空青的身体里，问水就这么看着他慢慢走远。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的话了？ 她站起身来，虽然元神剧痛，但是还是满有成就感的——至少寒水石是放出来了。不、不行，寒水石还在渡劫！ 外面灵僵已经去叫人了，可能是不想亲自照顾她。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一个转身跃出围墙，忍着元神的剧痛向寒水石所在的方向跑——那惊雷滚滚、乌云汇集，闭着眼睛也知道他在哪里。 这具身体很配合她，显然望尘山门人为了复活自己的宗主花了不少心思。问水从墟鼎里掏出一瓶绿色的水，想起临走时月渠交待的话，咬咬牙，又放了回去。 月渠虽然修为俱废，但是他跟千霜、文檀一样，乃是一派开山宗师。懂的东西向来庞杂无比。 问水劫了空青，第一时间便想到千霜可能会对她不利。但是她也知道，这些人是不会放寒水石出来的。 如果没有抓住她，寒水石不能出来，因为寒水石会保护她。如果抓住她，取她的魂魄与空青聚魂，就更不能放寒水石出来了。因为寒水石一定会为她报仇。 所以无论如何，就算她抓住空青，也没有用。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如果她变成了空青，她就会是望尘山的宗主。即使不能令人放出寒水石，她也能探得寒水石的所在，放他出来！ 可是她怎么能够变成空青呢？她只是空青的一缕残魂，虽然是最强韧那一缕，可是比之本尊的九个碎片，还是弱小太多吧？ 她思来想去，确实是无计可施。但是脑子一转，就想到仍然养在万兽谷里的月渠和月池师徒！ 她去找月渠的时候，美人鱼不在。月渠缩在墙角，他的声带已经完全损坏，不能出声，但是可以传音入密。 美人鱼把他照顾得不错，每日里洗刷干净，细心饲喂。他身上的衣裳、鞋袜都是洁净平整的，细细嗅来还带着丝丝香气。 问水走过去，直接问：“月渠，你能听见我说话不？” 月渠眼皮已失，双目圆瞪十分吓人，牙齿张合了几下，最后传音入密：“什么事？” 这条狗可是很烦人的，他不希望问水在他耳边吵闹。 问水说：“如果你的元神有一个残魂跑了，现在你想把这个残魂找回去，重新聚魂……” 月渠问：“你想要固定元神的法子？” 问水摇头，说：“不，我想要一个可以让这个残魂暂时压制本尊的法子。要让所有修士都看不出来是这片残魂在这个人身体里作主，你能做到吗？” 月渠只是想了一下，就问：“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问水立刻开心地跳起来：“你能做到？” 月渠冷哼了一声，问水围着他转了几圈：“我想，你这样也很辛苦吧？等我重新回到这里，我答应，为你重新炼制一个肉身。我看见路涯为寒水石炼过。” 月渠眼里涌出一道奇异的光芒：“此言当真？” 问水立刻伸出前爪：“我们狗狗都是一诺千金的！” 月渠与她击掌为誓，随后从墟鼎里取出一瓶绿色的清水：“这是固魂水，你要先饮下一半，这时候你的元神会强大无比，一定会压制你的本尊。待聚魂之后，再饮下另一半，这样你的本尊会被你挤压，甚至失去意识，被你完全压制在身体里。” 言犹在耳，然而问水并没有饮下另一半。等救到寒水石，她就可以回自己的身体里去。何必要将空青完全禁锢在身体里，使之永远沉睡？ 而月渠珍藏的秘药，果然是药效神奇，便是望尘山的十八位长老在为空青聚魂的时候，也没有看出问题所在。 问水醒在望尘山为空青准备的身体里，然而她还是问水。只是……身边的人，似乎都不再认识她了。 她想要化作犬身向前奔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化为原形了——这具肉身的原身，可不是狗。 她只得用两条腿跑——月渠答应保管她的肉身，直到她回去，为他重塑一个肉体。希望师父有将自己的身体好好保存，毕竟身体还是自己的好用呀！ 她咂了咂嘴。 远处，寒水石的雷劫已经挡至第五重。这次的雷劫比上次威力更大——他是私下凡间引动天雷，自然惩罚也比在这里更严重。 寒水石一身血红，九尚宫也被血光缭绕，远远望去，像一座巨大的熔炉。问水奔上前去，想要施展灵兽秘法，却突然发现这个身体已经不能再使用灵兽的法术了。 她焦急地在旁边走来走去，深悔自己没有先回去找师父。就在这时候，仿佛是激起了身体里空青的神识，她突然想到一些可以帮助寒水石的术法！ 她两根水袖飘然舞动，万魔阵中间，寒水石只感觉到一阵清凉，九天神雷降下，也再没有灼伤他。 他回过头，正对上身后衣袂飞扬的问水。问水昂起头朝他笑：“我来帮你，嗷嗷嗷呜——汪汪！”本来想学声狼嚎来着，没留意带了尾音。 寒水石的目光终于带了一点迷离：“问水！！” 问水高兴坏了：“你认出我了？你终于认出我了！你这个坏人，还想杀我！不理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运转仙术，全是望尘山宗主才可以修炼的不传秘术。 寒水石的目光慢慢冷硬——那不是问水，即使她带了问水的记忆，但也只是那个杀死问水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有二更，主要还是看能不能写出来，所以不能预计具体时间。 喜欢的宝贝可以晚上过来看看。么么哒。 68、剥离 第六十八章：剥离 远处, 千霜等人赶至, 路涯一眼就看出问水所使用的功法，正是望尘山的秘法。他几步赶到问水身后, 半跪在地上：“恭喜宗主重拾本门功法！” 问水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不能解释，也没说话。寒水石本来正在极力抵挡劫雷, 然而一听此言，瞬间回身，手中极阴之刃已经劈向问水！万魔阵瞬间将问水卷裹其中。 “宗主！”路涯第一个加入战局，但他还是低估了寒水石手上兵刃的威力。寒水石全力一击, 差点将他斩于刀下。问水急急伸手一拦，整个玉化的身体全部开裂。 千霜只得抽刀而入, 挡住了寒水石这开金裂石的一刀。寒水石冷笑：“师父今日也是为除魔而来吗？”师父两个字, 带了嘲讽。千霜说：“寒水石, 先对付雷劫再说！” 正说着话，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小心！”千印眼见里面几人混战，只得喊了一声，只得抽刀而入。 旁边川断、千梨等人俱都焦急无比。千梨拉着斩风的袖角：“哥哥！” 斩风眉头紧皱, 想了一想, 也只有抽剑加入战局。 “寒水石！”问水站在外面，只看见里面身影重重。她肉体伤势其实颇为严重，这时候无法助战。 她只有喊：“寒水石，你先听我说！”万魔阵中，寒水石哪里肯听, 诸人皆在阵中，天雷一重接一重地劈下来，所有人都只有尽力去挡。 诛仙伏魔雷，可是不管下面有几个人的。 问水急了，说：“寒水石，问水并没有死！”寒水石不相信她是问水，她也不想让路涯知道如今身体里的不是空青。只好继续说：“望尘山只是希望得回失传的功法，待到这些俱都传授给下代宗主之后，你可以……再将问水从我的元神中剥离出去。” 万魔阵中，寒水石打斗速度慢了下来，千霜等人也回头看她。问水带着笑意，字句温柔：“到时候问水还是问水，对不对？” 寒水石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却充满质疑：“你会舍得，放弃所有的功法修为？” 问水眼眶湿润，轻声说：“我当然舍得，那些于我，本无半点用处。” 寒水石刀风渐缓，似乎也在思量犹豫。问水已经无法起身，她玉料炼化的肉身碎了一地。这时候只是道：“给我几天时间，几天之后，等到功法传授完毕，我一定配合你，剥离问水的魂魄。” 反正到时候，也是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的。她想。那个时候，寒水石总不至于不认得她呀。她说：“等回到身体里，你就带问水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哪里也不去，谁也不理，安安静静、永永远远地呆在一起。好不好？” 寒水石看了一眼路涯，千霜等人见他已经放弃了打斗，这时候俱都一同对付天雷。千霜说：“空青，你的元神能够经得起这样再三的聚凝与抽离吗？” 问水瞪了他一眼，对于千霜，她还是耿耿于怀。反正是再亲近不起来了，当下说：“我当然能！” 空青的元神因为被月渠的固魂水压制住，一直没有意识，所以对她的损害反而很小。真正损伤的，是她自己的元魂。 不过她的元神经几百年修炼，又捡了文檀的一半修为，可以说颇为坚韧。应该是可以承受得住——就算承受不住，寒水石也一定会护着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寒水石说：“五天，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如果你毁约……” 话还没完，问水说：“我不会毁约的。” 怎么可能舍得毁约，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再看着你，对我露出那样的微笑。 千霜等人跟寒水石一起抵挡雷劫，这雷劫乃诛仙伏魔雷，并不会因为抵挡的人数增多而增强威力。只是因为千印跟斩风都是修为已经可以再度飞升的人，如今一出手，顿时又引发了新的雷劫。三人俱都大吃一惊，只好各自将雷劫引开。千霜帮完了这个又帮那个，总算是有惊无险。 待第十层雷劫之后，诸人再看寒水石，便觉有了极大的不同。他的身体原本只是血红色的雾气，经由几次雷劫之后，已经开始呈现出实体之状。他身上紫光流转，时而又被没入红色与黑色的光流之中。 寒水石似乎并没有注意这一切的变化，他只是说：“这五天，我要跟在你身边。” 旁边路涯立刻说：“不行，本门宗主传法，外人不可搅扰！” 寒水石瞪了他一眼，问水轻声说：“我让他们拟定的宗主上来，在万空镜里传授他功法。你可以在万空镜里等我，好不好？” 寒水石心中微暖，下意识地就说了声：“可以。” 望尘山拟定的第八代宗主，是第七代宗主的嫡传弟子寒秋。跟空青的样貌一样，也是如仙如画的一个女子。 问水将她招至万空镜中传授本门秘法，寒水石果然依言守在远处。望尘山法宝众多，如果不是许多前辈高人都已然飞升，其实实力非常雄厚。 如果空青突然携法宝遁走，或者直接飞升，到时候何人兑现承诺？他不相信空青，因为他以前也曾全心全意地相信过千霜。 如果连千霜都会做出别的选择，他还能信任这个死而复生的望尘山宗主吗？ 千霜倒是怕两边又打起来，也令千印和斩风守在万空镜中。为了避免偷听望尘山功法之嫌，他们倒是站得更远。 问水很开心，等传授完功法之后，她就可以重回自己的身体。那时候望尘山宗主之间已经完成所有的传承，也不会再来找她和寒水石的麻烦。 她跟寒水石就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了。至于空青嘛，她还有斩风跟千梨一双儿女，又有千霜对她余情未了。总有各自的生活，虽然曾为一体，却也无甚牵挂。 她搜肠刮肚，将所有宗门秘法一股脑儿全部传授给寒秋。寒秋之前自然已经习得一部分，如今听来也并不难懂。 两个人在法阵之中，一呆便是五日光景。千霜先派灵僵去万兽谷，毕竟他现在跟万兽谷已经势如水火，混沌是再不卖他的面子了。 灵僵去找混沌，将空青愿意在传功之后将问水的元神剥离出来还于肉身的事说了。混沌还是半信半疑，最后突然问了一句：“她怎么会知道，问水的肉身还能用？” 灵僵一怔，这个就真是不知道了。混沌却还是决定过去看看，虽然很想让金龙唾千霜一脸龙涎，但毕竟还是自己徒弟的性命要紧。 它带着金龙一起，赶到万空镜的法阵之前，怕是望尘山的诡计，并不进去。千霜想要找一处不会有人打搅的所在，寻来找去，定在了之前囚禁金龙的地底。 那里乃地脉所在，灵气最为充沛。强烈的灵气可以保护受损的魂魄。寒水石也同意，路涯其实有异议——问水本来就是空青的一魄，谁也猜不到空青要还回去的理由。 五天之后，望尘山余下的秘法已经传承完毕。问水早就迫不及待了，不顾身体的虚弱，立刻就要剥离魂魄。路涯重新为她炼制了一个肉身，之前玉化的身体是真的不能用了。 千霜将二人放在地脉之上，又养了一日。寒水石一直守在地脉旁边，并且以寒秋为质。隔着绿色的灵气，问水仰起脸看他，他的目光落在四周，并没有朝她看。 问水说：“寒水石，明天我就要回到肉身里去了，你给我准备奶果！我一定要饱餐一顿！你不知道，这个身体是不能吃饭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都馋坏了，现在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 正说着话，外面混沌就进来了，它把问水的肉身抱了进来。 寒水石一见，赶紧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问水的肉身。那当然是一只小白狗，她的皮毛仍然是细软光亮的，甚至身上还带着一丝暖意。 寒水石看了混沌一眼，混沌一脸得意：“我一直用翅膀夹着呢，我这徒弟什么时候才能靠你啊！” 寒水石将问水搂在怀里，周身戾气便缓缓散尽。良久，他说：“谢谢。” 混沌啊了一声，用爪子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啥？” 寒水石也不理它，转身把问水的身体抱到地脉旁边，也吸引一点灵气。那身体其实用不了什么灵气，但是也聊甚于无。 问水在空青残损的身体里，就着地脉灵气的绿光往自己肉身上瞅。看了半天，咂吧了一下嘴：“哎呀，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这么一看，我可真是一条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汪啊！” 混沌一翅膀扇过去：“要点逼脸不，不要以为你跟我徒弟的元神混合在一起，我们就对付不了你！” 问水啧了一声，也不理它，继续打量自己的肉身。不一会儿，又抬头看一眼寒水石。寒水石不理她，她无聊地伸出手，说：“寒水石，我好想天亮哦。” 寒水石终于转头看她，也许是那眼神有几分熟悉，他轻声说：“很快就天亮了。” 得了这一声回应，问水高兴坏了——你看你看，哪怕是在空青身体里，寒水石也还是喜欢我的！她昂起头，引颈而盼。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天光渐明。千霜、桑落跟灵僵等人下到地底，开始准备打散空青的元神，剥离问水。 问水恨不得摇尾巴来表示自己兴奋的心情。逮住灵僵都想舔上一口，灵僵似乎心情也不错，笑着摇摇头，说：“你会先失去知觉，不要害怕，你的元神经过一晚灵气的滋养，已经可以经得起这次剥离。不过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会非常虚弱。” 问水连连点头，却听灵僵又说：“倒是问水的魂魄，因为是回自己的肉身，可能更容易适应一些。” 问水一听，立刻瞪圆了眼睛：“你这个笨灵僵！” 灵僵笑笑，那边桑落端来一碗琥珀色的汤药：“别再说话了，先喝下去。” 问水转头去看寒水石，他不放心，一直没有离开。问水眼睛里都是光：“我先睡一会，等我睡醒，我们就能再见面了。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再跟他们打架哦。” 寒水石居然也回应了一声：“好。” 问水将琥珀色的汤药一饮而尽，元神一阵失力，慢慢地陷入了睡眠。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她坐起来——可恶的寒水石，居然敢不守着我！你以为只有你这只蜗牛魔才有公主病吗，我也有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坐起身来，突然看见自己的手。然后她冲到镜前，看见一张面孔——空青的面孔！ 她仔细看下去，人的双手，人的腰肢，人的双脚。 她变成了空青，而身体里，原本属于空青的另一个残魂，被剥离了出去。 69、殊途 第六十九章：殊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水再次打量身边所处的房间, 粉帐香闺, 明显不是万兽谷。她大声喊：“有没有人在？” 外面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两个美貌的女弟子推开房门, 跪倒在地：“师尊！” 问水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认得她们。这是空青以前还任宗主时的弟子。一个叫系铃，一个叫夕露。问水怒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寒水石呢？” 系铃和夕露互相看了一眼, 还是系铃说：“回禀师尊，寒水石等人已经将尨的元神剥离出去。路涯奉命将您送回望尘山休养。” 问水指了指她们，又问：“那么路涯呢，让他来见我！” 系铃说：“师尊, 路涯修为已经飞升，不能再呆在此间。如今应该是在秘境中修炼。”凡间与天地之间的秘境不能使用传音符, 联系着实不便。系铃说：“弟子前去寻他。” 问水起身就往外走：“不用了！我自己去。” 然而她走不过两步, 就是一阵头晕。先前月渠给她的固魂汤, 令她短时间之内压制了本尊，可是其实对她自己伤害非常大。她为望尘山拟定的第八代宗主传功，消耗已经非常严重。 如今药力过去，她处于一个全新炼制的肉身之内, 本就需要时间磨合。散碎的元神如同沙塔一样脆弱。 别说法术, 一个不会仙术的凡人也可以轻易将她杀死。 她扶住门框，好半天才站稳身形。系铃扶着她的手臂：“师尊，您元神尚虚，且先歇息。” 而万兽谷的万魔阵里，混沌、美人鱼、狰和饕餮等兽正陪着“问水”。空青与问水虽然来自同一个元神, 但是问水毕竟已经是转世，犬的肉身，让这缕魂魄十分不适，刚刚醒来就吐了好几次。 寒水石一直守着她，万魔阵里诸兽进进出出，他也不管。灵僵配了好些药进行调理，但“问水”总是吃多少吐多少。 足足过去了一天一夜，她终于睁开眼睛，有了意识。寒水石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问：“问水？你怎么样了？” 灵僵把滋养元神的丹药兑水，这时候也凑过来：“问水？可有好些了？” “问水”看看寒水石，又看看周围的人，眸子里是一片茫然之色。良久，她吃力地问：“这是哪里？” 灵僵和寒水石都是一怔，她轻吟一声，双手捂着头：“我头好痛。” 寒水石将她拥在怀里，灵僵也赶紧喂她喝药。她一边雪雪呼痛，一边将一碗药都喝了下去。寒水石说：“灵僵，难道就没有其他丹药可以减轻她的痛苦吗？” 灵僵说：“你也是修真者，元神受损意味着什么你懂的。任是什么灵丹妙药，也得她受得住才行。这还算是好的，她虽然难受，但我们早有准备，她只是虚弱了一些。先仔细将养着，还不能大补。你也千万不要急着传功给她。” 寒水石嗯了一声，外面桑落进来，也是查看了一下问水的情况，然后看了一眼寒水石，说：“你师父在外面。” 寒水石不说话，桑落说：“到底百余年的师徒，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 寒水石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问水，她实在是太虚弱的，短暂的苏醒之后，又开始陷入沉睡。寒水石低下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然后说：“等她恢复过来，我就带她离开这里。” 桑落一怔，却听他又说：“望尘山的人说，这附近有很多无人居住的秘境，我会带着她寻一个舒适之处，安稳渡日。” 桑落叹了口气，还是问：“不见千霜了？” 寒水石沉默，然后说：“请替我转告他，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反目，不如各自择路而行。” 桑落想了想，终于说：“行吧。话我会转告。寒水石，你……” 寒水石说：“我会保重。” 桑落出门，将寒水石的话转告九尚宫外的千霜。千霜叹了口气，缓缓说：“外间秘境虽多，然而凶险亦不少。如今问水伤重，他如何携她择地而居？你告诉他，我会携散修离开此地。” 桑落一怔，千霜拍拍他的肩：“让他和问水安心呆在这里，起码这里有众兽守护，环境也已经熟悉。” 话落，他转身离开。 及至日暮时分，“问水”又醒过来一次。寒水石一直将她扰在怀中，他的怀抱并不温暖，于是只好让她裹了一条保暖的羽毛毯子。 “问水”睁开眼睛，看见寒水石高有丈余的身躯，还有他身后，红霞密布的天空。她张了张嘴，轻声问：“你是谁？” 寒水石微微一怔，低头看她：“问水？你不认得我了？” 他怀里，“问水”想了很久，终于艰难道：“问水是我吗？” 她失去了记忆，寒水石心中酸楚，缓缓说：“嗯。你都不记得了吗？” “问水”又开始头痛，残魂与身体的磨合让她更加虚弱无力。她用力把头埋到寒水石怀里，喃喃说：“我头好痛，好难受。” 寒水石抚摸她光洁的皮毛，他无能为力，只恨不能为分她之痛：“没事，问水忍一忍，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问水”似乎极为不习惯自己的前爪和后爪，她抬起爪子抓了抓头，然后又放下，一直嚷着头痛。最后还是桑落给她喝了点酒，让她暂时醉过去。 望尘山的禁地之中，问水呆在空青的体内。系铃把她扶到床上之后，她几乎不能动弹。宗门之中的医师过来了好几次，为她固魂、注入灵力，还喂了些膏药，也算是细心周到。 然而问水却总觉得失了什么，脑子里一阵一阵地晕眩，她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可恶的寒水石，你连我都认不出来！还说什么喜欢我！ 等回去我就把你撕了，你这个臭魔！ 她心里怒火熊熊，然而急怒攻心，对她现在的情形毫无帮助，还导致元神更加不稳。她从床上爬起来，周围的弟子都已经退了下去。望尘山都是修士，修士大多喜好清静。何况是她这种身份尊崇的前辈宗主。 因此房里空无一人，问水也不想再叫人来。要起身，要去找寒水石！ 她努力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不慎，叭地一声整个从床上摔到地下。 全身都痛，她嘶了一声，忍着痛慢慢再起身。路涯他们说过，望尘山有一根建木，本可通天，但被斩去一半。 沿着这根建木，可以爬到她之前飞升的地方。她走出房间，努力让自己步履稳健。外面有门人弟子把守，但这些低级弟子，是不敢过问她的去向的。是以见到她之后只是低头行礼，根本不敢注目。 问水一步一步往前走，腿疼，但是她必须走得很稳。否则这些弟子见势不对，是一定会报告现任的宗主寒秋的。 她终于来到玉山之后，建木树皮老皱，在白色的烟雾之中直入云宵。问水试了试，发现不能动用法术之后，她根本没有办法爬上去。 “寒水石！”她在树下喊了一声，当然没有回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歪倒在树下。 驻守的弟子终于发现不对，一边赶到搀扶，一边命人急报宗主。寒秋匆匆赶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回了房间。 望尘山的医师叹了口气，如实回禀：“宗主，空青世尊元神不稳，心绪不定。这样对她的康复着实不利。” 寒秋坐在问水身后，为她灌输了一些灵力，勉强稳住她的魂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话音刚落，问水低声轻哼了一下，说：“寒水石……”寒秋眉头微皱，看向医师，医师想了想，说：“魂魄融合之时，彼此的记忆也会交融。想必世尊是受了另一元神的影响。我先用一剂汤石令世尊沉睡一段时间，想必更有利于她自身恢复。” 寒秋点头，又看向身边的系铃：“世尊这边，就交由你好生照顾，不可马虎。” 系铃领命：“宗主放心。” 她本来就是空青的弟子，寒秋还是放心的。话毕便带着诸人退出空青的房间。医师将一剂汤石缓缓喂进空青嘴里，问水尝到那种入心入肺的苦。她勉强睁开眼皮，看见陌生的面孔。 “寒水石……”她又轻声喊了一句，眼皮一沉，陷入梦的深渊。 70、寻找 第七十章：寻找 望尘山对自己的第四代宗主还是极为尊崇的, 系铃也每日过来, 细心照料。但是她们从来不肯放问水离开，每每问水挣扎着要去寻寒水石, 医生就给她开药，让她陷入沉睡。 他们认为，自己宗主的元神一定是被问水的记忆影响了。从十八位长老共同检视之后, 也确认寒水石他们剥离的不是空青的元神。因着空青的元神较问水虚弱。 所以问水每一次的异常，他们都视为伤病未愈。 问水没办法了，她只有说：“你们都知道，空青以前的元神是没有修为的, 有修为的是问水，对不对？” 寒秋和系铃等人都看着她, 她撑着床沿站起来, 说：“我有修为, 我可以使用法术，我证明给你们看。” 寒秋命人去请了十八位长老，在诸人的目光注视下，问水挥动一双水袖, 正要施展法术, 突然元神一阵剧痛，整个人猛然摔倒在地上。一屡鲜血沿着嘴角往下滴落。 寒秋赶忙扶起她，连声唤医师。望尘山的几位医师聚在一起，也是面色严肃：“看来宗主被残魂影响得不轻，”他们说, “不如暂时停止输入灵力，让她的元神先自我恢复。” 问水经常是睡了醒醒了睡，为了让她尽快恢复，宗里的医师用了不少安神助眠的汤石膏药。 等问水终于能起身走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一天，她睁开眼睛，发现身体稍稍能动了。她坐起来，这具肉身跟她的魂魄已经完全契合。 而她的魂魄与原本空青的其他元神也已经融合。系铃跪在她面前，轻声说：“师尊，今日您觉得如何了？” 问水发了一阵呆，突然明白，如果再跟以前一样，她们是不会放自己离开的。她学着空青的模样端坐在床上，说：“我病了这许多时日，宗门一切可好？” 系铃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她说：“师尊，您终于清醒了！” 问水面沉如水，她终于也冷静下来，说：“门里有寒秋宗主打理，一向都好。师尊不必费心。我这就请寒秋宗主过来。” 越是大的宗门，越是讲究尊卑微。空青如今是整个望尘山辈份最高的人物，秋寒哪怕已经继任宗主，也必须日日前来请安。 只是前些日子问水一直病着，医师吩咐不能打扰，她才一直没有过来。系铃这时候使用传音符，很快通知到了。 寒秋带着十八位长老齐齐过来请安，问水挨个儿看过去，里面有不少人竟然都认得。空青的记忆融入她的神魂之中，她已经分不清元神之中哪些是空青的魂魄，哪些是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说：“我病中这些日子，有劳诸位费心。” 见她神态，周围的门人弟子都松了一口气，寒秋更是神色大慰：“世尊能够康复便是望尘山上下之大幸。” 问水点点头，说：“我病中数月，对外面人事已不甚了解，且为我找些诗书，余下的日子便不用日日请安了。” 寒秋见她神色确实是十分清明，忙躬身应下，带着长老们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命人送来许多书籍。从人间杂卷到新著的功法秘籍，林林总总。 问水安静地看书，看起来确实是完全“痊愈”了。然而低下头的每一刻，都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山呼海啸。她对守着一旁的系铃说：“为师已然无碍，你也下去吧。” 系铃这才一施礼，退了出去。 问水闲暇时候看书，平素里更是经常在望尘山的禁地走走。 开始的时候秋寒还不放心，命护山弟子严加注意。后来大家见“空青世尊”确实只是随便走走，且神态闲适、并无丝毫异常，慢慢地也就放下心来。 问水在望尘山又呆了半个月，彻底无人注意的时候，她趁人不备，跃上了建木。建木高耸入云，上面枝枝桠桠，分散向无数的云间。 她上次来过这里，但走的乃是万空镜的法阵，跟建木是完全不同的路。 问水突然有些怀念以前的狗鼻子，可惜现在换了肉身，连灵敏的嗅觉也失去了。她沿着枝桠找寻，但那枝桠确实是太多，路也太远。 没有飞升的肉身，让这里的时间对她而言，变成了一日一年。长此以往，哪怕是修仙者，也再没有多少时间。 枝桠延伸处，每到一个秘境，她都要停下看看，可是它们都不是。问水走过茫茫云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找不到那个地方。 行走在建木之上，日与夜都不太清晰。问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她经过一个秘境的时候，里面有人问：“谁？” 问水从枝桠上跳下去，竟然看见了路涯。路涯也有些吃惊：“你……空青世尊？您怎么在这里？” 问水咬着唇，在疯狂找寻之后，再见到这个人，她只恨不得把他撕成一片一片。路涯见她眼中神色，不由后退了一步。问水说：“带我去找寒水石！” 路涯有些意外：“世尊，您的记忆还在受竹问水影响？此间时间异于凡尘，您在这里只会越来越虚弱，还是下去吧。” 问水怒道：“路涯，带我去找寒水石！”路涯不说话，问水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鬼面伞送给你作交易。” 路涯一怔，问水说：“经由寒水石的万魔阵祭炼过的鬼面伞，你见识过它的威力。不是吗？” 路涯略微的犹豫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问水说：“任何人问起，我都不会提到你。此事与你全无干系。” 路涯说：“世尊，元神凝聚的时候，记忆会互相融合，您只是受了那条狗的干扰。” 问水大声道：“闭嘴！你到底愿不愿意！” 路涯想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说：“我……只是带您过去。” 问水当即道：“走！” 路涯看了她一眼，鬼面伞之前是妖魔之物，可是后来寒水石为了让它适合问水使用，祭炼了它身上的魔气。它魔性渐除，虽然仍有号令百鬼的能力，但若再行祭炼，要成为神器是很可能的。 他对这里毕竟是最熟悉，望尘山的门人弟子没法在建木之上设立岗哨。他带着问水，绕过无数的枝桠，行走至某一处，说：“世尊站在这里，我会继续往上，然后设下法阵，进行接引。” 问水随手从墟鼎里面掏出鬼面伞——她凝魂之初，只怕会与空青交手，特地带了这一把兵刃。谁知当时没用上，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路涯接过鬼面伞，本以为她多少会有点不舍，然而问水并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挥手道：“快去。” 路涯倒是说话算话——空青毕竟辈份尊崇，他怎么也不敢食言。当即设了法阵，空青沿着他的接引向前，没过多久，便看见了脚下云层之间，隐隐绰绰的大海。 她什么也不顾不想，纵身跃下云端。然而初初痊愈的元神只能使用微弱的小法术，若不是直接坠入海中，她不死也必摔个重伤。 路涯没有跟下来，问水挣扎了好久，终于爬上了沙滩。眼前碧海翻浪，沙滩细软。问水抓了一把黄沙，转头看向海岸迂回处的礁石，天边正斜阳。 纵然心中波浪滔天，然而失去了法力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无法快速行走。她只有一步一步向前。 到达万兽谷的时候，正是半夜时分，守门的是耳。它正在睡觉，身上还裹了一张厚厚的皮毛大衣——朵想着自己反正不用守门，就把自己的皮毛先给它穿着。 问水只觉得冷，彻心彻肺地冷。她敲了敲木门，耳立刻就警觉地抬起前来。待见了她，还有点疑惑：“你……” 问水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是沙哑的：“耳，先让我进去，我冷。” 耳竖起耳朵，警觉地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察觉她身上没什么法力波动，这才打开门。 问水也不多说，一进门就去扒它身上朵的毛皮大衣。耳死死攥住：“你干什么？！” 问水一边扒一边踹它：“连我都不认识了，你是不是想死！” 耳最终还是没能扛住，把毛皮大衣给了她，然后半天突然问：“你到底是谁啊，怎么长得跟我们四谷主的化身这么像？” 问水抬起头，唇还是白的：“我就是你们的四谷主！” 耳吓了一跳，说：“别扯了，我又不瞎。” 问水懒得理它，待身上暖和了点，就要往里走。她的脚已经全部被磨破，走路一瘸一拐。耳立刻就用追声骨通知了混沌。 混沌睡得正香，翅膀窝里还夹着斩风——天冷了，只有它翅膀下面是真暖和。这时候睁眼一看追声骨上耳发来的消息，立刻就骂了一声娘。 它坐起来，斩风问：“怎么了？” 混沌说：“耳说有人闯万兽谷，我去看看。” 斩风也懒得理它，挥挥手让它去了。 问水一路前行，径直来到美人鱼的居处。她找了一圈，没有看见月渠。正在这时候，混沌赶到，它扇着翅膀落在美人鱼睡觉的湖边，问：“你要干什么？” 问水转过头看见它，一下子热泪盈眶：“师父！”她奔过去，混沌一下子用翅膀尖儿抵住她的肩：“你不是那个空青吗？怎么又回来了？” 问水怒道：“我是问水！月渠呢？！” 混沌说：“月渠投胎去了。” 问水惊住：“什么？” 混沌说：“他元神撑不下去了，美人鱼托望尘山的人给凡间的九尚宫门人弟子带了个信，把他的元神带入凡间，转世投胎去了。” 问水只觉得全身发冷：“那他……还会记得以前的事吗？” 混沌说：“怎么会记得撒，再世为人了已经。” 问水用力想要推开混沌，混沌一动不动。她说：“师父，寒水石呢？” 混沌一脸疑惑地看她，她钻到它翅膀下面，面对着它的眼睛：“你看看，你看看啊！我才是问水！师父，你带我去找寒水石！” 混沌自怀里掏出一面照妖镜，它们要这玩意没什么用，平常也就是玩。这时候它把镜子递给问水，问水接过来，看见镜中的自己——真真切切的，是空青的模样。 她用力把镜子扔在地上，问：“寒水石呢？寒水石在哪里？” 一边说一边往混沌背上爬：“你带我去找他，你带我去找他！” 混沌用翅膀扒拉她：“哎呀，别乱骑！你这个女人！” 问水爬到它背上，用双手去揪它的毛：“我不管，你带我去找他！！”混沌正想把她摔下，就看见她的脚。那双脚明显已经走过了很多很多的路，玉质的身体，磨损非常严重。 它微微一怔，慢慢起身，带着她行往圣月峰。问水坐不稳，没有了法力的身体，在狂风中如同瑟缩的秋叶。她很自然地扯过了混沌背上的安全绳，给自己绑上。 混沌说：“你别伤心。” 问水说：“你带我去找寒水石，我就不伤心！” 混沌说：“我是说，找到了寒水石，你别伤心。” 它带着她到了圣月峰下，蘑菇森林里，微光盈盈。夜光蝶如同浅色的花朵，在青草与蘑菇之间快乐地飞舞。 问水来到山腰的小木屋，里面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她跳上屋顶，小吊床上只有一床细软的薄毯。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她转过头，只见一黑一白两条小狗在微光森林里奔跑追逐。 黑狗就要追上小白狗，却似乎怕踩着她，一个纵跃，跳到一朵蘑菇上。它没有吠叫，也没有欢笑，只有那眼神一路追逐着小白狗，未曾片刻离开。 问水缓缓滑坐在一朵玫红色的蘑菇伞面上，淡粉色的微光将她包裹，如同与森林融合在一起，被世界遗忘。 71、钥匙 第七十一章：钥匙 等到两狗奔一前一后奔跑着脱离了视线, 微光森林里一片寂静, 浅淡的云雾被风吹成丝丝缕缕。混沌说：“回去了撒。” 问水转过头看它，良久, 突然一口咬在它爪子上。混沌痛叫了一声，问水连倒了两口，混沌拿翅膀儿扇她, 她抓住它的翅膀，又是一口！ 混沌气坏了，好不容易才一翅膀尖儿把她按在地上，问水乱动, 它又伸脚把她踩住：“混帐，你是不是想死！” 问水突然哭喊：“对啊！我就是不想活了！你踩死我啊！” 说完, 哇地一声, 放声大哭。 混沌犹豫了一下, 只好把脚放开。问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不是说喜欢我吗！可为什么，就算陪在他身边的不是我，他依然能够安宁而快乐？” 混沌仔细看她，说：“你不要吓我。” 问水说：“我明白了, 他只是喜欢问水, 对吗？”混沌不说话，问水说：“可是什么是问水，谁是问水，他可以不在乎，对吗？” 混沌说：“我不知道, 别问我这么深奥的问题。” 问水站起身来，说：“我以为，他只有我，失去我他一定会发疯发狂，不能好好地活着。可是师父，到底什么是我呢？如果拥有我的记忆和情感的不是我，如果拥有我的爱憎和性情的不是我，那么……谁是我，根本就无关紧要吧？” 混沌有些头疼：“我说过了不要问我这些问题。” 问水说：“那你再让我咬几口吧。” 混沌立刻往蘑菇下面一跳：“你敢！” 问水就站在蘑菇的伞面上，隔着温软的微光，瞳孔闪亮。混沌说：“你再不下来我可走了。” 问水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走了。” 混沌仰起头，看见她孤独地坐在蘑菇白色的斑点上，风吹起她单薄的青衫，如沐星光。 混沌突然就觉得有点心软，它说：“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撒。” 问水说：“不去，我不走了。”她把头埋进双膝，“不想走了。” 混沌扇着翅膀飞上来，张嘴衔着她，慢悠悠地下了圣月峰。她的衣绦垂于暮色中，混沌也有些恍惚——如果她确实不是问水，那么谁是问水呢？ 难道真的是寒水石身边，那条记忆全失的小白狗吗？ 想不明白，这原就不是万兽谷能够思考的命题。它叼着问水，慢慢回谷。及至回到谷中，天色将明。它把问水放在厚厚的小睡垫上，看她冻得微微发抖，不由把她拱到翅膀下面。 “师父……”问水小手握着它的羽翼之下一根灰羽，一声呓语，泪流满面。 混沌用嘴轻轻杵了杵她的头顶。 第二天，问水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是冬日里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棱。她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纯毛大衣。外面诸兽已经起来，后山的奶果、牧草都已经非常茂盛。经常有雀鸟和老鼠来偷吃，得要不少兽去照管。 问水摸着身上的长毛大衣，衣服不知道是什么兽的毛所制，纯白细软。问水穿着大衣出来，外面利看见，问：“你怎么穿着我们大谷主的衣服？” 问水看它，这货是个滔滔不绝的，再加上又聋了，一天到晚话多。它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原来是美人鱼突然喜欢上了皮草，又觉得皮这个字又血腥又残暴，于是命野兽收集了许多长毛。它闲着没事，织了好几件纯毛大衣，万兽谷三大谷主每兽一件。 问水在万兽谷里四下走动，也没有兽注意到她。阳光照在身上，昨天夜里的凄楚和阴霾似乎都在消散。 她还是想去找找美人鱼，问问月渠的情况。左右转了一大圈，并没有找到美人鱼。 她喊了半天，嗓子都哑了，只好一寸一寸慢慢找。最后她去了美人鱼睡觉的湖，发现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冰层下面，美人鱼正用力地敲击着冰层：“救命啊，救命——” 它大声喊，然而岸上没有声音，隔着冰层只见嘴形。 问水站在冰面上，笑得打滚：“美人鱼，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傻！” 她捡了两块尖石头，在冰面上用力地砸。美人鱼已经困了好多天了，这时候上面的冰层又厚又硬。万兽谷都是一群大尾巴羊，军师几天没过来，也没兽想起过来找找。它困在冰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时候问水一双手冻得通红，一边笑一边用力地锤砸着冰面。美人鱼仰起头，从下至上看，她的鼻尖被冻得嫩红，还大声喊：“你让开呀，等我砸出个窟窿你再过来，不然砸着你的头活该！是不是傻……”、 问水砸了好久，美人鱼的住处，夏天来的野兽多，大家可以在这里游泳。冬天就没什么兽来了，冷。所以声音再大也没人察觉。 她就这么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冰层，过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冰层裂开了。美人鱼在下面扒了扒碎冰，冒出头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问水说：“这个衣服，我也要一件！” 美人鱼看了她一眼，说：“你谁啊！长得丑倒是想得美！” 它起身抖了抖水，披上自己那件纯毛大衣，就要出门。问水追在它身后：“月渠到底怎么样了？” 美人鱼说：“投胎啊，他元神损伤得实在太厉害了。” 问水虽然已经知道，难免还是有点失望。想了想说：“也是我不好，我回来得太晚了。” 美人鱼说：“关你什么事？哎呀你一个宗主，不好好呆在自己宗门修仙，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在这里你会老得非常快的。” 问水说：“你才不怕！喂，这个衣服我也要一件！” 美人鱼说：“没有！” 问水追着它，嗷呜一口咬在它尾巴上。美人鱼大骂一声，不断地扇着尾巴拍她。可是问水咬人那可是专业级的，没过一阵，它就吃不消了，说：“好好好给你做一件，你先松嘴！” 问水这才把嘴松开，说：“我要比它们的都好看的！” 美人鱼切了一声，果然进了自己房间，一群兽还跟它打招呼：“军师，好几天没见啊，哈哈。” 美人鱼骂了一声，这群蠢东西，如果不是问水来了，它得在湖里困一冬。 整个万兽谷，只有问水是见谁不在就会去找的。别的兽是找不到就算了，她是找不到就仔细找，找到了为止。 它本来也给问水做了纯毛大衣，是件很漂亮的红色狐狸毛的。可是问水跟寒水石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失去了一只兽，万兽谷还是万兽谷。可是失去了问水，万兽谷就成了冷冷清清的万兽谷。 美人鱼看着箱子里还剩下的长毛，这些毛的品相已经不怎么好了，嗯，就给身边这个不讲理的女人做一件吧，它想。 谁知问水一看就跳起来：“就用这些毛啊？这么难看，我不要！” 美人鱼说：“那你还想怎么样？” 问水说：“我觉得九尾狐的毛不错，我们把她抓住，剪光，用来给我做衣服！” 美人鱼说：“你想死啊，她会跟你拼命。” 问水笑得浑身乱颤：“那就去剪我师父的，我师父的毛又厚又暖和！” 美人鱼一想，也笑了，突然的，有一点问水回来了的错觉。 等问水出了门，它起身，又从那些杂毛里挑了挑，最后看向挂在自己衣橱里的那件红毛大衣。 问水反正闲着也没事，就把之前的工作全部接了过来。每天替谷里的兽们做好分工，然后算薪资。 万兽谷里大家本来就懒，这时候一见有人干活，立刻把所有的活计都推过来了。慢慢地开始有兽喊错，叫她四谷主，开始大家还纠正，最后慢慢地就不纠正了。 有一次，万兽谷的仓库换了新锁。问水拿着那把锁，不停地摆弄。一把钥匙能够打开一把锁，于是这锁和钥匙就是一套。但是，另一把钥匙也能跟这把锁契合，那么这锁跟这把钥匙，也是一套吗？谁才是真正的钥匙呢？ 问水开始不再想那么多，有时候她也会望着圣月峰的方向。寒水石只是一个心魔，他所爱的，不过是当年小腰峰涤心池边，千印那惊鸿一瞥之中的问水。 他甚至不能分辨，问水是谁。他的道永远停留在三百多年前，因此……人们把魔的道，又称为……执念。 天更冷了，问水只有每天晚上都钻到混沌翅膀下面去。这里的气候，到冬天的时候甚至不适合凡人居住。她没有飞升，体内修为又没有恢复，甚至连抵御寒冷的力量都不够。 美人鱼只好把给问水做的红毛大衣也给了她，只说是暂借。问水一边穿上一边搓手，说：“借什么借，信不信我毁了你的容！” 说完，她整个儿钻到美人鱼怀里，一把擦花了美人鱼的唇脂。美人鱼尖叫一声，一尾巴扇过去。两个家伙顿时打闹成一团…… 九尾狐最近天天都在照顾月池，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月池呆呆傻傻的，有时候会出去乱跑。但是他也没有了修为，如果埋在冰里雪里，说不定就冻死了。 九尾狐每天都把他看得死死的，有时候轮到自己看守奶果园了，还会驮着月池一起过去。她赶着飞鸟、老鼠，月池就在雪地里茫然行走。 问水正好排到跟她一起看守奶果园，九尾狐看见她，只是笑笑，并没有以前的骄傲。问水说：“月池还是没有意识啊。” 九尾狐说：“是呢。不过有时候他会自己吃饭了。” 问水在雪里坐下，冬天的奶果树被冰雪覆盖，但是下面的果子会特别甜。就常有老鼠进到雪里偷吃。九尾狐拿树枝把积雪都扫开，她鼻尖儿上都冒着蒸蒸热气，可她脸上带着笑，并不觉得辛苦。 问水在这里，一日如一年，可她也不觉得辛苦。 世间生灵，若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72、回归 第七十二章：回归 白雪覆盖了万兽谷, 天气滴水成冰。外面的屋檐下, 挂满了半透明的冰棱。万兽谷好些灵兽都要冬眠，问水就为它们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周围烧着火, 四周干躁而暖和。 诸兽毛毛的挤在一起，各种花色都有，有的四爪相拥, 有的鼻尖对着鼻尖，一大片挤在洞穴最温暖处，无端地就觉得暖和。 问水经常过来看它们，每次就放上新鲜的水和奶果。有时候用不着, 有时候它们会醒过来，也不用出门, 喝点水吃点东西又接着冬眠。 这一天, 她刚换完水和吃的, 外面突然一声龙吟。问水几步跑出去：“口水龙？” 金龙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盯着她——这个人为什么要叫自己小名？一不小心还以为是问水回来了呢。它还没想明白，问水已经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 金龙在雪地里盯着她看，问水一下子搂住它的脖子, 它低下头, 想用嘴拱拱她。问水一下子咬在它驴耳朵尖尖上。金龙汪了一声，有些生气，问水却咯咯地只是笑。 金龙去了一趟凡间，自从知道建木的枝桠可以令这里的兽们下界，大家就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望尘山不会让它们轻易下去, 毕竟对于凡人来说，它们已经算是妖怪了。 金龙用一小瓶龙涎向他们换取了一次下界的机会，还是想找找自己的龙妈妈。可是即使在凡尘，龙也已经灭亡了许多年月了。 它找了一大圈，一无所获。伤心失望是免不了的。问水说：“你先不要灰心嘛，当时文檀因为空青的事，跟望尘山一直交恶。后来他创立上阳宗更是借鉴了望尘山的功法，双方几乎是仇敌。望尘山应该不会允许他沿着建木下界。所以你肯定不是他们在凡尘捉来的。” 金龙眼里又燃起了一点星火：“你是说，我妈妈有可能就在这里？” 问水摇摇头：“不太可能，这里毕竟不大，如果龙妈妈在这里，丢了孩子，肯定会四处寻找。再说了，龙涎那么厉害，文檀等人难道不怕她报复？” 金龙想了想，垂下头说：“那她有可能在哪里呢？我自上来之后，把这里都翻遍了。” 问水说：“你别急呀，我爬上来的时候，看见这里有很多秘境，好多地方都可能供人活动。说不定龙妈妈是他在外面的某个秘境里捕得的。你看，望尘山没有人力来守护建木的每一根枝桠。他们只能派人守住建木跟凡间通行的地方。” 金龙立刻就说：“那我再去建木树枝上找。” 问水说：“我跟你一块去，我鼻子比较灵……”话刚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失去了肉身，她已经没有那种灵敏的嗅觉了。 金龙转头看她，打量了许久，问：“你真的是问水吗？” 问水盯着它的眼睛，用力地点头。金龙用上的独角拱拱她：“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啊？” 问水鼻子一酸，眼里一片晶莹：“你相信我？” 金龙说：“我信啊，你会叫我口水龙，你会想要陪我去找妈妈。寒水石身边那个，虽然有你的肉身，可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看，她离开这么久了，从来都不回来看我们。” 问水一下子抱住它的脖子：“对啊，你的狗语还是我教的啊！” 金龙慢慢将头搁在她头顶，问水一边哭一边说：“你别把口水流我头上啊。” 金龙一爪子把她掀翻在地。 金龙回来了，给大家讲了它在凡间的见闻。好多不懂的地方，讲得错漏百出。问水就在一边纠正。这里的很多野兽都是在这里出生的。像问水这样飞升的灵兽比较少，毕竟兽族要修仙需要非常非常漫长的年月。 所以大多数野兽没有到过凡间，对那里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听说的层面。这时候听金龙讲起来，难免就特别好奇。 问水想一想，干脆就教它们做花灯，做爆竹，包饺子。 万兽谷张灯结彩，诸兽笨手笨爪地做爆竹，不时听见轰地一声，炸得满脸漆黑。就这样到了春节的时候，好歹大家都有了自己的花灯，有了许多烟花爆竹。大家在谷口放烟花，玩够了之后回谷，团团坐着吃饺子。 连已经冬眠的兽们都忍不住出来凑热闹。万兽谷结结实实地过了一个热闹年。问水正在收拾大家扔下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要堆到土里深埋起来。 混沌站在旁边看，过了一阵，问：“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啊？”问水回过头，混沌说：“你的身体受不住的，用不了多久，你的元神就会衰老、死亡。” 混沌走过来，把她夹到翅膀下面，说：“如果寒水石一直都认不出你，你怎么办呢？” 问水惊喜：“师父，你相信我就是问水啦？！” 混沌说：“我又不是那头蠢魔。认人只认脸！我知道我的徒弟会怎么说话，怎么做事，有什么喜好和性情。” 或许你说得对吧，如果拥有问水的记忆和情感、性情和喜恶的，都不是问水，那么问水是什么？ 它用力拍拍翅膀，说：“师父能为你做什么呢，你说吧。” 问水将脸贴在它温暖的细羽中，说：“师父……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 混沌难得深沉了一下：“谁家的孩子谁不疼呢。” 问水哽咽，良久说：“我想再去看看他。” 混沌说：“问水，他有空青的残魂，他会很好的。听师父的话，忘记他，回到望尘山去。安心修炼，你有那样的宗门，一定能够得道升仙。望尘山成功飞升的门人弟子非常多，你又是他们的前辈，一旦飞升，必然晋位为神。那才是你最平坦安稳的路。” 过了很久很久，混沌以为翅膀下的问水睡着了。忽然听见问水说：“可是师父，失去他我不会很好的。”混沌怔住，她轻声说：“他不是我的执念，他是我的道侣，我的爱人，我的生命。一个人可以弃杂念而飞升，又怎么能弃性命而飞升呢？” 混沌沉默，良久说：“我带你去看他。” 问水用力点头，从它的翅膀里钻出来，看见它的目光有点难过。她于是开心地说：“我去拿点饺子，他们过年肯定什么都没吃。” 混沌说：“傻狗。” 问水带了满满一竹篮饺子，天气特别冷，纯毛的大衣都抵御不住这冰针一样的冷风。她冻得嘴唇都白了，混沌说：“还是放翅膀下面吧，别冻死了。” 问水说：“那你怎么飞啊？” 混沌说：“谁叫老子有腿呢！” 问水咯咯笑，混沌用翅膀夹着她，慢慢地往圣月峰走。它的爪子踩碎了冰块，地面不时发出吱嘎的声响。问水抓着它温暖的毛，说：“谢谢你，师父。” 混沌说：“不要你谢了，但是你要听师父的话。如果你死了，连师父都不记得了，难道就算是报答啊？” 问水说：“我会乖乖修炼的。” 混沌一脸鸡贼地说：“那你去找寒水石，问水……你上次不是抢了望尘山的无心葫芦嘛，那个葫芦现在肯定在寒水石手里。你把它要回来，没事就住进葫芦里。葫芦里的时间是凡人的时间，你能在里面修炼。” 问水咯咯笑，混沌没好气：“笑，笑个屁笑。早知道当初就不收徒弟了，操心死我了！” 问水凑进它翅膀下面的眼睛，木啊木啊地亲了好几口。混沌叹了口气，只是用力把翅膀收紧些，免得寒风灌进来。 行走的速度，当然慢于飞行。混沌走到圣月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微光森林也是满目积雪，蘑菇小屋里还亮着灯，里面只有一条小白狗正睡觉。它身下垫着细软的羽毛垫子，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小屋里还点着温暖的火盆，火光呈橘红色，泛着一股浓浓的奶香。是圣月峰顶月光泉的香气。 混沌说：“我们就别进去了，寒水石现在虽然不攻击万兽谷的兽了，不过进到里面还是不行的。” 问水点点头，她从混沌的翅膀下面钻出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赤红的纯毛大衣上，水珠疑而不散。两个人在雪里等了不久，就见寒水石从圣月峰上下来。见到问水跟混沌，他皱了皱眉。 好些天，他也变了许多。他对万魔阵的控制明显已经增强了不少。现在九尚宫已经可以缩小成一道半透明的黑雾。裹在他周身，只见缭绕的雾气。 他的五官也明显了许多，肉身虽然未成，但是已经有可以触碰的实质。问水想要扑上去，后面混沌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衣服。 她只有站在寒水石面前，打量了他许久。天气太冷，他身上全是落雪。问水很想伸手替他掸去，可是她不能。她被冻得连一个微笑都给不出来，好半天才傻傻地伸出手，递上那篮饺子，结结巴巴地说：“过年了，给你们送点吃的。” 寒水石略略犹豫，转头看了一眼屋里睡着的小白狗，还是接过了竹篮。问水又有些开心了，说：“寒水石，新年快乐。” 寒水石嗯了一声，转身要走，混沌一翅膀扇问水脑袋上：“无心葫芦！”这笨徒弟，一看到旧情人，就什么都忘了。 问水赶紧追上两步，说：“寒……寒水石，望尘山有一件法宝还在……你们这里，叫无心葫芦。你可以把它给我吗，我有用。” 寒水石说：“我并未见过。” 问水说：“有的，在她——”一指屋里小白狗，说：“在她的灵兽背包里，第十二个格子。” 寒水石脚步不停：“等她睡醒。”要取灵兽背包里的东西，一定会惊醒灵兽。否则连丢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背包质量也太差了。 他往前走，混沌怒道：“就为了不吵醒她，你要让问水在雪地里等到天亮？她被冻成什么样你看不见，你瞎啊！” 寒水石并没有回头：“爱等不等。” 混沌还要再说话，问水转身制止了它，微笑着说：“师父，我等的。”蘑菇小屋的门在她们身后关上，问水站在窗前向里看，寒水石在火盆前烤了一阵，待寒气褪尽，才缓缓进去。 橙红色的光映照着窗棱，隐隐约约只看见他的影子。大雪纷扬而落，混沌说：“过来吧，天冷着呢。” 问水摇摇头：“我想多看几眼。”哪怕只是窗棱上一个无法分辨的影子，也依然眷恋。 天仍未明，雪已盈膝。 73、西瓜 第七十三章：西瓜 等到天色渐亮, 蘑菇小屋里睡着的小白狗终于醒了。寒水石这才开门, 将门外的混沌和问水放进去。但是只准他们站在门口，免得把寒气带了进去。问水说明了来意, 床上的小白狗一脸茫然：“什么灵兽背包？” 问水抬眼看寒水石，寒水石将手伸到她背上，那光洁的皮毛里, 有一个可现可隐的小背包。小白狗伸爪子进去掏啊掏，好半天，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 里面有伤药，有灵丹, 有问水的追声骨。有些是寒水石送给她的礼物，有些是问水随手捡来的漂亮的石头什么的。还有一双狗穿的小靴子。 它以前非常爱护这里, 如果下雨或者下雪, 就穿雨靴, 在门口换鞋，免得弄脏这里。 问水低下头，床上的小白狗开心地说：“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东西。” 问水一进去，就从旁边取了瓦罐, 那东西已经很久没人用过。寒水石说：“你干什么？” 问水头也没抬, 用落雪擦洗罐身，说：“今天是凡间的春节哎，你……你们肯定什么都没吃！你等着啊，我给你们煮饺子。” 寒水石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混沌说：“别忘了师父！” 问水哈哈笑：“师父吃皮！” 她把瓦罐掺好雪水, 放到烧得正旺的火盆上。小白狗好奇地钻到她面前，问：“你在干什么？” 问水说：“煮饺子。都是我自己包的，馅多皮薄，可好吃的。” 小白狗看了一眼瓦罐，里面干净的雪开始融化。等到雪水沸腾，问水取了些饺子下到罐里，怕火小了，用望尘山一个小法术帮着煮。 香气就这样慢慢地渗了出来，寒水石都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等到饺子煮好，那香气就更盛了，直往鼻孔里钻。旁边的小白狗都流口水了。 问水给她盛了饺子，转头又给混沌也盛上。然后拎起一个饺子，从中间剖开，盛到盘子里，放到寒水石面前。 混沌说：“这是干什么？” 问水说：“他没肉身，根本就吃不了东西。”混沌点个头，示意了然，埋头继续跟小白狗抢饺子。 寒水石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盘子，又看了一眼问水。问水的肉身也不能吃东西，玉化的身体，虽然经由元神融合，外表跟真正的肉身没有区别，然而肉身的一切生理机能都是没有的。 但是元神可以吃一口气，这口气也可以视作食物的灵气。 问水给自己也叉了一个饺子，剖开，埋头深吸了一口气。香，这是真的香。不过对于她跟寒水石来说，一个就够了。 习惯了作人，不能感受到那种肚子里暖暖饱饱的感觉，怎样也不算吃过东西的。 寒水石也埋头深吸了一口气，那饺子是真香。他突然想起以前问水偷完桑落的酒，也会给他做点小菜。他其实根本就吃不了，但是她还是坚持喝酒一定要有下酒菜。 甚至她自己出去了，也会在九尚宫的厨房里留些炒花生、炒豆子之类。他的元神中，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居然在回忆，魔是很少回忆过去的。 他看了一眼小白狗，见她也吃得欢，但是她不摇尾巴。直到现在，她依然不习惯狗的肉身。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问：“你怎么知道瓦罐放在那里？” 她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异常熟悉。问水说：“我自己放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说完也不在意，给混沌和小白狗一兽添了一勺热汤。 等到吃完了饺子，混沌长出了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可冻死老子了。” 问水说：“师父要不要再来点？” 混沌饭量可是很大的，跟养头牛一样。小白狗别看着个头不大，吃得可也多——喂不饱的狗嘛。 这一大一小加一块儿，一整竹篮的饺子一下子就没了。 小白狗已经吃完了，正在舔碗。寒水石忙将她拉起来：“不要舔碗。” 她不听，埋头舔得欢。寒水石无奈地看她把碗舔得光可鉴人。问水把碗和瓦罐都洗干净，仍然放回原处。这功夫无心葫芦当然是早就找出来了。问水把无心葫芦握在手里，有一种玉一样冰凉的触感。 小白狗呜呜了一声，明显是还没吃饱。寒水石也看出来了，但是他不会做啊！谁听说过魔会包饺子的！ 他看了一眼问水，问水也转头看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一怔。有一种心头乱跳的感觉。问水仍然缩到混沌的翅膀下面，混沌说：“走嘞！”话落，用温暖的羽翼夹着她，慢慢地离开蘑菇小屋。 刚刚出门，混沌突然说：“寒水石，你知道你们魔跟有灵性的活物最根本的区别是什么吗？” 寒水石猛然抬起头，逼视它。混沌把问水放进葫芦里，说：“我们认人不是光看脸的。” 话落，它扇动着翅膀，迅速地离开了蘑菇小屋。 寒水石两步走到门口，最终没有去追。门外雪地里的脚印深深浅浅，转眼只剩风雪。 有了无心葫芦，问水可以整天呆在葫芦里。而且更重要的是，里面不冷。万兽谷的一切事问水都可以在葫芦里做完。里面灵气充裕，还挺适合她修炼的。 混沌给带了许多天材异宝进来，大多是兽们自己收藏的。大凡灵兽要飞升，往往都需要至宝相助，而飞升之后，这些至宝也会变成自己的法宝。 现在它们全部献了出来，那灵气浓稠的，都快成粥了。问水也争气，每日除了万兽谷的日常工作以外，多是在修炼。 美人鱼、混沌等兽都很担心她，几乎天天都来看她。问水知道大家都希望她好好的。她也不希望作一个消沉的失意人，毕竟这不是她回到这里的目的。 希望跟大家在一起，希望守着寒水石，希望大家都安稳快乐。而不是所有人都为她一个人黯然、悲伤。头上尚有晴空千万里，何必活得凄凄惨惨。 所以她一直不敢再跟寒水石争辩自己身份之谜，万一寒水石一怒之下，为了小白狗对自己出手，那才是更令人伤心的事。 她仍然经常过去，每次都带好多好吃的，但是全部都是生的。以至于次数多了，每次小白狗看见她都流口水。寒水石也不好赶她，因为赶走她之后没人会做菜。 问水把元宵、汤圆，和各种包子等等的做法都温习了一遍。一有空就去蘑菇小屋。 寒水石一般不会跟她说话，但只要能看他一眼，她就幸福。 后来，她慢慢地会带许多花和石头什么的，布置无心葫芦的时候，也给蘑菇小屋带一些。寒水石见小白狗不反对，当然也就没意见了。 时间久了，整个蘑菇小屋都是她的摘的花。用各种小法术维系着，在瓶里开得如火如荼。微光森林的蘑菇小屋，经常飘溢着花香和食物的香气。 没过多久，望尘山的门人就找了来——世尊失踪了，总不能装作不知道啊。然而见问水在这里过得不错，也没声张。无心葫芦本来就是望尘山的秘宝，开始在寒水石那里，大家不敢要。现在在她这里，也便等同于是回到宗门手里了，当然是更好。 且在无心葫芦里的人，可以通过法阵跟空青山门人传话，这样倒是方便了许多。 千霜跟望尘山达成交易，在外面找到了一个新的秘境，在几经探测，确定可以供修仙者居住之后，把这里大部分修真人士都迁了出去。 灵僵、温屠等人当然也跟他一起走了。他走的时候，问水没有去送。等到这些修士离开之后，她才说：“师父，这些空出来的地方，要全部种上牧草和奶果，还有雪泉水流过的河床要加以保护。” 混沌立刻挥挥爪子：“你看着办，你看着办。” 等到开始化冰的时候，问水就命所有的兽每人背上一些牧草种子，前去撒种。 这时候泥土被湿透，非常松软。问水根据万兽谷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的比例，划出了哪些地方种牧草，什么地方种奶果。什么地方应该圈养野兽。 天气虽然仍冷，但是所有的兽都热火朝天，一边拔草，一边撒种。问水一边种一边想，食物还是太单一了。 咦，这里的时间，相对凡间来说，是一天一年。如果种繁间的植物，也是如此吗？ 问水让望尘山的门人找了一些凡间的水果种子，先在海边的沙地里撒了些西瓜种。然后她惊奇发现果然西瓜一天是按一年生长的。只是温度需要控制好。 这个很简单，搭上大棚，找只会喷火的野兽呆在里面，没事就喷点火保温。一天就可以收一季西瓜呢！ 只是要尽快吃完，无论如何用心地保存，一个西瓜很快就会坏掉。 后来，为了消灭成熟又易坏的西瓜，万兽谷每一天举办一次西瓜节…… 寒水石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出过圣月峰。等到春天来临，万物回春之时，他带小白狗出来了一趟。然后就发现这里所有的修士都销声匿迹了。 只有各种野兽，天天背着灵兽背包，有时候拔草，有时候捉虫。有时候还会驱赶一下过来偷吃的鸟和老鼠。 而大地种满了绿油油的牧草、牛奶一样白的奶果，还有各种水果、蔬菜。最无语的是，还有一大片地方圈养着许多没有灵智的野兽。以往会在血月之夜拱门吃人的野兽，被问水用法术分开圈养。 一片一片，仿佛牛羊一样。 “哟，寒水石！”远处有兽大声跟他打招呼，他已经认不出是哪只兽——“问水”好久没有回过万兽谷了。 那头白底黑花的兽给他切了红通通的西瓜：“快吃快吃！” 小白狗高兴坏了，埋头就啃。周围的兽渐渐的多了起来，大家也不用吩咐，争先恐后地吃西瓜。一时之间如同豪猪入了瓜田，只听见一片呜哇呜哇呜哇的啃瓜声。 寒水石问：“这是干什么？” 看瓜田的野兽说：“这是我们四谷主从凡间带上来的西瓜，可甜了。就是放不了，一熟就得吃。” 寒水石有点糊涂，说：“四谷主？”你们四谷主不是…… 那头兽说：“是呀，哎呀，四谷主今天没来……”旁边有兽接嘴：“四谷主又吃不了，顶多闻闻味儿。” 又有兽说：“四谷主真可怜，这么甜的瓜不能吃……呜哇呜哇……” “谁负责今天给她送瓜啊，这个最大最甜了，赶紧赶紧！”一片啃瓜兽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就见有个兽飞快地背起大西瓜，脚不落地，一遛烟儿赶往问水的无心葫芦法阵入口。 寒水石带着小白狗，看她在无边的田野里奔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走到万兽谷门口，只见一条金灿灿的龙趴在一个紫水晶一样的山洞门口。它的一截尾巴正好搭在洞口的紫水晶上，反射着阳光。 一个青衣女子坐在金色的尾巴后面，正拨着算盘，计算着万兽谷的各种收支平衡。身上还披着美人鱼新给她做的纯毛大衣，那可是最新的款式，只有她跟美人鱼一兽一件。 她一抬头看见寒水石，她眼睛里瞬间开出了花：“寒水石！” “嗯？”寒水石不知道为什么，就停住了脚步。问水想要出来，金龙一尾巴堵住了洞口：“你还不能出来！” 寒水石不由自主，慢慢走过来。问水只有冲他微笑，漫天阳光盛开在她眼眸：“寒水石，今天西南方的瓜田里有西瓜节，你带小狗去参加呀！” 她从不叫自己的肉身作问水，但怕叫她空青寒水石不高兴，于是只叫她小狗。寒水石嗯了一声，复又转头看她。第一次，在一个魔的心里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困惑——为什么那一刻，阳光之下的她，那么好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在电脑面前坐了大半天了，但是今天的更新还是没码出来。渣一今天放一天假哈，跟基友们打半天麻将去。今天不更，明天更哈。大家今天不要等了，么么哒。 文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缘分，那些重逢和巧合，不过是另一个人的费尽心机罢了。 74、公龙 第七十四章：公龙 万兽谷把瓜田、果园、牧草场、饲养场都明确地划分开来。每一处都有野兽看守。寒水石随意逛了逛, 只见不少地方还建了专门做罐头的作坊。 没有了修士, 这里处处繁花盛开、硕果满枝、肥瓜遍野，比仙境更如同仙境。有兽们正在做罐头, 见到寒水石，赶忙拿出一些：“嘿，寒水石, 尝尝我们新做的罐头。” 寒水石接了一个在手里，小白狗已经从远处冲过来，哈着气流着口水。 寒水石开了一个喂她，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肉, 只取了非常精瘦的那部分。光闻香气就知道味道一定不错。 小白狗三两口就吞下肚，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正在做罐头的兽。这些兽赶紧说：“哎呀还有还有, ”一边喂小白狗一边说, “这些在外面坏得快, 一般都放在四谷主住的地方。你要吃就去她那儿拿。要多少有多少。” 小白狗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两瓶罐头，就非要去问水的无心葫芦法阵入口。寒水石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他堂堂一个魔，伸手向几头兽要吃的吧？ 小白狗往问水所在的方向跑, 他没有跟过去。能让他感觉放心的环境, 是真心十分安全了。 他从作坊走过去，看见许多兽背了一筐一筐的瓜果罐头，急急忙忙地送到问水那儿去。 原来这些兽不爱读书识字，却偏偏喜欢做吃的。 寒水石慢慢前行，经过以前千霜等人居住的地方, 发现房屋还在，并未改作他用。但是周围已经种满了水果。这里现在是一处果园。 以前问水的狗窝也还在，旁边灵僵、温屠、祝瑶等人的住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他站在屋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突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改变了。 这种物似人非的感觉……是回忆吗？ “寒水石？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寒水石猛地转头——他竟然没有察觉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兽。 他身后，美人鱼浑身裹在深蓝色的水泡里，说：“外面药田里埋了酒，问水说如果看见你，让你去刨。” “什么？”寒水石没明白。美人鱼说：“问水学会自己酿酒了啊，本来想多窖一段里间再告诉你的。她说你没有肉身，只能喝酒。” 寒水石突然问：“你们为什么都叫她问水？她明明在空青的身体里。” 美人鱼拍拍他的肩膀，说：“因为我们是活物，活物更相信感觉。走走，正好你来了，给你刨两坛酒带回去。” 药田下埋的酒，跟桑落以前酿的花青醉很像。美人鱼刨了好几坛，直接就放在寒水石的九尚宫里。寒水石启开一坛，问：“你喝吗？” 美人鱼连连摇头：“酒味太臭，我不喝。” 无人对酌，寒水石自己喝了一口，那香气有种淡淡的熟悉。美人鱼说：“想喝就来刨啊，反正也是她给你酿的。” 寒水石带了几坛酒出去，沿着种满葵花籽的小径向问水法阵所在的地方行去。一路走，只见一路葵花盛开、凋谢，这里的时间真是太快了。走到尽头的时候，已经有兽们在飞快地收获瓜籽。 前面夕阳西斜，小白狗果然在问水这里，正狼吞虎咽地吃罐头。问水几乎把万兽谷每样新做的吃食都摆出来了。她面前瓶子、盒子、碟子、碗都快装不下了。 问水坐在她对面，只是看着，面带微笑。寒水石从远处来，问水看见了，说：“等她吃完再走吧。” 寒水石嗯了一声，复又仔细打量她。问水察觉到他的目光，问：“你干嘛这样看我？” 寒水石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两坛酒，问：“要来一坛吗？” 问水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汪！你看见了呀！来来，喝点喝点！” 寒水石拍开泥封，正要倒酒，就见问水站起身，去到无心葫芦里面，不一会儿，端了两样小菜过来，说：“喝酒的时候得有下酒菜才有意思，来来。” 六碟小菜摆在桌上，小白狗还在吃罐头，问水说：“你要不要也喝点呀！”说完，给它也倒了一小杯。 寒水石有些恍惚，端了杯盏，与问水一碰杯，饮尽杯中酒。问水说：“你闻闻这个，不错的。” 寒水石跟她对饮，一坛花青醉很快就见了底。待还要再饮，问水脸色微红，说：“不喝了，我晚上还要修炼的。” 寒水石说：“修炼？” 问水说：“是呀，口水龙想早点去找妈妈，我得跟它一起去。可是我修为还不够飞升的。” 寒水石说：“怎么会，以空青的修为，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能飞升吗？” 问水挥挥手，说：“如果不来这里倒是够了，来这里损耗太大。还得再补补。” 寒水石微怔，问：“那为什么还要过来？你明知道没有飞升，这里并不适合你生存。” 问水说：“我就过来看看你们，早知道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晚点再过来了。唉，不过就算早知道，肯定也得看看才放心。” 寒水石将酒坛放在一边，说：“你的鬼面伞呢？它可以补足你欠缺的一点修为，让你提早飞升。” 问水说：“啊？哦，伞啊。我在外面找了好久好久，就是找不到这里。让路涯带我来，他不愿意。最后把伞给他，他才干了。” 寒水石说：“这些事，你从来没有说过。” 问水说：“我说了你也不乐意听啊。说不定还翻脸呢。呃……小狗！这个不能吃，汪汪汪汪！这是我的袜子……”小白狗喝醉了。 寒水石说：“我助你今夜便飞升。” 问水翻了个白眼：“我还祝你长命百岁呢，能不能有点诚意！” “……”寒水石说：“我是说，帮助你。” 问水这才高兴了，爬将起来：“好呀好呀，来来。” 寒水石传送了一些修为给她，两个人四掌相抵，问水说：“寒水石，你还要替我挡一下雷劫啊，我怕我抵挡不住。” 寒水石说：“有我在，可以放心。” 问水说：“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是有点困。”说完，她闭上眼睛，竟然睡着了。 寒水石把她抱到玉床上，把小白狗放在她旁边。外面有兽不时进进出出，把今天收获的各种粮食瓜果等堆到无心葫芦另一边的仓库里。 寒水石转过头，看看渐沉的夕阳，竟然开始走神。 第二天，问水醒来的时候，身边围着混沌、美人鱼、狰和饕鬄。问水吓了一大跳，猛地坐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混沌摸摸她的额头，问：“徒弟，你没事吧？” 问水说：“我怎么了？”将自己上下左右摸了一遍，“我没事啊，就是有点头疼。昨晚我喝醉了。怎么了？”啊，还梦见跟寒水石喝酒了。噫，真是个好梦。 混沌说：“这么说，你不知道你渡劫了？” “啊？”问水傻了，“渡劫？谁？我？” 混沌还没说话，利的脑袋就拱了进来：“四谷主，你是真的不知道啊？昨天下半夜，只见风云际会，一层一层的紫云涌动啊。我本来睡着呢，一下子就跑过来了，然后看见你躺在外面的小桥上，寒水石站在你身边，那劫雷，一个又一个，吓死人了……” 它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问水说：“你们是说，我已经渡劫了？” 混沌和狰它们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摸摸她的额头：“傻狗有傻福！” 问水发现自己真的渡劫了，外面的时间对她的影响消失了。寒水石输入她体内的修为不是一点点，她归拢起来，完全可以治愈之前的陈年旧伤。 但是她第一件事就是往金龙的洞空里跑：“口水龙，口水龙，走，我陪你去找妈妈！” 金龙从洞穴里探出头来，外面晨曦正好，又是新的一天。 问水联系了望尘山的宗门，无心葫芦的法阵里可以对望尘山使用传音符。她现在辈份高，说话还是管用的。望尘山门人弟子立刻安排让她跟口水龙出秘境。这并不容易，每次开启都要有一场雷劫。 寒水石这次没要问水说，自己过来帮他们挡下了这场雷劫。然后只见紫金色的光芒之中，他的身影彻底有了实质。 问水都不免惊奇，只是还来不及多问，她跟金龙已经被一股吸力猛然一吸，离开了秘境。 望尘山当然早有准备，在上面设了万空镜，等二人进了万空镜，在将法阵出口重设于建木之上。因为地方太过宽广，在这里定位是很难的。 这一番费了不少功夫，好在问水飞升了，也不在意这么点时间。一人一龙从万空镜出来，在建木的枝桠上茫然四顾。金龙很兴奋：“我们先从哪里找起？” 问水跳到它背上：“挨个找，找完一个就在建木对应的枝桠上划个叉叉！不对，我们可以给龙妈妈写个条子，说不定她还在找你呢！” 于是她用建木的树叶写下许多条子，搜索完一个秘境，就挂一片树叶。 云雾缭绕之中，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慢慢的，一人一龙沿着建木一层一层，找过了越来越多的秘境。里面有不少精妙的功法，问水觉得望尘山的门人适用，也就顺手替他们收罗起来。 不少秘境里面还有凶猛的上古神兽，好在金龙的龙诞威力无穷，两个人一路有惊无险。 突然有一天，问水在一个新的秘境里面找到了一个龙的脚印！两个人高兴坏了，沿着脚印寻过去，发现原来是方向走反了，脚印是金龙的。= = 时间太久了，金龙渐渐地泄了气：“算了，我们回去了吧。妈妈一定不在这里。” 问水一下子拍在它脑袋上，说：“如果现在回去，我们就白来了！你怎么知道她不在这里！走走！” 这一天下午，两个人走到了建木最上方一个小枝桠所在的地方。上面白云为障，连路都看不清楚。但是最末端也有一个秘境。 问水跟金龙跳了进去，发现里面堆满了闪闪发光的石头。 问水还没说话，金龙先在石头上面打开了滚儿：“啊！星星石，我喜欢星星石。你知道吗，用它们擦身子，我们的鳞片会更亮……” 话没说完，它突然怔住，前方天空上，朱阳下方，有条浑身金光闪闪的巨龙嘴里衔头星星石，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问水和金龙。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龙小声问：“你是我妈妈吗？” 上方的金龙想了想，说：“不是。” 小金龙眼泪都要下来了，问：“那你认识我妈妈吗？” 问水一巴掌拍在它头上：“鬼知道你妈妈是谁啊！”她仰起头，问天上的巨龙：“大叔，你知不知道三百多年头，龙族有谁丢过一条小龙吗？” 天上的金龙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几百年前，我是丢过一条小龙。” 问水气得狗生都不好了，怒道：“那你怎么不说啊！” 龙大叔奇怪地看了看金龙，说：“可是……我真的不是它妈妈啊，”它叉开两爪，跷起尾巴，说，“你们看，我是一条公龙……” “哦。”金龙一脸失望，带着问水离开了秘境。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今天晚更哈。大家晚上再来看看。快完结的剧情就是不太顺利，不过也算是看见希望的曙光了！ 75、妈妈 第七十六章：妈妈 眼看秘境的出口就在眼前了, 问水盯着小金龙：“咱们就这样走了？” 小金龙说：“不走能怎么办呢？啊, 也许我们可以在这个秘境的其他地方找找！” 问水飞起一脚踹在它身上，然后又抡起双拳揍了它一顿, 问：“这条公龙就算不是你妈妈，难道就没可能是你爸爸吗？！” 小金龙歪着脑袋想了想，半天一脸严肃地说：“有道理。” 问水：“……” 问水跟它返身又再找公龙, 公龙还在铺星星石。小金龙说：“你有没有可能是我爸爸啊？” 大叔龙一听，也是一脸严肃，想了半天说：“确实有这个可能。你是多少年前在哪儿丢的，现在多大？” 一大一小两条龙趴在星星石上, 开始努力回忆几百年前的尘封旧事。问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打断。只听大叔龙说：“我记得那时候我儿子还是条刚满月的小龙, 我和几个同伴带着它到处历险。有一天我们历险的时候, 它丢了。” 小金龙盯着它看, 好半天说：“我怎么记得当时我一个人在窝里……好几个龙叔叔在远处玩骰子……有人过来抓我，我怎么叫它们也没听见……”‘ 大叔龙脸色都变了，一下子扑过去捂住它的嘴：“儿子！！” 问水一脸黑线，好嘛, 总算是知道小金龙是怎么丢的了！ 问水说：“好了, 既然现在终于找到了，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大叔龙用两个爪子抱着小金龙，过了一会儿，欲言又止，似乎面带难色。问水说：“还有事？” 大叔龙用小短爪刨了刨地, 想了一会儿说：“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找它妈妈？这个……作个证……” 问水不理解了：“作什么证？” 大叔龙想了一想，也不要脸了，说：“我叫龙十八，几百年前，我是整个龙族最帅最英俊的一条公龙！”它一脸骄傲，问水嘴上没说——有啥了不起的啊，看你这排序，整个龙族当时一共就十八条…… 龙十八说：“龙族的族长一眼就爱上了我，从此我们结为夫妻，男情妾意、情意绵绵……”问水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龙十八继续说，“后来我们就有了龙二十一。” 问水倒是突然想起什么，问：“族长？咦，那你们龙不是应该群居吗？你怎么一条龙住在这里？”她左右看了看，周围一望无际，却没有任何龙的影子。龙十八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本来是群居……可是……咳咳，我不是把龙二十一弄丢了嘛……” “……”好吧，问水无力地说：“所以你被驱逐出群体了？” 龙十八一脸悲愤：“这不能怪我，我根本没想到那兔崽子这样都能丢。我一直都带着它的！” 小金龙看看自己爸爸，又看看问水。问水说：“那走吧，我们去见龙妈妈。” 龙十八说：“就这么去吗？她……她脾气很坏。” 问水说：“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吧？” 龙十八想了想，跟在问水和小金龙后面，爪子指路。这秘境里全是星星石，满地亮闪闪的。小金龙开心坏了，不时打个滚儿。问水到底智力高点，一直在注意龙十八，问：“你干嘛老走在我们后面啊？” 龙十八含含糊糊地说：“我、我没脸见它。” 问水了然，说：“算你天良未泯。” 三个人走了许久，前面出现了一条乳白色的河流，问水一见就不敢走了——龙涎。龙涎河里也全都是星星石，龙十八说：“这里就是星星的产地，所有的星星石都要在龙涎下才能生成，嘿嘿，漂亮吧？” 问水瞪它：“你能不能跟对岸的龙打个招呼？怎么它们看见你跟没看见一样？”好嘛，对岸果然趴着好几条金光闪闪的龙，正懒洋洋的晒太阳。见到龙十八，它们眼睛都没眨一下，显得十分轻蔑。 龙十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我亲爱的兄弟们，我有事想要求见族长。” 岸边的几条龙头也没抬，仿佛它只是一堆空气。问水说：“你在龙族的威望，咳咳，还真是惊人啊！” 龙十八说：“这、这只是个意外……” 对面的龙终于吼了一声：“什么意外！你竟然为了赌博弄丢了传大的族长大人的儿子！你就是我们龙族的千古罪龙！伟大的族长大人说了，只要龙族还在一天，你就休想踏进龙族领地一步！” 小金龙、问水：“……” 好半天，问水终于说：“这位……龙大哥！是这样的，我跟这条小龙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我在那里找到一条几百年前丢失的小龙，怀疑可能是你们族长的儿子。我们想见见族长大人，请您代为通禀一下可以么？” 河对岸，那头龙这才抬起头。躲在问水身后的龙十八这才说：“对对，我也在到处找儿子，这不，终于找到了。你们快带我们去见见族长大人！” 周围好几条龙都聚了过来，窃窃私语好半天，终于有一条龙说：“你们先等着。”转身入了对面金光灿灿的山谷，想是进去禀告族长了。 问水跟小金龙、龙十八在岸边等，微风吹过，乳白色的河水溅起水花，问水赶紧往后退。 过了不一会儿，终于对面山谷传来一声清悦的龙吟，一条巨龙在六条金龙的引领下从天而降。天地之间只见刺眼的金光。问水赶紧用手捂了一半眼睛，大声问：“请问是族长大人吗？” 河对面，巨龙头上长金角，这时候睁大眼睛，也在打量对面这二龙一人。龙十八赶紧上前，讨好地道：“族长大人，好久不见，您看咱们的儿子就在这里！快让我们过河去吧！” 巨龙的目光落在小金龙身上，小金龙这时候倒是不自在起来。它被抓走的时候太小了，对龙族的事，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巨龙突然昂起脖子，一阵响亮的龙吟，如同唱歌一样。 唱完之后，盯着小金龙，似乎在等它回应。小金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族长——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乳白色的河流翻起巨浪，族长大人一脸愤怒：“龙十八！你竟然又来骗我！” 问水一边后退，一边尖叫：“龙十八，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族长要加个又字！！” 龙十八也跟着退，极其无辜地说：“那个……前面几次我只是想早点回到龙族去，你懂的。” 问水怒骂：“我懂个屁！你个混帐！” 龙十八说：“别骂了，快跑吧！” 问水和小金龙都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义，突然只见对面的巨龙飞到空中，大嘴一张，呼地一声，喷出一口火来！火焰触到乳白色的龙涎，瞬间整条河都着了火！ 而这火一燃烧，除了龙族领地之外，所有的星星石都燃烧了起来！小金龙一下子把问水顶在头上，可是身下的星星石仍然烫得它跟龙十八哇哇大叫！ 巨龙这次是真的气坏了，喷火一直不停。小金龙被烫得翻来滚去，龙十八更惨，巨龙主要还是对着它喷火，它整个龙尾都被烧焦了，鳞片七零八乱，爪子都快烫熟了。 二龙一人连滚带爬地往外逃蹿，巨龙追着喷出了一路焦黑！问水觉得自己皮都要被烫掉了，玉化的身体最经不得热，这样的温度之下，很快就开始开裂。 然而巨龙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们，准确地说，并没有打算放过龙十八！它追着龙十八，把龙十八烧成了一条黑龙。然后一爪子抡起它，在空天来来回回甩动三百六十度，最后啪地一声掼地上。一爪子指着它怒骂：“给我滚出龙族！下次再看见你，剥了你的皮！！” 于是龙十八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以前大家还给它留个巴掌大的容身之处，现在就连这个地方也被剥夺了。问水本来想骂它一顿，一看那样——算了，也是条可怜龙。 小金龙垂头丧气：“妈妈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问水摸摸它的头，说：“都怪你爸爸，肯定是它骗你妈妈太多次了！” 小白龙昂起头看她，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 问水说：“我们先回去万兽谷吧，现在看来，她还在气头上。” 小金龙没意见，龙十八有意见也没办法——大家这一身伤，总得治治吧！ 一路返回了万兽谷，进去自然又是一番劫雷。但这时候的劫雷对于两条龙和问水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挡完雷劫，问水带着两条龙返回万兽谷，引来万兽围观。 “兽王啊！万兽之王啊！还是黑色的！”诸兽啧啧惊叹，龙十八立刻仰起脖子，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 问水累得不行，整个人往地上一趴就不想动了。但是不动不行，她记下了巨龙哼唱的那一串龙吟。巨龙最开始盯着小金龙，只是怀疑，突然暴怒，是因为小金龙对她那一串龙吟全无反应。这串龙吟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发着呆，如果千霜在，他肯定知道。哼，不许想他，这个坏人！问水拿笔划来划去，不一会儿，耳边听闻一声狗叫，她抬起头，看见寒水石站在面前。那条小白狗正跟狰它们一起玩。 问水说：“别问我，我累死了，让口水龙告诉你事发经过。” 寒水石说：“我为你治伤。”问水一怔，他开启万魔阵，灵气在她周身经过，将她元神之中气息混乱之处一一理顺。问水觉得很舒服，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睡着之后全无防备，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他肩头。 寒水石扶着她睡下，低头看见她划在纸上的一大串符号。他轻轻地哼唱，问水将睡未睡，迷迷糊糊地问：“什么？” 寒水石说：“是一首儿歌，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唱。”他轻轻哼唱，问水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万兽谷所有的兽都聚到一起，正在听龙十八吹牛逼。 问水上前，把它从诸兽目光的中央拉下来：“别吹牛了，快去看看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文檀他们那时候肯定不知道这个秘境能自由出入，所以小金龙一定是他们在这里捕获的。那你丢龙肯定是在这里丢的啊！” 龙十八四处看了看，摇头说：“陌生得紧。不过这里进来要先被雷劈，倒是相似。以前我们玩骰子，它妈妈总是不让……后来我发现了这个好地方，进去都要被雷劈，嘿，再也不怕玩骰子被它捉住了！” 问水真是想咬它，怒问：“那就是说小龙是在这里丢的罗？” 龙十八说：“地方看着眼生……” 问水只好带着它，走遍这里的每一处。她对于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也没有个目标，只好地毯式寻找了。这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每一处都要看仔细，可也是很耗时间的。 龙十八跟着她，一路走了许多许多地方。最后突然走到海岸边，它仰起头一声长啸：“对对，是这里，就是这里！我儿子当年就是在这里丢掉的！！” 问水说：“你一个人证明不够，你上次是跟哪几条龙玩骰子？我们需要目击证龙！” 龙十八灰溜溜地还想要掩饰，问水跳起来怒骂：“照实直说，除非你想永远都被族龙排挤，作一条千古罪龙！” 龙十八想了想，把名单都说了——龙十二、龙十三、龙十九……五六条龙呢！ 问水这下子心里有底了，说：“很好，我要把它们约出来，到这里再认一下地方。” 回到万兽谷，她又把龙族长上次唱的那首歌让寒水石译出来，由龙十八反反复复唱给小龙听。唱完之后，问它：“有印象吗？” 小金龙听了很久，听得龙十八都不愿意唱了，问水冲过去一通拳打脚踢，终于它又开始唱。 小金龙听了一晚上，后来突然慢慢地跟着打拍子。它说：“我想起来了，以前妈妈经常唱这首歌哄我睡觉的！”说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问水拍着它的头，过了好久，等它不哭了，说：“我们明天就回去。再去找龙族长！” 小金龙点点头，旁边寒水石突然问：“你还要去？”龙族差点没把她烤熟。 问水说：“去呀，能有什么办法。” 寒水石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其实都是跟你无关的事。” 问水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不如管点闲事。哎呀快帮我揉揉背上，火把那儿烧裂了……” 寒水石替她揉着背，问水舒服得半闭起眼睛，说：“寒水石，你能不能跟我们一块去呀？那大龙喷火太厉害了，我怕她还是不肯听我说话呀！” 寒水石说：“嗯。” 76、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屋字数锁错了，现在出不来。大家晚上过来看看吧。爱你们。 第七十七章：印记 问水是个说干就干的, 当天下午就准备带着龙十八和口水龙再度离开秘境, 去找龙族长。望尘山的门人弟子也不知道自己世尊在折腾啥，每日里这样进进出出, 离开个秘境跟玩蛋似的。但是她辈份高，宗主寒秋都不敢说，谁敢有微辞？ 只好由着她了。好在仙宗弟子清闲, 除了苦修也没别的事儿。寒秋专门派了弟子供她出入秘境。问水跟寒水石准备了好多防火焰烧灼的药膏，问水又做了一件蛟龙鳞片做成的外披，可以略挡一挡龙涎。 准备妥当，这便要出发。寒水石抱着小白狗, 问水瞪眼：“你要带着它？去龙之境是很危险的。” 寒水石说：“我……”没有信任的人可以托付。 问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当下立刻说：“你可以把她托付给我师父啊。” 寒水石说：“你师父？”托付给混沌？ 问水理所当然地说：“我师父会好好照顾她的, 它才不会像你师父, 哼！”一提到千霜她就一肚子气, 杏眼圆瞪，“见色忘友，口蜜腹剑！” 寒水石有点不自在，说：“不许这么说我师父, 你那师父又能好到哪儿去？见利忘义, 贪生怕死！” 问水怒了：“敢骂我师父？我说得不对吗？你那师父，就是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猥琐肝肠！” “……”寒水石说：“不许胡说，我师父再如何，也总比你那师父强！就一鸡贼小人！” “你凭什么说我师父是小人？你那师父还好色呢！个老色鬼, 走到空青就走不动路，你怎么不说？”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吵，龙十八看看寒水石，又看看问水：“啧啧，你们俩这师门，还真是……各有特色啊……” 埋汰完各自的师门，寒水石还是把小白狗交给了混沌。好久没有这样斗过嘴了，他有点愣神，问水却已经吩咐望尘山的徒子徒孙打开了法阵。轻轻松松过了雷劫，沿着法阵入口出来，问水带着大家往建木上方走。寒水石坐在龙十八身上，问水骑着小金龙。建木的枝桠延伸在白云浓雾之间，仿佛没有穷尽。 问水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说：“又要去作烤白狗了！啊啊，我洁白美丽的皮毛啊！”感叹完，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没有一丝皮毛。顿时整只汪都颓了。 沿着枝桠不知道走了多久，寒水石发现每一个秘境入口处都挂着写满了字的树叶。捡起来看看，大多是问水写给龙妈妈的。每一片都是你几百年前丢失的孩子现在在找您，如果看见这片树叶，跟望尘山的门人弟子联系。 就是这样的树叶，挂满了他们所路过的每一个秘境入口。 终于来到龙之境入口，问水豪气大发：“走！” 龙十八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还是跳了进去。里面的星星石依旧闪闪发光，但是昔日龙族给它留的一小块地方已经变成了茅厕。龙十八一脸悲愤，问水幸灾乐祸：“我开始对这位龙族长肃然起敬了。” 龙十八在前带路，走不多久，就到了龙涎河边。依然是几条龙趴在河边晒太阳、磨鳞片。这时候一见到龙十八等人、龙、狗，大家立刻一跃而起。有龙大声喊：“族长有令，以后再见到龙十八，格杀勿论！” “什……什么！！”龙十八大惊失色，“我这次真的是带着儿子回来的啊！我是将罪抵过啊，是戴罪立功啊！” 然而明显没有龙愿意听它解释，一瞬间，四面八方的龙都开始喷火。龙十八和小金龙呜哇哇一阵惨嚎，然而它们还不是最惨的。它们身上的鳞片再如何也是龙鳞，还禁得住烧。寒水石也不惨，他有万魔阵护体，而且其修为如今早已深不可测。这点龙之焰奈何不了他。 惨的是问水，她的玉身上虽然涂了膏药，但是也挡不住好几条龙一起吐火的。这时候大家东躲西蹿，她双手抱头，一直在那里啊啊啊狂叫。寒水石一回头，一下子将她捞到自己身边，万魔阵开启，一下子将火焰的热度压了下去。 问水被烧得不行，还大声喊：“寒水石，收了万魔阵，不然龙族会以为……” 话音未落，就听见龙涎河边，一条龙愤怒地道：“龙十八，你竟然敢带外人入侵龙族！” 龙十八一惊，连忙就喊：“我没有！我真是带儿子回来找它妈妈的，我没有……” 但是几条龙都围着寒水石，一脸戒备地盯着他。还有许多龙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周围一下子围了金光灿灿的几十条龙。寒水石也不敢收起万魔阵了，如果他们同时喷火，自己是可以自保，但是问水就不一定，小金龙更是铁定会成烤全龙。 魔影重叠呼啸，诸龙从四面八方打量寒水石。寒水石说：“我无意入侵龙族，但确有要事想见龙族族长。还请各位通传。” 一条龙说：“我们族长，岂是你一个外人说见就能见的？何况还是叛龙龙十八的同伙！立刻退出龙之境，否则别怕我们不客气！” 问水被烧得一脸焦黑，闻言说：“你们早就不客气了好不好！让我们再见族长一面，这就是她当年丢失的儿子，我有证据！还能找到当年跟龙十八一起丢失小龙的证龙！” 为首的龙说：“族长说了，以后再也不见龙十八。也不许龙十八再踏入龙之境一步。限你们立刻离开！” 问水急了，这次如果再徒劳无功，以后再要见到龙族长就更难了。小金龙黯然垂头：“妈妈……” 问水赶紧摸摸它的脑袋，说：“我一定要见到龙族族长，如果她不见龙十八，我就跟小金龙去见她，哪怕是隔着河再说几句话也成。行不行？” 为首的龙想了想，说：“我可以去回禀，但是如果你们这次再撒谎，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你、你，还有龙十八，谁也不能活着离开龙之境。” 问水说：“行行，只要你再通传一声，怎么着都行。” 龙们守在龙涎河边，果然又去通传了。问水在往身上涂药膏。不一会儿，对面山谷里一阵金光灿灿，只见一条龙高高地盘在云彩之中。问水赶紧领着小金龙上前，说：“龙族长！我带龙十八去了我找到小金龙的秘境，龙十八已经认出了那就是当年它弄丢小金龙的地方！还有，当年丢失小金龙时还有其他龙在场，加上龙十八，足有六条龙。它们都可以作证的呀！到时候再去认一认地方，这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巨龙一怔，低下头仔细打量小金龙。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彼此身上都再没有一点往日的痕迹。 它缓缓问：“你说还有其他龙在场，是谁？” 这话是问的龙十八，龙十八赶紧把当时跟它一起玩骰子的龙都招了出来。巨龙望着这几条龙，问：“如实招来！” 龙十二、龙十三、龙十九……五条龙都是公龙，这时候互相看了一眼，吞吞吐吐，好半天，龙十二终于说：“我……我没有在场啊！” 问水一怔，龙十三等公龙一听，立刻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没在……当天根本就没跟龙十八在一起……” 巨龙盯着问水，问水万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立刻回头去看龙十八。龙十八也慌了：“你们能不能讲点义气！” 龙十二等五条龙一齐摇头。问水怒问：“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它们都在场吗！” 龙十八小声说：“遗失龙子是大罪！龙族是母龙负责觅食、生蛋，公龙负责敷蛋，养育小龙！我……是第一个遗失龙子的龙，所以你看看我，都被赶出龙族了。” 问水气得不行，敢情是畏罪！这特么的，还能不能有点义气了！ 巨龙也在盯着小金龙，然后她又唱起了那首歌，小金龙跟着打了打拍子，说：“我真的听过这首歌。” 母龙说：“你不是我儿子，以后不要再来了。”它转过头，慢慢向谷里走，目光疲惫而悲伤。问水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那首歌到底有什么意义，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呢？” 母龙说：“马上离开！” 这话一出，其他龙立刻全部围了上来。问水气坏了：“龙十八！你就不能跟你那五个哥们聊聊？让它们出来作证吗？” 龙十八说：“这、这真的是大罪……”见问水瞪它，赶紧说，“好好好，我这就找它们。” 问水转头看寒水石，寒水石也在看她。她身上被龙喷出来的火烧得又裂又脆。这个身体看来回去之后又得换了。哪怕只是玉身，一旦与元神契合之后，受损也是异常疼痛的。但是她只是不断地抱着肩跳：“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寒水石说：“接下来怎么办？” 问水说：“我觉得这首歌一定还有其他的意义，我们得找人解释一下。” 寒水石微微挑眉，问水说：“你去找你那个老色鬼师父问问。”寒水石哭笑不得：“问水！不要这样称呼他。” 问水瞪着眼睛：“我这样骂他还算客气的！要是他在我面前，我不但骂他，我还咬他呢！” 寒水石一脸无奈，也不再多说：“我去找他问问。” 问水嗯了一声，说：“让口水龙驮着你去，省点灵力。”外面的灵力不如秘境之中充沛，有些地方甚至如同灵气漩涡，会汲取修士体内的灵气。所以在建木之外，比在秘境中艰辛。 寒水石嗯了一声，转头要走，复又回头，突然掏出一把兵刃递给问水。问水接过来，有点狐疑，说：“好眼熟。” 寒水石说：“夕阳斜。” 问水呀了一声：“你做好了？” 寒水石说：“嗯。灵兽兵器，你用起来可能不顺手。先将就吧。”她把鬼面伞交易给路涯了，手上只有空青的水袖。空青元神散出多年，水袖虽然也算宝物，但一则来自凡间，二则多年未随主人随修，品级还是次了一些。 问水啵地一声亲了夕阳斜一个，她又高兴了，推推寒水石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寒水石向千霜等人如今居住的秘境行去。问水坐在一片巨大的树叶上，看寒水石的身影渐行渐远。手里的兵刃夕阳斜闪烁着耀目的光芒。她比比划划，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寒水石找到千霜，千霜也看了那首龙谣。听小金龙唱了几遍，他略略沉吟，说：“每一任龙族族长，身上都有一个印记。这一首龙谣也许是唤醒族长印记的法咒。你看……”他把关键字的发音拎出来，竟然就成为一张符咒。 寒水石有些吃惊：“可是它在吟唱这首龙谣的时候，小龙身上并没有什么印记予以回应。” 千霜见过口水龙，如今听说了，只是说：“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它确实不是龙族族长的儿子。” 寒水石点点头，担心一个人留在建木之上的问水，也不多说，向千霜道别之后，离开了秘境。千梨和川断、斩风等人一直送他到入口。千梨说：“大师兄，你还在怪师父吗？” 寒水石摸摸她的头，扫视众人，突然想到问水骂千霜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搞笑，略一点头，转身离开。 这些秘境其实是很危险的，天道并不将其算入某一重天。于是出入自由。 万兽谷相对来说，虽然进出麻烦，却安全许多。而且一旦有人来去，雷电与乌云都是指路明灯。这些秘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头没见过的怪兽进来，让人死在睡梦中。 他正走神，冷不防听小金龙说：“所以我还是没有找到我的妈妈，对吗？” 寒水石突然惊觉，他好久没有安慰过别人了。自从脱离成独立的个体之后，他一直被困在万魔阵中，世界里似乎只剩了问水。好不容易，万魔阵终于能够顺应他的心意而变化，可他依旧生活在被隔离了的城。魔是不是就是如此？终身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自己的喜好厌憎为善恶，却偏偏拥有着强大到让人恐惧的力量。 于是所有人都远离，留下令人畏惧的它们，强大着、孤独着，一天一天，连自己的道都已辨识不清。 他低声说：“会找到的。” 小金龙也是满腹的心事，两个人返回建木之上，果见问水还守在龙之境的入口处。寒水石将千霜的话转诉给她听。她张大嘴巴：“就是说，其实龙族族长根本不是小金龙的母亲？那个印记是在听见这首龙谣的时候就会显现吗？可是没有理由啊，龙十八说了它就是在我们的秘境里丢失的小金龙。” 寒水石点头，掏出那张由龙谣转画而成的符咒。龙使用的法咒跟人是不一样的。也亏得千霜还能译出来。问水接过来看了半天，突然脑子里光芒一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大声喊，“走，我们再进去！” 寒水石拉住她：“你疯了！龙族族长已经严令我等不得入内。你再进去会被龙族群起而攻！” 问水大声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发现口水龙的时候，它全身都钉满了困龙钉，说不定是困龙钉破坏了它身体里的印记，所以母龙唱歌的时候它的印记不回应！一定是这样！” 寒水石也突然怔住，对啊，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 问水兴奋地拉着他：“走……哦不，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要去取一截拴天链，再拿困龙钉过来。”困龙钉在小白狗的宠物背包里，寒水石说：“我去拿。” 问水说：“我去吧，你等龙十八出来，看它跟龙十二它们谈得怎么样了。” 寒水石点点头，问水高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枝桠，向下而行，奔回万兽谷。小金龙在后面追：“问水，等等我，我驮你去！” 它叫她问水，那样理所当然。寒水石站在原地，有些恍神。混沌它们说，活物认人，是靠感觉。他向那个背影伸出手，那么，我也可以依靠感觉吗？ 问水果然是回了一趟万兽谷，混沌等兽把小白狗养得还算好。反正瓜果吃不完，又容易坏，就天天跟喂猪一样喂她。问水兴冲冲地取了困龙钉和栓天链，想了想，又下到地底，取了一瓶龙涎。这样又一路返回建木上端的龙之境入口处。 寒水石跟龙十八都在等她，问水问：“龙十八，那几条龙怎么说？” 龙十八一脸苦逼：“看看我这一身鳞，你就知道我根本没有见到它们了啊。” 好吧，它确实是被烧得很惨。问水长叹了一口气，也不忍心再责备它。毕竟为了当年的一时贪玩，这条公龙也被折磨惨了。她走到入口处，龙十八惨叫：“我们还要进去啊？” 问水握紧手里的困龙钉，想想一群龙喷出来的火焰，咂了咂嘴啧啧两声，说：“去！” 77、龙涎 第七十八章：龙涎 再次进入龙之境, 这次所有的龙都立刻包围过来。问水赶紧举起手上的困龙钉, 刚说了个“看”字，所有的龙都炸了毛, 疯狂地向他们喷火。问水一下子就昏头了，有龙飞奔着去禀报龙族族长：“报告族长，龙十八上次带进来的几个人又来了, 身上还带着困龙钉！” 龙族族长大怒，困龙钉是修士对付龙族的利器，只要三根钉入龙的身体，龙就再无挣扎之力。一大波龙围过来, 寒水石见势不对，拉着问水准备往出口处跑。然而早有机智的龙已经挡住出口。龙擅行雨驱水, 龙涎也是水。龙族族长念动着咒语, 在空中上下几摆, 只见龙涎河瞬间沸腾，不一会儿，龙涎上涨，涌出河床。 问水被瓢泼似的龙涎浇了一头, 汪汪惨叫。寒水石开启万魔阵, 将她护在阵中。可是周围的龙实在太多了，他一方面要保护问水，一方面还要对付其他的龙。更麻烦的是，不能杀死其中任何一条，否则这事恐怕以后永远也说不清了。 寒水石正焦急, 小金龙突然冲过来。龙虽然不怕龙涎，但是也怕火烧，它也被烧得不成样子。这时候它尾巴一卷，一下子将问水盘起来。龙涎哗的一声，淹没了铺满星星石的河两岸。问水啊地一声闭上眼睛，心里连死法也不敢想了。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事。她睁开眼睛，只见小金龙紧紧地盘着她，龙涎并没有渗进来。 但是它们浮在龙涎上，周围如同一片乳白色的汪洋。问水头发已经被全部烧焦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喊：“口水龙？” 小金龙的声音更抖：“问问、问水！” 问水说：“我们快走吧，浮在这里我感觉自己就像烤架上拔光了毛的狗。” 小金龙都要哭了，说：“走走走不了，我要走就得动，一动龙涎就会涌进来……” 问水吃力地转过头，她现在只有一个头能动了。天地之间只见一片乳白色的龙涎，巨龙跟所有龙一起缠住了寒水石，它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是这里最强的所在。自然要先杀了他再来处理问水和龙十八等。 “龙妈妈！困龙钉不是用来对付龙族的，我只是要用它向你证明这条小龙真的是你的孩子啊啊啊啊——”问水扯着嗓子刚喊了一声，就有龙发现她跟小金龙被困在龙涎之中了，张嘴就是一团火。小金龙想要翻滚，但是又不敢，咬着牙默默地忍着。 寒水石站在一块突起的星星石上，转头看见这里的情形，一声怒喝，手下不再留情，一刀逼开了巨龙。巨龙吃了一惊，这个人居然还隐藏了实力？ 寒水石却没有趁机抢攻，他站在星星石上，看龙涎中被小金龙盘在身子中央的问水。问水听见一声轻微碎裂的声响，应该是玉身眼睛被烧裂了，她唔了一声，整个缩在小金龙身体里。小金龙比她还烫。 寒水石跃至空中，挥刀向朝着她们喷火的龙斩过去，问水说：“寒水石，不要杀它！” 寒水石略一犹豫，终究还是给了那条龙一线生机，然而所有的龙又追了上来。小金龙被烧得浑身乱颤，寒水石弯腰一把抓住了它盘着的问水。小金龙终于可以动了，但是所有的龙都聚集了过来，尾巴上的尖鳞锋利无比地扫过他。问水紧紧趴在寒水石身上，身下几乎就要贴上龙涎水面。 “寒水石！”龙涎微微荡漾，问水只觉得那水面几乎沾到了自己的汗毛。寒水石一手抱着她，被群龙喷出的火焰压得站不起身。 问水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好一阵没有声音，寒水石不由低头去看。就见问水整个人都蜷在他胸前，玉身的右眼被烧裂了，她神色有些呆呆的。寒水石眉头微皱：“你怎么样了！” 问水咧开嘴，竟然笑了一下：“好久没有这样近地看你了。”寒水石微怔，问水抬手抹了抹他额上的汗珠，说：“你变丑了呀！” 离得太近，连对方脸上细微的汗毛也能看清。寒水石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说：“未及修饰形容而已。” 问水说：“其实我一直想等月渠上来，让他帮我证明我是问水的。”寒水石紧紧将她护在胸前的手有一丝不稳，问水将脸贴在他胸口，又说：“可是后来我觉得，这也不太要紧了，不管他能不能回来，不管有没有人替我证明，我就是我，永远一直都是啊。” 寒水石不说话，抿着唇逼退上方喷火的群龙，上面热浪逼人，而下面就是细浪层层的龙涎河。群龙一压再压，想将二人逼入河中，寒水石咬紧牙关，一边抵挡火焰一边向出口逃离。 龙实在太多了，连小金龙和龙十八都看不见了。问水轻轻咬了一下寒水石的耳朵，说：“咦，你居然有肉身了？什么时候修成的？” 寒水石不说话，问水把手伸进他衣服里，一通乱摸，兴奋地说：“真的有肉身了！好厉害！下面也有了？”寒水石为什么嫌弃玉石的身体，她可是最明白不过的。她素手向下，就要去摸，寒水石额头青筋一跳，说：“问水！” 问水想要摇摇尾巴，发现自己没有。这才反应过来，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说：“可惜了，这下子我没肉身了。而且你还不认识我是我了。”寒水石奋力抵挡着周围的恶龙，巨龙在上方，两个人被压得越来越低。 出口离此不远了，问水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滋滋声，低头一看，只见寒水石抱着她的手已经被龙涎烧得只剩白骨。两个人几乎被压得趴在水面上。她用力想撑起身子，寒水石说：“别动，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追上他们！”巨龙一声令下，所有的龙疯狂围堵。寒水石突然站起身来，问水只觉得天地一阵摇晃，发现已经远离了龙涎——她坐在寒水石的肩膀上，寒水石一双腿都没入了龙涎之中。龙涎自他双腿猎猎燃烧，他周围有黑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寒水石！”问水大声喊，然而他听若未闻，手中极阴之刃一挥，破开群龙喷出的火焰。龙涎暂时退开，复又涌过来，而他在龙涎之中行走，群龙俱惊，慢慢地停止了喷火。就这样黑压压地围在上空。 寒水石身上的火焰开始呈黑色，后来慢慢变成淡紫。龙涎没胸，他驮着问水，一步一步向出口行走。皮肉经由龙涎燃烧，化为银色的粉尘，缓缓飘落。 “寒水石！”问水哭着喊他，他只是稳稳地行走。在群龙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靠近出口。周围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的龙都忘了喷火，终于出口在即，他将肩上的问水放到建木的枝桠上，问水用力将他拉出来。他的双腿只剩下森森白骨，双手、腰间，自胸以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问水用建木叶子扑灭他身上龙涎的余烬，却来不及哭，一边抽泣一边从墟鼎里找寻治烫伤、烧伤的药膏。寒水石低头看看她的脸，说：“等我好些，我们去找月渠。” 问水吸了吸鼻子，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又哭又笑地说：“找他证明我是不是问水吗？” 寒水石说：“找他看看能不能换回你的肉身。” 问水怔住，寒水石自己拿出药膏，涂抹双脚，乃至全身。问水猛然冲过去，抱住他：“寒水石！” 寒水石说：“你压着我的脚了。” 问水赶紧松开他，帮着他涂抹药膏。正在这时候，突然从秘境入口处探出一个巨大的龙头，问水吓了一跳，寒水石立刻抽刀在手。那个龙头巨大的龙眼看了一眼寒水石，又看了一眼正要为他擦药膏的问水，说：“你们进来吧。” 问水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还想怎么样？看你把我家寒水石烧成这样！要是你不是口水龙的妈妈，我把你鳞全刮了，做了一条亮片裙！！” 巨龙说：“你带着困龙钉而来，难道还要让我等视你为友吗？” 问水怒了，说：“那你也不能视我们为烧肉啊！” 巨龙一昂头，说：“跟你一个小辈争吵，有失本族长仪态，你且进来。” 问水狠狠地汪了一声，想了想，还是爬起来。寒水石说：“你还打算进去？” 问水怒骂了一声：“有什么办法，口水龙还在里面。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我。” 寒水石撑着建木站起来，说：“走吧。”问水昂起头看他，他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你觉得应该去，那我们走吧。” 78、姐妹 第八十章：姐妹 龙之境, 所有的龙涎都已经退回了河里, 如同潮水一样。星星石又裸露出来，一大片更加光亮。一路没有看见龙十八和小金龙, 问水跟着巨龙往前面走，到龙涎河边，巨龙微微趴低身子, 问水歪着脑袋，不懂。它回头说：“上来。” 问水扶着寒水石，两个人坐到龙背上，还有点不放心：“你可别害我们啊！” 结果巨龙飞蹿而起, 一个猛子扎进了龙涎河里。问水回头抱着寒水石，一阵惨叫。但是良久之后, 并没有烈火灼身的痛感。她睁开眼睛, 只见自己深埋在寒水石怀里, 周围是一种淡金龙的光芒，龙涎还在周围，但是已经不再灼人。问水惊奇：“这是？啊，你身上怎么会发光？” 寒水石紧紧抱着问水, 问：“龙族的族长印记？” 巨龙说：“嗯。” 向龙涎河下游不多时, 只见一片闪亮的宫室，问水跳下龙背，周围各色的珊瑚围绕着她。她摸了摸宫室的圆柱：“水晶，原来真的有龙宫昂！” 巨龙领着他们往里走，果然是水晶宫。它将背上的寒水石放了下来, 往远处游了一阵，含回来一株蓝色的海草，递给问水。问水接在手里：“这是什么？” 巨龙不答，问她：“这次你们来，是想要说什么。” 问水赶紧重又掏出困龙钉，将之全部排在地上，说：“这是我们发现小金龙的时候，钉在它身上的东西，我怀疑是这东西破坏了小金龙体内的印记，你看看！” 巨龙一怔，低下挨个看那些困龙钉，良久，发出长长地一声龙吟：“我想去你所说的万兽谷看看。” 问水说：“这倒是可以，我们那里还留着一个半大的龙涎池子呢！”巨龙一点头，她却立刻又横眉怒目地说：“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向我们家寒水石道歉，你看看你们把他烧成什么样子！你们这群坏龙！” 巨龙昂起头，说：“我们龙族，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问水气得汪了一声，它却又说：“但是你手上那株海草，能治龙涎的烧伤。” “啊！”问水又开心了，赶紧把海草拿出来，问：“要碾碎吗？涂在伤口上吗？可是他全身是伤，这一小株也不够涂啊……” 巨龙说：“生服。” 问水这才把海草上的盐粒擦擦，直接喂寒水石吃下。然后观察了半天，她又有点不高兴了：“什么嘛，一点效果都没有。” 巨龙差点气得翻了肚皮：“哪有那么快，先让他呆在这里，这里的水有助于缓解伤势。”问水转过头看她，她说：“你先带我去万兽谷。” 问水想了想，说：“好吧。”然后摸摸寒水石的头，十分懂事地说，“你乖乖的哦，我先带她去一趟万兽谷，立刻就回来接你。” 寒水石黑线，也没说话。这里的水十分清凉，他身上的烧灼感已经消失，也感觉到肉身在恢复。可知此龙当无恶意。他拍拍问水：“去吧。” 巨龙驮着问水，又出了龙涎河，然后带上被烧得焦黑的龙十八，随问水一起前往万兽谷。 有巨龙在，雷劫都没用问水动手。一路进去，巨龙也吃了一惊。入目只见一片果园，上面金黄的果子压弯了枝桠。有许多兽在做水果罐头，每天都有各种水果节，还有各种烤肉节。 看见问水，许多兽争着打招呼：“四谷主，您回来啦？咦，怎么这次又带了两条龙……” 问水一边回应，一边说：“吃完的果核不要扔地上，不然明年果树要成灾了！瓜皮不许乱丢！今天有龙过来作客，晚上弄点龙喜欢吃的，按口水龙的口味弄吧！” 巨龙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兽们抢收完果子，又飞快地去收瓜田里的各种瓜。还有人送了些奶果过来，口水龙也是很喜欢吃奶果的。问水寄给巨龙，巨龙一张嘴，把所有的奶果都倒了进去，才勉强尝到了味道，连连点头。 龙十八灰溜溜地指路，在龙族，公龙没有什么地位，一般就是带孩子。它连孩子都弄丢了，可以想象更加没地位。巨龙也不看它，跟问水说话：“万兽谷将这里打理得非常不错。比我头次来的时候好。” 问水说：“你来过这里？” 巨龙点点头：“我儿子丢失之后，我第一个地方都寻找过。” 问水赶紧问：“那你没有找过这里的地底吗？” 巨龙说：“我找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住着人类修士。但是灵气非常少，龙族没有办法在这里久呆。更无力与之对抗。” 问水说：“我明白为什么文檀在收拾掉妖魔之后也不敢放开地脉了。”巨龙看她，她说：“他是怕你们龙族过来寻仇吧？” 巨龙不明所以，问水一边带着她去往当年囚禁小龙的地底，一边说起当年的事。巨龙听完，突然问：“这个文檀，是你丈夫？” 问水想不到她连这个都听明白了，连连说：“不不，他是空青的丈夫，而且感情早就破裂了。” 巨龙点点头，说：“黑色的那个更好。” 问水一怔，才明白它说的寒水石，说：“昂，那个是我家的。” 巨龙点点头，说：“他对你好。” 问水便一路给它讲寒水石的事，巨龙也是个八卦的，居然听得津津有味。许久之后，终于行至地底，问水带着她来到当年囚禁小龙的地方。巨龙仔细打量洞壁的痕迹，眼窝渐渐湿润。 在看清困龙钉的位置之后，它点点头，说：“你要说的话，我明白了。” 问水激动地握住它的龙爪：“太好了！那你确定小金龙是你的儿子了？” 巨龙一抬爪子，把她放到自己背上，说：“走吧。” 它带着问水出了万兽谷，又重新返回龙之境。问水经由巨龙驮着，下到水底，寒水石身上的伤势真的有了明显的起色，不少地方都开始生出新肉。问水开心得不行，而龙族更开心，族长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龙二十一。 龙族在星星石上狂欢，问水还被母龙们拉着跳龙族热舞。小金龙呆在巨龙身边，巨龙一直没有松开它的爪子。直到后半夜，巨龙挥挥爪子，说：“都停一下。万兽谷四谷主竹问水替我们找回了龙二十一，是我们龙族的恩人。而本族长与她性情相投，现决定同她义结金兰，以后她就是本族长的姐妹。” 下面一片龙吟，公龙母龙们一齐欢呼。只有问水站起来，摸着口水龙的头，一脸慈祥地说：“来，叫阿姨……” 龙二十一气得鳞片都炸了起来，前爪蹬地，冲她一阵怒汪。 问水在龙之境住了几天，等到寒水石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这才与他一起向族长告别。巨龙把她们送到出口，问水说：“姐姐，以后你们也常去万兽谷玩，那里的果子多得都吃不完。” 巨龙点点头，又塞了几株蓝色的海草给她带上：“妹妹若有机会回到宗门，一定替姐姐问明文檀去向。伤我儿者，龙族绝不会就此与他善罢甘休。” 问水这倒不含糊：“一定一定！” 出了龙之境，问水拉着寒水石的手，说：“又只剩我们了。” 寒水石右手微微向前，轻轻触到她的右手，牵在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刷了一下评论，突然很难过。 对于《第一宠》一直有宝贝说后面写崩了，有宝贝问，你为什么不停更几天？你为什么不修稿？你为什么还要接着往下写？我想说，只是写给一个结局。让追文到这里的宝贝不会因此而苦等。 我一直很少提码字的艰辛，但事实是，为了写今天的五千字，我从五点到现在的十点过十六分，一直坐在电脑面前。没有吃早饭，而我九点就饿过了。 可能饥饿的时候人会更脆弱吧，所以写这个作者有话说的时候，我挺难过的，用词准确一点，是伤心。 从后半部分以来，我一直承担着很大的压力，这是我的锅，我自己背，无话可说。 然而评论区有姑娘说，这是个自称年入几十万的作者哟，等等，我想说，不过一个截图，能够让有心人搬到文下来说，那你肯定不知道，当时截图上跟我说话的作者是年入过百万的。我在炫什么？ 我当时在微博自留地发过两条微博，一个是一个妹子送了她妈妈一万多一克的珊瑚珠子，于是有姑娘说你是在炫富吧？ 第二条微博就是截图一句戏言说年入几十万的马甲 ，然后同样有姑娘在文下说你是在炫富吧？ 对此我只想说，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抱怨，也许仅仅是因为我饿了。一直觉得作者不应该把负能量带到文里，作者有话说也不可以，就像游戏不能够让玩家看到枯燥无味的代码一样。 而我也一直假装坚强，因为我知道起码我得写到一个像样的地方再停下来，让一路追文的妹子不至于等我修稿。 你们可以暴躁，可以恶语相向，而我只有硬着头皮写下去。因为不论我是停在一个地方修稿还是怎么样，迎接我的无疑只能是更多的责备而已。 现在我坚持到这里了，我也不知道这个作者有话说是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坚持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不过多少也是一种经历，一个尝试吧。 诚如有姑娘说的，一篇文下面会有一些真爱粉，但是大部分不是，大部分姑娘只是想安安静静看个小说而已。看完之后，删掉收藏，连内容和作者一并忘记。 我相信这样的姑娘是大多数，所以我也理解有宝贝说不好看了，要弃文了，写崩了等等。于是我不能停下，我只有带着她们往前走，毕竟她们没有义务等待。 现在大家先脱坑吧，渣一返回去修文了，不会挨章更。修完之后会一起放上来。 这次是真正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的结语，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翻出去掐，但是无所谓了，只要文没坑就好。 以前每次结语，都是我感谢大家，展望未来。这一次，渣一想求个安慰。 真爱粉虽然只是传说中的物种，但是一个两个的，总该是有的吧。 最后……算了，说不定吃点东西回来，我脑子清醒了，就把这个不知所谓的作者有话说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