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天罡地煞》
第一章 雪夜
夜空如锅底,只镶嵌几点星光;大地似明堂,积雪覆压满目苍。
背风的石崖下,一堆篝火摇曳,树枝哔哔啵啵的燃烧着。
篝火上架着一只铜壶,壶中积雪正在融化,渐渐冒出白烟。
佝偻的身影坐在火堆旁,一只手扶着大烟杆正叭叭叭的吞云吐雾,一只手放在怀里取暖。
篝火的光照耀在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明灭不定。
这是个老道士。
他头上的道髻微有些散乱,苍白的头发在夜风中跟着火光一起飘荡。身上穿着不算厚的道袍,道袍污浊油腻,还打了补丁,不知穿了多久不曾换洗。
老道士一下一下的吧嗒着,一团团烟气从口鼻中呼出,与铜壶里的水汽交织在一起,火光下显出一片朦胧。
在道士的身边,火堆畔,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身影被皮袄裹着,一动不动。
忽然,那被皮袄下的小身影颤了一颤,仿佛溺水将被淹死的人突然得了一口气儿,一下子翻坐起来!
一双迷茫又警惕的眼睛睁开来。
老道士瞥了一眼:“醒了?”
他敲掉烟斗的残余,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拈出一撮烟丝,重新满上、压实,再点上。
翻身坐起来的是个小孩,阴阳头,额前光溜溜,后脑辫子早已散开,蓬松污浊。倒是一张脸清秀,尤以眼睛,十分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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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打了个寒噤,忍不住抓紧了盖在身上的皮袄子。
“您...”
老道士吧嗒一口,吁一声,烟气蓬蓬:“你哪家的小孩,这天寒地冻的,不怕死呢么。”
又道:“老道见着你时,你嘴皮子冻的发紫,只剩下半口气。我看你这孩子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穷苦奴才家的,你父母家人何处,怎把你一个孤零零留在雪中?”
小孩神色一松,即爬起来,跪地叩头:“谢谢您救我性命!道爷高姓大名,好教我记着,一辈子不忘!”
老道士一听,露出一丝奇色:“果然不是百姓人家的娃娃,知礼不说,还知恩义,读过书的罢。老道俗家姓魏,有个道号,唤作合意。小娃娃,你叫什么?家在何处?怎落到这雪地里来?”
小孩叩首:“魏合意魏道爷,我记着了!”
抬起头:“我叫陆恒,家住十八里铺那边的青山口。爹娘带我去京师看望外祖,刚出十八里铺遭了胡子截杀,我爹娘...”
说话间,眼眶子泛红。
“原来如此。”魏老道闻言沉默了一下:“关东大地胡子扎堆,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么说小娃娃已是孑然一身啊。”
一时间,仿佛想到自己,枯朽残躯,冰天雪地,又有什么不同呢?
忍不住叹息连连。
道:“我爷俩有缘,是一条路上的人物啊!”
眼瞅着铜壶里水翻滚,老道士竟也不怕汤,干枯的手伸出,在火苗里取下铜壶,从怀里摸出一粒黑乎乎的丸子丢进去,晃荡一二,递给陆恒:“喝一口,暖暖身子。”
陆恒怕烫,裹着衣袖捧过铜壶,嘶嘶的吸了一小口,烫的龇牙咧嘴。
老道士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口滚烫的含一丝中药味的热汤下肚,热流在胃中炸开,陆恒精神一振,忍着烫再喝了一口。
然后立刻把壶递还给老道:“道爷您也喝。”
老道士笑眯眯点头,抓起铜壶咕嘟嘟灌下去一半,真个是不怕烫的。剩下的又丢给小孩:“你身子冻伤,多喝点,免得落下病根。”
陆恒捧着壶,小口小口的吞咽着,感受着胃里炸开的热流一遍遍冲刷全身的舒爽,精神瞬间放松下来。
一时间,皆无言。
老道士不知想着什么,神色悠悠。
陆恒也在出神。
“得亏老道爷,不然我死定了!”陆恒心里想着:“这东北的冬季,单气候就足以杀人。”
脑海里,许多血火走马观花流淌而过,有与一对中年夫妇高高兴兴坐在马车里的场面;有胡子突然杀出来,枪声阵阵、兵荒马乱的场面;有那对夫妇舍身救儿,拖住胡子,声嘶力竭叫他快走的场面...
这些记忆愈发流畅,渐渐成为脑海里真切的一部分。
陆恒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穿越过来,刚到,便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他一个三十出头的大叔,忽然变成一个十岁的小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险些被胡子干掉。
侥幸逃脱,雪地里一通乱窜,又险些被冻死。
这倒霉催的,到哪儿说去呀!
倒是这一昏厥,顺畅融合了那孩子的记忆,算是有缘,都唤作陆恒。一个是满清之末,东北某地主家的小少爷;一个是百年之后,碌碌无为的大龄青年。
陆恒不知道为什么会穿越,小说里的玄奇,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有一种恍惚。可这不是梦啊,有血有肉,有冷有热,一个真实的世界。
魏老道忽然开口:“夜深了,睡会儿吧。”
陆恒已喝完铜壶里的汤,抬起稚嫩的脸:“道爷,要不您先睡会儿,我看着火。等您睡醒了,我再睡?”
魏合意敲敲烟杆:“我老人家瞌睡少,你个小娃娃跟我争什么。睡去。”
“哦。”
陆恒咧嘴一笑,就着袄子裹紧实,把脑袋都缩了进去。
“是个激灵的小鬼。”
老道士笑的开怀。
闭上眼,不多久,迷迷糊糊中,陆恒渐渐睡去。迷迷蒙蒙里,觉着自己在飞,一直往上,飞呀飞呀,飞到了一片看不着边际的星空中。
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星辰散发着黯淡的光,你一闪我一闪。
他忍不住细数起来。
这片浩渺的黑暗里,稀稀疏疏,仅有一百零八颗星辰。有大星三十六颗,小星七十二颗。
小星簇拥着大星,它们相互绕转,一刻不停。
其中有一颗小星特别闪亮,其他的星辰都十分黯淡,独这颗小星亮的特别。陆恒忍不住被其吸引,好像冥冥中有一根绳子,牵着他往那颗善良的星辰飞去,最终融为一体!
一瞬间,陆恒心中闪过两个巨大的歪歪曲曲的不认识却知道意思的字——‘服食’!
服食:地煞七十二术之服食。
风云雷火、金石土木,天地万物无不可食者,食之无不可化者,化之无不可强身者,谓之服食!
第二章 师徒
大雪覆盖时候的清末东北,要说最艰难的,除了饱受欺压、盘剥的麻木老百姓,大抵鸟儿排在前三位。
大多数的鸟儿没有储存食物的习惯,大雪天里也要出来找吃的。拦在它们面前的第一道坎,就是厚厚的积雪。
鸟叫声吵醒了陆恒。
睁开眼,扒拉开皮袄,冰凉气窜进来,一下子就精神了。
篝火烧的旺,一阵阵热力扑面而来。
篝火上架着铜壶之外,还有两个野鸡,正炙烤着,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气。
呼呼的风声,陆恒抬头,看到一个清癯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雪地里闪转腾挪。
是魏合意魏道爷。
魏道爷身材着实不高,不到一米七,也不魁梧——就陆恒所知,大多道士都比较清瘦。魏道爷年纪必定不小,衣服穿的也不厚实,身材更显干瘦。
但他拳脚功夫这里显露出来,举手投足迅猛暴烈,一眼里如同一个提着大枪在沙场纵横捭阖的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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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具一种反差感。
陆恒心里瞬间冒出‘武功’两个字来。
他这里出神的看着,脑子里许多念头接二连三的生出来,一时间晕乎乎的。
好半晌回过神,不禁暗自想到:“连七十二地煞之术这传说中的神仙术都存在,魏道爷会武功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这么一想,就正常了。
这年头,东北大地,遍山头的绿林好汉,他附身这孩子一家不就是被胡子杀了么。老道爷这么大年纪,独自一人行走,若没有本事,怕是早成了这大雪覆盖下的一具尸体。
这会儿功夫,魏合意老道走完了几趟拳脚,收功,紧闭着的嘴巴裂开缝隙,吹出一口似利剑一样的白气,飙出丈余才散开。
老道爷收了功,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内敛起来。再一看,哪里看得出之前沙场猛将的凶猛?却是个笑眯眯慈祥的老道人。
“咋的?”
老道爷蹒跚着走过来:“小眼睛直了。”
陆恒忙道:“是不曾想道爷会功夫。”
老道爷哈哈一笑:“没点本事我怎敢走天下?”
就着火堆坐下来,瞅着野鸡烤了熟透,取下来,分了陆恒一只:“这可是好东西,飞龙呐,老道一大早好不容易捉来。捉紧些吃,吃完了我还要继续赶路哇。”
完事,老道爷把铜壶递给陆恒喝了一口,斟酌道:“我老道这里遇着你这孩子,也是个缘分。你虽是个孩子,却早熟知事,你父母俱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又道:“你是回你青山口的家,还是怎的?”
陆恒犹豫了一下,道:“道爷,青山口我是不能回的。杀我父母的,就是十八里铺的秃三炮。说不定我家的田产宅院,这会儿都已是给他占了,我这还怎么回去呢?”
记忆非常清晰。当时胡子杀出来,自个儿就在大喊,说什么秃三炮来也云云。原身的父亲也喊出秃三炮的名。说明不是别处的胡子假秃三炮的名字行事,杀原身父母的,就是秃三炮。
魏合意闻言微微颔首:“倒也是这个理儿。”
便道:“你说你父母带你去看望外祖,你外祖家在何处?”
陆恒道:“京师。”
“京师?!”魏合意诧异了一下,道:“那可不成了。老道这回要去奉天,不定啥时候去京师,与你不同路哇。”
陆恒福至心灵,跪下来梆梆梆几个响头:“师父!”
抬起头来:“师父,我父母俱亡,外祖路远。恳请您怜悯我一二,收我为徒。我给您养老送终,承您衣钵!”
魏合意哈哈大笑,他一把扶起陆恒:“好,好!不曾想我老道临到这里,竟收个徒弟。你孑然一身,老道也是孑然一身,相逢在此是缘。昨夜听你谈吐,见你神态,实已动了收徒的念头。”
又道:“可我老道要脸,总不得我求着你小子给我做徒弟。果然你也是机灵鬼,知道老道的意思。这样很好,很好。”
便道:“我是个走江湖的单帮,没那么多规矩。你这里叩了几个头,喊我一声师父,咱就是师徒。起来,让为师好生看看...”
魏合意实有收徒之心,而陆恒更是走投无路。
果然是个缘分,没得话说。
冰天雪地,万物无踪,一老一小,能如此相会,如老道所言,果然缘分无疑。更兼陆恒口齿伶俐,言语条理,知恩义、懂礼仪,再有这救命之恩,收徒便是顺理成章。
定下了名分,稍作准备,便要启程。
老道对陆恒说:“我这回来东北,短时间内不会入关。你年纪还小,正好随在旁侧,仔细教导。”
又道:“我本来也出名门,可江湖路远,如今却是个跑单帮的道士。要说会的东西可不少,这拳脚的上的功夫、红白法事、画符捉鬼、道经儒典,都有些手段。你随我好生学,把我这一身本领传下去。”
“你是个伶俐的。为师走了几十年江湖,十来岁的孩子如你这般伶俐聪慧,可不曾见过几个。要说这人啊,莫非都是好为人师?我见这你这块璞玉,实在心中喜欢。”
“却须得跟你说个道道,我虽如今跑单帮,没有繁文缛节的规矩,可在为师门下,也须得谨遵道义。”
“一是要记着自己的根儿,你是这土地长出来的,便要记得你是这土地的人。这是最大的道义。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再说道义都是假的。”
“这第二,便是不能恃强凌弱。你日后学的本事,要打打杀杀我不管,可是不能去欺负弱小。咱们这些老百姓,已是苦的够可以,你若还去欺负,那便是不当人子!”
“这第三,我老道年纪着实不小。指不定哪天死了,你得把我本事传下去。若能发扬光大,那我九泉之下也高兴。”
老道士絮絮叨叨,与陆恒说着他的道理,陆恒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不敢忘却。
陆恒心中是高兴的。
因为自己的人生原则与师父的规矩并不相悖,思想在一条线上,无疑师徒相处相得益彰。若原则相悖,便自然不是好的。
苍茫大地,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条人影,在雪地中蹒跚,渐渐远去。
第三章 六年
六年转瞬即过。
奉天,城外十里,靠山屯,宫家大院。
宫家大院的主人唤作宫羽田,字宝森。本是乡绅地主之家,却是个爱习武的,早年闯荡天下,四处拜师学艺,后来在京师拜在八卦掌董海川门下,得了八卦掌的真传。
短短时间在京师打下好大的名头。
又得董海川提携,做了三品带刀侍卫,在习武之人中,也算是显赫一方。
宫羽田是练武的奇才,他在董氏八卦的基础上别出枢机,钻研出宫氏六十四手,自立门户。
这奉天城外靠山屯的宫家大宅,便是他这一门八卦分支所在。
此时,宫家大院左侧的演武场中,有两人正在交手。
其中一人面目青涩,年龄不到二十;他身高一米八往上,一颗脑袋光洁溜溜,五官棱角分明,气质干净利落,身材匀称颀长。
与之相对的,是个矮了半头的小胡子中年。这人阴阳头,大辫子缠在脖子上,手里捏一根烟杆。
他脚下步伐如趟泥,滑溜如泥鳅,身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绕着光头青年,一根烟杆好似匕首险恶,往往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露出杀招。
所谓太极奸,八卦滑。
小胡子中年深得其中三味,八卦掌早是练的出神入化。
不过在光头青年面前,却占不到便宜。光头青年拳脚暴烈,大开大合,举手投足如长枪大斧,拳风呼呼,力大无穷。
小胡子中年的烟杆再奸猾险恶,不等沾身子,便被他迫退。
啪的一声,小胡子滑步一旁,伸手一拦:“且住。”
喘了口气,才道:“好小子,这才几年光景,一门八极拳被你练到这样的境地,只论技艺,怕是李书文来了也不敢说比你高。我老丁不是你对手喽。”
光头青年正是陆恒。
闻言笑道:“丁叔说笑了。我不过是凭着力大险胜一招。要说功夫深浅,比起丁叔远远不如。”
丁连山摇头失笑,一边旱烟抽上,一边道:“单说技艺,你这八极拳实已无暇。可惜拳意不明,差了一丝精神。若能走通,当无可限量。我在你这年纪,比你差的远呢。不过你小子一身神力实在可怕,我已打不过你喽。”
又道:“你小子欺我不知?咱们这里交手,你用了几分力?”
即又惊叹:“也不知你是个什么妖怪,这一身气力,霸王怕都要逊色你几分!”
陆恒嘿嘿一笑:“不敢跟霸王相比。”
丁连山丢给陆恒一条汗巾:“擦擦汗。”
道:“霸王举鼎,几千年旧事。谁也不知他到底多大气力。你小子则不然,这一身气力,若是比武,不知占多大便宜。你这一身筋骨,人家打你几拳,你当吹吹风;你打人家一拳,人家呕血三升一命呜呼啊。”
说笑间走到演武场边,陆恒抓起兵器架上的一条大枪,对丁连山道:“丁叔,再试试兵器。”
丁连山摆摆手:“今天没那功夫。我师弟今天回家,你莫不是忘了?”
陆恒一怔,信手将大枪重新搁上架子,道:“可不敢。说是下午到家?”
看看天色,还是晌午。
“他也算是衣锦还乡,得提前做些迎接的准备,不能太过草率。有头有脸的人物么,面子不能落下。”
丁连山如是道。
陆恒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行,我回偏院见过师父,再来帮忙。”
丁连山笑道:“你是客人,哪里要你帮忙。”
转身走了。
陆恒披上外衣,转出演武场,到偏院。师父魏合意魏老道正在院墙下给一畦小菜浇水。
六年的现在,师父愈是苍老、枯瘦了。
“师父。”
陆恒叫了一声,忙上前帮忙浇水。
魏老道直起身子,按着腰杆,不禁感叹:“老了老了,这腰啊,吃不住劲儿了。”
陆恒抬头道:“师父您长命百岁,哪儿老了?”
魏合意道:“老了就老了,没什么可安慰的。我当年受过伤,害了根基,这些年已渐渐拿捏不住元炁,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今年正好八十四,怕是过不去这一关。”
陆恒道:“您别整天胡思乱想。”
说着话,浇完了水,陆恒搀扶着师父在椅子上坐下。
魏合意道:“不是胡思乱想。为师本是个修道的,练武也自忖不弱于人。我自己什么境况我能不知道?我比谁都清楚。我哪天要是要死了,提前三天就能知道。”
陆恒顿时沉默了。
师父这些年虽然愈是衰弱,但绝不能否认他的境界。衰弱,是身体的衰弱,精神境界愈是高了。
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能预知。
“我呀,这辈子,年轻的时候懵里懵懂,做了许多如今看来十分可笑的事。老了老了,才知道什么是大事,什么是该做的事。可惜,我无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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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祸远走辽东,总算收了你做徒弟,有人养老送终,传承衣钵,这是侥天之幸。”
老头子絮絮叨叨的,有说不完的话。
陆恒心绪难免低沉。人到老了,临终前,知道自己有许多遗憾,所以话多。
他穿越过来,附身于孩童,将冻毙于风雪之中,是老道士救了他的命。这些年更是倾囊相授,手把手教他功夫、学问。
师父师父,亦师亦父!
眼看着老道士寿元将近,陆恒有种天不假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愁绪。
可他殊无办法。
生生死死,天道轮回。人生来,便注定要死。
他有地煞七十二术的服食术,可这玩意儿不能起死回生、不能令人重返青春啊!
耳闻着师父越说越离谱,陆恒连忙转移话题:“师父,这里主人家今天要回来了,您看咱们...”
果然,魏合意老道一听,立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老道想了想:“连山前几天跟我说过,就是我这脑子,现在不大灵光了,险些忘了。”
道:“宝森今天回来?那好得很。我还怕等不及他回来就死了,到时候见不着面呢。”
又道:“你去打个下手,帮个忙,这些年住在这里,沾了不少便宜,可不能觉着理所当然。”
陆恒点头:“师父说的是。”
虽然丁连山说客人不必帮忙,但不能真不去。
人情世故么。
第四章 宫羽田
宫家忙了半天,到傍晚时候,宫羽田终于回来。
宫羽田比他师兄丁连山小七八岁,丁连山四十来岁,宫羽田三十出头。陆恒看他第一眼,就知道是个绝顶高手。
他身材中等,与丁连山相仿。面目英俊硬朗,太阳穴微微凸起,双目开合之间有精光闪现。
行走间悄无声息,含着笑,仿佛慵懒猛虎巡林。
一双手洁白如玉,甩臂行走时,如同倒拖两口刀!
这人的八卦掌已练到难以想象的境界。
武术这东西,普遍而言,最出成绩的,便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很多强人都是在二三十岁时打出的名声。
拳怕少壮,似宫羽田此时三十出头,是他动手最厉害的时候。
又有官身,又是高手,本该意气风发、顾盼雄姿,陆恒却看出他神色里隐含的疲敝。
好好的京官不当,拖家带口回老家,定是仕途有恙!
宫羽田这一回来,宫家大院立刻热闹起来。他妻妾、仆人、弟子近百人。有一儿一女,长子宫明,次女宫兰。
宫明与陆恒差不多大,年十六岁;宫兰止十二三岁模样女孩。
弟子七十二人,以马明曜为首。
宫明唤作宫大,宫兰唤作宫二,马明曜唤作马三。其余弟子一字排开,加上前面三个,九个亲传弟子,一直排到行九。
后面的只算记名弟子。
宫羽田与丁连山叙完旧,陆恒上前拜会:“在下陆恒,见过宫叔。”
宫羽田坐在太师椅上,伸手虚扶:“贤侄果然才俊,不必多礼。”
然后笑道:“我与魏师亦师亦友,且放随意些,便当自己家中。”
魏合意老道避祸辽东,托庇于宫家遮掩行藏,是因与宫羽田有故旧。宫羽田年轻时行走天下,与老道相交得宜,是亦师亦友的忘年交。
宫羽田说‘才俊’二字时,堂中他几个弟子、儿女,齐刷刷把目光落在陆恒光溜溜的脑袋上。
要说长相,陆恒不是顶尖,但面目棱角分明,气质阳刚,自然不丑。但说到才俊,第一时间难免想到那吟诗作对的读书人,比对他一个大光头,难免有种奇特之感。
陆恒不喜猪尾巴。但这年头,满清虽已千疮百孔,但二三百年剃发留头的顽固深入民间,若作寸头短发,便被人歧视;若留长发,正好,太平天国之事才过去多少年?少不得称他作‘长毛’。
不利于行走。
所以干脆剃光,顺带免了洗发的麻烦。每天早上起来,连带洗脸,一块儿头也洗了,干净利落。
随后各作介绍,认得了宫大、宫二、马三。
宫大比陆恒矮了一头不止,同样年岁,在陆恒这年纪,有陆恒这身板的,实在不多。
陆恒与他打招呼,这厮昂着头微微点了点,分外傲气。
十二三岁的宫二已初显少女年华,巴掌大的瓜子脸,大眼睛,胸前含苞欲放,身高与宫大竟是相仿。男孩比女孩发育慢,倒也不足为奇。
这姑娘看陆恒眼神,带着一丝好奇。
随后是马三,这厮看起来倒也朴实,但眼睛里含着桀骜。
宫羽田说:“你们年龄相仿,可仔细好生交流。”
又对陆恒说:“稍时我去拜见魏师。”
便打发小辈出去,料来与丁连山有话说。
陆恒跟宫大几个人出了厅堂,宫大立时道:“我听说你在我家住了六年?”
一丝儿阴阳怪气。
陆恒早察觉到这小子似乎看他不惯,但不以为忤。陆恒心理年龄比宫大他爹都大,跟一个孩子没什么好计较的。而且宫大说的是事实,他的确在宫家住了六年。
虽然这六年来,吃喝用度大多自己出。可托庇于宫家,是绝不可否认的事。
对于宫家,陆恒怀着感激之心。
点点头:“当年我随师父到此,算算确已六年。”
面对陆恒的平静,宫大憋了一口气出不来,即恼怒道:“我爹常拿你作比,说你如何如何厉害,有胆子咱们比划比划!”
陆恒恍然大悟。
自己这是做了一回‘别人家的孩子’了!
宫羽田是武术界的名家,更兼三品带刀侍卫官身,宫大也算是含着金钥匙长大,心高气傲在所难免。
似他这般,每每被父亲拿他人来贬低教训,次数一多,难免受不了。这里便把陆恒记挂上了。
难怪之前在屋里打招呼爱理不理,这里又阴阳怪气。
于他而言,陆恒只是个托庇于他家的外人,出身既不比他高,名头也不比他大,却在他爹口中处处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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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
这一开口要比划,小孩子心性,说到底是不认输,要证明他比陆恒强。
不过陆恒兴趣不大。
真刀真枪武斗,丁连山都打不过他。宫羽田也未必能压的住陆恒的神力。宫大若有丁连山的本事,过过手好歹涨几分经验,可宫大有吗?
私下里把宫大揍了,宫羽田那里怎么说?毕竟颜面上未必好看。
便笑道:“你是宫叔长子,承他技艺,武功必远超于我。不必比试,我甘拜下风。”
抱了抱拳:“告辞。”
对宫二、马三点了点头,陆恒转身要走。
“你敢小瞧我!”
陆恒愈是不在意,宫大愈是愤怒。见陆恒要走,伸手抓向陆恒腰眼——本该抓肩膀的,可他个子矮了陆恒一头,抓起来不方便。
陆恒察觉到风声,失笑间也不回头,快走一步教他抓了个空。
宫大一把抓到空处,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待抬头,陆恒已走出院落去了。
宫二道:“我告诉爹爹去!”
说着回奔屋里。
宫大闷气全在脸上:“告就告!我不怕!”
然后对马三道:“早晚打他个满脸开花!”
马三不语。
马三虽排行第三,但他的岁数,比宫大大了半轮,二十已经出头。功夫也比宫大深了不少。
宫大抓陆恒那一下,用的是八卦掌中的牛舌掌,阴柔隐蔽,又是偷袭,可却被云淡风轻避过。
可见那陆恒的确是有本事的。
知道宫大说的气话——真打起来,不定谁被打个满脸开花呢。
这时候,屋里传来宫羽田的声音:“小兔崽子,滚进来!”
第五章 惊奇
“哪有主人家伸手打客人的?”
宫大跪着,宫羽田横眉冷目正在教训他。
“我与魏师相交甚笃,亦师亦友!他弟子就是我子侄,是你兄弟,你不亲近他也就罢了,还要出手打人,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你看看人家陆恒,与你一般年岁,既知礼,又知义,功夫更是精湛。再看看你自己,整天斗鸡走狗,不做正事,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宫二一边偷笑着,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暗暗撇嘴。
又来了!
别人家的孩子!
虽然宫大是迎接暴风雨的主力,但宫二也是被波及者。
她忍不住暗咬银牙,竟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告大哥的状。
宫大梗着脖子:“你说他比我厉害,我就是要跟他比比!他凭什么比我厉害!我不服!”
宫羽田举起手掌就要揍他,丁连山连忙拦住,笑道:“小孩子嘛,有争强好胜之心是好的。”
宫羽田闷哼一声,抽回手,道:“师兄啊,你不知道这小子。在京师时,我忙着站班,护卫皇宫,没时间管他。他母亲又管不住他。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斗鸡走狗招惹是非,没把我气死!”
然后狠狠的瞪着宫大:“此番我辞官回家,等这几天忙头过了,定要把这几年的疏忽补回来!”
又道:“你自以为是我宫羽田的儿子,从小拔筋练骨得我真传,是个厉害角色,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陆恒到了什么境界?师兄,你帮我告诉这臭小子,陆恒功夫到了哪一步!”
丁连山闻言嘿嘿一笑:“你要问那小子的武功到了哪一步...嘿,就在今日上午,我与他过手走了几招。你猜怎的?”
道:“三十招,我输了。”
一下子,马三、宫大、宫二,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丁连山,个个面带着不可置信。
连宫羽田也瞪大了眼:“师兄,你在跟我开玩笑?”
丁连山吧嗒一口旱烟:“师弟,我吃饱了没事,跟你开什么玩笑?”
道:“陆恒这小子的武功,单论技艺,已是炉火纯青。不过尚未入骨,没有练出拳意精神,毕竟年纪不大,经历不多。但这小子有霸王之力!”
他道:“他力大无穷,举手投足几千斤的气力。一不小心给他打一下,便是你我,也要呕血三升不可。更兼体力绵长,超过寻常武师不知几倍,我就没见他力竭过。”
宫羽田忍不住道:“一力降十会?”
丁连山点头:“若只是笨拙力气,倒也没什么。可他会拳脚,八极拳凶猛暴烈,与他一身气力相得益彰。更何况...这小子的气力到底有多大,我到现在也没摸到底子。毕竟只是切磋,并非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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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妖怪啊!”
宫羽田竟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
丁连山是他师兄,丁连山有多厉害,宫羽田心知肚明。与自己也只差一线。都是一方豪强、武术宗师。
丁连山三十招败北,虽说是切磋,非死战,也可见一斑。
“魏师老来有此佳徒,唉...衣钵有传,令人羡慕啊!”
宫羽田感叹连连。
丁连山笑道:“论人只论武功高强,算一半。更难能可贵的是,陆恒这小子知恩知义,心胸坦荡。别说你羡慕,我也羡慕。有这样的徒弟,便立时死了,衣钵身后事也放心。”
师兄弟两个人各自感叹,三个小的却感叹不起来。
真有那么厉害?
宫大脸门发热——若连丁师伯都打不过那小子,自己之前找他比划,岂不是自取其辱?
宫羽田和丁连山感叹半晌,也没心思继续教训孽子了。挥手打发走三个小的,与丁连山说起正事来。
宫羽田道:“这次我辞官回乡,实属迫不得已。”
“最近京师波诡云谲,谭复生、康有薄、康祖诒、梁任甫等人奔走朝野,意图变法。王正谊与他们关系密切。而我与王正谊交好,一个不慎便会被卷入其中。”
“我在宫中当值,位虽卑,职却重,担负着皇宫内外安危。谭复生等人太过激进,已经惹恼了太后,我怕太后知道我与王正谊交好,立时便要拿我开刀啊!”
丁连山听罢,脸上露出惊色:“变法?!我滴个乃乃,这是胆大包天啊!我说你怎么突然辞官,缘故竟在这里。你是宫廷护卫,若与此事牵上关系,那太后怎能心安?辞官是对的!”
宫羽田道:“实在是没办法。我护卫宫廷,太后若知我与王正谊相交,如何不杀我?我一大家子都在京师,若不辞官,怎能保全家小?”
又叹道:“我离开京师时,变法的事已闹得沸沸扬扬。我看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必定有人头落地啊!”
“辞官也好。”丁连山道:“咱们一介武夫,变法啊,朝政啊,哪儿是咱们能掺和的?比起勾心斗角,朝廷里的才是角儿。咱们算个屁。”
又道:“左右这些年名头已经打开,家业也攒了不少。回乡来开门授徒,免得担惊受怕。”
宫羽田点头:“我左思右想,也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道:“稍后我去见见魏师,他...”
...
陆恒回到偏院,师父正躺在椅子上小憩。听到动静,睁开眼:“见过了?”
陆恒道:“见过了。”
又道:“宫叔说稍后来拜会师父。”
魏合意微微点头。
陆恒便进屋,烧水,把茶具清洗干净,果然不久,宫羽田来了。
“魏师,咱们好多年没见啦。”
宫羽田拉着魏老道的手,神色难免有些激动。
魏合意笑呵呵道:“是有些年头了。近十年了吧。”
宫羽田道:“差不多有十年了。”
魏合意叹道:“十年...宝森啊,我还以为我见不着你了。我今年八十四,快见阎王去喽。”
“这话说的。”宫羽田道:“魏师精神矍铄,百二也不在话下呀。”
魏合意摇头:“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你今天回来了就好,我正想跟你打听打听京师的情况呢。”
陆恒侍奉一边,给两位斟上热茶。
宫羽田便道:“京师的状况不怎么好,我这次辞官便是因此...”
随后便说了变法云云,陆恒一听,心知肚明。
这是要维新变法啦!
魏合意仔细听着,微眯着眼不知想着什么。
第六章 白莲教
晚上宫羽田设宴,以主人家的身份宴请魏合意、陆恒师徒。
宫羽田在京师当差,一直未归。魏合意、陆恒师徒在这里住了六年,却还是六年来第一次照面。
按宫羽田说法,他回来了,得尽到礼。
酒足饭饱,又一番叙旧,直至深夜方才作罢。
回到偏院,陆恒熟练的烧起柴灶,给师父煮汤洗脚。
魏老道把他叫主,让他先别忙,说:“过来跟为师说说话。”
让陆恒坐下,魏老道看着他,良久,道:“六年前在雪地之中遇到你,从此结下师徒的缘分。你十岁时心智便已成熟,这几年来,想必早有许多疑惑,只是没问我。”
不等陆恒回答,老道抬起头,望着天上明月,悠悠道:“我来辽东,是为避祸。这你知道。但你可知,我避的是什么祸?”
陆恒摇头。
魏老道叹息了一声,道:“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名叫阎书勤。七年前,我在胶地的一座小山上的道观里,整日诵经拜神,他来找到我,我与他谈了三日...”
到这里话音一转,说:“知道阎书勤是什么人吗?”
陆恒摇头。
魏老道沉吟了一下:“他是白莲教大罗道的道主。”
白莲教!
陆恒听了为之一怔。
他怎不知白莲教?鼎鼎大名啊!
魏老道便说:“乾隆、嘉靖之交的白莲教大起义之后,白莲教便没落了。但白莲教传承千载,没落归没落,消亡却不容易。”
“白莲教龙蛇混杂,既有下九流的江湖客、旁门左道,也有佛道二门之中的分支。这大罗道,便是道门化入白莲教的一支。”
“为师出身道家,曾与阎书勤为友。此人虽入了白莲教,却是个耿直人,并非十恶不赦之徒。”
“自甲午之后,满清被打折了筋骨,东洋、西洋的触手伸到我神州大地,他们与满清的贼官儿勾结,拼命压榨百姓,使百姓苦不堪言。”
“白莲教便有了起事的心思。阎书勤于是找到我,请我入伙。我本不愿掺和这样的事,可...”
“我所居之道观,山下有一座小镇。那日忽然来了一帮西洋和尚,他们看上了镇上大姓的宗祠,要改建为教堂。镇上的百姓不愿,于是他们一边笑眯眯与百姓虚与委蛇装好人,一边给贼官儿施压。”
“堂堂天朝上国的官儿,给西洋和尚作了狗。第二日,便派兵镇压,打死打伤百姓数百人!”
“阎书勤告诉我,这样的事,遍地都是。”
“西洋人以教堂开路,一边糊弄百姓、贩卖大烟,一边勾结脏官儿压榨百姓。他们禁止百姓祭祖,隔三岔五发二两米引诱百姓拜他们的神,愚民麻木,岂不知这些米本来就是他们的!却被西洋人拐着弯压榨了去,回过头来用这米来愚弄、收买他们。使他们忘祖、忘根儿!”
“阎书勤说这是绝户计!若任凭如此,百十年后,再无中华!”
“为师前半生庸碌,不知天下的大义。阎书勤一席话,将为师惊醒。为师于是跟他下山,加入了白莲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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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出神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若说东洋人在甲午时用巨舰大炮打折了这天朝上国的脊梁,那西洋人便是润物无声,用大烟、用教义步步侵蚀,釜底抽薪,要彻底覆灭华夏的根基。
“我们聚在一处,有十八个头领,在梨园屯共襄盛举。阎书勤说官府既枉法,我等便不守法。翌日起兵,烧了梨园屯的西洋教堂。”
事情传出去之后,阎书勤等梨园屯十八魁首名声大振,许多江湖同道和百姓前来投靠。
满清官府看事情闹大,不由分说派来绿营兵马镇压。在枪林弹雨、大炮火枪之下,起义失败了。
十八魁首死的死,逃的逃。魏合意在混乱之中与其他人失散,藏了十几天出来,发现自己已是海捕文书上的通缉要犯。
“我昼伏夜出,寻到阎书勤,发现他竟然要与官府姌和!”
“我不相信官府。梨园屯之事,阎书勤本与官府通过气。可事情一发,官府立刻变脸,第二天就派兵来镇压。”
“当时我已是七十多岁,见过太多太多的事。鞑子满清,历朝历代以来,是最不可信最恶心的朝廷!”
“白莲教自康熙年间屡屡起事造反,打的都是反清复明的旗号。梨园屯的血还未冷,阎书勤却一掉头与满清的官儿姌和!这教我怎么想?!”
“我既心灰,又愤怒。”
“后来我醒悟,这天下,若要得一个好,推翻满清才是第一。不把这烂到没法说的朝廷推翻,任凭他阎书勤怎么搞,都是枉然。”
“但我势单力孤,我区区一个道士,通缉犯,有什么本事推翻满清呢?”
老道士笑起来:“所以我想了个法子。”
他看着陆恒:“我找到几位好友,前往京师,刺杀慈溪!”
到这里,老道士沉默了良久。
“可我失算了。”魏老道站起来,佝偻着望着月亮:“天下纷乱,我以为只要杀了慈溪,使这鞑子的朝廷群龙无首,失去对天下的控制,到时候草莽龙蛇并起,自有英雄应运而生,匡扶华夏。”
“但为师没有想到,那老妖婆竟这般厉害!”
老道藏在大袖下的干枯的手,紧紧的握着,发出咔咔的响。
“谁又知道,那老妖婆是个绝顶高手!”
陆恒听到这里,惊的合不拢嘴。
慈溪是个高手?!
对师父定计刺杀的事,陆恒不说完全赞同,也至少有一半。同治是个窝囊废,光绪如今更是个乐色,满清的大权掌握在慈溪手中。
只要杀了慈溪,有很大的可能使得满清崩塌——天下的状况如此纷乱,只要朝廷乱起来,民间便有机会了。
“那老妖婆执宰大权,掌控神州气数,得此益,竟将萨满教的法门修炼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为师虽有几分本事,又请了几位好友,却在老妖婆面前几招败北!可怜我那几位好友身死当场,老道勉强逃出来,也是根基大伤。”
“我逃出京师,一路遮掩行藏,辗转出关,来到了这辽东。”
老道士回首,含笑看着陆恒:“终是天不灭我,教我在雪地中遇到了你呀!”
第七章 旧事
八十四岁的干枯老道士,谁又知道,他做了这般大的事!
只是未能成功。
入伙白莲教举起义旗,甚至入京师刺杀慈溪!
等闲人物是想都不敢想。
陆恒听着,心中涌起波涛。
他以前只道师父是犯了命案,或是行走江湖时结了厉害的仇家,不得不远避辽东。想着等自己练成本事,一一摆平。现在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参与白莲教起义和刺杀慈溪的原因!
七十岁前平平无奇,七十岁后轰轰烈烈,壮哉!
陆恒忍不住血气上涌,面上发红。
老道士见了,不禁笑起来:“我魏合意的徒弟果然不是胆小怕事之辈!”
陆恒道:“师父胆大包天,徒弟又怎么能胆小如鼠。”
老道士哈哈大笑。
陆恒则问他:“师父的事,算是个捅破天。托庇于宫家,若被官府知晓,宫家定被牵连。”
老道士点点头,笑道:“你是个守义的。是不是要跟为师说,咱们早些走,免得连累了宫家?”
陆恒道是。
魏老道笑道:“此间有些关节,且听为师道来。”
“我与宝森结交于微末,他也是个守义的。当初我入京师刺杀慈溪,你道为师是如何杀到慈溪跟前的?”
看着老道士笑眯眯模样,陆恒恍然大悟:“是宫叔相助?!”
老道士含笑颔首:“不错。若无宝森相助,我区区几人便是摸到宫里,也必不知那老妖婆在何处。”
紫禁城多大!
其中宫廷楼阁,宦官宫女,来来往往侍卫巡逻。若无内应,根本找不到慈溪在什么地方,何谈刺杀她!
是得了宫羽田相助啊!
若无此中牵连,老道士何以敢托庇于宫家六年之久,而不害怕走漏风声?
陆恒眼睛发亮:“那这次宫叔辞官归乡,也必不止因王正谊了?”
老道士点头:“他这些年煎熬受苦,在慈溪眼皮子底下做事,担着当年的担惊受怕呀。他是为了为师,强撑着多做了六年的带刀侍卫。此间有大恩!”
“为师老之将死,这恩义,日后就要你来代为师了结啊。”
陆恒正色点头,脑门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师父,我记着了!”
“记着就好啊。”老道士欣慰的笑道:“咱们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生而为人,讲究恩义,谨守原则,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是咱的本分。”
陆恒道:“该当如此。人若无义,与禽兽何异!”
便问:“这几年师父偶尔出去,十天半月才归。莫非还是与当初的事有关?”
老道士说道:“不错。”
他神态有些狰狞:“当初是我大意,不知老妖婆是高手。邀约友人前往,轻率教他们把性命丢在里面,我如何放得下?!”
“老妖婆身系满清国运,若能杀了她,满清必崩,新时代才会到来。为师也能为友人报仇,从此死而无憾。”
“这辽东的地面上,为师也有友人。这几年一边联络他们,一边暗查萨满教的根底。鞑子起于辽东,萨满教与其牵连极深。紫禁城内那老妖婆周围,有好几个萨满教的高手护卫。”
“我料想先把萨满教的老巢给他掀了,再寻机入京师,拼着死,也要再刺老妖婆一回。”
“恒儿我徒,为师时日无多,眼看将死。实不愿死不瞑目啊!”
“幸而,幸而!宝森带来了好消息!”
老道士精神振奋:“变法!”
“老妖婆怎许的变法?变了法,她便什么都不是了!她如何放得下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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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京师必乱!”
“为师便可火中取栗,趁乱刺杀。那老妖婆一定想不到,为师刺她一回,还要刺她二回!”
陆恒看着师父突然涌起的激情,十分的能够理解。
这是师父的执念啊!
老道士说了很多,如何进京,如何刺杀,大大小小事无巨细考虑的一清二楚,可见计划久远。
良久良久。
老道士重新坐下,叹道:“为师本不想把此事告知于你。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过为师实在没想到,你小子天生了一个妖孽体魄!”
他满脸赞叹:“拳法技艺不足为凭,若只八极拳练的精深,面对老妖婆丝毫无用。我便不能和盘托出此事把你牵扯进来。”
陆恒直道:“师父如何说这样的话?师父的事,就是徒弟的事。天大的事,多不过一个死字。师父救我性命,教我本领,却怎么瞒着我呢!”
老道士笑起来:“这不没有再瞒着你了嘛。”
道:“为师不知你怎样天资,体魄如此强悍。一身精气旺盛,犹如烘炉,已有面对老妖婆的资格。”
“这里说出来,为师给你两个选择。一,随我入京师刺杀慈溪,生死难料。二,带我衣钵南下赣西,去寻我师兄,把我这一脉传下去。”
陆恒毫不犹豫:“自然助师父杀了慈溪老妖婆!”
老道士笑容复杂,良久:“其实为师更愿你南下。此次再刺慈溪,为师仍然没有把握。若教你也死在京师,为师何其心痛!”
陆恒洒然笑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只怪徒弟本事不济,否则哪教师父前去,我一人去京师走一遭,为师父带回老妖婆的人头!”
便且不论师父的事。就说那老妖婆害的天下苍生,就只论那一句‘宁予友邦,不予家奴’的妖言,陆恒若撞上机会,也要杀了她!
老道士道:“那老妖婆的本事,你如今单枪匹马可杀不了她。”
顿了顿:“你去我屋里,炕下有个木盒,你取来。”
陆恒诧异了一下,点头称是,进了屋里,果然从师父炕下取出来一个木盒。
“打开它。”
老道士道。
陆恒咔嚓打开了木盒。
只见木盒里,有一只巴掌大小、中间宽两头尖的青铜色扁梭子,如若玩具;梭子下还压着一本小册子。
“把剑予我。”
老道士说道。
剑?
陆恒目光落在梭子上,神色一诧:“师父,这是剑?”
待拈起来,指尖一沉,少说十几斤重!
老道士接过梭子,呵呵笑道:“这就是剑!宫家的藏书你看了不少,可曾看过民间野史、鬼怪传说?”
陆恒道:“看过。”
宫家藏书他这几年已是看遍。
老道士说道:“民间野史之中,有百步飞剑之说。我这口剑,便是百步飞剑!”
陆恒怔了。
不是武功的嘛,怎么飞剑也跑出来了?
老道士接着说道:“此剑乃铜精所炼,是师门之宝。为师当年出师下山时,你师祖心疼我,将此剑赐予我防身之用。”
便见老道士捧起飞剑,微闭着眼,呼吸吞吐,那飞剑竟颤颤巍巍悬浮起来,隐隐有流光在剑身上闪烁!
第八章 百步飞剑
魏老道竟能驭使百步飞剑,这着实令陆恒大吃了一惊。
原来只道师父是个会武功的道士,现在竟然有修仙的苗头了!
他忍不住道:“师父,您这是修仙啊?”
魏老道驾驭飞剑一眨眼绕着周身转了几圈,端端是快如闪电。这样的速度,陆恒都险些反应不过来。
心想若有人以这飞剑偷袭,对手没有心理准备,便似陆恒这种级别的武术高手,也会被瞬间取走性命。
飞剑流光,发起来快,收起来竟也快,仿佛无视了惯性的定律。一瞬间便止于魏老道胸前,最后缓缓落到他手中。
魏老道轻轻吐出口气,额头上竟然见汗。
他道:“百步飞剑虽好,用起来却苛刻。为师元气将尽,这飞剑已无法如意驾驭了。”
又道:“当初刺杀老妖婆时,我以此剑击她,却被她防住,可见她的厉害。今我将死,再运使此剑,只余一击之力。为师想过将此剑传给你,但没了这飞剑,我便没有手段去杀老妖婆。”
老道士指了指盒子里的册子:“我便吝啬,不传这口飞剑予你。若刺杀老妖婆能全身而退,这飞剑到时再传给你不迟。若不能全身而退,怕是要落到鞑子宫中,想传也传不了。”
“这册子上,便是师门传下来的百步飞剑的练剑之法。你拿去,仔细琢磨。有机会自己炼一口飞剑出来。”
“你体魄强大,精元充沛,已初具修习此法的根基。”
“这几年我没传你其他杀伐之术,只一门八极拳,本意也是要你蕴养精气,为修习此法打根基。而今便将此法传给你。”
“记着,为师出身阁皂宗,你是我弟子,虽未授箓,却也是半个道家弟子。若还有机会,等我死后,你南下赣西,去宗门报个备,了我心愿。”
随后告知了宗门何处。
原来魏合意老道出身的道派,属于阁皂宗一支隐秘分支。一代只有两个真传弟子。魏老道还有一位大师兄。
这支道派每一代,都是师兄守户,师弟下山。
两个各自修行不同,师兄练气,师弟练剑。
而传承,是由师兄一肩担负。譬如道派的下一辈,两个亲传都由魏老道的师兄择选、教导。
如此传承,已有千年之久。
千年以降,修行愈发不易,资源愈发稀缺。明代以前,这一脉练剑的弟子还能自己搜集材料,炼一口自己的飞剑。
可到了近代,已经搜集不到练剑的材料了。只能吃老本。
历代祖师有强有弱,炼制的飞剑有好有坏,经久也要腐朽,或者遗失。到如今,魏老道这一辈,门中只剩下这一口飞剑。
至于这练剑之法,的确珍贵。可若没了飞剑,便也没多大用处。
老道不免感叹:“我倒是期望你自己练一口飞剑出来,可是难啊。反正这法子吧,你要给为师保住、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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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收起册子,点头道:“我知道了,师父。”
这一晚上,老道士说了很多事。陆恒知道,师父这是在交代后事。
他寿元无多,又要去刺杀慈溪,能交代的自然要早交代,免得没有机会。
子夜后,陆恒服侍师父洗了脚,上炕歇息。
回到自己屋里,陆恒在油灯下打开了那本小册子。
巴掌大的册子薄薄的,旧的发黄,只有十几页,不到一千字。陆恒很快看了通篇,立时对百步飞剑的练法有了初步了解。
在陆恒看来,这飞剑之法,算是外练的杀戮之法。练习此法,不能增进体魄,不能强大元气,只擅杀伐。
而要练习此法,首先要有一口飞剑。
飞剑不是寻常的剑器,非是普通钢铁材质,而需大自然孕育的灵性材料炼制。
飞剑首先要具备某种灵性。
然后依据册子上的法门,每日与飞剑相伴,以自身的精血喂养、以珍贵药材洗练,年长日久相伴,共同呼吸、侵染。
配合册子上的存神之法,在共同呼吸元气之时观想,从而达到与心相合的境界。
存神之法若是大成,百步之内,如臂使指。
眼下陆恒没有飞剑,大抵炼制飞剑也难,这册子上的法子,除了存神之法,其他的都没有用处。
老道士显然对陆恒寄予一线期望。
这法子传给陆恒,老道士已违背门规。作为练剑的弟子,他本不该私自传下练剑之法,这是他师兄的权责。
但他还是传给了陆恒。
一是修道势微,师门的下一代未必能练出个所以然。
二是陆恒根底好,体魄强大,精元充沛。只需有一口飞剑,便能着手修炼此法。不传于心不忍。
陆恒心下微叹。
他体魄强大,是因服食之术。
地煞七十二术,是神仙术。
这服食之术,本质是吃。吃什么消化什么。吃的越好,吃的越多,体魄便可全面随之增长。只要有足够的进补,他只凭着吃,就可以得到一副不可思议的体魄。
但这服食之术,与陆恒本身息息相关。
他血肉之躯,吃五谷杂粮、六畜骨肉最合时宜。吃土、啃石头也可以,但消化缓慢——自身的根底太薄,服食之术也不大灵光。
关键石头不好吃。
这些年陆恒与师父寄居在宫家,吃穿用度是自己挣的。老道士教他辨识草药,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陆恒出门进山一趟,采集草药贩卖。
——实际上,他上山采集的草药,没卖,全自己吃了。至于平素用度,四个字,劫富济贫。
这片土地上,为富不仁的比比皆是。他们都是陆恒的目标。
这些年,陆恒手中没少沾染血腥。遇到黄世仁、胡汉山级别的,陆恒并不介意取其钱财之余再其性命。
服食之术,最好是服食传说中的丹药。此术玄妙非常,消化起来彻头彻尾,不惧丹毒、药毒。吃一颗丹药,百分百消化吸收,不会形成抗药性。
若是处在一个仙道鼎盛的世界,只需把丹丸当饭吃,便可迅速强大起来。
陆恒能有如今这样一幅体魄,便是服食之术的功劳。平素吃饭,完全消化;偶尔吃草药,完全消化。
吃下去的东西,所有的营养,吸收的一干二净,少部分用来维持消耗,大部分用来增强体魄。而普通人,吃的再好,又能吸收多少?更不能强大体魄,只是维持生命。
第九章 狠劲
服食术是一套玄之又玄的厉害法门,可再好的法门,硬件跟不上没法子。现阶段以陆恒的硬件水平,最容易吸收、效率最高的,是服食草药,然后是吃肉、吃饭。
吃金石草木也可饱腹,但吸收困难,效率极低。
这是经过一一实验得出的结论。
草药最好,肉食次之。肉食之中,茹毛饮血,也就是吃生肉效率最好。可陆恒是文明人,文明人的第一个要素是吃熟食,他以前吃牛排要吃全熟。
总的来说,六年以降,陆恒能有现在的强大体魄,举手投足几千斤气力,是吃出来的。
百步飞剑放下不提。这门厉害的杀伐之术,陆恒的确已具备修炼的条件,但没有飞剑,这法子看看就好,多的不必想。
藏好册子,陆恒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瞪大眼睛看着房顶,一时不能入眠。
陆恒了解自己,没有什么大的理想,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喜欢安宁,喜欢清净。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一个搅动风云的人物。
穿越前他无疑践行了性格,作为一个最平凡、普通的人,与芸芸众生一样毫不起眼。
就算穿越了,来到这样一个世界,第一时间想的,也平淡安定。而不是胸怀激荡,要改天换地云云。
勤奋习武,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因为这个时代并不安稳。甚至于刚穿越便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不是出于干一番大事业的想法。
即便身怀神仙术,亦是如此。
他一直有所顾虑——师父避祸辽东的事,是一个因素。所以在劫富济贫时,明知一些穷凶极恶的贪官,也只当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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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担心杀官之后,捅了马蜂窝,引得官府围剿。
发了祸端,便只能跑路。可师父年纪大了,怎么跑?
便是对‘黄世仁’‘胡汉山’下手,也多扮作胡子,借绿林好汉们的皮做案。
他更想安安稳稳的呆着,有需要的时候出去走一遭。是一种宅的心态。
他甚至有所计划——师父年纪大了,寿元无多,陆恒知道。想着等给师父送了终,便远远离开,去偏僻之处、战乱波及不到的地方,甚至离开神州,去海外藏身。
并非他没胆子,实在是怕麻烦的性格如此。
但现在,陆恒必须转变。
他是怕麻烦,但不是畏惧,只是讨厌。当计划与原则相悖之时,陆恒第一时间抛开计划,选择遵循原则。
师父的事就他的事!
不就是刺杀老妖婆么!
大抵不过一个死字!
他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天之幸。那个大雪的晚上,若非遇到师父,早已冻毙。如今六年,就当捡来的。
当触及原则,陆恒便有一股子光棍儿的狠劲。
“明天问问师父什么时候刺杀老妖婆...我是事也要了结...”
...
翌日大早,陆恒在师父的注视下打了几趟拳架,吃早饭的时候,陆恒便问师父:“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去京师?”
魏老道吸溜着稀粥,闻言回道:“不急。”
道:“京师的状况,我要仔细打探打探。还要联络几位老友。”
顿了顿,又道:“长则二三月,短则一二月。”
陆恒了然,道:“那正好,我去了结一桩因果。”
魏老道抬起头,知道陆恒说的是什么:“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是该了结了。”
他轻叹一声:“当初你执意要自己了结此事,而今已去六年,教仇人逍遥了六年。此番京师之行,前途未卜,不先了结此事,若有个万一,是不孝啊。”
再叹:“可恨老道把你卷进来。真要是死在了京师,你连个后人都没留下,也是大不孝啊!”
陆恒笑道:“师父未免悲观了。京师一行,成败在两两之间。老妖婆年纪也不小了吧?她没成仙吧?未必杀不得她!等办完了事,再言后人不迟。”
魏老道轻叹,不再言语。
吃完饭,陆恒刷了碗筷洗了锅,魏老道便把他叫到身边,斟酌了一下,道:“为师有一件事要你顺道去办。”
陆恒道:“师父您吩咐。”
老道沉吟道:“你眼下去了结父母之仇,顺带去长白山朱家走一趟,替我拜访朱三太婆。”
陆恒点头,问:“师父,朱三太婆是什么路数?”
老道说:“朱三太婆是有名的出马。这出马,又叫出马仙,是关内徙家到东北的汉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萨满教的法门演化出来的路数。”
陆恒心下微奇。但已不惊讶了。见了百步飞剑,再来个出马仙,大抵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了。
却问:“师父要我拜访朱三太婆,具体是什么事?”
老道说:“你只管去,到了地方,朱三太婆自然会告诉你。”
陆恒便不再多问:“是,师父。”
交代了此事,老道士又说:“你一身本事,多在体魄,气力大、筋骨强。拳法虽是精熟,却不曾入骨,没有练出拳意精神。我原来看你年龄小,不是时候,没作安排。”
“你此番出门,多看多做,遵循自己本心,将精神勃发出来。若练出拳意精神,必大进一步,于京师之行大有裨益。”
陆恒道:“师父放心,拳意精神的事,我已有所感悟。”
这感悟,就在昨夜。
他本是个平平淡淡的性子,少有精神激烈之时。因此一直以来,抓不住心中最凶猛的东西。
昨夜师父一番交代,陆恒心潮起伏,彻夜思索,无意间抓住了拳意精神的一丝奥妙。
拳法入骨,练出精神,只剩半步。
老道士欣慰笑道:“好,这就好。”
十六岁练出拳意精神,这大抵是绝无仅有的了。这是他的徒弟!
“如此,你便早早成行。”老道士敦促道:“择日不如撞日,去收拾包裹,立刻出发吧。”
陆恒自无不可。当即收拾了些平素常用的家当,打了包裹,往肩上一挂:“师父,您保重,那我走了。等办完事,我捉紧回来。”
老道士摆摆手:“去吧去吧。也不必去与宫家道别,为师稍后要去见宝森。你只管走,别回头。”
第十章 青山口(国祭日,勿忘国耻!!)
陆恒走后,老道士一个人,在渐渐升起的朝阳下坐了好半晌。
日上三竿,他才起身,自言自语:“这主意,得改...”
...
陆恒出了靠山屯,一路安步当车,顺着官道往西边走。此间两件事,一件是自己的,一件是师父的。
自己的事,在青山口;师父的事,在长白山。
青山口在奉天以西,长白山在奉天以东。
青山口近,百里左右;长白山远,超出百里。
因此陆恒选择先了结了自己的事,再转道去长白山。
时间还算充裕。
短则一二月,长则二三月么。
青山口并不完全停留在陆恒融合来的记忆中。这几年,他去过两次。虽然是采药时的途经。
对于原身留下的这段因果,陆恒并不着急。倒不是不在意——他占了这身躯,便要担起这身躯的恩仇,尤以父母之仇,不可不报。
犹自还记得,刚穿越时,那对夫妇歇斯底里的喊他快跑的画面,记得那对夫妇以性命拖住秃三炮,给他争取来的生机。
如若不然,早死在秃三炮手中,没了后来雪地中得遇师父的事。
他只是想着,等自己有了本事,上门去,顺利、畅快的弄死秃三炮,干净利落的结果这段仇恨。
陆恒这段时间本就有了了结此事的心思。又逢着师父和盘托出诸事,便把这事提上来,先了结了。
这件事里面,还有一桩。除了原身父母之仇,有个与陆恒原身直接相关的事。
原身家里是大地主,青山口独一份。作为士绅之家,在这个时代,有许多后来者无法想象的事,比如童养媳。
——或者也不能说是童养媳,确切的说,是童养妾!
陆家是大地主,虽然不算穷凶极恶,但也遵循这个时代的普遍规则。比如租子收的与其他地主一般无二,并无优待佃户之处。
这年头官府无力,天灾频发。有一年大旱,地里欠收,陆家的一个佃户交不上租子,便以他女儿抵债。
那家的女儿,名义上便作了当时才五六岁的原身的童养妾——童养媳是不足资格的,一个佃户的女儿,哪有资格做士绅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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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养到十二岁,便送上门,给原身暖床叠被。
若只是这样一条记忆中的信息,陆恒大可不必理会。只是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个童养的妾特别鲜明,记忆很深。
有许多两小无猜、一起玩耍、闹腾的画面。
隐隐有个执念,放不下她。
陆恒对此无可奈何,只能说这时代的孩子早熟。十来岁大,就记挂着女人,不肯放下了。
得解决了它。
陆恒脚程极快,他甩开步伐,犹如奔马,百里路半日即达。
眼看着青山口出现在眼帘里。
此时初夏,日光并不十分激烈。青山口靠大青山一侧,一处数亩大的废墟前,陆恒静悄悄的站着。
残垣断壁间,隐约还能看到当初这废墟鼎盛时的场面。一幕幕,在陆恒眼前划过。
有个老人在不远处的树下吧嗒着旱烟,见陆恒在废墟的庄子前站了半晌,忍不住喊道:“小伙子,你哪里来的后生?”
陆恒回过神,回应着走向老人:“路过的。”
老人道:“这是陆家大院,看着挺大的吧?可惜,被胡子一把火烧了干净。”
陆恒道:“这庄子是挺大的。”
老人道:“陆家呐,青山口最大的地主哇。胡子厉害呀,一把火就烧了。好几年了。当初这一家子听说外出探亲,人一走,当天晚上就烧了。”
陆恒道:“没了大地主,这儿老百姓应该过的好了些罢。”
老人却摇头:“狗屁。你道胡子是好人不成?秃三炮手底下十几条枪呢,不收份子,他拿什么来养?”
陆恒了然。
便道:“老人家,我跟你打听个事。这青山口是不是有一户姓梁的?他有个闺女,叫粱九儿。”
老人一听,诧异道:“姓粱的?有,怎么没有。你说的小九儿家嘛。”
他烟杆一指:“你顺着这路往前走,看到个塘子,左拐,有个破落小院,就是粱大莽子家了。”
又道:“你找梁家作甚?亲戚呀?”
陆恒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你得劝劝他。”老人低声道:“你的这个亲戚好吃懒做,地里种不出庄稼,眼看秃三炮收份子钱的日子到了,听说他打算把闺女卖了换钱呢。这闺女可是个好闺女,长得俊不说,还能持家。可惜摊上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爹,苦啊。”
陆恒心下竟涌起一股怒愤,愤怒于自己的童养妾要被卖掉——那是原身的执念。
六年了,这里冒出来,还是这么崭新。
与老人道声谢,陆恒往梁家走去。
走不远,果然见一塘子,左边一条小路,看到一个破落院子。院门前的塘边,一个大辫子的姑娘正在洗衣。
那姑娘虽然蹲着,但看得出她的身段着实不差。个子不矮,与这时代大多数女性不及一米六相比,这姑娘的身架,怕是在一米七以上。
陆恒踟蹰了一下,正打算走过去。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吆喝!
“收租子嘞!”
隐约看到几个人,扛着枪,耀武扬威向这边走来。
陆恒心下一转——胡子!
巧啊,这是撞上门来了!
陆恒一个闪身,避入旁侧小树林中。眼看着几个土匪过来,抽空瞥了眼洗衣服的姑娘,见那姑娘正急急忙忙往屋里走。
必是听到胡子的动静,躲避去了。
土匪到了近前:“这里有一家。”
指着梁家,三个土匪沿着小路走过去。
陆恒从树林里出来,脚下无声,跟了上去。
土匪尚未到破落院子前,院子里先走出来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破烂油腻的小老头。
随即说了几句话,是在告饶,然后土匪大喝怒骂,紧接着便一耳光把小老头扇倒在地。
陆恒已是到了近前。
伸手从背后揽过一个土匪的脖子,咔吧拧断。即侧身一靠,将旁侧一个土匪靠的飞起来,骨头咔嚓之间,落地喷出一口老血,挣扎两下没了生息。
与此同时,陆恒扣住了最后一个土匪的脖子,将他掼在地上,啪唧一声,哎哟连天爬不起来。
这一下变化,电光火石。被扇倒在地上的粱大莽子如被火烧,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口里喊着:“好汉饶命。”往屋里爬去。
陆恒并没在意粱大莽子,余光倒是看到门内一侧,探出的半张自然秀丽的脸。
收回目光,蹲下来,平静的看着哦豁连天的土匪:“带我去找秃三炮。”
十一章 复仇
说巧是真的巧。
陆恒来青山口,最大的事,就是找秃三炮了结仇怨。
刚听了老人说秃三炮收份子钱的日子将至,嘿,这里秃三炮的人就到了。
能放过?
三个土匪三条枪,若在旷野之中、距离合适,陆恒也得小心被崩着。他毕竟血肉之躯,还不是钢筋铁骨。
可有心算无心,近距离还是偷袭,别说三个土匪,十三个也白搭。
剩下的那个土匪哪见过这种强人?
陆恒平静的眼神看的他心里发毛,哪儿有多余的心思?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俺这就带爷爷去找老大...找秃三炮!”
陆恒提起他:“走吧。”
等两个人走远,粱大莽子瑟瑟缩缩从门里探出来,哆嗦嘀咕:“可真是凶狠...哪里来的强人...”
那姑娘也探出来,双眼出神的望着陆恒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道:“好像在哪儿见过。”
粱大莽子吓了一大跳:“见过!?”
那可不得了了。
...
一路走,陆恒一路问。土匪惧他,问什么答什么。
很快,陆恒就知道了秃三炮这伙土匪的根底。
秃三炮,姓甚名谁无人知。土匪也不知。只知是七年前突然来的过江龙,说是军中的逃卒。
其人手段狠辣,性格狡诈。很快把青山口、十八里铺方圆几十里的街溜子降伏,而后与双虎坡的土匪火并一场,胜了,成了这十八里铺、青山口一带的草头王。
又不知哪里弄来十几条土枪,便开始了他横行霸道的人生。
第一个遭他毒手的,便是陆家。
谁让陆家是这一带最大的地主,最有钱呢。
他买通了陆家的一个小厮,得知陆家探亲的事,便在半路设下埋伏。
与陆恒的因果,就是这里。
杀光了陆家的人,秃三炮马不停蹄赶到青山口,闯进陆家大院大杀一通,搬光所有钱财、粮食,最后一把火烧掉了大院。
从陆家开始,青山口十八里铺的富户这几年不是被秃三炮灭门,就是仓惶搬走,而今这一带,家家户户都成了秃三炮的‘佃户’。
不过秃三炮并不收粮,他收份子钱。
这几天正是秃三炮收份子钱的日子。他山寨里的人倾巢而出,分散到各屯子收钱。
青山口这里就是这三个。
眼下秃三炮本人在十八里铺高粱坡下的肉铺,等着手底下的喽啰收钱去与他汇合。
“好得很。”
陆恒了解到这些之后,心里怎能不高兴?
这几年陆恒路过这里两次,也曾打探秃三炮的行踪,但没人知道。这厮的山寨极其隐秘,除了他和他手底下的土匪,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山寨在什么地方。
要不然陆恒可能已经了结此事。
原本陆恒打算花十天半个月,把他揪出来,没想到他自己出来了。
高粱坡下的肉铺么!
那地方陆恒知道,他两次经过,都曾在那地方歇过脚。
然后又从土匪口中问出他们山寨的位置,便一把拧断土匪的脖子,将尸体丢进路边的灌木从中,甩开臂膀,大踏步往高粱坡走去。
...
高粱坡是青山口去十八里铺的必经之地,却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唯有一个肉铺——也不知肉铺怎么开在这儿,但着实是个好去处——来来往往行人,都在这里歇脚。
谁也不知道,这铺子,是秃三炮的钉子,埋眼线的地方。
此时店子里有六个人,当头坐着的是个身穿皮甲的大光头。此人身材魁梧,神态凶戾,眼睛开合之间仿佛有寒光,极有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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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秃三炮。
“李麻子的酒铺今年能收多少?”
秃三炮声音低沉。
一个小厮模样的回答道:“大哥,今年怕是收不到几个钱儿。”
“嗯?”秃三炮抬头:“他敢不给?”
小厮模样的土匪大抵就是秃三炮安插在这肉铺的眼,闻言忙答道:“李麻子得了麻风病,花了很多钱看大夫。这段时间,他铺子购入高粱越来越少,家底不行了。”
又说:“前几天李麻子张罗着讨婆娘冲喜,青山口粱大莽子家的闺女被他看上了,听说那闺女长得俊,大哥,要不捉来尝尝鲜?”
秃三炮听罢,摆了摆手:“女人算什么?只要有钱,女人大把的多。想怎么玩怎么玩。犯不着强抢。”
道:“让他拿酒抵租!”
“大哥说的是。”
倒不是秃三炮有底线。对秃三炮而言,这一片安安稳稳的收份子钱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收的妥妥的,没人反抗,就是因为他秃三炮没有打破人们心中的某个底线。
如果闹到随意抢女人的地步,引的人人自危,到时候还怎么收钱?
“话说,大哥,李麻子家的高粱酒还真不错。”有人说道:“也是咱们不干他一行,不然把他酿酒的配方抢来,倒是一条财路。”
秃三炮道:“咱们是绿林的强人,酿酒像什么话。李麻子酿酒酿的再好,不也要给咱上份子钱?”
一阵附和,分外热闹。
这时候,肉铺的门嘎吱一下被推开。秃三炮几个土匪抬起头,先还以为是派去收钱的小弟回来了,待一看,却是个光头大个小青年!
是陆恒。
陆恒一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到秃三炮身上。
“你就是秃三炮?”
秃三炮一怔,正待说话。
陆恒已是动手。
他探手如电,一个刚刚站起来的土匪尚不及反应,便被一把扭断了脖子。紧接着向前猛突,撞翻一个,然后一把抓起桌子,抡起来呼的砸下去,又砸翻三个。
电光火石之间,连带秃三炮在内的六个土匪,倒了五个。
秃三炮急退靠墙,忙不迭去拔腰间的手铳。可陆恒已到了他面前。
铁钩子一样的手瞬间扣住秃三炮的肩膀,咔吧,捏了个粉碎。
秃三炮哀嚎一声,却也悍勇,不顾肩膀粉碎之痛,合身向陆恒撞来,要撞开陆恒死中求活。
陆恒眼神平静,伸手拍在秃三炮头顶,秃三炮人顿时矮下去一截,半个脖子被拍进了胸腔。
陆恒蹲身与秃三炮对视,秃三炮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眼神含着恐惧和疑惑。
陆恒低声道:“可记得六年前被你灭门的青山口陆家?我叫陆恒,那个逃走的孩子。”
秃三炮眼中闪过释然之色,眼角随即流出血液,眼睛里最后一点光彻底散去,了账。
十二章 你站住
秃三炮就这么死了。
三拳两脚的功夫,六条性命落在陆恒手中。
胡子土匪自然是死不足惜,但陆恒的凶悍,也是一目了然。
陆恒拜在魏老道膝下,魏老道教他江湖经验,第一句话说的是‘这年头人如草芥,性命一文不值’。
魏老道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
陆恒是他衣钵弟子,倾囊相授,授的不只是武功、学问,更是人生经验。
在这混乱的时代,人命真真是根草芥。杀人或被杀,譬如吃饭喝水,是寻常事。尤其江湖中人,脑袋本就是挂在腰上,时刻等死的货色。
几年来,陆恒的认知早已从和平年代转换过来。
他‘劫富济贫’的事,魏老道难道不知?杀了人,手上沾了血腥,以魏老道的阅历,一眼就能看出来。
却从不说他。
因为这是陆恒必须要经历的。
只告诉他,不可滥杀,不可欺弱。
陆恒杀人归杀人,劫富归劫富,死在他手中的,都是该死的人。这是魏老道的教导,也是陆恒自己的原则。
本质上讲,陆恒与秃三炮都是杀人者。
秃三炮灭陆家满门,陆家本来也不是什么慈善之家,这年头的大地主能有几个攀得上慈善的?
陆恒杀秃三炮,只是报仇而已。
所以江湖永远是江湖,大侠也永远是绿林的一部分。都是打打杀杀,只是底线有所区分。
这里杀了秃三炮,陆恒铺子里转了一圈,把秃三炮已经收上来的钱——一袋子铜板、碎银子找出来,这自然归陆恒所有。
捡起案板上的一根带着血丝的骨头,瞧了一眼,陆恒心说秃三炮的确该死。
这不是猪羊的骨,是人骨!
这铺子,是个人肉铺子!
高粱坡肉铺,与那水浒中大树十字坡孙二娘的黑店分明是一路来的。
刚刚进门前,陆恒听了秃三炮几个土匪的交谈,还道这厮守着规矩收钱,现在看来,其手黑之处,只是没有暴露罢了。
料来这里宰杀的猪羊之外的人,应当不是本地人,而是南来北往的过客。如此,才能瞒住百姓,安稳收份子钱。
将几具尸体丢在案板上,陆恒搬了根长凳,往门前坐着不动了。
正所谓斩草除根,秃三炮手底下一帮土匪都该死。
寻常若是没撞上也就罢了,今日有机会,除恶务尽一并灭了。免得秃三炮一死,剩下些土匪没了管束,一哄而散,三三两两到处开花,去祸害百姓。
至太阳落山前,陆陆续续有三十来个土匪回到肉铺。回来几个陆恒杀几个,到这时,铺子里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
陆恒之前从那土匪口中仔细打听过,知道秃三炮手底下有多少人。
秃三炮虽然做了这几十里的草头王,但手底下的人并不多,就四十来人。这厮贯彻的是兵贵精不贵多的道道——只收身强力壮敢下狠手的,其他的不要。
所以只有四十来人。
到这里,陆恒仔细盘算,死在他手中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已有三十八人。
还有一队土匪未归。
左右不赶时间,陆恒安心等着。
天杀黑下来。
到入子夜前,最后一队土匪到了肉铺,陆恒就站在肉铺前的黑暗里,三下五除二,将之全部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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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土匪死在陆恒手中,陆恒把尸体一丢,胸中一股气勃发出来,张口长啸,浊气尽而清炁清,觉天开地阔,精神勃发,拳意入骨!
拳意入骨,便是武术大师。
洒然笑一声,陆恒拆下肉铺的门板,往地上一搁。随即取了火折子,将肉铺一把火连带几十具土匪的尸体烧了。
往门板上一躺,和衣而眠。
...
翌日,天刚麻麻亮,陆恒自门板上一跃而起,就着还在冒烟、没有彻底烧完的肉铺,打了一趟拳脚。
这一趟拳脚下来,感觉分外不同。
此前陆恒的八极拳已臻至炉火纯青,自己觉得到了巅峰。现在拳意入骨,回头一看,方觉不堪入目。
此时他拳架子摆出来,自有一股气势慑人心魄。
这是源自于心灵和精神的力量!
拳法若练不到心里去,触不到精神,只是浮于表面。只有练出拳意精神,拳法入骨,才是武术真谛。
这一趟拳脚打的酣畅淋漓。
太阳从天边跳出来的时候,陆恒背着两个包袱走上高粱坡,往青山口而去。
还是那塘子,陆恒站在这头,望着如昨日一般,还是在洗衣服的姑娘,稍作踌躇,走了过去。
那姑娘早看到他了。
见他走来,回想起昨日他杀人如杀鸡的凶狠,难免有点畏惧。但她并无退却,而仔细打量陆恒。
等陆恒走到面前,她就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陆恒看着她,上下仔细的看,果然是个俊俏的美人。无所装饰,无所打扮,但的的确确是个美人。
身段好看,脸蛋好看,眼睛也好看。
或许在这个时代,裹了脚的小巧丫头才是美人。但陆恒的审美,与他们不同。
眼前这姑娘,大手大脚,身材高挑,才是美人。
“见过。”
陆恒平静道:“我是陆恒。”
陆恒?
粱九儿一怔,嘴巴渐渐张开,手足无措。
这时破落院子里,粱大莽子出来,一眼看到陆恒,转身就躲。
陆恒道:“站住。”
粱大莽子戛然止步。
粱九儿此时颤音道:“你是恒哥儿!你还活着!”
她伸出手,想抓着什么,却又不敢上来。
陆恒道:“我活着。”
她说:“你是回来接我的么?”
陆恒沉默了一下,摇头:“我听说你爹要把你卖给李麻子?”
便把左肩挂着的包袱扯下来,丢在粱大莽子脚边,发出沉重的哗啦声:“陆家虽然没了,可我没死,我不点头,这名分就还在。你把她卖了,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粱大莽子浑身一颤:“不敢嘞,陆少爷!”
陆恒道:“我今已复仇,前路却未卜,今日来,便要分说清楚。往日名分,自此烟消云散。这钱给你,你绝不许把她卖了,若教我知晓,千山万水我来杀你。”
粱大莽子听了,一颗心落下去,是又惊又喜!
忙把包袱捡起来,却被包袱的重量扯得打个踉跄,心下更喜——这得多少钱呢!
“陆少爷的话,俺们记着了,可不敢了,再不敢了。”
陆恒不再理他,转对九儿道:“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转身就走。
姑娘怔了片刻,眼眶忽然发红,嘶喊一声:“你站住!”
发足狂奔,向陆恒急追去。
十三章 安置
出青山口往东的土路上,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的走,之间隔着三五丈。太阳从东方照过来,在地面拖拽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陆恒站住脚,转过来:“你跟着我作甚,回去。”
粱九儿见他驻足,也跟着驻足。她脸蛋红扑扑的,像两个苹果,喘了口气道:“你是我男人,不跟你走跟谁走。”
陆恒脚程快,这姑娘在后面追的累。
陆恒道:“我已经分说清楚...陆家已是过往云烟,我也不再是以前的陆恒。当初的事就此揭过。那一袋子钱足够你父女存身,而我...前路未卜...”
粱九儿听了,眼眶又红了:“我不管,你是我男人,我就要跟着你!我爹不把我当人,当个牲口卖,你也当我累赘,我干脆死了算了!”
却是个烈性的,言说间一头往路边的山石上撞去。
陆恒一步追上,揪住她衣领:“哪有你这样的...”
却是于心不忍。
原身留下的记忆,此时又清晰起来。
这姑娘当即返过来身子抱住陆恒:“你是我男人,我跟你天经地义,要不就让我死。”
陆恒扯开她,掰正,盯着她眼睛,面对面说:“你记忆中的陆恒,是地主家娇生惯养的少爷;你面前的陆恒,是个杀人如麻、前途未卜的恶人。你死心眼啊!”
粱九儿分毫不让的盯着陆恒的眼睛:“你还是男人吗?我是你的童养妾,你把我抛弃,任凭人买卖,你是男人吗!”
陆恒无话可说。
姑娘抓着他袖子,又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恶人还是杀人如麻,我就跟着你了。你走到哪,我跟到哪。除非哪天我死了,我就不跟。”
陆恒沉默了半晌:“我风餐露宿,动辄杀人,仇家通天,前路难知。你跟我只有受苦的份儿...”
“我死都不怕!”
还能说什么呢。
陆恒低了低头:“行,走吧,别后悔就成。”
姑娘破涕为笑,抓着他衣袖:“我不管我男人是恶人还是啥,我跟着你了,你得护着我。”
陆恒点了点头,反手抓住姑娘的手,两人上路。
人家姑娘都这样了,陆恒还有什么说的呢。再说下去,就不是个男人了。
再则陆恒又不是石头做的,也是血肉之躯,也有需求。加之原身记忆影响——收个女人又怎的?
只盼她以后不后悔。
但发愁是难免的——他这趟出来,除了自己的事,还有师父的事要办。几百里路奔波,带着粱九儿未免不便。
陆恒心想,是先把九儿送到宫家再去办师父的事,还是带着一起上路。
最后决定,既不送宫家,也不带着一起。
他有另外的去处。
除了宫家,陆恒另有落脚之处。是这几年外出采药时,进山出山为方便休整所置。
就在奉天北五十里外的山下。
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到落脚处,陆恒把姑娘背起来,迈开脚步,奔马般前行。
姑娘身架子虽然不小,可也就百十来斤。百十来斤背在背上,于陆恒而言也只等闲,并不耽搁脚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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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的身子紧贴着,感受着姑娘的呼吸,陆恒难免心里发热。
便说话分散注意力。
“我这回出来,要去长白山办一件我师父交代的事。不能带你一起去。”他说:“我在奉天北五十里的山下有一个落脚处,先把你安置在那儿,等我办完事回来接你。”
九儿搂着他脖子:“只要你不丢下我。”
陆恒道:“都这样了,我能丢下你?”
姑娘笑。
陆恒又道:“我这几年经常从那地方进山采药,买下了那小院作为休整之处。去年遇到一对过不下去的祖孙,便雇了他帮我看着。”
“那儿什么都有,吃的喝的用的。你只管安心待着,等我回来接你就是。”
粱九儿嗯了一声:“那你多久来接我?”
陆恒道:“长则二三月,短则一二月。”
陆恒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无法判断需要多长时间,便按着师父说的时间给了回应。
“这么长啊...”
姑娘有些不乐。
陆恒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以后不定会怎样,说不得犯了大事,三五年藏着不敢露面呢。”
姑娘沉默了一下,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男人。”
渐渐的,两个人聊开了。
粱九儿问起陆恒这些年的经历,陆恒捡了些练功、采药的事说。
“我身负大仇,不好生学些本事,怎能有今日。”他这么说道。
粱九儿道:“那年...你家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被秃三炮杀了。我觉得你没死,我不相信。”
“可时间长了,不相信也得信。”她说:“要不然我爹也不敢卖我...”
后来又说:“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要跟别人走啦。你不知道,十八里铺有个叫余占魁的,每回我去十八里铺卖蘑菇,他都盯着我的看。我俊着呢!”
陆恒笑起来:“你爹不是要把你卖给李麻子么。”
姑娘道:“我才不想跟李麻子呢。听说他得了麻风病,会死人的!你不回来,我就跟余占魁私奔!”
陆恒哈哈大笑:“那现在呢?”
粱九儿揪了陆恒的肩膀一下:“你说呐!”
一路上,渐渐有了欢声笑语。
她又有些惆怅,道:“我可比你大两岁。我都十八了。老少爷们背地里叫我老姑娘。我守着可辛苦呐。”
陆恒托着她丰满的臀,颠了颠:“我知道。你以后更辛苦呢。”
“死样儿!”
姑娘嗔道。
这两个男的背女的,路上行人皆是侧目。但两个都不在意,只当空气。
陆恒是真不在意,姑娘则是个刚强烈性的,认准了死理的。
傍晚太阳落山前,终于到地头了。
是个山窝窝里的屯子,只有十来户人家。陆恒的院子就在这里。
院子前,一个佝偻的老头正倚着门框看落日,十分慵懒模样。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在一边玩耍,拿着木棍跟蚂蚁较劲。
陆恒放下九儿,喊一声:“老李!”
老头抬起头,看到陆恒,麻溜起来:“东家来啦!”
陆恒点点头:“这段时间还好?”
老李道:“没啥事...就是有些过意不去...俺们搁这儿白吃白住,对不住东家。”
陆恒摇头:“你给我看院子就对了,其他的不必多想。”
然后道:“这是我女人,粱九儿。我要外出一段时间,她住这儿,老李你帮着点。”
又揉了揉凑上来的小孩的头发,是个小女孩,老李的孙女。
十四章 山君
春宵帐暖,一夜无话。
陆恒第二次从男孩变成男人。
男孩和男人的区别,第一步是要有女人,第二步是明白要担负责任。不懂这点的,都不是男人,是黄毛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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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身子自然是令人回味无穷的,那身段,那皮肤,不需赘言。
但陆恒并不沉浸其中。
倒不是说什么‘色是刮骨钢刀’之类的。对寻常男子来说,这话倒也没错。但对陆恒不成立。
这玩意儿,左右不过是个精元消耗的道道。普通人精元有数,消耗过甚便如刮骨,吃不住劲儿。
陆恒可不差那点精元。
他只是知道,男欢女爱不是人生全部。
除了这个,他有更多的事要做。他并不真的是个十六岁的小青年。
早上起来,陆恒做的早饭。老李爷孙俩不敢打搅,让陆恒和九儿黏黏糊糊吃了一顿二人世界早餐。
饭后,陆恒背上包裹,仔细叮嘱一二,与粱九儿作别。
“安心待着,等我回来。”
九儿送他到村口,直到他背影消失。
这回上路,陆恒直奔长白山。
这次路长,到第二天中午,陆恒走了一个半白天加一整晚,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长白山下的朱家庄。
进了庄子,见一个赶着牛的老人,陆恒上前问道:“老爷子,这里可是朱家庄?”
老人上下打量陆恒,点头:“是朱家庄。后生有事?”
陆恒道:“我奉师命拜访朱三太婆。”
老人不禁道:“拜访我三姑?”他再次仔细打量了陆恒一遍,道:“三姑家的门可不好进。”
便指着庄里:“你顺着往里直走,最里面那院子是我三姑家。”
陆恒道谢:“谢谢老爷子指路。”
转身往庄子里走去。
朱家庄不大,粗略估算,可能只四五十户人家。沿着小道一路走,不几步路,最里面一间小院,十分古旧的便是了。
陆恒上前,敲了敲门。
随即有了回应:“谁啊。”
陆恒道:“魏合意弟子陆恒奉师命拜访朱三太婆。”
门嘎吱打开,一个赤膊壮汉走出来。
他看了陆恒一眼:“进来吧。”
这是个四合院,十分宽敞。右侧两间土坯房,左侧却是个茅草盖的类似工棚的屋子,里面炉火熊熊,有铁砧、水槽等,是个铁匠作坊。
壮汉指了指正屋:“你自己进去,我还要打铁。”
自顾自进了铁匠作坊。
陆恒道了声谢,径自到正屋前,隔着门道:“陆恒奉师父魏合意之命,前来拜访朱三太婆。”
屋里便传来一个慈和的老妇人的声音:“进屋来。”
陆恒推门而入。
进了屋,当面是个靠墙的八仙桌,两侧摆了两把古旧的太师椅。桌上供奉着一个神位灵牌,香炉里的香还冒着烟。
朱三太婆却是在左侧偏屋的炕上,正盘坐着,叼着烟杆抽旱烟。
陆恒上前,抱拳道:“朱三太婆。”
老婆婆招手:“来坐。”
让陆恒上炕坐。
陆恒恭敬不如从命,坐下来。
朱三太婆说:“喝茶自己倒。”
陆恒道:“冒昧打搅,太婆见谅。我师父让我来寻太婆,临行前没告诉我是什么事。还请太婆点明一二。”
朱三太婆一听,放下烟杆,道:“哦,这样的么。”
点点头:“老道士没跟你说,老太婆就跟你说说。”
她道:“你师父跟你说过我老婆子是干嘛的吧?”
陆恒道:“说太婆是有名的出马仙。”
朱三太婆笑道:“是出马仙。”
道:“那你知道,出马仙是怎么来的吗?”
陆恒迟疑了一下,道:“听说跟萨满教有些关系。”
朱三太婆点头:“倒也没错。不过出马仙是出马仙,萨满教是萨满教。萨满教是满人的,出马仙是汉人的。”
又道:“一些汉人多年前从关内迁徙到关外,结合萨满教的一些法门,形成了出马仙的路数。”
朱三太婆指了指自己:“我是山君。”
山君?
陆恒疑惑道:“我听说出马仙五脉,胡黄白柳灰,太婆是...”
朱三太婆笑道:“哪才五脉?胡黄白柳灰只不过是名头最广的出马,五脉之外,还有路数。”
道:“这出马的道道,与萨满教的法门相关。萨满教拜的是天地自然的灵,而天地自然的灵,便是那深山老林之中有灵性的神物。”
她笑呵呵说着:“穷山恶水之间,天地自然孕育,岂独胡黄白柳灰?老婆子这一脉,拜的是山君,得的是山君的神力。”
原来如此。
陆恒心中明悟。白山黑水间,几多生灵?萨满教拜天地自然的灵,又怎么可能只局限于胡黄白柳灰五类?
老婆婆见陆恒明悟,便笑道:“只不过胡黄白柳灰拜之最易,风险最小。所以流传最广。似老婆子这山君一脉,便极是苛刻,传承分外不易。”
这话果然没错。
胡黄白柳灰,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这些在自然界中,处于食物链中间,远非山君那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这里面具体的道道陆恒不清楚,但只看各自本身的差别,就知道,山君出马,必定不是那五脉可以相提并论的。
老婆婆说了出马的道道,这才说到正事。
“半年前我与你师父见过一面。”她说:“并与你师父定计。他要刺杀慈溪,老婆子我乐见其成,却也懒得掺和,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走不得远路哦。”
“不过这东北地面上的事,老婆子不能不管。”
“萨满教是鞑子的铁杆,你师父意图掀了萨满教的老巢,扒了萨满的根儿。这几年他四处奔走,联络同道,区分敌我。而今算是理清了,只待动手。”
“他自己要琢磨刺杀慈溪的事,不能亲自参与,便对我说他有个弟子很是厉害。”
便看着陆恒赞叹道:“果然厉害。你这身板,啧啧,了不得呀!”
陆恒心中明悟。
师父是寿元将尽,元气枯竭,只剩下一击之力。这一击之力,要留给慈溪,自然,无法亲自出手对付萨满教。
他微微吸了口气:“太婆是老前辈,拔掉萨满教的事,您只管吩咐就是。”
十五章 学打铁
“不急。”
朱三太婆笑呵呵道:“我昨日接到你师父的消息,时间还长,二三月内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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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你赤手空拳来,也没个杀人的兵刃。萨满教可不好对付,虽然萨满教的高人大多在京师护卫奴酋,可留下的也不都是庸手。”
“不比那寻常的绿林好汉,你若没个趁手的兵器,你这身板再好,对上萨满怕也被动。”
“你师父早为你计较妥帖,他不知哪里找来一块寒铁,托我老太婆给你打造一条长枪。听说你练的八极,正好用枪。”
魏老道为陆恒考虑良多。
竟是搜罗到一块寒铁,要给陆恒打造一条大枪。
寒铁虽不是灵性宝材,不能拿来炼飞剑,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兵器之材。
朱三太婆的孙子,就是给陆恒开门引他进来的壮汉,是个厉害的铁匠。这枪,便要由他来打。
陆恒的心绪,此时飞回了宫家大院。
“师父啊...”
朱三太婆看他神色,不禁笑道:“老道士一生刚强,等闲不求旁人。这回求到我老太婆这里,倒是殊为难得。”
陆恒更记着心中。
好一会儿,他道:“太婆,这枪啥时候打成?”
朱三太婆道:“你师父半月前送来寒铁,而今这铁还在炉中炼着呢。寒铁性极寒,等闲难以融化,前前后后没个把月融不了。”
这条枪要打出来,单单融炼寒铁,就得再等半月。
陆恒盘算了一下:“枪打出来,至少在月余后。”
朱三太婆笑道:“差不离。”
又道:“你师父还说让你跟我孙儿学铁匠的本事,说你以后可能用的着,老婆子也应了。今日你稍作休息,明日起,随我孙儿打铁罢。”
陆恒诧异了一下,即了然。
想必师父对陆恒自己炼一口百步飞剑的事抱有期望,才有这学习打铁的事。
百步飞剑的道道,灵性宝材是其一,锻造手段是其二,呼吸与共是其三,精血、药材洗练是其四,存神观想与心合一是其五。
锻造的手段那册子上也有,但若不分三七二十一莽莽撞撞入手锻造,必定是不能成的。没有打铁的基础,大概率炼废,浪费材料。
灵性宝材本就几已绝迹,侥幸若能寻到一些,要是浪费了,那得吐血。
所以先学打铁,有了锻造基础,才能着手锻造飞剑。
这是师父的良苦用心。
陆恒记在心里,道:“不敢休息,学习技艺越早越好。”
朱三太婆笑起来:“倒是个伶俐的。”
便道:“也罢。我孙儿打铁的本事是独门手段,就看你能学几分。去吧,院子右边进门的第一间是你住处。”
出了屋子,陆恒到右侧第一间,放下包袱。出来,直奔左侧铁匠作坊。
朱三太婆的孙子,那壮汉见他来到身边,便道:“你来推拉鼓风机。”
倒是爽利人。
陆恒接过他鼓风机的活儿,抓着把手,呼啦呼啦的鼓风。
“我叫朱大锤,你跟我学铁匠的本事,先从鼓风开始。我说要多大火候,你便给多大火候——做铁匠,第一个本事,是火候。”
又道:“你是练武的,出拳运转劲力的道道应当了然于心。这打铁时的火候就跟武术中的劲力一样,刚柔明暗,要练到如臂使指。不能掌握火候,不是合格铁匠;不能掌控劲力,不是合格武师。”
陆恒笑道:“金玉良言。”
道:“朱师父,你教我本事,便是我师。”
朱大锤摆了摆手:“没这必要。你师父与我祖母是好友,算来你长我一辈。咱们各交各的,平辈称呼。”
陆恒想了想,点头:“行,朱大哥。”
从这里开始,陆恒转职铁匠。
......
铁匠的生涯说枯燥也枯燥,每日里对着火炉,不是琢磨火候,就是翻炒铁水;说丰富也丰富,其中涉及许多奥妙,如材料的配比、淬火液的秘密、锻打的方法、开锋的门道等等。
朱大锤没有藏私,配料秘方、淬火液的秘方,都敞开了让陆恒学。
陆恒知道,这是师父给他铺好的门路,于是更仔细捉紧,不敢放松。
先三日,陆恒学火候,整天在鼓风机前琢磨。
他毕竟已是武术大师,拳意入骨,对劲力的掌控精微之极。只要摸到里面的门路,掌控火候不难。
三日即成。
三日过后,学锻打法。
朱大锤的锻打法与寻常铁匠自然不同,毕竟是独门的手段。融入了许多武术的道理,捶打之间,对劲力的运用出神入化,便是陆恒这样的武术大师,也为之惊叹。
这一学,又学了七天,把朱大锤的锻打捶法学了去。
这就过了十天。
见陆恒学的快,朱大锤教的更深,接着教他材料配比,各种配方。其中玄之又玄,涉及不同材料的性质原理,虽然是以阴阳五行这种玄之又玄的道道呈现,但陆恒也听的明白。
到了第十五天的关头,陆恒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朱大锤让他先打些农具出来,看看成色。
而此时,一直埋在炉子里的那块寒铁,终于融化。
朱大锤对陆恒道:“寒铁是难得的兵器之材,古来许多神兵利器,都是寒铁所造。你虽然已学会了我的技艺,但火候不足,这条枪我亲自来打,你一旁仔细观摩。”
朱大锤对这块寒铁持谨慎态度,他在融化了的铁水中搅入一些他自制的配料——是一种催化剂,以维持状态,使之不会轻易冷却,这才进入锻打阶段。
打几下,瞧一眼,或继续捶打,或放入炉中烧一烧再来;偶尔又加入另外的催化剂。
十分的繁琐。
他说:“寒铁珍贵,我这辈子怕是遇不到几回。难得有此机会。我是个铁匠,若能打造一口神兵,如欧冶子、干将莫邪等前辈那般,便死了也值。”
朱大锤应当是一个对技艺有着绝对追求的铁匠,崇拜的是欧冶子、干将莫邪这样的兵器大师。
这大概是作为铁匠的终极追求了。
陆恒聚精会神观摩他操作寒铁的手段,汲取其中的技艺,每每收获良多。
如此,又是七日。
十六章 寒铁枪
打造兵器历来不是简单容易的事,以神兵利器为目的的锻造,更是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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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冶子一生数十年,打造的神兵不过几件;干将莫邪为造神兵,更以性命血祭,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年代久远,或有以讹传讹之嫌,但无论如何,打造一口上佳的利器都不容易。
一块寒铁融了一个月,粗胚的打造就用了七天。
——只是枪头。
这块寒铁只够打一支枪头。
粗胚即成,还得量身定做。朱大锤需要考虑陆恒的身高、臂长等因素,甚至考虑到他的年纪,考虑未来继续成长的空间。
“通过摸骨,大致可以判断一个人未来的生长趋势。”他道:“你今年十六,身材不输我几分。但你的筋骨已将成型,到二十岁最多还能长一寸。”
“你气力极大,我几所未见。枪杆不考虑用木料。木杆子太轻,寒铁枪头却极重,造出来轻重不宜,必不趁手。”
“我收藏了一块天外陨铁,这陨铁材质奇妙,极具韧性,不比白蜡杆子差。如此,既兼顾轻重,又兼顾韧性,与寒铁枪头般配。”
枪头已是打造出来。说是枪头,更似槊头——比寻常的枪头更长,好似一口短剑。两脊开了血槽,刃口较为圆滑,尚未开锋却已显寒光。
陆恒看的眼热,忍不住搓手:“可真不容易。”
朱大锤笑道:“枪杆子我早是打出来了。眼下只剩给枪头开锋。”
说着话,从炉旁的墙壁上,取下一根青灰色的棍子。
这棍子一头尖尖如锥,另一头有圈圈螺纹,螺纹下有个花托状的吞口。
棍身则显得粗糙,有许多看似杂乱,却又十分顺眼的痕。
陆恒一把接过棍子,比了比,差不多与自己一般高。重量有近三十斤。
发力一抖,棍子嗡的一声颤动起来,细细感受,果然韧性十足。
这边,朱大锤开始为枪头开锋。
他用不知名的溶液浸泡枪头半个小时,取出来打磨一遍,再浸泡,再打磨,如此反复数次。
渐渐的,枪头的刃上,点点寒光流转。
当枪头与枪杆拧在一起,这条大枪终于成了。
没有天花乱坠,也没有地涌金莲。
陆恒一把抓起大枪,振臂发力,不禁叫道:“好枪!”
进步一窜,窜到院子中间,霎那间,枪出如龙。
朱大锤抱着膀子站在一旁观看,既为陆恒的枪术、神力惊叹,也为自己造出这条长枪而喜悦。
“说是枪,更如槊。长度不足,不当马槊,可当步槊。”
他说道:“还是有些缺憾。陨铁枪杆子与寒铁枪头般配不足。不过也好,若你日后寻着能与寒铁般配的材料,自己打一根枪杆,随时换上就是。”
一趟枪路走下来,陆恒心下畅快。提着枪走到朱大锤面前,抱拳道:“再次谢过。”
朱大锤摆了摆手:“这也算是一件神兵利器,对我来说,打造神兵利器是一个心愿。是你助我完了这心愿,我得谢你。”
又道:“可惜这枪配不上你呀。我算过,少说百二十斤的兵器才合你的手,这枪不到五十斤,于你而言,仍嫌不足。”
陆恒摸了摸光洁溜溜的脑袋,笑道:“也就话本里动辄几百斤的兵器。大锤这种抛开不说,其他的兵器,要怎样的材料,才能炼出几百斤来?”
朱大锤摇了摇头:“炼得出来。你手中这条枪,适于步战。话本里冲锋陷阵的大将,皆是马战。马战的兵器比步战的长。此其一。其二,这条枪的杆子有四层,内层才是陨铁,只有指头粗细,其外包夹了三层钢丝与牛筋绞成的皮。”
“陨铁太少,只足一指粗。再粗些便不足长。手腕粗细的杆子若皆用陨铁,这杆子得上一百斤。”
又道:“实则古来武夫所用兵器杆子多以竹、木为主。择良才,细炮制,譬如马槊,要制一条上好的马槊,三五年打不住。从挑选白蜡树苗、护养白蜡树,到择取杆子、炮制,打造槊头,往往年长日久。这样的兵器可作传家。”
陆恒如今已有所体会,不禁点头:“这上好的兵器,的确成形不易。”
朱大锤道:“你这条枪,看似只用了一个半月。实则用了五年。五年前你师父到这里来,第一次提起,之后寻找寒铁花费的功夫不能不算进去。枪杆我也用了半年才造出来。”
言说间,朱大锤打了个哈欠:“这一个半月每天只睡一个时辰,现在终于大功告成,实在不容易。”
陆恒倒是精力旺盛,不觉疲敝。可朱大锤不比他体力旺盛。陆恒想起这点,不禁有些惭愧:“朱大哥先好生休息。”
朱大锤点点头,也不管陆恒,自顾自去水井提了水洗漱一番,进屋休息去了。
陆恒则抱着大枪又走了两趟枪术,以加紧熟悉这枪的性子。
他以前练枪,用的是宫家的大枪。宫家练八卦掌,并不以枪术见长,刀倒是有几口好刀,枪则是寻常的白蜡杆。
说起来陆恒一直没有趁手的兵器。
现在有了,如何能不仔细捉紧?
而且兵器一成,接下来要面对萨满教。陆恒不知道萨满教的厉害,但无论师父魏合意还是朱三太婆,言语间皆不敢轻视萨满教,陆恒又怎么敢?
须得尽快熟悉兵器,以备杀伐。
“师父现在不知准备的怎样了...”
陆恒这么想着。
先前粱九儿不送去宫家,陆恒就有这方面的思虑。师父说短则一二月,长则二三月,又说要联络同道云云,陆恒便知道,这段时间,师父肯定很忙。
说不定他前脚刚离开宫家,师父后脚也跟着离开了。
因此不便把粱九儿安置在宫家。师父不在宫家,粱九儿一个陌生人,陆恒也不在,实在不大方便。
又思索萨满教。
照着师父和朱三太婆的重视,又见过了百步飞剑、出马仙,料来萨满教必定有神妙手段。
而想想自己,八极拳拳意入骨倒是有些火候,可拳脚功夫比起百步飞剑、出马仙来说,大抵是远远不如的。
萨满教得有多厉害呢?
自己的优势又在哪里呢?
无他,气力、体魄而已。
十七章 萨满神物
服食乃神仙术,因此术之故,区区六年,陆恒的体魄便已强大的令人惊叹。举手投足几千斤神力,精元充沛,筋骨强壮,体力绵长,丁连山、宫羽田比不得他,师父魏合意、出马仙朱三太婆比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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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体凡胎之中,已是顶尖最一流。
若非如此,魏老道大抵不会和盘托出诸事。而会把陆恒排除在外。
他毕竟年轻,年轻是希望,是未来。如何拉上去送死?
得有本事,能掺和。
这六年来,陆恒每每观想那片星空。第二颗星辰隐隐如今开始发亮,差些还未彻底点亮。陆恒不知道如何才能尽快点亮,也不知道第二颗星辰是哪一种神仙术,期待却是难免。
服食无疑强大,可谓之根本术。现在陆恒最想的,是杀伐术。
但这并不以陆恒的意志为转移,星辰亮不亮、亮的是什么神仙术,皆无法操作。只能干等。
回屋收好大枪,陆恒从包袱里摸了几块碎银子,出门往朱家庄附近的镇子走去。
待回来时,肩上扛了半扇羊,手中提了一袋玉米糁子。
在朱家的这半个月,陆恒每天都有这么一遭。
不能学人家的、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还觉心安理得。
这不对。
每天二三十斤牛羊肉、一袋子米面,雷打不动买回来。
他本人是个大肚汉,朱大锤食量也不小,若干吃干住,陆恒实在没那脸。
他也不说给钱,就每天自己去买。
早先朱大锤还说了他几句,说主人家给客人吃喝天经地义,哪要客人每天去买?后来见了陆恒食量,便开玩笑说:“似你这般大肚汉,等闲富裕人家都得给你吃空了不可。”
那可不!
这些年要不是有劫富济贫的路数,饿虽然饿不死,可也休想有现在这样强大的体魄。服食之术在身,基本的吃喝都满足不了,岂不可惜?
回到朱家,羊肉剁吧剁吧与蘑菇一并炖上,再熬上一锅玉米糁子,等羊肉炖好,已是中午。
喊一声朱大锤,先一盆子炖羊肉端进朱三太婆屋里,放在她炕上,问候一声,这才出来,与朱大锤各自盛一大碗,狼吞虎咽。
吃完饭,陆恒进屋给朱三太婆收拾碗筷时,朱三太婆对他说:“你那兵器打出来?”
陆恒道:“打出来了。”
朱三太婆点点头:“稍后你来我这里,老婆子给你说说萨满。”
陆恒应是,出了屋子。
洗了碗刷了锅,擦干手,陆恒再进屋,朱三太婆微眯着眼坐在炕上,跟他招手:“坐下来。”
坐好。
朱三太婆道:“白山黑水虽是鞑子的发根之处,但自康熙年间,与鞑子一体的萨满教便陆陆续续向京师转移。”
“萨满教的高手,大多在京师护卫奴酋。萨满祖地搬不走,留了些人看守,仍是龙潭虎穴。”
“这几年我与你师父多次探查,大致查出萨满祖地的底细。除了有一支二百人的精兵守卫,还有二三十个萨满和一个大萨满。”
陆恒仔细倾听,不敢疏忽。
朱三太婆接着道:“此番覆灭萨满教巢穴,除了老太婆我,还有胡家、白家、柳家的人。马家和黄家是铁杆庄稼,须得瞒着他们。”
陆恒了然。
太婆道:“先拔了萨满,回过头来对付马家和黄家。若先对付马家和黄家,难免走漏消息,被大萨满察觉。”
陆恒道:“二百精兵不足为凭,我一人足矣。只是不知那萨满,有多厉害?”
太婆笑道:“那二百精兵本就要交给你对付。萨满么...除了那老怪物大萨满,其他的不过区区。”
说:“萨满教在鼎盛时供奉着三大神灵。其一是山君,便是老婆子我这般路数;其二是个人熊,最后是海东青。尤以海东青的路数,最是厉害。那康麻子曾以‘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与之加持国运,使其一跃居于山君、人熊之上。”
“山君戾气最凶,人熊气力最大,海东青杀招最狠、逃命的能耐最强。”
“山君、人熊,地面称雄。海东青的路数,能飞。”
太婆略显严肃:“萨满教祖地仅剩的老怪物,一个纵跃,能飞腾半里。”
能飞!
陆恒露出惊讶之色。
譬如这练武的,武术大师三丈之内,一扑即至。可再远些便鞭长莫及。这萨满的老怪物,竟能一跃飞腾半里,那可真是了不得了,等闲弓箭火枪都够不着他。
太婆道:“萨满祖地,最可怖的便是那老贼。萨满教当初供奉三大神灵,这些年来,山君、人熊本尊早已作古,这两脉相继衰落。独那海东青,似乎还活着。杀那老贼之时,须得防着海东青本尊袭杀。”
陆恒记在心中,不禁道:“天上来的袭击,还真得小心再小心。”
太婆颔首:“这几日你先仔细熟稔兵器,做好提备。等时机一到,老婆子自会唤你。”
陆恒道:“听太婆的。”
回到自己房间,陆恒抓起大枪横在膝盖上,摩梭着,难掩心血起伏。
这些年陆恒手中沾上的性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多是些为富不仁、残暴狠戾的地主老财、山贼胡子。
其中也有些个练武的。
但比起眼下要做的事,那又算的了什么呢?
萨满!
啧啧,陆恒都有些忍不住了。
思索太婆的话,虽然陆恒热血沸腾,却也不敢大意疏忽。他毕竟没见过萨满的手段。那些自然的灵到底有什么本事呢?
忍不住提着枪跑到院子里,又走了几趟枪术。
枪术、刀法,凡此种种,本质上讲,都是手足肢体的延申。但杀伤力比手足肢体可强了海了去。
陆恒的拳脚功夫已是拳意入骨,枪术也差不到哪里去。
便说同样练习八极拳,以枪术闻名的武术大师,号称‘钢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的李书文,尝以枪刺苍蝇而不伤白纸,精准狠,一目了然。
陆恒虽然差了些,刺苍蝇无法兼顾不伤白纸,但他的气力,可以弥补技巧的不足。
枪术走起来,一条大枪如乌龙乱窜,丈余之内乌风滚滚,点点寒光吞吐,卷的空气震动嗡鸣,实在惊人的很。
自忖以此枪术,只要是肉体凡胎的,谁个能硬吃?
十八章 夜色
这般一晃眼又是半月。
陆恒只是练枪,每日熟悉兵器的性子,渐渐有了亲切感。
闲暇时想想师父,琢磨他准备到了什么地步。照陆恒想来,大抵当是准备妥帖,只等这里掀了萨满老巢便出发去京师,完成那未竟的事业。
也想九儿。
姑娘刚跟了他,几未有相处的时间,便把人落下,着实也有些惭愧。
好在那屯子隐蔽,寻常无人出入。又有老李帮衬,大抵除了寂寞冷清些,当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这天吃了晚饭,待收拾妥当,朱三太婆把陆恒唤到屋里。
她说:“今夜动手。”
陆恒已有心理准备,道:“几时出发?”
太婆笑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又丢给陆恒一套夜行打扮,说:“为防万一,把这身穿上。若有人走脱,也不至于被人看见面目,到时候海捕文书下来,不好处置。”
陆恒了然,当即把夜行衣穿上,手里捏了面巾,道:“太婆,到时候具体怎么打?”
朱三太婆道:“咱们一行,除了你我,还有胡家、白家、柳家三家的人,人数在二十上下。等到了萨满的老巢,你出手引开那二百精兵,我们去诛尽萨满。”
又说:“若你手脚快,打完了来帮我们。我们手脚快,打完了来帮你。”
陆恒笑道:“好。”
朱三太婆叹息一声:“我老太婆已经百岁出头,活也活够了,我朱家与鞑子的恩怨,这回便作个了结。”
又说:“这一去,便是能回来,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就大锤这么一个孙儿,你跟他学了铁匠的本事,左右有些因果,日后盼着你能看护着点,如此我也心满意足。”
陆恒听了,也难免心中微叹。
师父是如此,朱三太婆亦是如此。
风烛残年之时做得一回大事,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叹息。
隐隐间,陆恒觉着,这时代,就像这两个老人一样。新的时代即将到来,旧的时代即将被掩埋。
“朱大哥是我师,太婆只管放心,朱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陆恒如是说道:“自甲午之后,倭人的手脚已伸进辽东。东北地面越来越不安稳,等此间事过,我打算邀朱大哥一道南下,寻个安稳的地方落脚。”
甲午年的事,陆恒如何不知?满清战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那老妖婆与小鬼子签了马关条约,甚至要割让辽东半岛。
虽未割成,却也让小鬼子把手伸进来了。
别的地方不说,就说奉天,城中已有许多小鬼子的身影。
更别说陆恒是穿越来的。未来东北是个什么气象,他能不知?
随后的年月,直到张胡子上台前,东北都是乱局纷纷。陆恒早琢磨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朱三太婆笑道:“左右我老婆子活不久了,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
半个时辰后,陆恒亦步亦趋跟着朱三太婆走出了家门。
朱三太婆也穿了一身夜行衣,她虽然百岁有余,但腰背却还挺直。只是个子枯小,犹如风中的烛。
朱大锤站在门边看着两人远去,忽然一声长叹。
......
太婆脚程极快,甚至陆恒跟着都有些吃力。此时太婆身上,隐隐有竟一股腥风缭绕。
陆恒心想,太婆这是用上出马仙的手段了。
一路疾奔,这一奔就是一个时辰。
走过村庄,穿过城镇,朱三太婆所过之处,连狗都不敢叫唤。
百十里落在脚下。
两人在一处小山坡下停住,朱三太婆左右望了望:“都来了罢?”
便左右黑暗中,影影绰绰走出来十几个人。十几个人隐隐分了三群,想必就是胡家、白家、柳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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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打量一下,微微颔首:“好,白老头、柳家妹子也来了。”
一个老头,身子瘦小,甚至比朱三太婆看起来还要瘦小,头上稀稀疏疏几根白发,也是个风烛残年。
一个老太太,看起来年纪较小,身材也饱满一些,料来是太婆口中的柳家妹子了。
其他的都是中年以上,没有年轻人。
朱三太婆道:“老婆子身边这孩子,就是魏老道的徒弟。认认人,到时候黑灯瞎火,别看错了。”
陆恒上前,与众人一一抱拳见过。
白老头道:“魏老道也是个舍得的,这小子有些门道,就是年纪太小。小子,手里沾过血没有?杀没杀过人?”
陆恒道:“老爷子放心,我杀过人。”
柳老太太笑道:“白大哥老眼昏花,这孩子一身煞气虽然掩的好,却能看出来。”
便道:“孩子,你师父和朱姐姐都说你武功高强,到时候那两百精兵就先交给你了,成不成?”
陆恒正色道:“婆婆放心,成。”
白老头笑道:“这小子一身气血如烘炉,古来的大将怕都没几个比得上他。黑山窝子那两百精兵虽然也算精锐,牵制当属不难。”
朱三太婆道:“这里就不多说了。走罢,早些完事早些好。”
即一群人没入黑暗了去。
陆恒提着大枪跟在朱三太婆身边,这回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便转道进山。又走了半个时辰,翻山越岭,来到一处高岗上。
只见高岗下远处有一座碉楼,楼中还有灯火。
朱三太婆对陆恒道:“那两百精兵就在这碉楼里头。”
又道:“稍时你自这里下去,将他们引出来,我们从侧里下去,直扑后面的黑龙洞!”
陆恒点头:“好。”
朱三太婆又对柳老太太道:“妹子,叫个人摸下去,看看有没有暗桩。”
柳家老太太道:“这活儿正好。”
便摆了摆手,一个柳家的瘦长个子中年站出来,点点头,转身一跃,身形如蛇,一下子窜入黑暗中,悄无声息。
陆恒拄着大枪,眺望高岗下的碉楼。隐隐能看到火光里有人影晃动。
他紧了紧握着枪杆的手,微微有汗水浸出。
他是明面上的,得跟两百精兵对刚,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让朱三太婆他们能顺利杀进萨满老巢。
所以不比暗杀。
这队守卫,必须要全都引开注意力。不能让他们跟萨满搅在一起。出马仙虽然有奇妙的本事,但一个个仍然是血肉之躯。
箭落到身上,仍然是个窟窿,刀劈在身上,仍然是个豁口。
若叫这二百精兵与萨满配合起来,到时才不好办。
十九章 夜杀
片刻后,柳家的瘦长中年摸回来,说:“回姑奶奶,没有暗桩。”
柳老太太微微点头:“料来也没有。这地方偏僻隐秘,一年半载不见人出入,暗桩几无必要。让你走一遭是为防万一。”
瘦长中年道:“巡逻的只有一队人马,约莫二十个。其余的都在碉楼里。侄儿尝试下毒,没见效果。”
白老头笑道:“早说了没用。都带着萨满配置的药囊呢,萨满的药术有独到之处,等闲毒不倒他们。”
又说:“柳家毒术惊人,当初摆过萨满一道。吃了大亏,他们能不提防着?”
陆恒耳朵听着,心里想着。
这般说,柳家出马仙还擅长毒术。转念想到柳家拜的灵是蛇,便也释然。自然界中,蛇最令人忌惮的,就是毒。
这是长处,不能不发扬。
又说曾摆过萨满一道,显然,柳家出马仙与萨满早有矛盾。或者说,今夜这里来的,都与萨满教有仇怨。
说萨满曾吃过柳家的亏,也难怪有防备。萨满是巫医合一的道道,既有玄之又玄的能耐,也擅长医术。
只要有防备,挡住柳家暗中下毒理所当然。
又想到太婆的安排,一开始便没说让柳家下毒云云,说明心里有数,知道暗中下毒没用。
否则也不必陆恒了,一包毒药全给药翻,完全不必真刀真枪的干。
这里说罢,都看向了陆恒。
陆恒点点头,也不说话,径身跳下高岗,拖着大枪奔碉楼而去。
白老头说一声:“有气魄。”
便一群人紧跟着没入黑暗不见了影子。
陆恒拖枪下了高岗,双腿迈开如奔马,片刻已到碉楼左近。
这碉楼外有一圈围墙,高不过丈余,皆是石头砌成。陆恒附在墙下,耳朵竖起仔细倾听,不一会儿,便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那队巡逻的。
估摸着巡逻的差不多到陆恒所在墙的位置内的时候,陆恒一个拔草纵身,如虎腾空,翻入墙内。
这一下,正好落在这队巡逻之间。
陆恒哪里客气?
大枪一抖,嗡的一声,噗噗噗,黑夜中寒光连点,便有六人丧命枪下!
电光火石来的快,六人被戳死,其他十几个才有所反应。而陆恒不等他反应,进步一窜,抡起大枪横扫,筋骨咔嚓的碎裂声中,又有四人飞起来了了账!
这时才喊出来:“敌袭!”
这一声凄厉的很,如夜枭泣血,惊惶失措。
把个安静的碉楼,一下子吵醒了。
顿时,碉楼内呼喊声乍起,廷廷哐哐乱成一团。
陆恒充耳不闻,振臂发力,大枪连抖,追着其他十个巡逻,一枪一个,几个呼吸,追到碉楼门前,将最后一个攮死脚下。
便听到崩的一声,劲风袭来,陆恒侧身避开,笃的一根重箭射入脚下坚硬地面,箭头没入,箭尾颤颤。
抬头一看,见碉楼上一个窗口,正有一人探出身子,作开弓状。
这人见一箭没能射中,便怒吼道:“是个狠茬子!”
内里听到声音:“甲乙丙丁四队出侧门围住此贼,其余人等在楼上放箭!好大的胆子,敢到我祖地来撒野,有死而已!”
陆恒听的清晰,是满语。他懂!
这几年,师父专门教过他满语。现在却是用上了。
这地方是萨满巢穴祖地,二百守卫必定不可能有汉人,皆是鞑子之中弓马娴熟的精兵。
笔趣阁
满清虽然彻底衰落,自康麻子一代旗人就已腐化。但毕竟百十万族人,里面挑出些弓马娴熟的不足为奇。
陆恒听了,却大笑一声,竟不躲避,拖枪合身直直扑向大门。
轰!
他整个身子,猛地撞在大门上,好似攻城锤,撞得大门簌簌发颤,内中门闩嘎吱作响。
这门竟也坚固,一撞之下没能撞开。
陆恒吐口气,后退半步,力由脚底而起,过大龙,贯通全身!
“嗨!”
一声暴喝,铁山靠!轰隆!咔嚓!
哐的,大门生生撞倒!
正一队人马持刀抬枪从甬道内杀出来,被翻倒的大门压了个结实。陆恒则一跃而入,踩着大门,脚底一震,惨叫声从门下发出,手中一条大枪已是枪出如龙!
......
朱三太婆一行人趁陆恒杀入碉楼时,侧边绕过,直扑碉楼后的黑龙洞。
黑龙洞,就是萨满的巢。
尚未及进,刚到黑龙洞前的开阔处,身后碉楼里的喊杀声已是传来。蹬蹬蹬,黑龙洞中脚步声急切,便见几个衣衫不整的萨满从洞中出来。
朱三太婆一言不发,当即痛下杀手!
她瘦小的身子一下子挺拔直溜,平地忽起一声炸雷,腥风滚滚间,虎啸山林!
几个刚出洞的萨满被乍起的虎啸震慑了心神,立时人仰马翻。
左右几家的出马冲上去,砍瓜切菜,将几个萨满一一杀死。
正待要蜂拥而入,朱三太婆喝道:“且住!退!”
冲上去的三家小辈听了忙不迭后退,即听到一声惨叫,一个退的慢了的,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一堆残尸!
朱三太婆上前一步,白老头、柳家老太太左右相随。
便听到一声咳嗽,洞子里一群萨满出来,为首的,是个比朱三太婆看起来还要苍老佝偻的老头!
这老头脑袋光洁溜溜,只脑后一小撮头发辫儿,正是那金钱鼠尾辫。
人虽干瘦,骨架却不小。看得出来,这人年轻时必定是个横着长的敦实壮汉!
身上披着一件花花绿绿松松垮垮的袍子,被大骨架顶起来,蓬蓬松松。
这老萨满蹒跚着走出洞子,目光掠过朱三太婆一行人,眺望了一眼碉楼,随即收回目光,落在朱三太婆身上。
他捂着嘴又咳了一下:“原来是朱家、白家、柳家、胡家的来了。好,好。”
“当初那胆小的姑娘,今日却是来找我拼命来了。”
朱三太婆面无表情:“尔等鞑子杀我父母亲族,几十年啦,老婆子我没有一夜不曾想,没有一夜不曾念啊!老贼,今日必杀你!”
老萨满呵呵一笑:“好的很。想必是有万全之策呀。也罢,我老人家将死,本就琢磨着死前把你们这些南蛮子的出马扫一扫,没想到你们自己上门来了,正好免了我奔波劳累。是个好样的!”
话音不落,他枯瘦的身子已没了踪迹!
朱三太婆怒吼一声,瘦小的身子里发出比猛虎还狂烈的声音:“小心!”
二十章 杀尽
陆恒杀入碉楼时心中还十分警惕,生怕到了狭窄处,被鞑子火枪集火,吃不住劲儿。
可没想到碉楼的鞑子并未使用火器。
陆恒迅速反应过来——满清的火器一言难尽,康麻子时代还算不错,有成建制的火器部队,后来便渐渐萎缩,更因惧惮汉人起义,禁了火器,到如今这年头,满清军队的火器,比前朝大明末年更拉胯的多。
那种一用就炸膛,里外都是锈的火器,子药更不知道装的是沙子还是牛粪,哪有兵卒敢用?
又或者这萨满老巢遵循鞑子传统,坚持骑射,也说得过去。
无论什么道理,一句话,这儿不用火器。
那感情好。
陆恒立时放开了手脚。
鞑子的重箭虽然厉害,但对陆恒没有什么威胁。夜色中他都能看清箭矢的轨迹。他怕的是火枪,那玩意儿子弹小,轨迹不明显,速度也比箭矢快。
待反应过来,陆恒迅速杀尽了碉楼大门内甬道中的鞑子,即迅速往内突进。这会儿,背后也是喊杀声。
鞑子分了四队人马,自侧门出,从陆恒的背后包抄过来了。
陆恒不怕他们杀过来,倒是怕他们跑路,跑去黑龙洞跟萨满掺和在一起。
昏暗的楼梯上,一群鞑子冲下来,刀光晃动,便听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火花四溅中,噗噗噗,几个鞑子一起滚落。
陆恒一跃避过,继续往上,几乎是一步一杀。
他手脚快,杀的也快。更兼体力绵长,数十人死在他手中也不见他有丝毫疲敝。一路杀到碉楼上,见一个杀一个,直把碉楼上面杀空。
从侧门出去,自背后包抄追上来的鞑子,竟跟着他后面吃灰。
碉楼上火光不盛,有许多黑暗角落。一些鞑子便藏在黑暗的角落里,等陆恒过来时偷袭他。
可陆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体强大、感官敏锐。一个藏在角落里的鞑子,等陆恒过时,从背后杀出来,刀没举起来,就被寒铁枪的枪尾戳了个透心凉。
这些鞑子难得也算悍勇,被陆恒杀了这么多,竟也不逃,还四面八方追堵过来,到陆恒枪下来送死。
不到一刻时间,整座碉楼已是血流成河。
陆恒清空了楼上的鞑子,返身过来,与从背后追上来的鞑子杀在一处。追赶着他们又杀下楼去,到这时,鞑子终于坚持不住了。
一些鞑子从陆恒撞塌的大门冲出去,一个二个往石墙上爬,陆恒追上,一戳一个对穿。又追到碉楼后面,把几个鞑子堵在角落,枪花朵朵,夺走了性命。
眼见最后几个鞑子从后门跑出去,那是黑龙洞方向,陆恒急追,刚冲出后门,便见几个花花绿绿的急匆匆赶过来,跟溃兵撞在一起。
“萨满...”
陆恒匆忙间眺望了黑龙洞一眼,那边虎啸阵阵,鹰鸣戾戾,想是正激烈之中。
这里突然来了萨满,陆恒心下不禁一紧,忍不住担心起朱三太婆他们来。
手脚却没停,一个虎扑,大枪晃动,闪烁起一串寒光,直奔几个萨满而去。
萨满有六个,倒是反应不慢。
为首的萨满狂呼一声,身子猛地膨胀起来,仿佛一头人立起来的熊。便是脸门,也隐隐显出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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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快的,是紧跟而来的另一个萨满。这个萨满身子一晃,便越过了前面的人熊,几丈的距离瞬息即至,眨眼到了陆恒面前。
他袍子张开如翅,两只手伸出来,五指似钩,照着陆恒脸门抓来,指尖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
陆恒不知萨满到底有多厉害,因此丝毫不敢留力。
一身气力涌动,贯通大龙,力达枪头,嗡的一抖,与两只爪子左右各击了一下,发出两声金铁交鸣的声音。
这一交手,陆恒心里立刻稳了。
此一下,将这扑上来的萨满两只爪子各自弹开,使之空门大现,人在半空,更是吃不住劲儿,摇摇晃晃拿捏不住架子。
速度是快,爪子也硬,可惜气力不足。
这么好的姿势,陆恒怎能放过?
当中一枪,照着空门扎了进去。
正所谓中平枪,枪中王。那萨满哪里挡得住这一下?大枪一搠,正中心口。
陆恒只觉手中大枪仿似戳中了厚厚的皮革,不禁二度发力,噗!
生生扎了进去。
即一挑,将人挑起来,抖枪再发力,哗啦,人已被抖飞起,胸口剖开,脏腑全泄了出来。
正是这电光火石里,一招之间,这萨满了了账去。
这时候,人熊才冲到丈余内。
正好尸体朝他砸去,人熊不闪不避,双手一撕,将尸体撕成两半。而陆恒的寒铁枪已是如影随形,从两半尸体之间戳出来,照着他喉头便扎。
人熊粗壮的双臂当中一合,两只蒲扇般的大手间不容发,将枪头抓住。
一股巨力传达回来,陆恒忍不住微微吃惊。
气力够大的!
不过比起陆恒还差了许多!
他发力抖枪,枪身颤动,枪头在人熊双掌之间狠狠一绞,搅的人熊拿捏不住,一双手血肉横飞。
即进步一扎,也如扎中几层皮革一般。但陆恒早有提备,扎中瞬间,二度发力,噗,扎了进去。
同时抽身猛退,横枪拦在面前,轰隆,一个萨满从摇晃倒下的人熊身侧扑出来,被陆恒一枪拦着。
拦着的同时,即抽枪往左侧扫过去,将另一个扫开,几乎在同一秒里,他微微蹲身,一记铁山靠,将面前这位被拦着一瞬的萨满撞的胸腔塌陷,横飞出去。
这才短短几秒钟,三个萨满死在了陆恒手中。
陆恒是越杀越凶,撞死了一个之后丝毫不停,指枪直奔左侧刚被扫出去,立足未稳的这位。
短距离陆恒爆发力之强,令人几乎无法做出有效反应。那萨满刚站稳,陆恒的枪就到了他眼前。
惊慌之间,哪里拦得住?被生生从眼眶里扎进去,死了个利落。
余下两个震怖难当,不敢上来,连忙掉头就走。
陆恒不肯放过他们,拖着枪急追,五十米内,追上一人,从背后一枪戳死。再追了五十米,几个溃散的兵卒被扔过来,一枪一个杀了,又追了五六十米,将六个萨满中最后一个杀死。
黑龙洞已出现在眼前。
二一章 定胜负
黑龙洞前乱纷纷。
地上横七竖八已躺下了二三十具尸体,仔细一看,多是萨满,少数是穿了夜行衣的各家出马仙。
这回几家的出马仙来的都是骨干精锐。而萨满教的高手,多在京师护卫奴酋,这里除了那老怪物,余下皆算不得厉害。
各家出马仙人数虽少些,却稳稳占着上风。
陆恒粗看几眼,把场面局势纳入心中。多余的不敢想,提着枪便杀进去,纵横腾跃,几个枪花过后,便有几个与出马仙纠缠的萨满相继倒地。
他直照着黑龙洞前的方寸之地而去,在那儿,朱三太婆、白老头和柳家老太太,正与萨满教的老怪物厮杀激烈。
只见朱三太婆瘦小的身子往来扑杀,带起阵阵腥风,那腥风中,隐隐有许多黑影闪来闪去。
萨满教的老怪物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陆恒的眼力几乎跟不上。只是见着老怪物上一刻在左边,下一瞬就到了右边,前一秒还在与白老头交手,后一秒却到了柳家老太太背后。
劲风撕裂,老怪物每动一下,空气便裂帛般响一声。
他皮包骨头的手隐隐间闪烁着淡淡的白光,跟随着他身法,每闪烁一下,白老头或柳家老太太便如遭到雷击。
只是朱三太婆卷起的腥风中,那影影绰绰的影子,却紧跟着老怪物,每每为白老头、柳家老太太解围。
陆恒突入近前,这一片没有萨满,也没有各家的小辈出马仙。
实在是一片危险的领域。
只说柳家老太太放出一阵阵青烟弥漫,轻轻一嗅,便令人头昏眼花。
极其厉害的毒!
更不说朱三太婆腥风中的影子,吹起阵阵阴风,十分阴冷,好似要把血液都冻僵了去。
白老头的手段极是隐晦,只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抖,便有一道流光迸射出来。
这流光比萨满教的老怪物还快,屡屡射中他,却每次射中,老怪物周身都会荡漾起微不可察的白芒,将白老头打出的流光挡住。
陆恒突到近前,挺枪就要杀上去。却忽然间感到一丝危险从头上传来,间不容发之际抬头一看,夜空中一个硕大无朋的影子如利剑一样俯冲下来,竟不曾有风声!
“小心!海东青!”
他脱口而出,猛地发力,将手中长枪掷向黑影。
就在这硕大黑影扑下来,距离地面只剩下三五丈,陆恒投掷的枪击中了它,只听见一声脆响,枪被崩了出去。
却也把那黑影阻了一阻。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在黑龙洞上的悬崖炸开,一头硕大的猛虎自崖上扑下来,与那黑影撞在一起,轰隆一声砸在远处地面!
清戾的鹰啼骤响,一双宽大的翅膀扇起狂烈的风,铁铸的羽毛片片炸起,鹰爪翻飞,将猛虎掀开。
不等这大鸟飞起来,旁侧黑暗中便射出一片流光。紧接着,一颗斗大的三角蛇头探出来,杏子吞吐间,喷射出一道毒液。
海东青忙不迭以翅护头,同时躲避,却不防猛虎又杀上来,将它扑到在地。那大蛇紧接着窜上来,水桶粗的蛇身往海东青的身躯缠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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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这一连串变化,其实只在两个呼吸之间。
陆恒收回目光,深吸口气,运转一身气血,勃发筋骨劲力,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扑向了萨满教的老怪物。
海东青不是关键,萨满教的老怪物才是关键。
陆恒分得清轻重。
这老怪物有多厉害?朱三太婆、白老头、柳家老太太,三个最厉害的出马仙围攻,都拿他不住,反倒处于劣势。
朱三太婆腥风中的阴影吹起的阴风、柳家老太太释放的毒气,到这会儿都没能太过影响到老怪物的状态。
若非陆恒早先吃了柳家老太太的独门迷药,暂时不惧毒气,只这一条,陆恒就是不被毒死,也会元气大伤。
哪像这老怪物,看起来还这般生龙活虎。
不过无论如何,老怪物再厉害也不是神仙。
比起早先,已是有所衰弱。如若不然,那海东青也不会此时出现。
朱三太婆急道:“机会将至,这老怪物快要不行了。小心他临死反扑!”
老怪物身形闪烁,嘿笑道:“想杀我,叫老天爷来,你们几个不行!”
与朱三太婆换了一手,老怪物一闪便到了陆恒身侧。
“竟是个小娃娃,精气这般充沛,好,我先杀了你!”
陆恒感官放大到极致,早是提防着,这老怪物一出现在身侧,陆恒便顺势耸肩,一记铁山靠,向老怪物靠去。
老怪物不闪不避,连白老头的流光都打不破他防御,他又怎会惧怕陆恒的铁山靠?
皮包骨头的爪子照着陆恒光溜溜的顶门抓来,指尖白光吞吐,蕴含着巨大的危险。若被抓中,多半头盖骨掀开,脑浆子飞溅。
陆恒去势不减,脖子却是一缩,仿似乌龟遇到危险,却也没能完全避开,陆恒只觉脸门一凉,被一缕白光擦过,感觉到血液流出。
但容不得他多想,老怪物一把没抓中陆恒脑门,便身子一闪,又到了陆恒另一侧,伸出手照着他腰眼抓来。
这一交锋,陆恒终于知道老怪物的厉害。
打不中他!
在一瞬间,陆恒心里闪过许多念头,狠劲儿上头,任凭老怪物抓他腰眼,只略略避开要害,手臂一翻,对着老怪物的手腕捉去,整个人也像投怀送抱一般,向老怪物的怀里倒下。
下一瞬,陆恒便感到腰背一侧皮肉被撕开,一身气力顿时如泄洪般消退。
他浑身发冷,却丝毫不畏惧,抓住了老怪物的手腕一掰,合抱将他箍住,整个人与老怪物抱在一起。
剧痛的腰部勉强发力一拱,将老怪物拱倒,同时口中大呼:“杀了他!”
老怪物干枯的眼睛迸射出骇人的光,周身隐隐白芒流动,枯骨的手臂扭动挣扎,要崩开陆恒。
陆恒两只手臂被缓缓撑开,老怪物就要脱身,朱三太婆、白老头、柳家老太太三人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
如箭般扑上来,三人一起,拳脚相加,照着老怪物的脑门便打。
老怪物避不开,顿时如遭到雷击,七窍喷血,一声嘶吼将陆恒崩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几声炸响,朱三太婆、白老头和柳家老太太也倒飞而出。
二二章 收获
清晨和煦的阳光照射在小院中,陆恒光着膀子坐在木墩上,朱大锤正在给他包扎腰背处的伤口。
“得亏你避开了要害,没伤着脏腑。”朱大锤用烈酒给陆恒清洗伤口,又敷上药膏,然后用开水煮过的白布绕着腰缠了几圈,最后扎紧。
朱三太婆躺在门前的椅子上,微眯着眼睛,闻言咳嗽了一声:“那是他筋骨强健,比练了铁布衫、金钟罩更甚。换个人来,便没抓中要害,这一下也得给撕开半边身子。”
陆恒体魄是全方位的强大,不只气力足、精元充沛,筋骨皮肉比练了铁布衫金钟罩的武术大师都要强几分。
否则崩谈什么要害不要害,以那老怪物的厉害,便只沾上一下,也给撕开两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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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道:“太婆,您不要紧吧?”
朱三太婆摇了摇头,缓缓道:“我老太婆有什么要紧。本就是将死之人。老怪物临死反扑我早有防备,并未受伤。”
又道:“只是这回强撑着风烛残年之躯,跟那老怪物斗狠,我已有预感,八日之后便要去见阎王了。”
朱大锤低头不语,陆恒也无言。
朱三太婆年过百岁,本就精元枯竭、时日无多。这回虽没受伤,但对她老人,多动动都会损耗元气,何况与人拼死厮杀?
元气已是枯竭,寿元即将走到尽头。
太婆笑道:“我将无疾而终,是寿元所限,既无痛苦,也无遗憾。甭摆出张臭脸,我老太婆见不得。”
又说:“你小子这几天养伤,等把老婆子我送走了,便带大锤南下去吧。按着你先前所说的,找个安稳的地方让他过日子吧。”
一番厮杀,老怪物终是了账。几家出马仙也损失不轻。那几十个萨满虽不是高手,但只对陆恒他们来说,拉到江湖上,等闲的武术大师未必是任何一个萨满的对手。
诛杀老怪物的机会,无疑是陆恒创造的。若非他发狠,不顾危险,箍住了老怪物,天知道还会打多久,天知道那老怪物最后会不会逃。
甚至朱三太婆她们,都未必能全身而退,说不得与之同归于尽。
说来是老怪物轻视了陆恒,才让陆恒创造出机会。若不与陆恒接战,以那老怪物的本领,陆恒连他的屁都摸不着。
大抵是看出陆恒并非出马仙,只是个练武的。因此轻视他。这一轻视,便决定了胜负的关键。
脑门上硬吃了朱三太婆、白老头和柳家老太太倾力一击,那老怪物年岁比朱三太婆还大,自然支撑不住,最后爆发了一下,立刻就死了。
老怪物一死,余下些萨满一哄而散,被几家出马仙追上一一杀死。
倒是那只海东青,最后没能杀掉。在朱三太婆供奉的山君、柳家供奉的柳仙和藏在暗处施以偷袭的白仙、狐仙的围攻之下,竟也打的有声有色。
只能说不愧是萨满教供奉了至少二百年的神物。
之后将萨满教老巢黑龙洞中有价值的东西一扫而空,一行人迅速离开黑山窝子,而后分道扬镳。
陆恒伤势不轻,不过他体魄够强,倒也坚持的住。回到朱家的时候,天刚麻麻亮,脚程不比去时慢。
这里包扎好伤口,陆恒披上单衣,活动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昨晚上也算是大开杀戒了。守卫黑龙洞的二百精兵全死在他手中,这就是二百条人命,死在他手里的萨满,也有十来个。
一晚上,比之前几年加起来杀人的都多。
不过陆恒并没有多余的感受,比如杀了人心里不好受、惭愧或者后悔之类的。这厮虽然性喜平淡,却是个果断烈性的。他如果觉得某件事不能做,他就一定不会去做。一旦做了,就一定不会后悔。
绝非纠结性子。
朱三太婆看他活动顺畅,点头笑道:“看来你没有大碍。你这身板,啧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陆恒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笑道:“还好。”
接下来几天,陆恒一直在养伤。伤势虽然不太重,但也不能疏忽大意。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搞得越来越严重,岂非不美?
另外,朱三太婆寿元就在这几日了,陆恒怎么着也得给她送个终。
陆恒因伤势活动较少,于是每日里便投身书籍之中。从黑龙洞里搜刮来的萨满教的物品,其中就有一些是书籍,包括萨满教记录的一些隐秘、萨满教修行的法门等等。
暂时全在朱三太婆这里。
之前与其他几家有约定,等朱三太婆发丧之时,他们再派人来,把书籍取走。
萨满教的修行法门,让陆恒开了眼界。
于陆恒而言,他所接触的法门,除了八极拳,就只有师父刚传给他的百步飞剑练法。至于地煞七十二之中的服食之术,那玩意虽然默默作用于他的身体六年了,但太深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萨满教收藏的秘籍,除了他本身的萨满修行之法,还有各种拳术、杀招。比如形意拳,萨满教搜罗了好几套——源自于各个不同的形意拳大师的传承,根子是一样的,内涵稍有差别。
萨满教练形意拳也算是相得益彰。他们供奉的海东青、山君、人熊,都可以在形意拳里找到相合的路数。
陆恒仔细琢磨萨满的法门,倒是有了不少感悟。萨满,还有出马仙,总体来说路数是一样的。都是通过供奉大自然中超乎寻常的神物,通过精神层面获取力量。
不过出马仙融合了汉族道家、佛家的一些精华,路子更柔和一些。萨满则血腥许多。萨满供奉神物时,血祭是绕不开的手段。
出马仙则不然,出马仙汲取了道家、佛家供奉神仙的某些门路,获取力量的方式,也类似于神打。
不需要血祭。
当然,进展速度比萨满教要慢些。
萨满和出马仙供奉的对象,供奉者与被供奉者,是一种和则两利的关系。被供奉的神物通过供奉,可以汲取到某些精神层面的收益,以增长它们的智慧、增进力量、延长寿命。
而供奉者则通过供奉,得到这些神物的真意,甚至从中演化出种种玄之又玄的法术。
就比如朱三太婆供奉山君,到了精深层次,甚至能以精神演化出伥鬼为用。
二三章 信
当然,萨满法门神奇归神奇,可它不是神仙术。
神物可以因此延长寿命,但仍有极限。否则萨满教三大神物,如今不会只剩下个海东青。另外两个都老死去了。
如果萨满教的三大神物都在,昨晚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更大的可能是陆恒他们战败——想想三个那样的老怪物,那可不得了。
那头海东青虽然逃掉了,但没讨到好处。照朱三太婆所说,直接供奉它的大萨满死了,它自己也受了伤,更重要的是,满清气数将尽!
它活不长了!
这头海东青就是康麻子那句‘神俊最数海东青’所说的那只。寄托了满清的气数。满清气数将尽,这玩意儿也得跟着陪葬。
至于这件事的手尾,黄家、马家,满清的铁杆庄稼,已经不足为虑。白家、胡家、柳家有能力收拾他们。
朱三太婆了却了遗憾。
朱家原本也是一大家子,不比那几家出马仙差。如今只剩下朱三太婆和朱大锤两人,罪魁祸首就是萨满教。
小书亭
朱家是前朝皇室的后裔。
虽然是旁支。
鞑子对姓朱的打压甚烈,以前他们家在关内,后来不得已逃到关外藏身。再后来被萨满教发现,险些被灭门。
如今掏了萨满教的老巢,虽然还有萨满在京师奴酋左近,但朱三太婆一直以来的恨,总算是洗掉了一半。
算是无遗憾了。
正如朱三太婆自己所言,到第八天头上,朱三太婆在躺椅上溘然长逝。
陆恒和朱大锤分头给太婆办后事,朱大锤去给那几家出马仙发丧,陆恒则在朱家庄操办白喜事。
朱家庄冠以朱之一字,其实姓朱的只有朱三太婆这一家。
其他的庄户多是朱三太婆当初的丈夫的兄弟各房的后代,并不姓朱。
当然,朱家在这里地位超然。不单单朱三太婆辈分最高、年龄最大,也因朱家是出马仙。
白喜事办了三天,客人散去之后,余白家、柳家、胡家的来客。
白老头来了,柳家老太太来了,还有不曾亲自参与黑龙洞一战的胡家老太太也来了。
这位胡家的老太太年纪跟朱三太婆差不多,身子骨更孱弱,已经动不得手了。
这次来吊唁朱三太婆,胡家老太太忍不住流泪。
在棺材前叨叨絮絮说了很多——她们是八九十年的老朋友!
白老头的气色,比那晚也差了许多。他年纪虽比朱三太婆小了十来岁,可也是九十多的人了。一战打下来,元气耗损也不小。
照他自己所言,大抵只剩不到一年的寿元了。
柳老太太倒是气色不错。她年纪最小,刚八十岁。虽然耗损了不少元气,但比白老头好得多。
第四天早上,择了山清水秀之处,葬了朱三太婆。
回来之后,朱大锤按照太婆走之前的吩咐,把从黑龙洞中得来的秘籍,包括朱家本身的出马仙的法子,都交给了白家、胡家和柳家。
三个老头老太太默默的走了,院子冷清下来。
陆恒说道:“太婆的后事料理妥帖,朱大哥,咱们也该走了。”
朱大锤神态有些憔悴,点了点头,道:“你先等等。祖母给你留了两封信,交代在她下葬之后交给你。”
说着话,走进屋里,拿出来两封信。
陆恒有点摸不着头脑,疑惑的接过书信。第一封书信是朱三太婆给他的,信息不多,只是请他不要见怪云云。
陆恒一头雾水,见什么怪?
待看到第二封信,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是魏合意三个字的时候,陆恒心里为之一跳!
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连忙撕开信封,师父那熟悉的字体出现在眼帘里。
“吾徒,在你看到这封信之时,为师想必已不在了。”
“为师一生坎坷,幼时丧父母,中年丧师父;本意寻个偏僻道观了却残生,却悟了天下的大义。从此扎入这漩涡,不可自拔。”
“老道士这一生,可谓一事无成。唯有一事,聊以慰藉。便是在雪地之中,遇着了你。”
“你是个好孩子。”
“本意不愿将那狗屁倒灶的事告知于你,但你自小聪慧伶俐,比旁人想得多、思得多。料来早是有怀疑了吧?”
“为师心想,我老道士所作所为毕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的本事也上来了,告知你无妨。”
“但着实犹豫,不大愿将你牵扯进来。鞑子虽然日暮西山,可数百年积累,仍有余力。老道士死不足惜,可若将你也拉去送死,又如何可以瞑目?”
“左思右想,终于还是要瞒着你。我打发你去帮朱三太婆,对萨满下手,与此事颇有关联,倒也不算违信。毕竟不能让你去京师。”
“你父母俱亡,家中一根独苗。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不给你陆家留个苗儿,九泉之下怎去见你父母?”
“我既为你师,又如何不考量?若真将你牵扯到京师,为师便枉为人师!”
“为师此去已抱必死之心。或此时已被斩下首级,挂在那京师的城门之上。你见此信,若还念着我这个师父,便切切不可动怒。”
“鞑子将亡,你若要为我报仇,更不可鲁莽,一定要寻找最好的机会。为师不愿你莽撞之下,丢了性命。到时候你下了黄泉,为师便要将你逐出师门!”
“为师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便是宫羽田的闺女。为师知道你性子,你必定要为我报仇。但在报仇之前,你务必成家,要留根苗。否则便是不孝!既对为师不孝,也对你陆家不孝。”
“我请人将这封信交给朱三太婆,请她帮我瞒着你。你便不能怪她。是我的意思。”
“等萨满事毕,你当回宫家,履行为师给你订下的婚约。你若不从,便不要认我这个师父。”
“你寻个时间南下赣西一趟,去见见你师伯。地方你知道。你告诉他,是我对不起他。”
“如此,罢了。”
陆恒看着这封信,眼中已隐隐有水光。
“师父......”
陆恒闭上眼,腮帮子上肌肉抽搐,心中悲丧难掩。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京师去。
可看看书信上落款的日期,正是师父吩咐他来寻朱三太婆的那个晚上。
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什么都晚了!
二四章 离开
陆恒先还盼着这里萨满事了,便回去与师父汇合,杀奔京师,除掉那老妖婆。
他完全没有想到师父会在一夜之间改变主意。
不都说好了的么!?
师徒同去啊!
怎么就变卦!
一个多月了,现在。
师父必定早就计算好了时间,朱三太婆必定也早是计算好了时间。
晚了!
陆恒知道,这是师父爱护他。萨满教的黑龙洞有多危险?京师的危险十倍百倍于黑龙洞!
依黑龙洞一战来看,陆恒若去京师,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魏老道知道这一点,他本就将死,死之无妨。可把陆恒也拖进去,便如何愿意?
他知道陆恒的性子,只有瞒着他,才能避免把他拖进去。
或说一开始就不该和盘托出,但人之将死,要交代后事,不和盘托出,如何交代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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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陆恒这些年已隐隐有所猜测。
于是整了这么一出。
魏合意留下一封信,作为限制陆恒的绳。如果陆恒不管不顾去为他报仇,那便不要认他这个师父。
捏着信,陆恒心中一片纷乱。
过了好久,才把乱糟糟的心绪压下去,恢复冷静。
师父不是不让他报仇,而是要他冷静的报仇。选择最好的机会,安全的把仇报了。而不是莽莽撞撞送上门给人杀。
陆恒忽然苦笑,仔细把师父的遗信折叠起来收好。
“您老也真是思虑周全...连媳妇都给安排...”
心中有一股悲凉。
仇是一定要报的,老妖婆是一定要杀的。陆恒冷静思考,的确不能莽撞行事。得见机行事,要报仇,更要顺顺利利的报仇。
但想到师父安排的婚事,陆恒不免有些为难。
他才刚收了粱九儿。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妻四妾是时代特点,没什么可说的。
左右这次返回宫家,把事情挑明。但凡宫家有点不愿,陆恒推脱了就是。不必为此纠结。
师父担心的是陆家无后,担心的是陆恒不孝。
他并不知道陆恒出门便收了一个。
如果宫家不愿,顺水推舟就是。
宫家愿意,那便不说。反正陆恒不吃亏。
想到粱九儿,陆恒难免后悔。不是后悔收了她。后悔的是,当时为什么考虑那么多,不直接带着九儿先回宫家。
若当时回了宫家,又怎会...
“当时若回了宫家,必定能追上师父...当然,去京师,或许现在我已经死了。”
朱大锤已收拾好行李,没多的,就一个包裹。
家里的东西,出马仙相关的,全给了其他几家。剩下一些值钱的物件,也已分给了庄户。
只带上几件衣服、一些金银铜钱,足矣。
陆恒也没多的行李,也是个包裹,还有一条寒铁枪。
两人走出院子,朱大锤锁上门,后退几步,看着院子出神片刻,转身追上陆恒,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夏末炽热的阳光里。
......
东北的冬季冷的厉害,夏季的炎热却也不比南方差几分,只是炎热的时间要短些。这个时节,差不多已经到了炎热的末尾。
粱九儿躲在屋后的树荫下,手中的蒲扇一下接着一下的扇,却也止不住的热。
她有些百无聊赖。
她是平民百姓的出身,几岁大就开始干活。尤以家中一个懒惰的爹,许多活计都要她干。
无论地里的活儿,还是家中的活儿。
实在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这么闲。
自从被陆恒安置到这里,一个多月下来,每天无事可做。起初几天还觉得舒坦,时间一长,便有点慌。
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屋里有几本书,陆恒搜集的,闲暇消磨时间的那种。可粱九儿不识字。
李老头倒是能说会道,但得避嫌。
这屯子只十来户人家,人少,娘们也少,而且人家要做活,不可能活儿不做陪着九儿聊天。九儿找不到说话的。
倒是李老头的孙女是个乐趣,可这孩子喜欢东跑西跑。
每天都这样:早上起来吃饭,吃完饭无聊,中午吃饭,吃完饭无聊,下午吃饭,吃完饭无聊,睡觉,第二天继续。
越是闲得慌,九儿就越想念陆恒。
天天念叨啥时候回来接她。
傍晚时,经过两天的跋涉,陆恒和朱大锤终于到了。
去时用了一天半,回时两天。不那么赶。
其实也挺快的,比寻常人快的多。朱大锤也是个练武的,他虽然没走出马仙的路数,但朱家有练武的法门。
只道他是个铁匠,却不知朱大锤是个武术大师,练出了拳意的人物。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回来了。
“九儿!”
推门进院子,陆恒一声喊。
屋后歇凉的粱九儿一蹦三尺高,溜烟跑出来,见了陆恒,一声尖叫:“当家的!”
飞奔着就要往陆恒怀里扑。
可看到陆恒身边的朱大锤,立时定住脚,略有点不好意思。
陆恒上前拉着她手:“这是朱大锤朱大哥。”
又对朱大锤道:“这是我女人粱九儿。”
朱大锤笑了笑,呼了声:“妹子。”
九儿忙道:“朱大哥好。天气怪热的,快进屋,我给倒水!”
叮叮咚咚跑进屋,倒了两大碗凉水。
陆恒和朱大锤进屋坐下,喝了水,陆恒问九儿:“这个把月还好?”
九儿说:“挺好。”
她拢了拢发丝,站在陆恒身边:“就是闲得慌。”
陆恒道:“想来是没什么可做的。”
又问:“老李呢?”
九儿答道:“在北边跟屯里的老头子们吹牛打屁呢。”
就问陆恒:“当家的这回出去,事情顺利不?”
陆恒沉默了一下:“还行。事情办完了。”
然后振奋了一下精神:“我和朱大哥一路紧赶慢赶,这会儿有点饿了,去准备一桌大菜。”
九儿应声,忙进厨房去了。
陆恒这边就跟朱大锤道:“朱大哥,这次你先一步去南方。算是帮我打个前站。”
来时路上陆恒已经跟朱大锤商量好了,朱大锤先去南方。
陆恒则要去京师,找机会报仇。
这事不能把朱大锤牵连进来,所以他先南下。
这里陆恒要去一趟宫家,朱大锤没必要去。
朱大锤点点头:“地方我记着呢。正好,我先去,等安顿好了,就等你来。”
陆恒道:“这样最好。”
又说:“你到了地头,安顿好了之后,上山一趟,去清虚观见见我师伯,代我给他报个信。”
朱大锤道:“应该的。”
便说:“你几时南下?”
陆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须得先了结仇怨。”
二五章 天大的便宜占不占
太阳刚起个头,进屯子的山口下,一行人正在作别。
这一回是都走。
李老头祖孙也要走。
陆恒本打算把这里的院子送给李老头,算是对他这两年照看院子的一个回报。但李老头得知陆恒要走,打死不肯留下。
只说当初陆恒救了他祖孙性命,他已把自己当作陆恒的家仆,陆恒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既然这样,陆恒便不多说。
就让李老头祖孙跟朱大锤一道先走,到了京师先置办个落脚之处。
跟朱大锤同行,是个安全保障。如若不然,以李老头祖孙的孱弱,怕是走不到京师,半道上给人害了。
到了京师,李老头祖孙留下置办房产,朱大锤继续南下。
陆恒对朱大锤抱拳道:“朱大哥,咱们这里就此别过。劳烦路上看护一二,我这里再次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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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锤道:“应该的。”
陆恒又对李老头道:“您老是老江湖,路上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别藏着掖着不说,千万不要出了意外。”
李老头笑道:“那不能啊。”
李老头虽然没有武功,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他从关内逃荒来,带着个孙女,一路上经历了不知几多艰险,却能保全性命,他绝对是个老江湖。
又说:“东家只管放心,俺醒目着呢。俺到了京师,早早给东家置办产业,打听消息。等东家来了,什么都是好好的。”
陆恒笑起来:“那就劳烦您了。”
李老头连道不敢,说:“您是俺东家,救了俺祖孙性命。给您办事,天经地义,可当不得谢。”
又说:“俺办好了家当,每日城门口等着。东家一到,就能看见俺。”
再次作别,分道扬镳。
朱大锤与李老头祖孙,三人奔京师方向而去。陆恒则带着粱九儿往奉天方向走。
陆恒肩上挂着包袱,手里提着大枪;粱九儿跟着他身畔。两人不急不缓。
陆恒说:“我与师父托庇于宫家六年有余,宫家于我有恩。昨夜也与你说了,我师父临去前,给订了宫家闺女的婚事。”
“这姑娘叫宫兰,是宫家的主人宫羽田的次女,才十二三岁。我确是不曾想过...师父是担心我为他报仇丧命,以至于无后,才有这么一出。”
“等到了宫家,若宫家有一丝不愿,我便顺水推舟,推了这门亲事。”
粱九儿听了,白了他一眼:“天大的便宜,当家的你还不要了?”
陆恒失笑摇头:“哪是什么便宜?我早有言说,此后前路不定。拖家带口并非好事。一个不慎,祸端无穷,累及左右。”
“宫家虽也算是家大业大。可我此去京师要做的是捅破天的事。一旦出了岔子,宫家的家业越大,遭到的牵连越大。”
粱九儿说:“别人我不管,我就认定你了。累及便累及,那有什么呢。”
又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家的,你师父给你订的婚,哪是三言两语的事?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
还说:“人家的千金的闺秀,俺是个农户女子,她进门来做你的妻,我便作你的妾。”
一路到了宫家,见到宫羽田。
客堂里,陆恒抱拳道:“宫叔。”
宫羽田目光从粱九儿身上擦过,闻言点点头:“你回来了,此行可顺利?”
陆恒道:“顺利。”
宫羽田道:“那你师父给你的信,你是看过了?”
陆恒道:“看过了。”
“你有什么打算?”宫羽田道。
陆恒斟酌了一下,道:“师父的遗嘱,我不能不尊。但师父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宫叔,您门路广,可知道师父去京师到底如何了?”
宫羽田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知道。事到如今,我不能瞒着你。”
他说:“当天你刚走,魏师便也走了。他这些年早是准备妥当。临行前与我提了你与二丫头的婚事,我同意了。”
“魏师与我亦师亦友,是过命的交情。你也是个好的。我没理由不同意。我师兄对你称赞有加,我也满意。”
“换过八字,写下婚书,这事便这么定了。”
陆恒听到这里,忙道:“宫叔,您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与师父托庇于宫家,得此恩惠,怎能连累宫家?”
宫羽田道:“你这话,是小瞧了我宫羽田。我宫羽田不是下三滥,更不是怕事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
话虽未尽,但陆恒知道他说的什么。当初师父第一次刺杀慈溪老妖婆,就借了宫羽田作为三品带刀侍卫的便利。
宫羽田也是参与者。
不能因为他后来辞官回家,便认为他胆小怕事。实则不然。他并不胆小,他参与了那件事,还窝藏了魏合意六年,为他遮掩行藏。
于情于义,皆无可指摘。
他摆了摆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丫头与你的婚事,我点的头。你是你师父点的头。你父母俱亡,魏师为你做主天经地义。此事你不必多言。”
陆恒的确没话可说。
宫羽田道:“魏师西去京师之后,我一直关注着。我虽因这一大家子的牵挂有诸多顾虑,无法随魏师去做此事,但不能充耳不闻。”
“魏师与他几位好友第五日抵达京师,正值维新最烈之时。慈溪后退一步,光绪掌了权柄。但那都是虚的。谭复生等人搞的激进,引起朝廷大部分官员的反扑。”
“慈溪顺水推舟,下旨夺权,封锁城门,缉拿谭复生等人。魏师几人趁乱杀入紫禁...但...”
说到这里,宫羽田吸了口气:“又三日,谭复生等人午门被斩,魏师的尸首同时挂上了城门。”
陆恒听着,怒目圆瞪,拳头握紧,青筋暴跳。
一时间,沉默的可怕。
半晌,宫羽田叹息道:“魏师此去,乃是求死。他寿元无多,等不下去了。你是他亲传的弟子,衣钵的传人,你万不可冲动,否则九泉之下,魏师必不能原谅你。”
陆恒缓缓松开拳头,低着头,眼睛发红:“我知道,宫叔。”
宫羽田道:“你知道就好。”
便说:“朝廷已日薄西山,老妖婆的好日子不多了。你只需等待机会,必有报仇之日。”
二六章 思虑
正说话间,丁连山走了进来。
“小子,回来啦。”
陆恒道:“回来了,丁叔。”
丁连山跟宫羽田点了点头,坐下来,目光落在粱九儿身上一瞬,笑道:“这女娃娃是哪个?”
陆恒道:“她叫粱九儿。宫叔、丁叔,她是我小时候父母安排的婢女、童养妾。这次先去青山口报了父母之仇,返回时带上了她。”
宫羽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丁连山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妻妾双全理所当然。不过你小子以后可不能亏待了二丫头,否则我老丁得找你要说法去。”
陆恒道:“宫叔,我师父是不知有九儿,这才...”
宫羽田伸手止住他:“此事已定,不必多言。”
这年头,男人家有几个女人是很正常的事。除非家里穷困,实在养不起。宫羽田也有妻妾数人,因此并不因陆恒有了一个女人便觉得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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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与魏师之约,铁板上钉钉,说一不二。你这次回来,打算留多久?”
宫羽田心知陆恒会去京师,有此一问。
陆恒道:“最多三日。”
宫羽田想了想:“这样,你去京师,二丫头跟你一起去。”
陆恒忙道:“不可。宫叔,京师波诡云谲,我要做的事不小。若教她跟我一起,万一......”
宫羽田笑了起来:“订了婚,虽未办喜事,但已是一家人。二丫头既是你妻,如何不能跟你身边?都是练武的人,夫妻同生共死何妨?”
陆恒说不出话来。
婚事倒是没什么,左右是陆恒占了好。可一来京师太危险,留在宫家无疑安全;二来宫二这姑娘年纪还小,才十二三岁,陆恒可没那脸下手。
他是想着,先等几年。若他顺利报了仇,姑娘长大了,便来娶她。若没能报的了仇,他死在了京师,也不耽误了姑娘。
可宫羽田的话说到这份上,陆恒也没法子说了。
宫羽田道:“二丫头自小练武,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我宫家的八卦掌她该学的都学了,只差时间火候。你功夫已是入骨了吧?我一眼看出来。练成了拳意,高屋建瓴,她跟着你不耽误练功。”
“咱们江湖儿女,不讲究大户人家那许多规矩。”
说到这里,宫羽田又道:“你要为魏师报仇,等闲不是三五几天的事。那紫禁城守备森严,平常没有机会。如魏师这番,也是瞅准了维新的事,逢着等不下去,这才出手。”
“你去了京师,要仔细按捺着。等着有维新之类的事再发,等着皇宫有变,你计划周全,才能出手。”
“我在京师倒是有个院落,不过那院落很多人知道是我的。我便不给你。去京师时多带些钱财,到了再买。”
他这里,也是语重心长。
怎么说,已算是翁婿。
不过陆恒难免有疑惑。寻常人家订了亲,男女双方办喜事之前基本不能见面。这里倒好,干脆让他一并带走。
虽说江湖儿女不计较许多,可宫家并非纯粹的江湖中人。宫羽田做过三品带刀侍卫,算是官宦人家。
不过宫羽田既然都这么说了,陆恒也无从反对,就这么着吧。
听了宫羽田的话,陆恒说道:“我早先外出,救了一对祖孙。我已让他们先行一步,去京师购房安置。”
丁连山笑起来:“我就说嘛。师弟,这小子历来思虑周全。”
宫羽田也笑道:“思虑周全最好不过。”
便说:“你与魏师住的院子我一直派人收拾着,你带这姑娘先去安顿。稍后去见见二丫头。”
陆恒点头称是,起身告辞。
陆恒离开之后,宫羽田、丁连山这对师兄弟相顾无言。
良久,宫羽田叹道:“乱世已至啊...师兄,也不知道陆恒和二丫头以后到底会如何,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丁连山道:“我看这是一桩好事。师弟,陆恒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心智、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二丫头跟他没得说。”
“虽说如今看似境况不好,但我料定,他必能成功。你把二丫头托付给他,再正确不过。”
“再则你也说了乱世已至。乱世之中,什么家世、什么皮囊,都是虚的。唯有能耐最高。这小子才十六岁就已拳意入骨,单论武功,我看这天下没人干的过他。他又是魏老爷子的徒弟,魏老爷子是什么人物?!”
丁连山嘿嘿直道:“老爷子是道家的高人!那百步飞剑的能耐,师兄,何其惊人!老爷子还有师门呐!”
“何况你我这段时间许多事要忙碌,也有不小的风险。把二丫头交给他带去京师,也算是分摊风险的法子。你一对儿女,分在两处,若有差池,不至于被人一锅端。”
“再则也可多出几分心思调校你家大小子。再不好生调校调校,就真成纨绔了。”
宫羽田苦笑一声:“师兄你看的明白。”
道:“师兄,这回要劳烦你多多奔走啦。东北越来越不安稳,老毛子、东洋人越是张狂起来。等闹到你我头上,若不提备周全,怕是难捱呀。”
丁连山道:“我行走各处,各路绿林皆有认得着的。官面上的你打理,暗地里的我处置,不说打造个铁通出来,总不至于有了麻烦,没有还手之力。”
宫羽田沉吟片刻,叹道:“师兄,我原想过举家南迁,可东北是我们的根儿,我不舍啊。”
丁连山道:“咱们立足于此,才有几分势力。若去南方,谁认得宫羽田、丁连山?先办着吧,真要不行,咬牙再搬就是。”
...
陆恒把粱九儿带到偏院,对她说:“你先安顿着,我去见见宫二。”
粱九儿想了想,把包袱打开,翻找出一根看着还不错的簪子,按进陆恒手中:“那是你妻,你不得给见面礼?”
陆恒失笑,揉了揉九儿的头发:“这些是萨满的赃物,送礼缺点意思。等到了京师,再买就是了。”
又说:“我是当家的,咱们家以后没那么多规矩,你不要多想。”
九儿撇撇嘴:“她是大,我是小,我能不巴结着她呀。”
就推着陆恒往外走:“快去见你的妻去吧。”
陆恒笑着走了出去。
出了偏院,走几步,见马三正在屋檐下蹲着。
陆恒打了个招呼。
马三抬头看他一眼:“师妹在演武场。”
便不理陆恒了。
陆恒不以为忤。说不得马三心里有想法呐,他是宫羽田的弟子——甚至说大弟子,除了宫大、宫二,他最大。
难免有些想法,比如娶了宫二。
不过这厮年纪比较大,二十多了。哪像陆恒,与宫二只差三岁。他比宫二大了一轮。本事也不及陆恒。
如今宫羽田许了宫二给陆恒,他心里不痛快在所难免。
便往演武场走。
还没到,又遇到了宫大。这小子对陆恒怒目而视。
二七章 同去
宫大原先看陆恒,横看竖看不对眼,是陆恒托庇于宫家六年,他鄙薄陆恒是个屋檐下的人。
后来知道了陆恒厉害,想法有所转变。虽不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也不像之前那般鄙薄。
但随后宫羽田应了魏老道提亲的事,把宫二许给陆恒,他立时又愤怒起来。
叫嚣要给陆恒个好看云云。
这里见着陆恒,便怒目相视。
陆恒只当看不见他表情,淡淡点了点头,与他擦身而过。
宫大捏着拳头,也只无可奈何。
丁连山都干不过陆恒,他宫大能怎么办呢?回来这段时间,可没少被丁连山操练。在丁连山手中,他宫大跟个猴儿似的,脱不出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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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跟陆恒动起手来,无疑是自取其辱。
陆恒到了演武场,见宫家姑娘正穿着一身紧衣,在场中推磨般演练八卦掌。
八卦掌的路数,一眼看上去,还真跟推磨似的,三尺之内打圈圈。
于方寸之间彰显精妙。
宫家姑娘的八卦掌还嫌稚嫩,不过套路和架子走的很正,的确是学到了真传的。
这是陆恒第二次见到宫兰。
之前宫羽田刚辞官回来,那一面,陆恒只当是个小妹子,介绍见面时也就点了点头而已。
现在则不同。
双方的身份有了变化,再看人的时候,感觉便也不同。
这姑娘虽然才十二三岁,已是含苞欲放了。个子跟十六岁宫大差不多,其实已经不算矮小。
只盯着面孔,稚嫩。可身材却已初露峥嵘。
这姑娘无疑是个美人胚子。
这时陆恒站在场边打量这姑娘,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不但陆恒不同,宫二也不同。她早发现陆恒在场边看她,心里乱起来,拳架子也跟着乱起来,脸蛋微微发红了。
打着打着,心绪乱的很,干脆一跺脚,跑过来,恶狠狠的对陆恒说:“你看啥!不许看!”
陆恒便笑了起来。
信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下白巾递给她,说道:“擦擦汗吧。”
宫二红着脸,哼了一声,抢过汗巾,囫囵擦了几下:“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陆恒道:“来看看你。”
“谁让你来了!”宫二大声的喊道。
也不知是真气恼,还是假气恼。大抵假气恼居多——姑娘家家脸皮薄嘛。
要真讨厌陆恒,转身直接就走,何必上来嚷嚷呢。
陆恒道:“你爹让你跟我一起去京师,这事你知道吗?”
宫二撇过脸去不看他,耳朵绯红,哼声道:“我当然知道...”
陆恒点头:“此去京师,前路未卜。我本不愿累及旁人。这里既已有了决定,我来问你几句。”
顿了顿:“你我之事,是我师父与你爹定下的,非无因由不可反悔。在此基础上,我有几句话,须得说明白。”
宫二渐渐冷静下来,道:“你说。”
陆恒道:“这第一,我要做的事,你也许知道。我必为我师报仇,生死成败在两两之间。你跟了我,便要担惊受怕。若受得了,那便最好,若受不了,这是个理由,你我这就去寻宫叔,把事儿说开。”
宫二没说话。
陆恒继续道:“第二,我小时候父母给我养了个童养妾。之前报了父母之仇,便也把她带上了。你若觉着不好,也可与我去宫叔面前把事说开。若觉着没什么,那以后家中,便要和和睦睦。”
宫二忍不住了:“你还有个呀!”
陆恒笑而不语。
宫二嘟着嘴巴不大乐意,片刻后道:“那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恒道:“前头两个若是没问题,才能说第三。这第三嘛,你跟了我,我便绝不弃你。”
宫二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我们订亲的事她知道罢?”
陆恒点头。
“她年岁比我大?”
陆恒点头。
“那你以后不能让她欺负我。我是大,她是小!”
陆恒笑了起来:“我是当家的,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一句话,和睦而已。何况你是练武的,她没练过,你不能欺负她才是。”
话说起来,渐渐放松。便多了闲聊。
宫二问他这几年的趣事云云,陆恒也对她在京师的生活表示感兴趣。
后来又说起武术的事,这姑娘对此比较感有感觉。
便两个在演武场上走了几趟功夫。
宫大不知何时来了演武场,看到这景象,立马愤愤而走。
...
陆恒盘桓了三天,这三天他每天都要外出,早上出去,傍晚才回来。却是处理一些手尾去了。
奉天城里的一家皮货铺子、‘劫富济贫’得到的一些字画、器物,等等都需要在离开东北之前处理干净。
皮货铺子给了宫家,做了交接。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字画、器物,陆恒则找了奉天专门销赃的中介,便宜处理。
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换成金子。
到这时候,宫羽田和丁连山才知道,陆恒这几年,竟挣出来一份家业!
他才十六岁!
“了不起。”
丁连山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浑浑噩噩,整天除了练拳什么都不知道。你小子厉害,这种世道,竟不声不响挣出一份家业。”
陆恒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道:“往常进山采药以自足,偶尔打了些野物,剥下的皮不总不能丢了,便置办了这么个皮货店子。”
起头是这样。但他一个人打的野物,肯定不够皮货店消耗。其实他跟好几个山边的村子有联络,每隔一段时间,进山出山的时候,去收一回,做做二道贩子的买卖。
当然,这期间也处理了一些不长眼的,立了威的。不然店子不好开。
又说:“宫叔,丁叔,铺子的掌柜和小二知道进货的门路,那铺子我一直是交给他们打理的。每个月查一回账即可。”
进货渠道就是那几个山村,陆恒带着小二和掌柜跑过几趟之后,多数进货的事便都一股脑儿交给了他们。
宫羽田拍拍他肩膀:“我原道是你去了京师,须得如何谋个傍身的差事。这下不用担心了。以你一身本事,到哪儿都过的好。”
又对骑在驴背上的宫二说:“此去谨记家风。”
宫二低声应了,有些不舍:“爹爹,我过不久回来看你。”
宫羽田点了点头,又对陆恒笑道:“都这地步了,你还叫我叔?”
陆恒咧嘴:“岳丈!”
宫羽田哈哈一笑,满意点头:“走吧,走吧,以后有闲暇,多回来看看。”
二八章 一路
三个人,两个驴,朝阳中渐渐远去。
宫家有马,陆恒没要,只两匹马不好意思要。只要了两个驴,托着俩姑娘走。陆恒自己坐十一路的公交车走。
行李不多,俩姑娘俩包袱,装的是女儿家的衣物用品。
陆恒自己背了个狍子皮的大包裹,这玩意儿结实,里头装着的除了他自己的衣物,就一兜子金条。
这东西够重,陆恒自己个儿背着,没放驴背上。
他背着包裹,扛着大枪走前面。九儿和宫二斜跨着驴走两旁。
俩姑娘一路上说说笑笑,银铃般的笑声时而响起,偶尔路上擦身而过的行人禁不住侧目而视。
见一光头小青年拖着一大一小俩美人,羡煞的很。
九儿说道:“二姐儿,京师有什么好地方,你给我说说呗。”
这几天在宫家,宫二和九儿已是熟识起来。宫二年纪毕竟不大,好糊弄,而九儿曲意逢迎,奉承着她,关系迅速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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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里,宫二是大,她是小。所以称宫二为二姐儿。
宫二笑起来:“梁姐姐你算问对人了。”
九儿叫她二姐儿,她也给面子,反称九儿为粱姐姐,都是姐姐。
说:“京师别的我不知道,有趣的地方我还真知道几个。”
她说起来,比如天坛、地坛,比如市井坊市,哪些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如数家珍。
京师当然有很多好地方,可紫禁城内等闲去不得,外城也就天坛、地坛有趣。那地方说是已经半废状态了,因此竟有许多野物,大的比如羊、鹿,小的比如蛐蛐之属,都是她的乐趣所在。
这姑娘竟也是个飞天的蜈蚣。
说是每每她爹爹宫羽田去宫里当值,宫大就偷偷带她出去玩耍。
那是斗鸡走狗,掏鸟窝、摸鱼捉虾,什么好玩玩什么。
而每每被宫羽田训斥的时候,都是宫大背黑锅,宫二装作不懂事屡屡逃过责备。
她挺得意的。
陆恒不禁笑道:“这回去京师就没那么逍遥喽。”
宫二哼道:“我娘教过我了,说有了男人便不能跟以前那样,得像个大家闺秀。”
陆恒哈哈一笑:“倒不是那意思。只是我要做的事,有些捉紧,不可轻忽。玩耍无妨,但不能只知道玩耍。”
这样走走停停,一天两天,不紧不慢,在半个月后,终于过山海关,到了关内。
一路上倒也不是没遇到事儿。
这年头路不好走,各种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可陆恒是什么人?耳聪目明、眼观八方。遇到了,不等些个绿林好汉发作,陆恒便先下手为强,迅速将之剪除,将危机消灭在萌芽之中。
真正难的,反倒是官府。比如过关的时候,便遭到许多刁难。
满清朝廷之烂,尤以到了这年头,烂的开花,烂的窜稀。如果山海关不是必经之处,陆恒根本不愿意与这些贼厮打交道。
他怕自己忍不住,把人打死。
得亏宫二带了文书,只道是奉天知府差遣,要去京师办事,这才没被彻底搜身。否则陆恒必定暴起,要搞出一桩血案来。
他包袱里一兜金子,若叫这些个贼厮的看门官儿瞧见了,那还得了?
这些狗东西比畜生都不如。便是些贫民百姓,分明满身的补丁衣衫褴褛,身无余子,也要被刮下一层皮来。
听说当初闯关东的,大多宁愿从登莱坐船,也不愿走陆路。怕的就是沿途的官儿,比特么山贼还凶!
这些贼厮秉持了满清的威风,对内凶狠之极,对外则如摇尾巴的狗。
低劣的无话可说!
陆恒心想,这一回若不是有九儿和宫二在身边,他非得一路杀过来不可!
此时不比当初,当初托庇于宫家,他每回劫富济贫时,不找满清的官儿下手,是顾虑着师父。
现在他坚决要杀慈溪为师父报仇了,区区贼官儿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
不过陆恒并不后悔带上俩姑娘。
人生于天地之间,从来不是单独的个体。人是社会动物。
必然有种种牵挂,必然有种种顾虑。
而这种种牵挂、顾虑,是人作为人在本质上的根本体现之一。如果没有这些,那便不是个人了。
其实便如草木、山石,也互相之间有牵连,大树小树的根纠缠在一起,河流也要冲刷大地、激荡磐石。
谁个自由呢?
不存在的才自由。存在了,便在一张网里。
古人云,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是人的自由,从心所欲不是关键,不逾矩才是根本。
话说远了。
俩姑娘在身边,陆恒觉着才算是完整。若真孤家寡人,反倒差了些意思。
无外乎担起责来,把自己做好,对得起身边的人,那就对了。
护着俩姑娘,是如此;为师父报仇,是如此;感恩宫家庇护,是如此。一切的出发点,都在这里。
陆恒虽然活的不长,但其实对人生二字,还是有自己理解的。
过了山海关,京师就近了。
气象当然也有变化,与关外渐渐区别开来。关外有种苍凉莽荒,关内则多红尘气象。
又过了三天,陆恒三人终于抵达京师。
正是下午,陆恒没忙着进城。他带了寒铁枪,这玩意儿进城怕是不容易。便先在城外找了间民宿,租了一天。
稍作安顿,让宫二和九儿在待着,陆恒背着包袱去城门处,正见一老头儿与守城门的门丁吹牛打屁。
不是李老头又是哪个?
倒是欢快的很,不知道李老头说了什么,几个守门的兵卒哈哈大笑。
陆恒即走过去。
李老头一看见他,登时喜色上脸,对几个兵卒道:“几位哥儿,我家少爷到了!”
便迎上来,欢喜道:“少爷,您来啦!”
门丁们打量一下,不禁嬉笑:“李老头,你家少爷是少林寺的还是五台山的?这光头可真灿。”
陆恒哈哈一笑:“几位兄弟请了,我自小脱发严重,十几岁光洁溜溜,不是出家的和尚。”
陆恒然后对老李道:“是来了。老李,你快去租个马车,两位少奶奶也到了,还有些家当,两只手拿不住。”
李老头道:“早准备着呐!”
招招手,城门旁边停着的一辆马车便咕噜噜过来了。
李老头指着车夫对陆恒说:“他叫石头,老奴专门找的车夫。”
又对驾车的年轻汉子道:“石头,这就是咱家少爷。”
驾车的石头忙跳下来,点头哈腰给陆恒行礼。
陆恒摆了摆手:“别耽搁,跟我走。”
从兜里掏出几角碎银子,递给李老头,与那边几个看热闹的门丁点了点头,然后跳上了马车。
李老头掂着碎银子,上前抛给几个门丁:“哥儿几个拿去喝茶。”
几个门丁欢天喜地:“少爷敞亮!”
二九章 安顿
马车是两个轮子的那种。
陆恒坐车辕上指路,车夫石头驾车,李老头跟石头挤在一块。
李老头说:“少爷来的快,老奴只早到了四天。前天刚把房子置办妥当,在平康坊,昨天又置办了家具。朱哥儿是今天早上动身南下的。”
他们比陆恒稍快,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很顺利到了京师。朱大锤帮着李老头把陆恒交代的事办完,今天早上刚走。
陆恒若早到半天,能跟朱大锤照个面。
李老头又说:“早上送走朱哥儿,老奴去人市买了几个丫鬟、婆子。平康坊的院子不小,要人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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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指了指石头:“这小子卖身葬母,老奴看他可怜,把他也买下了。”
一路上,李老头事无巨细,什么都说了通透。
到地方,接了九儿和宫二,把一条寒铁枪藏在马车下面,在民居主人高高兴兴的神情中,返城门而走。
进城没遭刁难。之前那几角碎银子作用不小。进门的时候还打招呼来着。
这里毕竟是京师,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多的是大人物,所以这地方的门丁比起小地方,比如山海关,反倒收敛许多。
进了城,七歪八拐,穿过不知几条街、几个胡同,来到了所谓平康坊。
李老头置办的房子就在这胡同里面。
四周倒也清净,这地方看起来,不是平民聚居的街坊。
李老头打开门,对陆恒说:“房牙子说,这宅子原是个四品官的宅邸。那官儿告老还乡,要把房子卖了回老家。老奴看少爷给的钱足够,就给买下来了。”
又说:“贵是贵了点,可平康坊多是官员、富商居所,比多数坊市安稳。”
陆恒笑道:“挺好。”
陆恒挺满意。清净、安稳,自然是最好不过。钱不是问题,陆恒不差钱。背包里还有一兜子百多斤黄金呢!
李老头办事果然利落。
宅院面积不小,前院、后堂,左右厢房,加起来有十七八间屋子。
又把刚买来的丫鬟、婆子叫到一起,认认陆恒这位主人。
丫鬟有四个,都是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姑娘,干干瘦瘦的,一阵风能吹翻一片;婆子有两个,四五十岁模样,专干厨房的事。
此外就是石头、李老头祖孙。
陆恒让李老头做管家,又定下每月的薪水,让九儿和宫二分了丫鬟,石头平时看门、做杂务,两个婆子做饭洗衣,如此安顿下来。
九儿和宫二在后院各自挑了房间。
粱九儿挺兴奋的,宫家住了三天,虽然也不差,但那不是自己家。这里才算是自己的家。
宫二倒无所谓,她算是见多识广。
陆恒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打算把后院改造成练武场。让李老头和石头去准备。
一眨眼到了傍晚,两个婆子做好了饭菜。陆恒和九儿、宫二在屋里吃,其他人在厨房吃。
陆恒虽然没定什么规矩,可李老头却是个门清。
饭桌上,粱九儿一边吃一边给宫二夹菜,说:“二姐儿多吃点。”
又对陆恒说:“家里的丫鬟婆子不是都买下了么,怎么还要给薪水钱呢?”
又说:“青山口的大户买的丫鬟、小厮可不这样。”
宫二笑起来:“那算什么大户。粱姐姐,宫家的丫鬟小厮也是买的,可我爹爹照样给薪水钱。说是不给他们不乐意,会出事。”
陆恒点点头:“这买卖丫鬟小厮,我是不大舒服的。人怎么能拿来买卖呢?只是世道如此。买了也就买了,可人不是牲口,我只当是雇的人,雇的人自然要给薪水钱。”
又说:“九儿,你以后可不能不把他们当人看。”
九儿白了一眼:“哪儿能呐。我都是你们家买了身的呢。”
陆恒摇头:“这丫鬟小厮也是这家中一份子,不能太过苛责。你怎么对人,人才可能怎么对你。太苛责、太凶狠,便离心离德。到时候家里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吃完饭,陆恒带着宫二和九儿四处走了走,看了看平康坊的气象。回到家天已杀黑。
宫二和九儿自去休息,陆恒在自己房间里点着油灯琢磨那册百步飞剑。
这里面的法门,有不少因为条件不具备用不上,但有的却能用上。尤以观想存神之法为最。
陆恒拳意入骨之后,精神愈发敏感。黑龙洞一战过后,看过萨满的一些典籍,回过头来便想到了师父传给他的百步飞剑册子上的观想存神的法子。
陆恒在朱家那几天,已经尝试过存神之法,觉着颇有效果。每天静坐两个小时,收敛杂念、存想精神,每次完事精神奕奕,感觉大有收获。
不过这存神法有的地方玄之又玄,陆恒还不能彻底理解。
正所谓读书百遍其意自见,陆恒没有别的法子,师父不在了,没人手把手教他,只有一遍又一遍的阅读册子上的法门,一遍遍加深理解。
熄灯后刚准备休息,门悄悄打开,九儿溜进来,一夜无话。
随后的几天,陆恒没什么动作。
刚刚安顿下来,也不适合做什么动作。而且京师人生地不熟,得先熟悉熟悉,计较计较。
他这次来,算是两眼一抹黑。
不论做什么事,预先要有个计较。莽莽撞撞直接上,除非陆恒有镇压一切的本事,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这天晌午,陆恒让石头驾车送他出门,一路穿街走巷,来到一座大宅院前停下。
陆恒跳下马车,看了眼这宅院,对石头说:“你回去吧。”
石头道:“不用等少爷吗?”
陆恒摇了摇头:“不必。”
打发走了石头,陆恒站宅子前,背着手仔细打量。也的确是个高门大户,正门侧门三重,门上挂了牌匾,上书‘白宅’二字。
早有门房注意到他。
见是个光头青年,面目棱角分明,身材高大颀长,穿一身素袍,手里还拎着一个礼盒。
不禁上来拱手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陆恒笑道:“这里可是白家?”
“是白家。”门房道:“百草厅白家。”
陆恒点头:“当家的可是白孟堂老爷子?”
门房诧异,道:“眼下当家的是二奶奶,老爷子已是不在了。”
陆恒怔了一下:“不在了?”
轻轻吸了口气:“左右是白家就好。你去通报一声,就说东北陆家的陆恒拜访来了。”
门房道:“请您稍等。”
陆恒来这里,实非无缘由。
三十章 白家
缘由要从陆恒原身说起。
原身的母亲姓白,名雅丽,京师人士,生于一个医药之家。
原身的父亲年轻时到京师求学、会考,与白雅丽相识,如此走到一起,方才有了原身陆恒。
这白雅丽便是白家家主白孟堂的小女儿。
也就是说,白家,是白雅丽的娘家。白孟堂是原身陆恒的外公。
六年前,陆家三口出门访亲,要访的,就是白家。
只可怜被秃三炮给祸祸了。
原身陆恒当时已经十来岁,到了懂事的年纪,记忆挺清晰。原身母亲经常念叨娘家,百草厅医药世家白家,外公外婆、三个舅舅、一个姨妈,记忆都在。
不过原身本人对这不大感冒。因为原身父母之间的婚姻,并没有得到白家全体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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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那一趟,是白雅丽嫁到陆家之后,生了原身,十来年第一次回娘家。
原身没见过外公外婆、舅舅姨妈,这些人只停留在母亲的话语中,没有清晰的感觉,所以不大感冒。
陆恒对此本来也不大感冒。他之前没想过靠上白家怎的。
但这几天思考过后,陆恒还是决定来看看。倒不是要从白家得到什么利益,只是想看看能否通过白家,得到一些有用消息。
尤其是宫里的消息。
陆恒知道,原身外公白孟堂的百草厅与宫里关系密切——这百草厅担负了一部分贡品的职能,每年为宫里提供上品药材。
且白孟堂还是个御医。
陆恒此来京师要做的是什么?如果能及时得到宫里的消息,对陆恒来说绝对大有裨益。
虽然陆恒有心理准备——杀老妖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若能尽早解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经过思考,陆恒还是上门来了。
这虽然有坑害白家的嫌疑,但陆恒有把握不牵连白家。
在门外站了不一会儿,便听到门里面踢踢夸夸一大群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门打开,当头一个雍容富态的中年妇人走出来。这妇人面似满月,笑容和蔼,尤以右边的眉头上一颗痣特别醒目。
她身边几个小厮丫鬟,簇拥着。
这妇人见了陆恒,先是在他光头上擦了一眼,再仔细打量他面相片刻,迟疑了一下道:“你是辽东陆家来的?朝阳府青山口陆家?”
陆恒拱手道:“是。”
得到确切答复,雍容妇人露出笑容:“快进来说话。”
进了大宅院,当头一个前庭,穿过了前庭才是大屋。
到客厅,分宾主落座,有丫鬟小厮奉了茶水。
随后几句功夫,陆恒知道了这雍容妇人是谁,就是那门子口中所说的,白家如今的当家人,二奶奶白文氏!
也就是陆恒的二舅妈!
白雅丽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
大哥叫白颖园,二哥叫白颖轩,三哥唤作白颖宇,剩下一个四姐姐名叫白雅萍。
白文氏就是白颖轩之妻。
虽然疑惑于白文氏怎么当了白家的家,但陆恒并未表现出来,白家由谁当家跟陆恒没多大关系。
几句开场,陆恒进入正题:“陆昭是我父,白雅丽是我母。”
白文氏当下一怔,不禁再度仔细打量,禁不住喃喃自语:“这眉宇间的模样,还真与五妹子神似...”
这时候,一个人提着衣摆闯进来,还未进门,便喊道:“是五妹子家的外甥来了么?!”
陆恒扭头一看,是个和蔼中年。他神态里焦急夹着喜悦,忐忑又有不安,待见到陆恒,只一眼,便几步上来拉起陆恒的手:“你是我亲外甥啊!”
他不等陆恒说什么,便对白文氏激烈道:“看看这眼睛,看看这鼻子,跟雅丽何其相仿!”
又对陆恒到:“你叫陆恒是吧?你母亲跟我写信,说了你名字,我一直记着。最近几年是怎么了?我好久没收到你母亲的信啦!”
白文氏叫了一声爷,说道:“你看你,把孩子都吓坏了。”
这中年醒悟过来,忙道:“是我的不该。”
松开陆恒,他对白文氏道:“我实在是想念五妹子,好多年没有音讯。当初还说要来京师看我们,却没来,教我好不担心啊!”
陆恒知道了,当面这位,就是他二舅,白文氏的丈夫,白颖轩。
他一口气劈了啪啦说了许多,真情实意流露,丝毫没有虚假。可以看得出,他是真想念陆恒原身的母亲,他的五妹妹白雅丽。
可惜...
白颖轩直道:“你母亲父亲呢?也来京师了吗?他们在哪儿?”
陆恒心下一叹,道:“六年前,爹娘说要到京师访亲。正是个大冬天,路上却遇到胡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白颖宇与白文氏都瞪大了眼睛。
陆恒随后平静的把当时的事说了,说到陆氏夫妇如何拖住秃三炮,说到他如何如何雪夜惶惶逃命,说到被老道士所救。
白颖轩已是泣不成声了。
“怎就这样了呢?怎就这样!我五妹子啊!”
白颖轩垂泪连连。
白文氏眼睛也有些发红,不禁道:“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没带护卫上路么?”
陆恒道:“带了十几个护卫。可胡子有枪,还是埋伏偷袭,没有法子。”
白颖轩咬牙切齿:“我说五妹子来信,说要来看我们,怎么后来一下子没了音讯,竟是被胡子害了!老天无眼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拉起陆恒的手:“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怎么过的呀!”
陆恒笑了笑:“事情已过去六年。我这六年跟我师父学文习武,并没有被亏待。”
又说:“前不久我已报了血仇。”
正这里说着,白颖轩叹息连连时,又有一人进来了。
这人一进门,便阴声阳气道:“哟,又是哪个远房的亲戚?”
陆恒一听,扭头盯着此人一看,只见一颗歪瓜裂枣,街溜子模样的货色出现在眼帘里。
白颖轩立时大怒:“韩荣发!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这叫做韩荣发的嘿嘿一笑:“你要我滚出去?我可是白家远房亲戚呐!二爷,你得先问问二奶奶才行!”
这说话间,溜达到陆恒面前,歪眉斜眼的打量陆恒:“小子,你是哪个和尚庙来的远房亲戚?”
三一章 家门不幸
陆恒眼睛眯了下,没理他。
道是这般口气,莫非白家的什么重要人物,陆恒此来不是跟白家搞事,这人是白家的人,白颖轩能呵斥,陆恒则没道理。
当然,前提是别把陆恒惹怒了。
只说他光头如何,陆恒倒不大在意。他自小光头,是不喜辫子。便也由得人去说,多年下来都习惯了,只是这厮口气实在有点找打。
陆恒站起来,对白颖轩、白文氏拱了拱手:“二舅、舅母,今天突然来访,恐怕有所打搅,不便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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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颖轩一看,连忙拉着陆恒:“你是我亲外甥,怎的如此见外?俗话说娘亲舅大,你母亲没了,我就是你最亲的人。”
又说:“你自生下来,我现在才见着你,你得留下,我好好待你。”
这边那韩荣发又阴阳怪气了:“哟嚯,原来是白家的亲外甥呐。”
白颖轩听的面色通红,信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往韩荣发脑门上丢。
韩荣发怪笑一声,避开来:“不曾想白二爷也是个爷们!”
白颖轩气的浑身发抖,不禁指着白文氏:“你做的好事!”
一直没说话的白文氏猛地站起来,直直盯着韩荣发:“出去!”
韩荣发一怔,撇撇嘴要说什么,但迎着白文氏严肃的目光,终于没说出什么来,哼一声往外走。
白颖轩叹息一声,脸色有些发白,对陆恒道:“家门不幸...”
陆恒没什么话说,只道:“这是白家的哪位姑爷吗?”
韩荣发嘛,不姓白,却在白家这么嚣张,自然是有所凭恃的。
白颖轩要说什么,白文氏却摇了摇头,对陆恒道:“今日家里确是有些不便。你三舅也不在家,表兄弟表姊妹这会儿也都不在。不若这样,你明天来,舅妈把人叫齐活了,给你接风洗尘。”
白颖轩补了一句:“得给五妹妹把灵堂设起来...她去时我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我得送她一程。”
似乎有些不大合理,但白文氏还是点头称是。
陆恒便告辞而去。
“这白家看起来也不大安稳...”出了白家大门,陆恒暗自思忖:“毕竟许多年没有联络,便只我穿越过来,也隔了六年。这么长时间,白家有些变化,与原身母亲口中说的有区别在所难免。”
“三个舅舅,却是二舅妈当了家。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那韩荣发,一看就是个乐色,却这般嚣张。”
“这样的货色,若是在外头,逢到我手上,少说给他个铭记一生的教训。”
“只是不知白家如今是否与宫里还有联系...若是白老爷子离世之后,没了联系,那我这一趟算是无功。”
大抵今天见一面,对白家没有个详细的了解。
左右说了明天接风洗尘,再来一趟看看。
...
陆恒走后,白颖轩夫妇二人你一声我一声,叹息不已。
白颖轩忍不住抹眼睛:“也不知我白家造了什么孽...按说你当初就不该把那混账留在白家。亲外甥见着这,他怎么想?他第一天来,就喝了一口茶,饭都没得吃,我这做舅舅的怎么对得起五妹子?!”
白文氏脸上也黯淡的很,闻言忍不住道:“不把人留下你要我怎么办?大爷的事...他一告发,咱们家可就完了!”
“我今天是终于看出来了。”白颖轩摇了摇头:“这混账留在白家,便是个毒瘤。不是吃了我家多少、用了我家多少。他是要教我白家不睦,鸡犬不宁啊!”
“没法子。”白文氏道:“他捏着把柄呐。”
皆无言。
这里陆恒到白家走一遭,消息很快传开。都知道原来是老爷子白孟堂的幺女家的孩子上门拜访来了。
白三爷白颖宇回家听到这消息,忍不住跑来问白文氏。
说:“二嫂,听说五妹子家的外甥来了?”
白文氏心中还郁郁着呢,闻言点了点头:“是上门来了一趟,刚走不久。”
“怎不把人留下呢?”白颖宇道:“那是我亲外甥!饭都不给吃一口?”
白文氏无言,沉默了一下才道:“韩荣发来捣乱,实在...”
白颖宇大怒,呸了一声,道:“这该死的二流子!”
又急忙问:“二嫂,可知道我外甥在哪里落脚?我得去瞧瞧他。”
白文氏摇了摇头:“当时有些乱,没顾着问。不过我已请那孩子明天再来,到时候把各房的表兄弟表姊妹聚在一起,给他接风洗尘。”
白颖宇听了抱怨道:“怎就不问呢!他刚从东北来,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咱们作娘舅的,这...实在是丢脸!”
又说:“我二哥呢?”
白文氏道:“设灵堂去了。”
“灵堂?!”白颖宇几乎跳起来:“哪个的灵堂?!”
白文氏这才把白雅丽已死六年的事说了。
白颖宇怔了半晌,哭号一声:“我可怜的五妹妹呀!”
奔出房间,找白颖轩去了。
不多久,白雅萍也来了。
她婆家就在京师,也是大户人家,姓关。平素与白家走动颇为紧密。听说小妹的儿子来了京师,便紧赶慢赶到白家来。
见了白文氏,也是一问,得知小妹白雅丽的事,不禁痛哭流涕。
说:“小妹最是伶俐,爹爹最喜欢她。大哥二哥三哥也对她最好...我还嫉妒着呢...可怎么就没了呢?”
又说:“她每每写信,也要给我写一封。近几年没信,我一直挂着。还道她忘了娘家了,却是被胡子给害了...”
又哭丧道:“当年她看上了姓陆的,爹爹不同意,如今看来爹爹有先见之明。若没嫁到东北,就着京师找个婆家,又怎么会有这事!”
当天,白家便偏院儿把灵堂设起来。
白颖轩、白颖宇守着灵堂,回想多年前五妹子的模样,那是越想越伤心。
反倒是陆恒这里,没多大感觉了。
他的确没什么感觉了——时间长了,原身的记忆渐渐褪色。加之又报了仇,消了执念,愈发便也淡了。
离开白家之后,陆恒在京城逛了一大圈。到紫禁城的城墙根去瞄了一眼。天杀黑之后,才回到平康坊的家里。
三二章 夜行
京师说是首善之地,其实也就那样。除了人多些,红尘气重些,贝勒王爷多些,其他的与东北没多大区别。
到处是饿殍,到处都是骨瘦如柴的逃荒者。
偏僻的坊市、贫民聚居,角落里尸体一眼可见;脑后插了稻草的跪在街边的也比比皆是。
人们都没个人样了。
皮包骨头的,大肚子的,神情麻木,眼睛没有一丝希望。
这是最黑暗的时代。
像平康坊这种官员、富商扎堆的坊区,大抵是眼不见为净,清理的倒是干净,不许那些难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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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黑,陆恒回到家里。
吃了晚饭,陆恒压抑着心绪,在刚刚改好的练武场中走了几趟拳脚,与宫二搭了搭手,稍稍才松活些。
亲身经历过这样黑暗的时代,才会知道,芸芸众生是多么的不容易。才会知道,鞑子有多么的可恨。
才能体会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仁人志士站出来,抛头颅、洒热血。
便正如鲁迅先生说的:能发声的发声,能做事的做事,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
这萤火已经点燃了。
谭复生‘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点燃了第一缕火光。三十多刀断头,引刀虽不快,亦不负少年头,在黑暗枷锁压抑下的人间,洒下了光辉。
维新虽然有其巨大局限,并未彻底脱出枷锁,但火光亮起来,在黑暗中,是如此醒目。
新的东西蓬勃孕育。
大时代之中,陆恒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宰了老妖婆。老妖婆是维系满清黑暗统治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死,这根稻草不断,维持的越久,越让人压抑。
不独乎为师报仇,也是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这几天,陆恒吩咐李老头暗中打听——打听师父的尸首落在了何处。早前宫羽田说慈溪在问斩谭复生等人那天,把师父的尸体也挂上了城头。
现在没见着,要么被人收殓了,要么被鞑子糟践了。
陆恒必须要知道。
无论如何,先给师父收尸,是必须要做的事。
吃完晚饭,陆恒把李老头叫来,问起此事。
李老头道:“老奴在城门左近打探,旁敲侧击问过不少人,但皆讳莫如深。没能打听出来。”
陆恒听了,想了想:“莫急,慢慢打听。这事必定有人知道。涉及那老妖婆,人们不敢说在情理之中。不要吝惜钱财,只要能打探出来,花钱无所谓。”
李老头点头称是。
陆恒又道:“王正谊、程廷华,他们的消息打听到了没有?”
李老头道:“程廷华的消息打听到了。他在崇文门外花市上四条火神庙旁开了个眼睛铺子,又在旁边开了执教场广收门徒。市井中名气很大,我一打听就知道了。”
又说:“王正谊没确切的消息。只城门前贴了海捕文书,说他暗杀官员,正在大肆搜捕。”
陆恒沉吟了一下,道:“继续打听王正谊的消息和我师父尸首的事,不要露了根底,被人摸上来。”
老李笑道:“东家放心,老奴这点警觉还是有的。”
打发走老李,陆恒独自坐在油灯下思索。
师父的尸首是其一,必须要找回来安葬。不然他陆恒便是不孝!
其二,找程廷华,是因为程廷华与宫羽田师出同门,都曾是董海川的门徒,有香火情。来时陆恒没找宫羽田要程廷华的联系方式,是因为起初没想过走这条路子。
这几天仔细思索过后,陆恒还是决定多走几条路子。白家是一条,程廷华也是一条。暂时都摸索摸索。
程廷华是武术大师,是董海川的门徒。董海川是宫中当值的人物,程廷华在京师这么大名气,未尝没有消息渠道。
此外,他探寻王正谊的消息,一是佩服其人——这年头,练武的能与谭复生他们走到一路,想必也是个思想开明的,值得一见。
其次,陆恒隐隐记得,王正谊好像还是义和拳的人。这一点或许有用途。
拿出百步飞剑的册子,陆恒坐看右看,看不下去。心思繁杂不定,无法静心。便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出去走走。
这时候,门嘎吱打开,九儿猫手猫脚的溜了进来。
年轻男女,食髓知味么。
陆恒失笑,还不等开始,门又打开,宫二也溜进来,九儿分外不乐。
除了前面两天,之后每天晚上都这样,九儿一来,宫二也跟着来。宫二是察觉到九儿的事,心下不爽,搅和她好事呢。
宫二年纪还小,陆恒不便下手。她对此分外不爽利,自己不爽利,九儿也别想爽利。
只好三个人随意聊天,聊到打哈欠,又都走了。
陆恒这才换了身夜行衣,悄悄出了门。
此时已值深夜,除了打梆子的,街道上一片冷清。宵禁着呢。
陆恒摸黑,一路往紫禁城潜去。
紫禁城内自然是危险重重,陆恒也知道这个。萨满教的老巢虽然被掀了,但萨满教的高手,大多在紫禁城护卫奴酋。
若轻率闯进去,进得去怕出不来。
陆恒打算先绕着外围探一探,一点一点的摸摸紫禁城的底。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白家、程廷华身上。
自己也须得有所行动。
外城防备松懈,但紫禁城内城却防备森严。陆恒摸到城墙根,城墙上火把照耀,来来往往巡视的兵丁,少有死角。
鞑子一直对自己的安全很捉紧。因为从满清建立以来,就不缺乏意图刺杀奴酋皇帝的人。
摸到墙角,陆恒双手如铁钩,扒着墙壁往上爬。爬到城墙垛子下,等一队巡逻刚过,便翻身而起,几个纵步,跳了进去。
进了内城,两眼一抹黑。
紫禁城太大了。
陆恒只好沿着内墙摸索。
这一摸索,便到了黎明前。
收获不大,就记下了兵丁巡逻的频率、内城外围一侧的宫殿楼阁和路径。
更深处陆恒暂时不打算闯。
回到墙角,陆恒正要离开,却忽然,耳朵听到叮的一声。他不禁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钩爪从黑暗中投出来,钩住城墙的墙垛,发出撞击声。
三三章 突见
一个瘦小的身影攀着钩爪的绳往上爬,仿佛灵巧的猴子。
时机非常巧妙,巡逻的刚好擦过。
陆恒心下一转,暗暗猜测这人什么来路。不过他并未做出什么动作——不论这人什么来路,这里如果突然闹起来,周围巡逻的被吸引过来,便是一桩麻烦。
瘦小人影簌簌爬上城墙,陆恒也随即爬了上去。
一前一后出了紫禁,陆恒便缀上了这人。
他要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如果对紫禁城有图谋,与老妖婆敌对,陆恒觉得可以合作一二。如果不是,那也要看看,杀了或是怎么的。
这人也是个潜伏的好手。专门挑选角落、阴暗的难以察觉之处潜行。
陆恒体魄强大,感官敏锐,手脚快,这才没跟丢。换个来,怕是转过几条街便不见人影,万万是难以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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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歪八拐,这人最后翻进一座大院。陆恒忙跟着进去,一路尾随,便来到大院深处的一处偏院之中。
这人轻轻叩了叩门,里面立时传出低沉声音:“义和神拳。”
敲门的这人立时答道:“红灯天照。”
是个女人!
听到这声音,陆恒不禁心下恍然,难怪身影瘦小,原来是个女人。
义和神拳、红灯天照,里外之人的身份,溢于言表!
义和拳、红灯照的人!
满怀着好奇,陆恒摸到窗户下,竖起耳朵一动不动。
“圣母这回可有收获?”
“有,不多。我已摸清老妖婆居宿之处。只是周围有些厉害人物,我不敢靠近。”
“是萨满。”
“满人发于白山黑水之间,萨满教是他们的底子。其中许多高手,道佛两门都不敢轻忽。没有这些萨满,满人的皇帝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王兄,要杀老妖婆,可有另外的门路?你在京师这么些年,不能是孤家寡人罢?”
“本有门路,可变法事败之后,被老妖婆清理掉了。我暂时没有法子。”
沉默了片刻。
“这詹王爷是否有门路可用?他毕竟是个王爷...”
“不行。詹王爷虽恨极了老妖婆,可他是满人的王爷。虽然支持咱们,但他的目的一定不是推翻满清。我害怕我们跟他说了刺杀慈溪的事,他掉头就把咱们卖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散伙不成?”
“宋兄莫急。老妖婆掌权日久,要杀她本就难之又难。变法事败那晚,魏道长与几位道佛两门的高手去杀她都失败了,我们本事远不及魏道长,要杀老妖婆,更需从长计议。”
“如何等得下去?!老妖婆一日不倒,咱们便一日难过一日。坛中不少首领都要改旗易帜了!”
“阎书勤自上次起事事败之后,便与官府有了勾连。而今势力发展的很快,打出了扶清灭洋的口号。他成了榜样,坛中其他的首领人心浮动,怕是不久之后,也要扶清灭洋了!”
“没那么严重。我知道阎兄的性子,他是委曲求全。暂借官府的皮发展力量。”
“可我觉得他缺了警惕。当官的心眼多,他怎么可能玩的过人家?到时候被人杀了,还乐呵呢!”
“就算阎书勤是委曲求全,但其他分坛的首领不知道啊。万一他们真的倒向了官府,咱们这事还怎么办?!”
又沉默了一阵。
紧接着,一个声音发狠:“要不然咱们干脆抓了詹王爷,逼迫他跟咱们干。若能设法把老妖婆从禁宫引出来就好了。”
“他防着咱们呢。这两天我仔细观察过,詹王府外松内紧,看似是为了封锁咱们的消息以免泄露,其实未尝没有防备咱们的意思。”
“他们有枪!一旦动手,若不能立刻拿下,到时候就完了。”
陆恒听着他们交谈,心绪渐渐起伏起来。
从他们的话中,第一,陆恒听出,他们是义和拳、红灯照的义民;第二,隐约猜测到三人的身份,那女的,被称之为圣母,多半是红灯照的重要人物。
另外两个,一个姓王,一个姓宋,姓王的极有可能就是大刀王正谊。至于姓宋的,倒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义和拳中的首脑人物。
第三,他们是来刺杀老妖婆的。
第四,也是陆恒最捉紧的一点,他们知道师父魏合意来刺杀老妖婆的事,甚至有可能知道师父的尸首如今在何处!说不定师父的尸首,就是他们收殓的!
陆恒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走到门边,敲门。
这一敲门,屋里瞬间安静。
几个呼吸后,有人状作半夜被吵醒的口气,说:“谁呀!”
既已打了招呼,陆恒不等开门,便发力一震,震断门闩,推门而入。
旁侧立时有劲风袭来,陆恒伸手一挡,啪的一声脆响,手臂一推,将人推了出去。
同时反手关上门:“且慢动手!”
油灯一下子亮起来,只见一个身材小巧的女子正站在桌边,手从油灯旁收回;左前方是个腰间别着烟杆的干瘦中年;右前方则是个刚把手摸到一口放在柜子上的大刀的刀柄上的高大汉子。
高大汉子缓缓把刀抓起来,横在面前,谨慎道:“你是谁?”
陆恒浑身放松,闻言抱拳:“在下陆恒!”
然后对持刀的汉子道:“可是大刀王正谊当面?!”
这汉子眼睛微微眯着:“你是谁?!”
还是这句。
陆恒道:“我师魏合意!”
此言一出,王正谊三人都怔了怔。
王正谊忍不住收了收刀,道:“你是魏道长的徒弟?!”
陆恒点头:“正是!”
王正谊神色一松,正要收刀抱拳,那女子却道:“你如何证明你是魏道长的徒弟?我们没人见过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老妖婆的爪牙!”
王正谊又连忙把刀提起。
陆恒失笑:“我若是老妖婆的爪牙,这里便不进来,只大喊一声,詹王府必定反水,护卫必定前来围攻,诸位如何走脱?”
又道:“我从东北而来,到京师已有数日。一直在探访与我师相关的事,同时准备为我师报仇。”
“今夜我潜入紫禁,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位。”陆恒指了指那女子:“我不知她路数,便暗中跟着。几位的交谈,我听的清楚,诸位意图刺杀老妖婆,便是我一路人,我才进来,与诸位相见。”
三四章 大恩
王正谊请陆恒坐下,三个人各据一方,隐隐把陆恒围在中间。
既不是相信了陆恒,也不是不想动手——这里一旦动起手来,闹出动静,詹王爷只要不想背锅,就一定会反水。
生死暂且不说,刺杀老妖婆的计划无论如何都要流产。
其中的关键是,他们无法霎那把陆恒杀死——刚刚推门而入时,姓宋的当头一拳被陆恒横臂推开,只那一下,知道陆恒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所以现在不能动手。
不能动手,那就只好再谈谈。
如果真是魏合意的徒弟,再好不过。如果不是,先拖一拖,寻机应变。
陆恒也无法一下子证明自己如何是师父的徒弟。八极拳?河北地界练八极拳的比比皆是。宫羽田?宫羽田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知道他的不在少数。
便说出师父相貌,那也不算什么。老道士的尸体在城门楼子上挂了几天,见过的人可不少。而且若陆恒是慈溪的爪牙,那更不必说,魏老道都刺杀慈溪两回了,能不知道魏老道长什么模样?
被三人隐隐围着,陆恒浑不在意。
真的假不了。
“敢问,这位宋前辈、圣母,高姓大名?”
姓宋的抓着烟杆在手里转来转去,闻言道:“神拳门宋赤子。”
圣母则道:“红灯照林黑儿。”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神拳门宋赤子的姓名,陆恒听的陌生;但红灯照林黑儿,陆恒却是想起来了,穿越前有所了解。林黑儿,黄莲圣母!
倒是看不出来,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子,竟是红灯照的大姐头。
至于王正谊,不必多说。大名鼎鼎的大刀王五是也!
“你说你是魏道长的徒弟...”林黑尔第一个说话:“我看你本事不差,怎么没跟魏道长一道来京师刺杀老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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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跟了她一路,竟她没能察觉,教她耿耿于怀。
陆恒闻言,微微叹息:“一个多月之前,我与我师尚托庇于奉天的宫家,我师本已与我说好,要一并来刺杀老妖婆。”
“但我师父瞒着先行了一步呀!”
“师父教我去助长白山的朱三太婆等出马仙拔了萨满老巢黑龙洞,再返回宫家与他汇合,一道同去京师。”
“可等掀翻了黑龙洞,朱三太婆却给了一封我师父早早写给我的信!”
说到这里,该明白的都明白。
王正谊轻叹一声,道:“其实我知道魏道长有个徒弟。魏道长来到京师,第一个便找上我,是宫羽田宫兄的门路。言谈间他也说了此事,说他老迈将死,不忍徒弟一并赴死,还留了书信。”
王正谊已经相信陆恒的身份。在变法事变前,他与魏合意老道士照过面。
陆恒听了,神色略黯淡:“我师父寿元无多,他等不及了。他是爱护我,才如此...可却教我如何心安?!”
宋赤子忍不住道:“魏道长大抵是没有收错徒弟的了。”
说:“我门下许多练拳的,可有朝一日我若是被老妖婆杀了,能为我报仇的,怕是找不出来。”
林黑儿无言。
陆恒道:“我来到京师已有五六日,这几天我正打听王前辈的消息。没想到今晚上遇着了,真是幸运。”
王正谊忙道:“当不得前辈二字。魏道长是我前辈,你是他弟子,咱们平辈论交。”
陆恒则道:“从我师父这里算,倒也没错。不过我知道前辈与宫家交好,宫羽田是我岳丈,您自然是我前辈。”
王正谊奇道:“宫兄是你岳丈?莫非是...二丫头?”
陆恒点头:“我师临行京师之前提的亲。王前辈、宋前辈、林圣母,你们完全不必怀疑我来路。我将我未婚妻带着一并到了京师,王前辈一定认识她,见了面,就知道我是真是假!”
王正谊连连点头:“我与宫兄是好友,他家的闺女见过不少次,是个练武的奇才。”
这里细细说来,条理分明,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宋赤子和林黑儿渐渐消去了不少皆备。
陆恒便道:“我来京师,第一重要的事,是为我师父报仇,宰了老妖婆。但第一捉紧的事,却是要为我师收殓遗体。”
他看着王正谊:“王前辈,我岳丈说,我师父的遗体在老妖婆问斩谭复生等人的当天挂上了城门。而今不在,可知道去了哪里?”
王正谊微微一叹:“是我收敛了魏道长的遗体。”
他说:“魏道长行大义,虽未成,但精神不可磨灭。老妖婆把魏道长的遗体吊在城门上,实属可恨。我本想当天盗走魏道长遗体,但老妖婆派了两个厉害人物守着,大抵想要放长线钓鱼,我按捺着,过了七八天,见没人守着了,才把道长的遗体取下来。”
又说:“我连夜带着道长的遗体到白云观,由白云观中的道长殓之、葬之。”
陆恒听完,心下轰然一松。
他满脸感激站起来,对着王正谊深深一拜,骨子里诚恳:“多谢王前辈殓我师遗体!陆恒感激不尽!此间大恩无以为报,愿为前辈赴汤蹈火一回,以报此恩!”
王正谊一把扶住陆恒,道:“使不得,使不得!魏道长行大义,我深敬佩之。为他收殓遗体义不容辞,这是我该做的事啊!”
陆恒直起身子,正色道:“无论如何,此恩必报。前辈但凡有事,只吩咐一声!”
一旁宋赤子拊掌叫好:“知恩知义,陆小兄弟大丈夫也!”
便说:“咱们是一路人。左右要弄死慈溪,有陆小兄弟加入,必能功成!”
王正谊笑道:“魏道长如今隐姓埋名葬在白云观后,小兄弟择日可去祭拜。至于杀老妖婆的事,先从长计议不迟。”
从新坐好,陆恒道:“我知道义和拳,我师父与我说过。他当初也是由义和拳起,最后被鞑子通缉,不得已避祸辽东。”
宋赤子点点头:“没错。阎书勤当初邀请魏道长下山,为他主持起事。起事失败之后,阎书勤倒向官府,魏道长深感不满,便与几位老前辈进京刺杀慈溪。这事我知道。”
林黑儿也忍不住颔首:“我也知道此事。魏道长当初的壮举振奋人心,虽然没能杀了老妖婆,可却给咱们指了明路。江湖上各路好汉谁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三五章 交流
刺杀慈溪的事,不被人知道还则罢了,一旦被人知道,必定惊涛骇浪。
那铁杆庄稼自然是咬牙切齿,可民间被压迫的人们,心中怀有大义的江湖汉子,哪个不敬佩敬仰!
不论成败,敢于做这件事的,都是大英雄!
陆恒看他们神色里流露出的发自内心的敬佩,不禁心中暗暗叹息:“师父啊......”
一番交流,大抵总算打消了怀疑。
陆恒便问:“几位前辈怎么会在这詹王府落脚?我之前在外面听到王前辈说詹王爷深恨老妖婆?”
王正谊笑道:“我当初在京师授拳教徒,与詹王爷打过不少交道。更知道詹王府的一些隐秘。”
他说:“光绪娶了詹王府的女儿为妃,便是那珍妃。珍妃不是个省油的灯,加之光绪想要亲政夺权,惹恼了老妖婆,老妖婆便对珍妃下手,毒死她,以此震慑光绪。”
又说:“此间事当初闹的沸沸扬扬。百草厅的白家都遭了牵连。珍妃死前,宫里请了白家老大白颖园去诊治,虽只是走个过场,却也把白家牵扯了进去。”
这里一下子说到白家,陆恒心下禁不住诧异连连。
王正谊又说:“珍妃入宫,得了光绪宠爱,眼看詹王府要飞黄腾达。可一下子被老妖婆掐灭,詹王爷如何不恨?但他不敢,只能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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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遭了他迁怒,各种作弄。”
“可詹王府也好不了。那几年打压的凶,丢了实权,只能躲在家里唉声叹气。”
“詹王府现在已大不如前了。那白家也起起伏伏,听说不大好。”
“我知道詹王爷恨老妖婆,我还知道他曾经暗地里咒骂老妖婆。我如今遭到通缉,等闲没有藏身之处,便只好选了此处。”
原来如此。
陆恒把这几句话嚼碎了通透。
白家出现在这件事里头,的确令陆恒有点惊奇。
大抵白家老爷子,他外公白孟堂故去,恐怕与此有关。二奶奶白文氏当家,怕也是与此有关。
又想到白天去白家,白文氏只说了二舅三舅、表兄弟表姊妹,没说大舅,怕是这位大舅已经不在了罢?作为直接参与人,那珍妃一死,必定要把他下大牢。
都知道是慈溪下的手,可明着不是啊。是得了病。你做御医的,没能把病治好,反而治死了,不得担责任?
下大牢是必然的事。
其中波诡云谲,找些替死鬼、出气筒,在所难免。
没搞的家破人亡,已经是顶天的好事了。
心里几圈转下来,陆恒道:“几位前辈与我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杀老妖婆。不过那老妖婆可不好杀。”
这不是客气话,是真心实意。
陆恒道:“我之前与东北的出马仙拔萨满老巢,见过萨满的厉害。萨满教的老巢虽然已经没了,但萨满教的高手,大多在京师,在老妖婆左右护着呢。”
说着,他又道:“何况老妖婆也是个高手!”
他面向王正谊:“不知我师父与王前辈说过没有,他第一次刺杀老妖婆,败在了老妖婆手中,才知道老妖婆十分厉害!”
王正谊露出惊讶之色:“老妖婆是个高手?!”
看来师父没有给他说这个。
想是当时觉得没有必要?
陆恒这么想着。
陆恒点点头:“不错。我师父亲口告诉我,老妖婆极是厉害。”
宋赤子和林黑儿都皱起了眉头。
林黑儿忍不住说:“不曾想老妖婆还是个高手,连魏道长都败在她手下...这...我们之前的计划,怕是有误啊!”
王正谊面露踟蹰,道:“魏道长是道家高人,手段莫测。若魏道长都败在了老妖婆手中,那这事还真不好办...老妖婆不但人多势众,自己也厉害,殊无破绽啊!”
这下子便有些抓麻。
宋赤子忽然问陆恒:“小兄弟也是来杀老妖婆的,可有什么计略?”
陆恒道:“暂时没有。我的打算,是先摸准老妖婆的脉搏,知道她的行踪、经常待的地方,然后等待机会。”
林黑儿道:“这么说,陆兄弟短时间内不会动手?”
陆恒摇了摇头:“一是还没摸清老妖婆的道道,二是本事尚且不足,还得再等等。”
林黑儿与宋赤子看了一眼,想了想,道:“今晚上多亏遇到小兄弟,扭转了我们之前的错误判断。要杀老妖婆,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便对王正谊道:“王兄,此事从长计议。”
是退缩了。
这也是陆恒愿意看到的。
陆恒没想过借别人的刀为师父报仇,杀老妖婆,他是一定要亲自动手的。但不愿意看到这些义士白白送死。
王正谊面露纠结之色,良久一声长叹:“我与谭复生是至交好友,是知己。当初谭复生要变法,我想着法助他,哪怕只能摇旗呐喊,还是那种别人看不见的摇旗呐喊。”
“谭复生将希望寄托于光绪,我便知道这事难了。光绪小儿不过是个傀儡,希望怎能寄托在傀儡身上呢?但谭复生告诉我,这世间的事,甭管它多难、多黑暗,总要有人去做,要有人去点第一把火。”
“我为他心折!”
“我去天牢救他,他不出来,说要以自己的血,让人看清这世界的黑暗,让人生出改变世界的心。”
“我只能眼睁睁看他被杀!”
“我与老妖婆势不两立啊!”
王正谊咬牙切齿。
陆恒叹了口气:“王前辈,谭复生他们的事迹,已然点起了萤火。必定有更多的后来者,去改变这一切。但眼下,实在没有刺杀老妖婆的机会。”
他正色道:“只有等待,等待大变化。等待慈溪老妖婆顾头不顾尾的时候,才有机会杀她!”
宋赤子和林黑儿也相继规劝。
“王兄,咱们有更大的事要做。留待有用之身,而不是找上门去白白送死啊!”
王正谊黯淡默然。
陆恒道:“王前辈,我敬仰你和谭复生的事迹、为人。但我不愿看到你去白白送死。我也要杀老妖婆,这贼婆与我有杀师之仇,此仇不共戴天!可我也得按捺着。我要报仇,是一定要成功,而不是走个过场!”
“师父给我信,也要求我一定要有把握才去报仇。否则便教我不孝,便说我下了黄泉,要逐我出师门!”
“我如你一般恨意,却也能按住。王前辈,切不可被愤怒和仇恨掩埋了理智啊!”
三六章 斩妖
开明两个字,也是跟着时代走的。
早先有开眼看世界的林则徐、魏源,不能不说他们不开明,但他们的开明,建立在维护满清统治的基础上。
谭复生不能不说开明,但谭复生的开明,也只多走了一步。变法而已,还是建立在维护满清黑暗统治的基础上。
王正谊与谭复生为友,思想主张必然与谭复生相合。
他虽然觉得谭复生把希望寄托在光绪身上有些不对,但那时候,怕也是没有转过弯。直到谭复生百日维新失败,被老妖婆一巴掌按灭,他可能才有了更深刻的思想认知。
谭复生一心求死,最后恐怕也是醒悟了。
在满清黑暗统治之下,他主张的变革是决然无法实现的。所以他恍然大悟,才有了用自己的血去警醒世人的决绝。
血是什么?
是斗争!
所以在谭复生死后,王正谊形象大变。开始走上暗杀的路线。不少官员被他暗中杀死。
他参加义和拳,进入了新的生命历程,进入了斗争阶段。
因为他也看清楚了,跟满清走妥协路线,是决然行不通的。
同时,他锁定了他的敌人——老妖婆。
不单单要为谭复生报仇,更从百日维新之中看到,这黑暗的世界,最大的枷锁是谁!要打破这个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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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谊决然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
如果只是武夫,浑浑噩噩,又怎么可能跟谭复生为友?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怎么能走到一起?
若说宋赤子、林黑儿这些人只是义民,只是因黑暗世界的压迫盲目站起来乱打的人,那王正谊才算是有了精神思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陆恒无疑是敬佩他的。
有思想,有大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此义无反顾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宋赤子和林黑儿走了。
知道刺杀老妖婆的真正难度,他们很果决的退缩了。
如果老妖婆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贼婆子,便身边有许多护卫,拼了死未尝不能杀掉。但若她自己也个高手,那杀她的概率直线降低至微不可察的地步。
成功率太低太低。
王正谊沉默了好久。
陆恒对他说:“要杀老妖婆,一是等待时机,二是剪除羽翼。”
陆恒所说的羽翼,就是护卫老妖婆的萨满。
不把这些萨满弄死,怕是连接近老妖婆都做不到。
“王前辈,鲁莽得不到成功。咱们要报仇,要杀老妖婆,不只是走个过场,求的是切切实实的成功,必定要杀了她。更须得谨慎、仔细。”
陆恒可以体会王正谊的心情。就像当初朱三太婆拿出师父的信,陆恒看过之后的那种心情。恨不得立刻飞到京师,一刀把老妖婆宰了。
但现在,他已经彻底冷静。
要报仇,更要成功的报仇,要顺利的报仇。
所以反过来这里,还劝起了王正谊。
王正谊忽然失笑:“小兄弟说的对...”
“魏道长两次都没能办成的事...我是自不量力呀...也罢,暂且把那丑陋的脑袋寄托在她脖子上,等机会到了,必定要一刀两断!”
便站起来:“宋兄和黄莲圣母都走了,我也要走啦。小兄弟,日后若有机会,咱们再聚。”
陆恒也起身:“王前辈,我眼下住在平康坊的陆宅。前辈但凡有事,来寻我即可。”
王正谊背起大刀,拍了拍陆恒肩膀:“好。”
人一窜,已没入黑暗不见。
陆恒站在这屋子门前良久,叹了口气,一转身,往詹王府的主宅摸去。
劫富济贫的勾当,逮着机会还是要做的。
詹王府这么大家业,陆恒得帮他消受一二。
再则...京城居,大不易。陆恒原以为百多斤黄金和之前给老李买房子安顿剩下的钱足够生活,现在看来还差了不少。
主要是陆恒自己消耗很大。
京师物资丰富,尤其药材,天南海北汇聚,极是繁多。
陆恒越强,服食之术的效果越强,对吃喝的要求便越高。
这段时间,顿顿药膳,什么人参、黄精、灵芝,每天光吃,就要用掉几十两银子。
这还嫌不足——陆恒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尤其是刚刚——第二颗星辰彻底点亮了!
这颗星辰在陆恒与出马仙们掀掉萨满老巢之后,亮度已接近圆满,只差一线。刚刚与王正谊、宋赤子、林黑儿照面时,终于全部点亮!
斩妖!
地煞七十二之斩妖!
在与王正谊等人交流的同时,陆恒暗暗体会,斩妖的玄妙,已了然于胸。
与服食强大自身的根基不同,斩妖是杀伐之术。
在点亮这颗星辰的第一时间,便冥冥中有一股凝练如钢铁、暗藏凶戾的力量在身体之中孕育而出,并如闪电一般,在血肉筋骨间流窜!
斩妖——是一个概念性的东西。妖之一字,并不具体指代的所谓妖魔鬼怪,是一种有立场的概念——对于陆恒来说,他的敌人就是‘妖’。
也就是说,斩妖之术孕育的这股力量,对陆恒的敌人,具备强大的杀伤力!
只要是陆恒的敌人,这股力量就分外狂暴霸道。
不是陆恒敌人的人,这股力量对其便没有杀伤力。
概念性的力量。
这对陆恒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在攻打黑龙洞前,陆恒就期盼着能有一门杀伐之术。可惜那时候还没点亮。现在也不迟——他要杀老妖婆哇!
斩妖在手,陆恒信心倍增!
不过正因斩妖太过凶狠,导致消耗极大。
陆恒没有内力、真气、法力之类的,没练过。所以驱使斩妖孕育的这股力量,靠的只有自己的精元气血。
体魄越强大,精元气血越浑厚,斩妖的威力随之提升。
那么只有吃这一条路了。
只有大吃特吃,把服食术的效果用到极致,让自己的体魄变得更加强大,把斩妖的威力多发挥几分出来,杀老妖婆的成功率自然就有了。
大吃特吃得花钱。
所以这詹王府的家业,陆恒怎么着也得帮他消受几分。
左右是个鞑子王爷,鞑子的王爷大抵不是什么好人,便再慈眉善目,这些鞑子的奢侈生活总归建立在广大老百姓活不下去的基础上,他怎么都不是个好人!
三七章 杀伤力
陆恒在黎明回到家中。
去时双手空空,回来时收获满满。
陆恒悄悄进屋,点燃油灯,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放在桌上打开。
首先是个精雕细琢的大木盒。打开盒子,里面一堆珍珠在灯光下流光!
这些珍珠个顶个的大,其中还有十几颗珍品金珠以及一颗最大的黑珍珠!
都是东珠,价值连城!
除此还有一堆玉器,瞅着都是宫廷玉器,虽然也极具价值,但大抵不好出手。
剩下个檀木小盒,打开来,是一摞银票!
细细数过,有二十万两之巨!
詹王府的家底之厚,陆恒大开眼界!
还说这些年被打压落魄了,失了实权。果然鞑子王爷就是鞑子王爷,家底不是说笑。
当然了,藏得也够严实。可惜陆恒是劫富济贫的老手,乡下土财主藏钱的本事才是真的高,茅坑踏脚石下听过没有?
那种地方都瞒不过陆恒。
陆恒高高兴兴把东XZ好,一边琢磨着这些东西怎么出手,一边暗暗对王正谊他们抱一声歉。
詹王府失窃,这事多半要被詹王爷算在王正谊他们头上。
不过问题不大。詹王府就算报官,也不敢直接报出王正谊他们的名字。报了名儿,詹王爷自己都不好解释。
只须得王正谊他们不再去詹王府,这闷亏,詹王爷不吃也得吃。
说来这詹王爷其实运气挺好,虽然失了财物,人毕竟没事——陆恒为了在弄死老妖婆之前不节外生枝,没对詹王爷下手,否则他一条命怕是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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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的王爷么,陆恒杀起来绝不会心软。
一盒珍珠,按着陆恒估计,总价值在百万两以上。尤其那颗超级黑珍珠,只一颗,就值二三十万。
加上二十万两银票和那些玉器,二百万打不住。
这么多钱,陆恒琢磨着得设法给王正谊送些去。一是给他报个信,让他知道詹王府以后去不得了,二是钱太多,陆恒再能吃也吃不完。
王正谊不是参加了义和团么,钱,他肯定用的着。
至于怎么送去,陆恒心里已有计较,暂且不提。
时间到这儿,已经没有睡觉的必要。陆恒干脆拿了寒铁枪,光着膀子,走出屋子,到练武场撒泼。
他精力充沛,一天两天不睡觉没有影响。
走了几趟枪术,又打了几趟拳脚,天色已微微亮起。
陆恒站在练功的大木桩前,伸出手,只见指尖上,一点肉眼可见的红光吞吐不定。
这一点红光分外纯正,就像红旗一样的鲜红。
噗!
陆恒轻轻一指点在木桩上,只觉如入无物,没有感觉到丝毫阻滞,指头便已尽根没入木桩里!
这可是练功专用的木桩!
桩子本身挑选的是最坚硬密致的老木桩子,更在外交互钉裹了好几层专门处理过的牛皮、铁皮!
这玩意儿,寻常汉子拿着刀也别想砍破!
拿火器打,十步之内,最多打穿三层外皮。
斩妖!
这就是斩妖孕育的力量!
陆恒禁不住吸了口凉气,既是惊骇于这股力量的凶戾强横,也是为自己潮水般涌上来的疲倦!
只此一指头,轻轻点了这么一下,陆恒的体力瞬间没了八成!
紧接着,肚子如擂鼓,咕咕作响,饿的眼睛发绿!
一下子受不住,陆恒忙撑着空虚感,往厨房奔去。
得亏大锅里炖着牛骨头,陆恒拿瓢舀,一瓢一瓢的灌进口中,生生把一口大锅汤水喝干,把牛骨头连肉丝带骨头全嚼碎吃干抹净!
牛骨头嚼的跟吃干胡豆似的,劈里啪啦的响。
呼出一口带着中药味的废气,陆恒舒服了许多。
虽然没吃饱,填了七八分,暂时不觉得饿了。
因着他大肚如海,家里做饭的婆子从第二天开始,知道了这事,便有这样的准备——厨房随时有吃的,晚上都要炖上一锅牛骨头汤。
还都是药膳汤。
舒服的叹息一声,感受着胃部热流蓬勃,陆恒走出厨房,心中暗暗为斩妖之术的厉害和消耗感到吃惊。
得亏是他陆恒,体魄本来强大。换个人来,且抛开其他的旁支末节,就算身具斩妖之术,也不敢用。
一用出来,一条小命就没了。
得一下子给吸干了不可。
随之而来的就是振奋。虽然知道斩妖的厉害,但切实体会过后,才是真正有数。陆恒暗暗对比——若当时在黑龙洞有这法子,逮着那老怪物的第一时间,陆恒就把他干掉了!
“眼下若与老妖婆面对面,给她这么一下,她也得死。”
“不过,我此时只有一击之力。用过之后浑身发软,气力全消,便要任人宰割。”
“为万全计,还得再等等。如今钱财不缺,让老李给我多买些上品人参灵芝虎骨豹胎,胡吃海喝一通,使身体更强大,到时候一击过后还有二击、三击,不怕弄不死老妖婆,更能全身而退。”
回到练武场,陆恒又细致的体会那股力量,天开始放亮。
厨房的两个婆子起来的早,陆恒看见她们,就说牛骨头汤已经没了,早餐让去找个酒楼订一桌送来,将就将就。
两个婆子知道陆恒肚大,不觉奇怪,点头称是,去找石头去了。
老李也起得早,跟往常一样,到练武场见过了陆恒,才会开始一天的内务。
陆恒便对他说:“今日起,多购置一些上品人参、灵芝、黄精、虎骨、豹胎等壮气、生血的药材,越多越好,不计较钱财。有多少买多少,买回来囤着都行。”
说着,便想起了白家。
白家是京师著名的医药世家,还经营着百草厅。料来必定囤着许多上好的药材。左右今天要去白家一趟,看看能不能提一提,买些来。
当然,广撒网嘛。上好的药材,对陆恒来说是越多越好。不只白家那儿,谁家有,都买。
李老头点头称是。
陆恒又说:“早饭过后找宫兰,让她再给你些银子备用。”
宫兰跟九儿一前一后,相继起来。
也到练武场来,宫兰走了一趟八卦掌,又跟陆恒搭手一趟,再问了些练武的关窍、疑惑。九儿活动完手脚在一边看。
然后陆恒把两个都叫到屋子里。
一大一小两个木盒摆在桌上。
陆恒打开大盒子,珍珠的光彩流淌出来,宫兰和九儿眼睛都直了!
女人不分大小老少,皆如巨龙,看不得这些东西。
“珍珠!”
陆恒笑呵呵道:“这些珍珠,你俩各自挑些自用。剩下的找时间卖了。”
九儿咽了口唾沫,把黑珍珠捧起来,给了宫兰,自己挑了两颗金珠。
陆恒直接把所有金珠拿起来,一人一半,给她俩分了。
两个女人捧着珍珠,醉醺醺的,那模样,十分好玩。
然后陆恒又打开了小盒子:“这里面是二十万两银票。九儿拿一万两傍身,其他的宫兰拿着,平素家中用度支取。”
三八章 嫦娥奔月
陆恒惦记着去白家赴宴的事,到晌午时候,稍作收拾,换了一身衣服,打整利落,出门了。
石头驾车,把他送到白家门口,早有人等着了。
却是个穿着锦袍,身材、脸门皆显瘦削,神情有些憔悴的中年,见着陆恒第一眼,便疾步上来,一把抓着陆恒手臂:“哎呀我亲外甥唉!”
陆恒一听,就知道这位是三舅白颖宇。
二舅白颖轩昨天见过,自然不是这位。可叫他外甥的,除了二舅三舅,也没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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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拱手道:“是三舅?”
白颖宇笑起来,极是开心:“可不是么!孩子,我就是你三舅,你母亲的三哥哥,白颖宇!”
拉着他便往大门里走,一边说:“我昨天回家,嘿,听说你小子来了,哎呀,我高兴啊!你不知道,你娘每每写信,说你多乖巧、多听话,啧啧,我早想着见你呀!”
“你大抵不知,当初我这一辈五个兄弟姐妹,我这当三哥的最疼幺妹子啦!”
说着便有些黯然:“谁曾想,谁曾想啊...我的五妹子哟,唉,唉,怎么就这么去了呀!!!”
陆恒心下暗叹。
原身的这位母亲,当初在白家,必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啊!
跟了原身父亲这么一走,十多快二十年,时间一长,更教人思念。
无论白颖宇还是白颖轩,那流露的感情都作不得假,都是真情实意呀!
白颖宇叨叨絮絮,还抹起了眼睛。
陆恒只好一声声安慰。
正进去,又见着昨天那街溜子模样的韩荣发,靠着厅子外的柱头,吊儿郎当的看着。
白颖宇见这厮,立时怒容满面:“滚开!”
韩荣发撇撇嘴,拍了拍衣摆,哼一声走了。
陆恒逮着机会问:“三舅,这人是谁?昨天见着,阴阳怪气的。”
白颖宇怒容难消,道:“这就是个讹诈咱家的混混泼皮!”
讹诈?
陆恒心下诧异,但没多问。
已是走到厅前。
白颖轩、二奶奶白文氏夫妇,和几个妇人一起,身边簇拥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这里便是一番介绍。
几个妇人,有三舅妈,也有二舅三舅的妾室、还有那没照过面的大舅的妻妾,以及亲姨娘白雅萍。
年轻一辈大的比陆恒大,小的十来岁,是三个舅舅、一个姨娘的儿女。
这一家子人丁兴旺。
互相见过,认了人、知了名儿,便进了客厅。
各自坐下,先跟几个长辈聊了一会儿,随后长辈们离开,接着便与同辈的表兄弟、表姊妹叙话。
陆恒虽然话不多,但待人接物自有他的条理。一番交流下来,亲近了许多。
尤其二舅家的幺女和四姨家的闺女,才十来岁的白玉婷和十四五岁的关香伶,最是讨喜。陆恒挺喜欢这两个小表妹。
些个表兄弟、表姊妹对陆恒表示出很大的好奇,问他东北如何,胡子怎样,有什么好奇问什么问题。
陆恒一一回答。
又说起斗鸡走狗的道道,好几个表兄弟都表示有机会带陆恒去体验体验。
大舅家的一个表兄忍不住道:“可惜景琦没在,咱们家他是三叔之外最会玩的人,要是他在,保管教你乐不思蜀。”
一番交流,到中午,开宴吃饭。
一大家子,两三桌,两个舅舅、三个舅妈、一个亲姨娘在主桌,其他的妾室分一桌,小辈分一桌,规矩也算森严。
陆恒被破格叫去主桌吃饭。
一番宴席下来,宾主尽欢。
丫鬟小厮来收拾了桌子,二奶奶白文氏便对陆恒道:“你二舅昨天搭了灵堂,作为娘家,虽说不大合适,但一二十年不曾见,情有可原。这事过了六七年了,想来你也渐渐放下,不过还是去拜一拜的好。”
陆恒言听计从,道:“舅妈说的是。”
白文氏点头笑道:“你先去烧纸拜过,再来这里。我和你舅舅有些事要跟你说。”
陆恒点头。
姨母白雅萍站起来,要带陆恒去灵堂,三舅白颖宇直道:“要你带!我带他去!”
白颖宇当即拉起陆恒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四妹子不是主人家,咱才是。”
把个白雅萍落在一边手足无措。
陆恒也觉得不大好——这位三舅舅对他挺好,对幺妹即陆恒的母亲思念也是真情实意,但对这个四妹却似乎不大好,有些嫌弃模样。
但陆恒不大好说话,只能沉默。
一路到了灵堂,入目一片素白。当头摆了灵位,写着白雅丽的名讳。香烛萦萦,烟气朦胧。
陆恒深吸口气,脑子里便不禁闪现出白雅丽的音容笑貌。
这具身子,可就是她生的!
规规矩矩烧纸上香,在灵位前的蒲团上跪了半晌,算是给这具身子的原主人尽一尽孝道。
白颖宇在一边叨叨絮絮的抹泪。
灵堂外便有个姑娘跑进来:“恒表哥,二奶奶等着你去呢。”是姨母家的表妹香伶。她眨巴着眼睛,说完蹦蹦跳跳的跑了。
这才想起,之前白文氏的吩咐。
白颖宇道:“那你快去。”
陆恒站起来,往外走。
出了灵堂,走过院落,屋角处,听到尖叫声。陆恒一怔,几步拐过去,便看到之前来传话喊他的小表妹关香伶,正被韩荣发堵在角落里!
陆恒眉头一耸,大步走过去:“那厮,你在作甚!”
韩荣发一转过来,看到陆恒,撇嘴嘿嘿道:“干你屁事!”
陆恒反手一巴掌:“干我屁事?!”
啪的一声脆响,韩荣发仿佛被一根绳子牵起来,整个人离地而起,脑袋斜飞,仿佛是嫦娥奔月!
几颗黄牙飞出来,带着口水、血液,泼洒。
噗通,这厮飞出台阶,落到院中,几个翻滚,已是昏厥过去。
香伶小表妹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仿佛有光。
陆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走呗。”
“啊!哦!”
浑浑噩噩在前面带路。
到了客厅,白颖轩和白文氏正等着他。
白文氏挥退了仍然懵懵懂懂的香伶,让陆恒坐下。
然后递给陆恒一封书信。
说:“这是六年多以前,你母亲给我们的最后一封信。”
陆恒翻开泛黄的纸,纸上娟秀的字出现在眼帘里。
他一目十行,很快把这封不到五百字的信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就知道了二舅、二舅妈叫他来的用意。
三九章 又来
白雅丽在信中说了两件事。
一是说嫁到陆家多年,不曾回过娘家,这些年日益思念,要回京师看望父母、哥哥和姐姐。
又说因当初任性,婚姻没能得到父母的祝福,但她这些年过的很好。时间过了这么长,该放下的都放下了,要与父母和解。
这第二件事,与陆恒直接相关。
说儿子陆恒已经十岁出头,平素乖巧董事,书也读的极好,未来定有出息云云。说朝阳府青山口一带没般配的,请白老太爷给陆恒说一桩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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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婚事!
陆恒心下无语。
师父给他定了亲,没想到六七年前这身子的母亲,也给他定一桩!
他抬起头,望着白颖轩、白文氏:“倒不曾想母亲那时候就考虑这事...”
心里希冀着,这事仍摆在纸面上,没落到实处。
要不然又得多一个。
白颖轩叹道:“当初接到这封信时,你外祖父十分高兴。你娘虽然任性,与你爹结合去了辽东,令你外祖发怒。但你外祖其实最疼最爱的,还是你母亲我这小妹!”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外祖极是想念。见信知道你母亲要来京师,以前的什么怒气都散了。就等着她来。”
“她信上交代的事,你外祖最是捉紧。没等她来呢,就寻了人家,换了生辰八字,把事儿定下了。”
“按说若你没有来,这些年我们没了你音讯,这桩婚事作罢不提也没什么。但你现在来了,婚事是定了的,婚书也有,女方的生辰也在我们手里,这事就得拿出来。”
说到这里,白颖轩露出一丝愧疚:“这么些年没你们的音讯,其实我已有不好的猜测。但这几年咱们白家发生了很多事,起起伏伏胆战心惊。尤其是前几年,一不小心可能家破人亡。连百草厅也是在去年才拿回来!”
“我虽然有猜测,却因为家里的事,没有派人去东北,我有愧呀。”
“你现在来了,总算我小妹还有骨血在人间。我是你亲舅舅,何况当初的事还是老太爷亲手经办的,我得给你做主,把事情顺下去!”
言说间,便把属于陆恒这方的婚书和女方的生辰八字递给陆恒:“当初老太爷得知你母亲要来京师,高兴的手舞足蹈。当天夜里便拿着你的生辰八字去了我堂伯父家!”
陆恒看着婚书,心里一片无语。
白颖轩接着说道:“堂伯父家的堂兄有个闺女,当年刚两岁,比你小八岁余。老太爷觉着合适,便拿了你生辰八字上门,与堂伯父谈成了此事。”
当年两岁,如今过了六七年,也才八九岁——陆恒心下有些不好说——便看到了婚书上的名字——白秀珠!
白颖轩还在说话:“老太爷去世前,堂伯父家的生意渐渐转到南方,不久一家人迁去了金陵。虽说已是天南海北,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铁板上钉钉。”
又说:“虽然秀珠年纪还小,不到成亲的时候。但有时间,你还是得去一趟,让堂伯父家知道你还在。正好,百草厅从南方进药材,年底要去金陵一趟,你便顺道一起,去拜访拜访。”
陆恒合上婚书,轻轻叹了口气。
“二舅,舅妈,这事...”
他顿了顿:“不是我违背父母之命,实是如今,有些复杂,我得给你们说清楚。”
白文氏诧异道:“怎个复杂了?”
陆恒便把粱九儿和宫兰的事说了。
他道:“九儿倒是没什么说的,她是我爹娘当初给我买的贴身侍婢、童养的妾室。但宫兰却如这一般...”
他指了指婚书:“是我师父给我定的亲事。”
“如今我来到京师,她们我都带着身边。实在是天意弄人——我不知道我母亲要给我说一桩亲事,也不知道外祖父定下了这桩亲事。我师父亦不知。他只道我父母俱亡,无后不孝,便也给我说了一门。”
“现在...”
陆恒摊开手。
白颖轩、白文氏听了,不禁面面相觑!
还真是...这事阴差阳错,不好说啊。
如果说知道有这边这桩,陆恒却又定了宫家的闺女,那是陆恒不对,可他不知道啊!但这边的亲事确切是定下了,生辰八字都换了,还是老太爷亲手经办,也是既定的事实!
虽说满清一朝,有平妻的说法,但按说那是要皇帝恩典才有的造化。平常还是一夫一妻,只是有妾室罢了。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两门明媒正娶的婚姻!
这就抓麻了!
宫家这边,如何能推拒?陆恒十岁时险死还生,是他师父救了他性命,教他学文习武,恩同再造!师父定的婚事,那也是天经地义,反悔不得的。何况人都带着身边呢。
但白家这边呢?老太爷定的!老太爷是陆恒外祖父,还是经他母亲所求。也是天经地义!
这矛盾解不开呀!
白颖轩听了陆恒细说,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不禁看着妻子白文氏:“这事...闷着两头都不知道啊...着实没法子处理!要是推了,老爷子的颜面何在?堂伯父家的颜面何在?”
白文氏沉吟了一下,道:“这事先放着。”
她对陆恒说:“之前你二舅本打算让你去金陵一趟,现在先按下别去。婚事虽是定下的,但...”
她虽未说完,但陆恒和白颖轩都明白了。先就这么着。万一南方那边忘了这事,便正好当作两相不知,作罢则已。
白颖轩道:“这婚书和生辰八字,今天我还是交给你,你自己好生保管。不管以后如何,这事你不能当作没有。”
陆恒点了点头,将婚书和白秀珠的生辰八字叠好,放在怀里。
正要说话,一小厮惊慌跑进来:“不好了!二奶奶,二爷,韩荣发被打死了!”
白文氏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先是露出惊慌之色,随即又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后又惊慌起来:“韩荣发被打死了?!”
白颖轩也一脸吃惊。
陆恒笑了起来:“二舅,舅妈,不必吃惊。没打死。”
两夫妇一下子看过来。
陆恒道:“我刚刚从灵堂过来,见那厮把香伶表妹堵在角落调戏,便给了他一巴掌。我有分寸,他死不了。”
四十章 很简单
一堆小厮围在拐角的台阶下,白文氏和白颖轩急匆匆赶来,先呵斥几声把人群分开,走近前,见管家正在摸韩荣发的脖颈上的脉搏。
白文氏急切问道:“怎么样了?”
管家抬起头,道:“没事,晕过去了。”
白文氏猛地松了口气,拍拍胸口:“晕过去好,晕过去好。”
便说:“快把他抬进屋里。”
又厉声对小厮丫鬟们喝道:“今天这事谁也不许嚼舌头根子,否则打断腿赶出白家!”
白颖轩站在她身边,脸上隐隐露出痛快的神色。
这时候,白颖宇听到动静从灵堂赶来,见几个小厮抬着满脸是血的韩荣发进屋,不禁哈哈大笑:“这厮是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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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氏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一甩袖子:“老三、管家,还有香伶、恒哥儿,你们跟我来。”
白颖宇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走,白颖轩一边对他说:“恒哥儿打的。”
白颖宇瞪大眼睛,扭头看向身边的陆恒,随即笑眯了眼,用力的拍了陆恒肩膀几下:“好小子!打的好!”
前头白文氏听了,回过头道:“老三,你再起哄,这个月的例前减半!”
白颖宇脸一下子拉下来:“二嫂,你这么对我,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言说间,又回到了客厅。
白文氏矛头首先对准了香伶,她虎着脸,淡淡道:“说吧,这事儿怎么起的头?”
香伶站着,像个受惊的小兽,左手指头绞着右手指头,低着头,低声道:“二奶奶吩咐我去灵堂叫恒哥哥,我回来的时候遇到韩荣发...”
韩荣发堵着她,言语间种种调戏,还说什么要让二奶奶把香伶配给他暖床云云。
三爷白颖宇一下子炸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玩意儿!”
他道:“二嫂,我当初就说了,不该把这厮留在白家,你看看,现在什么样儿了?!香伶怎么着也是四妹的女儿,我外甥女,他韩荣发一个脚底流脓头上生疮的烂货,在咱们家横行霸道,调戏女眷,你再不处理,这厮得寸进尺,还没完了!”
白颖轩皱眉道:“好了,老三,你少说几句。”
又道:“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把他留在白家,能怎么办?!”
白文氏脸色这时有些惨淡,不禁哽咽道:“老三说的对,是我的错!可是老三,这事儿要落在你手里,你怎么说?!”
白颖宇一下子没话说了。
白文氏叹了口气,对关香伶道:“香伶,你再忍忍吧...”
陆恒看不下去了,直言道:“舅妈,我一直糊涂着呢。这韩荣发到底是什么来路,竟教舅舅舅妈如此忍气吞声?!”
他说:“且不说他一个歪瓜劣枣的货色,且不说香伶是姨母的女儿,便只一个丫鬟,怕也容不得人调戏吧?”
白文氏张口无言。
白颖轩此时叹息一声:“既然恒哥儿已经把人打了,卷进来了。他又不是外人,这事我看还是说开了,再想办法解决。”
白文氏无言。陆恒把人打了,以韩荣发的小人脾性,天知道要怎么作妖呢。
白颖轩便对陆恒道:“这件事得从头说起。”
“当初詹王府的闺女入宫,被封为珍妃,得皇帝宠爱。不知怎的,却是得了急症。宫里派人来请我大哥,也就是你大舅去为她诊治。”
这话一开头,陆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就昨天晚上,王正谊说过呢。
白颖轩道:“可急症无医,你大舅还没来得及诊治,人就死了。你大舅就给投了监牢,还判了监斩侯!”
他哀叹连连:“老爷子急的不行,到处想办法。后来买通牢里的人,施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用牢里一个刚刚得急症死了的人,替代你大舅,就说你大舅得急症死了。然后把你大舅偷偷救了出来。”
陆恒问道:“这事跟韩荣发有什么关系?莫非他知道了金蝉脱壳的事?”
白颖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个替代你大舅的死囚,就是韩荣发的爹。也不知道韩荣发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就找上门来,扬言要告官。”
原来是这样。
陆恒心思转动,很快理清了其中的脉络。
就说:“舅妈怕他告官,揭开陈年旧案,白家承受不起,所以就把他留在白家,好吃好喝的供着,委曲求全?”
白文氏轻叹:“我也没有法子呀。我能怎么办呢?大哥的事,说透了是捅破天!那可是皇帝的妃子!一旦让官府知道你大舅还在,咱们白家说不定家破人亡就在旦夕呀!”
陆恒点点头:“理儿是这个理儿。”
然后话音一转:“不过我觉着舅妈还是有欠考虑的地方。”
他目光炯炯:“似韩荣发这样的货色,你给他一点阳光他就灿烂,给他点颜色他就敢开染坊。这种人贪婪无尽,得寸进尺。是个毒瘤!”
说:“我知道舅妈是担心他留了后手,不敢处理他。生怕处理了他,他留的后手爆炸,将白家拖进深渊。”
“可一直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做事无论好坏,总要有个决断。”
“今天他用了白家十两银子,明天就惦记着白家万贯家财。今天吃饱喝足,明天就惦记上白家的女眷。应当快刀斩乱麻,解决这厮。”
他站起来:“我今天打了他,卷进来了,那这事我一肩担之。”
就说:“稍后我把这厮带走,保管把事解决妥帖,不留后患。”
白颖宇嘿嘿直笑:“看看,看看,这才是咱亲外甥!二嫂,你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这做事犹犹豫豫不够果断。我看恒哥儿说的对,这事就交给他来办!”
白颖轩犹豫道:“恒哥儿,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啊...”
陆恒笑道:“在我看来简单的很。”
在陆恒看来,白家是荣华富贵久了,瞻前顾后。尤以女人当家,有了一股子优柔寡断的气儿。担心这,担心那,遇到大事便难以下定决心。
韩荣发这样的货色,陆恒见的多了。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街溜子、烂货。对付这种货色,你越温柔,他越上杆子!
你越凶狠,他才越怕你!
若白文氏的位子上坐的是陆恒,那陆恒第一时间就会把这厮逮起来,一番酷刑下去,立刻问个明白,留没留后手?后手在哪儿?这种货色都是色厉内荏的软骨头,不怕他不说。
四一章 带走
但只在彻底解决问题之前,留他半条小命。问出个事,解决个事。解决完了再来拷打,再问。
有一桩解决一桩。
等到彻底榨干了,一把捏死,寻个晚上往城外乱葬岗一丢。他这样的破落户,死了难道还有人专门去管?
陆恒平静的把这法子一说,白文氏首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再看陆恒的眼神,已是截然不同。
白颖轩忍不住道:“你这孩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倒是白颖宇白三爷,听完之后拍脑袋:“是我蠢,是我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文氏抿了抿嘴巴,道:“恒哥儿,这事...要真把他杀了,万一传出去...”
陆恒笑道:“无妨。我稍后就带这厮离开白家。只要人不是死在白家的,谁能追究白家?”
“可...你呢?”白文氏犹豫道。
陆恒道:“没事。且不说这种烂人死了有没有人管。就算有,找上来我也有的是理由推脱。若有心怀不轨的来,无外乎第二个韩荣发而已。”
白颖宇此时极是舒畅:“我忍了韩荣发这厮好几年了...不亏是我亲外甥,你一来,就给舅舅解决了心病,好!不愧是我外甥!”
又说:“你三舅我可是京城最会玩的,明天我就去找你,带你好生体会体会!”
白文氏喝斥:“老三,你多大个人了!”
然后对陆恒道:“恒哥儿,这事...要不要在思虑思虑?”
陆恒摇头:“不必。这种事于我来说只是小事,不值一提。”
便摸了摸香伶的脑袋,笑道:“之前给那厮的一巴掌算是给妹子报仇。以后要遇到这样的人,记着,别软弱,该骂骂该打打,你越软弱,他越蹬鼻子上脸。”
就对白颖轩、白文氏抱了抱拳:“我这就带他走。”
转身往屋外走去。
白三爷见状,忙麻溜跟上:“亲外甥,你现在住在哪儿呐,我好去找你...”
等人走了,白文氏与白颖轩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儿,白文氏回过神来,摆摆手让关香伶出去,然后对丈夫道:“也不知恒哥儿这孩子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这脾性...了不得呀!”
白颖轩苦笑一声:“想想就知道...他幼年丧了父母,侥幸逃脱性命,跟着师父长大,又是习武的,心心念念还要报仇,他的日子可不比咱们在京师的荣华富贵...”
却又笑起来:“也好。你看他思虑周全、决断狠辣,眼下这世道不好,他越是这样,以后才会越好。真要跟个娘们似的,我还担心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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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颖轩白二爷虽不当家管事,但其实活得通透。
陆恒这边出了门,去带韩荣发。白三爷追上来,笑呵呵道:“你到京师也有好几天了,眼下住哪儿?要不要舅舅给你安排个好地方?”
陆恒笑道:“谢谢三舅。不过不用了。我在平康坊买了房子,已经安顿好了。”
白三爷一听,不禁道:“平康坊?那还不错。那地儿都是些富商、官员,挺好。这样我就不给你找地儿了。”
就说:“平康坊是吧?哪一家?我明儿去找你。”
陆恒道:“平康坊的陆宅。我看过,平康坊就我这一家姓陆的。”
“行。”白三爷笑呵呵道:“明儿我找你,我跟你说,这京师可有的是乐子。你东北那片可差的远了。明天先带你去戏园子逛逛。”
陆恒自无不可,忽然想起什么,道:“三舅,我是练武的,对药材需求不小。白家是医药世家,我能跟白家买些上好的药材吗?”
白三爷哈哈大笑:“咱们白家别的没有,要说药材,整个京师这一片,咱们独一份!明儿看了戏,我带你去百草厅,你要什么只管拿!”
陆恒道:“不跟二舅、二舅妈说一声?”
白三爷闻言嘁了一声:“跟他们说啥?你二舅妈是当了家,可我好歹也是白三爷!”
言说间,到了韩荣发屋子。
白三爷几声喝斥,驱散了小厮。陆恒推门而入,不片刻,便一只手抠着韩荣发的脊背走了出来。
韩荣发这会儿已经醒了。
他被陆恒抠着,像一根稻草,半张脸肿的跟猪头似的,一动不敢动。
但凡他嘴皮子动一动,脊背上立刻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
陆恒像是扶着他的背,并排着出来,对白三爷道:“三舅,我走了。”
白三爷道:“我送你。”
一边走一边还给韩荣发挤眉弄眼,嘲讽连连,道是韩荣发也有今天!可见他心里高兴。
丫鬟小厮们看着陆恒把韩荣发带走,韩荣发睁着眼睛,不是死人。
出了白家大门,陆恒招了招手,一直等着外头等了半天的石头连忙把马车驱赶过来。
陆恒问道:“吃午饭了没?”
石头道:“吃了。街头那儿有卖煎饼果子的,吃了俩。”
陆恒笑道:“给你钱你还不会花,不知道找个酒楼好好吃一顿?”
石头道:“那不浪费呢么...”
陆恒摇摇头不再管他,扭头对白三爷道:“三舅,您回。”
白三爷摆了摆手:“明儿我来找你。”
陆恒便抠着韩荣发上了马车。
...
这边,关香伶小脸通红的回到屋里,她母亲白雅萍正在绣鞋。
她便上去,叽叽喳喳把刚刚的事说了:“恒哥哥好厉害的!”
白雅萍吃惊,放下鞋子,不禁道:“恒哥儿把韩荣发处理了?!”
关香伶用力点头:“嗯呢!”
她说:“那个坏蛋欺负我,被恒哥哥看见了,他就这么...挥了一下手,韩荣发就飞起来了!”
白雅萍听罢,心里百感交集。
韩荣发在白家有多跋扈,别人体会如何不知道,但她们母女绝对深受其害。
或许就是因为白雅萍母女只是半个白家人,韩荣发知道骚扰她们不会引起太大反弹,就专门找她们的麻烦。
白雅萍还好,怎么说也是白家的亲妹妹。关香伶就可怜了。这姑娘才十二三岁,比宫兰还小点,性子柔弱,三天两头被韩荣发调戏、欺负。
被欺负了还没地儿说去。
白文氏委曲求全,每次都让她忍。
越忍那厮越张狂。
照这么下去,有一天,韩荣发一定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来!
白雅萍一直担心着这个。
四二章 死了
要说关香伶这姑娘,其实挺可怜。
白雅萍婚姻并不幸福——她夫家说来也是高门大户。以前是瓜尔佳氏,改姓关,满人的八大汉姓之一。
白雅萍嫁过去,生了一儿一女。但她丈夫关少沂并不爱她。
在关家过的不好,大多时间回娘家住。
关香伶是个女儿,不得关少沂喜欢,便也跟母亲一起回白家住。
白雅萍好歹姓白,是白家女儿,虽然有些闲言碎语,但也过得去。可关香伶却姓关,是关家的女儿。在白家,她就是个小透明。
一得不到重视,二受了欺负还没人做主。
尤其是韩荣发。
这贼厮是个小人,小人有小聪明。知道对白家人下手不便,容易引起反弹,便找准了关香伶。
这回好了。
关香伶虽然只是个小姑娘,懂的事不多,可见了陆恒那决断气魄,便无论如何都知道,韩荣发以后再也没机会欺负她了!
怎不教小姑娘高兴?!
...
陆宅,柴房里。
陆恒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韩荣发似一条蛆,软趴趴的趴在陆恒面前。
“说罢。”
陆恒脚尖点了点这厮:“你怎么敢讹诈到白家头上?怎么敢如此嚣张跋扈?”
韩荣发便似乌龟,缩着身子,不说话。
这厮是个小人,小人有小人的生存之道,那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陆恒抓起旁边一根棍子,劈头盖脸一顿暴揍。
第一棍子戳在他喉头——这一棍子下去,将他声带压住,不但教他喘气困难,还让他出不了声。
随后乱棍暴打,打的他满地乱扑,却喊不出来!
又想逃,往柴房门的扑去,可扑来扑去,还是在陆恒棍子下打转。
这棍子,每一下都打在他痛处,又喊不出来,更兼呼吸困难,真是个痛不欲生。
打着打着,便没了气力,受不住,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打了上百棍,气力用的不大,但足够这厮喝一壶。
陆恒把棍子一丢,等了片刻,估摸着他喉咙上那一棍该缓过来了,便又问:“说罢!”
吃到了苦头,韩荣发哪里还咬的住牙关?
当下呻吟着,把事儿说了。
陆恒听罢,只觉无语至极!
原来这厮根本不知道白家大爷白颖园金蝉脱壳的事。
这厮不知哪儿听说詹王府打压白家,又见白家的百草厅也给人夺了,道是白家破落无力,便起了打秋风的心思。
原只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从白家抠几个小钱花花,可没想到,他到了白家,白文氏竟忍气吞声,要什么给什么!
韩荣发起初没想明白白文氏为何忍气吞声,可想不想的明白都不掩盖他是个小人的事实——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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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要吃要喝,要穿的要用的,白家一应供上。见此便直接要钱,十两二十两,到后来竟跟白家的大老爷一般,外出喝花酒、玩乐,惹是生非,耍子完了,只管叫人上白家来拿钱!
几年下来,更变本加厉,并且从白家对他的态度之中,琢磨出了一些道道。
他隐隐也已有所怀疑,白家必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与他有关。
这下更放飞自我,开始惦记上白家的女人了。
他调戏关香伶多次,白文氏都不闻不问,胆子便愈是大起来。
可这回,直接撞到陆恒手里来了。
陆恒沉吟片刻,抓起棍子又是一顿暴打。
打完了,再旁敲侧击,看看这厮是不是真不知道白颖园金蝉脱壳的事。
果真不知。只是怀疑他那死在监牢的老爹,与白家干了什么坏事。
既然如此,这厮便没有继续活着的理由了。
拧小鸡似的拧断他脖子,将尸体丢在一边,只等天黑,寻个时间送到郊外乱葬岗去。
拍拍手,陆恒走出柴房。
宫兰就在不远处,见他出来,问他:“死了?”
陆恒道:“死了。”
宫兰倒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是宫羽田的女儿,自小耳濡目染,宫羽田当初与人比武,可打死过不少人,她是亲眼见过的。
只问:“今天怎么抓个人回来?莫非是宫里...”
陆恒摆了摆手:“一个泼皮罢了,与宫里没什么关系。”
边走边说,到了屋里,九儿正在纳鞋底。
说是给陆恒做几双合脚的鞋。
这活儿宫兰不擅长,九儿是好手。
见陆恒进来,九儿也问:“说是捉了个人回来?”
她有些担心。
陆恒摆了摆手:“不当事。一个泼皮混混。”
坐下来,陆恒便把今天去白家的事说了。
道:“我那位二舅妈,或许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能在危机之中把白家的生意重新拉起来。但毕竟是女人,有的事考虑不全面,手段不够果决狠辣。竟教这厮在白家混了几年,嚣张跋扈之处,连我都看不下去。”
宫兰和九儿听了,都忍不住惊诧连连,道是不可思议。一个泼皮混混,竟然在豪门大宅里呼风唤雨横行霸道,这实在是一件稀奇的事。
粱九儿道:“这天底下可没多少跟你一样,视皇权官府如无物。依我看这位二奶奶忌惮的可不是这个韩荣发,她怕的是官府,怕的是皇帝呐!”
陆恒诧异她的聪明,笑起来:“这话说到头了。”
点点头:“倒也没错。毕竟这事,牵扯的是皇帝妃子的死。这里面的龌龊,一旦翻出来,白家的确无法招架。”
“不过她只顾着担心去了。却不想法子去解决,只拖着。”陆恒道:“也不仔细打探,也没旁敲侧击,真当韩荣发知道这事,把他供起来。实在是没话说。”
宫兰道:“那往后咱们跟白家是不是多走动?”
她说起这个。
陆恒笑道:“倒也不必刻意走动。偶尔走走即可。我的事不小,白家牵连过深不好。”
说着,陆恒想起与白秀珠的亲事来,便把怀里的婚书、八字取出来。
道:“还有一桩事得跟你说。”
宫兰目光落在婚书、八字上。
陆恒道:“这是一份婚书,一份生辰八字。”
宫兰大眼睛一下子瞪大。
陆恒便把这事前因后果说了通透:“是当初我母亲写信,给白家老太爷,请他定这么一门亲事。”
道:“只因突遭变故,两头失联。导致了现在这状况。”
宫兰听罢,也是无话可说。
九儿却撇撇嘴道:“当家的可真是艳福不浅呢!”
陆恒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阴阳怪气个什么?欠收拾呢!”
九儿连忙闭嘴,哼了一声。
宫兰便说:“那当家的是什么打算?”
陆恒道:“左右白秀珠一家已迁去了南方金陵,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这婚书、八字,是我母亲请老太爷经办的,便如我那二舅说的,不能当不知道。但也不必专门去找。等时日一长,两相或忘,自然什么事都没了。”
四三章 开药铺
陆恒一直觉着,一个家庭里面,不论什么事,最好说开了,摆上台面来。明明白白,坦坦荡荡,有问题解决问题,有矛盾化解矛盾。
这样才能长久。
而不是说什么‘个人隐私’之类的玩意儿。
你一个隐私,他一个隐私,同一个家庭里,这里也藏着秘密,那儿也藏着秘密,便埋下了不信任的隐患。
不信任,便是最大的问题。
所以关乎家宅里的事,陆恒都是说个通透。哪里不对劲,你提出来,咱们说清楚。一是一,二是二。
能骂的骂几句,能怼的怼几下,再开个玩笑,则罢。
这里说完了,宫兰便扯开其他的事。
说:“上午老李来拿钱,说起个事儿,我跟粱姐姐商量了一下,觉着该跟当家的你提一提。”
陆恒道:“啥事。”
宫兰道:“咱们家这几天已经安顿妥当,老李说你这当家的虽然有钱,但再有钱也不能吃座山空,找个门路,做点进项,是长久的事。”
陆恒听了,想了想,道:“他这话倒也没错。不过你和九儿都知道,我来京师是为了什么。不是不能做点事,而是事做的再好再大,到时候也得一股脑儿丢弃。没那必要。”
粱九儿道:“手头有事做还是比没事做的好。再说了,当家的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我瞅着不是三五几天、甚至不是三五几个月的事。说不定一年两年三年。这么长时间,咱家不做点什么,反倒引人怀疑。”
宫兰深以为然的点头。
陆恒听罢,不禁道:“这倒也是个思路。”
沉吟着,片刻他道:“要不开个药材铺子?”
他顿了顿:“我练武对药材需求极大,高价从其他铺子里买毕竟不大划算,不如自己开铺子收。可以搭上白家的路子,比做其他的顺畅。”
抬起头:“你们觉着如何?”
宫二想了想:“咱家开药铺,会不会让白家不高兴?”
陆恒笑起来:“你呀,小看白家啦。白家是京师数一数二的医药世家。这么大个京师,也不只白家一家做这生意。何况咱们又没想做大,只是开个铺子意思意思,主要是为我自己服务,跟白家几乎不会形成竞争。”
九儿直道:“那我去看铺子罢。”
她说:“二姐儿是习武的,当家的也是习武的,就我整天闲着发慌。”
陆恒笑道:“行,铺子开起来,你去掌柜。”
九儿高兴的很:“那行,就这么说好了。”
陆恒道:“明天让老李物色铺面,到时候我请三舅帮帮忙,很快可以办起来。”
晚上又是一顿药膳,子夜后九儿和宫二相继溜到陆恒房间,又乱七八糟的说了些话,都走。但过了一个时辰,九儿又溜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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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宫二没来。
...
翌日黎明前,陆恒起来,先将韩荣发的尸体趁夜色未散送出城去丢了,回来天都还没大亮。照常走了几趟拳脚,又静坐了一会儿,存神观想,感悟自身变化。
斩妖孕育的那股力量,使得陆恒的体魄产生了饥渴感。
也就是说,斩妖之力出现以后,陆恒的身体,对能量的摄入愈发捉紧。
这使得服食术的效果愈发强大起来。
这样一来,陆恒饮食愈发海量起来,自然的,身体的成长,也愈是迅速起来。
那种成长速度,陆恒几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每次吃完饭,胃部就像一个熔炉,迅速将食物完全熔炼、转化成身体所需的能量,进而分散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从内而外,增进体魄的强度。
虽然不是那种一下子提高多少多少,但这是一个持续的不可阻挡的过程。
每一天,陆恒都比前一天更强一点。
吃过早餐,陆恒与宫二在练武场搭手,大抵晌午时候,白三爷白颖宇登门来了。
这位三舅大呼小叫的进来,老李引着他到演武场,见陆恒与一个娇小利落的姑娘正在交手,不禁仔细观看,忍不住喝彩。
“好!”
陆恒与宫二罢手,走上来:“三舅。”
白颖宇哈哈一笑:“好功夫啊!这京师的拳师我见过不少,我看能跟你相提并论的没有几个。”
这是夸赞的话。
陆恒与宫二搭手,十分本事显了一分。只用了与宫二差不离的本领。而比起有名有姓的大拳师,宫二还差了许多。
道:“三舅夸我。”
说:“这是宫兰,我师父给我定的未婚妻。”
宫兰对白颖宇行了一礼:“三舅。”
白颖宇哈哈一笑,摘下腰间的玉佩,丢给宫二:“拿着,这是三舅的见面礼。”
宫二看向陆恒。
陆恒点点头:“拿着吧。”
这时候,九儿正捧着茶盘过来。
陆恒笑道:“三舅,还有个呢。”
白颖宇嘿嘿道:“你小子...我这一趟到你家来,亏大了!”
便又摘下大拇指上的扳指,丢给九儿:“拿着。”
九儿欢喜道谢。
白颖宇风风火火,道:“走走走,三舅带你好生逛一逛京师。”
陆恒道:“我换身衣服。”
换了衣服出来,白颖宇早是等不及,拖着陆恒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宫二道:“午饭晚饭别等,这小子今天我安排。”
出了门,见两架黄包车正在外候着。
就是那种人力车。
这种车,在十来年前就已传入神州,最早是在松江,不久便传到京师。
大街小巷子口,很多这种。劳动人民以此维持生计的一个活儿。
白三爷来时,叫了俩。
这会儿出来,指着道:“走。”
各自上了一架黄包车。
白三爷说:“去关家班戏园。”
坐黄包车其实是一个挺不错的体验——速度不快,观看路过的风景时,不至于太快而走马观花。
当然,这时代的京师,市井里的风景,其实不大好看。
所见者皆是瘦骨嶙峋、大肚子、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人。
至于那些达官贵人,陆恒是没心思看他们的。
可是陆恒也只看着,对此无能为力。只家中有些钱财,或许可以开个粥棚什么的,但大抵无济于事。
这是时代的问题,是整个社会的问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
如此,穿街走巷,在车夫气喘吁吁之中,黄包车停在了一间戏院前。
四四章 京剧表演大师
戏院叫做海澜园,规模不小。
进了大门,白三爷一边走一边说:“这园子掌家的姓关,与你四姨母的夫家颇有些渊源,算是同支不同房。”
又说:“可惜班主不咋地,不大会做生意,又得罪了人,这园子愈是清淡了。为了挽回生意,今日请了吴家班的吴菱仙老师来唱戏。”
接着说:“吴菱仙可不是等闲人物。他是梨园著名青衣,是同光十三绝之中时小福大师的徒弟。”
“时小福大师有八个弟子,号称醉八仙,可都是名动一时的梨园大师!”
他笑呵呵的:“我就是听说了今天吴菱仙要在这里演出,才带你来。平常哪儿会来这儿?海澜园都快不行了,客人都没几个,不够热闹。”
说着又嘿嘿笑:“看起来今天也不咋地。说不得吴菱仙的名头,这场戏过后得打个折扣。可惜了。”
的确。
这位吴菱仙大师是梨园名宿,就这会儿看来,进进出出竟只稀稀疏疏几个人,等到演出时座位都坐不满,到时候折的就是这位梨园大师的名气!
陆恒没法发表意见。因为他不懂这个。
进了园子,早有小厮上来,点头哈腰请人入座。
说:“原来是白三爷!白三爷好,快请坐!”
又连忙上了茶水、糕点小吃。
陆恒和白三爷坐定,低声说着话,这会儿来了个满面红光,却眼神中隐隐含着忧虑的三十来岁的锦袍中年。
“白三爷!”
白三爷一看,笑起来:“关班主!”
两人一番寒暄,看似亲热的紧。
白三爷笑道:“今日吴菱仙上台,我可是好久没听他的戏了。关班主,你是神通广大,把他给请来了。”
关班主笑呵呵道:“是吴大师怜我。”
白三爷突然一句:“给了多少钱?!”
关班主:“一...”
脸色拉下来:“白三爷,您怎么个意思?”
白三爷笑道:“关班主,我看今日客人不多呀。”
关班主一脸阴沉。
却没有发作,片刻之后,叹了口气:“三爷,那日你与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白三爷道:“什么话?”
关班主憋了口气,道:“这园子...”
“哦!”白三爷作恍然大悟:“要出手这园子是吧?”
却摇头:“唉,我哪儿有那本事买下这园子呀。关班主,我又不当家,家财可都在我二嫂手里呐。”
关班主沉默了一下,道:“白三爷的本事谁人不知?这样,白三爷先听戏,之后我再来找你详谈。”
转身走了。
白三爷便对陆恒道:“看见了吧?这厮的戏园开不下去了。”
说:“他得罪了宫里的张公公,这位张公公可不是等闲人物,是那李公公的亲从。得罪了他,你说这海澜园还能开的下去么?”
陆恒道:“那自然是不能。看戏的多是达官贵人,达官贵人耳聪目明,知道他得罪了宫里的人,便不来捧场。没有大金主捧场,戏园子自然开不下去。”
“可不怎的!”白三爷一拍手掌:“他连卖掉这海澜园都难。”
又跟陆恒说了许多梨园中的趣事,眼看着时间到了,那戏台的后台已是叮叮咚咚响起了鼓声。
先是有人报幕,说了要演出的戏目,唤作‘九更天’。
白三爷一听,高兴的很,忍不住对陆恒道:“这九更天是吴菱仙的拿手好戏,今天一饱眼福!”
紧接着,台上便开始了。
对于戏剧,不论京剧还是其他什么剧,陆恒本人大抵是没有什么了解的。只知道是国粹云云。
当初小青年的时候,对这个的确不大感冒。但如今,陆恒心理年龄早过四十了,再看这戏剧,感受却是大不一样。
隐约间,能看出这戏剧的深度来,忽然觉得的确有意思。
可惜,这戏唱得好,看的人不多。
稀稀疏疏,偶尔几声叫好,大多数还是白三爷在叫唤。
也不知台上的吴菱仙大师是否觉得不大爽利。
大抵可能后悔接了关班主的活儿。
但上了台,就得唱戏,还得唱好、唱圆满。
台上热闹,台下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别人怎样不知道,反正陆恒觉着,这反差感挺大。
到了这气象,关班主的打算彻底完了。草草了结了这台戏,报了谢幕,零零散散些看戏的陆陆续续离开。
关班主拦下了白三爷。
“三爷,咱们里屋谈谈?”
白三爷道:“谈不了。关班主,不是咱们爷们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帮不住。不然张公公那儿没法交代。”
关班主一脸惨淡,却不愿放弃,说:“我知道白三爷喜欢吴先生的戏,不如去后台见见吴先生?”
白三爷听了心里痒痒,踌躇了一下:“...行!”
便拉上陆恒,对关班主说:“这是我亲外甥。”
一路到了后台。
见梨园大师正在卸妆,一边卸妆,一边对身边的一个小孩子说话。
“...你以后登台,便若遇到今日这景象,不要慌,不要忙。咱们唱戏的,登了台,便无论如何,一场戏得唱了圆满。就算外面在打枪、在放炮,你也得把戏唱下去。”
白三爷听了忍不住叫了声好,忙上前拱手:“吴先生!”
吴菱仙忙站起来,他当然认得白三爷,这位是梨园常客。何况之前台下就这位捧场最多。
“您捧了!”
白三爷笑道:“是先生唱得好!”
一番寒暄,白三爷看着吴先生身边的小孩,不禁道:“先生这是收徒了?”
吴先生说:“这是我一个好友的孩子,天生有吃这碗饭的本事。来,裙姊,过来见过白三爷。”
又对白三爷说:“他是梅家的孩子,单名一个澜字。我刚收下他,关班主便来邀我,这海澜园跟我这徒弟名字相合,关班主又出手大方,我便来了。”
又说:“这孩子,我打算给他起个艺名,叫做‘兰芳’。白三爷,等他登台,您捧着!”
陆恒在一边,先还没觉着怎的。这里听了,心里便是一跳!
这是谁!
梅兰芳!
梅兰芳是谁?!超级京剧表演大师!那是出圈、出国,享誉世界的殿堂级大师!著名的爱国者!
便不知道京剧是什么,也知道梅兰芳是谁!
陆恒禁不住盯着还是个孩子的梅兰芳大师,心中颇为起伏。
未来的爱国者,著名的大师,梅兰芳小先生走上来,与白三爷拱手问好。
白三爷笑呵呵道:“吴先生的高徒,好,等他登台,我第一个来捧场!”
关班主便插进来,一脸惭愧的说:“今日折了吴先生的名头,我姓关的实在过意不去。吴先生,不瞒您说,我许给您的出场费,我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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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先生还没说话,白三爷炸了:“姓关的,你这可不地道!”
关班主羞惭道:“我已是山穷水尽,只盼着今日这场戏能挽回一二,可惜...反倒害了吴先生。”
便对白三爷拱手低头:“白三爷,吴先生的出场费我砸锅卖铁必定要给。就盼着卖了这园子呀!您帮帮我吧!”
四五章 戏园
关班主这么一开口,白三爷面色发红,吴先生的脸上也不大好看了。
怎么着?
拿吴先生迫白三爷怎的?
白三爷指着关班主:“关老四啊关老四,你这是不要脸了呀!”
白三爷捧吴先生的戏,你关老四借着给不起出场费的由头,拿话挤兑白三爷。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搞,脸往那儿放?
吴先生怒道:“关班主,出场费是你我之间的事,你这里拿来给白三爷说,是怎么个意思?你便出不起,你给我说,我姓吴的还能赖着你了?”
关班主是早把一块脸不要了。
他苦笑着作揖连连:“我是实在没有法子啦!白三爷、吴先生,我不是不出这个钱,我手头没有,就剩下这园子啦。您可怜可怜我,帮我一把!白三爷,怎么着白家和关家也是姻亲,虽然隔着房,您抬抬贵手,帮帮我!”
气氛着实不大舒服。
本是高高兴兴来后台,见见梨园大师,说几句话,捧几句。却一下子搞到这里来。
白三爷憋着一张脸通红,他没面子呀。本是个体面人,按说吧,你一个体面人,既然喜欢吴先生的戏,捧着他,却眼看着吴先生拿不到出场费,不知道也就罢了,这里偏偏专门拿来挤兑,当作不见那实在也不该。
但白三爷没法子呀!
他兜里没钱!
就他自己个儿说的,白家是有钱,万贯家财,可白家的钱又不是他白三爷的!二奶奶白文氏当家呐!
何况这么大个园子,要买下来,几千上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白三爷虽然每月例钱不少,但他花钱也痛快,一时半会哪儿拿得出这么多钱?
说实话,若白三爷手里有钱。就这么个情形,他立马二话不说,直接掏钱——体面人。可现在是,想掏钱,没钱掏。
架起来了。
这时候,陆恒说话了。
“三舅,您觉得这园子值多少钱?”
陆恒一开口,给了半个台阶,白三爷暗暗松了口气,道:“几千上万两银子吧。他这园子面积不小,装潢还成。”
却一怔:“怎么?你...”
陆恒笑道:“三舅,你看我把这园子买下来,怎么样?”
白三爷这里开没来得及回应,关班主听到,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急道:“八千两!陆公子,只要给我八千两,海澜园就是你的了!”
陆恒之前,并未有过买下这园子的想法。这是临时起意。
先前宫二和九儿提起做点营生的事,陆恒想到开药铺,收药材,主要为自己服务。也算做个营生,打打掩护之类的。
做营生,对陆恒来说,主要就是为了打掩护。
但眼下这戏园子,陆恒则生出了多的心思来。
听戏看戏,是达官贵人的娱乐。这样的场所,细细计较起来,却是个消息灵通之处!
尤其达官贵人,尤其跟宫里有联系的,或许能给陆恒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才开了口。
白三爷拦住关班主,把陆恒拉到一边:“外甥,你是怎么个想法?怎么忽然要买这园子?”
他说:“且不说你是梨园外的人,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单说关老四惹上的麻烦...你买了这园子,那张公公那儿,怕不好说呀。”
又道:“关老四不是个东西,这儿打我的脸。打了就打了,你三舅虽是体面人,可脸皮还没那么薄。不必你给我撑面子,万八千两呢,不是小钱儿。”
陆恒笑了起来。
哪儿是面子不面子的事?
就是听到这园子跟那所谓的李公公的亲从张公公有关,陆恒才下定了决心要买这园子。
不买这园子,怎么跟张公公搭上路子?!
这张公公是宫里的人,一旦搭上了路子,对陆恒摸清宫里的状况、对他剪除老妖婆羽翼,无疑有很大的作用。
道:“三舅多虑了。关班主与张公公有怨,我跟张公公可没什么仇怨。只买个园子而已...找个时间,登门拜访一二,送上一分礼,那张公公难道还会跟我计较什么仇怨不成?”
白三爷一听,啧了一声,道:“嘿,你小子...倒也是这个理儿。可你要知道,那宫里的阉人胃口不小。你上门拜访,这礼送小了,也得罪人呢。”
陆恒笑道:“那就送一份大礼。”
见陆恒稳稳当当,白三爷只好道:“行,你看着来。”
接着又高兴道:“你买下了这园子,三舅便又多个好去处啦。”
便叫来关班主,陆恒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了拍:“关班主,你这园子我买了。”
关班主一看,乐的发疯,忙道:“我去拿房契!”
叮叮咚咚走了。
陆恒便走到吴先生面前,笑道:“吴先生,这园子我买了。等再开园子时,我想请吴先生赏脸登台。”
白三爷直道:“吴先生放心。关老四是关老四,我外甥是我外甥。关老四得罪了人,没人来听戏,我外甥可没得罪人。到时候我白老三呼朋唤友,场子必定热闹,您不必担心今日这样的冷清。”
又说:“重开戏园之前,我带我外甥去拜访张公公一二。把麻烦扫干净。”
吴先生听罢,再无犹豫,道:“陆老板、白三爷,您捧了!这活儿我接了,您请我是看得起我!”
陆恒高兴道:“吴先生放心,我陆恒不是关班主。”
关班主拿着房契回来,白三爷抢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交给陆恒:“给钱。”
陆恒把八千两银票放进了关班主的手中。
交易完毕,关班主先把吴先生的出场费给了,又把园子里的小厮、后厨等人招来,只说园子已经卖了陆恒,今后陆恒是老板。
便急匆匆走了。
吴先生也告辞而去。
园子里的工作人员都有些忐忑,害怕换了老板丢了工作。
陆恒直道:“先照旧。三个月观察,实在做不好的,我再请他走。”
安了他们的心,陆恒又道:“先不忙开园,等新掌柜来了,按着吩咐做事。有家的可以先回家,没家的住海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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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与白三爷里里外外把海澜园观摩了一遍,这才离开。
出了园子,白三爷忍不住感叹:“你小子忒也有钱了些。八千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陆恒笑道:“可比不得三舅您。”
白三爷嗨了一声,摇了摇手:“我算个啥。不过你小子有钱,也好,咱可是你亲舅,啥时候花钱掏不出来,就指着你啦!”
陆恒笑起来:“行。”
四六章 买药
经了戏园子这一出,白三爷耍性大减。
便也没再提带陆恒去到处耍子、斗鸡走狗、逛勾栏的事儿了。
找个酒楼吃了一桌,奔百草厅去。
百草厅是京师数一数二的大药房,白家几代努力经营,殚精竭虑打下的基业。
早些年因着珍妃的事,白家险些倒塌,百草厅经营困难,甚至一度脱离白家,白文氏当家之后,好不容易才拿回来。
白三爷对陆恒说:“当初老太爷遗命二嫂当家,险些把我气死。便老二当家我也没意见,却教个妇道人家做主。”
他说:“我一时不忿,便跟外人合作,把百草厅给‘卖了’!”
他嘿嘿直笑:“把二嫂气了个半身不遂。”
这样的事,他竟也与陆恒说。
你说他磊落坦荡吧,好像意思差点;你说他吃里扒外吧,也差点意思。
他道:“你别觉着三舅不是个好人——三舅我有自己的考量。当初那情景,我白家可真是摇摇欲坠。百草厅是万万守不住了。既如此,我干脆‘卖’一把,多少赚点回来。”
又说:“我料定那几个成不了事——我把百草厅‘卖’了,一是移祸江东,使那些打算对付我白家的人失去目标;二是我选的那几个人必定成不了事。百草厅可是我白家几代人打下来的江山,没了我白家,外行谁能玩得转百草厅?早晚重回我老白家手里!”
陆恒笑了一下,脑门光灿灿:“还给二舅妈狠狠的气了一回,出了口气。”
“着啊!”白三爷击掌:“就是这个道理!”
他哼一声:“我是不成材,老爷子瞧不上我,不让我当家我也认了。老二是个老好人,那就让他当家呗。可教二嫂当家,我不服!”
又道:“你看,现在百草厅不又回到我白家手里了嘛。你二舅妈是厉害,可你三舅我不早有预料呢么!”
陆恒笑道:“神机妙算?”
白三爷哈哈大笑。
言说间进了百草厅,白三爷一阵咋呼,叫来百草厅的掌柜,带着陆恒来到百草厅的药库里。
果如陆恒所料,这百草厅囤积了许多上品药材!
连百年的人参都有七八个。
白三爷还说:“这儿算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在老宅子里藏着呢!”
又说:“今儿这些,你看上了拿走。下回去老宅,再跟你二舅要。”
陆恒心中高兴——上品药材,对他来说,是越多越好。他现在缺什么?什么都不缺,就缺这东西——服食之术再厉害,也得有东西去填。
便问掌柜的:“这些药材我都要了,您帮我算算多少钱。”
白三爷一听,直道:“你小子是看不起我咋的?我说了你拿走就拿走!就当三舅给你的见面礼!”
陆恒微微摇头:“三舅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白拿。”
他说:“且不说这些上品药材价值如何,只说白家辛辛苦苦收来的,我便不能心安理得。”
白三爷吹胡子瞪眼。
陆恒又道:“三舅,情义是情义,买卖归买卖。百草厅的伙计得吃饭不是?”
就拉着掌柜的问:“您给我算算,该是多少是多少!”
掌柜的本来木着一张脸,这会儿露出笑容来。
掌柜的对白三爷着实不大亲切——白三爷的纨绔之名是人尽皆知。现在更是要把百草厅今年囤积的上品药材拿来送人——听着是亲戚外甥,但也不能这么做呀!
这儿是百草厅,做生意的地方呢。
何况白三爷并不当家,如果白文氏发话,掌柜的自然无话可说,可白三爷凭什么?
但白三爷的脾气掌柜的也知道,真拒绝了,必定又是一通大闹,搞的鸡飞狗跳。到时候他这个当掌柜的难免要吃挂落。
陆恒愿意照市价给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照市价给钱,其实也是陆恒占便宜——百年人参之类的上品药材,等闲可买不着。有钱也买不着。
白三爷还要说什么,陆恒按着他手,微微摇头:“我不能占白家的便宜,二舅妈那儿我得给他交代。”
白三爷一时无言。
掌柜的叫来小儿,拿了算盘,叮叮当当一阵拨弄,好半晌算完,对陆恒说:“总价计有白银十一万三千七百五十二两。”
陆恒点了点头,怀里摸出银票,数了十一万四千两出来,交给掌柜。
说:“这些药材麻烦掌柜的派人送到平康坊陆宅,多的当送工费。”
掌柜的接过银票,细细数完,笑呵呵道:“少爷放心,老朽这就叫人送去。”
这里完了事,白三爷直道:“走走走,晦气的很,你小子今天着实不给我面子。走啦。”
出了百草厅,不坐黄包车了,两个人街上闲逛。
白三爷叹道:“也不知你小子哪儿来这么厚的家底。十几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陆恒笑道:“可不敢眨眼睛。三舅,十几万呢,今天真白拿了,我睡觉都不安心。”
白三爷嘀咕道:“我也不安心。”
他大气归大气,可也知道,价值十几万两银子的药材真白送了陆恒,到时候他回去,白文氏得骂他个狗血淋头。
但谁教他是个体面人呢!
多的不说,面子得先撑起来。
正走着,白三爷一会儿指着街对面的酒楼说这楼怎样怎样老字号,一会儿指着一间勾栏说里头的姐儿如何如何美妙。
便轰隆隆的马蹄声踏街而过,一大队兵勇呼呼喝喝的从面前跑过去。
白三爷诧异:“这是打仗了还是怎的?”
正有路人经过,闻言道:“哪儿是打仗啊。听说詹王府发了大案,九门提督派人去调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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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爷奇道:“詹王府发了大案?死人了?!”
他挺高兴。
陆恒则心知肚明——失窃了呗。
二百万两往上的窃案,搞这么大场面理所当然嘛。
白三爷来了兴致,对陆恒说:“咱们白家跟詹王府恩怨不小,我打算去瞧瞧热闹。你去不去?”
陆恒摇头:“那么多药材,我得回去处理。”
白三爷干脆的很:“那行。你先回去,我改明儿再来找你。”
陆恒道:“好。”
又说:“三舅,韩荣发的事儿已经了结,你回去跟二舅二舅妈说一声。另外,我打算开个药铺,这事我下次去白家拜访的时候再详说。”
白三爷嘿嘿一笑:“知道啦。”
便招手唤来街角的黄包车,指着前面的兵勇队伍:“去詹王府!”
四七章 白云观
别过了白三爷,陆恒也喊了个黄包车。
车夫说:“爷要去哪儿?”
陆恒说:“找个能买纸钱蜡烛香的地儿。”
“得嘞!”车夫吆喝一声:“您请上车。”
上了黄包车,一路穿街走巷,到了地儿,陆恒下车,吩咐车夫稍等,便进店子里买了一大包黄纸、蜡烛、香,出门再上车:“去平康坊。”
车夫满身大汗,拉车到了平康坊,陆恒把东西放在门外,让车夫再等等。
到家中,陆恒回屋取了些东西,装了一包裹出来,又跟宫二和九儿说了百草厅送药材来的事,让她们到时候接待一二。
又要出门。
宫二追上来问他:“又要去哪儿?”
到门边,看到一包纸钱之类的,不禁道:“祭拜谁?”
陆恒说:“我师父。”
又说:“白云观。”
宫二看了看,咯咯笑一声:“那你买这作甚?白云观能差了纸钱?”
陆恒愣了一下,失笑:“是我没有想到。”
宫二便把东起提起来:“只当家的一个人去吗?”
陆恒点点头:“这事...我一个人去。”
宫二道:“那这些东西留在家中,我稍后跟粱姐姐就着家里祭拜师父。”
陆恒笑起来:“行。”
便上了黄包车,对车夫说:“去白云观。”
车夫苦着脸:“爷,咱跑了小半个京城了,实在跑不动了。”
陆恒哑然,也是,这哥们一身大汗,衣服上斑斑块块全是汗渍。
着实有些不体谅人。
陆恒反省了一下,道:“倒也不是要作弄你,实在我刚来京师不久,知道地名儿,不知道地儿在哪儿。”
对陆恒来说,坐不坐黄包车无关紧要。他不贪图这点享受。黄包车的速度慢,他还不大满意呢。
真实情况是,他刚来京师,不知道白云观在哪儿。
车夫道:“要不这样,爷,我拉你出平康坊,换个人拉你去白云观。”
陆恒自无不可:“行。”
出了平康坊,陆恒给了几角碎银子,换了车,这才往白云观而去。
白云观在京师鼎鼎有名,也就陆恒外地人,不知道地儿。本地人,尤其是跑黄包车的,哪个不知?
不多久,到了白云观,下车给了钱,抬头一看,白云观果然气象不凡。
挺大的。
来来往往烧香拜神的不少,陆恒随大流,进了道观。
左看看右看看,见着个过路的小道士。陆恒忙把人拉住。
“小道长,我想见见住持,行个方便?”
小道士瞧了陆恒一眼,道:“住持事务繁忙...”
陆恒笑眯眯塞了几角碎银子给小道士:“就说王正谊的朋友来拜访住持,请他一见。”
小道士乐了一下:“大哥出手挺阔绰呀。”
随后正色道:“居士跟我来。”
这小道士挺有趣。
转过几间神殿,小道士引着陆恒来到一处偏院之中。
说:“居士稍等。”
便敲门进去,不片刻出来:“师父请居士进去。”
进了屋,一看简洁。当头一个老道士静坐在蒲团上,除此空荡荡,一间静室。
陆恒反手关上门,对老道士拱了拱手。
老道士笑道:“居士请坐。”
陆恒便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
老道士说:“贫道姓王,忝为白云观住持...居士高姓大名?”
陆恒道:“我叫陆恒。”
老道士闻言笑了起来:“猜便是你。”
说:“王正谊昨夜刚走,与贫道说了你的事。说来我与魏道兄算是同辈,虽然我属全真,他属正一,天下道门是一家嘛。”
陆恒道:“师叔。”
王老道笑了一声:“你今日来白云观,是来祭拜魏道兄的吧?”
陆恒点点头:“此其一。”
道:“先谢过师叔为我师父殓葬!”
然后说:“我自小为师父所救,方才有今日,否则早死在雪地之中。王前辈与师叔殓葬我师父,我铭感五内,无以言谢。”
王老道摆了摆手:“我与魏道兄是旧识,唉...他呀...替他殓葬是应该的。”
陆恒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个,转言道:“今日来白云观,除了祭拜我师父,另外还有一件事。”
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我听说王正谊前辈在搞义和拳,我不能与他助拳,便只好资助他一些财物。”
说着话,取下肩膀挂着的包裹,放在面前:“里面还有一封信。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王正谊前辈,只知他与白云观有交情,便找来了。”
又说:“还请师叔帮忙把这包裹和信,送到王正谊前辈手中。”
包裹中装有五万两银票和所有从詹王府拿来的玉器。总价值大概在八九十万两上下。
这些东西放在陆恒手中不便出手变现,在京师出手一准露馅,交给王正谊正好合适。这些东西变现出来,这么多钱,对王正谊一定有很大的用处。
至于书信,便是陆恒对劫富济贫的说明,对王正谊抱歉,连累了他。
具体的事,陆恒不会与王道长直说。虽然这位道长帮忙殓葬了师父,也冒了很大的风险,但陆恒毕竟没与他打过交道,也不像王正谊那样有某种久远的记忆作参照。
当然,这东西交给王道长,只要他打开来瞧一眼,大概便知道是赃物。如果泄露了消息,便说明这位王道长并不是想象中的人,到时候陆恒也不怕,兵来将挡即是。
王道长笑道:“原来如此...这事你放心,贫道尽快把东西交到王正谊手中。”
然后起身:“魏道兄就葬在道观后的树林中,贫道带你去。”
出了门,王道长吩咐守在外面的小道士去取了些纸钱、蜡烛、香,一路穿过道观,到后面树林,在一片草坡下,一座小小的坟堆出现在眼帘里。
很小的一个坟堆,不到三尺高,没有碑,光秃秃的,只有些刚刚发芽的草尖冒出来。
燃文
陆恒站在坟堆前,眼前一幕幕许多画面闪过,淡淡一股悲凉。
雪地中的初遇,习武时的严厉,那个瘦削干枯的身影,满脸沟壑的沧桑...师父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陆恒无泪,但心中却难掩起伏。
他腮帮子动了动,缓缓蹲下,点了纸钱,燃起香烛,静默没有言语。
四八章 高峒元
祭拜完师父,陆恒随王道长回到白云观中,还是那间静室。
“我与你师父相识,算算是在四十年前。当初魏道兄游历天下,来到京师,便挂单在白云观,由此与他相识。”
“后来我继任白云观主,他来道贺。随后一二十年不曾再见。”
“还是在七八年前,他忽然来到白云观,与我谈了一夜。我至今仍记得他当时的壮怀激烈。”
说着,王道长叹息一声:“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仿佛返老还童,那精神头儿令人侧目。”
“他竟告诉我,他要去杀慈溪。”
王道长嘿嘿笑了一声:“我说他胆大包天,他说我胆小如鼠。我不与他争辩——他是阁皂山隐门一脉的高手,百步飞剑的名头响当当,我可没他那样的本事。”
“我住持白云观,白云观就在京师。且不论我这几分本事有什么能为,单说这白云观上上下下长辈、子弟的性命,我如何不顾?”
“他便与几位道友去杀慈溪,没杀成,反倒折了几位道友的性命。”
王道长连连摇头:“满清享国二百余载,底蕴深厚,若刺杀能成事,这满清的皇帝早被杀了不知几回了。你看看,二百多年来,可有满清皇帝被杀的先例?”
“他不听我劝,如之奈何?”
又感叹一声:“我知道他的想法,满清当国,民不聊生。他是为了大义。可我是做不到的...人各有志。”
“他知道我心意,所以这回,便没来找我。等他尸体挂上城头,我才知道他又去刺杀慈溪。王正谊把他的遗骸带来,我也只能为他寻个依山傍水之处葬了,除此再无能为。”
“唉,老朋友啊...”
他兀自感怀良久。
然后道:“王正谊与我说,你是来报仇的。”
陆恒点头。
听王道长一席话,陆恒没说什么。正如王道长自己说的,人各有志。有人在黑暗之中奋起,有人在黑暗之中潜藏,有人要使黑暗更黑暗,有人要使黑暗散去重光世界。
但更多的,还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的。
管不得那么多。
“你作为魏道兄的弟子,为他报仇天经地义。不过我还是要说——难。你还年轻,又承了你师父的衣钵,若折在这里,怎么对得起你师父?”
陆恒摇了摇头:“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道长嘿然一声:“真个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也罢。”
他轻轻吐出口气:“你要报仇,我当然没资格拦着你。我白云观...”
他闭上眼睛,一时无言。
陆恒便站起来,拱手道:“如此,师叔,我就告辞了。”
往外走。
到门边,打开门,背后王道长叹道:“你随我童儿去寻我高师弟...他与宫中联络紧密,但切切不可让他知道你的意图。这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陆恒身子一顿,没回头:“多谢师叔。”
出了门,小道士守着门边。
他听到了他师父的话,直说:“居士,我带你去找高师叔。”
陆恒道:“有劳。”
一路走,小道士一路说:“高师叔俗名崆元,擅养生术。由是得权贵敬重,经常出入宫廷。”
高峒元是王道长的师弟,尤擅长养生之术。他年纪比王道长只小几岁,但面貌却如四十来岁的中年,果然擅长养生之术。
养生延年,对权贵来说,是最大的诱惑。难怪有出入宫廷的能耐。
陆恒见到这位高峒元道长的时候,他正在把一个小太监送出门来。
听那小太监说:“还请高仙师捉紧些,李公公有点着急。”
高峒元笑道:“明日我便入宫。”
打发走了小太监,高峒元目光落在小道士和陆恒身上。
这位高峒元道长,第一眼,给陆恒的感受,与王道长最大的不同,便是一个简朴、一个奢华。
一身丝绸华丽的道袍,便可见一斑。
上上下下打整的一丝不苟,看起来不像个道士,反倒像个大富豪。
陆恒正打量间,高峒元说话了:“清风,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又说:“这位是...”
清风小道士行了个礼:“师叔,这位是陆恒陆居士。师父让我带他来见你。”
高峒元听了笑道:“原来师兄让你带来的客人...我知道了。”
便对陆恒说:“居士有事,进屋说话。”
清风小道士又行了一礼,走了。
陆恒便说:“叨扰。”
进了屋,各自坐下。
“陆居士,不知你来见我有何事?”
陆恒心里早编好了说头,便道:“我听说高师叔交游广阔,我刚来京师,买了个戏园,便专程来见高师叔,请师叔捧我一捧。”
说着话,陆恒从袖子里摸出一叠银票,轻轻放在案桌上,推了推,推到高峒元手边。
高峒元瞥了一眼,只见那叠银票最上面一张,面额就是一千两,稍一估摸,便知道这叠票子至少上万两银子!
高峒元不禁神色微微一动。
但他没有动,却说:“原来如此...你称我为师叔,莫非也是道家中人?”
陆恒道:“我师父是道家中人,我算是俗家。”
高峒元道:“你师父与我师兄认识?”
陆恒道:“是老朋友。”
又说:“我师父已逝,交代我如果到了京师,便来白云观拜访王师叔。”
高峒元笑了起来:“看来你师父与我师兄是至交好友...我师兄的脾性我知道,他不大看得惯我。却把你引荐来,说明他与你师父交情匪浅,愿意委屈一二。”
然后把钱收了,笑道:“你算是找对人了。我高峒元结交权贵,这偌大的京师,愿意给我面子的数不胜数。不过你的戏园子到底如何,还得先说说。若档次不够,我也只能说一声抱歉。”
陆恒之前就在琢磨这高峒元道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结合王道长所说的:不可让杀慈溪的意图被高峒元知道,和他的穿戴、屋中的华贵,陆恒便知道,这高峒元不是个正经的道家中人。
若教他知道了陆恒千方百计要杀慈溪,他百分百转身高密,紧接着便有人来拿陆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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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倒向了富贵,被红尘迷花了眼的道人。
陆恒笑道:“高师叔放心,我买的戏园子档次绝对不差。海澜园不知师叔听说过没有?”
四九章 消息灵通之处
“海澜园?”
高峒元一听,脸上露出恍然:“原来是这家戏园。我知道。前不久进宫去见太后,与李总管闲谈之时说起这海澜园,说是得罪了李总管手底下姓张的一位公公,要让他开不下去。”
便笑起来:“这么说,你把园子盘下啦?”
陆恒点头:“师叔明见。我刚到京师,想做个营生。今天上午跟百草厅白家的白三爷去海澜园听戏,听关班主说要卖掉园子,我临时起意买下了。”
这算是一个歪打正着。
之前买戏园,陆恒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戏园打通权贵一条线的消息渠道。下午来白云观,没曾想便有个高师叔交游广阔,看来买园子的目的,通过这位高师叔,可以顺利达成。
所以一万两银票不算什么。
高峒元听罢,面露好奇之色:“你认得百草厅白家的人?”
陆恒道:“好教师叔知晓,白孟堂老太爷是我外祖父,我母亲白雅丽是老太爷的五女。”
高峒元大笑一声:“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不错,不错。海澜园档次不低,你又是白家的外亲,你这场子我帮你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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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沉吟了一下:“不会给师叔带来什么麻烦吧?白家当初可是与宫里的事牵扯上,险些...”
高峒元笑起来:“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没关系。都过去好些年了...说起来这事与白家还真没什么因果,只是...白家不得不进去。太后偶尔提起白家,还颇有些赞赏。”
陆恒听了,心下了然。
珍妃的事,是老妖婆下的手。白家算是背锅的,于光绪或许有愤怒,但于老妖婆来说,白家可没什么错。
照着高峒元的口气,算是认可了陆恒。大抵不是那一万两银票,而是因着白家。
陆恒是白家的外亲,那就不算是外地泥腿子。对高峒元这种富贵道人来说,不是泥腿子,他才不会掉面子。
为了钱财可以损伤一些面子,但不会太给面子。身份有了,面子就可以给。
又闲谈几句,陆恒起身告辞:“师叔,等我海澜园重新装潢好了,开业之前,我再来请师叔。”
高峒元道:“好。开业前你早三天来,让我有时间邀约朋友。”
“多谢师叔。”
离开白云观,陆恒没有再去见王道长。
这样的事,王道长大抵是厌恶的,便不与他知晓了。
这一进一出,花了个把小时。车夫还在外头等着。
陆恒上了黄包车,回家。
回到陆宅,已近傍晚。
家中两个女人在演武场,粱九儿坐在旁边,膝盖上搁着个簸箕,里头全是针线,正在扎鞋底儿。
宫兰在场中琢磨八卦掌,偶尔走几招,停下来思索,再走几招,再思索。
这姑娘是个练武的材料,这些天进步不小。尤其与陆恒毫无顾忌的搭手,陆恒也毫无保留,因此所获颇多。
见陆恒回来,宫兰收功,与九儿一起回到屋里。
稍作洗漱,说起今天的事。
陆恒便说道:“先是与三舅去了戏园。叫做海澜园。档次倒是不低。不过那园子的主人家得罪了人,开不下去,我把园子买下了。”
两个女人表示诧异。
宫二道:“当家的怎么想起买戏园?”
陆恒道:“我也是临时起意。”
他说:“先前说要做个营生,我先想到的便是开药铺。开药铺主要还是为我自己服务。买戏园子则是为此行京师的最终目的服务。”
顿了顿,说:“那大内禁宫龙潭虎穴,我在外头两眼一抹黑。要杀老妖婆难之又难。我起初是想通过白家的门路探听消息,后来又想通过程廷华的门路打探。直到今天进了戏园,我才想到更好的办法。”
“戏园子可是个好地方。听戏看戏的,大多是权贵。这样的地方,消息灵通无疑。”
宫兰恍然:“倒也是...上档次的戏园,听戏的多是权贵。甚至宫里的人都是常客。”
陆恒笑道:“不错。我就是忽然想起了这一点,才把园子盘下来。”
宫兰又道:“可园子盘下来,不一定能办的起来。当家的不是梨园中人,甚至都没听过戏。”
陆恒点点头:“我的劣势我知道。所以我先邀请了梨园名宿吴菱仙先生为我开园登台,又请了三舅帮忙呼朋唤友...”
顿了顿,笑道:“还有一个,我之前去白云观,认识了白云观的高峒元道长。这位道长擅养生之术,经常出入禁宫,与许多权贵交好。等海澜园开业之时,我请他也来捧场。”
九儿笑起来:“那倒是好。就像开店子一样,先打响名气。”
陆恒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海澜园的档次,得再拔高些。”他道:“园子今天才买下,明天我去白家,请三舅帮忙,请来最好的工匠,把园子重新装潢一遍,怎么高雅、怎么富贵怎么来。再多拜访几个戏班子,让戏园有足够多的戏班挂靠,每天不能缺了曲目。”
“至于茶水、糕点小吃,也要请些厉害的师傅来。”
陆恒一条条说的详细,一座足够上档次的戏园在他口中渐渐显露出来。
随后便道:“这园子的掌柜我打算外聘,但钱财进出你们俩谁愿意握着?”
宫兰和九儿交换了一下意见,宫兰直接道:“我练武时间还嫌不足,戏园的事我不管。药铺还开不开?开的话我管药铺。”
粱九儿道:“二姐儿管药铺,那我管戏园的钱财进出。不过当家的,要是我管不好,你可别怪我。”
又说:“我就是不识字...可能...”
陆恒笑道:“这不打紧。先突击一下,学个算术。以后再慢慢学。”
九儿轻轻吐出口气:“我就想帮当家的做点什么...每天闲得发慌,我不大习惯。”
陆恒揉了揉她头发:“一天天的,想那么多。办戏园子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结交权贵怎的,是为宰了老妖婆。所以戏园只要消息灵通,其他的都不重要。”
宫二道:“那戏园的掌柜,当家的有看准的没有?”
陆恒道:“别说,还真有。就是三舅。我看他一天闲逛荡,没事干。倒不如帮我看园子。我觉着他应该感兴趣。”
五十章 交代
自斩妖之术加身以来,这几天陆恒的身体进入一个高速增长期。每天身体的增强,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
当然,吃是关键。
花了十多万两银子从百草厅买来的药材,在陆恒从白云观回来之前已经送达陆宅。
晚上自不必说,又是一顿胡吃海喝。
而且从这时间开始,厨房里做饭,得分开来做了。
陆恒可以把药材当饭吃,是因为他身怀服食之术。宫兰和粱九儿、家中的丫鬟仆厮却没这本事。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陆恒不怕,因为服食术可以完全消化。但宫兰她们不行。
笔趣阁
天天吃不但无益,反而积累害处。
所以每顿饭分开做两份,药膳是陆恒一个人的。
之前做的药膳,因着兼顾宫兰她们,药材的量用的不大。现在分开做,陆恒这一份,那是真的把药材当饭吃了。
用的药量,猛增几倍。
陆恒是按着自己的消化上限来用药,效率提升到最高,抵着上限也不浪费。
对此,宫兰和九儿都表示过忧虑。
没见吃药吃的这么狠的。即使都是补药。可补药补的狠了,也让人受不住。
陆恒倒没怎么具体解释,只说自己无妨。
身体的迅速增强,精元气血渐愈雄浑,斩妖之力也随之丝丝酝酿增强。陆恒当然是喜闻乐见。
不论做什么事,其他的抛开,自己的本事过硬才是王道。
翌日,天不亮照常起来打拳、练武,吃过早饭陆恒又出门,往白家去。
到了白家,刚进大门,就看见白三爷提着个鸟笼,一晃一晃的出来了。
“我外甥来了!”
白三爷哈哈一笑:“走走走,今天带你去花鸟市场转转。”
陆恒笑道:“三舅,我今天有事。”
白三爷笑道:“我知道你什么事。我昨天儿跟你二舅舅妈都说了。”
就这会儿呢,大抵是听到动静,白文氏出来,看见陆恒,忙道:“老三,你也甭出去耍了,跟恒哥儿一道进来,我不听到恒哥儿详说,我心里不安稳。”
白三爷泄了口气,低声抱怨:“昨天儿不都说了嘛...”
只好跟陆恒返屋里。
进了屋,坐下,丫鬟奉了茶水。二舅白颖轩也来了。
打发走丫鬟小厮,就四个人。
白文氏早忍不住,直道:“昨天儿老三回来,说韩荣发的事解决了,恒哥儿,这具体怎么个说法?你昨天把人带走,我心里呀,一直不大安稳。”
陆恒笑道:“舅妈别急,听我慢慢说。”
便道:“昨日我把韩荣发带到家中,一番问询,得知这厮根本不知道‘金蝉脱壳’的详情。他起初只是见着白家被人打压、衰落,想趁机上门敲点钱花花,可舅妈一番作为,让他生了疑心,从此得寸进尺.....”
“他一个泼皮混混,小聪明有几分,大智慧却没有。没有舅妈想象中的后手——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详情。只作为一个小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贪婪无度而已。”
“舅妈不必再担心此人。他不会再出现了。”
陆恒说完,白二爷、白三爷、二奶奶白文氏,皆是脸色各异。
白三爷猛拍大腿:“我就说嘛!当初二嫂要是直接下狠手,哪儿有那贼厮嚣张跋扈的份儿?!平白受了几年鸟气,嘿!真个是...”
二舅白颖轩皱眉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这事后诸葛亮不大对头。当时谁也不知道这厮的底细,只道他是替大哥的那个死囚的儿子,害怕他知道详细。这事毕竟要担心个万一,万一这厮知道,到官府一告发,以咱们家当时的境况哪儿吃得住?”
又说:“白家几代下来,到现在这地步,自然是谨慎小心为上。宁愿吃点亏,也不能冒险。”
白三爷嘿了一声:“瞧您说的,二哥,我看啊,是咱们家富贵久了,瞻前顾后,没了一股子决断的劲儿。”
还瞧了瞧白文氏。
白文氏脸色更不好看,良久道:“是我优柔寡断了...”
却又舒了口气:“现在不是好了嘛。恒哥儿解决了此事,咱们高枕无忧。”
白二爷微微摇头:“也不能说高枕无忧。大哥的事,仍然不可乱说。万一传出去,被有心人知道了,咱们还得遭殃。”
说:“比如詹王府...咱们家跟詹王府的恩怨,可不小。他若逮着机会,必定要落井下石。”
白三爷就笑了起来:“二哥,说到这詹王府,嘿嘿...昨天回来我不都说了嘛,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呀!詹王府横行霸道这么些年,仗着皇亲国戚,可没少欺负咱。这回好了,嘿,听说几百万两的家当失窃,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真是大快人心!”
白二爷也笑了起来:“这话屋里说得,出去了可别乱嚼舌根子。”
白三爷道:“我傻么?”
白文氏道:“我琢磨着这样的强人,连詹王府都敢下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物。万一盗了詹王府不满足,怕是咱们家这样的也得小心谨慎着点了。”
陆恒这时候笑着说话:“我觉着这个不必多想。说詹王府失窃几百万两,数目巨大。要我是这强人,必定远走高飞。几百万两银子,够花几辈子了。没必要继续冒险。”
白二爷笑道:“这倒是。”
便转言:“昨天老三回来说,你买了百草厅囤积一年的上品药材?”
陆恒点点头:“我练武么,对药材需求不小。”
白二爷道:“这样...老宅囤着不少历年收到的极品药材,你若还要,稍后带你去瞧瞧。”
白文氏道:“只须得留些压箱底应急的,其他的恒哥儿尽可拿走。”
她其实倒也大方。
主要是韩荣发的事儿解决了,她去了一块心病,今天高兴。
陆恒笑道:“过些天再说吧...百草厅买的用完了我再来。”
就说:“我琢磨着这药材的事,一直麻烦白家不大好。所以我昨天跟三舅提过一嘴,我打算开个药铺,专门收购上品药材。”
说:“二舅,舅妈,我这铺子为我自己服务。我想搭上白家的门路——专门购买品质高的药材。”
五一章 白三爷
“犯的着这么麻烦?”
白三爷道:“你要什么药材,只管白家来拿。又不是外人!”
陆恒笑道:“三舅的好意我心领了。药材嘛,该付钱的付钱。毕竟不是小数目。”
又说:“也不能次次麻烦白家。自己个儿收购大抵还是要方便一些。”
白文氏道:“你要开药铺也成...左右只收上品药材,倒也不大麻烦。我看你把铺子就开在百草厅左近就成。我与掌柜的吩咐一声,有人来卖药材的时候,若有好的,便让人去你铺子里。”
顿了顿,又道:“不过恒哥儿,这事得先说清楚——上品药材不能全给你。百草厅也要好东西压箱底,免得有达官贵人找上门,百草厅拿不出来,那就砸了招牌了。”
陆恒笑道:“舅妈说的是。要不这样,上品的好药,对半分,如何?”
白文氏道:“先对半分着,看情况若不大合适,再说。”
这位二舅妈毕竟是个精明的。
陆恒没有意见:“行,就按舅妈说的办。”
这里说好了,旁边白三爷便道:“那这事,我帮你办了。百草厅左近的铺面么,我给你找。”
陆恒道:“那就谢谢三舅了。”
然后便说:“三舅,我这里还有一桩事,恐怕要麻烦你。”
白三爷道:“啥事?你只管说。”
陆恒道:“昨天买了海澜园,我琢磨着我毕竟是圈子外面的人,以前也不曾看戏听戏。这园子买了不能荒废着,我打算请人做一番装潢,选个良辰吉日再开张。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给海澜园找个知道行情、了解梨园的掌柜。”
白三爷听了,哈哈一笑:“这简单。我认识的人多的是,一准给你找个合适的。”
陆恒便道:“三舅,我的想法是,请三舅您帮我管海澜园。”
白三爷一听,诧异不已:“我?”
陆恒点头:“没错,就您。”
白二爷笑了起来:“海澜园的事,昨天老三也说了。倒是不知道恒哥儿有插足梨园的心思。不过园子买了,自然要搞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着合适——老三别的不行,戏园子的事,他门清。”
白文氏也笑道:“老三交游广阔,若他掌着戏园,必定热闹,有的是人捧场。”
陆恒点头:“二舅和舅妈说的对。我也是这想法。三舅朋友遍京师,又是此中的高人,我思来想去,海澜园别人掌着不行,三舅掌着必定没问题。”
白三爷听了,仔细一想,还真心动了。
话说他手头没事,整天瞎晃荡,虽然悠闲,但这么下去总也不是个事。
何况海澜园么,戏园,又是他的爱好。
若真掌着海澜园,面子有,事业有,又是爱好,十全十美啦!
他也是干脆的,便点头:“好。我外甥请我,我怎么能推辞呢?这看戏听戏,也是我的爱好。”
白二爷、二奶奶白文氏也都高兴。
怎么说白三爷整天没事,瞎耍子,动不动跟家里闹腾,那是闲的!若手头有了事,料来必定要好很多。
白家的产业不能让他乱来,这管戏园子的事,大抵与他专业对口,反倒是好事了。
陆恒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三舅,这园子呢,我给你一成分红,您看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齐刷刷道:“不行!”
白三爷直道:“你给我白吃白喝就成,哪儿能要你的钱!不要!”
白二爷也道:“你给他开份薪酬足以,分红大可不必。”
白文氏也是这个意思。
陆恒道:“不成。外甥我不是那圈子的人,我除了一间戏园,什么都没有。多少事都要靠着三舅帮忙操持,只一份薪酬怎么能行!这一成,是起步的,我反倒觉着少了。若戏园子做的好,三成五成,我都分。”
又是一番扯来扯去,三个人扯不过一个,最后就这么定了。
一成分红。
陆恒当即请白文氏叫丫鬟拿来纸笔,白纸黑字,定下契约。
陆恒自然是个大方的人,白三爷虽然平素不着调,但着实对陆恒也不错。此外,正如陆恒所言,他突然进这个行当,其实什么都不懂,真得靠着白三爷帮忙才行。
请人装潢、拉来戏班、呼朋唤友,哪一样能缺了白三爷?!
一成分红,其实真不多。陆恒早就决定,等海澜园重新开张,走上正轨,再分一成两成给白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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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等他解决了老妖婆,离开京师,这园子送给白家都成。
这事就这么定了。
离开白家,与白三爷一道。
边走陆恒便与白三爷商量戏园子的事。
陆恒说:“三舅您也知道,我刚来京师,除了靠着您,别人也靠不着。戏园子装潢的事,请工匠,也得您操持一二。反正这园子的装潢,怎么高雅怎么来,怎么上档次怎么来。”
白三爷笑呵呵道:“那感情好。以前海澜园虽然也有档次,可还算不上一流。这回必定给他搞上去,做到京师第一不可!”
陆恒道:“就是这个理儿。”
然后说:“三舅是梨园常客,哪些戏班子厉害,那些梨园大师受欢迎,您肯定知道。也要劳烦您帮忙。戏园子开起来,得有足够的戏目,总不能冷场子。”
“那是。”白三爷道:“得多些戏班子挂靠。”
说:“这事我一准办的妥妥的。”
却道:“不过恒哥儿,你这事搞的不小,怕是要花不少钱呢。”
陆恒道:“照着三舅您估摸着,大概要多少?”
白三爷算了算,道:“二十万两打不住。尤其戏园子装潢,你要怎么高雅怎么来,那得花大价钱。不是工匠的工钱高——这高雅,你得挂些书画吧?得弄些好的桌椅、瓷器吧?那可都是钱呢。”
陆恒深以为然,道:“钱不是问题。三舅,您先帮着联络,我回头把钱送来。”
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道:“三舅,我手头现钱不多,倒是有些东珠...当初在东北弄到手的珍品,您看能不能帮我出个手?”
白三爷一听:“东珠?”
陆恒道:“都是珍品。”
白三爷笑起来:“那肯定没问题。东珠是皇家贡品,抢手的很。你有多少,我都能给你出手。”
五二章 买铺子
说着话,又叫了黄包车,一路奔百草厅去。
这回是要先把药铺落实下来。
陆恒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个铺面就成,小不小的无所谓。
白三爷拍胸脯,直说没问题。
黄包车在百草厅外的街边停下,白三爷带着陆恒左右前后仔细瞧了一遍。
在百草厅左侧大概距离七八十米的地方,寻着个铺子。
白三爷道:“你看这铺子如何?不大,小巧玲珑。左右你只收上品,不做大宗生意,小的好些。”
又说:“这铺子的掌柜我认得。上回闲聊,说老了没精力,打算养老去。大抵有意卖掉铺面。”
陆恒抬头一看,是个小当铺。
白三爷径自登门,入内,往柜台上一靠,一边打量铺子里情形,一边敲了敲柜台:“老张。”
柜台里的椅子上,一个带着皮帽子的老头正躺着打鼾。
听到声音,一下子惊醒,一看是白三爷,便起身笑道:“原来是白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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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爷笑呵呵道:“老张啊,我看你这铺子都快空了,是不打算做这买卖了?”
陆恒也进来了,铺子里的确空落落的。
老张笑道:“我老的路都走不动啦,没精力啦。我又是个没儿没女的,这铺子不卖了留着也没用啊。”
白三爷笑道:“那感情好。我给你拉生意来了。”
便指了指陆恒:“这小伙儿刚来京师,打算找个营生。我琢磨着你上回跟我说要回家养老的事,便带他来,你看看,这铺子你要卖多少钱?”
老张一听,精神大振。
他瞧了瞧陆恒,恩,是个光头。但衣服穿着不错,气度与常人也有些不同。琢磨了一下,恐怕是个大肥羊。
便嘿嘿一笑:“白三爷,我老张先谢谢您啦。”
然后道:“我这铺子可是旺铺。不远处就是您白家的百草厅,来来往往人流繁忙。虽然小,但我可不打算贱卖。”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不还价!”
白三爷一听,炸了,猛一拍柜台:“我说老张,你不地道。你这铺子也值三千两?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最多五百两!”
“五百两?!”老张瞪大眼睛:“白三爷,您摸着良心说句公道话。这条街上哪个铺面五百两你能拿下来?”
这一下,白三爷大展神通,把砍价的技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任凭老张牙关紧,却也耐不住白三爷的话术,生生从三千两砍到了七百两!
眼见老张再不松口,便把陆恒拉到一边,低声道:“这铺子虽小,但的确位置不错。等闲来说,八九百两的价格。七百两砍不下去了。”
陆恒翘起拇指:“三舅厉害!”
白三爷嘿嘿一笑:“那可不。我当初跟老太爷走遍北方,到处收购药材,这砍价的技术是练的纯熟。”
价格说到这里,没的砍。
于是陆恒掏钱,将铺子买了下来。
左右这铺子已经空了,老张当下叫了个黄包车,收拾了两个包袱,把钥匙往陆恒怀里一丢,走了。
“今天大抵是没事儿了吧?”白三爷道:“海澜园的事得慢慢来。找工匠、请戏班,呼朋唤友都要时间。走走走,今天忙了一阵,先松快松快去!”
拖着陆恒便走。
陆恒没有意见。三舅帮了这么多忙,给钱不合适,但耍子耍子、耍完付钱正是合适。
接下来半天就是玩,陆恒是大开眼界——白三爷玩的多,玩的野,什么都玩。不是听戏就是喝花酒,不是喝花酒就是斗蛐蛐。
大半天下来,到傍晚天黑前,竟然转了好几个场子。
也让陆恒见识到了白三爷的交游广阔。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得他!
傍晚前,陆恒把醉醺醺的白三爷送回白家,这才回了平康坊陆宅。
家里正在吃晚饭,陆恒在外面没吃饱——什么勾栏、酒楼,它就不是陆恒吃饭的地方。那是玩的地方。
何况又不是药膳。
回家大吃一通,把今天白天的补回来了。
吃饭时,陆恒把药铺落实的事说了,对宫二道:“那铺子买下了。你择天儿拿钥匙去瞧瞧,我跟白家说了,到时候从百草厅匀一个伙计过来帮忙掌眼。”
又说:“先熟悉熟悉,管着财务。等熟悉好了,伙计也熟悉了,大可以放手给伙计。有时间便去瞧瞧,没时间无所谓。只要保着有上品药材入手就可以了。”
宫兰点点头:“行。”
她虽然年纪不大——实际上这个时代的女性,本来早熟,家教也教的早。不像陆恒当初那年代,二三十的女性还天真的跟个没长大的娃娃似的。
这年代,十二三岁结婚的女性比比皆是。结了婚就要掌家,帮着丈夫操持家业。所以不早熟不行。
陆恒又道:“眼下手中现钱不多,只剩下几万两。金砖倒是没动。装潢海澜园我打算动用东珠。那批珠子我请三舅帮忙出手。”
九儿道:“那珠子的来历...当家的,万一被人逮着了...”
陆恒失笑摇头:“这珍珠不比别的,它上头没有鲜明的痕迹。不像玉器、书画之类容易露馅。只要分批出手,不一下子出太多,以京师这么大的市面,绝对不会引起关注。”
这里面的道道,陆恒是考虑到了的。
如果这珍珠如书画、玉器一样不便出手,那他找白三爷帮忙,就是明目张胆的害白三爷。
“明天我带一部分去白家。”陆恒道:“九儿跟我一起。这段时间,你跟着白三爷跑跑,把门路摸清。”
又说:“晚上到我这里来,我编了算术口诀,仔细学一学。这算账的活儿,你得会。”
九儿笑起来:“嗯。”
宫二轻哼一声:“美的你!”
陆恒揉了揉她头发:“你还小。”
宫二撇嘴。
晚上教九儿四则运算、九九乘法表不提。
九儿学的大汗淋漓——她努力的很。这姑娘出身虽然不好,但做事实在。家中闲着她耐不住,要做事,便仔细学。一点不肯放松。
陆恒乐的教她。一点一滴,都给她。
如此,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陆恒照常起来,先练了拳脚、枪术,然后跑到厨房吃了一锅药材炖的虎骨汤,然后便带了一部分东珠,与九儿出门,奔白家去。
五三章 程廷华
眼下这个时代,处于一个旧的将去、新的将来的时间混沌区。
被阉割、扭曲了的古老思想仍大行其道,但新的东西也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人们之间。
拿一个比方,就说白家,白文氏当家这事,便可以见得一斑。
古来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除非家中没男人了,否则哪儿轮的女人当家?
而白文氏以媳妇的身份,在丈夫、小叔子还在的情况下,执掌偌大一个白家,抛头露面,挽回白家的生意。在此之前,这是极其少见,甚至不能见的。
可眼下,是堂而皇之出现在京师。
而许多人却是见怪不怪。
若说这事有上头一个老妖婆顶着——老妖婆当国嘛,她也是女人,凭什么老百姓女人便当不得家?
这是谬论。
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也没见民间是女人当家作主。
真实的原因是,这个腐朽的朝代在对外战争之中失败、被种种侵略,带来的新的思潮,开始影响到民间百姓。
就说黄包车,这玩意儿就是外头传进来的。
又如头发样式——陆恒在东北时候,留个光头人家还指指点点。但到了这里,街面上偶尔却可以看到一些剃了辫子的年轻人了!
官府已是不管这个了。哪像鞑子入关时的留头不留发?!
这是洋人带来的影响。
东郊民巷的洋人们,为这个腐朽的朝代带来的是方方面面的侵略。
又如照相的馆子——那种一下子闪起来,能亮瞎人眼睛的镁光照相。也有。虽然少。
再比如电报。
十多年前李鸿章在天津设立了电报局,现在京师也有发电报的地方。
这都是一个新的混沌时代即将来临的先兆。
所以女人抛头露面,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带九儿出门、抛头露面做些营生都不算什么。陆恒的大光头,奇也只奇在油光发亮,而不奇在发型问题。
陆恒已经打算蓄发——蓄一头板寸出来。
带着九儿出门,这姑娘其实还有些羞涩。她是乡下来的,思想还没有彻底转变。她衣服穿着,也显得有些奇怪——作为出身很低的东北女性,她本来穿的很土,到了京师,置办了一些好衣裳,她在家里穿倒是没觉得怎样,但要是出门,便觉得不好意思。
这种心情,体现在在外的,便是气质与衣裳的不搭。
陆恒没说,这样的事,需要慢慢适应。
到了白家,见白家人的时候,九儿也有些不自在。总还是顾及着自己的出身问题。
稍作一番介绍,陆恒便把装着东珠的小木盒取出来,放在桌上,打开来。
白文氏看的有些眼热——作为女性,最是见不得这个。
白颖轩白二爷拈了粒珠子,仔细瞧了一番,点点头:“的确是上品的东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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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爷也看的啧啧有声。
陆恒道:“那依二舅三舅的眼力,这些东珠大概能卖多少钱?”
这盒子里有三十多颗东珠,都是个顶个的大。
白颖轩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事你三舅最了解。”
白三爷便笑道:“你这盒东珠都是珍品无疑,个头也不错,光泽也极好。东珠是皇室贡品,极受追捧,这些珍珠我给你估个价,大概值十五万两。找到好买家,能往上抛一抛,十六七万左右。遇不到好买家,可能十三四万就卖了。”
陆恒心下有数,与他自己估的价差不离。
便笑道:“三舅估价合适。”
就说:“那就劳烦三舅帮我出手。”
白三爷笑着点头:“没问题。三天见分晓。”
完了此事,陆恒和九儿在白家留着吃了顿午饭。
饭前饭后的时间,陆恒与白颖轩夫妇、三爷白颖宇聊了许多。九儿则跟关香伶、白玉婷去参观白家大宅。
陆恒告诉白三爷,九儿以后管海澜园的财物进出。白三爷表示合该如此。说海澜园是陆恒的,陆恒不派个人看着,白三爷反倒不自在。
又说他午后就去联系工匠,准备着手装潢海澜园。
零零总总,倒是许多事。掰开了话说不完。
午后,陆恒与九儿告辞而去。
这一番,就是让九儿见见白家人,主要是见见白三爷。以后在海澜远共事嘛。
眼下陆恒的主要注意力,放到戏园上。
在他看来,消息渠道,尤其是通往宫里的消息渠道,海澜园是最好的选择。其他诸如通过白家、程廷华之类的,那的确不大靠谱,消息单一,而且容易直接连累到他们。
眼下开药铺是小事。有白家帮忙,药铺立马就能开起来。
戏园子则麻烦许多。
装潢什么的都是小事,重要的还是要打通关系。
好在一有白三爷,二有高峒元,双管齐下,应当顺利才是。
所以下午把九二送回家之后,陆恒又提着礼物去了白云观。他知道高峒元今天要去宫里,或许不在,但那没关系,心意尽到了便作数。
到了白云观,高峒元果然不在。
陆恒便把礼物留下,直接走了。
这会儿不急着回家。却往火神庙那边去。
他打算瞧瞧程廷华这位八卦掌大师。
只是瞧瞧——并不打算深入接触。有了海澜园这条线,陆恒决定放弃程廷华这条线。
到火神庙,稍一打听,知道了程廷华的眼镜铺子。
去瞧了瞧,没在,只有一个伙计。
问了伙计,才知道程廷华在不远处的八卦堂里教徒弟。
这位武术大师开门授徒,在京师也算是徒子徒孙遍地。
陆恒到了地儿,在门外往里一瞧,里头几十上百人在练武。
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略显清癯的五十来岁的老人,正背着手,一边绕着走,一边指点徒弟练功。
程廷华比起宫羽田,年龄大的许多。仔细来说,他的武功就境界而言,应该可能在宫羽田之上,但若真打起来,则未必是宫羽田的对手。
拳怕少壮嘛。
人老了,气血衰败,筋骨疏松。无论怎么练,都无法阻止这一自然过程。又不是修仙。
便如师父魏合意那样的,练的百步飞剑,如同修仙的,不也是到老便不行了么。
陆恒站在门外瞧了好一会儿,最终没进去。
既然已不打算走这条线,干脆彻底放弃。至于搭把手,试试武功,大可不必。以陆恒现在的体魄,甭说斩妖之术,但只拳脚功夫,就已经远远超出普通的武术大师的范畴。
如此,过来瞧一眼,就当为之前让老李专门打听程廷华这件事做一个了结。
五四章 张公公
第二天陆恒又跑了白家一趟,这回带的是宫兰。
是为药铺的事。
怎么着得先认认人。
白颖轩和白文氏对宫二的态度,比昨天见九儿时候更亲热一些。这是在所难免的事。九儿只算是陆恒的妾,宫二则是陆恒的师父给他说的妻。
在传统思维里,妻和妾的地位天差地别。
白文氏亲自带宫兰走了一趟百草厅,挑出个认药厉害的伙计匀给陆恒的药铺,并履行与陆恒之前的约定,也就是上品药材对半分的事,于是陆家的药铺便开张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恒多数时间奔走在海澜园与平康坊之间。白三爷办事利落,很快请来工匠、订购字画、瓷器、家具等等,不几天,前置工作就已办得妥妥的。
九儿则一步不落的跟着白三爷奔波,短短几天,见识大有增进。
这也是陆恒的意思——请白三爷多教教她。
待人接物的本事,言传身教。
宫兰倒是没什么忙碌的,药铺刚开张,生意几乎没有,几天下来,只做了两单。上品药材毕竟不是路边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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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则忙的不行。白天要跟白三爷到处奔波,待人接物。完了回家,晚上还要跟陆恒学算术、跟宫兰学认字。
这姑娘是个坚韧的,很努力的学,很用心。
只说是怎么着不能闲着,要帮到陆恒。不然就觉得自己没用。
陆恒也劝不住她——粱九儿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若心里有了决断,便九头牛拉不回来。
其实陆恒也喜欢她这一点。
宫兰的性子较为冷清,因着家教,看起来挺有范儿的,但实际上,这姑娘内心比九儿更柔弱。
她年纪也小,陆恒挺怜惜她的。
等海澜园的装潢走上正轨,陆恒渐渐放手,让九儿代替他看顾海澜园。他自己则更多些心思,放在了白云观的高峒元道长那儿。
这天去白云观,高峒元正好在。
对于陆恒三天两头往他这儿跑,每回都是几百两银子的礼物,甭管他在不在,都分毫不缺,这使高峒元十分满意。
言语间果然亲切的许多。
他说:“这几天我在宫里,为太后说养生之法。海澜园的事,宫里也有传闻。李总管手下的张公公还说要给你个教训,被我阻止了。”
然后话音一转:“不过你若要把海澜园开的好,张公公那儿,你得做一些表示。”
这算是指点的意思。
陆恒笑道:“师叔说的是。不过我虽然知道张公公,但没有门路,如之奈何?”
高峒元笑道:“这是小事。今晚上张公公设宴招待李总管,也请了我。稍后我带你去一趟,你醒目些,李总管、张公公都在,若能拉上一二关系,有你好处。”
陆恒大喜:“多谢师叔提携!”
然后起身道:“如此,我回去准备准备。”
高峒元摆了摆手:“速去。记着,礼不能轻!”
陆恒回到家中,翻了家底,挑挑拣拣,挑出两样物件,又取了三万两银票揣上。
这两样物件,一是个羊脂白玉的玉璧,二是个犀角的哨子。
这两样,都是萨满黑龙洞搜刮出来的东西——当初搜刮了不少,陆恒只挑了几件,大多给那几家出马仙分了。
萨满老巢的东西,都不简单。那块玉璧多半是某一代鞑子皇帝赏赐给萨满的东西,至于犀角哨子,似乎是配套调校海东青的物件。
当然不是萨满教供奉的那头神物海东青,而是普通的海东青。旗人有调校、饲养海东青的习俗。
犀角制的哨子,也算是个稀奇的宝贝。
这两样都是老物件,至少存世百年以上,便是送给李莲英和张公公的礼品,此外再各自一万两银票。多出的一万两,是给高峒元的。
一旦打通了这里的关系,宫中的消息渠道,便打开了口子。这很重要。
所以钱财无所谓。
又专门拿了檀木盒子装好,陆恒这又出发,去了白云观。
再见到高峒元,陆恒直塞了他一万两银票,说:“师叔提携,无以为报,只些黄白之物,聊表心意。”
高峒元当然很满意。
傍晚前,有马车来白云观。陆恒便随高峒元一道,奔张公公府上而走。
...
此时那阉人张公公的府上,已是灯火辉煌。
张公公正与人说话。这人四十来岁,身材魁梧,方面圆脸,浓眉大眼,嘴巴上有一溜儿浓密的人字须。
“宫保啊,这次我废了很大力气把李总管请来,你可千万要抓住机会呀。”
那人连忙拱手:“公公如此待我,教我何以为报啊!”
一副铭感五内的表情。
张公公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帮我,我帮你,早已密不可分。这回的事,的确惹恼了太后。好在你醒悟的早,李中堂也为你说话,太后才按着没动。”
又说:“李总管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只要疏通了他,事情就好办。”
唤作宫保的人点点头:“公公说的是。我这次准备了十万两银票和一些字画、玉器,不知道能否令李总管满意。”
张公公道:“银票是小事,字画、玉器也是小事。咱们在宫里当差的,不差这些。只算是锦上添花而已。你只要记得,诚心实意效忠太后,李公公自然为你说话。”
唤作宫保的人哈哈一笑,心下了然,道:“公公所言极是。我袁宫保效忠的就是太后,至死不渝也!”
“这就对了!”张公公笑了起来。
随后又说:“这回我还请了白云观的高峒元道长,等他来了,你多亲近亲近。”
袁宫保一听,奇道:“可是那擅长养生之术,名传京师的高神仙?”
张公公笑道:“不错,就是他。”
道:“你别看他是个道士就小瞧他。他是有真本事的。不然太后不会对他另眼相待,李总管更不会与他称兄道弟。这京师许多权贵,想请他都不可得。你交好了他,也是有好处的。”
袁宫保道:“他是交游广阔呀!”
“那是。”张公公道:“他这样的人,你便不交好,也不要得罪,否则指不定在什么地方给你下个绊子,你跌倒了都不知道是谁的手脚。”
五五章 送礼
张公公道:“高道长在京师门路多,等他到了,好生亲近一二。有机会去白云观拜访拜访,带些银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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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疏通了李总管,再请高峒元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你便有功无过,这事儿啊,便有着落了。”
袁宫保叹道:“公公为我费心费力,袁某人铭记在心,一辈子不敢忘。”
正说话间,小厮来报,说高仙长到了。
张公公哈哈一笑:“说曹操曹操到,走,我们去迎一迎。”
出了厅子,站在门前,见小厮引着一个华丽道袍的中年道人和一个光头青年慢步走来,张公公笑一声,走下台阶:“高仙长。”
高峒元竖掌微微一礼,含笑道:“张公公。”
张公公笑呵呵道:“高仙长临门,蓬荜生辉,快请入内。”
高峒元道:“张公公邀我赴宴,实不敢怠慢,张公公先请。”
一番推拒谦让,两人并肩走进厅中。
袁宫保站在张公公身侧,暗自打量高峒元,只几眼,心里便已有数。又悄然打量起高峒元身边的光头青年来。
比起高峒元,袁宫保反而觉得这光头青年更特别些。
陆恒也悄密密看了袁宫保几眼。
进了厅子,分宾主落座。
张公公便指着袁宫保对高峒元道:“这是工部侍郎、定武军统领袁宫保,乃是至交好友。”
高峒元哈哈一笑:“可是在天津小站练兵的袁宫保?”
袁宫保站起来拱手:“袁某早闻仙长大名,生平憾事便是不能与仙长一见。今日见了仙长,果然风光霁月、仙风道骨,诚然有幸!”
高峒元拱手笑道:“袁侍郎谬赞。”
然后他也指着陆恒,说:“这是陆恒,是我师兄一位老友的俗家弟子。亦是百草厅白家老太爷的外孙。陆恒,来见过张公公和袁侍郎。”
陆恒笑着起身,对两人一一拱手:“陆恒见过张公公、袁大人!”
高峒元介绍陆恒时,张公公眼睛眯了眯。知道这光头青年是谁了。
不就是那买下了海澜园的外地人么!
却怎么攀上了高峒元的门路!
“原来是你。”
张公公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陆恒道:“今日随高师叔来见张公公,实是冒昧。还请张公公勿怪。”
说着,奉上一个木盒:“初见公公,聊表歉意。”
张公公瞥了一眼,端着架子:“原来你也知道我呀!”
高峒元笑道:“张公公,您是宫里的大人物,何必与小辈计较?不就是一间戏园子嘛,陆恒初来乍到,不知内中因果,冲撞了张公公,张公公大人大量,与他计较个甚?”
张公公听了,这才与身边候着的小厮摆了摆手。
小厮上来,取了陆恒手中的木盒,放在了张公公面前。
张公公慢条斯理打开木盒,先前还漫不经心,这一看,却是眼睛一瞪:“犀角的鹰哨子?!”
来了兴致了。
陆恒道:“听说张公公擅驯海东青,家中正好有这么一个。这哨子在我手中是埋没,合该张公公所用。”
张公公哈哈一笑,开心起来:“好,这东西合我口味。”
至于哨子下压着的一叠银票,讲真,对张公公来说,不如这哨子。
这位张公公,便是个驯鹰起家的人物。
高峒元把他底细早告诉了陆恒——这人原本也是街溜子,却祖传有驯鹰的手段,后来得到一位****的赏识,不知怎的又入了宫,从此平步青云,在李莲英手底下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做了宫里的太监,张公公也不曾失了驯鹰的手艺。他这家中,如今饲养的海东青都有好几只呢。
所以陆恒选了这哨子,投其所好。
合上盒子,张公公让人仔细把盒子拿下去,笑眯眯对陆恒道:“如此看来,你确不知内中因果。那关班主惹恼了我,我自然教他一个好看。既然你是高仙长的师侄,又是百草厅的外亲,又不知情。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这事就这么算了。”
陆恒面露感激:“公公不怪就好。”
这里陆恒没有开口说请他光临海澜园——这事得高峒元邀请,陆恒身份还不够格。
“坐下,坐下。”张公公心情很好,道:“你那戏园子倒也不差,以后好好做。有高仙长在,生意差不了。”
陆恒再谢:“多谢张公公。”
说话间,又有小厮来报,说李总管到了。
这里一屋子人,连忙起来,出门去迎接。
陆恒跟在最后面,在门外迎到了李莲英。
老妖婆跟前的红人,内务大总管,李莲英!
这一番,除了高峒元,个个卑躬屈膝模样。陆恒也只能装模作样,表示一二。却忍不住盯了李莲英身边的一个干瘦老头一眼。
但不敢多看——这老头是个厉害人物!不能引起他警惕。
陆恒心下又惊又喜——这是个萨满啊!
一下子,心里转悠着,便是把这萨满怎么弄死去!
便进了屋,坐下,李莲英占了主位。
陆恒此时已不想着怎么结交李莲英了,而是想着怎么把他身边那萨满弄死。之前准备的玉璧、银票,大抵可以省下啦!
他便作个小透明,藏在高峒元的影子下。
这厅子里,便是袁宫保的场子了。
面对李莲英,袁宫保先是一番奉承,在张公公的配合下,把李莲英捧到天上,老太监高兴的很。
并未说什么正事,只言语间表示自己多么多么忠诚,愿意为太后去死云云。
陆恒一边看着,心里想着弄死萨满,却不多看一眼,分心听袁宫保表忠心,倒是一些记忆涌上来。
袁宫保是谁,陆恒怎能不知?
小站练兵,定武军统领,嘿,这定武军,不就是北洋嘛!
瞧着这厮表忠心,陆恒却知道袁宫保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大抵可以说是满清之末最厉害的一个枭雄!
只是眼下,还没有真正冒头。
听着只言片语,分析来说,陆恒大抵猜测袁宫保的意图。其一,似乎是请罪来的。其二,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请罪...陆恒绞尽脑汁,从脑子里挖出了一些记忆。
似乎变法维新之时,这厮与谭、康等人是一路的。
至少表面上是一路的。他支持维新变法。
不过好像在最后关头,这厮缩卵了,反手给了谭复生他们一记痛入骨髓的被刺。
维新失败,谭复生等人被杀,这厮却好端端的。不过毕竟掺和过,害怕被清算——这事刚过去不到两个月。
大抵这次在这里,各种表忠心,便是为了打消老妖婆的惦记。
同时也想通过表忠心,得到老妖婆的赏识,从而更进一步。
五六章 杀心
陆恒只道今日运气好。
运气是真的好。
一是见着萨满了。
他之前不曾想过,李莲英身边会有萨满。现在看来,这李莲英李总管果然是慈溪面前的红人,出宫还派萨满贴身保护!
萨满陆恒怎不认得?死在他手中的萨满可不少。
那一股子的味道,鲜明。
断然不会认错。
这干瘦的老萨满是个厉害的,便不如黑龙洞那老怪物,也只差了一筹。这样的厉害人物,老妖婆身边至少有好几个。
难怪等闲刺杀不得。
陆恒心想:“若我不管不顾,直接杀进宫中,便我如今斩妖在手,怕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就算能干掉几个,我自己个儿也脱不了身,恐怕还是杀不了老妖婆。”
“果然要先剪除老妖婆的羽翼,把萨满都弄死,再去杀老妖婆,才有成功的可能。”
“之前想着打通宫中信息渠道,把握住萨满的行踪,再设法一一剪除。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一个,真是天助我也!”
然后就是袁宫保。
别看这厮在李莲英面前跟老妖婆表忠心表的掏心掏肺,实际上这厮是什么人,陆恒能不知道?
说起来袁宫保也算是满清的掘墓人了。
某种意义上讲,袁宫保有合作的可能性。
这厮也有许多人脉,有许多关系。便譬如这张公公,分明与袁宫保是一条裤子里的人物。
若能跟袁宫保拉上脉络,应该也有用处。
陆恒心思转动着,悄无声息的当着他的透明人。
此时陆恒在想,今天这萨满是弄死呢,还是不弄死。
弄死,今天是个好机会。
但弄死之后,可能会打草惊蛇。
然而陆恒一口气咽不下去呀!
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这萨满落单,弄死不难。李莲英大概不会留在张太监府上,应该会离开。晚上嘛,我半道上藏着,等他过时,暴起发难,持斩妖之力杀之,他必定要死在我手中。”
“这萨满一死,老妖婆便会警觉。毕竟能杀萨满的,绝非等闲的江湖人物。大概率会联想到师父。师父刺了她两回。”
“老妖婆一定会细查。不过她多半查不出我来。我随师父托庇于宫家,知道我和我与师父关系的,只宫家、白云观王道长、王正谊和宋赤子、林黑儿。”
“宫家无从查起,不可能暴露我。王正谊、宋赤子、林黑儿如今不在京师,在外面搞义和拳去了。眼下就王道长那里,算是个破绽。”
“不过王道长应该可以信任...他殓葬我师父,沾了老妖婆的因果。慈溪只要查不到他头上,他不可能专门去跟慈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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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
陆恒脑子一转:“我杀了萨满,老妖婆要查我,应当不会派遣普通人来查。如果她派萨满来查,嘿,这倒是个好处了...打草惊蛇未尝是坏事...萨满藏在宫里,我反倒不好下手。若是出来了,便两三个一路,下手的机会也比宫里大。”
“何况我忍了这么久,若不杀个把萨满,一口气憋着,总是不大爽利。”
想到这里,陆恒已是打定主意。
厅子里袁宫保一番表忠心,李莲英非常满意,捏着兰花指儿说道:“唔,你也是好的。太后那儿我为你去说,不过你须得记着今日之言啊。否则...”
袁宫保忙道:“今日之言,天地共鉴。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又说:“当初我实为谭、康二人所骗。他二人言之凿凿,说是大清好,我才没有多想。哪儿想竟是个大逆不道。我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怎能任他们谋逆?因此忙告了太后!”
李莲英笑道:“不错。虽然太后已是警觉,但你的秘奏也起了作用。”
便说:“我会在太后面前与你说项几句。太后对新军很感兴趣,你主掌练兵,莫要辜负了太后的期望。”
不久,开宴。
吃吃喝喝一通,完事之后,已近子夜。
高峒元率先提出告辞,陆恒便随他一道离开了张公公府上。
在街口,陆恒与高峒元道别。
说:“今日沾了师叔的光,竟能见到李总管,真是三生有幸。可惜我准备的礼物,实在不知道怎么奉上,殊为遗憾。”
高峒元瞧了眼陆恒怀里微微鼓起的地方,笑道:“原来你给李总管也备了礼物。不过今日的确不是好时机。你与李公公说不上话。等下次,若有可能,我带你去拜访李总管,到时候自有机会。”
陆恒把盒子拿出来:“今天太感谢师叔了。这东西没能给李公公,不如请师叔帮我一二?”
便把盒子塞进了高峒元手中。
高峒元笑了起来:“你小子果然是个知机的。”
愈是高兴。
陆恒趁机道:“师叔,我那海澜园拟定在下个月初三开张,名字也改了,改成四方园。开张时恭候您的光临。”
高峒元一听,笑道:“今天是二十八,下个月初三么,好,我一定到。”
便此作别。
陆恒看着高峒元的马车消失在黑暗中,他自己向平康坊方向走去,走不远,借着个街角转身,重新向张公公宅邸潜回。
悄悄回到张宅前的街对面,藏在阴影之中。张宅里还灯火辉煌。
外头,李莲英来时乘坐的轿子还在。
说明他没有离开。
陆恒沉吟了一下,又悄然消失。这回却是把张宅附近的胡同、街道转了个遍,寻找合适的伏击之处。
从张宅出来,要穿过两条小胡同。然后进入大街。顺着大街一路过去,便是紫禁城。
陆恒想了想,打算埋伏在两条小胡同之间的岔道上。
有了定计,陆恒又返回张宅,藏在门外远处,仔细盯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听到声音,是张公公送李莲英出来了。
就见几个人在门前又说了些话儿,李莲英与萨满上了轿子,几个轿夫抬起轿子便走。
陆恒平静的看着,先轿子一步,进入了小胡同。却也时刻保持着轿子在自己的眼帘里。免得李莲英不走这两条最近的胡同,而走其他的胡同,那就不大好玩了。
总算没有出乎陆恒的意料。
这走路嘛,总会下意识选择最近的路。
陆恒藏身在两条小胡同之间的岔口,潜身于岔口处的一株老树上。
他心绪非常平静,虽然心中杀机如火,却不泄露分毫。
只看着那轿子从胡同里出来,从树下擦过的一瞬间,陆恒如一只藏在黑暗中的豹子,猛地一窜,扑了下去。
五七章 十三拳
陆恒暴起的一霎那,轿子里与李莲英对坐着的萨满猛地的睁开眼,暴喝一声:“闪开!”
即伸手一推,李莲英与轿子的侧壁一道飞了出去。
紧接着,轰隆一声,凶猛的力量自上而下陡然炸开,轿子崩碎,抬轿的几个太监轿夫被轿子的碎片撞的四散倒下,哀嚎声顿时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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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黑影在纷乱中撞在一起。
萨满干枯的手臂猛地膨胀起来,虬结的肌肉上一条条青筋缠绕,狰狞可怖。他瘦削的身体紧跟着吹气球似的,一个呼吸,便从枯瘦模样变成了一条好似人熊的壮汉!
黑暗中,陆恒甚至能看清他脸上露出的一丝不屑。
拳脚相撞,巨大的力量一声声的爆炸,空气中炸弹一般一连串响。
这是个人熊萨满!
比起陆恒在黑龙洞杀死的人熊萨满,这位才是真的人熊!
其力量之强、体魄之坚固,几不输于陆恒!
在短兵相接的瞬间,萨满露出的不屑在几招过后,全被凝重取代。陆恒的拳头之重,拳意之盛,竟让他有抵挡不住的感觉!
每一拳都打的空气膨胀、收缩,就好像在水中丢入一颗大石头,先是一个水涡,然后四面八方的水又补充过来,形成一股吸力!
萨满连连退避,想要逃开,却被陆恒的拳劲圈着、黏着,只能硬抗。
一拳!
两拳!
三拳!
陆恒一步步的进,萨满一步步的退,三步退到旁边的墙根,陆恒打了他十二拳!
陆恒的神色异常平静。
眼前的这位萨满,无疑是绝顶高手。但比起黑龙洞的老怪物还差了不少。境界上有差距,修行的路数也不同。
黑龙洞的老怪物是海东青萨满,以速度、凌厉见长。当时陆恒甚至打不到他。如果不是拼着重伤换取机会,很难拿下那老怪物。
但眼前这位萨满,却是人熊的路数。力量强,体魄坚固。但这也正是陆恒的优势所在。
人熊萨满是厉害,但陆恒身怀服食之术,是神仙术!虽然黑龙洞之战后才不到两个月,但这两个月,尤其是来到京师的这近二十天,陆恒的进步很大!
斩妖之力孕育而出后,陆恒的体魄进入高速增长期。比起刚来京师那会儿,单论力量,几乎翻了一倍!
服食、斩妖,两相一合,互相促进,使陆恒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强。
如今陆恒举手投足,有万斤之力。
不过也可以看出这人熊萨满的厉害了。
硬扛了陆恒十二拳,每一拳吃的干干净净,只退了三步!
可这三步便是生死之隔!
他终于招架不住。一双如熊般的手臂皮肉撕裂、血管炸开,骨头都裂开了。再也遮拦不住。
陆恒第十三拳打出,如钻头,从他双手间钻进去,擂鼓般击中他心口。
万斤神力在击中的一瞬间炸开,骨骼碎裂伴随着胸膛坍塌,萨满一双眼睛猛地鼓出来,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杂着内脏碎片的血。
陆恒间不容发的退后一步,避开了。
然后默默的转过身,看了眼狼奔豚突尖叫着往紫禁城跌跌撞撞狂奔的李莲英,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陆恒没有动用斩妖之力,也没有杀李莲英。
一是藏底牌——如果动用斩妖之力,这萨满吃不住陆恒一下。但也会留下很鲜明的痕迹,老妖婆看了必定警觉。
到时候杀老妖婆,便未必顺畅。
当然,这尸体是必须要留给老妖婆。打草惊蛇嘛。留个尸体,让老妖婆知道,有个厉害人物,如魏合意老道士那样的人在盯着她。
不杀李莲英,也是这个意思。杀了李莲英,会让老妖婆误会陆恒的意图。认为是刺杀李莲英的,而不是针对她老妖婆的。
毕竟李莲英也是个大人物,民间名声不好,也做了许多孽。有人来杀他,是理所当然。
不能让老妖婆误会了。
既然决定打草惊蛇,那就要往这个方向去推动,得把蛇惊出来。最好老妖婆把萨满派出来,这样陆恒就有机会提前剪除掉老妖婆的羽翼。
不动用斩妖之力,老妖婆看了尸体,知道是打了萨满十三拳把他生生打死的。这或许厉害,但却不会让老妖婆惊惧。
一不是百步飞剑,二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法术。只是拳头而已。
这样她才可能派出萨满来。
如果表现的太过厉害,一击便用不知名的手段杀了萨满,老妖婆惊惧之下,反而缩卵,不出来了,那就不大好玩了。
......
陆恒回到家中,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当没事发生一样,如往常照旧。先练拳、练枪,然后吃早饭。
吃完早饭陪宫二去药铺走了一趟,然后去海澜园——现在是四方园,招牌都已经换了。
四方园里头模样大变。
各种装潢、字画、瓷器、格局,都比之前上了几个档次。
眼下只剩下些收尾的工作,几个技艺精湛的老工匠正在操作。
白三爷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是红光满面。
他非常高兴,因为这园子,以后就是他掌柜。
白三爷说:“小粱是个可造之才,学东西学的快。待人接物已有几分火候。她再跟我学几年,以后这园子就可以交给她掌着了。”
陆恒笑道:“三舅只管掌着。九儿出来做事,主要是她觉着闲得慌,其他的不做强求。”
白三爷道:“女儿家做事,如今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戏园是高雅之处,又不是勾栏。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然后对陆恒身边的九儿道:“别听恒哥儿的话,你看看我二嫂,你二舅妈,那也是当家做事的人。等闲人谁见着她不恭恭敬敬?”
九儿笑着:“是呢。”
陆恒微微摇头:“自己乐意最重要。”
然后说:“三舅,下个月初三开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白三爷道:“绝无问题。你三舅的能耐,这回可全都拿出来了。若还有问题,我这脸可就没地方放啦。”
又说:“戏班子早联络妥当,有名有姓的,我找了八个。都愿意挂靠四方园。谁让你给钱痛快呐!不缺曲目。”
“开园那天,我上的着台面的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来。你不说了还有白云观的高仙师嘛,他人面更高更广,说不定会有大人物来捧场。你得注意着,别到时候怠慢了。”
陆恒点点头:“三舅说的是。”
五八章 日常
高峒元要来,那必定是要呼朋唤友。
陆恒请他捧场,他一个人来,大抵是没面子的。他不是寻常老百姓,他是交游广阔的高神仙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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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会来哪些人。
反正准备妥当,到时候按着礼数好生接待就是。
园子里转了一圈,出来,正要寻个酒楼请白三爷吃午饭,却见个熟人在外头徘徊。
看陆恒和白三爷出来,那人忙上前,拱手道:“白三爷,陆老板!”
白三爷一看,调笑起来:“这不是关班主嘛。”
关班主倒也不觉得臊,一脸奉承道:“白三爷好。”
白三爷便道:“你堵着门口这是要做什么呀?”
关班主道:“有个事儿,想请白三爷和陆老板帮帮忙。”
白三爷道:“那你得问问我亲外甥。”
陆恒说:“关班主有什么事?”
关班主说道:“这不,园子出手之后,咱打算组个戏班...”
白三爷不等他说完,便恍然大悟:“你是想把戏班挂靠在四方园?”
关班主一拍手:“着啊!白三爷,咱就是这意思。”
白三爷仔细瞧了他几眼,对陆恒说:“关老四开了好些年的戏园子,自己也是梨园中人。他要组班子登台,倒也可以看看。恒哥儿,你觉着呢?”
白三爷虽然口头上不饶人,其实还是念着与关老四多年交情的。
陆恒笑道:“三舅,您以后掌着这园子,这事您说了算。”
白三爷哈哈大笑:“好!”
就对关班主道:“关老四,挂靠可以挂靠,左右你也是梨园老人。不过若你调校的弟子能耐不够,到时候我不讲情面,你可别怪我。”
关班主大喜:“白三爷您放心,我调校弟子,本事不够,我不让他登台!”
又与陆恒谢过,在一旁站着,等陆恒和白三爷走远了,关班主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九儿没跟出来,说是要盯着。说园子里没人看着不好。
陆恒便也由得她。
找了个酒楼,喊了一桌菜。又让酒楼给四方园送一桌过去。
这里与白三爷边吃边喝边说话。
白三爷道:“上回还说带你去拜访张公公,没想到你自己个儿找到门路去了。说来是当舅舅的没本事啊。”
他说:“咱虽然也有些面子,可跟那张公公不曾搭过边,得找中间人引荐。这中间人不好找。倒是你自己,找了高峒元。他的确是个人物。”
陆恒笑道:“三舅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这种小事我自己办了就是,再劳烦三舅我过意不去。”
白三爷大笑:“就你会说话。”
抿了口小酒,他舒服的叹息一声:“这些天忙归忙,可人却精神起来了。这人啊,不能闲着,一闲着就没事干,吃饱了没事干乱搞,又空虚又无力,没大意思。”
又说:“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尤以听戏看戏,是我一大爱好。早前却是不曾想过开戏园子,这回你给我打开路子了。舒坦。”
夹菜吃了几口,美美的,他说:“连教堂我也不大去了。”
陆恒知道,白三爷还是个皈依了的天主教徒。
这事二舅妈白文氏跟白三爷争辩的时候,还专门指责过。
白三爷闲的没事干,空虚寂寞,这才皈依了教堂。其实大抵也就走个过场,无聊的时候有个去处。
实际上他对耶主可没什么虔诚。
这年代,天主教传教虽然搞的如火如荼,作为侵略者的先锋,他们挺活跃。但实际上,传教并不顺利。
因为他们的理念,与神州传统理念相悖。
比如禁止祭祖。
说中国人祭拜祖先是邪门歪道。
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来说,祭拜祖先,是作为孝道的一个支柱而存在着。而孝道,是这个社会的道德支柱之一。
更是统治者统治黎民百姓的某种基础。
上层人物皈依天主教,往往是因利益或者好奇、无聊,而不是真的皈依。
至于底层百姓的皈依,则是引诱——因为世道艰辛,百姓生存困难。天主教的神父便经常发食物、衣服,用这样的手段,来引诱百姓入教。
肚子都吃不饱,祭祖的问题便可以先放下。于是便有许多百姓皈依。
这对地方上形成了很大的冲击,也引起了巨大的反弹。
义和拳,是在这种形势下形成的反抗力量。
便就师父魏合意与陆恒所说的,就阎书勤那一支义和拳,便捣毁了许多教堂,杀死了许多神父。
魏合意也正是因为这里面蕴含的道理——害怕侵略者掘了神州的根儿,这才被阎书勤说动,下山加入了义和拳。
在陆恒的某些记忆中,天主教堂,好像在未来的某些日子里,扮演着善良的角色。比如战争时期收纳伤员之类的。
实际上呢?那是之后有所改变的天主教。同时,也不能否认他们在那之前,于神州大地上的掘根儿行为!
西方人的传教,往往是侵略的先兆。
白三爷这样的,算是上层人士。他皈依天主教,自然是闹着玩儿的事。不是真皈依了天主教。要不然,他得六亲不认才行。
不认祖宗了,那自然是六亲不认了。
因为六亲都是祖宗那儿传下来的关系。
便说:“我教堂那儿寄养有个姑娘,叫做黄春,我打算让她进戏园子做事。”
陆恒道:“这种小事三舅看着办就是。”
吃完饭,陆恒与白三爷别过,一路回了平康坊家中。
便又是一顿吃喝。
外头怎么吃都不比家里药膳。外头的东西再好吃,可太少了,没有药力,不足以满足陆恒身体的需求。
所以刚回来,又吃一顿。
因着这个事,厨房的两个婆子,薪水都增加了两回了。
必须得加。
陆宅最麻烦的活儿,就是厨房。谁让陆恒大肚如海呢!
这段时间陆家愈发稳定,老李的事不多,每天除了敦促一下清洁,安排石头外出购买生活所需之外,基本没什么事。
眼看冬季到了,天气愈发冷起来。老头儿便一身厚厚的棉袄穿上,在前院躺着晒太阳。
陆恒进屋,这老头晒得正舒服呢。
也不管他,往里走。
老李察觉到了,连忙起来:“东家,俺有个事,想求您一求。”
陆恒站定,笑道:“啥事?”
老李道:“俺孙女七八岁了,总这么一天瞎玩着也不是个事儿。俺想求求东家,教她学文习武。”
陆恒恍然:“小事。”
道:“习武的话,明天开始吧。每天早上教她早些起来,直接来练武场,我先教她些基本功。至于学文...不如进学堂去,学的更系统一些。”
五九章 进学
到后院,听着啪啪的击打木桩的声音,是练武场上宫兰正趟泥步般绕着木桩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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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着实一天没多少事,只专心练武。
药铺那边,这几天熟悉起来,因着生意清淡,便愈发懈怠起来。这会儿才过中午,就回家来了。
倒也没大所谓。
反正药铺就那样儿。
陆恒走过去,站在旁边看了会儿,道:“你这几天有些急躁了。”
宫兰又绕着木桩打了一转,收功停下,擦了擦汗,道:“粱姐姐能帮你,我却帮不着你。做营生的事我又不大会,我不喜好抛头露面。”
所以只好加紧练武。
陆恒捏了捏她脸蛋:“就你想得多。”
说:“不喜欢的事不做。我从不勉强你们,你自己也甭勉强自己。知道了吗?”
宫兰嗯了一声,道:“反正就是练武了。”
陆恒笑道:“你身子还没长成,练武不可太过。过了伤身。”
就想起刚刚老李说的事,不禁道:“要不然去学堂?”
宫兰一听,怔了一下,诧异道:“学堂?”
陆恒笑道:“京师如今学堂可不少,还有教西洋人的语言、技术的学堂呢。倒是能长见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咱们家又不缺钱。”
宫兰抿了抿嘴,但脸上神色,却是有了一丝心动。
陆恒道:“那就去瞧瞧。”
“嗯。”
晚上九儿回来,一家人桌上吃饭。
九儿说:“眼看着天气冷起来,怕是要下雪。该添置些厚衣服了。”
又说:“回来路上,经过几个成衣铺子,瞧了一眼,倒是有合眼的。赶明儿去买些。”
陆恒便道:“明天把人叫到家里来,量一量,让人做好直接送来。”
九儿点点头:“也行。”
又有些怅然:“按说衣服鞋袜我都会做,可现在竟是没时间。”
又说:“给当家的扎的布才扎了一半。”
陆恒哈哈一笑:“慢慢扎,扎好了我穿。”
就说起上学的事,陆恒心下一动,道:“先前老李说起这事,我琢磨着让巧儿去学堂。我看干脆你跟宫兰一起进学去。四方园那边你只掌着财务,有三舅在,不必你时刻看着。隔几天去一趟都行。”
九儿听了,也怔怔起来。
片刻后恍惚道:“进学堂?”
这可真是没想过的事。
宫兰笑起来:“可不是么。当家的说起这事,我也有点愣神。心里有些忐忑...要是梁姐姐跟我一起,那挺好。”
九儿也心动起来,忍不住道:“我只记得,那时还小,跟着当家的,规规矩矩坐着,有个老师在上头拿着戒尺教念书。后来我爹知道了,便骂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又害怕陆家责怪,不让我去。”
又说:“青山口那么大地方,能读书的只有几个人。就陆家和几个大户。其他的人家哪儿有念书的呀。”
陆恒微微点头:“吃饱饭尚且不容易,寻常百姓家哪儿有念书的机会...这下机会来了,九儿,你跟宫兰进学,不说学到什么,能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九儿吸了口气:“那就进学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老李早早起来,把孙女李巧儿从热乎的被窝里叫出来,推推搡搡来到练武场。
这会儿,陆恒已经走了几趟拳脚,正拿着寒铁枪练劲。
见老李来,便对巧儿招了招手:“过来。”
巧儿走过来:“东家。”
陆恒点点头:“你爷爷为你好,让你学文习武,你莫要当作是坏事。习武强身,等闲不被人欺负;学文明理,等闲不被人糊弄,活得明白。”
“你梁姐姐、宫姐姐也要去进学。等吃完早饭,你们一起。我带你们去。”
然后就说:“来,先活动活动手脚。”
言罢,对院门那边说:“来了就进来,躲躲藏藏不好意思吗?”
石头便扭扭捏捏进来了。
陆恒道:“既然你也想学武,那就跟着一起。”
石头精神大振:“谢谢东家!”
陆恒摆了摆手:“先活动筋骨。”
学武自然不是容易的事。若只学个一招半式的花架子,花几个小钱,随便找个武馆混一混即可。可要学出个模样,要求则很高。
自身要有那资质,还要遇到对眼的名师。
否则便也不成。
一开始,是打熬筋骨。以站桩扎马为主。辅以套路练习。
等筋骨起来了,套路熟稔了,才能进一步深入练习。
陆恒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无论如何是不能小看入门基础的。站桩扎马,并非口头上说的那么简单。一说扎马,好像都会。然而实际上,这马,要扎对了,可不容易。
里面有很深刻的诀窍。
因为每个人的体质、形体骨骼都有所不同。那么扎马的时候,便也要根据个人的不同之处,因人而异的改变。
这就要名师指导。
陆恒算得上是名师,他虽然翻年过去才满十七,可已经是拳意入骨的武术大师。
这里刚开始指导巧儿和石头扎马,宫二和九儿也起来了。
九儿也跟着练。
她原本是不大在意这个的,偶尔跟陆恒练练。自从决定做些事,跟着白三爷奔波开始,便认真学起来。
怎么说,不论学文习武,手底下有东西,毕竟比没东西好。
一阵练下来,等天亮时,一个个都是满身大汗了。
洗漱完,吃了早饭,换了衣裳,陆恒带着她们出门。
留李老头看家,石头驾车,一路先去白家。
得先打听打听,再选择去哪个学堂。
到了白家一问,知道了个大概。正好,白家的白玉婷也是进学的,便则一起,到了学堂里,找到校长,交了钱,很快完成入学。
顺带把关香伶也丢进学堂去了。
陆恒挺喜欢这个小表妹。在得知白玉婷入学而关香伶没有进学,陆恒拍板,把她也算上。
大抵白文氏不大高兴。
但也没说什么,
这事吧,白文氏不高兴挺正常。怎么着作为关香伶的舅母,她没给她上学,这儿陆恒这个作表哥的让她去了,白文氏脸面上有点不大舒服。
完了进学的事,陆恒给石头作了安排。让他每天早中晚驾车来接送。
则罢。
六十章 撞上
最早的新式学堂当属同文馆,是同治时期创办的。
不过最初的同文馆只允许八旗子弟进学。
前不久谭复生等人维新变法,又创办了京师大学堂,把同文馆也并了进去。
京师大学堂就是后来的BJ大学,也是这个时期的最高学府、教育机关。
当下的京师大学堂虽然比当初同文馆更开放一些,但仍然只允许八旗子弟、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进学。
不过京师不止一个新式学堂。官办学堂之外,私立的也有,不过并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教授的东西也不多,类似于培训班之类。
对宫兰、粱九儿她们来说,这种学堂其实正好合适。真要进了京师大学堂,怕还学不走了。
总的来说,有地方上学毕竟是好的,是一种进步。
办完入学,暂定明日正式上课,便一溜儿出来。
陆恒让石头驾车送九儿去四方园,顺带把关香伶和白玉婷送回白家,让他与巧儿自个儿回家。陆恒则与宫兰步行去药铺。
药铺近。距离进学的学堂只隔了一条街。
路过百草厅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宫家侄女?”
循声望去,见一个矍铄老者从百草厅出来,手里提着一包药材。
陆恒认出来,是程廷华。
宫兰也认出来了,忙走近几步,行礼:“程师伯!”
程廷华与宫羽田皆出自董海川门下,宫羽田在京师做官的时候,两家颇有来往。程廷华认得宫二,宫二自然也认得程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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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觉得有趣。之前他都不打算走程廷华这条线了,只去火神庙瞧了一眼。没想到这里撞上了。
程廷华笑起来:“我正找你呢。”
他说:“前两天接到宝森的信,问他家闺女什么境况。我琢磨着托人打探打探,没想到这里遇着了。”
又说:“你来京师,也不到师伯家里来看看。”
说着目光落到陆恒身上,上下一打量:“你就是陆恒吧?倒是一表人才。”
陆恒拱手道:“程师伯。”
程廷华摆了摆手:“你们来京师有些时日了吧?没给宝森回个信?”
陆恒道:“前些日子托人往东北送信,怕是岳丈还没接到吧?”
信肯定是送了的。来到京师,买了宅子,安顿不久,第三天就写了信,托人送去。到现在已经十多二十天了。
不过这时代书信来往仍然不易。
不说家书抵万金——以现在的情形,来来往往一是有风险,二是耗时间,总的来说书信的来往,还是挺艰难的。
程廷华也明白里面的道理,点了点头:“应当是还没有接到你们的信。宝森担心,托了镖局的人给我传了口信,问你们的境况。”
便问:“眼下你们两个住哪儿?若还没落定,不妨到我那里去。”
宫二道:“谢谢师伯关心,我们在平康坊买了宅子。”
程廷华笑道:“平康坊?挺好。”
宫二说:“师伯若有时间,到我们那儿去坐坐吧。”
程廷华摆了摆手:“我择个时间瞧瞧。”
陆恒便说:“这大街上的...师伯,我们那边开了间药铺,不如进去坐坐?”
程廷华略诧异:“有营生了?”
宫二道:“刚开起来。”
“不错。”程廷华点了点头:“京城居大不易。着实需要个营生。我先还琢磨着给你们找个呢,既然有了,我也放心。”
三个人便到了药铺。
程廷华进屋四下打量,点头:“还成。生意清淡没事儿,刚开始嘛,以后慢慢会好起来。”
又笑道:“能在百草厅附近开药铺,也是个本事。挺好。”
叙了会儿旧,程廷华起身:“知道了你们的境况我也安心。这里就不多留了。回去我托人尽快给宝森带个信。你们两个有时间到火神庙来,我那边开眼镜铺子。到了地方问眼镜程,自然有人指路。”
便要告辞。
陆恒道:“难得遇到程师伯,不如去酒楼喝一杯?”
程廷华聚晃了晃手里的药包,笑道:“我还要回去炮制药材。昨天有个弟子练武伤了身子,得给他治一治。”
陆恒和宫二把程廷华送出门,目送他离开。
转回药铺,宫二忍不住有些叹息:“说起来是我的不对。早先在京师的时候,程师伯与我们家来往紧密,这次我来京师却没去拜访他。”
陆恒摇了摇头:“我要做的事,如果没必要,还是不要牵连别人。之前我也想过去拜访他,这位程师伯在京师应该也有些门路。我不是让老李打听过他的消息么...后来有了戏园,我便熄了这心思。”
道:“越是与我们关系密切的,越不能牵连。少联系,对谁都好。”
宫二默默点了点头。
陆恒随即笑道:“多的事不必想。”
...
又过了两天,眼看着四方园开园在即,陆恒跑了白云观一趟。
带上礼物见了高峒元,高峒元只让陆恒放心,翌日开园必给他个惊喜云云。
陆恒这才放心回家。
这几天陆恒较为警觉——那晚上宰了个萨满,他一直等着老妖婆的反应。可惜没察觉到什么动静。
后来陆恒想了想,大抵自己恐怕有些想岔了。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妖婆自然是‘千金之子’。有人用拳头生生打死了萨满,又没杀李莲英,这显然的对着她去的。
于老妖婆而言,什么才是最安全的?呆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至于调查——大概要看情况说话。
如那般厉害的萨满,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若派出去被人全打死,老妖婆便没了安全感。
这老妖婆别的不行,耍心眼、猜心思的能耐,必定非常出众。
说不定陆恒的心思,早被她猜出来了。
如此,陆恒也没办法了。
不过老妖婆毕竟唯我独尊多年,肯定不是吃闷亏不说话的性子。暂时可能不会派人出来探查,可时间一长,她憋不住气,多半还是会有所动作。
那就看谁有耐性了。
陆恒按下心思,只等四方园开业。
你老妖婆不动,行。我四方园开起来,把消息渠道打通,到时候摸清了宫里的情况,知道了萨满的行踪,我主动出击行不行?!
陆恒打定主意,觉得要更亲近高峒元。这个走歪了的道人进出禁宫如家常便饭,他本身就是个消息聚合体!
六一章 袁宫保
天气越来越寒冷。
四方园开园前的晚上,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停在黎明前,早上起来,有半尺厚!
陆恒拿了扫把工具,里里外外铲雪,不多时,老李他们也陆陆续续起来,大家一起把院子里外收拾干净。
前院、后院各堆起一座小雪山。
因着今天四方园开园,陆恒与九儿收拾完家里的积雪便出门了。
街上,到处是扫雪、铲雪的。各自弄自家门前的积雪,叫做各人自扫门前雪。
到四方园的时候,白三爷正指使小厮打整四方园前的路面。
他昨天没回家,住的四方园。
这园子也算他半个产业——开园前的各种工作,基本上都是他操持,陆恒除了偶尔过来看两眼,除了有个九儿,其他的都靠白三爷奔走。
要说重视,他在第一。
园子早是披红戴绿——昨天就准备好了。崭新的灯笼、崭新的红绸,里里外外都是新的。
陆恒忙与九儿一起上去,把园子前打整利落,这时陆陆续续,已有客人到来。
白三爷忙着接待他们。
先来的,都是白三爷的朋友们。
不大多一会儿,园子里便热闹起来了。
白三爷带着九儿在门边迎客,陆恒半透明似的站在一旁。
便见两抬轿子往这边来,停在门前。
先是下来了仙风道骨一身富贵的高峒元高仙长,然后是张公公。
这两个一现身,周围认识的人,眼神立马变得不同。
知道四方园前身海澜园正是因为得罪了张公公,才开不下去。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敢冒着得罪张公公的风险盘下这园子,到底有什么神通。
没想到开业的时候,张公公亲自来捧场了!
不但来了张公公,连高神仙也来了!
看来这四方园的老板是个有道行的!
些许小心思,立刻烟消云散。
陆恒忙迎上去:“师叔!张公公!”
高峒元道:“我没来晚吧?”
陆恒忙道:“师叔和张公公什么时候来都不晚。”
张公公哈哈一笑,公鸭嗓子道:“出手阔绰,说话好听,小伙子有前途。”
白三爷忙凑过来,亲自带两位进去。
高峒元和张公公的到来,只是个开始。高峒元交游广阔,认识的达官贵人多的是。他们两个的到来,就像一个信号,接着便来了十几二十号有名有姓的人物,不是当官的,就是大豪商!
甚至连袁宫保也来了。
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过后,四方园牌匾上的红绸扯下来,这园子,开园!
四方园经过重新装潢,除了大厅观戏,二楼还有包厢。
陆恒就在包厢里陪着高峒元和张公公。
白三爷则带着九儿,一个包厢一个包厢的走,去认人。
教小厮上了最好的茶、新鲜的点心,下面的舞台上正在热场,还没开始报幕。陆恒与高峒元、张公公随意说着话。
高峒元道:“我本来请了李总管,可惜,李总管今天有事,来不了。要不然,这场子更热乎。”
陆恒道:“师叔为我如此操心,我这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
又说:“张公公今天能来,已是侥天之幸啦。我这园子,张公公不来,黑黢黢一片,张公公来了,才是蓬荜生辉。”
张公公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咱家心里暖呼呼的。”
陆恒是心知肚明——李莲英便曾答应过高峒元来捧场,今天也不会来。那晚上的事,怕还心有余悸呢!
萨满被人生生打死,李莲英这几天睡觉恐怕都不安稳,哪还敢出来乱跑?
奉承着,闲聊着,开戏了。
首先登台的,就是吴菱仙吴先生。
今儿高朋满座,台上热闹,台下也热闹。那真个是气象万千!
之前在海澜园折去的名气,今儿四方园一并找回来。
高峒元、张公公也是京剧爱好者——所谓上行下效,京剧流行于满清高层,譬如老妖婆就是个爱京剧的,所以达官贵人也都爱,都是个中好手。
这里一开戏,便不说话了。把心思都放在了舞台上。
不多久,白三爷找来,低声与陆恒耳语了几句。陆恒便站起来,对高峒元、张公公拱了拱手:“有些事要处理,师叔、张公公,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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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峒元看戏看的正有劲,只摆了摆手。张公公点了点头:“自去。”
出了包厢,白三爷对陆恒道:“戊字包厢的客人言语间旁敲侧击,打探你的来历,想见见你。不像是个听戏的。”
陆恒道:“戊字房的客人是哪个?”
白三爷道:“工部侍郎袁宫保。”
陆恒闻言,沉吟了片刻,道:“我去会会他。”
到了戊字房,陆恒轻轻敲了敲门。
待有回应,推门进去,与袁宫保照上了面。
袁宫保此来,不只他一人。是三个人,一个是个孩子,八九岁模样;一个是个文质彬彬与他年龄差不多大的中年人。
见陆恒进来,袁宫保站起身,拱手笑道:“陆老板。”
陆恒拱手:“袁大人。”
落座。
陆恒道:“上次在张公公府上见了袁大人,没想到袁大人今天能来捧场,真是三生有幸。”
袁宫保道:“陆老板非常人,我有意结交,不知陆老板赏脸否?”
陆恒笑道:“能与袁大人结交,是鄙人荣幸。”
皆笑。
袁宫保便介绍道:“这是金铨金秉钧,我最亲密的伙伴。”
又拍了拍小孩的头:“这是我长子剋文。”
便对小孩说:“来,见过你陆叔叔。”
陆恒忙道:“当不得,当不得。”
袁宫保道:“当得。陆贤弟非常人,袁某痴长几岁,自认为兄。我儿子便是你侄子!”
这可真是...
这袁宫保做事,还真是出人意料。
几句话,便已是称兄道弟了!
陆恒心下疑惑,他这是为了什么呢?
既然盛情难却,陆恒只好勉为其难。
揭过前戏,随意聊了几句,便听金铨道:“宫保这些年功劳甚大,从朝鲜到山东,做了好多大事,又得李中堂提携,本该是平步青云。”
他叹息连连:“可惜,一个不慎,卷入了维新之中。如今蜷缩在天津,进退维谷。”
便说起袁宫保许多事来。
说他在朝鲜如何如何维护了大清的统治,说他在山东如何如何镇压拳匪,其中妙语连珠,把袁宫保塑造为一个心怀热血、忠诚国家的大好人。
六二章 五万两
袁宫保是不是满腔热血陆恒不知道,大抵年轻的时候可能有过——谁年轻时胸腔里装的不是热血呢?
可现在袁宫保人到中年,这热血嘛,有待商榷。
至于维护大清统治,于他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是这条船上吃饭的人,除非另造一条船跳帮过去,否则就得随着这条船沉浮,护着这条船别被打翻。
言而总之,金铨话里话外说的,不过是袁宫保有能力、有功劳。
可这跟陆恒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陆恒这么想着,说:“袁大人劳苦功高,上头必定看在眼里。”
金铨摇头叹道:“人说瑕不掩瑜,可是在上头眼中,瑜中带着瑕疵,便不大顺眼。”
陆恒笑道:“金兄这一番话...我不大明白。”
袁宫保闷了口酒,坐直身子:“我直说了吧。”
他道:“陆兄弟非是常人,我袁宫保别的没有,这一招子可亮着呢。那日在张公公府上,我第一眼瞧见陆兄弟,便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我这几天仔细打探过,还望陆兄弟海涵。陆兄弟刚来京师不到两个月,便已是风生水起。不但与高神仙交情莫逆,更与张公公搭上关系。”
“较之于陆兄弟,我袁宫保却憋屈的很。实在是交友不慎,遭到连累,而今这工部侍郎的官儿,都已摇摇欲坠。”
“上次见了李总管,求他在太后面前美言,可没想到这几天杳无音讯。我是心急如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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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能在太后面前说上话的,就数高神仙独一份。请陆兄弟帮我则个,若能教我心安,必有后报!”
陆恒听完,心下有种奇妙之感。
袁宫保这是急了,急病乱投医!
他本搭上李莲英的路子,照理说该是没问题了。可李莲英这几天缩卵了,没音讯。这事,分明是陆恒的锅!
就是他打死了萨满,把李莲英吓得缩了卵!虽然他本来就没卵。
陆恒道:“袁大人是想找高师叔疏通疏通?”
袁宫保猛击手掌:“着啊!陆兄弟,我这几日上了几封奏折,皆石沉大海没有音讯。我见不着太后,见不着李总管。我思来想去,唯有高神仙可自如进出禁宫。”
陆恒便道:“那袁大人何不去寻高师叔当面与他说?”
袁宫保脸色一耷拉:“我昨日去白云观,高神仙不见我。”
陆恒心下转动,明悟过来。
袁宫保想请高峒元帮忙,可高峒元不见他。这令他更加心惊胆战。高峒元为何不见他?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太后要清算他袁宫保了?
难怪找到陆恒头上来。
真个是急病乱投医了。
他只道陆恒是高峒元的师侄,与高峒元相交莫逆——如若不然,他开个戏园子,高峒元怎么会如此捧他的场子呢?
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陆恒心思一转,想到:“高峒元不见袁宫保,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以高峒元的秉性,只要袁宫保带上厚礼,他怎么会不见他?除非慈溪老妖婆真有处置袁宫保的意思。”
却又否定:“恐怕这里面还有些东西...莫非还是与我有关?李莲英被吓坏了,老妖婆恐怕也被吓了一跳。吓着了,得稳着,不便见人。说不定这几天高峒元也没能见到老妖婆!”
又想到:“高峒元去宫中,见不到老妖婆,于是心中产生了疑虑。又联系到那天在张公公府上他也是其中一员...说不定高峒元也误会了,以为老妖婆本意要处置袁宫保,恼怒他去张公公府上见了袁宫保,因此不见他高峒元,给他个警告。”
这大抵算是说得通。
“老妖婆一个惊乍,一群人跟着疑神疑鬼。道理倒也不差。”
“那么,我到底要不要装模作样帮帮袁宫保呢?我的目的是宰了老妖婆,而袁宫保是个枭雄,未来满清的掘墓人。我帮他,他未必能帮到我...至少短时间不能...但帮一帮却也没有什么损失...”
陆恒眼皮下目光流转,说道:“我听说袁大人颇受李中堂看重,为何不去请李中堂想想办法?”
李中堂,李鸿章。
这位才是袁宫保的贵人。
袁宫保能有今天,李鸿章数次保举功不可没。
袁宫保闻言哀叹:“陆兄弟不知,袁某也想请李中堂从中斡旋,可一来此间关乎维新,李中堂本也是开明人物,难免把他牵连;二来李中堂抱病在家,十分严重。我如何能请他帮我呢?”
原来当初签马关之时,李鸿章遭到刺杀,留下了病根。这些年动不动抱病修养。
眼下李鸿章不在京师,在北戴河呢。
陆恒露出了然之色:“如此...我与袁大人一见如故,这样,我找个机会问问高师叔。袁大人你看如何?”
袁宫保长长的吐出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郑重道:“那就劳烦陆兄弟啦!”
便起身,拱手:“四方园是个好地方,我这几天正好没事,每天来逛逛,给陆兄弟捧个场。”
他往外走,给金铨施了个眼色。
金铨微微点头,留在最后。等袁宫保父子出了门,他才从袖子里摸出一叠银票,悄密密按在陆恒手中。
笑道:“拜托了,陆老板!”
也走了。
陆恒笑呵呵看着他们离开,拿了银票,仔细一看,嚯,不是小数目。都是千两一张的票子,差不多五万两之巨!
倒是一笔意外收入。
乐呵呵收了钱,陆恒就着这个包厢坐下来看戏。
不多久,白三爷进来:“我瞅着袁宫保他们走了,你在这儿坐着作甚?不去甲字号房?”
陆恒摇了摇头:“不去。虚与委蛇实在累的很。”
白三爷笑一声,坐下来:“人嘛,行走世间,谁不戴上几张面具呢...”
皆无言。
良久,陆恒道:“三舅帮我盯着,等散场的时候,留高峒元一留。”
白三爷点了点头。
这一场开园大戏,直唱到天黑。七八位京剧大师、十几台大戏轮番上演,让人目不暇接。都说是梨园一场盛会!
等散场时,陆恒把张公公等人全都送走,这才回来。
高峒元等的有些百无聊赖了。
陆恒让人上了些点心,与高峒元道:“师叔,先前我与袁宫保闲聊了一阵,他说他昨日去白云观求见师叔没能见着。”
六三章 白赚
高峒元一听,懒散躺着的身子一下子坐起来:“他找你了?”
陆恒道:“他想通过我跟高师叔搭上线。”
说着,陆恒把银票掏了出来——两万两——陆恒心黑,收了三万两中介费。
高峒元眼睛落在银票上,食指大动,但却叹了口气:“你把钱还给他。他的事我帮不了。你师叔我收钱办事,办不了的事绝不收钱。”
竟也有几分原则!
陆恒状作皱眉:“很严重?”
高峒元重新躺下,叹道:“严重不严重我不好说...那天张公公府上赴宴,第二天我去宫中,没能见着太后,连李总管也没见着。我旁敲侧击打听,没音讯。怕是太后知道了前夜张公公府上的事,恼怒于我,给个我警告啊!”
陆恒心下敞亮,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高峒元微眯着眼睛:“我富贵如今,全靠太后青睐。惹恼了太后,我又算个什么?说到底,我只是个道士。”
“太后若要办我,以往那些巴结上来的权贵,立马落井下石。他们巴结的不是我,是太后。”
陆恒眼睛微微发亮。看来高峒元是个明白人啊!
高峒元又道:“我此前从未被太后拒之门外,唯独这次。我思来想去,只有前夜张公公府上与袁宫保照过面这一件事。袁宫保与维新派搅和在一起,把皇帝抬出来,逼迫太后退居幕后,太后能不恨吗?”
“必定是知道我在场,以为我搅和在里面,给个我警告啊!我若再掺和进去,帮袁宫保说话,恐怕便不是警告了!得把我下狱啊!”
陆恒听了,心下暗笑之余,作斟酌状,沉吟道:“或许是另外的原因?未必是因为袁宫保。师叔,若真要处置袁宫保,之前斩谭复生等人时,连带袁宫保一起斩了才是。又怎会拖延到现在呢?”
实际上呢?实际上是陆恒杀了萨满,老妖婆吃了一惊。而这事,没有宣之于口。高峒元不知道,所以疑神疑鬼。
当然,其中或许的确含了一丝怀疑。
杀萨满的是何人?与那晚上张公公府上赴宴的人有没有关系?
说不得陆恒也在老妖婆的怀疑名单上。
高峒元的猜测,虽然与真实原因有差距,但也有些歪打正着的意思。
不过陆恒并不担心——他身份清白——白家外亲,十六七岁的小青年,哪儿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高峒元微微摇头:“我想不出另外的原因。”
又说:“你告诉袁宫保,这事我不办。他要脱罪,去找李中堂罢。别人的意思太后可顾可不顾,但李中堂的意思,太后必须得考量。”
陆恒道:“我也问过袁宫保为何不去求李中堂。他说李中堂抱病修养,在北戴河呐。”
高峒元笑道:“前不久李总管无意透露了一个消息,太后已下旨召李中堂回朝问计。大抵就在这几天了。话就这么多,左右我帮不了袁宫保,让他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拍屁股走人。
陆恒收起银票,脑子转了转,心想:“照着我记忆,袁宫保并未被维新之事牵连。反而平步青云。这件事,归根究底是杀萨满的事,而不是维新的事。所以袁宫保未来的路,不会被改变。”
“五万两银票...我正缺钱呢...不要白不要。明天见了袁宫保,拍胸脯跟他说没问题就是。”
“李鸿章马上要回朝,袁宫保的靠山到了,怎么可能被处置呢...”
......
陆恒的确有点缺钱了。
为了这四方园,前前后后,包括贿赂高峒元、张公公,总共花了三十万两左右。卖了两次东珠,到手三十二万两银子,加上之前剩下的一些,眼下手中不到五万两。
以他大手大脚的花钱本事,五万两实在经不住折腾。
袁宫保的五万两,陆恒笑纳了。
送走了高峒元,陆恒也离开了四方园,与九儿一道回了家中。
吃完晚饭,陆恒活动手脚,老李上来,犹犹豫豫模样。
陆恒道:“有什么话就说。”
老李便道:“今天出门转悠,看到不少被冻死在犄角旮旯的...倒是想起当初老奴带着巧儿逃难东北的遭遇。唉...惨啊...”
陆恒停下拳脚,回过头:“那你是个什么想法?”
老李踟蹰了一下:“都是可怜人...难免感同身受。东家是好人,不若设个粥棚什么的...”
陆恒笑了起来。
老李经历种种苦难,心地仍是善良。这其实是许许多多中国普通老百姓心底的一点光。
当然,这事难免有些道德绑架的味道,所以老李踟蹰犹豫——他只能求陆恒出钱,他自己却没办法。
不过陆恒不在意这个。
他想了想,道:“这样...粥棚可以设,但这玩意儿不是长久之计。四方园那边今天开业,人手略有不足,你可以收几个没活路的,送到四方园去,给他们个活计。”
顿了顿,又道:“药铺那边勉强也可以安排两个。反正你看着办,按着咱们家的能力来。”
老李欢天喜地的走了。
晚上继续琢磨百步飞剑的存神之法时,与九儿和宫二闲聊,说起这个事,她们也觉得行。
不过这天下太大,活不下去的人太多,能力有限,也只能救几个算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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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等到赤红的光铺满大地,那时候人们才能真的站起来。
还有半个世纪!
第二天,陆恒早饭后去四方园,袁宫保早是到了。
在包厢里,陆恒大包大揽,与他说:“昨晚与我师叔谈了很久,总算把他说动...他上回进宫被太后训斥了几句,心中存疑,所以才不见袁大人。”
又说:“我为他开解过后,他答应为袁大人进言几句。另外他还告诉我,太后在前不久已经下旨传召李中堂回京,袁大人可以再去李中堂那儿想想办法。如此双管齐下,必定马到成功。”
袁宫保听完,大喜过望,忍不住抓住陆恒的手使劲摇晃:“陆兄弟啊!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啊!”
这下更直白了,只让跟他一道来的金铨取了十万两银票塞进陆恒手里:“大恩不言谢,陆兄弟,以后有事,只管来找我!”
六四章 消息渠道
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交往方式。
正所谓投桃报李。你予我滴水,我报以涌泉;你投我石头,我报你刀枪。真正亲切的、真正敬佩的报之以真心;虚与委蛇的报之以假面。
对师父、对九儿和宫兰、对宫家、对白家,陆恒都报之以更多的真诚;甚至连程廷华、王正谊他们,陆恒也愿意多一些真诚,愿意为他们多考虑一二。
但对高峒元、张公公,或者袁宫保,那自然是虚与委蛇了。没有真诚可言。
想来,高峒元这些人,对陆恒也没多大真诚可言。
都是戴着面具的、利益层面的交流。
因此陆恒用银票作敲门砖,收起银票来也不含糊。
袁宫保财大气粗,一个转身,陆恒收了他十五万两。这无论如何不是小数目。别看陆恒在詹王府搞了价值二百万往上的银票、珍珠、玉器字画,得想想那是詹王府,满清的亲王!
这些钱自然不是规规矩矩来的——以袁宫保的出身、官职,他规规矩矩的,便是一辈子也存不下这么多银子。
陆恒坑起来心安理得。
袁宫保这里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随后的日子里,陆恒很少去四方园。偶尔去一趟,瞧一眼就走。虽然京戏仔细观摩的确挺有味道,但陆恒毕竟不是发烧友,爱好一般。
白三爷是乐在其中。他掌着园子,每天呼朋唤友,听戏、耍子,仿佛青春再来。
九儿和宫兰的学业,进展还不错。学堂里教的东西不多,九儿主要学算术,还学了点西洋语言,隔三岔五才去四方园一趟;宫兰则钻进国学里头。
照着她说,国学这东西,对练武有用。
武术,本来就融入了国学的许多道理。
便是陆恒,现在每天也要翻一翻古之贤者们留下的典籍。
现在跟陆恒混饭吃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四方园开园的前一晚下雪,见着死了不少人,老李发善心,跟陆恒请示过后,便在平康坊外的街口开了个粥棚周济活不下去的人。
顺带收了十几个少男少女。
这些孩子,要么是孤儿,要么父母实在养不起,在老李施粥时恳求他收下给条活路。便也收下了。
这些孩子安排了两个去药铺——其实药铺根本不需要人手,生意太冷清。但总得安排点事——在药铺吧,跟百草厅来的伙计学学辨药的技巧,总算是个门路。
其他的则交给九儿,安排在四方园。
并不说彻头彻尾的纯粹善意——安排在四方园,他们去打杂、当小厮,也兼着搜集消息的职能。
那些达官贵人来四方园听戏,偶尔交谈,泄露出一些消息,旁边的小厮便搜集起来,三五天汇总一次,到九儿这儿,九儿再交给陆恒。
有了这样一个目的性,便不能说是彻底的善意。因为是有目的的。但总归给了他们一个活计,也不能说没有善意。
果然如陆恒所料,戏园子是个消息灵通之处。李鸿章回来了,啥时候去见了老妖婆;袁宫保被提拔为山东巡抚、宫里有死了几个太监宫女,等等,都有。
但这还不够。
陆恒想要知道的,是老妖婆,是萨满的消息。
这就有些困难。
好在陆恒不急。
自从杀了一个萨满之后,老妖婆一直没有动静。这些天陆恒也关注着,偶尔晚上跑到紫禁城外围转转,不能总是被动接收消息,自己也得行动起来。
有时候陆恒甚至想把张公公和高峒元抓起来拷问——但想想未必能拷问出他想知道的,一旦没能拷问出来,老妖婆迅速反应,机会便更小了。
便也只好先按捺着。
回头想想,要杀掉一个存在了二百多年的王朝的掌权者,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得等。
眼看着新年到来。
除夕的前几天,程廷华登门。说是要宫二和陆恒去他那儿过年。
不久前白家也邀请了,只好推了程廷华这儿,说初二三再去给程廷华拜年。
这段时间,陆恒与宫羽田通了两次信。东北的情况变化有点快,说是奉天的外国人的身影越来越多,尤以东洋人和罗刹老毛子为甚。
十分嚣张跋扈。
尤其是东洋人。说来了几个武士,到处下帖挑战,奉天一带不少武馆被东洋武士挑了,死了不少人。
一些江湖中人去拜访宫羽田,意图请他出面,跟东洋人打一打擂台,杀一杀东洋人的威风。
但宫羽田没有同意。
宫羽田是官场里走过一遭的人,他非常清楚,满清官府是个什么尿性。这不是打擂台的问题——擂台上的输赢不重要,打输了,丢民族的脸,打赢了,东洋人向官府一施压,哦豁,不败而败!
怎么都是输!
东洋人既无耻又鸡贼,他们的武士大张旗鼓的挑战,但就是不去挑战那些厉害人物,专找小武馆干。
宫家的大院就在奉天城外,人尽皆知,但东洋人视而不见。
他们的目的十分明显。无外乎打击人们的精神——看看,你们的武术是垃圾,你们的国民是毛毛虫,软的!
宫羽田信上说,如果他真站出来,要跟东洋人打擂台,那么官府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跑出来,把宫羽田压住。
理由很简单,外交问题。
满清哪儿有什么外交?签了那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早把外国人当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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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洋人知道打不过宫羽田,转身就会给官府施压,让官府来对付宫羽田。
这就是他们的路数。
所以宫羽田只能忍着,当看不见。
但信上的字里行间,那种憋屈,流露出来,让人心里发紧。
这是个狗屁时代!
陆恒回信,也只说自己这边挺好,说宫兰挺好,其他的没得说。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至于杀老妖婆的事,这肯定不能落在纸面上。
除夕那天,陆恒带着九儿和宫兰去白家吃的年夜饭。倒是认识了一个之前知道,却没见着的表兄。
叫做白景琦。
这厮是个叛逆的,之前不知道搞了什么事,被他母亲白文氏给赶出了家门。年前却是回来了。
也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与白三爷不差。但性子更烈性,更豪义,更果决。
料来如果好生调校调校,当是白家下一代当家的不二人选。
六五章 年初一
说是赶出家门,大抵是教训教训、磨砺他。
把他赶到山东去了。
却原来白家药材生意,阿胶占了很大的份额。而阿胶,以东阿出产的为最。
让他去山东主持百草厅的阿胶事业。
这不,过年不也回来了嘛。
毕竟是白文氏身上掉下的肉,白家第三代最有潜力的人。再怎么处置,用意都是深远的,而不只是为了处置而处置。主要还是磨砺他。
这厮有一股子江湖气。
白家的宴会,本该是严肃有规矩的。他却拿着酒壶,跟陆恒拼起了酒。
划拳么,螃蟹一只爪八个呀...
白文氏极其无奈,喝也喝不住他。
白三爷兴致盎然,也凑上来划拳——哥俩好啊,六六六啊!
还别说,有这厮插科打诨,是真的热闹。
陆恒喝的微微一点醺,没有什么醉意。他身体强大,身怀服食之术,别说酒精,就算毒药吃下去,也很快消化去。
别说千杯不醉,万杯不醉也只等闲。
推杯换盏,一通胡吃海喝,吃的差不多了,九儿和宫兰跟白家的女眷堆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天。
白景琦则提着酒壶,踉踉跄跄拉着陆恒出来,说是要赏月。
三十晚上特么还真有月亮!
就着客厅外的阶梯一屁股坐下来,白景琦揽着陆恒的肩膀,醉猫似的一摇一晃:“老表啊...咱得好好亲近亲近...我可是常听我爹娘说起五姑姑,你是我亲老表啊...”
陆恒一脸嫌弃:“你还能不能喝?不能就睡觉去。”
“能!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不能?”白景琦嘿嘿道:“我跟你说,我能喝到天亮!”
说:“我刚去山东那会儿,天天跟人喝酒...没法子,我一小青年,人家不服我呀。我得跟他喝,喝翻了就服我了...”
说着说着,又哀哀的叹:“我娘真不疼我呀...把我丢在山东,难啊...要跟人抢生意,要应付官府,应付地痞流氓,也是你老表我有本事,要不然早给弄死了...”
陆恒喝了酒,也放开了不少,不禁道:“你这脾性,适合混江湖,有钱大方,脾性如此,混得开。不过说到山东...倒是有个好处。”
说:“袁宫保你知道不知道?刚升了山东巡抚。这几天还在京师。你要有兴趣,明天去四方园,我给你引荐引荐。”
大抵举手之劳,陆恒顺口说道。
“山东巡抚?”
白景琦一怔,酒醒了三分:“那倒是个现管的大人物了...好,明天我去找你,你给我引荐引荐。”
又说:“话说这山东巡抚有什么爱好?我得投其所好啊。”
陆恒笑道:“这我还真不清楚。明儿甭带什么礼物,先照个面。你回了山东,便有了去见他由头,到时候再看他喜欢什么。”
白景琦微眯着眼睛:“行。”
一顿年夜饭,吃到深夜才算完。
于陆恒而言,认得白景琦算是个收获。这厮有江湖气,合陆恒的胃口。
话说白家大宅里头,陆恒能跟白三爷混到一起,也是因为白三爷有些江湖气。较之而言,其他的则太正经了些,无趣。
这晚上便在白家歇息。
翌日一早,陆恒照常在天不亮之前就起来了。就着院子里的空地,打起了拳脚,活络筋骨。
新的一年到来,陆陆续续,白家的小厮丫鬟也起来了,打扫的打扫,奔走的奔走。渐渐热闹。
吃了早饭,白景琦直接拉上陆恒:“昨晚上说的我可记着呢!”
陆恒笑道:“现在就去?”
“事不宜迟嘛。”白景琦道:“我看样子,我老娘短时间不会让我回京师,山东那片不知道还得呆几年呢。能跟山东巡抚拉上关系,那可是天大的好。说不定我能统一山东的阿胶市场!”
“你倒是心大。”
陆恒点点头:“那行。”
便叫上九儿和宫兰,一并出了白家大门。宫兰先去药铺瞧瞧,九儿则跟一起去四方园。
大抵是糊涂了,大年初一,人都窝在家里呢。四方园冷冷清清。
本来这几天也没安排剧目,也就是说,四方园这几天歇业。
到了地头儿,陆恒才想起来。
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白景琦嗨了一声:“我是喝酒喝糊涂啦!”
陆恒想了想,先对九儿道:“你看是先回家里,还是怎的?”
九儿道:“我得给园子里的师傅、小厮发红包呐。发完再回去。”
陆恒点点头:“那行。我带老表到袁宫保府上去找他。不能白跑一趟。”
便对白景琦说:“咱们直接去袁宫保府上。”
白景琦道:“也成,先走百草厅,包俩根人参。大过节上人家的门不能不讲礼数。”
陆恒笑起来:“走。”
先去了百草厅,包了两支人参,这才往袁宫保府上去。
到了袁宅,通名报讯,进去,迎面见几个人走来,陆恒一看,眼神顿了顿。
袁宫保这是送人出来,三个。其中一个陆恒认得!
是宋赤子!
除了宋赤子,还有个仿佛书生模样的中年,以及一个光头穿道袍、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的人。
迎面这么撞上,陆恒脚步一顿。宋赤子脚下也是一顿。
却是叫了出来:“陆恒小兄弟?!”
这一声,袁宫保听了,神色微妙了一瞬,然后大笑上前:“陆兄弟登门,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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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宋老师与陆兄弟认得?”
不但袁宫保神色有异,那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也瞪大了眼睛。
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的人则嘿嘿笑起来:“这小家伙就是魏老道的徒弟?”
宋赤子有点尬,点了点头:“是。”
陆恒面无表情:“没想到这里竟遇到了宋前辈...这可真是...嘿!”
气氛十分怪异。
白景琦摸不着头脑:“这是咋的了?”
袁宫保笑道:“既然都是熟人,何不再进屋详谈?”
宋赤子三人犹豫了一下,那书生模样的道:“也罢。”
陆恒平静的点了点头:“谈谈也好。”
袁宫保手一伸:“请。”
皆无言中,随袁宫保进了院,却是来到书房。
叫人上了茶水,屏退之,只剩下这几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没人说话。
六六章 张教主
陆恒心思百转。
他的确没想到,在袁宫保府里,能与宋赤子一头撞上。
上回还要杀慈溪,这回却跟袁宫保混在一起了。
还是个口舌松快的!
这让陆恒怎么说?
不过这里头,陆恒倒是回味过来——宋赤子是义和拳的头目,袁宫保是满清的官儿,这儿混到一起,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宋赤子在向官府靠拢,二是袁宫保已生异心!
上回在詹王府,宋赤子还口口声声说担心因阎书勤向官府靠拢,从而引得义和拳其他派支也跟着向官府靠拢,担心散了人心,现在他自己倒是靠过去了。
袁宫保呢,说在山东剿灭镇压了多少拳匪云云,这里把拳匪请到府上来了。
说他没有异心,玩呢?
想到袁宫保升了山东巡抚,陆恒琢磨着这厮在府上见宋赤子几人,或许正与升官有关。义和拳闹的最凶的,就是直隶和山东。正好官‘匪’勾结嘛,糊弄糊弄老妖婆,多捞些功劳什么,或者养寇自重之类的东西。
不过他倒是胆子大,在京师老妖婆眼皮子底下跟这些人会面。
这几个人里头,陆恒最在意的,是那个非僧非道的。这厮一开口,就掀了陆恒老底儿!
而且这人给陆恒的感觉,比其他几个人危险——相对来说。
袁宫保先说话:“倒也是个缘分...不曾想陆兄弟还有这根脚...”
陆恒笑起来,但眼神很平静:“我也不曾想到袁大人与宋前辈在一口锅里吃饭。”
袁宫保呵呵一笑:“小事,小事而已。”
便道:“宋老师陆兄弟认得,这两位认得不认得?”
陆恒没说话。
袁宫保便道:“这位是...”
陆恒伸手,止住他,道:“咱们这里的事,与我这老表没关系。”
说:“先让他出去。”
推了推白景琦。
白景琦毕竟是聪明人,这会儿反应过来,怕是这里头有什么不好说的事,陆恒叫他出去,是免了他沾染上。
当下顺从出去了。
袁宫保才道:“这位是阎书勤阎先生。”
是那个书生模样的四五十岁的中年。
陆恒闻言,不禁仔细看他。
原来他就是阎书勤——那个把师父请下山,又与师父分道扬镳的义和拳首领。
阎书勤笑道:“上回与宋师傅见面,说起你,我正想着找个时间见见你呢。”
陆恒平静道:“你敢来见我?”
阎书勤闻言,瞳孔缩了缩,却叹道:“我与魏道长有分歧,但这并不影响我对魏道长的敬意。你是道长的徒弟,我当然可以见你。”
陆恒不言。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师父与阎书勤分道扬镳,仇怨什么的且不说,这交道以后肯定是没得打的。
袁宫保含笑看着,心中咀嚼着,又介绍那非僧非道的,说:“这位是白莲教张教主。”
陆恒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张教主,淡淡道:“我听说白莲教都已经完蛋了,哪儿跑出来一个教主?”
张教主双目圆瞪,嘿嘿笑起来:“你张爷爷就在你面前,怎的?瞎了看不见?”
陆恒抖手一拳便打了过去!
拳头一起,风声乍响,轰隆如闷雷炸开,眨眼便到了张教主面前:“我把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贼,一见面便掀你陆爷爷的底儿,怎的,是与你陆爷爷有仇还是与你陆爷爷师父有仇?!”
这一下来的实在突兀!
不但突兀,还凶猛的让人无法呼吸!
醋钵子大的拳头打出,好似一包炸药在这书房里炸开,滚滚气浪卷起肉眼可见!狂风吹的其他几人脸皮倒卷,踉踉跄跄!
张教主面色大变,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干瘦的身子一下子膨胀起来,变成个肌肉壮汉,座下的椅子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砰!
这一拳,他不及拦住,被生生捶在胸口,人便倒飞出去,砸翻了一面书架之后,镶嵌在了墙壁里头。
陆恒缓缓收拳:“萨满?还是神打?”
宋赤子竟这时才呼出声来:“小心...”
几个人,脸色发青!
谁也没想到,陆恒竟暴烈如斯,一句话不对头就动手。
这一拳头,好似颗大石头砸在几个人心里,微微发颤。
太凶猛了!
“陆...陆兄弟...”
袁宫保干咽了口唾沫:“且慢动手,和气,和气为贵!”
陆恒缓缓重新坐下:“既然事情挑明,我自无不可言。袁宫保,这厮一开口挑明了我师父魏合,你大抵知道是谁了吧?”
“不错。我师父曾两次刺杀老妖婆!”
他目光灼灼如火:“我这次来京师,为的,便是宰了老妖婆,为我师父报仇!”
他鼻孔里的气息如牛,吞吐间热气滚滚:“谁敢坏我的事,我便杀谁。我管你什么狗屁教主,便是你袁宫保,若敢露我的底儿,我抛弃一切,把你追到西洋,也要宰了你!”
袁宫保面孔青红交加,勉强笑道:“陆兄弟放心,我袁宫保在此立誓,若泄露陆兄弟的消息,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陆恒点点头:“如此最好。”
到此时,那张教主才勉勉强强从墙壁里扒出来。
他面如金纸,胸口塌下去一个拳印,嘴角溢出血丝,双眼看着陆恒,带着愤怒和恐惧。
他刚刚膨胀起来的身体,此时如泄气的气球重新缩了回去,人躺在砸碎的书架间,一口口的喘气。
“你...你练的是什么法门...不是百步飞剑...如此神力...我神打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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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看都不看他一眼,对袁宫保道:“你与他们搅和在一起,想必对满清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袁宫保精神一振,此时他心思转过来,微微有些激动:“陆兄弟说的不错,我对满清自无忠诚可言。满清腐朽已极,我恨不能立刻推翻了它!”
陆恒颔首:“好。那我们便不算是仇家。”
道:“你只守口如瓶,不耽搁我的事,我便当你不见。”
袁宫保则道:“陆兄弟,你来京师两月,是没寻着杀慈溪的机会罢?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陆恒道:“你能给我什么?我不要钱,不要权,我只要知道禁宫内的仔细情况,要知道老妖婆身边那几个萨满的行踪!”
他说:“你若有本事把那几个萨满引出来,助我剪除了老妖婆的羽翼,合作的事倒不是不可以谈。”
六七章 忌惮
狼藉的书房里一片沉默。
陆恒刚离开,余威尚在,袁宫保几人还没缓过气来。
半晌。
袁宫保长长的吸了口气,稳了稳呼吸:“天底下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他的拳头到底是血肉还是炮弹?”
他把张教主扶到椅子上,然后来回踱着步子:“今日互相揭了老底儿,日后该如何对待?”
从一开始便似个透明人的金铨金秉钧扶着胸口喘了口气,道:“此人既是为杀慈溪,目前来看非为敌对,可算作一路人。”
袁宫保微微摇头:“此人说到杀慈溪,便若说到杀一只鸡,全无丝毫敬畏。慈溪怎么说也是执掌了朝廷几十年大权的太后...此人无法无天,怎么可能与我一路人?”
道:“他今日说杀慈溪,来日若说杀我,又当如何?”
袁宫保说着,猛一转身,对脸色发白的宋赤子等人道:“宋老师,阎先生,张教主,有没有什么法子制住他?让他为我所用,又可避免反噬?”
宋赤子与阎书勤对视一眼,都是摇头。
张教主按着胸口的拳印,嘿然笑一声,咳嗽起来,半晌才道:“袁大人怕是想多了...我请神附体,吃不住他一拳。袁大人可知,我供奉李元霸四十年,神降之下,便是火枪也奈何不得?!”
又说:“他气力之大,体魄之强横,已无惧火枪。大炮倒是可能伤到他,可大炮也没办法伤他。大炮不是火枪,可以拿在手里随便打。”
袁宫保默然。
金铨道:“宫保,我觉着你不必想得太多。至少眼下他与我们没有矛盾。某种意义上讲,他可以算作是我们的臂助。”
袁宫保道:“臂助...若慈溪死了,倒真是个臂助...可这种人利用起来不容易呀...”
金铨此时已平复了心绪,笑道:“不难。就像下棋,眼下互相牵制,倒也是个平衡。我们忌惮他的武力,但他并非毫无破绽。他不是孤家寡人。百草厅白家是他母族,东北的宫家是他妻族。”
说:“若他孤家寡人,那才叫危险。没人敢撩拨他。可他不是孤家寡人,便有利用的可能。”
袁宫保听了,若有所思道:“只消不触及他的底线?我怕他恃武力乱来,他也怕我掀他老底儿,连累到白家、宫家?”
金铨抚掌笑道:“宫保这不是想到了嘛。”
袁宫保轻轻呼吸一口气,笑了起来:“倒也是。至少暂时我不必防着他。他虽然知道我与义和拳有合作,但我也知道他的根脚。朝廷没崩塌之前,咱们谁也别想动谁。”
又笑道:“可若朝廷崩塌了,我袁宫保又岂止今日之势?到时候也不必怕他。”
金铨提醒道:“该交往的还是要交往,一如往常。这牵制之势,咱们心知肚明即可,当面说出来,不大妙。”
袁宫保深以为然:“稍后叫人查一查他今天带来的那个老表是谁。他今天登门,多半是为他那老表而来。不知是白家哪个,有什么所求。我满足了他就是。”
又说:“过两天我便去山东履任,秉钧,你留在京师。帮我多注意着宫里的情况,时刻与陆恒此人保持联系。关键时候必定有用。”
金铨点头:“你放心就是。”
然后哈哈一笑,对宋赤子等人道:“来来来,几位老师,跟我说说这陆恒的事。”
......
陆恒离了宫家,沉默着与白景琦步行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
正如袁宫保他们想的那样,陆恒如今,也是一般想法。
他原是藏着的,可因着宋赤子,因着大年初一一大早的一次拜访,底儿被揭开。这下搞的陆恒十分被动。
他心中反思。
当初詹王府那一次,是不是不该露面!
王正谊或许是值得信任的人,但宋赤子这样的,较之于有思想有原则的王正谊,则更多小民似的狡黠与缺陷。
嘴巴不严,思虑不周。
甚至原则不固!
陆恒当时的被动,简直无话可说。
他突然动手,把那张教主打个半死,其实发泄并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为了震慑袁宫保。让他知道厉害,避免这厮有非分之想!
袁宫保这样的人,是不能用信义去衡量他的底线的。这种枭雄,只能用利益去衡量。
如果陆恒震不住他,他便会以此为要挟,把陆恒当作棋子来用。
只有体现出强大,让他知道,陆恒随时可以掀桌子,他才不敢乱来。
陆恒思索着:“或许我应该早做准备了...”
心思,一时间飞到了南方去。
白景琦压着疑虑,这时忍不住,说:“刚刚...”
陆恒摆了摆手:“我和他们的事,你不要知道的好。会连累到白家。我一直在避免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不说的,你别问。”
白景琦哑然。
陆恒又道:“你早些去山东。到了山东,我料定袁宫保会跟你接触。他给你什么好处,你只管拿。今天这回事,就当作正常拜访,不要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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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琦默默的点了点头。
陆恒继续说:“回白家后也别跟你爹娘说。我是个身怀仇怨的人,白家牵连的越浅越好。”
到了街口,分道扬镳。
陆恒漫步行走,心下叹息。
这一回,无疑节外生枝。只盼着袁宫保不要太蠢,否则陆恒只能掀桌子了。
他有掀桌子的本事。
随着暴饮暴食,陆恒的体魄越来越强大。斩妖孕育的那股力量,也越来越浑厚。体魄强大,几已无惧火枪;斩妖凶狠,杀伤力越来越强。
但陆恒仍然觉得没有把握——直接冲进宫里杀了老妖婆。
这是冥冥中的一种直觉。
他这样的,不是普通人。心中冥冥中的感觉,有极高的可信度。
或许那几个萨满,陆恒已能轻易杀死,但老妖婆到底有多厉害,或藏着什么底牌,陆恒心里却没个底!
“...还得再等等...”
他这么想着,转道往白云观而去。
这几天没见高峒元,陆恒打算去瞧瞧,跟他聊聊宫里的事。
之前藏得紧,陆恒行的稳。眼下老底儿都被人揭了,陆恒打算激进一些。
早先见高峒元,陆恒基本不提宫里的事,这回陆恒跟他提一提。看看高峒元的反应。
六八章 月末
到白云观,清风小道士引陆恒入内。
说:“你又来寻高师叔的罢?”
陆恒点头:“来拜个年。”
小道士笑了笑:“高师叔刚从宫里回来,这会儿正歇息呢。”
一路到高峒元居处,陆恒也不打搅他,就在客厅里坐着。
这一坐,就是半天。眼看过了午时,高峒元打着呵欠从里屋出来,看见陆恒,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陆恒道:“刚来不久。”
说:“知道师叔在歇息,不敢打搅。”
高峒元摆了摆手:“若是有急事,叫醒我便是。”
坐下来,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喝了冷茶,高峒元精神大振,笑道:“今日年初一,你不去白家拜年?”
陆恒道:“昨夜在白家吃的年夜饭。”
便说:“师叔刚从宫里回来?”
高峒元颔首,略显得意:“太后叫我去宫中过年,实在是盛情难却呀...”
随后闲聊了几句,陆恒借前次的由头说道:“上回师叔说太后恐处置袁宫保,没想到这厮却是高升了。李中堂呼风唤雨的能耐真是恐怖的很。”
高峒元闻言,心有戚戚,道:“我当初还觉着袁宫保性命不保...唉,早知如此,那时我该应下...银子得了,人情也有了。现在银子没了,人情也没沾上。亏!”
又说:“李中堂的确厉害的紧。听说李中堂只跟太后提了一句,第二天,袁宫保那厮便高升了山东巡抚。”
陆恒也跟着装模作样叹息,随即道:“照师叔当初所说,太后应该是恼了袁宫保才是...嘿,李中堂果然是国之柱石。”
随即话音一转:“说来那天见了李总管,印象挺深的。还有他身边那个老者,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好像没听他开过口。”
高峒元闻言笑道:“怎滴?想攀上李总管?”
陆恒嘿嘿一笑:“瞧您说的...李总管那样的大人物,谁不想攀上。只是他太高,攀不着,跟师叔打听打听他身边的人,了解情况才好入手。”
高峒元道:“那天李总管身边的人,你就甭打听了。那不是李总管的身边的手下...那是太后的护卫。说来太后对李总管的宠信实在是无以复加,出门还专门派贴身护卫保护,真是羡煞旁人。”
“太后的护卫?”
陆恒状作惊奇:“那不是个老头儿么?俗话说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太后的护卫怎么是老头儿?”
高峒元大笑:“你小子眼皮子浅。你知道什么?这天底下真正厉害的人物,可不论是老是少。有的人,越老越厉害。”
说:“太后是什么人物?皇帝之上,唯我独尊。她身边的护卫,能是等闲?别看那老头儿干干瘦瘦,发起飙来惊天动地!”
陆恒脸上惊诧的很:“这...不跟画本小书里似的嘛!”
“那可不。”高峒元道:“画本小书虽然荒诞不经,但里头一些东西,还是有根据的。就像咱们道门,也有些老不死厉害的紧。”
又低声说道:“大清是女真入关得了天下,多年来反抗不绝。每每总有铤而走险,跑到宫里玩刺杀的。没一个成功。前不久太后也遭了刺杀,听说是厉害人物,但还不是被太后的护卫挡住,击杀当场!”
陆恒心下一紧,藏着戾气,面露吃惊之色:“真有刺杀的?”
顿了顿又道:“那太后身边的护端端是重中之重了。像师叔所说的惊天动地的护卫,应当不止个把个。”
高峒元点点头:“当然不止个把个。只我见过的,就有三个。暗中肯定还有。”
陆恒心下一转,道:“保护太后,自然要滴水不漏。这些厉害人物当是全天候随时贴身,才能护着太后不被伤害...”
随即嘿嘿道:“那他们是跟太后住在一起...”
高峒元脸色一板,低声道:“话不能乱说...倒也不是常在一起。他们有专门的住处,并不住慈宁宫,而是慈宁宫旁边的小院。”
“太后在宫中行走时,随时有三人保护。若是去颐和园或者去北戴河避暑,多半是都要跟着的。”
又补充道:“若是外出,料来是先去几个到目的地打前站,以排除危险。其他的贴身跟随。”
陆恒听着,心下微微一动。
颐和园...北戴河...
便笑道:“太后天家贵胄,严密保护理所当然。倒是说起颐和园,我听说那园子是真的好。依山傍水,不知藏了多少宝贝。”
高峒元笑起来:“那是当然。颐和园风景秀丽,其中藏着许多历代传下来的无价之宝。啧,那可真是见着挪不开眼!”
说:“每月月末,太后去颐和园养心,我便有机会瞧瞧那些无价之宝。可惜,太后对那些宝贝挺看重的,我求她赏我几件,她也不允。”
脸色颇多遗憾。
月末....
陆恒笑道:“师叔,您能见着,咱们这些人可是见都见不着呢。不知多羡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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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峒元笑起来:“那倒也是。”
这一番闲聊,高峒元透露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一是萨满的人数,应当不少于六个。明面三个,暗地里至少也该有三个。
陆恒宰了一个,剩下该在五个以上。
然后就是老妖婆会在月末去颐和园养心,还有去北戴河避暑——避暑自然是夏天的事。
这里面,或许可以盘算盘算。
又闲聊了一阵,留下礼物,陆恒告辞而去。
“禁宫里下手暂不去想...几个萨满跟着慈溪身边,下手的机会不好找。而且深入禁宫,一旦不能速战速决,引来大堆兵马,刀枪火器,虽然等闲不能伤到我,却能干扰到我。”
“然后是颐和园...颐和园距离禁宫太近...不过机会很多,每个月月末都有机会,可以先尝试一二。”
“北戴河避暑就挺好。老妖婆的护卫会一分为二。若能找准时机,先一步到北戴河等着,把先到北戴河的萨满弄死。再杀慈溪难度便小了不少。不过这种机会一年只一次,容易错过。但也可以等着尝试尝试。”
如此计较,陆恒回到家中,心中思绪难平。便拿了寒铁枪,在演武场走起了枪术。
六九章 麻木和热血
陆恒这段时间对高峒元各种巴结,送礼如流水,银票万两万两的塞,终于开始有大收获。
若非持续不断的巴结,削减心理防线,高峒元又怎么可能跟陆恒说宫里的事?
没有这个过程,只要陆恒开口一提,涉及禁宫,高峒元必定警觉。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情便难办了。
九儿和宫兰相继回家。
九儿这边,在四方园给小厮、师傅发了一圈红包,一贯秉持陆恒花钱如流水的大方劲儿,算是收收人心。
宫兰去药铺瞧了一眼,闲逛了一会儿,也回家来。
中午吃饭时候,陆恒又给家里的丫鬟、婆子、老李祖孙发了新年红包,一个个乐的跟什么似的。
没办法,谁叫陆恒出手大方。
便是丫鬟、婆子,红包也是给的二十两。
九儿便打趣说:“咱们家花钱就跟喝水似的,怕是没人比当家的更大方了。”
宫兰也笑道:“我爹每逢新年给下人发红包,也就一二十个大子儿。他们一年的薪钱也不抵二十两。”
陆恒笑道:“宫家家大业大,仆役人多。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过年嘛,多高兴高兴。钱不重要。”
贿赂张公公、高峒元,陆恒舍得万两万两的花。那些人陆恒根本看不上,都这么舍得。自家里的人,几十两银子如果都舍不得,那就差点意思了。
然后陆恒笑容一收,站起来把门关上。
正色道:“今天早上我带白景琦去见袁宫保,出了事。”
他说:“在袁宫保府上,遇到了义和拳的人。”
“还是熟人。”陆恒顿了顿:“记得上回我跟你们说过的詹王府的事儿吗?那晚上我去禁宫寻摸,撞上了红灯照的林黑儿,尾随到詹王府,遇到了王正谊王前辈。”
“其中有个神拳门的,唤作宋赤子。他们也是为刺杀慈溪而来。都是义和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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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在袁宫保府上,便逢着了宋赤子。他还一口道破了我的根底。”
九儿和宫兰皆是一惊。
九儿忍不住担心道:“那袁宫保是朝廷大臣,他知道了当家的根脚,那...”
宫兰沉吟道:“义和拳的人在袁宫保府上,莫非袁宫保有什么别的心思?”
陆恒微微点头:“九儿不必担心,暂时没事。义和拳的人出现在袁宫保府上,说明袁宫保已生异心。至少这厮内里与他表面上对满清的忠诚不符。”
说:“他刚升任山东巡抚,即将履任。这时候与义和拳的人搅在一起,我琢磨着,他是打算跟义和拳合作,演戏给老妖婆看,从中顺利攫取功劳。或者也有养寇自重的意思。”
“义和拳愈演愈烈。尤以山东、北直隶为甚。他去山东当官儿,若不把义和拳囊着,这官儿怕是当不好。义和拳今天一大闹,明天一小闹,他别说捞功劳,当不当得下去都是个问题。”
九儿便说:“还真是...这些天戏园里汇拢的消息,不少跟义和拳有关。”
宫兰则道:“当家的好似不大看的上义和拳?”
陆恒摇了摇头:“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义和拳之中,自然有值得敬仰、有想法有原则的人。比如王正谊前辈。但也有如宋赤子、阎书勤这种摇摆不定的货色。他们是在难以生存、难以忍受的情况下发起的暴力运动,无论如何,也不能指摘他们整体有何不对。”
“驱逐洋人,焚烧教堂,抗拒外来侵略,大义不亏。只是其中有些,仍对满清抱有期望,行蝇营狗苟之事的,我着实有些看不大起。”
说着,略带怅然道:“别看义和拳闹的凶,其实他们力量太过分散,无法凝聚。满清要对付他们并不困难。把他们当枪使呢...这些年满清对外屡战屡败,签了各种丧权辱国的条约,给洋人当儿当孙,老妖婆心中定然也不乐意。”
“所以把义和拳当棋子,拿来对付洋人,暗暗出一口气。”
“可怜那些心怀热血的好汉...惹恼了洋人,老妖婆必定反水。到时候两面夹击...不值啊!”
九儿和宫兰没有这样的眼界,她们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恒却是深吸口气,道:“然而这世上,有的事,不论结局好坏,总要有人去做。谭复生引刀成一快,要唤醒有志者心中的光;义和拳茫然胡乱打,引的洋人爆炸。洋人爆炸了,巨舰大炮一通狠杀,才会让麻木的人们产生切肤之痛,才能促使那些心怀天下的人寻求改变的道路。”
觉醒,是一步步来的。
正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事物的发展,总是从细微处一点一滴的开始。绝不可能突然之间就遍地绯红!
先驱者往往不得好下场,然而若没有先驱者,又哪儿来的后来人呢?
义和拳的结局是注定的。他们越是如火如荼,距离洋人的武力入侵便越近。然而洋人的武力入侵,才会让人们感受到痛苦。
人若不能感受到痛苦,便不会去寻找医治的办法。
在麻木不仁之中渐渐消亡,还是在血火之中得以重生。这个问题,陆恒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是看的明白的。
不过作为单独的个体,陆恒对这个大时代,没有力量去改变。
他只是要宰了老妖婆而已。
“袁宫保知道了我的根脚,我也给了他震慑。暂时而言,当能相安无事。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但预先的准备,应当要提上日程了。”
陆恒道:“朱大哥在南方已经安顿下来,我已打定主意,等此间事了,便阖家南下。”
朱大锤南去已有四五个月,前不久接到他的来信,说已在赣西安顿妥当,置办好了家业。问陆恒什么时候去。
“我想让宫兰先一步去南方。”
陆恒道:“带上一批家当,我把你送到天津,坐船去松江。再从松江去赣西。走水路比走陆路大抵要好些。”
又说:“让石头跟着,招几个护卫一道同行。”
宫兰陷入犹豫之中。
南下赣西,路程千里,她才十四五岁,独自一人,便是学武的,手底下有几分本事,也难免踟蹰。
七十章 颐和园
“我们要是走了,那...白家和宫家怎么办?”
九儿忍不住说出来。
陆恒叹了口气:“眼下唯一可顾虑的便只这一点。且顾虑之处多半落在袁宫保身上。”
陆恒深知,一旦他宰了老妖婆,又逢着这世纪之交的关头,这一番风云过去,满清将再无能为。
就算知道是他陆恒宰了老妖婆,也奈何不得陆恒。
这事儿,之后必定落在袁宫保身上。
但对于白家和宫家,陆恒却没什么法子。白家的根儿在京师,宫家的根儿在东北。这两家不是陆恒,可以说走就走。
“也没什么大问题。”陆恒顿了顿:“满清崩塌在即,这事之后,满清必无力去做任何事。袁宫保势必崛起。除非袁宫保想要对付我,否则白家、宫家不会有麻烦。”
宫兰道:“当家的话里话外都是袁宫保,他现在不过区区一个山东巡抚,便是朝廷崩塌了,他能崛起?”
陆恒失笑:“满清早已腐朽之极。这偌大一个北方,军队似乎不少,可真正能作为依仗的,只有袁宫保练的新军。你看着吧,等这一回风云退去,你就知道,满清过后,必定是袁宫保。”
然后道:“白家、宫家,大抵不必太过担心。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等我们在南方安顿妥当,若真有问题,也方便接应他们南下。”
时局自然会越来越坏。但就陆恒身上牵扯出来的问题,大概率不会连累到宫家和白家。这一点陆恒是有过考虑的。
他说:“去南方的事,我会择机告知你爹爹和白家。我能决定我们家的事,他们的事要看他们自己选择。”
随后几天,家里一直为宫兰南下做准备。确定石头跟着南下,至于招几个护卫的事,最后落在四方园,打算从四方园选几个熟知的伴行。
正月十五过后,宫兰又呆了几天,到十八这天,陆恒送她出门,一路送到天津。一直把她送上船。
上船前陆恒还叮嘱她:“若有要事,便发电报。世道越来越乱,书信来往愈是不便。不过发电报也有些麻烦,松江有电报局,金陵或许也有,但都不近。”
又叮嘱了石头一番,直到目送他们的船消失在海天一线,陆恒才回转。
回到京师,已是第四天。
先去白家转了一转,掉头又到四方园。
四方园热闹的紧,眼下名气早已打响,在京师,这园子已是第一流的档次。各种达官贵人来往不绝。
消息灵通之处,无需赘言。
九儿穿着一身旗服,婀娜多姿模样,比起刚来京师那会儿的土气,实在是天壤之别。
看她娴熟的与人交流,从容不迫模样,便仿佛是个名媛了。
当然,九儿主要执掌四方园的财政,等闲不大现身。招待客人,多还是白三爷的活计。白三爷倒是乐在其中。
九儿却也有了个对外的名字,她自己取的,虽然还是有点土——唤作菊仙。
到四方园,陆恒转了一圈,正打算离开。金铨找上来,与他闲聊。
这位袁宫保的幕僚,在袁宫保赴任山东之后,每天必来四方园。只要瞅着陆恒在,多多少少要聊几句。
应付了一阵,陆恒告辞而去。
回转家中,写了一封书信。是给宫羽田的。主要告知宫兰南下赣西的事。
又问了奉天是否已有电报局,如果有,以后通信打电报。
眼看时间还有,没到傍晚。陆恒便带着书信,去找程廷华。
若随便托人带信,便如早前那般,一两个月也难以抵达。
找程廷华,是因着那次宫羽田的信可以在短时间内到程廷华手中,说明他们有更快捷的通信渠道。
到了火神庙,找到程廷华,把事儿一说,他直道:“这好办。我有朋友专往东北走镖,最多十日便可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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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很快捷。
“劳烦师伯帮我。”陆恒道:“宫兰去了南方,我把消息告知岳丈,免得他担心。”
程廷华一听,诧异道:“去南方?”
陆恒点了点头。
又闲聊了一阵,告辞而去。
四方园有白三爷和九儿看着,宫兰也已南去,家中平时颇为冷清。陆恒每天除了练武、吃喝,基本不大出门。
便是出门,也是去白云观见高峒元。
每每都有斩获,或多或少而已。
比如陆恒已经从他口中得知,慈溪会在两天之后,移架颐和园。
正好要到月末了。
这天晚上,等九儿睡熟了,陆恒悄然起身,换了夜行衣。即出门,奔颐和园方向而去。
这几个月,陆恒把京师的地理摸了个通透。当然,只是寻常人可以抵达的地方。像禁宫、颐和园内部,那些地方,则不大明白。
知道两天后老妖婆将移架颐和园,陆恒便打算提前两个晚上,摸进颐和园内部,瞧瞧里面的格局。
至颐和园外,陆恒发现,颐和园的守卫,比以往路过的时候严密的多。想想倒也合理,老妖婆将移架颐和园,自然要先做好护卫工作,预先摒除安全隐患。
不过要进颐和园倒也不难,至少难不住陆恒。
不说翻墙而入之类的,便是从绣漪桥的水门潜进去,也轻而易举。
这时节天气很冷,陆恒虽然早已寒暑不侵,但也不大喜欢潜水。便选了个死角,翻墙而入。
颐和园非常大,面积二三百公顷。其中昆明湖占了大头。
一些亭台楼阁都是绕着昆明湖建的。
此时深夜,陆恒顾盼着行走在湖边的青石道上。黑夜并不能阻挡他的目力,与白昼虽有差距,但不大。
有什么建筑,是什么格局,陆恒都暗暗记在心里。
远处有灯笼过来,几个太监正在交谈。
陆恒忙藏到路边的一棵树上。
几个太监从树下经过,说着话。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不知道...”
“...按说老佛爷也真是的...万岁爷在这儿都住了几个月了,也没发个话...”
“住口!老佛爷和万岁爷的事,有咱们这些奴婢说话的份儿?敢嚼舌根子,不想活了?”
又沉默了。
陆恒听了,却隐隐惊奇。
忍不住抬头,透过树枝望向不远处的那座庭院。
“光绪被囚禁在这儿?”
维新失败之后,光绪就没了音讯,听说被老妖婆囚禁起来了。没想到囚禁在颐和园。
等几个太监走远,陆恒跳下来,往那座庭院而去,只见上有牌匾‘玉澜堂’。
七一章 犹疑
陆恒从高峒元口中掏消息,多是旁敲侧击。仔细的不敢问,怕引起他怀疑、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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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峒元多半知道老妖婆在颐和园中常居之处,但陆恒没法儿问。
只说好奇问问,不须仔细;一旦仔细起来,便多有图谋。
所以得来瞧瞧,看看这偌大的园子里,老妖婆最有可能的居宿在哪儿。
这一进来,发现了光绪被囚禁之处。
陆恒站在庭院外面看了好几眼——只是略好奇而已。
有人或许觉着光绪可怜,但陆恒不这么看。
所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光绪作为满清的皇帝,作为这个黑暗朝代的一个统治者,他有什么无辜可言?
只不过是内部争权夺利的一个失败者而已。
又说维新变法什么的——说实话,就陆恒而言,他佩服谭复生那些舍生取义、点燃光明的人。但同时,陆恒有时候也会想,维新变法成功的话,会怎样?
——满清的统治,将会变得稳固。
这好吗?
陆恒完全不觉得好!
自秦始皇完成了神州大一统概念,至今几千年。任何一个大一统的朝代,都有值得称颂的地方,然而在陆恒眼中,满清除外。
政治、文化、经济,没有一个亮眼的地方。
这特么就是一个半奴隶制的朝代!
它越稳固,人民越痛苦。
地主阶级对它的吹捧,建立在对人民极度禁锢和压榨的前提之下。满清能统治这片大地,地主阶级起到了最大的作用。
所以他们也得到了好处。
所以不愿意放弃这好处,把好处让给他们一贯当奴隶压榨的‘泥腿子’!
便是百年之后,也仍遗毒纷纷。
说什么疆域啊,说什么半个圣人啊,去特娘的吧!
新中国的疆域,按照法统,继承的也是民国,跟满清有什么关系?若照着继承满清来算,那为什么不继承蒙元?那更大!
陆恒其实挺想看看这光绪是什么嘴脸,但为了不节外生枝,只能作罢,在玉澜堂外站了一会儿。
这一晚上,陆恒把颐和园转了个遍,从绣漪桥右手边开始,一路转过昆明湖,从万寿山过,又转回来。
整个园子里面的格局,是了然于胸。
至于老妖婆的居宿之处,陆恒已心里有数。
老妖婆要来这里养心,来之前,她将居住的地方是不是要好生打整?是不是要搞得崭新崭新?是不是要搞的金碧辉煌?
就是佛香阁!
这会儿都三更天了,里面还有太监、宫女在做事。
除了老妖婆会在佛香阁居宿,没有另外的可能了。太监宫女也是人,深更半夜不休息,是为了什么?
显而易见。
陆恒心下大畅。
找准了地方,事情就好办了。
只等老妖婆过来。
如果能找到机会,陆恒绝不吝惜给她致命一击!
...
要杀老妖婆,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实话,在颐和园刺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如陆恒早前想的那样,先剪除羽翼,再对付老妖婆,那是最稳妥的。
几个萨满也许不足为虑,但他们与老妖婆打配合,杀老妖婆的难度便成倍提升。别的不说,只把性命拿来牵制陆恒,以老妖婆的厉害,便可以一转身逃的没踪影。
没杀了老妖婆,杀几个萨满又有什么意义?
但大年初一的意外,让陆恒略微有点急躁了。
袁宫保虽已有异心,但陆恒却无法保证袁宫保不会反水——万一这厮哪天反水,到慈溪面前告一状,陆恒立刻抓麻。
袁宫保这样的人,从来不值得信任。何况陆恒和他并没有密切的关系可言。
接下来,陆恒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每天不是练武,就是存神。
也就是所谓养精蓄锐。
在老妖婆移驾颐和园的前一天晚上,陆恒一身夜行衣、提着寒铁枪再次来到了颐和园。
他藏身在佛香阁附近排云殿的屋顶,这地方位置高,视野好。
吹了一夜寒风,陆恒精神丝毫不减。
到第二天晌午,先是一队百人带刀护卫抵达排云殿安排防务,随后一帮太监、宫女相继抵达。
虽然这地方已经洒扫干净,但这些太监宫女来了之后,又是洒扫。仿佛要纤尘不染,迎接神仙降临似的。
不久,又来了一大群带刀护卫。
这些人还带了火器。
人数近五百人。
直到中午时分,老妖婆的銮驾在前前后后许多侍卫、太监、宫女的拥趸之中,来到了这里。
陆恒匍在排云殿屋顶,一双眼睛透过檐角嘲风的缝隙,看着这一切。
他的眼睛,带着茫然的光,仿佛漫无目的的打量。
这是为了不引起注意。
当人强大到一定程度,对周围的环境便有很敏锐的感知。陌生的目光也会引起反应。
陆恒心如平湖,丝毫不带杀机。目光散漫,丝毫不带凝聚。
却已把老妖婆銮驾周围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七个!
有七个萨满!
陆恒之前猜测至少六个,杀了一个至少还有五个——少了!
还有七个!
这七个萨满紧紧的环绕着老妖婆的銮驾,即便在无数人的拥趸之中,也保持着警惕。
陆恒收回目光,心下暗暗盘算起来。
“七个萨满...加上一个老妖婆,八个厉害角色。还有近千人的带刀护卫,有火器。以及佛香阁附近鳞次栉比的庭院,和万寿山的复杂环境...”
“如果不能猝然一击必杀之,失败便是必然。”
一出手,如果没能在第一时间宰了老妖婆,那么几个萨满便会围上来,六百带刀护卫便会围上来。
稍作牵扯,老妖婆便可从容离去。
最关键的是,老妖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她自己就是个绝顶高手。一旦陆恒被牵制住,她要脱身,再简单不过。
陆恒皱着眉头,又探出目光,注视着老妖婆的銮驾从排云殿穿过,眼睁睁看着她进入了佛香阁。
“再等等...看看晚上是否有机会...”
又转念:“老妖婆多半会游览颐和园,若身边跟的人少,也有机会。”
陆恒要的,不只是走个过场。他要的是切实的宰了老妖婆。
所以任何失败可能,他都要考虑到,而且要摒除之。
不能鲁莽。
七二章 暴起
陆恒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昨夜来颐和园之前,已经给九儿做过仔细交代。
道是若三日不见踪影,便即南下去。
船票都是买好了的。
眼下这里蹲守,等机会。需要耐心。
老妖婆一行从排云殿穿过,陆恒按捺着,没有任何动作。目睹老妖婆的銮驾进了佛香阁,直到傍晚前,没见老妖婆出来。
眼看日落西山,这时候,老妖婆出来了。
七个萨满散在她周围几丈之内,前前后后太监宫女拥趸,不紧不慢的从佛香阁出来,四散的护卫迅速铺开,那警惕劲儿简直没的说。
陆恒虽然皱眉,但可以理解。
年前才遭了师父魏合意的绝命刺杀,不久陆恒又宰了她一个萨满。这才过去多久?
老妖婆又不是什么舍生忘死的人物,自然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轻忽。
这便让陆恒为难起来——如此严密的防护,要杀她实在有些为难。
倒不是说陆恒怕了怎的——之前已经打草惊蛇,这老妖婆没按着陆恒的心思来。现在正面刺杀一回,若没能杀了她,老妖婆必定缩卵,藏的更紧实,刺杀的机会更小。
但陆恒不甘心。
老妖婆就在眼皮子底下啊!
他思索连连,看着老妖婆一群人又从排云殿穿过。
老妖婆无疑是个会享受的,这会儿走出排云殿,沿着昆明湖看风景。指着天边夕阳说几句,立时,周围的太监一片马屁。
指着个柳树说什么,立时又一片马屁。
若忽视她周围的严密防护,还道她真个游山玩水来着。
陆恒一动不动,仍是匍在排云殿屋顶上。看着老妖婆沿着昆明湖远去,目光深邃,不知想着什么。
天光渐渐暗淡,昆明湖上的景色随之变幻。在这高处,看着还真有那么些味道。
可惜陆恒不是来看风景的。
天杀黑之前,老妖婆没回来。陆恒有点按捺不住——这会儿天已经快要黑了,足以掩藏行踪。
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又过了大概个把小时,老妖婆一行在灯火辉煌之中,从昆明湖的另一侧绕回来了。
还是那些人,打着许许多多的灯笼,好似一条长龙。
陆恒微微动了动,抓紧了身旁的寒铁枪。
这会儿陆恒想法产生了一些变化。
之前一直担心,一是萨满与老妖婆打配合,再配合近千人的带刀护卫,很可能杀不了她;二是担心,若没能杀了她,被她逃了,到时候再要杀她,难度更大。
但陆恒转念想到自己之前的策略,所谓剪除羽翼。也就是先把几个萨满弄死。等老妖婆失去保护,成了孤家寡人,到时候杀起来容易。
可眼下的境况是,老妖婆很警惕。防护做的极其严密。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等老妖婆与萨满分开,再执行剪除羽翼或者直捣黄龙,便是一堵墙,没有缝子可钻。
难道真的只能等着老妖婆自己露出破绽?
陆恒转念想到,没有破绽,不能创造破绽吗?
老妖婆所谓千金贵人,如果这时候突然杀出,她是选择与萨满打配合,跟陆恒干一仗,还是丢下萨满自己逃命?
这个问题一浮现在心头,陆恒便立刻有了答案。
以满清面对强敌的秉性,缩卵、认怂的可能性最大!
也就是说,陆恒如果这时候陡然杀出,老妖婆最有可能转身就逃。
丢下几个萨满,上千护卫,以拖延或围杀陆恒。她自己多半不会下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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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岂非便是个剪除羽翼的机会?
这上千护卫陆恒不放在眼里,他们的刀枪,他们的火器,基本无法伤害陆恒。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带刀护卫之中,虽然有很多都是武术高手,可他们恐怕连陆恒的动作都跟不上。
甚至有他们掺和,陆恒更容易击杀萨满。
人一多,混乱一起,七个萨满一是无法迅速联合,二是容易被混乱影响心绪,无疑给了陆恒各个击破的良机!
只要在这里宰掉了七个萨满,老妖婆失了护卫,便她逃了又何妨?她能逃到哪里去?禁宫而已。
陆恒掉头直杀进去就是!
有了这样的认识,陆恒决定动手。
老妖婆一行人往排云殿方向过来,一队护卫先过去,接着是太监、宫女,然后便是老妖婆。
对陆恒来说,老妖婆是第一目标。即便知道一击杀死她的可能性不大,但陆恒的首要目标还是她!
当两个宫女搀扶着老妖婆走到排云殿前,登上阶梯的时候,陆恒暴起发难。
夜色中,寒铁枪的尖尖上一抹绯红的光闪烁,仿似流星袭月,从排云殿屋顶的檐角后迸出来,陆恒的身子如沉重的陨石,紧随着寒铁枪轰然坠落!
老妖婆反应之迅速,令陆恒为之侧目。
当寒铁枪的枪头自檐角窜出的一瞬间,老妖婆猛地抬起了头,即双手扣住搀扶着她的宫女,朝着枪芒袭来的方向掷去,同时身子一纵,向侧里横移。
“刺客!”
这一声尖叫之中,飞起两米高的宫女在陆恒的枪下四分五裂,同时,周围的七个萨满如火烧身,齐刷刷围拢过来。
“老妖婆!”
陆恒喝声如雷,震的排云殿簌簌发抖。
寒铁枪一扎一抖,宫女四分五裂,枪势一转,如苍龙影随形,咬死了老妖婆不放!
一身惨叫中,老妖婆扑了出去,半截手臂落在地上。
陆恒心下一松,随即涌起巨大的遗憾。
而此时,七个萨满已合围上来。
陆恒迅速镇住心思,作势要追老妖婆,七个萨满顿时大急,其中有两人速度极快,竟是扑到陆恒之前,绕身过来,两双四只手如四个铁爪子,带着丝丝缕缕的白芒,勾勒出如蛛网,急切向陆恒袭来。
陆恒脚下猛的一收,空出一步距离,使这两个萨满击空,口中大声呼喝:“老妖婆休走!”
却把寒铁枪一转,横拿,将其中一人圈了过来,抖手一拳打的空气炸裂,拳尖红光一闪,这个萨满胸口应声炸开,作了漫天碎片,顿时了账了去!
接着他向台阶上一跳,避开了自背后扑来的一个萨满,手中寒铁枪却不停,翻身从腋下一击回马枪扎过去,立时将紧随扑上来的另一个萨满扎了个透心凉!
电光火石之间,萨满七去其二!
到这时候,那前后周围的带刀护卫们才反应过来。
太监和宫女的尖叫响彻连天!
带刀护卫们大惊失色,一些人忙着向老妖婆去,一些人则向阶梯前围过来,还有一些人则如没头苍蝇,慌乱不知所措!
七三章 未竞全功
这一下擦身而过,眨眼间死了两个萨满。
其余五个萨满顿觉惊怖!
有人高呼:“贼人!束手就擒!
显得如此可笑。
陆恒转手杀了两人,眼角余光看到老妖婆已是远去无踪,心下知道自己之前想的果然没错,老妖婆根本不会下场。
而且这老妖婆速度之快,令人发指,这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影儿!
眼下便自执行剪除羽翼之策。
陆恒内心微微定,注意力全收束回来,掌中寒铁枪一抖,空气啪的一声炸裂,撕裂空气的裂帛般的声音里,手中大枪照着那又纵身飞起扑起来的一个萨满便是一招中平枪!
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枪最难防!
这萨满与第一个死的萨满是速度最快的两个,多半是海东青萨满。但他的速度,比起当初黑龙洞前的老怪物,还差了太多。
而陆恒,也早已今非昔比。
眼看一枪扎来,快的空气都没能注意到。他亡魂飞天,慌忙把一双爪子来挡着面前,爪子上白芒吞吐乱抓。
陆恒却哪里管他?
斩妖之力勃发,枪头上红芒一闪,刷的一下,从他两只手的遮拦中穿过,如穿豆腐,将两只手从手腕上带了下来,一下子扎中了他心口!
白色的气芒在他胸前闪过,却挡不住带着红光的寒铁枪,立时一声惨叫,前后通透!
陆恒跟着枪身往前一突,恰到好处的避过从身后、两侧袭来的其他几个萨满,手腕振动,枪身抖擞,这萨满坚固的连火器都难以伤害的身躯啪的炸开,四分五裂。
然后陆恒一转身,持枪横扫。呜呜如飓风,剩下四个萨满忙不迭躲避。
趁此机会陆恒踏前猛突,照着正面的萨满又是一枪扎了过去!
这一枪,扎中了这个壮如熊虎的萨满的脑门,生生从额头上扎进去,从脑后透出来。枪头一挑,头盖骨挑飞,脑浆子崩出。
真真是惊怖之极!
这才几招的功夫,七个萨满已死了四个!
剩下三个萨满骇然欲绝,转身就逃。
陆恒容得他逃走?
他脚下急赶,追上一人,大枪从他后心扎入,挑飞起来,砸翻了七八个围拢上来的带刀护卫。
仅剩的两个跑的更快了。其中一个抓起带刀护卫向陆恒扔来,意图阻挡他的脚步。
陆恒横冲直撞,全当看不见,几步如雷,又追上一个,大枪横扫,将混乱的带刀护卫如扫落叶般扫开,即从斜下往上挑杀,将这萨满裆部撕开,人瞬间挑成了两半!
剩下最后一个萨满已藏进纷乱的人群之中,但陆恒一直盯着他!
如虎一声长啸,陆恒纵身冲天,跳起来七八丈高,横跨百十米远,手中大枪当作长棍,从上往下劈中萨满的脑袋,噗的一声,他整个身子如沙堆一样坍塌下去,血肉烂泥溅的到处都是!
陆恒收枪拄地,深深的吸了口气。
此时,他体力消耗了六七成。
只这几招。
实在是斩妖之力凶暴,是吃体力的大户。
每个萨满用了一招,每一招都用了斩妖之力。得亏这些天陆恒提升飞快,体魄比当初强了许多,斩妖之力也浑厚了许多。
八招!
用了八次斩妖,陆恒还剩三成多体能。
第一招对准老妖婆,斩了她一只手,可惜终被她逃了。那老妖婆虽猝不及防,但反应之快,速度之疾,甚至比黑龙洞前的老怪物都强出一线。
便看随后七招杀七个萨满,这七个萨满没一个能避开。就知道那老妖婆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
陆恒若不动用斩妖,对比当初张公公那晚的那一次,杀那萨满,整整打了十三拳才生生打死。
如今陆恒虽然强出许多,但只用枪术、拳脚,不动用斩妖,绝不可能砍瓜切菜般杀死七个萨满。
斩妖居功至伟!
有时候陆恒会想,如果他炼成百步飞剑,附以斩妖之力,再来杀老妖婆,恐怕也就一下的功夫。
萨满、老妖婆的确很强大。但斩妖是神仙术,对他们来说是降维打击。
不能沾上,沾上了非死即残!
任凭这些萨满有什么手段,白芒护体或者熊虎之身,在斩妖之力面前,都是纸糊的!
当然,寒铁枪也是。
陆恒站定,手中的寒铁枪终于坚持不住,牛筋、铁丝包裹几层的陨铁枪杆在斩妖之力的冲刷之下,寿终正寝。
哗啦,变成了一蓬灰!
寒铁枪头竟没损坏,叮当一声落在陆恒脚下。
陆恒脚尖将枪头挑起来,伸手接住。举目四顾,一片纷纷。
那些带刀护卫没人敢上来,早是丢盔弃甲狼奔豚突。
这一战,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太凶猛,太不可思议!
惊怖、恐惧,黑暗中蔓延。
陆恒又扭头,向老妖婆逃走的方向眺望,黑暗中,早已什么都看不到了。老妖婆手脚麻溜啊!
陆恒此时心里有一股趁胜追击的气,但他按捺住了。
体能所剩无几,此时若再去追,未必能如愿。说不定把自己陷入险境。
而今日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七个萨满已死,老妖婆羽翼已折!
“也罢!”
陆恒吐出口气:“让你再活两天!”
当即脚下撒开,几个纵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陆宅。
屋里,九儿守着一桌子饭菜,坐立不安。
陆恒去刺杀老妖婆,算算就是今天。琢磨着多半是晚上。
也不知道开始没有,或者还在等待机会?是成了,还是没成。
当家的受没受伤?是否能全身而退?
这些念头在九儿的心湖中交织碰撞,让她难以平静。
这桌饭菜,已经放了两三个小时了。她一口没吃。如今冰冰凉。
忽然,门嘎吱一声。
九儿一下子站起来,捂着胸口,一颗心提了起来。
陆恒的身影,推开门,走进来。
九儿一下子喜极,险些流出泪来。
“当家的!”
扑上来,陆恒一把将她抱住。
叮当一声,枪头扔在了地上。
“安心。”陆恒笑眯眯的拍了拍九儿的后背,看着一桌子满当当的饭菜,语气平常道:“还没吃饭呢?”
九儿捶了陆恒一下:“等着你回来呢!”
便揪着陆恒的衣袖,捉紧问道:“怎么样了?”
陆恒拉着她坐下来,点点头:“还成。”
说:“斩了老妖婆一条手臂,把她贴身护卫的几个萨满全弄死了。不过老妖婆逃了。”
九儿心一提:“那...”
陆恒摆摆手:“不必担心。我今日动手的意图,主要就是那几个萨满。死了萨满,老妖婆没了羽翼,我随时能进宫杀了她。”
又说:“老妖婆经过今晚,必如惊弓之鸟。她躲我都来不及,于我已无威胁!何况她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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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章 一宿
无疑如陆恒所想,他穿夜行衣,遮掩了面孔,连脑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没露过面。
老妖婆只知道有这么个厉害人物,却不知道到底是谁。
知道陆恒根底的,只有袁宫保那几个人。对了,还有白云观的王道长。
所以陆恒说:“除非袁宫保告密,否则老妖婆只能着等我去杀她——她最多藏起来,而别无办法。”
“蹲了她两天,两天没吃饭,饿得慌。”
陆恒转言一笑:“让人把饭菜热一热,我吃两口再说。”
九儿连忙出去,把厨房婆子叫来,撤走了桌上的冷饭冷菜,不多时上了更大一桌子饭菜。
陆恒狼吞虎咽,吃干抹净。
九儿看着他吃,把他丢在地上的枪头捡起来,用麻布包好,说:“连寒铁枪都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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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道:“这枪虽然不错,却受不住我的力量。只剩个枪头...啥时候再搞到些寒铁,做一整条寒铁枪。”
说着话,咔嚓咔嚓,如吃甘蔗,将一根牛腿骨嚼碎吞下去。
说:“家里这些天囤积了多少药材?”
九儿回答:“照着当家的这么个吃法,囤积的大抵只够三个月吃。倒是买到了几具完整的虎骨,都处理的挺好。放在库房呢。”
虎骨?
陆恒笑道:“明天炖虎骨吃!”
牛骨头吃腻歪了。
这里两口子闲说话,外头却已是波澜狂涛。
颐和园的刺杀闹的太大,很快传到禁宫,禁宫里的护卫全部出动,在禁宫周围严密巡逻。九门提督被连夜招进宫中,不多时出来,整个京师开始戒严。
许多人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朝廷的重要大臣们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进宫,不久,消息便传出来了,说是太后遭到刺杀,受了伤!
紧接着,几道诏书颁下,海捕文书之类的东西,连夜发放到负责这类事务的官员手中。
可不等官员行动,又有诏书下来,否决了之前的诏书。
一下子,搞的人更迷惑了。
不是要抓刺客嘛,怎么一下子又不抓了?
乱七八糟的搞了半夜,黎明前才消停下来。
金铨耳聪目明,早早得到消息之后,略微一想,心中锁定目标——陆恒!
他披着衣服起来,连忙把袁宫保几个留守京师的重要人物召集起来,说:“太后被刺杀,受了伤。冠儒兄,这件事要立刻让宫保知晓。”
王冠儒紧了紧衣襟,打了个哈欠:“我立刻让人把消息传出去。”
随即疑道:“这种时候太后竟遭到刺杀,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不会是义和拳的人吧?”
金铨微微摇头:“宫保如今与义和拳有合作,义和拳若有动静,宫保必定知晓。何况义和拳是什么?乌合之众。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他们哪儿有本事刺伤太后?”
金铨心里却知道,多半是陆恒做的。
不过陆恒这件事,袁宫保叮嘱过他,当时在场的人,不许泄露出去。
所以金铨这里没说。
却是道:“所谓大厦将倾...太后执掌朝政几十年,威严深重。却被刺伤,这...说明朝廷已是越来越无力了。”
道:“宫保的计划,可行性越来越高。”
王冠儒叹了口气:“唉,这老大帝国...也快要楼塌喽...”
......
宫里,老妖婆此时躺在榻上,面色十分难看。
不只是被吓住了,断臂之痛更为直接的影响到了她的状态。
之前还不觉着,逃回禁宫之后,发现伤势难以遏制。有一股莫名的凶暴力量缠绕着伤口不肯消散,狠狠的侵蚀她的元气、消磨她的力量。
这会儿,她剩下的半截大臂,已经彻底坏死!
眼下几个御医就跪在榻前,低声商量着治疗办法。
最后得出结论:“得把手臂整个锯掉,以免被毒邪之气侵蚀更深。”
他们无法直观的看到斩妖之力对慈溪的侵蚀,只当作一种毒邪之气。
但慈溪却知道,这是那刺客的力量残留。
心下更是惊怖难当——她已经知道,她的七个萨满护卫,被人砍瓜切菜全弄死了。这时候安全感巨缺!
至于御医们商量出来的办法,她一口拒绝,并让人把御医全都轰了出去。
说:“左右屏退,哀家要休息了。”
却是打算以自己的力量,将伤口残余清除。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到三更天,慈溪唤人进来:“去把大臣们叫来。”
把李鸿章等人叫来,慈溪叮嘱道:“这几日哀家要疗伤,朝廷里的事,李中堂仔细看顾着。若有不能处置的,写个折子,交给李莲英。”
几句话吩咐完,挥退了一众茫然的大臣,慈溪又把李莲英叫到跟前:“这回来杀哀家的,是个厉害的。哀家须得躲一躲。”
说:“哀家要趁夜离开京师,你记着,须得千万不能泄露了消息。”
李莲英战战兢兢:“是,老佛爷。”
慈溪又道:“哀家离开之后,等过三天,再颁诏海捕此人!”
......
第二天一大早,陆恒神清气爽的起来,在后院练武场打了几趟拳脚。
九儿却起不来了,昨晚上折腾的厉害了些。
吃过早饭,李老头的孙女巧儿上学去,陆恒则收拾一番,换了衣服,又把已长出来寸许的头发修理了一下,便出门,往四方园而去。
四方园是越来越热闹了。
这会儿才晌午,就已人来人往。
白三爷笑呵呵正与人说话,陆恒一看,是关班主。
旁边还坐着个白景琦。
于是走过去。
“三舅,老表。”
打了招呼。
又对关班主道:“关班主怎么有闲心过来?”
白三爷便笑道:“他戏班子组起来了。想登台试一试。”
陆恒了然。
这段时间,听说关班主的戏班子的确已经组建起来。戏班子组起来,得登台,不登台怎么吃饭?
这不就找上来了么。
关班主道:“白三爷也知道,我是梨园老人。戏班子找的都是梨园中有本事的。这下试试看,能登台最好。”
陆恒笑道:“当初答应过。三舅,您看关班主的戏班能不能登台了?”
三舅笑道:“今天可以选个下午的时段,让他试试。”
关班主感激不已,千恩万谢的走了。
陆恒便问白景琦:“你啥时候离京?”
白景琦道:“明天。这不来跟你道别的么。”
七五章 藏匿
这段时间,陆恒与白家交集愈少。
不像年前,白文氏动不动派人请陆恒去白家吃饭。
想是从白景琦口中知道了些什么,心中生畏,有意拉开距离。
陆恒乐见其成。
他于白家无所求。反倒担心白家被他牵连。既如此,拉开了距离更好。
就是稍稍有点惦记白家库藏的上品药材......
只有白三爷,一如既往。
这么些天,白景琦也没再照面。今天来,是为道别。
他明天就要离开京师,再赴山东。
陆恒点了点头,没多说。只祝他一路顺风。
走了白景琦,白三爷便把陆恒拉到一边,问他:“这几天我回去,每每提起你,老二两口子都顾左右言其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合着白三爷什么都不知道呢。
陆恒笑道:“哪有什么误会。是我杂务缠身,于白家不大好事。二舅和二舅妈瞧出来了。我也乐得如此。”
白三爷一听,吹胡子瞪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亲外甥!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有什么事,白家能不帮你?”
又抱怨道:“老二也真是...你等着,我回去非得找他问个清楚!”
陆恒忙道:“可别。三舅,我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我也不愿牵扯白家。有麻烦我自己处理了,与白家的关系又不会变。”
好说歹说,把白三爷劝住。
这时候有小二过来,说:“金大爷想见见东家。”
陆恒闻言抬头,不远处金铨招手打招呼呢。
便对白三爷说:“我去见见金铨。”
信步过去,拱了拱手:“金先生早啊。”
金铨刚来,进园子便瞧见了陆恒,见他神态自然、满面红光,心下暗惊——金铨认为昨夜刺伤慈溪的必定是陆恒,慈溪防护严密,陆恒去刺杀她,难保没有损伤。
可这时看他,丝毫无损模样。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的厉害,或者昨夜的刺客不是他。
心思转动着,金铨笑着拱手:“陆老板也早。”
便说:“好几天没见陆老板,陆老板又做什么大事去啦?”
陆恒哈哈一笑:“宅着家里暴饮暴食呐。”
说着话,进了金铨的专属包厢。
小厮上来奉茶、端上点心。
关上门。
金铨神色一整:“陆老板耳目灵通,可知昨晚上发生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陆恒状作诧异:“什么大事够得着惊天动地?”
金铨察言观色,没看出什么来,便道:“太后被人刺伤,昨晚上闹了一宿,陆老板难道不知?”
陆恒笑了起来:“我晚上睡的死。”
又抚掌道:“老妖婆被人刺伤,那可再好不过啦。”
金铨无法分辨陆恒言语中是否有什么别的意味,便直言道:“难道昨晚上的刺客,不是陆老板?”
陆恒哈哈大笑:“金先生可别乱说。”
这事是否有人猜到不打紧,宣诸于口则不能。
金铨沉吟了一下,道:“太后已将朝政交托于李中堂,自昨夜三更之后,再不见人,怕是要藏起来了。陆老板,太后若藏起来,你报仇怕是不易啦。”
他语气之中,仍肯定陆恒就是昨夜的刺客。
因为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另外的人。
陆恒道:“老妖婆毕竟是太后,执掌朝政,她总不能一直藏着。”
金铨笑道:“话虽如此,可谁也不知道太后能藏多久。这满朝文武、禁宫内外,多是太后的心腹,她只要藏起来,把皇帝再推出来,背后遥控,亦非不可。”
陆恒听了,眉头终于皱了一下。
他之前想的,便是他说的那样,老妖婆执掌朝政,总不能永远不露面。她不露面,难道不怕朝政脱离掌控?
总是要露面的。
可金铨这么一说,陆恒便不敢肯定了。
若真如他所言,老妖婆把光绪再推出来,自己躲在暗中遥控,不说多久,一年半载却是藏得住的。
陆恒心下转动,忽然道:“李莲英当知老妖婆藏在何处。”
金铨微微摇头:“你不要小看了太后。她虽然没有治国的能耐,可心思却渊深如海。你能想到的,她多半也能想到。依我看,李莲英恐怕也不知道她在何处。”
陆恒心下一沉,本能的赞同金铨的话。
李莲英或许重要,但中间完全可以隔十道八道工序,李莲英大概率无法直接知道老妖婆在哪儿,而只能通过这十道八道程序,间接联络老妖婆。
这样虽然费事,但一来保证了安全,二来也不大耽搁遥控朝政——反正满清的朝政稀烂,再烂点亦无妨。
陆恒知道,自己恐怕失算了。
“早知道昨夜趁胜追击...”
后悔之意,涌上心头。
但他脸色不变,却笑道:“老妖婆藏在何处...金先生帮我找她一找?”
金铨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他道:“太后是朝廷的主心骨,无论如何要找到她。不过难度不小,恐怕耗时日长啊。”
陆恒道:“我静候佳音。”
稍作几句闲聊,陆恒别过金铨,离开了四方园。
回家路上,陆恒沉吟思索。
金铨所言,大概率会实现,老妖婆极有可能躲在暗处却把光绪再度推出来。那么,是不是要走一趟颐和园,把光绪宰了?
宰了光绪,老妖婆便失了这张牌。
但陆恒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即便没了光绪,老妖婆也可以随便找个亲王家的毛头小子代替,反正是傀儡,谁当不行?
现在他占着优势,老妖婆在劣势。又有袁宫保这样心怀异志的——袁宫保对老妖婆,恐怕也是杀心大于其他。
老妖婆执掌朝政几十年,根深蒂固。袁宫保想要爬起来呼风唤雨,若老妖婆不死,他便顾虑重重。便如维新之时,本来谭、康等人已与他说好,要他在变法之时出兵,以保护变法成功,但他反水了。
就是因为忌惮老妖婆。
恐怕也恨她不能早死。
金铨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老妖婆的藏身之处。这对陆恒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
他自己一个人,天下知之大,哪里去找?袁宫保势力庞大,在京师肯定藏了许多暗线,他去找老妖婆,比陆恒自己效率高了不知几千倍。
不过陆恒也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袁宫保身上。
因为这厮实在不值得信任。
说不定金铨锁定了老妖婆的藏身之处,而不会立马告诉陆恒,说不定袁宫保会借助这个条件,配合做些其他的动作,甚至在那儿设下陷阱,等完备之后再告诉陆恒,让陆恒去杀老妖婆,然后发动陷阱把陆恒一并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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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不可能。
七六章 藏匿
当天夜里,陆恒借着夜色摸到禁宫里转了一圈。
此时不比往日,往日里老妖婆和她的萨满们都在,陆恒摸进去极有可能被他们察觉。现在萨满都死了,如果老妖婆还在宫中,陆恒高兴都来不及。
她不在,更不会有人有那能耐察觉到陆恒了。
一圈下来,什么慈宁宫,乾清宫,陆恒没有发现老妖婆的踪迹。
只能感叹一声,离开了这阴森恐怖的禁宫。
老妖婆的反应之迅速,求生欲之强烈,终归超出了陆恒的预计。
现在回头想想,还是陆恒自己没琢磨透彻的缘故——他只以禁宫对老妖婆来说最安全,便忽略了老妖婆也会逃离这里,找另外的地方藏身。更是认为老妖婆即便藏起来,早晚也会回来,因为她一旦藏得太久,朝政失去控制,她必定不愿。
可还是小觑了老妖婆对朝廷的控制力。
想想也是,之前光绪变法,老妖婆退居幕后,看起来是光绪亲政,实际上呢?不还是没有跳出老妖婆的掌心?
这老妖婆早是藏惯了的人物。
回到家中,陆恒在油灯下静坐了好久。
翌日一早,照常练拳。
吃早饭的时候,老李说药铺那边又买到一具虎骨,稍后去取回来。饭后便驾着马车出去了。
陆恒则打算去白云观走一趟。
出了门,陆恒没先往白云观去,而是去了一趟电报局。
自宫兰南下之后,陆恒计算着时间,隔三岔五去电报局走一趟,看看有没有宫兰打来的电报。
到了电报局,稍作询问,没有。
算算时间,宫兰正月十八离开京师,正月二十上的船。陆恒打听过,从天津坐船去松江,如果不遇到意外,比如风浪过大什么的,顺风顺水七八天之内能够抵达。
眼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如果有电报,也就这几天。
离开电报局,陆恒往白云观方向,却是绕道先去了火神庙。
前不久托程廷华给宫羽田送了封信,也不知道这信到了没有。
至火神庙,没找着程廷华。问了眼镜店的伙计,说是前天出京,往河北什么地方去与什么人会面去了。
陆恒没法子,只好让伙计带一句话,告知若程廷华回来,送个信到平康坊来。
离了火神庙,陆恒直奔白云观。
高峒元百无聊赖——他觉得他失宠了。陆恒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拿着本道经翻来覆去,也不知看进了几个字儿。
“师叔挺悠闲。”
陆恒拱拱手道。
高峒元丢下道经,脸色多了些光彩,道:“你来啦。”
陆恒笑道:“我看师叔心情不大舒泰?”
高峒元道:“是不大舒泰。我觉着这段时间太后在疏远我...昨儿听说太后被哪个天杀的贼人刺伤,我入宫去看她,却连慈宁宫的大门都没让进。”
天杀的就在面前呢。
陆恒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
道:“不知谁这么大胆子...按说太后护卫森严,怎还被人刺伤?”
他全似是忘了自己是刺客。
高峒元摇头道:“我也不知...刺客听说是藏在颐和园,太后去颐和园养心,便暴起发难。太后一时不查,才被刺伤。”
又哀叹一声:“太后不让我进慈宁宫,是不信任我呀。唉,唉,以前我门庭若市,可昨日我没进的去慈宁宫,消息一传开,人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
陆恒安慰道:“所谓伴君如伴虎,太后执掌朝政威严赫赫,师叔一直在她身边万一说错了话,有个闪失,也是大大不妙。我看师叔不如趁此机会,了断了这个,安心在白云观好生修道。”
高峒元叹息道:“我不甘心啊。习惯了前呼后拥,教我冷冷清清修道,我放不下。”
陆恒暗暗摇头。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高峒元是陷进去了。
便不再多说——之前那句,大抵是看在从他口中得到的那些消息的份上。既然他自己不愿意出来,陆恒何以勉强他?
说了几句,跟他告辞。
离了高峒元的居处,陆恒寻着清风小道士,予了他几角碎银子,请他拿些纸钱蜡烛香来。便往白云观后的树林走。
在师父的坟前,陆恒烧纸,一边烧,一边说:“您啊,是运气不好。要是您没损元气,多坚持几年,等我修成这般本事,咱们师徒二人硬生生杀进去,把那老妖婆斩杀在你面前也是等闲。”
却又叹道:“不过若您没受伤,则未必去东北。不去东北,便收不到我这徒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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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天晚上只差一点便可为你报仇。老妖婆身边的萨满我全宰了,老妖婆也被我斩断一臂。她现在藏起来了。”
“不过您放心。我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她。”
这时候,背后有人道:“果然前天晚上是你的手笔。”
陆恒没回头,点了点头:“只差一点。那老妖婆速度极快,又有几个萨满打岔,让她逃了。”
便说:“王师叔这些天一向可好?”
是王道长。
王道长在百步之外的时候,陆恒就知道了是他。
王道长在陆恒身边坐下来,感叹道:“真是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陆恒摇摇头:“这段时间增进了不少...不然刚到京师就该下手了。可惜我师父等不得...要是能等个一年半载,又怎会如此...”
王道长道:“你师父寿元将尽,哪里等的起。”
又说:“你去刺杀慈溪,自己没有受伤,可见慈溪的性命,已握在你的手里。报仇只在旦夕。”
又说:“我要感谢你。给了高师弟一个回头的机会。”
陆恒笑道:“高师叔怕是不容易回头。”
王道长道:“等过些时日,缓过来就好了。他不回头还能怎的?”
陆恒听了,微微点头:“倒也是。”
然后说:“老妖婆藏起来了,我今天来,还以为可以从高师叔这儿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没想到高师叔已被疏远。”
他站起来,折了根树枝,轻轻挥舞:“王师叔,我要走了。等完了此事,我会南下赣西。师父当初交代我,让我去赣西见师伯。以后若有机会,再来这里...我师父的坟墓,劳烦王师叔照看一二。”
王道长颔首:“你放心就是。”
七七章 神打
两人走出树林,王道长边走边说:“当初你留下的那包东西我早让人送到王正谊手中。前几天接到他的回信,让我转告你,说詹王府的事他不怪你。”
陆恒点点头笑道:“王前辈不怪我就好。”
说:“那次我摸进宫里,正逢着那红灯照的林黑儿。尾随她在詹王府遇着了王前辈。我十分敬佩王前辈的为人,便与他们照了一面。”
到了现在,很多事已无不可言。
他说:“其中便有神拳门的宋赤子。他们也是来刺杀老妖婆的。”
随即笑了笑:“他们不知道老妖婆的厉害,若摸进宫里,怕是连老妖婆的照面都打不着便白白丢掉生命。我便劝回了他们。”
王道长点点头:“王正谊与我说过。慈溪竟是个厉害人物,这事我早前却不知。着实令人吃了一惊。”
陆恒道:“我师父当初第一次刺杀老妖婆,也不知道那贼婆子是个绝顶高手。谁能想到,她一个太后,身处禁宫,锦衣玉食,竟练成一身好本事。”
王道长道:“魏道兄当初临刺杀前在我这里来过一趟,刺杀之后便没有来。我只知道他逃走了性命。若知道慈溪也是高手,我早提醒王正谊了。”
便说:“眼下王正谊正在招兵买马。你给他的那些东西用处很大。他别的不缺,就缺钱。”
陆恒笑起来:“我琢磨着也是。那晚分别之后,我洗劫了詹王府。后来想到,这事把王前辈连累了进去,心下十分歉疚。正好,那些洗劫来的东西一是不便在京师出手,二的量大值钱,我一个人等闲用不完,便来这里,请王师叔帮我送王前辈去。”
又说:“多少能帮到他,我便多几分心安。”
然后一转言:“不过王师叔,我瞧着这义和拳,大抵是不能成事的。一是小打小闹,力量不凝聚;二是其中不少人心志不坚,很容易倒戈。”
就说:“大年初一那天,我去袁宫保府上,本意与白家的一位老表引荐袁宫保,寻些方便。没想到在袁宫保府上见着了神拳门的宋赤子,还有那阎书勤,以及什么狗屁白莲教的张教主。”
道:“这些人已与袁宫保混到一处。我虽知道袁宫保已有异志,但袁宫保那种人物,哪是义和拳能打交道的?早晚被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听到这,王道长的神色很明显的动了动。
陆恒看在眼里。这大抵算是个提醒。
王道长多半与义和拳,也有很深的联系。
“那个狗屁白莲教主倒是有些本事。似乎是神打的能耐。不知师叔对其人可有了解?”
王道长听了,沉吟一下,道:“白莲教的张教主,我倒是知道这个人。”
顿了顿:“他的确是神打中的人物。白莲教最厉害的,便是这神打的法门。请神降身,十分了得。”
陆恒道:“我与萨满交过手,也对出马仙的法门有所了解。这神打,瞧着与萨满、出马仙颇有些类似啊。”
王道长笑道:“是有些共通之处。”
他说:“我没那根性,没练成什么厉害的手段。但我白云观传承悠久,对这里面的东西,颇是有些知晓。”
“出马仙、萨满,供奉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那穷山恶水之间,天地孕育的神奇之物。而神打的手段,则飘渺难说。”
他道:“神打,在南方道门,比如茅山派,便有一支。茅山派的神打,供奉的是历代祖师和历朝历代册封的道家神仙;区别于此,白莲教的神打,供奉的,多是一些民间传说和野史中的人物,少数为朝廷册封过的人物。”
“具体的我不大知晓。其根底,无非神意二字。如供奉关圣帝君,便要有关圣帝君的义气。”
“须得心能相合。若心性不合,便供奉不得。反而要遭到反噬。”
陆恒听他说着,回味品味,便想到百步飞剑之中的存神观想之法。
大抵隐隐有所明悟。
神打,恐怕并非是借那冥冥中的神仙的力量,本质上还是自身的精神力量。在心性不违背的前提下,日日供奉,存想所供奉的神仙、人物的神意,从而衍生出与那些神仙、人物在历史传说之中的留下信息相似的精神力量为己用。
比如八仙中的吕洞宾,若这位神降,其神意便是剑术无双、游戏人间。比如关圣帝君,那神意自然是纵横无敌,义气凛然。
“也不知那张教主当时神降的是哪个神仙...”
陆恒心里这么想着。
别过王道长,离开了白云观。陆恒直接回了家里。
......
接下来的时间,陆恒一直捉紧关注朝廷的各种信息。也经常跟金铨照面。但老妖婆仍杳无音讯。
雅文吧
不知道她藏在何处。
倒是之前推断的,老妖婆会把光绪重新推出来作傀儡的事,一直没见着。
只知道光绪从颐和园出去了,住回了宫里,但没有临朝。
几个月之内,到入夏,四方园搜集的消息,最多的,却是关于义和拳的消息。
这段时间,义和拳愈发蓬**来。
三五几天便有某某教案的消息传来。
北方大地上,许多教堂被义和拳烧毁,许多洋人被驱逐、打杀。
东郊民巷的西洋使节们,这段时间频繁约见满清的大臣,经常提出照会。但满清似乎没怎么搭理,只是口头答应,一直拖着。
局势,隐隐开始紧张。
王正谊的名头,又涨起来。
之前贴在城门的海捕文书,本来已经发白、看不清了,现在又有了新的画像重新张贴。
王正谊领导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搞的特别火热。
不过也就通缉而已,满清没有其他的动作。
倒是袁宫保,经常传来捷报。
动不动便剿灭一支义和拳——具体的谁也不知道。但陆恒琢磨着,这多半是演戏。他跟宋赤子他们搞在一起,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陆恒自己的足迹,这段时间也扩大的许多。
隔三岔五他便跑到宫里去打个转。要么便在京师周围,一些慈溪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去寻摸。
但到底还是没抓着什么痕迹。
陆恒便把注意力,集中到李莲英身上。
这几天一直在盯他。
洋人逼迫越来越急,陆恒觉着,李莲英联系老妖婆的频率,一定会有所提升。盯着他,或许会有大收获。
七八章 被涮
李莲英李大总管自从陆恒在张公公府邸附近那次截杀萨满事后,便失去了以往的活跃。
作为慈溪跟前最亲近的人物,这厮以往可是活跃的很。
大抵那次是吓坏了——如果给他时间,应该能恢复,可惜还没等他回复过来,颐和园刺杀的事又爆了。
李莲英愈是缩卵。
虽然他早没卵了。
一直躲在禁宫里,除了必要的时候露一面,其他皆不见人影。
不过只要他在宫里,便脱不出陆恒的眼睛。
陆恒把注意力集中到这厮身上,从这天开始,盯他的梢。陆恒把李莲英身边经常走动的几个太监也记着清楚,包括李莲英在内,只要这几个人之中,有人离宫,陆恒便缀上去暗中尾随。
因此,陆恒这几天一直住在药铺里。
药铺距离禁宫很近。
而且无论白天晚上,陆恒多数时间都在宫里潜行。
毕竟禁宫很大,门很多。只在药铺守着一个门,难防李莲英这几个人从其他门出去。
但收获不大。
这几天有人出来,陆恒尾随之,发现不是做采买,就是给大臣传旨的。
这天傍晚,陆恒又摸进宫里。寻到了李莲英。
这厮正在翻阅奏折。
陆恒便藏在房梁上,盯他。
眼看天黑,宫里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火。陆恒左右不急,就这么等着。
抽空还去了御膳房一趟,吃了个饱。
回来,李莲英还在看奏折。
将到子夜前,李莲英看完了几大摞奏折,抬起头唤了个太监进来,让人送了碗热腾腾的莲子羹,吃罢,起身,出门。
陆恒跟着他身后,时时藏在阴暗之中。
李莲英绕来绕去,来到一处庭院里。这地方陆恒知道,光绪住在里面。
光绪前不久被从颐和园放出来,一直安排在这儿。陆恒进宫转悠的时候,看见过几次。
陆恒紧跟着李莲英,翻身进了庭院,一个飞扑,攀上屋檐,顺着房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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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下面,那光绪正就着灯光在看书。
李莲英进来,拜了一拜:“皇上。”
光绪放下书:“李总管,亲爸爸到底怎么了?我要见她!”
李莲英道:“太后老佛爷事情多,等有空闲,自然召见皇帝。”
光绪叹了口气。
李莲英便取出一本书,放在桌上:“这是万岁爷要的。”
然后又拜了拜,转身离去。
陆恒正欲跟着离去,却忽然心中一动,目光垂下,落在了那本厚厚的书上。
他觉着有点可疑。
但可疑归可疑,陆恒却又有些踟蹰。
实在是没有分身之术,如果有就好了。经常看到些可疑之处,但又害怕想多了,万一盯着所谓的可疑,疏忽了李莲英,岂非是因小失大?
但这回,陆恒觉得可以相信一次。
他便没有跟李莲英出去,暗暗在房梁上潜伏下来。
那光绪见李莲英离开,并未拿起那本书,而是深深的叹息了一阵。大抵没心思看书,便唤来太监,说要休息。
光绪一走,屋子里很快灭了灯。
但陆恒仍不为所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当陆恒都快以为这次的怀疑又要落空,屋里进来了个小太监。
这太监掌着灯,摸进来,将桌上那本书揣进怀里,然后悄悄地离开。
陆恒心下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小太监离开了庭院,一路转过几间宫室,从御花园的一座小门出去,外头正有一辆马车等着。
陆恒目光灼灼的盯着,等马车启动,便迅速跟上。
这辆马车在胡同里绕来绕去,穿过许多街市,出了京城,已将黎明。
在天亮之前,马车停在了城外一处破旧民房的院子里。
小太监将那本书,交给了住在这民房的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手中,便又上车返回去了。
陆恒则盯上了这个中年人。
此人仿佛没事模样,拿了书随便往桌上一丢,又回屋子睡大觉去了。
陆恒盯了半晌,眼看到中午,这厮才起来。
起来喝了口水,竟是出门,也不带那本书。
陆恒犹豫了一下,趁着这厮刚出门的时候,进去把那书拿了,又返身缀上那中年人。
此人出门一路走,到了不远处的街市,先找了个面馆吃了碗面,接着竟是去了赌坊!
陆恒夹杂在赌坊里的赌客之间,看着这人在赌桌前大声吆喝,心下疑虑更生。
他想了想,出门,在赌场对面的茶馆里寻了个位子坐下,叫掌柜的上了一壶茶、一碟花生米,就这么吃着,把怀里的书掏出来,一边盯着赌坊,一边翻开来看。
这书的确有异常。之前刚刚入手,陆恒就摸出来了。
却是里头,藏着两封奏折。
看到奏折,陆恒整了整身子,挡住其他桌上茶客的目光,翻开看了起来。
待看完,陆恒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水,收起奏折和书,起身离开。
特么,被涮了!
书中夹着的两封奏折,全都是鸡毛蒜皮的事。
根本不值得老妖婆阅览!
也即是说,这玩意儿是烟雾弹!
“好的很。”
陆恒心下发狠:“竟然如此缜密...早防着我呀!”
说不定,昨晚上陆恒缀上小太监出来的时候,李莲英另一边又派了另外的太监,把另外的奏折传出去。
甚至可能不止一路。
陆恒心中大为光火。恨不得此时杀进宫里,把李莲英逮起来,严刑拷问!
但他终于还是按捺下了。
逮住李莲英拷问,问出老妖婆下落的可能并不大。而且还会进一步促使老妖婆藏得更深!让陆恒失去眼下可能存在的线索!
他只能按着性子。
本是不想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袁宫保那边,这才主动行动。但现在看来,自己独身一人,就此事来说,还真没袁宫保那边强。
回到家,胡吃海喝一通,稍去了些火气。
陆恒便又出门,去了四方园。
到四方园,找到九儿,问了金铨。
九儿说:“金铨今天没来。”
“没来么...”陆恒轻扣桌面,点了点头:“也罢。”
九儿道:“怎么?”
陆恒道:“问问他事情是否有消息。”
九儿摇头:“昨日他来,我已代当家的问过。说是没有消息。”
又安慰说:“当家的莫急,毕竟不是小事,等等吧。”
陆恒只能点头。
九儿便转言道:“三舅刚走。走之前说了,二奶奶请你明天去白家赴宴。”
陆恒诧异了一下:“这段时间没怎么联系,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便点点头:“明天一起去。”
七九章 白雄起
白家这段时间与陆恒,的确是在刻意拉开距离。
大年初一的事儿,白景琦回去说了——虽然他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心知绝不是什么好事。
白二爷与白文氏知道以后,稍作斟酌,心中生出了疏远的想法。
陆恒说他自己的什么仇怨,不愿意牵连白家云云。
这仇怨跟刚刚升任山东巡抚、为李中堂所看重的袁宫保有关系!
这就不是小事了!
白家曾跟詹王府硬顶过,后来吃了大亏。不说杯弓蛇影,却也铭记在心。而詹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
说是王爷,可手中没有了实权。
然而就这样的,也整的白家险些没着落。
相比起来,山东巡抚是实权人物,背后更站着恐怖的李鸿章!
这哪儿是白家得罪的起的?
哪儿是白家敢沾染的?
所以便心中过意不去,白二爷和白文氏还是决定与陆恒拉开距离。
但这事,他们没跟白三爷说。白三爷是个藏不住话的,若教他知道,大嘴巴说出去,一是颜面上不好看,二是万一传到什么大人物耳中,本来没事,也得搞出事来。
不过白三爷毕竟不是傻子,渐渐看出些端倪。
那天跟陆恒交流过后,回来闹了一通,但白二爷和白文氏咬死了没说。白三爷这几天一直气着呢。
事关白家上下这么多人,白文氏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与白三爷妥协。
可这回,却又请了陆恒赴宴。
原来是来了客人。
翌日晌午,陆恒带着九儿到了白家。
白三爷把两人迎进门,边走边说:“是金陵堂伯父家里来人了。”
此言一出,陆恒听了,忍不住怔了一下。
险些忘了都——他还有一桩亲事,应在金陵白家!
心中便已了然——多半是为了这事,才请他来赴宴的。
进了大院,白文氏早在前等着,她与陆恒道:“你二舅在客厅,你去见他吧。”
又对九儿招了招手,打量着气质大变的九儿,笑呵呵道:“有些模样啦。走,跟舅妈说说话。”
陆恒点点头,径自往客厅去。
白三爷在前,吆喝道:“老二,咱亲外甥来了。”
进门,见白颖轩坐在上首,此外还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陪坐一旁。
这青年有一股子新青年的模样,短发,穿的竟然是西装、马甲、皮鞋!
这着实令人耳目一奇。
京师这边,虽然已有不留辫子的,但西装革履的除了东郊民巷那边的洋人,其他的却极其少见。
相比起来,虽然也是短寸,但穿着长衫、布鞋的陆恒,竟像个土包子。
白二爷见陆恒进来,招手笑道:“快过来坐。”
陆恒拱了拱手,叫了声二舅,坐下来。
白颖轩便指着那新青年对陆恒道:“这是白雄起。”
白雄起伸出手:“你好,陆贤弟。”
陆恒分外感到些陌生——这是握手么?
跟他握了握手,道:“白兄好。”
各自重新坐下。
随后仔细说来,原来这白雄起,就是金陵白家的人。他称白二爷、白三爷为叔,跟陆恒一辈人。
而且,他正是与陆恒有婚约的白秀珠的亲哥哥!
知道这些之后,陆恒倒不觉得怎样。这桩婚约,本来就显得多余。如果不是白孟堂老太爷和陆恒母亲白雅丽在里头,陆恒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他显得很淡然。
白雄起道:“轩叔,我这次来京师,一是拜访您和宇叔,二是去京师大学堂办理出国留学。”
道:“昨日派人来,着实有些冒昧。实在是昨天抽不开身。”
他也是今天来的。说不定刚到,只比陆恒快了一步。
白颖轩笑道:“想想当初,你们家搬离京师的时候,你才十来岁。现在已是个好小伙儿了。”
颇为感叹模样。
白三爷则道:“雄起,你要出国留学?”
白雄起点头:“是的,宇叔。”
白三爷诧异道:“若说出国,何必来京师?”
陆恒此时插了一嘴:“白兄是准备走仕途?”
白三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白雄起则笑着点头:“贤弟所言不错。我的确是想走仕途。所以才会通过京师大学堂办理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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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出国,全不必到京师来。偏偏要走京师大学堂的门路,其实是走朝廷外派的路数,方便以后学成归来直接入仕。
白颖轩笑道:“好,有志气。”
白雄起却叹了口气:“实在是受够了官场上的气...自从搬到金陵,我家遭到诸多刁难。有钱又如何?若无权力在手,只能任凭宰割呀。”
照这么一说,想必金陵白家的确是吃了不少当官的苦。
这年头,叫做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满清之黑暗,不是说你有钱,守规矩就能够安稳。
然后他笑道:“昨日伴当回来,告知陆贤弟的事,这着实令我又是惊又是喜。算算陆兄与舍妹的婚约,已是七八年了。我还记得是两位老太爷亲口定下的。果然,缘分就是缘分。”
白颖轩点点头道:“的确是缘分。”
他这里便问陆恒:“贤弟年岁,当已十七。不知对未来有何计较?”
陆恒淡淡笑道:“随波逐流而已。”
白三爷则忙道:“你小子谦虚了。”
便转对白雄起说:“他刚来京师半年余,已闯出百万家业。更与诸多权贵结交,无论宫里的公公,还是官场上的大臣,甚至太后身边的红人高仙长,都有莫大交情呐。”
这话一出,陆恒心下顿感无奈。
这白雄起是什么样的人,只几句话的功夫,陆恒已是看出来了。这是个向往权力、极有野心的人。
虽然言语温和,其实却隐隐不大看得起陆恒。
陆恒本也是乐见其成。
可白三爷这话,坏了事!
果然,白雄起一听,眼睛微微一亮,赞道:“贤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然后便更细致的问了起来。
陆恒不作多答,但白三爷却把陆恒的底儿透了个干净。
白雄起笑道:“四方园?我前天刚到京师的时候听说过,没想到竟然是贤弟的产业。正好,我还有几天闲工夫,不知贤弟可欢迎我去四方园做客?”
陆恒还能说什么?
只好点头:“蓬荜生辉。”
到吃饭的时候,白雄起已是自来熟的跟陆恒勾肩搭背了。不过这人的度掌握的很好,并不惹人讨厌。
八十章 权欲
一顿饭倒也没吃出什么道理来。
席间只聊了些家常的话,此外并无多言。
白雄起倒是热情的很,跟陆恒推杯换盏,言语亲和有度,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便是九儿,也觉得这人不错。
当然,知道九儿是陆恒的妾,白雄起也没因着白秀珠的事拿斜眼看她。
吃饱喝足,三三两两说话,陆恒与白雄起出门在院子里闲走动。
此时已是入夏,天气渐渐炎热,院子里有一股子凉风,吹的挺舒服。只是蚊虫也起来了,嗡嗡的叫唤,好不厌烦。
白雄起道:“没想到贤弟家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令人遗憾。不过也正说明,贤弟是个有大能为的人。”
便自嘲道:“我当贤弟这年纪的时候,还在金陵斗鸡走狗。全不知家中困境,还多沾沾自喜。若把我与贤弟互换,怕是早消泯在芸芸众生里了。”
要论说话好听,白雄起绝不次于陆恒。
张公公就说陆恒说话好听,这里这句话得转给白雄起。
陆恒笑了笑:“生活所迫而已。”
两人说着话,走到一株花树下。
陆恒站定,斟酌了片刻,道:“之前席间,有些话不曾说出来。这话,着实不大好开口。以至于二舅三舅和二舅妈都不好说。”
他看着白雄起:“所以咱们这里私下说,大抵少伤些颜面。”
白雄起一怔,道:“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好说呢?”
陆恒道:“是我与令妹之间的婚约。”
于是把其中缘故一一道来:“当初我母亲与外祖父写信,请外祖父定一门亲事。当初年幼,我实不知。不久之后,我一家出行遭难,父母俱亡,雪地之中为师父所救。”
“数年,与师父相依为命。因不知此事,我师父临去前,却给我定了东北宫家的闺女。我来到京师之后,见了舅父舅母,才知道与令妹的亲事早也定下了。”
说到这里,一切明摆着了。
白雄起怔怔无语,片刻叹道:“这是造化弄人么...”
陆恒道:“阴差阳错,实不知谁之过欤!”
便道:“而今我与宫家闺女的婚事木已成舟,只好亏心,与白兄把事情说明。这事确不好开口,关乎三家颜面。千错万错,皆我之错。白兄若要怪罪,只来怪我。”
白雄起凝眉不言。
陆恒道:“婚书、八字皆在我处。明日白兄若有闲暇到四方园做客,我把婚书和八字带去,交还给白兄。”
白雄起心思万转,片刻之后,笑起来,道:“这事的确不好区处。不过这婚书、八字,贤弟还是先收着。婚事是我祖父与堂叔祖定下的,我说了不算啊。你便把婚书交给我,我又如何敢交给我父亲?”
又道:“不若等我将此事告于我父,待我父亲决断,如何?”
他的话无疑是有道理的。
他虽是白秀珠的哥哥,但白秀珠的婚事,的确由不得他来做主。除非他爹没了,长兄为父,他才能做的了主。
陆恒只好点头:“也可。那就劳烦白兄早些将消息传去金陵,尽快解决此事。毕竟拖得越久对令妹的影响越不好。”
白雄起点了点头:“诚然如此。”
此事点开之后,便没了谈性,草草又说了几句,皆回屋,告辞,各自离开了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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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雄起回到居所——他们这一支白家当初迁去金陵,变卖了京师大部分产业,只留了一座小院,教一个老仆看着。
这次来,便住着这里。
回到家,白雄起让贴身的伴当泡了壶茶,暗暗沉吟起来。
白家迁去金陵,遭遇的种种麻烦,令白雄起记忆深刻。他认为白家遭到的种种欺压,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白家没权。
有钱无用,守规矩亦是枉然,只能任凭欺凌。
这便是他的上进心所在。
也是他非得来京师,通过京师大学堂办理官方外派留学的原因。
他们这一支白家,算是彻头彻尾的商人。倒是堂叔祖白孟堂这一支,几代人都出过御医,还算不错。
对于白雄起来说,京城白家算是个臂助,至少现阶段是。
不过他没想到,这次抵京拜访白家,竟有出乎意料的收获——陆恒。
他未来的妹夫!
当然,这事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悬。
不过没关系。
照白三爷泄的底儿来看,与妹妹定下婚约的陆恒,无疑是个能人,是不可忽视的。虽然现在还没有经过详细的调查,但只就四方园来看,便不可轻忽。
前天刚来京师,去京师大学堂办理手续,便听人说起过。那四方园是权贵汇聚之所在!
这种地方的老板,若没根底,没本事,早被人连皮带骨一口吞了。
更别提白三爷口中崩出的那些名字,什么张公公啊,什么高仙人啊,什么袁宫保啊,啧啧,哪个不是高高在上?
只要逮着了这些关系,那好处可想而知!
但现在,因着阴差阳错,陆恒要退婚。
人是不能有两个正妻的!
陆恒选择了宫兰,自然要放弃白秀珠。两个都符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但正妻只能有一个。
总不成让白秀珠给人做妾吧?
然而想到陆恒身上蕴含的巨大好处,白雄起却隐隐不愿放弃这桩婚事。
可转念想到自己那个娇生惯养、骄蛮刁钻的妹妹,白雄起又头疼起来。
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至少现在不能。一旦退了婚,与陆恒失去了直接关联,他便失了一条攀登权力之山的好门路。
怎么着先拖着。
白雄起打定了主意。
左右他只有几天功夫,就要东渡东洋去日本留学。先拖着呗,等留学归来,再看情况。依着那时候的局势,怎么选择,再做决断也不迟。
当然,这事总还是须得跟金陵家里通个气。
至少,攀登权力之路,父亲是支持他的。
只要父亲支持,一切都好说。
白雄起心中许多思绪,这里转过来,转过去,渐渐形成条理。
“明日去四方园看看...然后给父亲打个电报说明此事。”
“至于陆恒要退婚的事,只当作不知。”
“毕竟,这事本来由不得我做主。”
“他得等我父亲的决断,至于我父亲什么时候决断,那是我父亲的事。”
八一章 存在的意义
又是个天朗气清的日子。
昨夜离了白家,陆恒又去宫里转了一转。
话说那老妖婆潜藏之隐秘,令陆恒挠头不已。这都几个月了,老妖婆竟是藏的稳如泰山!
陆恒这段时间抓了好几条线,可缀到线头,特么都是假的。
老妖婆心思之深密,由此可见一斑。
渐渐的,陆恒倒也沉稳下来。好,你老妖婆藏得紧,你总不能一直不出来。老妖婆等得起,难度陆恒就等不起?
看谁耗得过谁!
当然,这里面,其实也有另外的法子。
那就是不顾一切。
怎么个不顾一切法——便把那满朝的文武,每天杀一个,看老妖婆出不出来!
没了这满朝文武,老妖婆算个甚?狗屁都不是。
便教她作一个抉择,是要命,还是要权!
但陆恒想想,终于没这么做。
满清是烂,陆恒是看不起,但满清的存在,现阶段来说,是有其意义的。满清虽然窝囊的令人发指,可终归是个大一统的政权,列强无论如何也要有所顾及。
在没有合格的接班的站起来之前,满清不能塌。塌了,遭罪的就是老百姓。
是,陆恒是想着八国联军给这个黑暗的世界来一刀,以鲜血来刺痛更多人的神经,使更多麻木的人惊醒。
但如果满清过早崩塌,那八国联军要是再来,恐怕就不只是搬空京师了!
袁宫保的力量,北洋的力量,还没有发展到令列强忌惮的层次。
袁宫保需要时间。
诚然,陆恒也瞧不上袁宫保。但无论袁宫保是怎样货色,他都有他存在的历史意义。北洋接棒满清,同样肩负着抵抗列强的责任。
如果北洋没有发展起来,放眼神州,还有谁能在这关头去抵挡列强呢?
铁拳无敌还是穿林北腿?
他们还早着呢!
陆恒有时候也觉得心累——他就只是想报个仇而已。却竟然还要兼顾天下大势!天下大势该他这样的人去兼顾么?
不该啊!
大清早起来,练拳,练枪。
寒铁枪损了枪杆,陆恒便找人买了一条普通的白蜡杆子,勉强替代之。
虽然不趁手,但只练习无碍。
吃完早饭,陆恒和九儿一道往四方园去。
至四方园,白三爷早到了。
对于四方园,白三爷比陆恒可捉紧的多。虽然是陆恒的产业,但更像是白三爷的产业。他乐在其中。
戏园子的第一场戏还没开始,陆恒与白三爷说着话。
白三爷抱怨道:“多好一桩婚事,搞的阴差阳错,现在颇伤颜面。你昨晚上跟白雄起说了罢?”
陆恒点点头:“说了。”
白白三爷叹气:“这事真是...不说不好,说也不好。三家人的脸在里头呢。当初老太爷亲自定下的,咱们当后人的...这搞得,头疼!”
陆恒笑道:“事儿么,总要面对。早说比晚说的好。您说是不是?我若拖着不说,不把这事早早解决了,对金陵白家的姑娘来说算什么事?”
白三爷摇头不已:“反正我是觉着这婚事不错,门当户对。你小子有能耐,有本事。人家姑娘也是大家闺秀。”
陆恒不想再扯这个,转言道:“金铨今天来了没有?”
白三爷道:“还没。他来皆是晌午。”
陆恒道:“他若来了,您叫小厮来告我一声。”
正说话,白雄起来了。
热情上来,打了招呼,便对陆恒道:“这园子还真不错...金陵便没有这种档次的场所。”
陆恒笑道:“京剧盛行于北方,金陵那边多是没有的。不知金陵有什么奇妙的地方,若有机会,去看看。”
零点看书网
白雄起道:“要说好玩、可玩的地方,金陵不行。松江魔都才是好去处。那地方东西方交汇前沿,舞厅、沙龙、烟馆遍地都是。”
说着话,两人上楼,进了个包厢。
就站在包厢的窗前,一边说,一边看着下面陆陆续续进来的客人。果然一个个穿着华贵,都是权贵之列。
白雄起心思万转,不知道想着什么。
口里却没停,说着些金陵、南方的事。
金陵白家以纺织为业,棉纺为主,丝绸为辅。按着白雄起所言,金陵片区的纺织业,他们白家是独一份的。
不过在整个江南,仍有许多竞争对手。尤其是苏杭一代的纺织大豪,比他们白家实力更强一筹。
这个行业,不但要面对国内同行的竞争,也开始受到国外商人的冲击。
尤其是东洋人,对此非常热衷。他们有更好的机器,更大的本钱,并且可以通过外交手段逼迫地方官员,与之勾结,已经有不少小纺织商人被他们挤破产。
“我选择去东洋留学,一是东洋距离近,与我们有一定的共性,可以得到更直接的启发;二是东洋对我们的威胁很重,这一点我深有感触,我想去看看,这东洋人的根底,到底是什么。”
无疑,白雄起是个有能力、有眼界的人。
抛开他的权力野心不谈,就谈吐、见识而言,是陆恒所接触过的人物之中的第一流。
陆恒笑道:“此言倒也不错。东洋人几千年来,皆是神州附庸。无论经济、政治还是文化,皆受到神州的莫大影响。如今东洋人爬起来了,许多有志者都意图从他们身上得到启发。”
却话音一转:“不过东洋人是东洋人,神州大地是神州大地。他们的东西可以借鉴,但绝不可能完全适合咱们这片土地。”
白雄起目光一闪:“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陆恒笑了笑。
正这时,陆恒看到金铨进来了。
便道:“白兄稍待,我去见个人。”
白雄起顺着陆恒的目光:“这位是...”
陆恒道:“他叫金铨,是袁宫保的心腹幕僚。”
说着,出了包厢,往金铨去。
白雄起心下转动,忙道:“既是袁巡抚幕僚,当拜见一二。”
便跟着陆恒追了上去。
陆恒瞥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思,不多说,上前拱手:“金先生,早啊。”
金铨哈哈一笑:“陆老板也早。”
白雄起凑上来:“金先生好。”
金铨一怔,看向陆恒。
陆恒道:“这是白雄起白兄,金陵白家的俊杰。”
金铨打了个哈哈,笑道:“你好你好。”
照了个面,白雄起很明智的走开了,陆恒便与金铨进了他专属包厢,各自坐下。
八二章 警告
陆恒道:“已是入夏,金先生还没消息?”
金铨微微摇头:“太后藏身隐秘,我施尽手段,也没逮着蛛丝马迹。”
叹一声:“教陆老板失望了。”
陆恒淡淡的点了点头:“左右我如今不急。”
便道:“义和拳如火如荼,袁大人捷报频传,却是可喜可贺。听说昨天又灭了一支义和拳,朝廷下了嘉奖的诏书?”
金铨笑道:“陆老板是知情人,何必说这些?”
道:“义和拳虽做不得什么大事,但用一用无妨。以陆老板的见识,不应该看不出来。洋人对咱们的侵略,不止租界、条约。更意图打破我们几千年下来的道德准则、社会秩序,掘了我们的根儿,把我们作奴隶呢。”
又说:“遍地开花的教堂,是极大的威胁。宫保看的清楚,有意纵容。想必陆老板能够理解。”
陆恒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却转言:“不过以袁宫保的手段,义和拳便如一块抹布,用过了扔进火炉里,一把火烧了。”
“可怜那些心怀热血的人,早晚被你们卖了,帮你们数钱都不可得。”
金铨神色一整,道:“新的时代来临之前,必然会有牺牲。必然会有取舍。”
陆恒无言。
皆沉默了半晌,陆恒道:“我了解你们。你便找到老妖婆的藏身之处,也不会轻易告诉我。你们需要时机,需要时间成长。只有等到你们准备好了,才会让我捉刀,去宰了她。那时候,你们就可以顺利的接过这片土地的权柄。”
他笑了一声:“甚至早早备了陷阱,说不得把我一并料理了。”
金铨脸色微微一变。
陆恒又道:“你不需否认,也没有必要。我敞开了告诉你:人若有伤虎之意,便休怪虎有噬人之心!提醒你们,若有非分之想,最好准备万万全,否则,呵呵...”
言罢,陆恒起身,拂袖即走。
人往往记吃不记打。尤以袁宫保这样的,随着势力膨胀,心飞起来,不得了。陆恒若不予以及时警告,将某些事扼杀在摇篮之中,以后的麻烦肯定不小。
他当然不怕。
但麻烦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
金铨脸色明暗不定的看着陆恒离开,等收回目光,便见陆恒坐着的椅子瞬间化为了一捧灰烬!
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气,金铨心中暗暗发凉。
若真个只是武夫,空有力量而无头脑的,自然随意区处,当作棋子摆弄。可若既有力量,又有头脑,事情看得清,分的明的,那就不好对付。
他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得给袁宫保专门写一封密信。
坐了好半晌,没心思听戏,金铨心里怀着事,出了包厢,准备回去。
下楼碰到白雄起,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白雄起却凑了上来:“金先生!”
金铨作为袁宫保的心腹幕僚,本身便是个厉害人物,白雄起两次凑近乎,让他看清了这人是什么样的秉性。
本来没打算理会,可这会儿忽然心中一动,笑起来:“你叫白雄起?”
白雄起惊喜道:“金先生记得我!”
金铨笑道:“记得,如何不记得?不若找个地方聊聊?”
“敢不从命!”
两人出了四方园,寻了个安静的茶馆。
金铨问他:“你姓白,又与陆老板一起,莫非与百草厅白家有亲?”
白雄起道:“我家与百草厅白家是五服之内的堂亲。我祖父与白孟堂老爷子是堂兄弟。”
“原来如此。”金铨笑道:“难怪与陆老板走到一起。”
白雄起道:“金先生不知,我与陆贤弟的关系,不只因百草厅白家。”
他进一步说道:“陆贤弟与我家中妹妹有婚约在身。”
金铨听了,眼睛霎时一亮:“哦?还有这样的渊源?”
一下子,更亲切了许多。
......
陆恒警告了金铨,下楼,往四方园后院而走。
穿过后台,到后院,正见白三爷气冲冲走过来。
陆恒不禁道:“三舅,您这是...谁惹您生气啦?”
白三爷哼一声道:“是个混混二溜子惹了我!”
他指了指那边后门,陆恒顺着看去,见一姑娘正哭哭啼啼过来,门外还有个骂骂咧咧的破落中年。
思路客
这姑娘不是黄春呢么!
早前白三爷提过一嘴,说安排个姑娘进来干活,便是这黄春。说是寄养在教堂的一个孤儿。
陆恒便也认得了。
九儿也常说起这姑娘,说挺实在的一个人。
大抵跟白家那边的关香伶性子相仿。
可眼前是怎么回事?
陆恒诧异的很。
白三爷道:“看见那厮没有?”
他指了指门外骂骂咧咧的汉子,对陆恒道:“这厮叫贵武,破落户一个...”
他这里说着,陆恒心下了然起来。
原来说是孤儿的黄春,却并非真的是孤儿。那贵武,便是黄春她爹。还是个蒙八旗的贝勒。
不过贵武这个贝勒,是个破落户。要说关系,也就是詹王府的关系。詹王爷是他舅舅。
这年头,称作贝勒,却在街上混的街溜子多的是。
以前贵武还有家底,如今早是破落的不像样子。
听白三爷说,贵武自从知道黄春是他闺女,便隔三岔五跑到四方园来,找黄春要钱花!
黄春又是个软弱的性子,贵武要钱,她就给。
她又不是四方园的什么重要人物,哪儿有许多钱给贵武泼洒?这下没钱了,贵武这厮便各种恶毒怒骂、压榨。
白三爷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厮是个混不吝,除非哪天死了,不然这闺女还有的遭罪呢!”
白三爷骂骂咧咧。
见黄春抹泪,又骂道:“你就甭再见他!这四方园,你不出去,他有胆子进来?我看你就是自找的!”
贵武在后院门外骂骂咧咧一阵,可能是看见陆恒了,溜了。
陆恒道:“三舅,别人的家事,管起来不大好看。”
白三爷点点头:“所以我才没叫人把那孙子打死!”
便摆了摆手:“我去前头看看...你还在这干嘛?还不快去干活!”
黄春立马抽泣着跑了。
白三爷走出几步,忽然顿足,转过身来:“不对...外甥啊,这姑娘可算是我一手养大的,我骂得她,别人骂不得。怎任凭个破落户教我置气!”
便上下打量陆恒,一拍手:“要不把黄春给小梁当个贴身丫鬟!你护着,量那贵武不敢造次!”
八三章 武痴
陆恒道:“三舅自去与九儿说,她愿意就成。”
白三爷笑道:“那成,我找时间跟小梁提一嘴。”
便径自去了前头。
陆恒在后院转了转,从后门出去,溜达着回家。
他心里空明,不去想杀老妖婆的事,也不去想袁宫保或者天下大事什么的,只是放空了,慢慢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火神庙。
定睛看见了程廷华的眼镜铺子。
早前宫兰南下的时候,陆恒托程廷华给东北带信,后来不久回了信,说是一切安好。宫羽田对陆恒安排宫兰去南方,大抵是表示赞同的。
他说北方越来越不安稳。
东北纷纷乱,直隶、山东义和拳四起。左右不大安宁。
倒是南方,确要好的多。
宫兰不久也打了电报回来,说是半路上遇到风浪,船在半道上找了港口停靠了几日才恢复行程,所以耽搁了。
她到魔都的第一天,给陆恒打了电报过来。
这年头,电报金贵。不单单打电报贵,一次还打不了多少信息。只能往简单了说。只说安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说在魔都停一两天去赣西云云。
到现在几个月了,陆恒与东北通了两次信,与宫兰又通了一次信。
宫兰到了赣西,寻着朱大锤,便在那儿安顿下来。又代陆恒上山,拜访了魏合意老道的师兄、陆恒的师伯,送了些礼物。
之后便又教石头去了魔都一趟,打的电报过来。
左右陆恒是安心了。
前不久,陆恒把宫兰已经安顿妥当的消息,通过信件,又托程廷华的渠道送去东北。琢磨着这几天该有回信了。
这里瞧见眼镜铺子,陆恒便想起了此事。
到铺子前,见程廷华正在铺子里。他带着半边眼镜,挂在脑门上,坐店子里,膝盖上铺了布,手里正拿着工具加工眼镜。
大抵是差距到有人进店子,他也没抬头:“客人可以先看看...”
陆恒道:“程师伯。”
程廷华一听,抬头见是陆恒,笑着放下手中活计,道:“是陆恒啊。”
“快坐。”
说:“是来问信的吧?”
道:“还没到。琢磨着就这几天。”
两个人闲聊起来。
程廷华说的,是江湖、武林中的事。
说:“年初我不是去了趟沧州么,八极门那边有些狗屁倒灶的事儿,请我去瞧瞧。我打了回酱油,回来经过天津,遇到个老朋友。”
他笑道:“你恐怕也听说过。唤作孙福全。”
陆恒闻言,神色一动:“可是被称之为小武神的孙禄堂?”
程廷华颔首笑道:“就是他。当年他来京师,与我相交,学八卦掌。宝森差不多也是那时候拜在董师门下。福全是练武奇才,这些年已经超过我了。”
孙禄堂的名头陆恒怎不知?且不说宫羽田曾提过,便不提,陆恒也知道。譬如神枪李书文、武神孙禄堂,陆恒一早就知道。
程廷华道:“他这几个月在天津,前几天来了京师。你大抵可记得,年初时太后遭刺杀一事,大内侍卫遭了殃,其中有不少与我们有些香火情。不过我是不大管这个的,既是侍卫,自然要承受损伤。”
陆恒便道:“那孙禄堂此来,是为此事?”
程廷华笑道:“也不是。他是听说那刺客厉害,打算来碰碰运气。”
陆恒顿时哑然,不禁道:“他找刺客比武?”
“可不是。”程廷华道:“福全是个武痴,而今融太极、形意、八卦于一炉,将自成一派。他听说了这个刺客的厉害,便想找到他,与之过过手。”
陆恒几无言。
孙禄堂自然是厉害人物。武林江湖之中,那是一顶一的高手。但若说要找陆恒过手,并非陆恒看不起他,实在陆恒是个挂壁,身怀神仙术。
思路客
单论武术而言,陆恒自愧不如。但若打起来,孙禄堂怕是吃不住几拳。
无他,陆恒体魄太强,气力太盛!
至于斩妖,便不说了。
他笑了笑,道:“那就祝他能够如愿。”
又说了些江湖事,说到义和拳。
程廷华叹息:“不少同道加入了义和拳,也有人请我去。唉...我如今实在是年老力衰,没那份血气啦。”
义和拳之中,群魔乱舞。有如白莲教张教主那种练神打的人物,也有各路武术高手。有的是因义气牵绊,有的是心中热血,有的是浑水摸鱼,有的是心怀不轨。
反正吧,加入不加入,得看自己。
是好是坏,也是自己体会。
陪着程廷华聊了半晌,陆恒才告辞离开。
他这一阵转悠,午饭也没吃,转到傍晚回到家,狠狠吃了一顿。吃完了,天看杀黑,九儿才回来。
却是两个人。
还有黄春。
看来白三爷如愿以偿啦。
陆恒与怯生生的黄春点了点头,对九儿道:“三舅怎么跟你说的?”
九儿道:“三舅说了她身世...这姑娘着实也有些可怜...三舅说起贵武,不免让我想起了我爹。相比起来,贵武更可恶。”
又说:“黄春毕竟是我们四方园的人,不能教人欺负了。便贵武是她爹,我也不许。”
陆恒笑道:“你看着办就是。得防着那厮找上门来。”
九儿嘁了一声:“当家的怕了他么?”
陆恒拧了她鼻子一下:“废话。”
九儿出身,的确也算得上不幸二字。这里知道黄春的难处,便有些感同身受。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九儿可还惦记着她爹粱大莽子呢。
就年初不久,九儿托人给青山口带了些钱回去。
陆恒倒也不在意——粱大莽子虽然可恶,但毕竟把九儿养大。九儿能记着他,这是孝心,至少不坏.
九儿这边对黄春说:“你以后就甭去四方园了,留着家里吧。没事打扫打扫清洁,看看书学学字也是好的。只会端茶递水,咱们家不兴这个。”
黄春低声应是。
九儿又说:“别拘束。你多呆几天就知道,无论当家的还是我,都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放松些好。”
厨房的婆子开始上菜,陆恒又跟着吃了一顿。
反正他肚子大,吃多少消化多少,只要不过度,左右是增进体魄。
八四章 平缓期
斩妖之术与服食之术相辅相成,使陆恒的力量突飞猛进。
但无论什么东西,它都有个度。
到这段时间,陆恒体魄的增进,进入平缓期。
并且增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不是斩妖、服食不给力,是陆恒吃的太差了。
起步阶段自然没那么多讲究,可一旦过了这个阶段,讲究就来了。
普通的食物、药材,渐渐不能满足服食之术——随着陆恒越来越强大,服食之术渐愈高深,需要更高层次的进食来满足服食之术的需求。
便譬如之前陆恒弱小时候,服食之术受限于陆恒本身,只是个桐油灯,烧点桐油即可;而现在,陆恒变强了,基于陆恒本身的层次,服食之术成了柴油机,得烧柴油才行,桐油已不能满足。
服食是神仙术,这玩意儿其实是用来服食仙丹灵药的!
起步之初没那么多要求,可进入正轨以后,普通的食物经过服食之术的提炼,所得的元炁的量不足以提供陆恒日益强大起来的身体更进一步提升,所以变强的效率开始放缓,甚至最后陷入停滞。
陆恒深知其中的道理,所以并不因此而感到不对。
晚上自是无话。
随后的一段时间,陆恒仍然不曾放弃去宫中转转。只是频率降低了,以前是天天去,渐变为三天两头走一遭。
仲夏以后,时局仿佛紧张起来。
市井里传言,说西洋使节向朝廷发出了严厉抗议,要求朝廷派兵惩治义和拳,并要朝廷赔偿因义和拳烧毁的教堂和杀死的传教士所涉的利益。
他们警告朝廷,如果不迅速采取措施,他们将亲自动手。
这些传言五花八门,但全是坏的,没有好的。
这使得京师老百姓感到不安。
不过权贵们还是一如既往——便如那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仿佛不曾感觉。
所以四方园的生意还是那么火爆。
这园子,定位高端,本来与普通的老百姓无关。
作为园子的主人,陆恒知道的消息,比市井里的传言要详细、真实的多。
随着义和拳的壮大,河北大地上他们的身影越来越鲜明。他们烧毁教堂,驱逐洋人,杀死传教士。
甚至更极端的,开始排斥一切与西洋有关的东西。
比如西医,比如先进的工厂。
很多学了西医,开医馆给人治病的中国医生遭到了他们的迫害。一些民族商人的工厂,也遭到他们的打砸。
开始不分青红皂白了。
洋人愈是急迫起来。就陆恒所知,近一两个月,有好几个使馆的西洋使节向朝廷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而朝廷的回复很有意思,说是民间行为,与官府无关。
好些来听戏的官员,话里话外是偷着乐呢。
或许没人想到,列强会直接出兵。
陆恒通过王道长,给王正谊送了一封信,大抵含着一丝规劝。请他不要不分青红皂白,烧毁教堂、驱逐传教理所当然,但连自己人开的医馆、工厂都跟着一起砸,那就太过分了。
但没有收到王正谊的回信。
陆恒其实很清楚,王正谊只是义和拳的一支,无法代表整个义和拳。陆恒也知道,那些西医、工厂主,未必都是好人。
他只是一口气闷着不吐不快。
这天陆恒没出门,躲在家里。天气太炎热了,已经半个月没下雨。街道上烟尘滚滚,出门不是个好的选择。
便窝着家里,练武、看书什么的。
反正再热也热不到他——到现在,陆恒甚至已经不出汗了。在烈日下练拳,几趟下来心静气和,一点汗意都没有。
练几趟拳脚,躺在院子里的树下,喝着茶,看着书。
这会儿,老李进来,说:“东家,有人登门来访。”
陆恒一下子直起身子,裸露着的强健身躯十分具有冲击力:“是哪个?”
老李道:“是程廷华程先生。”
陆恒一跃而起:“走。”
却是不止程廷华一人,还有个身材跟程廷华差不多,个子不算大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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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面,陆恒拱手笑道:“程师伯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连忙让丫鬟上凉茶。
程廷华哈哈一笑:“我是闲着没事...”
便指着身边这位:“这是孙福全。”
陆恒露出惊讶之色:“原来是孙师傅!”
孙禄堂含笑拱手:“陆小哥。”
程廷华便道:“上回不是跟你说了,福全这次来京师,欲寻那刺客比武么...”
孙禄堂接下话茬:“我听说刺客是个厉害人物。当时在千人包围之中,砍瓜切菜杀了西太后的几个贴身护卫。这等本事,实在令人神往。”
顿了顿,道:“我如今习武已到了自成一派的境地,若能寻着他搭搭手,或许便能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露出遗憾之色:“可惜,我找了他一个多月不见踪影。大抵是我猜错了...我以为他那样厉害的人物,刺杀未遂,应该不会放弃,可能还藏在京师另寻机会。现在看来,也许是离开了。”
陆恒心下十分无语。
他对孙禄堂的猜测,倒是挺赞同的——刺客不就站在他们面前么。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
就是孙禄堂如此执着,竟找了一个多月,令人惊讶。
程廷华道:“福全没找着人,打算离开京师。他到我这里来,我想起你也是个高手,就带他来瞧瞧。”
陆恒闻言,连忙道:“程师伯,我哪里是什么高手...”
程廷华大笑:“你可甭骗我。宝森与我信中专门说过,你当初还在东北,丁连山那厮便已不是你对手。如今必定更加深不可测。”
孙禄堂也道:“丁连山丁师傅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与宝森也只在伯仲之间。”
便赞叹道:“陆兄弟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本事,人说我孙禄堂是个练武奇才,可与你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他拱了拱手:“请陆小兄弟成全我一二。”
陆恒还能怎么办?
只好笑道:“也罢。我拳术有成以来,还真没跟真正的高手搭过手。”
孙禄堂肯定打不过他,但孙禄堂在武术上的造诣,陆恒自觉拍马难及。若能与他搭搭手,或许在拳术方面,能有些收获。
八五章 交流
孙禄堂住进了陆恒家里。
接下来几天,陆恒与孙禄堂时常搭手过招,练武场上随时都有他们的影子。
程廷华陪了两天,到后来直摇头,说老胳膊老腿不行了。干脆一走了之。
这几天,孙禄堂的收获陆恒不知道,但陆恒的收获,他自己心知肚明。
陆恒本也是拳意入骨的武术大师,但比起孙禄堂,在武术一道上的境界,陆恒还差的太远。
便说拳意,孙禄堂拳意浓烈如炽,凝聚之极。蕴含着一股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意境,出手如惊雷,大气堂皇之中不失精细微妙。
陆恒的拳意,则粗糙的很。
他的拳意是在为原身父母报仇之后,突有所感而成。远不如孙禄堂一场场比武打出来的拳意强悍。
若不论身体的差距,陆恒的拳术境界,比大多数武术大师都不如。更别说孙禄堂了。
不过陆恒也有优点——因着斩妖之力的运转,陆恒对人体内部精微之处感悟更深,在运转斩妖之力的时候,他体会到身体深处的种种变化,在这方面来说,他比孙禄堂强。
打个简单的比方,一个人所具备的力量总和为百分之百,陆恒因为斩妖之力的缘故,更直观的了解自己的身体更深处的玄妙,他在发力的时候,不自觉带上斩妖之力运转的一些奥秘,一击之下,可以发挥出自身所有力量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孙禄堂则达不到这个层次,他在百分之七八十左右。
这方面,孙禄堂肯定是有所收获的。
“你拳意不及我,但就脏腑、血髓的层面,你比我体会更深。”孙禄堂如是道:“拳术练法的几层境界,炼皮、炼骨、炼脏,你已深入脏腑之中。”
他颇受启发:“各门各派的拳术,都有炼脏的法门。但都不直观。无论是你所练八极拳的哼哈二气,还是太极的钓蟾劲,亦或形意拳的虎豹雷音,其实都是由外而内,借助外部条件去调和脏腑。”
“人的脏腑十分脆弱,稍有不慎便是五劳七伤,没有直接的法子可以锤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练的!”
陆恒也说不出来——斩妖的奥妙,他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现阶段而言,两门神仙术,都是如此。陆恒只知道它们作用于己身,具体的原理却不懂。太过高深。
除非哪天这两门神仙术在陆恒身上得以圆满,那时候陆恒彻底透析了它们的奥妙,便可以说出来了。
那时候,他可以把这神仙术传给别人。
至于说炼脏的拳术境界,陆恒知道,自己这个,是不一样的。他服食之术对身体的增进,是全方位的,筋骨皮肉如此,脏腑血髓亦如此,不需要练。
他的这种感悟,是基于斩妖之力的运转奥妙。而非拳术到了炼脏的境界。
这里面的本质是不同的。
他说了自己能够说出来的一些感悟,给了孙禄堂巨大的启发。
所以孙禄堂与他搭手,愈是勤快起来。
陆恒也从孙禄堂这里,学到了其他的拳术。比如太极拳、形意拳。
八卦掌陆恒也会,从宫兰手里学来的。
这样算起来,北方的几门最重要的拳术,陆恒都学会了。
在磨练拳意方面,孙禄堂给了陆恒不少建议。
拳意,说到底是精神层面的坚定力量于拳术之中的运用。说白了,是个‘意’字。拳意强盛,出手便可慑人心魄,甚至击溃心灵防御,使人不战自溃。
就好比老虎。老虎扑杀人的时候,意志不够坚定的人会被虎威所震慑,脑子里一片空白。武术中的拳意亦是如此,本质上来讲,拳意是练武的人的最强烈的坚持和最谨守的原则。
思路客
拳意是符合心性的,堂皇正大的人练不出阴阴鬼鬼的拳意;心思阴暗的人,练不出浩大阳刚的拳意。
老虎的虎威,杀意森森。因为老虎的心性便是如此。老虎每每出手,都是致死的攻击。
明悟了这个道理,陆恒的拳意迅速提升。
既然是精神层面的力量——不自夸的说,陆恒的精神力量无疑强大。
人是一个整体,精炁神三宝互相影响。身体强壮的人胆子大,心气足;身体孱弱的人多是胆子小,心气弱。
便比如行走黑暗之中,孱弱的人往往会觉着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因而心生害怕。而强壮有底气的人则多半不会。
身体的强大,会使得人的精神也变得强大。
何况陆恒一直都有修行百步飞剑的存神观想之法。
所以短短几天时间,陆恒的拳意便强盛了许多。
不过他的拳意,更多朴实无华。不像孙禄堂的打遍天下无敌手。
因为陆恒没有这样的信念,从没想过要战胜所有人。
但他的朴实无华,却也含着一往无前的味道。
正是陆恒性格映照。
他没事的时候跟芸芸众生没什么两样,一旦遇到事,便如点燃火药,一发不可收拾,不达目的不罢休!
两人交流拳术,迅速成为好友。
一个四十来岁中年,一个不到二十的小青年,可以说是忘年交了。
孙禄堂在陆恒这里也不白吃白喝,真要让他白吃白喝他必定不乐意——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正如陆恒,不愿意沾人便宜,孙禄堂亦是如此。
这天早上,两人在练武场搭过手,孙禄堂便出门去,说要买一扇羊肉回来吃。
陆恒也由得他。
便一个人自己练。
到太阳升起三丈高,陆恒正琢磨斩妖的奥妙——他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去理解两门神仙术的奥妙。
便听到院子外有些嘈杂之声传来。
他耳聪目明,便百米之外的细微声音,也逃不过捕捉。
只道是谁人家在闹腾。
却不片刻,孙禄堂提着个人,身旁跟着老李、黄春,来到了练武场。
陆恒一看:“贵武?”
孙禄堂把人丢在脚下,道:“我刚买羊肉回来,见着这厮正与你家丫鬟在外头撕扯,我便把他拿下。”
拱了拱手:“却是不知这厮是你这丫鬟的爹,倒是鲁莽了。”
陆恒笑道:“这厮还真找上来了?”
对孙禄堂道:“孙兄拿的好!这厮不是个好东西。”
孙禄堂笑道:“没错就好。”
便说:“左右人拿下了,贤弟你看着办。”
自顾自提着羊肉往厨房方向去。
陆恒则踢了踢贵武:“起来。”
又对黄春道:“你也来。”
带着两人进了屋子。
陆恒开口:“说吧。”
贵武支支吾吾,是黄春把事儿说出来。
原来贵武这厮,早几天便找着这里来了。可是黄春一直没露面,他没逮着。今天黄春出去丢垃圾,被他逮着了。
便索要钱财。
黄春出去倒垃圾,身上如何带着钱?何况她在陆恒这里不到一个月,薪水没到手,根本没钱。
贵武便不干了,撕扯起来。正逢着孙禄堂回来,把这孙子逮了进来。
八六章 贵武
像贵武这种货色,大抵与之前被陆恒弄死的韩荣发是一个路数。
好吃懒做、有小聪明,色厉内荏,却又没什么担当。
好歹韩荣发逮着白家敲诈,这厮倒好,逮着自己闺女榨油。按说来,比韩荣发恐怕还不如。
“我看你年岁也不大,三四十岁。甭说去寻个下力气的活儿,你好歹是个贝勒,怎么也有点人脉关系,寻摸着做点什么不成,却要逮着黄春压榨?”
陆恒道:“如今黄春是我陆恒家里的丫鬟,哪容得你来放肆?竟找上门来了!你大抵是要寻死不成?”
贵武瑟缩着,嘴角嗫喏。
黄春低声道:“东家,您别怪他...”
陆恒摆了摆手,止住黄春,对贵武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凡与我无关,别沾到我这里来。”
贵武忍不住了,梗起脖子道:“白三儿欠我的!你是他外甥,怎说无关?!”
“哦?!”
陆恒眉头一挑。
贵武便似如爆豆子似的,劈里啪啦一口气说了许多。
陆恒听了,暗道果然。
白三爷有些话,没跟陆恒说。不过陆恒看的出些端倪。只是没问。
这里贵武说出来,总算明晰起来。
这贵武,是詹王爷的外甥,是个贝勒。说来当初,也算是小有家资。
不过这厮,并不是个好人。
他私通詹王爷家的大格格,使之未婚先孕。而这事,正好是白家与詹王府结怨的开端。
詹王府大格格未婚先孕,日日作呕,詹王爷不明就里,以为害了病,便着人请了白家大爷白颖园去府上看病。
白颖园一瞧,嘿,这是怀孕了呀!
说出来,詹王爷不信——其实是害怕传出去之后,败坏名声。
白颖园是个头铁,偏偏要跟他刚,从此结下仇怨。等珍妃事发,白颖园牵连进去,詹王爷见又是白家,恼恨之下,多番打压、落井下石。
从此恩怨难清。
按说来,这源头,就在贵武这儿。
而黄春,就是贵武私通詹王府大格格生下的女儿。
照着贵武所言,是白三爷偷偷盗走了刚生下来的黄春,让他父女不能相见云云——这话听听就好,道是他真心疼闺女,就不会天天来压榨,找她要钱花,反倒得给她钱花,以弥补自己过错才对!
陆恒心想,黄春的出身如此,怕是刚一生下来,就成了弃婴。詹王府哪儿会养她?这是败坏名声、损害颜面的祸种啊!
具体如何不清楚,但白三爷肯定对黄春有救命之恩——虽然这里面,大概蕴含着报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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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当初百草厅的事,白三爷拉着贵武掺和了一手,然后反手坑了贵武一把。贵武这里也说出来,恨意凛然。
白三爷肯定憎恨詹王府,白家险些完蛋,詹王府落井下石功不可没。贵武更是此间源头,白三爷如何不恨他,不坑他?
说来能把这闺女养大,白三爷便不能算坏!
或许白三爷有某种打算,但陆恒的屁股是坐在白三爷这边的!
反正贵武的话里面,东西是不少,但真真假假参杂一起,这里闹可怜呢!
陆恒平静的看他哭诉,等他说完,毫不动容:“你这里与我说你多可怜,你怕是忘了,我是白三爷的外甥了!”
“贵武。”陆恒道:“今日之后,你若再敢来作妖,我便寻个时间宰了你。”
言语平淡,杀机凛然。
贵武浑身一抖,险些裤裆里失禁。
黄春面色发白,嗫喏不知说什么。
摆了摆手:“你若当个父亲,偶尔来看看黄春,我自不管,可若教我知晓,你一如既往压榨作弄,我便决不饶你。滚。”
贵武屁滚尿流,跌跌撞撞跑了。
陆恒才对黄春道:“我并不阻拦你父女之情。但前提是你父女有情。我看你年岁,与我也差不多,就是性子软。这样的年月,性子软要吃大亏。你下去吧。”
喝了口茶水,陆恒也走出屋子。
孙禄堂把羊肉送进厨房,出来在院子里纳凉。
见他,不禁笑道:“我是听着了。贤弟行事果决,挺好。”
陆恒微微摇头:“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我实在是烦得很。”
两人在树下椅子上躺着,随意闲聊。
孙禄堂道:“我自家中出来,已近半年。先前来京城,只为寻那刺客。实不曾想到在你这里收获如此之大。”
顿了顿:“中午吃了羊肉,我便告辞。该回家啦。”
陆恒微微点头:“这段时间与兄长交流,我收获也不小。只是兄长这一走,天南海北,世道纷纷,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孙禄堂洒脱一笑:“只要有心,总会再见。”
午饭便是孙禄堂买回来的羊肉。
吃完之后,这位武神洒然告辞而去。
......
随后半月,皆无事。
世道该怎么纷乱,还是怎么纷乱;该闹腾的闹腾,该灯红酒绿的灯红酒绿。
陆恒每隔几天去见见金铨,照例问问老妖婆的消息。
虽然稳是稳了下来,但陆恒可不曾忘记他要做什么。
不杀了老妖婆,陆恒实在安宁不了。
白家那边,这段时间请他去吃了顿饭。是因着白景琦——白景琦年初回山东,不多久,便与袁宫保搭上了关系,从此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好。
他写信回来告知白文氏,白文氏便着人请陆恒吃饭,以表感谢。
陆恒大抵是不在意的。
诚然,袁宫保是因着陆恒,高看了白家一眼。但对陆恒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今日高看一眼,来日说不定就是刀斧加身!
所以当不得真。
他特意提醒了一下白文氏,说与袁宫保可以有联系,但不要陷入太深。
也不知道白文氏有什么体会,会怎么做。
九儿这段时间,去四方园的频率降下来了,更多时间放在学堂。当初几个一起进学,宫兰却去了南方,九儿起初学起来很难,现在则渐入佳境。
她的气质,明显有了更多的变化。
陆恒乐见其成。
是渐渐有了些知识女性的气质。
加上掌着四方园的财政,又平素与人各种打交道,历练下来,怎么说也算个女强人了。
八七章 官儿
九儿如今的生活,理应算得上半个圆满。
贫农家庭出身,爹爹要把她拿去换一头驴,索性陆恒回家报仇,从此跟着一起。
拥有坚实的后盾,再不为生活琐碎担忧,亦不为环境险恶而受怕;掌着偌大一座戏园的财政,又进学读书。
此间岂非天上地下之别?
只是有一点,仿佛不大圆满。
便是她应付不过陆恒来——陆恒体魄强壮之极,她一个弱女子,哪儿应付的过来?
陆恒越来越强大,她越来越不能承受。
这不,便把黄春也拉上了船。
黄春年龄合适,性子柔柔弱弱,却又仔细较真,算是个可以持家的帮手。某天夜里,九儿便把她拉上一起了。
陆恒自然没意见。
他也是有需求的,也需要得到满足。不能满足的话,实在不太爽利。每回不上不下也不是个事儿。
左右不是正妻的问题,妾嘛,黄春长得又不错,便就这么接纳下来。
毕竟不是宫兰与白秀珠之间麻烦——这两个按着规矩,那可都算是正妻,必须要有取舍。
妾则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眼看夏天过去,又将入秋。
算算时间,陆恒来到京师,已近一年。
一年了,还没能宰了老妖婆,陆恒心里每每想起来,便不平衡。
可老妖婆藏得紧,遥控朝政竟也没事,陆恒无可奈何。
他没有放弃寻找,但找不见。
如果有搜天索地的法术,那便好了;便没有,有个分身千百的法术也好。可还是没有。
金铨那边,也一直说找不见,如之奈何呢?
入秋之后,天气渐有了凉意。
九儿那天说起做几身衣服,叹息没有时间。黄春便接过这活儿了。
也不知白三爷怎么把她养大,女红竟也精通。
黄春说:“教堂有个婆婆,最擅女红,是跟她学的。”
婴儿时期,白三爷便把她送到教堂,隔一段时间送点钱去,去瞧瞧她。
教堂有不少孤儿,她自小可没少受欺负。只有见白三爷的时候,那些孤儿才不敢欺负她。只有那个婆婆,对她好,还教她女红。
可惜那位婆婆早几年已经去世了。
因为这样的成长经历,她的性子柔弱,却也有一股子坚韧劲儿。
九儿跟她闲聊时,问她是否怨怼贵武,黄春说:“怨,是有的。但毕竟是生身的爹爹么...”
九儿便说:“所以每次他来,你都给他钱。”
黄春笑了笑,道:“姐姐不也一样么...”
九儿掐她一把:“你还跟我比起来了!”
粱大莽子必须得谢天谢地——九儿没忘了他。早先是托人送些钱回去,仲夏过后,更是把粱大莽子接到了京城来。
这事九儿跟陆恒提过,陆恒不反对。只要不搞出狗屁倒灶的事,陆恒并不介意。
九儿把粱大莽子接到京城,用她自己的钱买了个小院给粱大莽子住下。每七八天去看看他,给他在药铺安排了个差事算是养老,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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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毕竟是有分寸的。
当然,也跟粱大莽子的为人有关——比如贵武,若黄春儿给这么安排,陆恒肯定不大爽利。
较之而言,粱大莽子毕竟把九儿养大了的。而贵武呢?
这里面是有差距的。
这天,陆恒到四方园,戏园子还是那火热劲儿。
白三爷今天看起来精神头极好,见谁都笑呵呵的。
见陆恒来了戏园子,他忙把陆恒拉到包厢,说:“你三舅要当官儿啦!”
陆恒一怔,失笑:“我说您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呢...”
问说:“怎么的就要当官儿了?”
白三爷执掌戏园子,整天与权贵打交道,要说当官,还真有门路。
白三爷笑道:“你可别想岔了,我要当这官儿,可不是有名无实的官儿,有实权呢!”
陆恒这下惊奇了。
不走正当门路当的官儿,大多有名无实。
满清之末,这种官儿多的是。比如一些商人,捐钱捐的官儿,便多是如此。挂个名,没有实权。
陆恒还以为白三爷说的是这种官儿呢。
实权?
陆恒诧异道:“谁这么大方?”
“这你甭管。”白三爷道:“不能说。我这事,铁板钉钉。不过...”
他话音一转,陆恒便笑了起来。
“不过怎么?”
白三爷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差点这个。”
“那不还是捐官儿嘛。”陆恒表示无趣。
白三爷啧了一声:“捐官儿也要看跟谁捐不是?外甥啊,你三舅可指着你了。”
陆恒笑起来:“差多少?”
白三爷道:“要五万两。我手头只有两万,差了三万。你得给我撑起来!等我当了官儿,三五几个月给你捞回来!”
别说,白三爷算是富裕起来了。
手头有两万呢。
他以往吃白家的月例,是月月光。帮陆恒执掌四方园,才是最大的财源。每个月分红,除去他大手大脚的花销,竟也存了两万两!
陆恒不大把银子当回事。
他最大的花销,还是购置药材。虽然效果越来越差,但比普通食物总要好的多。所以该买还是买。
虽然大多进项都拿了买药材,可陆恒手里仍然渐渐积存起了不少银子。
毕竟,上品的药材不是天天都有。
仅四方园大半年的各种收益,分到陆恒手里,就有十多万两。除了家常开销,购置药材,剩下五六万。
四方园是个销金窟。
白三爷执掌之下,已不仅仅是戏园,陆陆续续增添了不少项目,更像个综合性的娱乐会所。
陆恒早前那些家当,也就是詹王府的那一批,还有从东北带来的那些,在开了四方园花销和各种贿赂之后剩下的,加上袁宫保那十五万两,都给宫兰带去了南方。
便说:“行,借你三万就是。”
白三爷笑的开心:“我就知道,我外甥对我好。明儿我去你家取钱。”
美滋滋的走了。
陆恒又去跟来园子听戏的张公公聊了几句,这位张公公现在闲下来了。似乎没了什么差事,三天两头往四方园跑,听戏听的不亦乐乎。
陆恒本想从他这儿打听些消息,可如今,这张公公的消息,已经比不上陆恒自己的消息渠道了。
只能作罢。
离开四方园,陆恒随意溜达。
京师看起来萧条不少。义和拳的声势愈发壮大,洋人的抨击越来越激烈,京师的百姓便渐渐感到不安。
而且因着义和拳的膨胀,河北大地上的商路被阻断,京城的商业受到不小的影响。
八八章 批量
陆恒心知该来的即将到来。
在这世纪之交的关头,仿佛有一种命运,注定要发生。
不知不觉走到药铺一条街,百草厅倒是人来人往,生意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药材的生意,百草厅主要做的是东北的路线——当初白家险些毁败,这条路线断了,这一年多才慢慢恢复过来。
此外就是东阿的阿胶。
白景琦在那边有袁宫保护着,也没什么妨害。
陆恒自家的药铺,屁大一丁点,冷冷清清,里头却有四个人。
除了当初李老头收的安排了两个,还有从百草园匀来的一个伙计和粱大莽子。
比贵武这种货色好的地方在于,粱大莽子有自知自明。他也不去陆宅烦九儿,安安心心呆在这儿看店子,挺不错了。
陆恒远远瞧了一眼,走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春儿枕着陆恒的胳膊,犹犹豫豫的跟他说:“我爹今天又来找我了...”
陆恒嗯了一声:“怎的?”
春儿说:“他说他找到个正当门路...能当官。”
“当官?”
陆恒一怔,道:“上午去四方园,三舅也说找到了当官的门路,还是实权的官儿。”
另一侧的九儿也道:“三舅今天高兴的很呢。”
“他跟你说了?”陆恒笑起来。
“可不。”九儿道:“三舅是个藏不住心思的。遇着高兴的事儿,他巴不得大家伙儿都知道。”
她道:“五万两银子呢!可不是小数目。不过若真能买个实权的官儿,倒也不亏。”
陆恒心下微微摇头,满清都到这份上了,官儿?陆恒是不大看的上的。
春儿撑起身子,半截白藕般的胳膊露出来,惊讶道:“也是五万两银子?”
她这话一出来,陆恒心里便是一个停顿:“也?”
春儿道:“我爹告诉我,说要五万两银子,买个知府的实缺。”
陆恒听了,心下转动之余,道:“他来找你要银子?”
春儿嗯了一声,又连忙道:“我没答应他。”
九儿想了想,抬起脸对陆恒说:“三舅要五万两买官儿,贵武也要五万两买官儿,这...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陆恒道:“是不大对劲儿。不过没事,明天三舅来拿钱,我跟他一起去看看。谁这么大手笔,知府的实缺随便卖。”
...
翌日一大清早,陆恒刚走完几趟拳脚,白三爷便风风火火的来了陆宅。
“...我一宿没睡呀...”
看得出来。
他眼圈发黑,但精神头极好。
陆恒笑道:“您啊,别太激动。官儿可不好当呢,便只捞钱,也不大容易。”
“那是对别人。”白三爷道:“这里面的门道,我是门儿清。你三舅的能耐,你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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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笑起来:“倒也是。”
白三爷要说干点什么实在事儿,做点利国利民的,他大抵是不会的。但其他的却都厉害。
又结交各种权贵,对官场捞钱的手段,多半有举一反三的本事。
清官、好官,这种称号,在这年头,早没人喊了。谁个当官不捞几兜子,那就是傻子。所以白三爷的心思,大抵是没什么好指摘的。
全都这样么。
当然,自从昨晚上黄春儿说了贵武的事,陆恒便知道,白三爷这官儿,恐怕不一定能成。
当不成,再要捞钱,轮不到他施展手段了。
陆恒屋里取了三万两银票,出来,白三爷伸手,陆恒没先给他,道:“我得跟您一起去瞧瞧。”
白三爷一怔,恍然道:“你小子也想当官儿啦?”
陆恒失笑:“我是怕您被骗呢!”
白三爷不乐意了:“我一老江湖,能被骗?行,你不信,咱爷儿俩一起去。”
言罢成行。
两人出了门,老李驾车来,上了车,一路出胡同。
车里,白三爷对陆恒道:“我买官儿的门路,可不是普通的门路,是宫里的门路。太后老佛爷都是要过眼的。你说,这能是骗人的吗?”
陆恒听到太后老佛爷,心思动了动,道:“那可说不定。”
“嘿,你还跟我杠上了!”白三爷吹胡子道:“我跟你说,收我钱的,可是个公公!那是作不得假的!”
还真是宫里的门路?
陆恒心疑不已,道:“到地头瞧瞧就知道了。”
白三爷指路,老李驾车,一路穿街走巷,却是来到教堂附近。
下了车,白三爷道:“我是运气好...上回到教堂来耍子,正逢着宫里来的公公,听见他跟人说起。要不是我脸皮厚,自个儿凑上去,这机会可就没啦。要知道,这样的肥缺可就只一个!”
从教堂前走过,钻进一条小胡同,来到一座小院前。
白三爷上前叩门,不多时门嘎吱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
白三爷脸上堆笑,道:“赵公公在不在?”
门里那人一听,道:“你找赵公公?是来交钱的?”
白三爷笑道:“可不。”
那人道:“行,你把钱拿来。”
白三爷一怔:“给你?”
门里人道:“赵公公今儿有事儿,没来。你把钱给我,我转交给赵公公。放心,少不了你的官儿!”
白三爷脸色就变了:“不成!这钱,得亲手交到赵公公手里。我可不知道你是谁!万一你拿钱跑了,我不白交了?!”
门里人嘿了一声,道:“你知道个什么?赵公公是我叔!”
“是你叔也不成!”白三爷虽然捉紧这官儿,但还没被冲昏头脑,转身就走:“没见到赵公公,这钱我是不会给的。”
门里人瞧了眼白三爷背后的陆恒,只好道:“那行。你今晚上来。”
白三爷这才点头。
陆恒一边瞧着,越是觉得可疑。
有这样买官的?
这种买法,怎么确定是真的呢?即便真是宫里的公公,也不值得信任啊。人钱一到手,转身不认账,白三爷可寻摸不到宫里去!
随即更大的疑惑涌上来——历来卖官鬻爵,做的再过分,怎么着也得掌握在皇帝手中。这赵公公拿什么保证这官儿的真假呢?
莫非...
陆恒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没多说,与唉声叹气的白三爷出了胡同,正要走,见一架轿子过来,在胡同口停下。一个绫罗绸缎的富商走下来,欢欢喜喜进了胡同。
陆恒与白三爷对视一眼:“肥缺也批量呐!”
八九章 恍然
白三爷脸色发黑,虎着模样跟着富商背后又进了胡同,片刻出来,骂道:“骗子!骗子!又是个买知府实缺的!”
陆恒笑呵呵:“昨晚上黄春儿与我说,贵武找她要银子,也说五万两买官儿。我便觉着不对头。”
说:“知府的实缺跟案板上的豆腐似的,哪儿来这么多?”
白三爷瞪大眼睛:“贵武?!我说你今儿怎么一定要跟着来。”
他猛捶掌心:“实锤了!这就是骗子!”
骂骂咧咧间又转身:“我得给人提个醒去!”
刚走几步,那做轿子来的人出来了,一脸的高兴。
白三爷忙拦着他:“你被骗了!”
那人诧异道:“不能啊。”
白三爷道:“你也买知府实缺的罢?我也买知府实缺,还有人也买知府实缺,我就纳闷了,哪儿来那么多知府实缺?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那人却一脸不信,从怀里摸出来一封文书:“这东西不作假吧?”
白三爷凑上去一看,呆愣了一下:“任命文书?!”
“可不是。”那人道:“您看,吏部签押,还有皇帝大印呢!”
白三爷眼睛鼓起来,仔仔细细,来来回回,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打量,连那文书上的花纹,也都瞧了几遍。
最后张了张嘴:“这玩意儿是真的...”
他见过这东西。
四方园那场所,可不少这种刚刚得了任命,拿着文书将去赴任前来消散一回的官儿。
这种文书,他见过不下数次。
眼前这封文书,除了上面任命的职位不同,其他的绝无两样。
陆恒在旁边,脸上笑容早已收敛起来。他也瞧着那文书,上头的任命是山东某府的知府。
他突然开口:“这位老兄,我看你丝毫不疑,好像知道这东西必定为真?”
富商笑了笑:“我穷的只剩下钱,真不真,怎么着先试试。”
陆恒听了,眼神闪烁了一下。
白三爷这时候,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不应该呀...”
他这么嘀咕。
那富商笑笑走了。
陆恒看着他轿子离去,回头对白三爷道:“这事先放放,我打听打听再说。”
白三爷回过神,只好闷着:“嗯。”
陆恒笑道:“眼下世道不好,这官儿实也没什么好当的。再说了,您当官哪有掌着四方园好?四方园日进斗金,您分红分的光明正大,拿钱拿的心安理得;您真要当了官儿,到地方上搜刮一通,甭说这名声坏了,您自己心里怕也过意不去。”
言罢,陆恒道:“我有点事,您先回去。”
说完了话,陆恒急步离开,转过一条胡同,缀上了前头的轿子。
按说这儿可疑,直入那宅子,把人抓起来拷问即可。但陆恒心下谨慎,打算先从外围入手,卖官儿这地方,先放一放。
教堂这片算是京师比较偏僻之处,没见多少人影。陆恒没多顾及,直追上去,把轿子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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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买了官儿的富商掀开轿门儿,见是陆恒,不禁道:“您拦着我是有事儿?”
陆恒道:“我想知道,这地方可以买官儿的消息你是哪儿得到的?”
富商一怔:“问这作甚?地方你都知道,要买官儿自去买。至于我哪儿得到的消息,与你没什么关系罢?”
陆恒平静的看着他,轻飘飘一拳打在旁边墙上,噗一声打出个窟窿:“你是要我用强么?”
那富商一看,顿时缩卵:“好汉息怒,好汉息怒!”
便说:“我是经一朋友介绍,从一位名叫金先生的人那儿买到的消息。”
“金先生?”
陆恒闻言,心中立时忍不住一动,连问:“这金先生可是金铨金秉钧?”
富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说是金先生,叫什么名儿却不知。”
陆恒沉吟了片刻,挥挥手,让富商走了。
他静立了良久,忽然觉得,有点东西自己之前没想到。
他一早便知道,袁宫保便是有了老妖婆的消息,也不会直接告诉他。不过毕竟警告过两次,只要不作妖,陆恒也懒得去管他。
但现在想起来,怕是差了些——他一直盯着宫里,从自己这边去寻老妖婆,而明明知道金铨可能比他先找到老妖婆却不会立即告诉他,竟没想着去监视金铨!
今天这事儿,看似是卖官鬻爵的道道。
但陆恒想来,这够资格卖官鬻爵的,除了老妖婆还有哪个?光绪么?他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但陆恒想不通,老妖婆这时候卖官鬻爵作甚。
她很缺钱?
如果富商的文书为真,那么这事绝对与老妖婆有关系。
这又说明了一件事,金铨可能已经知道老妖婆藏在哪儿!不然他这中间商没法做——当然,富商口里的金先生到底是不是金铨还有些疑虑之处。
不过陆恒直觉是他。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陆恒几步出了胡同,直奔袁宫保府上而去。
不多时,陆恒到了袁宫保宅子门前,上前叫门,小厮打开门来,鼻孔朝天:“闹什么闹?你是哪个?”
陆恒道:“你不认得我?”
小厮道:“你算哪根葱?这儿是袁巡抚的府邸!”
陆恒直推开他,信步走了进去。
那小厮便喊起来:“来人啊!”
踢踢夸夸便来了不少护院。
陆恒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其中有人觉着陆恒眼熟。但毕竟只一次,而且过了大半年,记忆模糊了。
便要喊打喊杀。
陆恒道:“金铨在哪儿?叫他见来见我!”
陆恒口气很大,这些护院一听,便轻易不敢上来。
陆恒是不想跟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计较,不然区区些护院,虽然看着有点精锐,又算个什么?
这会儿,有两个人急匆匆过来。
其中一人清癯模样,文质彬彬,头戴小圆帽,脑后一根大辫子。
他见了陆恒,立时认出来:“原来是陆老板。”
便挥手让护院们退下。
说:“陆老板今日登门,莫非有什么要事?”
陆恒道:“金铨呢?”
这人恍然:“陆老板是来找秉钧的?实在不巧,秉钧此时不在府上。出去办事去了。”
又说:“陆老板若有事,可以跟我说。在下王聘卿。”
陆恒盯着他,如虎盯绵羊,看的王聘卿背后发毛。
良久道:“你告诉金铨,明天让他来四方园,我等着他。若不来,后果自负。”
言罢,转身离去。
九十章 邪火
天黑前金铨回到袁宅,王聘卿忙把他扯到书房。
“今日那陆恒登门,我瞧他神色不大对头。他看我眼神,如老虎看着兔子,似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金铨一听,忙道:“是哪儿招惹了他么?”
又摇摇头:“我早叮嘱过下面的人,不准招惹四方园和白家。”
又连忙关心问道:“冠儒啊,你没跟他起冲突吧?”
王聘卿捻须摇头:“不曾起冲突。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忌惮此人,但也知道不起冲突最好。”
金铨松了口气,沉吟了半晌,道:“怕是他知道些什么了...”
“知道什么了?”王聘卿忍不住道。
金铨道:“西太后!”
“西太后?”王聘卿疑惑不已:“他一个戏园子的老板,跟西太后有什么关系?咱们这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金铨叹了口气:“有些事之前瞒着你,一是宫保觉着不能扩大,二是太过出乎意料让人难以置信。按着宫保的意思,时机合适了再说。可到了如今,我必得告诉你。”
便把陆恒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王聘卿听完呆了片刻:“你莫不是在骗我?”
金铨道:“看吧,你这反应。”
王聘卿只觉得匪夷所思:“你说他要杀西太后,行,想杀西太后的多了去了。可你说他强的非人,不惧枪炮,这世上哪有这样的?”
金铨叹道:“可这世上,他就有这样的人!”
说:“奇人异士,我以前也不大相信。只道是画本、小书里的小文人臆想。但见过此人之后,我才知道是我孤陋寡闻。”
他看着王聘卿:“冠儒,你大抵不知,如今宫保麾下,也已有几位这样的人物。就是比起这陆恒,不在一个档次。”
他说:“陆恒要杀西太后。年初一那天,突然来到府上,与义和拳的几位一头撞上,双方揭了底儿。这厮一拳把白莲教的张教主打个半死,把这书房险些打塌了去!”
“对了,那张教主也是个异人。会神打异术!”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张教主请神降身,枪械打他不透皮,我已是见过的了。可这厮,一拳把张教主打个半死。这样的人物,若是惹恼了他,休说半夜摸到你床头来,便明刀明枪的找上门要杀你,你又拿什么去挡他?”
“嘶!”
王聘卿吸了口凉气:“那不是无法无天了?”
金铨笑了一下:“这段时间接触、观察下来,我发现陆恒此人,到底是个实在人。只要不触及他霉头,倒也相安无事。”
“而且他并非没有破绽。他有亲族牵挂,有朋友、有产业,咱们是互相牵制。宫保的意思呢,是暂时跟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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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西太后遭到刺杀,从此藏身不出,便是此人手笔。西太后身边也有异人贴身保护,还带了上千的带刀护卫,却被他生生杀破了胆,藏着不敢出来呀!”
“咱们与他约定,共寻西太后藏身之处。我琢磨着,他恐怕猜测我已找到西太后。这才找上门来,问我要说法。”
王聘卿听完,思索道:“恐怕还真是这样...”
抬起头:“你跟赵公公的生意,怕是被他逮着蛛丝马迹了。”
金铨叹道:“大抵如此。冠儒啊,你别看他武力强横,就以为他是个武夫。此人脑子也聪明,很多事看的透彻。”
“我料想,便没有这次,他过不久怕也要来逼我。”
“他势单力孤,虽然强的不可思议,但找人的活儿,哪儿及的上我们?三五几个月他等得起,再长便恐怕等不住。只有来逼我!”
“他让你明天去四方园。”王聘卿道:“你要跟他坦白吗?”
金铨微微摇头:“能拖多久是多久。宫保那边需要时间招兵买马,需要时间训练、需要时间购买军火。咱们拖得越久,西太后死的越晚,宫保准备的时间越长,对咱们越有好处。”
“他若逼你,你如何拖下去?”王聘卿如是道。
金铨说:“总得试试吧。”
又说:“这个把月来,与赵公公合作,入手已有三十万两银子。你尽快把这钱送去宫保手中。”
...
陆恒回到家里,越想越特么恼怒。
虽然早就知道,袁宫保那边会跟他耍心眼,但陆恒还是忍不住冒火。
他到京师近年,就为杀老妖婆,咬死了这一个目的,却如此波折,心中早有一股火窝着,教他十分煎熬。
明天见了金铨,怎么也要逼迫他说出来!
否则陆恒不介意用非常手段。
打定主意,陆恒心下微松。
吃晚饭的时候,陆恒对九儿和春儿说:“我的事快要有眉目了。九儿,咱们要做好南下的准备啦。”
一待杀了老妖婆,这京师便无留恋处。
师父当初嘱托的,去赣西见师伯,认门归户,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何况宫兰早去,这几个月没见,也不知道她怎么样。虽然有打电报,但一来频率太低,二来打电报哪儿及的上亲眼目睹?
九儿一怔:“...当家的有眉目了?”
陆恒点头:“应该有眉目了。”
九儿露出一丝不舍:“这就要走啦?”
陆恒笑道:“怎么?”
九儿道:“好不容易置办起来的产业呢...”
陆恒摇头:“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九儿又道:“那咱们家全都走?”
陆恒看着她。
九儿说:“大抵怕是有人不愿意挪窝。老李恐怕不会走。”
陆恒道:“我上回提起南下,他跟我说过。说人老了,不想再走了。我觉着留他在京师,咱们这院子给他看着,倒也成。”
“那四方园呢?”
“给三舅吧。”陆恒这么道。
九儿分外不情愿:“太可惜了...”
黄春儿一头雾水,干干的只刨饭,没话说。
她并不知道陆恒的事是什么事,陆恒没跟她说,九儿也没有。
“你找个时间,问问咱们家上上下下的人。”陆恒道:“愿意的,跟咱们一道南下。不愿意的,留在京师也成。左右不勉强。”
九儿低头嗯了一声。
她大抵是不舍得。陆恒其实可以理解——九儿出身如此,看待身外物,比起陆恒几乎南辕北辙。
九一章 深明大义
她是个弱小的女子。
当初朝不保夕,家徒四壁。上面有个不着调的爹,周围全都是觊觎她美貌的眼光。甚至于要把她卖了,换一头驴。
她深刻的体会过那种惶然和无助,因此得到的东西,便更舍不得放手。
也因此,她憋着一股气,恁的使劲儿提升自己。
便是要使自己强大起来。
即便有陆恒这个强的无法估量的男人依靠,她的这种思维,至今也仍未曾转变过来。
她与黄春儿是不同的,与宫二也不同。
便譬如陆恒是一棵大树,她曾也是一株藤蔓。攀着陆恒成长起来,并未因靠着这棵大树便高枕无忧,而是想把自己也变成一棵能经受风吹雨打的树。
黄春儿就是棵藤蔓,不曾想过变成树。
在九儿眼中,宫兰或许一开始便是一棵树。宫兰有娘家靠着,自己又是练武的,所以在九儿眼中,是强大的。
若当初从东北过来,不曾有京师这家业,直说南下,她便不会不舍。因为不曾有过。
现在她拥有了很多,手里有钱,脑子里渐渐有了学识,认识的人多了,见过的权贵多了,眼界起来了。
要放手,便难了。
大抵恐怕也有翅膀硬起来,有些底气的缘故了。
陆恒并未多言。
京师留个人其实也行,毕竟这么多产业,还兼着收购上品药材——虽然效果越来越差,但比没有的好。
真一股脑儿放弃,亏。
就是留下来的得仔细安排妥当,避免危险云云。
一夜无话。
翌日,照例练拳、练枪。
早饭后,到了四方园。
白三爷坐着,喝着冷茶,神色萎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晚上在哪个勾栏里混了一夜呢。
见陆恒来了,白三爷精神头起来不少,忙道:“打听的怎样了?”
陆恒微微摇头:“三舅莫急。”
这也是个舍不得放下的。
便问:“金铨来了没有?”
白三爷摇了摇头:“还没来吧?我想着事儿,没注意。”
陆恒点头:“我去他包厢。”
上了楼,到包厢,进屋,没人。的确还没到。
陆恒便也不急,兀自在包厢里坐着等。
不多久,金铨到了。
“陆老板,您早。”
打了招呼,金铨坐下来:“昨夜回去,听王聘卿说,陆老板昨天儿寻我有事。说是急切,不知道什么事?”
陆恒道:“甭跟我打马虎眼。”
陆恒开门见山:“说罢,老妖婆在哪儿!”
金铨滞了一下,有点猝不及防。
道:“您这是为难我呀...陆老板,以您的神通广大,都没寻着她,我拼尽全力,没找着,实在没办法。”
陆恒嘿然一笑:“你跟人合计着卖起官儿来,你能不知道老妖婆在哪儿?不经过老妖婆那道手续,你这官儿卖的便是假的!糊弄不住人!”
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神色平静:“袁宫保在山东蓄势,要钱,要粮。你在京师一是给他打消息,二是给他筹钱。”
顿了顿:“卖的都是山东的官儿罢?”
金铨虽然保持着笑容,但陆恒仍然抓住了他眼神里的波动。
陆恒大笑一声:“你与宫里的人勾结卖官儿,细节我不大清楚。但目的明确,意图险恶。你卖官儿的对象,选的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消息专卖富商。先从他们身上刮一层油,弄到山东之后,还能再刮一层——由着是你经手,这些人多半能受制于你。到了山东,便成袁宫保爪牙,对袁宫保行事,无不顺从配合。果然是好计较。”
金铨脸色有点白。
陆恒放下茶碗:“我曾予以警告,可惜,你们不放在心上。跟我玩心眼。道是我脾气好,不能杀人吗?!”
“我不管你卖官儿是如何运作,只告诉我,老妖婆在哪里!说出来,你今天安安稳稳出门;不说出来,我便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金铨端起面前的茶,灌了一口,神色变得泰然。
他道:“陆老板,你要杀西太后报仇,于情于理,咱们这些人都不能阻拦,也拦不住。但先杀后杀,早杀晚杀,可否推迟一二?”
他说着,神态严整起来:“您是超出世外的高人,不知这芸芸众生的苦。满清腐朽已极,独西太后一人撑着。她该死,但什么时候死,得有个合适的抉择。不能她一死,便天下离乱!”
他道:“如今外有列强虎视,内有贼寇纷纷。西太后活着,是块招牌,能令这些人,尤其是西洋列强有所顾及。一旦她死了,满清立刻崩塌,西洋列强若来,拿什么去挡?亡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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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保在山东招兵买马,勤练精兵。他需要时间。满清可以灭亡,但要有人能站出来接下这烂摊子!放眼神州,有谁比宫保更合适?!”
“是!我是找着了西太后的藏身之处。但我绝不能在此时告知于你。陆老板,你此时跑去把西太后杀了,你是痛快了,这天下该怎么办?!”
他唾沫横飞,慷慨激昂。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今日迫我,严刑拷问,我自忖吃不住,便把西太后藏身之所告知于你,你去杀了她,然后天下崩毁,外夷入侵。我们这些人无力挽狂澜,到时候破罐子破摔,发起疯来,把白家、宫家连根拔起,便等你来杀就是!”
包厢里,沉默了。
陆恒一口一口的喝着茶,要用这茶水,剿灭心中的火焰。
金铨紧紧的盯着陆恒,一眨不眨。
良久,陆恒轻声道:“你们还要多少时间。”
金铨心里猛地一松,一股喜悦涌上来:“陆老板深明大义!”
他吸了口气:“只今年,今年足以!”
又忙说:“当然,时间越长越好。”
陆恒丢下茶碗,叮当一声,站起来:“翻年之前,我一定要杀慈溪。”
他往外走:“你的威胁我记住了。金铨,希望只留在口头。”
金铨道:“不敢!”
走出包厢,陆恒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扶着栏杆,闭上眼深呼吸。
他不是被金铨说服的,而是被自己说服的。
金铨说的,其实他都想过。
只是太煎熬,他一股气爆出来,有些按捺不住。
前面是师父之仇,不共戴天;后面是天下大义,亡种之险。
但说到底,想通透了,也不过是时间先后的问题。
所以陆恒冷静下来了。
也罢,便再等等!一年都等过来了。
他走下楼梯,迎着眼巴巴的白三爷,笑道:“您那买官儿是没影儿的事。那是骗人的。我看您啊,还是这四方园子里掌着,不比当官的差。”
九二章 预计南行
买官儿是不可能让白三爷买官儿的了。
实际上只要一句话,分文不要,陆恒与金铨开个口,金铨保准把白三爷安排妥帖。
可一来白三爷真没那份当官的材料,二来白三爷去山东当官,便譬如把白家绑上了袁宫保的战车,陆恒不大愿意。
白景琦那边是生意上受到照顾,可不比直接在山东当官。这里面有个深浅的问题。
陆恒这里与金铨达成了妥协,但南下的准备,不能因此搁置。
眼前已是入秋,到新年没几个月了。
这也是陆恒等得起的一个原因。
陆恒在街道上慢行,有种漫无目的的感觉。眼睛里纷纷红尘,似乎很可爱,可惜过不久便要被西洋人的枪炮蹂躏。
他不免有些心下沉沉。
此前逮着老妖婆盯着不放,没去想其他的。此时虽是与金铨妥协,但老妖婆的行踪,其实已在掌握。时间一到,杀之易也。
虽说憋了半口气,实际上也松了另外半口气。
于是想起那八国联军,另一股气又冒出来了。
是,八国联军的枪炮,可以让麻木的人们刺痛,让更多人觉醒。但特么...这里面的血和火,总不是虚的吧?
新的混沌时代来临之前,那些将会死在这枪炮之下的人们,难道就该死不成?
陆恒思绪纷纷。
在这样一个时代,有脑子,不麻木的人,该有多绝望呢!他们面临着一重又一重的黑暗,闯过了一层又一层的艰难,拼尽全力,摸索着那可能的存在的光明之路。
陆恒不能与他们相比。但陆恒身处此间,却感受极深。
譬如他先是揪着老老妖婆报仇,等到把握在手,转眼便又看到了另一重血火。如果他只是个莽夫,没那么多想法,那便随波逐流,浑浑噩噩也好。
可他毕竟曾是个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自豪的中国人。他并不麻木,他有聪明的头脑。
“唉...”
陆恒暗叹不已。
平康坊比以往也更清净了许多。这地方是富商、官员扎堆的街区。可随着局势的紧张,商路的阻断,许多商人不能稳坐泰山,已离开京师。
多是留个老仆照看宅子,主人家走了。
冷清便是必然。
当然,与陆恒关系不大。他在这里定居以来,不曾与左邻右舍有过什么交集。
走进胡同,陆宅在望。
却听到一些嘈杂从宅子里传出来,陆恒禁不住眉头耸了耸。
大门哗啦打开,见一帮婆姨、丫鬟,撕扯、揪拿着一个人,推推搡搡往门外走。
正迎着陆恒。
老李忙跑上来:“东家。”
陆恒指了指:“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老李开口,几个丫鬟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把事儿说了通透。
又是贵武这厮!
看他头发披散,小圆帽早不知扯哪儿去了,身上衣服褴褛,脸上全是抓拿出来的血痕,第一眼陆恒还真没认出来。
原来这厮晌午来了陆宅见黄春儿。
因为这段时间他没撒泼。偶尔来见见黄春儿,大家习以为常,没有拒之门外。
可不一会儿,便竟打骂、撕扯起黄春儿来。
家中的婆子、丫鬟见了,都怒了。这还了得?当下七手八脚把这厮一顿乱抓。
别看贵武是个男的,可双拳不敌四手。陆恒宅子里,丫鬟五六个,厨房的婆子两个,再加上老李,几下便把贵武车翻。
丫鬟们别看年纪不大,但平素跟陆恒学武,虽然还没学到什么真本事,但以多打少,又有章法,贵武哪儿挡得住?
厨房的两个婆子,更是膀大腰圆,力气十足。
只有老李,是打酱油的。
暴打了贵武一顿,把这厮推推搡搡赶出门来,正好陆恒回来。
听罢,陆恒脸色微冷,挑脚把贵武翻了个身,盯着他:“看来上回我说的话你没记着呀!”
贵武瑟缩一团,抖抖不停。
黄春儿依着门,嗫喏着,望着陆恒。那小眼神实在又有些可怜。
陆恒只好道:“罢了,看春儿的脸面上,我再饶你一回。若再有下回,城外乱葬岗便是你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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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其实已动了杀心。
贵武这种货色,便跟韩荣发一样,大抵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可恶。
若不因着黄春儿,早把这厮弄死!
“滚!”
回到屋里,黄春儿坐着一边抹泪。
陆恒殊为心烦,道:“这些天你没少见他,我也没让人把他拒之门外。钱你回回给,好言好语,他不领情,你便当他不存在罢!”
又说:“他除了生你,还做了什么?是白三爷把你寄在教堂养大,贵武可曾尽过一丝为父之责?若无白三爷,以你那莫名出身,早被丢在便桶里溺了!贵武又做过什么呢?这里却来逼迫你压榨你,你性子就是太软,偏偏要把他当回事!”
黄春儿哭的更伤心。
“行了!”
陆恒道:“左右预备南下,我看你先走一步。去南边吧。远离贵武这孙子,于你于他都是好事。要不然下回再惹到我,我可不顾你感受,把他弄死。”
正好借着这事,陆恒把老李他们都叫来。
道:“北边纷乱,我早说了要去南方。最晚开年之前成行。只三四个月时间了。哪些跟我去南方,哪些不愿走,这里说出来,好早作安排。”
又补充了一句:“左右并不强求。去南方的,宫兰早在那边安顿妥当;不愿意去的,便留着京师,给我看着药铺、宅子”
这话出来,颇为安心。
丫鬟们低声叽叽喳喳交流意见,两个婆子欲言又止。
老李拱手先说话:“东家,俺六十多了,老胳膊老腿,实在走不动。这宅子,还是俺帮您看着吧。”
陆恒并不意外。
老李的想法,早跟他说过。
两个婆子犹豫了一下,作揖道:“东家,我们倒也愿意跟着您做事。您是个好人,对咱们好,薪水也高。可咱们家在京师,家里老老小小,实在放不下。”
陆恒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这样吧,我南去之后,你们可以去四方园,在后厨打个杂,也算是我给你们的一份营生。”
两个婆子感激道:“谢谢东家!东家富贵三代,长命百岁!”
陆恒笑着摆了摆手:“我刚来京师,便请了你们主厨。我是个大肚汉,劳的你们每天忙个不停。咱们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不能不为你们考虑。”
九三章 等待
家中有六个丫鬟,原本是四个。去年冬下雪,老李收留了些少年少女,宅子里也安排了俩。
这里厨房的婆子说完了,几个丫鬟便也有了抉择。
两个不走的,陆恒让她们去四方园打杂;四个愿意走的,便准备一起南下。
大抵也就这么点事。
至于四方园那边,陆恒没想过。
那园子他南下了也得开着,园子开着总不能把人都带走了留个壳子。
晚上九儿回来,歇着的时候,对陆恒说:“当家的,我不想走。”
她道:“我爹年纪大了,和老李一般,也走不得远路。我想留下,看顾着...”
左右是舍不得。
陆恒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嗯了一声:“等此间事了,我南下临行前,将四方园的份子再给三舅分两成。其他的交给你。”
九儿无言。
陆恒道:“如你所言,左右也就这几年的功夫。等你爹去了,你再南下。京师毕竟这么大一份产业,还兼着购置药材,真丢了我也不舍。你留下来便留下来吧,我仔细做些安排,保准无事即可。”
既然九儿不舍得京师这一切,陆恒也念着药材的事。九儿要留下就让她留下。
至于以后有什么变化,陆恒也不作多想。不论什么变化,遇到麻烦或者其他的糟心事,到时候处理了就是。反正离开前做好安排。
一夜无话。
随后的一段时间,直至于入冬,陆恒都是深居简出。
也不大去禁宫转悠了,也不大去四方园。
整日多在家中,练拳、练枪。
或是看书——他这段时间搜罗了不少书籍,有古之贤者的三教典籍,也有蹩脚翻译过来的西洋书。
白家那边,他愈发不怎么走动。只逢着过节的时候,遣人送一份礼去。偶尔白文氏派人来叫他去吃顿饭,仅此而已。
冬至这天,陆恒到四方园,白纸黑字,把四方园的份子,转了两成给白三爷。
等陆恒如果离了京师,白三爷当能撑得住四方园——一年时间,足够他结交权贵,足够他编织关系网。
当天晚上,是去白家吃的饭。
吃了顿羊肉汤。
冬至过后,黄春将成行。
黄春儿要先走一步,几个决定跟着南下的丫鬟一并同行。
陆恒计较周全——黄春儿这次南下,比宫兰年初时南下不同。一是先给宫兰打了电报,告知此事,让她派人到魔都接黄春儿,二是正好有白家贩药的商队要南下,也走水路。
这样便有个看顾。
一切都准备的妥妥的。
黄春儿即将离开京师,这天,陆恒闲逛着到了四方园。他有半个月没到四方园了。
白三爷见他,十分高兴,叨叨絮絮说起这些天四方园的营业如何,又赚了多少钱云云。
最后却说起贵武来。
他说:“贵武死了。”
陆恒闻言,难得诧异了一下。
“死了?”
“是死了。”
白三爷道:“昨天下午,他尸体被人在教堂附近的一条胡同里发现的。”
陆恒顿了顿:“死了也好。”
白三爷笑道:“是不错。这孙子活着造孽,死了才好。”
便说:“听说是被人打死的,一身骨头断了一半,惨得很。上回他跑到四方园来,还跟我说买官儿的事儿呢。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被人弄死了。”
又微微叹了口气:“这孙子的确不是好人,造了不少孽。不过认识这么多年,他坑我,我也坑过他,现在想来,竟有点空落落的。”
“他呀,是咬着自家贝勒的身份呢。一个破落户,认命就认命呗。买官儿?那是他能买的吗?詹王府都没落了,他凭着啥呀?!”
又笑起来:“还是咱好。我白老三虽然没大本事,可有个好外甥啊!”
陆恒笑道:“您可别捧我了。”
白三爷摇头:“不是捧你。事实就是这样。就说这四方园吧,若没有你先前撑着,哪儿开的起来?那张公公、高神仙,看的可都是你颜面。”
又说:“还有这买官儿的事...我本来有点挂欠,可这回见了贵武下场,我是一身冷汗啊。若不是你把我拦着,说不定我也横死街头啦。”
陆恒失笑摇头:“您可不一样。贵武是个破落户,有上顿没下顿,人家弄死他没什么顾忌。您可是四方园的老板,交友遍京师,谁对您下手。”
白三爷嘿嘿笑道:“那都是虚的。我呀,有你这个外甥才是真。”
白三爷是个明白人。
和白三爷聊了几句,陆恒到楼上包厢与高峒元一起听戏了会儿戏。高峒元这段时间听戏频繁,三天两头往四方园跑。左右已很长时间没见过慈溪的面,这精神头有了些变化。
早前还如怨妇一般,每回见了都要唉声叹气。渐渐便也适应过来,就像王道长说的,他没得选。
慈溪都藏起来了,他见不着。不明就里的人以为他失宠,便再也不如当初那样巴结。
人情冷暖可想而知。
“只有你啦。”他这么说道:“人家敬我,是因为太后。没了太后的垂青,我就只是个道士。只有你,还如此待我。”
陆恒失笑:“师叔放宽心些。”
不是陆恒待他一如既往云云,其实隐隐还是有些变化。之前陆恒是有图谋的,现在没有了图谋,交情更纯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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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桓了一阵,陆恒离开四方园。回到家,见着正在缝制衣裳的春儿,陆恒想起贵武死了的事,沉吟了一下,告诉了她。
春儿怔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这回没抹泪。
她对贵武含着感恩之心,可惜贵武不给相应的回应。一次两次,三次五次,春儿性子软,还能念着。次数一多,又被陆恒说了几次,渐渐开始放下了。
如今听到贵武死了,春儿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或许有点悲意,但或许也有点轻松。
“也好...”
她低低的说了一句。
陆恒微微颔首:“你将南行,他若在,以你的性子难免挂着。现在他死了,安心南行吧。稍后我找人把他葬了,你只安心就是。”
腊月初三,春儿离开京师。
陆恒要送她到天津,去与白家的商队汇合。九儿则送到城门外。昨晚上她们俩说了一宿的话,这会儿也十分不舍。
黄春儿身上就带了一些银票,几身衣服。多的没有。几个跟她一起南行的丫鬟也只带了衣裳。
陆恒把她们送到天津,汇合了白家的商队,又仔细作了叮嘱。第二天送她上了船,陆恒回了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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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章 灯下黑
金铨一直关注着陆恒的动静。愈是近年关,他愈是捉紧。
陆恒送家中的人南去,金铨便知道陆恒要发难了。时间不多了。说不定陆恒从天津回来,第一时间就会杀到袁府来找他。
对袁宫保来说,陆恒的存在,从某方面讲,绝对是一件好事。起到了一个敦促的作用。
正因为陆恒的逼迫,使金铨和袁宫保加快壮大的速度,丝毫不敢拖延。
金铨派了人守在城门,盯紧陆恒行踪。见陆恒回来,这盯梢的骑马飞奔回袁宅,告知于金铨。
金铨便对王聘卿道:“三日之内,陆恒必定发难。我得再拖他一拖。”
王聘卿忍不住道:“怕是拖不住。”
“拖不住也得拖。”金铨坚定道:“能拖多久是多久。你尽快把这消息传去山东。”
说着话,已有下人取来他外套。金铨接过外套披上,道:“我立时就走。若陆恒来寻我,你便告诉他,我有要事去办,少则七八日,多则十天半月。请他再等等,我回来必与他如实相告。”
王聘卿微微颔首:“可。”
金铨当即出了袁宅,爬上一辆马车。
说:“去教堂。”
车夫默默的甩开马鞭,马车即走。
此时已近黄昏,冬日里黑的快,天光昏暗,路上行人寥寥。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走在街道上,穿过几条大街,钻了许多胡同,在教堂后门停了下来。
天已杀黑。
金铨掀开门帘从车上下来,吩咐车夫:“你自寻个地方安顿,明日早晨再来这里接我。”
“是。”车夫回答一声,重新驾起马车走了。
金铨看马车没入黑暗,站了片刻,四顾左近,无人无影。这才转身上前,叩响了教堂的后门。
不片刻,一个神父打扮的人打开门,把金铨让了进去。
金铨说:“赵公公呢?”
神父并不是洋人,他说:“赵公公没在。”
金铨顿了顿足,道:“立刻派人去叫他,事急。”
神父道:“我马上派人去。”
神父把金铨送到一间屋子里,转身离开了。金铨孤零零坐着,耐心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门打开,神父带着个佝偻的老太监走了进来。
金铨站起来:“可真冷。”
老太监双手插在袖子里,闻言点了点头:“是冷的很。”
道:“你如此捉紧把我叫来,是什么事这么急?”
金铨道:“要命的事!”
他说:“要杀西太后的人已经忍不住了。我得避着他,拖延些时间。”
赵公公吃了一惊:“那...你要咱家怎么做?”
金铨道:“我要你带我去见西太后。”
赵公公瞪大老眼:“你要见太后?!”
他顿了顿:“不是咱家小看了你。你畏惧那人,可太后也不差。她若知道你我所为,一个照面便能要了你我的命。”
金铨道:“我只知道一件事——西太后畏陆恒如虎,而视我等如羊羔。猛虎在前,我有把握跟她做交易。”
道:“你放心。便若西太后要杀人,也有我陪着你死。你家眷亲族已送到山东,有宫保照料,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老太监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咱家都七老八十了,既无后顾之忧,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走吧,我带你去。”
说走就走。两人从教堂后门出去,上了老太监的轿子,一路消失在黑暗中。
轿子里,金铨神态轻松。他说:“说来事到如今,我还不知道西太后到底藏在哪儿。”
赵公公笑了笑,鸡皮般的脸上沟壑纵横:“莫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轿子起起伏伏,走了半个小时。突然停下。老太监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说:“到了。”
两人走下轿子,金铨抬头一看,惊诧莫名:“颐和园?”
早有俩小太监候着,赵公公道:“掌灯的前面照着路。”
然后对金铨道:“不错,就是颐和园。”
金铨怔了半晌:“这可真是灯下黑呀!”
金铨一时间心里发凉。西太后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只去去这样一个招式,瞒了多少人啊!
沿着昆明湖,一路走。颐和园冷冷清清,仿佛是座巨大的坟墓。从湖面上吹来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往袖口、衣襟里钻,金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路过了玉澜堂,到排云殿,终至佛香阁。
佛香阁的门开着,但黑洞洞的,就像个潜伏在黑暗中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
森寒肃杀。
赵公公从小太监手中拿来灯笼,说:“走吧。”
一步步登上阶梯,走进了那黑漆漆的佛香阁大门。
金铨深吸口气,跟了进去。
老太监在前头,七歪八拐的走。一路上黑暗沉沉。这里头既没有太监、宫女,也没有护卫、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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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冷风吹来,吹的人手脚发麻。
金铨按着心思,跟着老太监进入了一间佛堂里。
老太监提着灯笼上前,点亮了一盏油灯。然后他放下灯笼,匍倒在地,叩首:“老佛爷。”
金铨顺着一看,见一个干枯的身影盘坐在佛像前,一动不动犹如雕像。
案桌上的油灯渐渐明亮起来。映照出一张惨白如鬼的脸。这张脸上,堆满了白腻的脂粉,只看到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好像两个镶嵌着的窟窿。
西太后。
金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眼,他看的浑身战栗,险些站不住。
那双空洞凹陷的眼睛盯着他,就仿佛一条毒蛇窜出来,钻进他心里,啃噬着,使他战战兢兢,难以自已。
“这,是哪个?”
慈溪的声音,如同深夜里的老鸹!
赵公公低声道:“他是金铨金秉钧,山东巡抚袁宫保的幕僚。”
慈溪道:“山东巡抚袁宫保...”
她似乎思维有点迟滞,想了一会儿,道:“是那个在天津编练新军的袁宫保?”
“老佛爷英明。”赵公公答道。
“噢...”慈溪微微点了点头,木然,好像机器一样。
“袁宫保么...李中堂看重的人...是他...是了,李中堂说他是国之柱石,请哀家给他升官,升的是山东巡抚。”
她思维渐渐活泛起来,说话越来越顺畅,语气越来越生动。
九五章 做买卖
她的一双眼珠子也灵动起来,在凹陷的眼眶里打了个转儿,渐渐有了神采。
金铨此时才感到那股萦绕心头仿佛毒蛇般的窥伺消散,忍不住暗暗吞了口气。
此时,才有心思仔细打量慈溪。
金铨对慈溪这个太后,对她的名位早无敬畏之心。否则,面见皇帝、太后的时候,得是个奴才,不让抬头便不能抬头。
可金铨现在连行礼都不大愿意。
他勉强行了一礼,道:“金铨见过西太后。”
慈溪淡淡的瞧着他,身子动了动,一条袖子晃荡了一下:“你胆子不小。”
又斜睨了赵公公一眼:“你这老东西胆子也不小。”
她甩了甩一条空荡荡的衣袖,慢条斯理道:“是不是见着本宫残了伤了,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啦?把不相干的人带到这里来,你是活腻歪了不成?”
赵公公叩了个头,梆的一声,抬起头来,脑门上已是乌青一块:“老佛爷,奴婢今年七十有六,是活腻歪了。”
仿佛这一个响头磕掉了他最后的敬畏,他直视慈溪,道:“奴婢已无后顾之忧,今儿便带他来了。”
他说:“奴婢给太后做了四十年的影子,鞍前马后,见不得光的事都是奴婢给太后料理。功劳奴婢有,苦劳奴婢更有,可奴婢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
“李莲英一嘴儿马屁,老佛爷给他荣华富贵。他人前显贵,呼风唤雨,而奴婢只能藏在暗处,连家人等闲都不敢见一面。”
“奴婢虽肢体不全,却也是个人。奴婢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奴婢也有父母,有兄弟,有亲族。奴婢为太后做了恁许多事,甭说荣华富贵,连家人亲族都照顾不到。”
“老佛爷的威风,奴婢比谁都清楚。老佛爷的厉害,奴婢也比谁都清楚。若老佛爷精神矍铄,奴婢也害怕,害怕一个不慎,被老佛爷瞧出心思,把我血亲一一斩尽。”
“可老佛爷啊,您不行啦。您的身体每况愈下,您精神头儿越来越差。奴婢虽然是个太监,可也见着这天下的情形,不大好。您若安好,奴婢不敢有二心,可您如今这模样,奴婢若不想点法子给我那亲族寻个出路,等您一死,奴婢便什么都没啦。”
慈溪目光幽幽的盯着他,良久,笑起来,如齿轮转动的声音:“好得很。不曾想你这老狗也有自己的心思。”
她身子动了动,道:“由是你便与此人搭上了线,与袁宫保合作,卖官鬻爵。”
赵公公道:“这不是老佛爷您的默许么。”
慈溪笑声更大:“好,好。你倒是看出了哀家的几分心思。”
“老佛爷翻阅山东来的奏折,突然说袁宫保是国之柱石,奴婢便明白了老佛爷的心意。”赵公公道:“您藏身在此,这么长时间,没听您提过别人,就提了袁宫保一嘴。奴婢深知老佛爷的意思,这便漏了个破绽给金铨。”
“他便找到了奴婢,与奴婢摆明了车马,说要合作。奴婢问他如何合作,他问奴婢想要什么,奴婢心中唯一的挂念,便是兄弟亲族,他说予荣华富贵,奴婢便答应了。”
“他说袁宫保招兵买马,要钱要粮,便与奴婢合伙儿卖官儿。奴婢心想,老佛爷的印信都在奴婢这儿掌着,卖官还不容易?料想老佛爷是心知肚明,默许呢么。”
慈溪点点头:“你做了我四十年影子,果然简在吾心。”
便一转言:“那你今日,怎么就带他来了?是卖官儿卖够了?是你亲族已安排妥当了?”
赵公公道:“都有。但都不是。是他找到奴婢,提出要见老佛爷。奴婢既无后顾之忧,便就带他来了。”
慈溪目光移动到金铨身上:“说吧。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敢教你来见哀家?”
金铨听这一番对话,心中千回百转。
合着这一切,都是老妖婆默许的!
他心下微微发冷,但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他今天来到这里,本就是摊牌来的。
说:“太后,金铨不过是个书生,哪来什么勇气。只是太后将死,要杀太后的人将至,我趁着这最后时机,来跟太后做个买卖。”
“哦?”慈溪眼珠子转了转:“做买卖...要杀哀家的人已知道了哀家在这儿?”
“尚且不知。”金铨道:“只不过此人与宫保有合作。此人强横,太后想必比我更清楚。他是下山的猛虎,太后却已是入冬的毒蛇,猛虎凶暴,一个不慎便要吃人,太后,我可是一直拖延着没告诉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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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已经等不及啦。我若再不告诉他,他便要杀我。所以太后,您的日子快要到了。”
慈溪沉默了片刻,道:“这就是你的底气?”
金铨毫不犹豫的点头:“是。我不过是个羊羔,于太后殊无威胁;他却是吃人的猛虎。我携猛虎之威,才敢来见太后。”
慈溪嘿嘿的笑了起来:“哀家心善,不但赦免了袁宫保的罪责,还给他升官。他却是个不知感恩的。连他的幕僚走狗,也敢当着哀家的面,大放厥词。”
“以为哀家半死不活了,便可欺君罔上。”
却便嘎嘎的笑起来:“岂不知,一切尽在哀家的掌握之中。”
慈溪戟指金铨,半尺长的假指甲好像一把匕首,戳着金铨的心窝:“袁宫保在山东,三天两头的捷报,来糊弄哀家。他是不是还与义和拳那些乱匪勾结在了一起?”
“哀家受了伤,人心便为之动摇,料来朝中有人心生异志,没想到是袁宫保。尔等也一直在找哀家,想要确认哀家的境况。”她道:“哀家便露个破绽给你,赵三儿果然明白哀家心意,与你勾搭上了。”
“你们卖官儿,极好。卖的还都是山东的官儿,那是更好。哀家正愁着怎么对付袁宫保呐。”
她脸上的肉颤动,脂粉簌簌的抖落。
“哀家暗中指使了人,作富商买官儿。到袁宫保手底下做事。哀家再予些方便,与袁宫保捣些乱子,甚至架空袁宫保。等架空了他,哀家一纸诏书,召他回来,他敢不回来领死?”
“不过哀家的确没想到,你们这些狗东西,与那逆贼刺客还有勾结!”
九六章 是我
她声色渐厉,凛冽的杀机回荡在这佛堂里,令人浑身战栗。
金铨打了个寒噤,长长的吸口气,心里却安定下来。
是,慈溪杀气恐怖,仿佛刀斧加身。她这一番话更是出人意料,心思之缜密,竟已经看出了袁宫保的异心。
甚至将计就计,反算一把。
若是其他时候,金铨就该束手就擒领死。可此时,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笑了起来:“太后,你已临到死期,此时不过是色厉内荏。最多之剩下三日,他必来杀你。”
慈溪脸上怪异的笑容早就没了,板成了一块,面无表情。
“那哀家就先杀了你,出一口气。”
金铨却不慌不忙:“我一早与赵公公合伙卖官,至今得银百万,全送到宫保手中招兵买马。我更说服了刺客,让他按捺等待,等宫保蓄势。到了今日,他已等不下去。”
顿了顿,金铨笑起来:“便是今日我死在这里,三日内,他也能找到太后!”
“您是不是想着转移藏身之所?我告诉您,晚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您能不着痕迹藏起来,如今您恐怕做不到了。您已必死无疑。赵公公,您说是不是?”
赵公公默默的点了点头。
金铨又道:“您借着卖官,给宫保掺沙子。但着沙子要起效,前提是您得活着。您死了,这些沙子还有什么用?只能倒向宫保,给宫保当牛做马。您的计较,没着落。”
慈溪淡淡道:“好。好贼子。哀家这算是落到你算计之中啦。说罢,你要跟哀家做什么生意?”
金铨道:“满清自入关得了天下,至今早失民心,对外卑躬屈膝,对内残酷狠辣,各界怨怼纷纷。您想必看过历朝历代的史书,似满清这等王朝灭亡之时,皇室宗亲会是什么下场?”
他道:“我与您要做的生意,便是满清宗室的性命和未来!”
他大笑一声:“当今天下,满清崩塌之后,有能力有实力接棒的,独宫保一人而已。你若想保全那宗室亲族,这生意,你不得不与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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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溪冷漠良久,嘿然一声:“笑话。袁宫保区区一个山东巡抚,有什么能耐接住这天下江山?有什么能耐保哀家宗族亲眷?”
她道:“朝廷有的是威望更高、能力更强的忠臣!哀家为何要与一个乱臣贼子做生意?!”
金铨笑道:“不错。朝廷之中,的确还有能人,可惜,一来皆是老迈,二来便是新军!”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慈溪:“满朝文武,宫保所忌者,唯李中堂一人耳!然李中堂痼疾在身,年岁老迈;宫保编练新军,武器装备、战术理念皆远超旧军,老佛爷的那些老爷兵又怎比得上新军?”
他斩钉截铁道:“能接下这烂摊子的,遍数天下,独宫保一人!”
慈溪定定无言,良久,忽然道:“哀家听说袁宫保与德意志的使官颇有交情?”
金铨听了,露出一丝诧异,却毫不犹豫道:“不错。太后想必知道,新军编练之初,请的便是德意志的教官。”
慈溪笑起来:“他与德意志相勾结啦。”
金铨不答,却道:“我今日来与老佛爷做生意,这其一,便是要老佛爷下旨,调李中堂离京!”
慈溪毫不意外:“袁宫保所顾忌者,李中堂也。”
“这其二,请太后下诏,承认义和拳所行之义举,并召入京!”
慈溪一听,嘿嘿直笑:“先调走李中堂,使朝廷失了梁柱;再召义和拳入京,搅乱京师秩序。如此,方便袁宫保行事么...”
金铨不答,接着道:“其三,便是要太后留一封诏书,拟君主立宪,组建内阁。并署宫保为内阁总理大臣!”
他面上泛光:“君主立宪,太后的宗族才能得以保全。有宫保看顾,才不会遭人屠戮。”
“太后,时局至此,您也将死,一切已无可挽回。到如今,您唯一能做的,便是为满清宗族做一个考量。此间三事,你应或不应,都不会对满清崩塌的大局有任何影响。”
“你应下,宗族得以保全。说不定等君主立宪成功之后,爱新觉罗一脉还能继续维持皇帝的颜面。”
“您不应,好,到时候改朝换代,爱新觉罗惨遭屠戮,一个不剩。”
“您啊,看着办吧!”
慈溪沉默了。
好久,她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你倒是个能人。为袁宫保考虑周全至斯,到最后也不忘从哀家这里榨干仅剩的油水。”
金铨毫不讳言:“不错。您必死,既如此,何不在您死之前,行使最后的权力呢?如此,宫保会感激您,也会在朝廷崩塌之后,对宗室另眼相待。”
这就是金铨来见慈溪的目的。
榨干慈溪身上最后的油水。为袁宫保谋取更多的利益,并铺平某种道路。
所以他才要先来见慈溪,使慈溪在活着的时候,让她这份权力生效。在拖延陆恒的同时,借陆恒的威胁,逼迫慈溪跟他做这个交易。
其实金铨很清楚,就算陆恒放过慈溪,她也活不了太久了。从与赵公公搭上联系开始,他从赵公公口中获取慈溪生活起居的信息。
在这些信息里,他也看出,慈溪的身体的每况愈下。
联系到当初陆恒刺伤她的事,怕是那伤势难愈,合以慈溪的年龄,猜测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慈溪完好无损,只是藏着。金铨今天不敢来。因为那样的慈溪,还有足够的求生欲,且以其几十年的唯我独尊,断然不肯妥协。
正是猜测到慈溪即便没有陆恒来杀,也快要死了,金铨才敢来见她,跟她做交易。
慈溪没得选。
由赵公公拟出三份诏书,慈溪签上大名,盖上了大印,只是不落具体日期!
金铨捧着诏书长长的吐出口气,心满意足。赵公公则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把匕首,看样子打算自我了断在慈溪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手掌拍击的清脆声在黑暗中响起。
“都是好算计。”
这声音冒出来,就像一颗雷,炸的慈溪轰然站了起来。赵公公手中的匕首,更是叮当掉落在地。
金铨猛的转身,正见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陆老板!”
金铨失声喊道。
陆恒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微微点了点头:“是我。”
九七章 狗屁大局
陆恒忍耐力的分界点是送黄春儿去南方,这一点金铨猜到了。
一待陆恒从天津回来,陆恒必定逼他到墙角,慈溪死期即至。这一点,金铨也想到了。
但他没有想到陆恒连三天都等不了,更别说拖个十天半月。他还是高看了陆恒的耐性,小觑了陆恒的本事——他派人监视陆恒的行踪,一开始就没能瞒过陆恒。
当天送黄春儿去天津,离开京城前,陆恒便察觉到了周围监视的目光。只一想,就知道是金铨的手笔。
回来的时候亦然。
金铨安排的人快马加鞭回去报信,陆恒便悄然缀着后面。金铨离开袁宅的时候,陆恒就已跟上了他;金铨到教堂的时候,陆恒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金铨与赵公公乘坐轿子去颐和园到时候,陆恒也在他后面。
包括着眼前佛堂里的轮番对话,每一个字,他们的每一个神态,都在陆恒的眼中。
陆恒既为慈溪的老谋深算感到诧异,也为金铨提出的交易感到惊奇。这些人,果然都不是等闲的人物,没一个简单的。
慈溪之败,败在身边的太监。她忽视了赵公公的心思,满以为这个当了她几十年的影子的奴才,是个机器,是个忠心耿耿的机器。
可惜赵公公他不是。
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想人前富贵,想呼风唤雨。可影子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藏在暗中,甚至想对自己血脉亲族照顾一二都不敢做。
所以他心怀怨怼。
金铨无疑是聪明人。他站在中间,挑着陆恒的威风,完成了他想要做的事。
卖官儿,给袁宫保找钱找粮;又携陆恒的威风,逼迫慈溪颁发三封诏书。或许他没能完全算到慈溪的心思,但他成功了!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慈溪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前提之下,建立在慈溪藏身之处已曝露、在陆恒将来杀她的前提下。
陆恒跟着金铨摸进来,第一眼看到慈溪,就知道慈溪已行将就木。并且第一时间看出了原因。
陆恒也没料到,斩妖之力的恐怖,竟如附骨之疽,吞噬着慈溪的生命力不肯消停!
那一刻,陆恒心下由衷一股喜悦!
便慈溪死在了犄角旮旯里,她也是陆恒杀的!不是病死的,不是老死的,是被斩妖之力所杀!
陆恒目睹金铨逼迫慈溪,没有急着跳出来,他成全了金铨的意图。直到慈溪签了诏书,盖上大印,他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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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就这个把小时。早几分钟,晚几分钟,已经不重要了。
他之前能成全金铨,与他妥协,默认他拖延时间;此时都这一步了,也可以大大方方让他完成自己的意图。
至于更多的,陆恒已经不愿去想。都这里了,什么劳什子大局不大局,什么劳什子袁宫保接棒,去特码的,陆恒已经受够了!
“陆老板,您...”
金铨口干舌燥。
陆恒没理他,慢条斯理几步走到慈溪面前,微微佝下身子,盯着她:“老妖婆,你让我好一番找啊!”
慈溪此时,眼中惊色已褪去,却颇带好奇的看着陆恒:“就是你?”
“是我。”陆恒微微点头:“当日排云殿前斩你手臂的是我,杀你萨满的也是我。通名道姓,我是陆恒。”
慈溪面如朽木,滞涩道:“你,倒是真个好本事...哀家,看你年纪不大,莫非神仙下凡?你与哀家有什么仇怨,非要致哀家于死地?”
陆恒直起身子,俯视压迫:“不共戴天之仇!”
慈溪道:“如何不共戴天。”
“我师,魏合意。”陆恒声如洪钟,响彻佛堂。
慈溪一怔,那鬼一般的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恍然之色:“原来如此...你是那老道士的徒弟!”
她怪笑一声:“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老道士刺本宫两回不可得,反被本宫所杀,暴尸城头。他徒弟却致哀家于死地!”
则话音一转:“你本事超然,这天底下,能与你相比的,怕已是数不出一个来。你有本事,哀家有权柄,不若放下仇怨,来助哀家?这江山,哀家分你一半!”
陆恒一愣,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渐如闷雷滚滚!他脸上的笑容,随着笑声从柔和渐至猖狂!
“天下分我一半?!老妖婆!你果然好大口气!”陆恒哈哈大笑:“这天下,何时是你这贼婆子的!权力、金钱,浮云耳!我师之仇,不共戴天!你这人头,我陆恒取定了!”
只在这一霎那。
霹雳般的炸响骤起,劈里啪啦如炮声隆隆,震的金铨和赵公公耳鸣眼花。
待回过神来,见陆恒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步步走出佛香阁。而西太后的无头尸体就倒在窗户边上。
金铨伸了伸手,没得话说。
赵公公叹了口气:“总是死啦...”
他慢慢弯下腰,捡起了匕首。
金铨忙道:“且住!”
“赵公公,您还不能死!”他急切道:“我没想到陆恒竟然缀着我寻到了这里,我还以为能拖他几日。可现在他杀了太后,你若自绝于此,这几封诏书岂非白写了!”
赵公公一怔。
金铨吐出口气:“太后之死,需秘不发丧。至少得等前两封诏书生效,李中堂离开京师、义和拳进城之后才能酌情宣诸于众!眼下还少不得您!赵公公,您放心,您再坚持坚持,您亲族那边,我一定要宫保给他们最好的待遇!”
正说着,陆恒又转回来了,浑身带着浓重血腥气,却是把外面闻声来的护卫全宰了。他淡淡森冷:“这位赵公公,劳烦你将我师父的遗物送到四方园,可好?”
赵公公躬身,哪敢说半个不字:“好。”
......
幽寂的街道上,陆恒提着慈溪的人头,一步数丈,脚下行云,有种缩地成寸之感。便如他此时心情一般。
此时陆恒的心中无疑是高兴的,放松的。他并没有那种报了仇之后便空落落什么的——他只有高兴。
为了杀这老妖婆,陆恒费了多少心思!贿赂、陪笑脸,说好话,这本来不是陆恒的性子。
但他为了报仇,忍着恶心,这么做了。
如今终于到头了。
呼呼的寒风吹拂,老妖婆人头上的血迹迅速凝固。陆恒提着它,不多久,到了白云观。
也不去打搅王道长,陆恒直绕过白云观,来到道观后的树林中,驻足于师父的坟前。
他将手中人头规规整整的摆放好,噗通跪倒,叩了三个头。
“师父,我为您报仇了。”
九八章 反悔
为师报仇,对陆恒来说,并非他的整个人生;只是人生开始的一个阶段。慈溪并不是镇压天下的不周山,亦非无敌于世的神仙。
陆恒有能力杀她,只是她躲了起来。
她早晚会死,只是陆恒不愿意她老死、病死。让她老死病死,那算是报仇吗?不算!
所以要找到她,杀了她。
在知道她将死于斩妖之力时,陆恒挺高兴。等揪下她人头时,陆恒更高兴。
他为师父报了仇,也标志着,他这一番人生旧的阶段过去,新的阶段来临。
那劳什子大局,什么狗屁,陆恒再也不想管了!他就要离开京师,袁宫保怎么作妖,干陆恒屁事!
只消不跟他陆恒作妖。
在师父的坟前,陆恒跪了一夜。
同样是冬季的夜晚,七年前,陆恒险死于风雪,是师父救了他的命!
七年后,陆恒跪在师父坟前,将仇人的头颅献上,以祭奠师父的亡魂,给师父的人生,写下最后的句号。
天亮前,陆恒离开。
回到家里,陆恒没进屋,直上练武场走了一趟拳脚。
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儿已站在练武场边上。
等陆恒收功,九儿上来,把毛巾递给陆恒:“当家的,我瞧着你有些不大一样了...是做成了么?”
陆恒哈哈一笑,丢了毛巾,点点头:“是啊,做成了。”
不止是报了仇,更因陆恒走出一个阶段,进入另一个阶段。什么烦恼,什么考量,都抛诸于一边去了,自然,人便大不一样。
九儿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但这笑容来的快,去的也快。即已换上了一丝忧色:“当家的就要南行了么...”
陆恒大手揉了揉她头发:“是要南行了。”
抓起九儿的手,陆恒手心的火力炙烤着她手背的冰凉,两人进了屋,在火炉边坐下。
陆恒道:“你决之前定留在京师,我没多说;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啊?”九儿愣了。
陆恒霸道的说:“你留在京师作甚?掌着四方园,作那交际花?平白丢我好大脸面。先前思虑重重,遮蔽了眼睛;而今我便霸道一回,你呀,跟我一起走。这京师不留也罢。留下作甚?产业?药材?不重要。左右老李不走,交给他看着就是。”
又说:“至于你爹,又不是没人照看。找两个丫鬟服侍着,他还能不高兴?”
“南去之前,我会做好安排,京师这边真要遇到了麻烦不能解决,便让老李去找金铨,他不敢不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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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因我得了天大的好处。没有我,他的种种计谋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让他帮忙照看一下你爹,照看一下四方园,那是他的荣幸。。”
陆恒大手一挥:“你留在京师,万一出了什么事,我难道能一下子飞过来?你要是不守妇道,我脸往哪儿放?”
九儿瞪大眼睛:“去你的!有你这么当家的么,这么说你女人!”
面对陆恒的霸道,她心已是软乎乎了:“一起走就一起走呗。当家的作了决定,我这当妾的还能反对?”
然后问:“那当家的,几天走?”
陆恒把她抱起来:“三五天吧。多则五天,少则两三天。”
又说:“我得与熟人道个别。白家那边要去一趟,金铨我要去见见他,还有程廷华师伯,我也要跟他道个别。”
然后便一番欢乐。
午后,陆恒去了四方园一趟,师父的遗物已经送达。只一个小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那口飞剑。
摸索着飞剑,陆恒轻叹不已。
当初师父说不传这飞剑,便是要用它击杀老妖婆。师父死后,这东西落在老妖婆手中,而今陆恒终于把它找回来了。
百步飞剑的法子,可以提上日程了。
翌日,陆恒去了白家。
白文氏不在,白颖轩白二爷在家。
见陆恒来,他挺高兴的。
说:“你好些天没来了。”
陆恒笑道:“手头有事。这不,眼下空闲,来看看您。”
坐下之后,丫鬟上了茶水。
陆恒道:“二舅,我不日将南去赣西,完成我师父当初交代的事。这次来,是给您道别的。”
白二爷闻言怔滞了一下,手中的茶碗定在嘴边片刻,才道:“你要南下了?”
陆恒点点头:“我师父去后,至今已有经年。当初交代我,有时间去赣西一趟,我还有个师伯,让我去见见他,认认门户。”
白二爷听了,微微点头:“这是应该的。那你哪天走?”
陆恒道:“三五天内成行。”
白二爷想了想:“眼看年关,白家也忙的很。但你要走,我怎么也要送送你。哪天成行,你派人来传个话。”
陆恒笑道:“没这必要。我就几个人,轻装简从说走就走。”
白二爷无言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想必你是看出来了。你是聪明的...白家与你拉开距离,是我的主意。景琦那日回来说了袁宅的事,你有说你有仇怨,我害怕牵连白家...你二舅做的不地道,只请你莫怪我呀。”
陆恒轻松一笑:“这与我不谋而合。我此来京师为报师仇,仇人势力庞大。若把白家牵连进来,我恐怕对不起母亲。那天的话,是我刻意对景琦说的,他果然告诉了你们。”
又道:“好在如今仇怨已消。虽然还有些牵扯,但料来不会再累及白家。不过白家与袁宫保之间的关系,最好不要太过密切,走些金钱关系即可,不要上他的船。”
说到这里,陆恒停顿了一下,道:“京师很快会乱起来,二舅,您若有心,早些做点准备吧。”
随后白二爷欲言又止的提了一下金陵白家,陆恒笑着敷衍了一下。
又说了些话,陆恒起身告辞。
出了客厅,见香伶俏生生站在柱子旁边。
“恒哥哥要走了么?离开京师?”
陆恒哈哈一笑,上前一记摸头杀:“你敢在外偷听,小心二舅罚你!”
香伶皱了皱鼻子:“二舅才不会罚我呢...那恒哥哥还会回来吗?”
陆恒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看。”
又说:“你这个小受气包,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去陆宅找老李,他不走。谁欺负你了,让他想法子帮你出头。别再跟以前那样,闷着受气。”
说完,陆恒拍了拍她的脑袋,大步离开了白家。
离开白家,陆恒直去了袁宅见了金铨。没说其他的,只说以后京师他陆恒的人,要金铨照料着。
金铨满口答应。
随后陆恒离开袁宅,去了火神庙。没见着程廷华,却说是去平康坊陆宅找陆恒去了。
陆恒忙赶回家,半道上与没找见他的程廷华撞上。然后从程廷华这里得到一个消息,是东北宫家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要陆恒立马回东北一趟。
九九章 突然的信
程廷华道:“晌午接到宝森的来信,信上说出了大事。可具体什么事他没说,只道是让你快些回东北一趟。”
说着话,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陆恒。
陆恒接过这封信,心下诧异,不禁想:“难道宫家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难题?”
说:“我找师伯您呢,我来京师的事已经办妥,正打算离开京师南去赣西,来找您道个别。得亏这封信来的及时,过几天我离开了,就找不见我了。”
便说:“那我就先去东北一趟,再转道南行。”
程廷华听了,略诧异道:“还真是巧了。”
陆恒笑道:“这样,我就这里当面与师伯您道别。这便回去准备,明日我动身去东北。”
程廷华忙道:“要不要先传个信?”
陆恒摇头道:“不必。我脚程快。信还没到,我人就到了。”
别过程廷华,陆恒回到家中。打开宫羽田的信,信上是以宫羽田的语气对话程廷华,请他见信即找陆恒,让陆恒尽快回东北一趟。
陆恒一路回来便想过到底是为什么,宫羽田要他回东北。是宫家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还是另外什么陆恒预知不到的麻烦?
想想不通透,也罢,左右已要离开京师,先去趟东北无妨。
任凭宫家什么麻烦,陆恒难道不能解决不成?
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陆恒吃了人家小白菜,怎么着也得为人家多想想;何况陆恒一直记着托庇于宫家的六年,那本也是大恩一件。
晚上九儿从四方园回来,饭桌上陆恒把事说了:“宫家有事,写信让我去一趟。”
九儿愣了一下:“当家的我们是要先走东北?”
又释然道:“二姐儿不在,去了赣西。当家的你是宫家的女婿,宫家有事,当家的当仁不让。”
陆恒笑道:“是这个道理。”
说:“今日我已去白家道过别,又见过了金铨。程廷华师伯这儿也照过面了。既然宫家事急,那这样...你也甭跟我一道去东北了,懒得奔波。你直往天津登船去上海。先打个电报,让宫兰派人去接你。”
“咱们明日就动身。”
一夜疯狂无话。
翌日清早,陆恒背着个小巧的行囊与九儿和老李等人在城门作别。
“你跟两个丫鬟一道,须得谨慎些,虽然请了程廷华师伯的弟子作保镖,但仍不可大意。电报已打过了,宫兰会很快派人去接你。到了地头儿只等着,我会尽快南下。”
九儿嗯了一声:“当家的你放心,我省的。”
陆恒哈哈一笑,挥手,大步离去。
九儿直看到陆恒背影彻底消失,这才与两个丫鬟汇合了请来的保镖,一并去火车站,坐火车前往天津。
......
离开京师地界,路上行人渐少。陆恒便加快了步伐。
他迈开步子,大步前行,快逾奔马。
行囊里只带了两套衣服,三千两银票,以及寒铁枪的枪头和百步飞剑。除此别无他物。果然轻装简从。
从京师去东北,陆恒选择走陆路。他脚程最快,比此时的任何陆地交通工具都快。亦不惧沿途胡子贼匪,更不怕关卡的官差。
此时他心思大已不同,又有什么东西能令他忌惮?!
只半日,陆恒便出了山海关。
比起当初来时的磨蹭,他一人独行,速度快了好多倍。出山海关,实际上便已是东北地界。他迈开两条腿,遇着胡子,人胡子还没反应,他就一阵风过去了。顺手打死几个拦路的劫匪也是等闲。
遇着官差,官差还没反应,他又一阵风过去了。若恶劣的,也打死作数。
脚下行风,快意恩仇,无外如是。
途中只停了两三次,找地方喝了口水。在离开京师的第三天上午,他终于抵达奉天。
京师到奉天一千四五百里,陆恒只走了两天。这脚程,对他来说只如寻常步行,并不费力气。
到奉天外,陆恒稍作停顿,转道向宫家大院而去。这里速度放慢下来,才感觉到气氛的不大对劲儿。
路上他一心走路,不曾关注旁的。这里感受到不同。与一年前离开东北时相比,似乎多了一股子紧张的气味。
路上行人极少,这可是奉天城外。便又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神态里含着一股子小心翼翼。好像又什么猛兽盯着他们,要吃掉他们。
陆恒想到与宫羽田经年来的通信,大抵有了一些猜测。莫不是东洋人和罗刹老毛子在搞事吧?
宫家大院在望。
进了屯子,陆恒径自朝宫家大院而去。转过一个弯儿,见着一群人刀枪棍棒全副武装的走来。
陆恒一看。
当头的,是马三。
马三认出了陆恒。比起当初陆恒还在宫家的时候,马三此时的态度,不说一百八十度转弯,怎么也有九十度。
他忙几步上来,笑道:“陆兄弟回来啦!”
倒是他第一次喊陆恒为兄弟。
陆恒站定,点点头:“马师兄,你们这携刀带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三道:“走走走,回去说。”
便与身边一人吩咐道:“先各自回家,明儿我再找你们。”
说完转身拉着陆恒回了宫家大院。
宫家大院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门还是那门,墙还是那墙。跟马三进了大门,马三在前头大喊:“陆兄弟回来了!”
又对陆恒说:“走,咱们去见师父。”
还没走几步,便见宫羽田和丁连山自后院转出,一眼见着陆恒,都露出喜色。
丁连山几步上来,伸手便锤了陆恒一拳,上下打量:“好小子,模样变化有点大呀!”
陆恒唤了声:“师伯。”
然后对宫羽田拱手行礼:“岳丈!”
宫羽田神色里带着憔悴,此时也难免高兴,笑道:“不必多礼,进屋说话。”
几人进了屋子。
陆恒便道:“岳丈,我在京师的事已是办妥。正准备南行赣西。昨日去寻程廷华师伯道别,恰好,程廷华师伯见到您的信之后来找我。”
他说:“不知道是什么事,使岳丈如此急迫?”
丁连山听了,啧啧对宫羽田道:“这信还真去的及时。要是晚了几天,怕就找不着他了。”
宫羽田点了点头,对陆恒道:“的确有很急的事,务必要找你回来。”
他叹了口气,神色颇为暗淡:“你这儿回来,没发现少了个人吗?”
陆恒一怔,不禁道:“岳丈是说...”
丁连山唉了一声,道:“说的二丫头哥哥,宝森的长子。”
宫大?
陆恒道:“他怎么了?!”
丁连山看了看宫羽田,咬牙道:“折了!”
陆恒顿时愣了一下。
折了?死了?!
宫大死了?
陆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丁连山道:“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这次宝森写信叫你回来,其一便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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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宝森心力交瘁,一些话便由我来说。恒小子,宝森就这一个儿子,现在他折了,宫家便要断根儿。好在还有个二丫头。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保着宫家的根儿,须得跟你仔细商量。”
陆恒心下明悟。
一百章 香火
百年之后的人是无法想象这时候的人们对于后代的执着。这既是孝道,亦是传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宫大死了,宫家断了根儿,对宫羽田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
同时,陆恒也猜到了丁连山接下来要说的话。
丁连山道:“你和二丫头日后生了孩子,须得过继一个到宫家来。这既是请求,也是要求。是请求,因为你姓陆;是要求,因为你是宫家的女婿!恒小子,我话说的明白,你觉着如何?”
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过继香火是一件严谨的事。
改名换姓,是大事。古人常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意在担当二字。
夏侯生曹操,过继给曹家,曹家的传承便落到曹操身上。曹家的荣辱、曹家的过去和未来,曹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都肩负在曹操的身上。
这就是其意义之所在。
不是说咱哥儿俩喝个酒,一句话的事。这不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才会这么郑重。
但于陆恒而言,这却并非了不起的大事。他的固有认知,不在这个时代。所以对于过继,他的看法没有这个时代的人那样的深刻和谨慎。
不过对于丁连山的严肃,陆恒不能报以轻佻。否则是不尊重。
所以他身子坐直,抱拳正色道:“宫兰是宫家的闺女,他日宫兰产子,有宫家一半血脉。岳丈、丁师伯,若宫兰生子,必过继与宫家,为宫家续继香火。”
丁连山拊掌大笑:“看吧,看吧!我就说这小子一定同意!”
宫羽田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连道了三声好。
他叹息道:“我一腔希望,原本寄托在宫大身上。可惜他不成器,还丢了性命。而今宫家的香火却要嫁出去的女儿来续接,哎...我便为二丫头起个字吧!就叫,若梅!”
宫兰,宫若梅。
梅兰竹菊,皆高洁也。宫羽田起名起字的水平不能说高,但绝对寄托了他对子女的殷切希望。
反正陆恒觉着还行,宫二,宫兰,宫若梅。她性子较为冷清,寓字为梅,还真有那么一股子味道。
过继香火的事就这么定下了,陆恒转言说:“此间不过年余,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去了赣西,怕都不好跟若梅开口。”
说到这件事,宫羽田唉声叹气。丁连山微微摇头,道:“我记得这年余来与你通信几回,宝森在信上应当你与说过一些。”
他道:“东洋人和罗刹老毛子搅风搅雨,在奉天搞的乌烟瘴气。我们这些人却无可奈何,只得忍着。”
陆恒点点头:“是说过。岳丈信上说东洋人的武士到处挑衅踢馆,杀了不少同道。”
丁连山叹气:“是啊,不少练武的同道本来规规矩矩开武馆,却没想到祸从天降。东洋人心狠手黑,说是比武,却下狠手。一开始好些同道猝不及防被打死在擂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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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这样,倒也罢了。上了擂台,技不如人,死则死矣。可这些洋人杀了人不算,还要坏人名声;坏人名声不算,更上升到我国我民孱弱如羊羔不堪一击,种种诋毁、贬低!”
丁连山面目发红,怒气腾腾:“说我们是劣等人!是野蛮人!”
宫羽田默默无言,马三也是低头不语。
丁连山道:“可恨官府,不但听之不闻,还反过来压着我们。那日那狗官上门,说,若宫家敢出头,他第二天就派兵来夷平宫家大院!”
他用力的点着自己的心口,一下接着一下:“你可知道,我丁连山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啊!我怕啊,我怕面对老少爷们的眼神!”
他几目眦欲裂!
宫羽田掩面,马三低头。武夫的脸,都在这儿丢尽了!
丁连山哀叹一声:“可怜我大侄子,他虽然有缺点,宝森经常骂他不成器。可这小子有一股热血呀!”
他咬着牙:“这小子瞒着我们跑出去,到奉天与东洋人打擂,死在了擂台上!”
陆恒默然,良久无言。
宫大或许有种种不好,这厮当初还瞧不起陆恒来着。但这厮却竟有一根骨头折不断!
把一条性命,付诸于这根不肯软的硬骨头,他死在了擂台上。
或许是少年热血,心怀意气;或许是羞臊难当,无法忍受。但他终于是死在了擂台上了。
陆恒吐出口气:“岳丈,丁师伯。当日与大舅子打擂的,是哪个?”
宫羽田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回叫你来,为的不是这事。为儿子报仇,我宫羽田自有计较。”
丁连山也道:“宫家的男人还没死绝,哪儿轮得到你这个女婿来?啥时候我和宝森死了,马三死了,你再来不迟。”
陆恒哑然,心中却自有想法。
宫羽田道:“叫你来,一是过继的事,为我宫家续香火;二是问问你南方的情形。东北越来越不安稳了...上次你丁师伯带人去长白山收皮货,发现罗刹老毛子的军队有异动。”
丁连山接过话茬:“还是你那皮货铺子的事。那铺子你当初不是交接给了宫家么,宝森觉着可以做大一些,我便到处跑路子。”
他说:“冬月二十五那天,有一批皮货要我去长白山接手。无意间发现了大队罗刹老毛子军队。我琢磨怕是有大事发生。”
顿了顿:“果然,不几天,便传来消息。说老毛子向官府发起照会,说东北土匪太多,威胁到了中东铁路,他们要派兵保护。”
宫羽田接着丁连山的话道:“这些年列强侵略我神州,无不以种种不着边际的理由为开始。官府心存侥幸,以为多交涉交涉便能稳住,可我觉着,这次老毛子要动真格。”
他道:“东北要乱啦。我就问问你南方的情形,或许可以先做准备。如果时局真的每况愈下,我便将宫家的家底迁一部分南去,留一条后路。”
陆恒心里想着宫大的事,可听到这里,也不禁点了点头:“南方的局势比东北肯定要好得多,沿海城市除外。其他大多数的地方,眼下都还算过得去。”
又说:“岳丈的猜测,我也赞同。满清孱弱,就像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老毛子要对东北动手,料想理所当然。”
一零一章 汉奸思想
丁连山道:“依你之见,若要留条退路,南方何处最佳?赣西如何?二丫头也在赣西,想必是个好去处?”
宫羽田也打起精神,说:“我听说南方也有些乱象,赣西是否有波及?我为留退路,自然是越安稳的地方越好。”
陆恒思索片刻,微微摇头:“满清将以崩塌,列强虎视眈眈,神州大地没个绝对安稳之处。相对较安稳的地方,第一要数蜀中,蜀中天府之国,一段时间之内应当不会有大乱。”
赣西不能说乱,但也不能说安稳。至少安稳的时间不会太长。赣西向北就是南昌,又与金陵不远,向东与上海也不远,一旦有事,怎么可能安稳的起来?
陆恒深知未来几十年的时局变化。思来想去,也只有蜀中好一点。可也仅仅好一点。未来的日子里,蜀中大大小小的军阀不可计数,同样战火纷飞。
虽然蜀中的军阀内部打仗跟儿戏似的——好多军阀都是亲戚关系,战场上双方对天放枪,打一阵,饿了,收工回去吃完再来;双方一边打一边喊‘幺叔,是我撒’、‘哥子,袍哥人家,莫瞄准了哈’;战败的只要发个通电下野,战胜的就要给他养老...
不过即便如此,似乎挺搞笑。但军阀混战,老百姓的日子绝对不好过,直到那位四川王解决了大部分军阀之后才算有一丁点安稳。
而紧接着的抗战,让蜀中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加恶劣......
说蜀中安稳,是说列强对蜀中的直接影响最小。
陆恒又道:“列强很难影响到蜀中,但咱们内部本来也不安稳...要么走另一个极端,在列强控制的地方留条路,比如香江、澳岛,在一段时间内也还行。”
香江这样的地方,虽然也不怎么滴,但直到小鬼子对香江动手之前都还过得去。
丁连山忍不住问道:“蜀中我知道,这香江、澳岛,又是个什么地方?”
陆恒道:“香江挨着广东。鸦片战争时被英吉利人占了,后来又陆陆续续被占了九龙半岛等地,如今在英吉利的完全控制之中。澳岛紧邻香江,在葡萄牙人的控制之下。”
宫羽田犹豫道:“蜀中且不说,这香江、澳岛尽被西夷所制,咱们若是过去,岂不只有当奴才的份儿?”
陆恒笑了笑:“岳丈,眼下这世道,到哪儿不一样呢?只要拳头够硬,手里有钱,香江、澳岛这种地方,反倒如鱼得水。列强虽然控制着这些地方,但当地的居民大多仍是汉民,他们要统治,就得依靠汉民。尤其是有力量的汉民。”
又说:“只要不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其他的,以岳丈的手段,解决起来不是轻而易举?”
说到这里,陆恒心思飘得更远:“香江虽为列强控制,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对外联系通畅。”
他话没说尽。
对外联系通畅的好处,等到神州大地烽火连天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一些重要的、神州无法生产、不具备的东西可以通过香江转运进来。
丁连山和宫羽田听了皆自皱眉沉吟。
所谓故土难离。生于斯长于斯,之前虽说已打算在南方找一条退路,但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比较混沌;现在陆恒给了两个具体目标,却觉得为难起来。
离了东北,到蜀中或香江,那里的人怎么样?世情怎么样?人生地不熟,会不会水土不服?
凡此种种,便是犹豫之所在。
马三此时忍不住开口。之前轮不到他说话,这里憋了很久,站起来道:“师父,师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东北?”
他说:“这儿是咱们的根儿,离了根儿,便如树木,难以存活呀。”
丁连山抬起头:“倒不是说一定要离开东北,而是留一条后路。不到万不得已,我与宝森不会离开东北。”
马三隐隐松了口气,道:“师伯,咱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咱们屯儿都是练武的,组织起来,配上刀枪,等闲没人敢来招惹。就像陆兄弟说的香江,咱们东北不也一样,列强要统治咱们,不也得靠着咱们...”
宫羽田猛地睁开眼,死死的盯着马三:“你是这么个想法?老毛子还没来,你就想着怎么配合统治?”
马三憋红了脸:“师父,咱们的根儿在这儿啊!”
又低声说:“便去了香江,不也一样么...”
丁连山脸色微冷:“就因为这儿是咱们的根儿,咱们才不能配合老毛子。那算什么?那是叛国背祖!香江已被列强统治,那是既定的事,咱们没法子。老毛子还没进来呢,你就想着了?”
陆恒忍不住仔细打量了马三几眼。忽然觉着这人是真不行。
正如丁连山所言,如今的东北与香江,本质上是截然不同的。香江已被英吉利统治,是既定的事实,是满清签订了条约割让出去的,对老百姓来说没有法子的事。
可东北还没丢呢!
还没丢,就想着怎么配合侵略者的统治,那无疑是汉奸思想!
“滚出去!”宫羽田发怒:“自己去面壁思过,不想清楚别来见我!”
马三憋着一脸闷着出去了。
“这小子的想法不大对头。”丁连山微眯着眼睛,吧嗒了一口旱烟:“宝森啊,得好生教育教育,不然...”
宫羽田叹了口气,无言。
丁连山道:“其实他有些话倒也没说错。东北是咱们的根儿。等闲是离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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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子进来,咱们肯定要反抗。咱们脚下,是老祖宗留下的地儿,可不能说放弃。老毛子也是人,又不是什么刀枪不入,一刀子下去,照样会死。宝森啊,留后路是其一,反抗老毛子咱们也得做准备啦。”
宫羽田犹豫了一下,道:“你说他们?我历来是不大跟他们联系的。太脏。”
丁连山道:“国破家亡时,哪还顾忌的上这些。他们跟你练拳,出自你门下。我每回见着他们,都还念着你呢。若不是你不许,逢年过节必定门庭若市。眼下正是机会...”
陆恒一旁听着,渐渐听出些味儿来了。
一零二章 指个路
宫羽田是练武的,练武的便是江湖中人。而江湖的另一半,是绿林!
胡子!土匪!
要说宫家清清白白一尘不染,小孩子才相信。反正陆恒不信。宫家是坐地虎,是武术门派,也是大地主。
虽然宫羽田的品行不错,但他无论如何是这个时代的人,脱不出这个时代的框架。他虽然不欺凌百姓,但作为大地主,该收的租子是绝不会少的。
宫羽田在北方武林的名头很大,交友遍地,他开创宫氏八卦,多年来许多人曾跟他习武练拳。
世道好还则罢了。习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有正当出路;可世道纷乱,正当的门路早被堵死,那这些练拳习武的人该怎么办呢?
有了几分本事,便想要更好的生活,有肉吃有钱花,有女人。哪儿去找?走镖?当护院?挣辛苦钱?当土匪!当胡子!去抢,去夺!
东北胡子遍地,其中必有曾在宫羽田手底下习武练拳的,留有一份香火情的山大王。
宫羽田爱惜羽毛,不愿意跟这些人有联系。但丁连山路子野。宫羽田是宫氏八卦的面子,那丁连山就是里子。
他可不忌讳这些。每次出去,多有联络。
这一点,宫羽田心知肚明。他爱惜羽毛是一回事,可要保证宫家不倒,走路顺畅,里子便也不能缺。
只不过平素是不大交往的。
但现在,丁连山把这事提到明面上来了。
陆恒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补全,忍不住插话道:“那些无恶不作的,自然鄙弃之;有底线的,倒不是不可一用。”
丁连山笑道:“陆小子说的对。宝森啊,仅凭你我一双拳头,怎么跟老毛子、东洋人对抗?胡子有人有枪,那才是对付老毛子的利器!”
宫羽田叹了口气:“他们走的不是正道啊...”
“正道邪道,哪还讲究那么多?陆小子说的对,无恶不作的咱们鄙弃,便把还有些底线的召集起来,手底下有了两三千号人,再想办法买些枪炮,组织起来,怕什么老毛子东洋人?”
“这是咱们的地儿!老毛子也好,东洋人也罢,他们人生地不熟,咱们有的是机会跟他周旋!”
又说:“宫家明面上还是宫家,守法的良民;杀老毛子、杀东洋人的是胡子,跟宫家有什么关系!?”
在丁连山的轮番说服之下,宫羽田终于下定决心。
根儿是不可能放弃的,那就只有做好反抗的准备。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宫羽田对陆恒道:“这次匆忙把你叫来,着实突兀。但事情解决到了这一步,你呀,早些南下去。二丫头年初便去了,眼看到一年,你不在身边,可不大好。”
陆恒点点头:“岳丈说的是。”
宫羽田又说:“我打算派几个人跟你一道南去,先代我看看二丫头,然后去蜀中、香江探探路子。心里有数,我才好放手施为。”
陆恒道:“岳丈考虑的周全。”
吃完饭,陆恒在院子里闲逛。到练武场,见一人夜色中正在打拳。看那身形,是马三无疑。
这厮发泄似的,一拳一脚力气施尽,劈里啪啦,颇有一番气势。他八卦掌无疑精熟,可惜还没入骨,没有练出拳意。
这世上练武的人多了去了,练到拳意入骨的武术大师却少之又少。马三虽然跟宫羽田练了好些年的功夫,跟着宫羽田身边耳提面命,可拳意入骨的关键一步,毕竟难以通透。
不过他还年轻,才二十多岁,有的是机会。
当然,陆恒此时看他,心情与以往是不同的。当初第一次照面,这厮与宫大差不多,也不大瞧得起陆恒,宫大试探陆恒,他见着厉害才有所收敛。
先前回来,很是热情,是因处境艰难,陆恒回来仿佛多个帮手,于是予以热情。
但白日在客厅里的交谈,却暴露了这厮的心性。
现在不是他看不起陆恒了,而是陆恒看不起他了。
陆恒瞧了一眼,转步打算离开,马三却发声喊道:“陆兄弟!”
陆恒顿足。
马三走过来,脑袋上热气腾腾。他拳意不曾入骨,对自身的掌控达不到入微层次,锁不住身体的热量。
“说几句?”
马三如是道。
陆恒想了想,点点头:“行。”
还别说,他此时想起,还真有话想问问马三。
两人在练武场边席地而坐,马三叹息几声,道:“处境实在太难了...你知道宫家也有产业,以前只需要给官府打点即可,眼下又多了东洋人和老毛子...”
“师父本来准备把皮货生意做大,可走到哪儿都是刁难。”
“东洋人的武士、老毛子的大力士,一个个耀武扬威,官府却压着咱们,咱们只能绕道走。”
他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时局的确越来越艰难。
“宫大死在擂台赛,我本来想去给他报仇,师父不允许。憋屈啊...唉...”
他这么说着,黑暗中,脸色扭曲。
陆恒心中倒别无多想,只说:“奉天城里,老毛子和东洋人有几个据点?”
马三一下子抬起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恒道:“你与我说这些,不能只是发牢骚吧?我既然回来一趟,总不能几句话说完,甩甩袖子就走。”
他弹了弹衣摆,慢条斯理道:“宫大虽与我不甚亲近,但他毕竟是宫兰的哥哥。”
马三眼神微亮:“你要动手?”
陆恒平静的点了点头。
马三道:“可他们人多势众,有枪有炮。何况师父不允许我们私下里报仇。”
陆恒道:“人多势众有枪有炮,能奈我何?至于岳丈不许私下里报仇,说到底是担心宫家上下这些口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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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我名声不显,知道我的人不多。只要把人杀尽,没人瞧见我,老毛子和东洋人凭什么找到宫家头上来?”
马三道:“...也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需要我做什么?”
陆恒笑起来:“我历来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既然说到了这点上,那就今晚吧。至于你,跟我一道,指个路,如何?”
马三点头:“好!”
几句话妥当。陆恒先去与宫羽田、丁连山说声休息,然后摸出来,在后门与马三汇合,即提着刀子,摸着黑,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奔奉天城而去。
百零三章 入城
两人到了奉天城下,此时城门紧闭,倒不见城上有多少巡逻的,只几点灯火稀疏。
正是夜深人静。
有道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晚上夜色如墨,冷风呼呼,果然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两人摸到城墙下,马三递来一只钩爪。他自己也拿着一只。
陆恒摆手:“不必,你先上去,我跟着就来。”
马三以为陆恒带了家伙什,便不多言,把钩爪往城头上一扔,扯着绳子试探几次,见勾死了,这便攀着绳像个猴儿似的,几下窜了上去。
他上了城头,低头来看陆恒。却见陆恒一个纵身跳起来三五丈高,轻飘飘落在了身边。
马三心神剧震!
这练武的,便没这样的人!甭说什么武术大师,宫羽田也是武术大师,还是北方又名的大拳师,可也没一蹦几丈高的本事——武术大师也得遵守人体的基本规则。
三五丈高的城头,哪是一蹦而上的?
可陆恒教他开了眼界了。
没法子,陆恒已不属于基本人类的范畴。
“走。”
陆恒道了一声,马三连忙收起心神,不敢多话,两人相继翻入城内。
马三对陆恒说:“近一年来,奉天的东洋人和老毛子越来越多。他们各与官府索要了一条街道,将街上的老百姓强行赶走,他们鸠占鹊巢。”
又说:“两街相邻,老毛子和东洋人也在暗中较劲。”
陆恒微微颔首。这并非不能理解。老毛子想要咱们的东北,东洋人也想要东北。他们之间来说,是竞争关系。
陆恒笑起来:“挺好。聚集在一起,免了我满城奔波。”
马三在前引路,穿过几个街区,在一幢牌楼下停足。
马三指着牌楼后的这条街:“这儿就是老毛子的窝。”
又指了指邻街:“东洋人的窝!”
陆恒来回看了几眼,道:“先瞧瞧东洋人去。”
宫大既死于东洋人之手,陆恒今晚的首要目标,自然便是东洋人。
为宫大报仇,不是陆恒与宫大关系多好,是因陆恒念着托庇宫家六年的恩情、念着宫兰是自己的妻。
小鬼子杀谁不好,偏要杀宫大,刻意跟陆恒过不去,分明就是急着找死。
若说宫大死于擂台,说什么技不如人,陆恒可不管这些。他历来是大义之下,先帮亲,再帮理。眼下心中有大义,却不再讲究什么劳什子大局,只要个痛快,要个快意恩仇,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何况杀小鬼子,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么!
马三点点头:“跟我来。”
他说:“东洋人这条街上,除了做生意的东洋侨民,最主要的就是东洋人的武道场。”
说:“说是道场,实际上是驻兵处。我仔细观察过,道场里除了武士,至少有五十个拿枪的。”
陆恒当下决断:“就去他们的狗屁道场!”
侨民什么的,不是主要目标。虽然这些东洋侨民也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跑来东北做生意,赚钱之外,还兼着间谍的工作。他们走在东北大地上,收买官员土匪、记录地理环境、军事分布等等,为来日入侵做准备。
不过眼下,陆恒的主要目的,是为宫大报仇。侨民顺带。
东洋人的道场,无疑是这条街的核心。东洋人的武士、驻兵都在道场。该怎么选,一目了然。
“小心点。”马三道:“洋人很警惕,他们晚上的巡逻很密集。”
看起来马三是仔细打探过的。
钻进东洋人聚居的街道,马三摸着建筑的阴影前行,陆恒则大模大样,丝毫不做遮掩;黑暗中,陆恒看着沿街店铺的一张张写着日文的招牌,嘴角冷笑连连。这本是咱们的地方!
马三在前,陆恒在后。走不几步,便有巡逻的背着枪,全副武装,从街上走来。
人数只有十人。
陆恒目露寒光,盯着越来越近的东洋人巡逻队,想到这些小鬼子的可恨之处,心中杀心骤起。
马三刚避入墙角,回头来看,已不见了陆恒踪影。耳中随即便听到噗通噗通的倒地声,忍不住循声望去,顿时吓出个激灵。
陆恒闪身如一阵疾风,借着夜色扑向巡逻。手中的刀亮起寒光,一线接着一线的闪,只一秒钟,他已连出十刀,与十个巡逻擦身而过。
背后,这十个巡逻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相继倒地。
马三瞪大眼睛,倒吸了口凉气。
陆恒平静的很,杀东洋人,陆恒觉着,跟踩死几只老鼠没什么区别。心里反是极畅快的很。
他倒提刀子,抬头望着不远处那座最高、最大的建筑:“就是那儿?”
马三强忍着惊骇,低声道:“就是那儿。”
陆恒点点头:“走吧,咱们这就去瞧瞧东洋人的威风。”
他甩开大步,光明正大向东洋人道场走去,马三见状,咬了咬牙,撕下外套包住脸,低着头闷声跟了上去。
陆恒近前,那道场门口两个守卫见人来,立时喝道:“什么人滴干活!”
“杀人滴干活!”陆恒平静回答之间,反手两刀,宰了了账。
便推开大门,信步走进。
走过前面庭院,迎头见着屋子,又有两个守卫站在门前。这两个守卫已被之前大门的守卫声音惊动,见一人提刀而来,惊疑不定之下大喊出声,大抵喊的是敌袭!
陆恒走到这里,已无所顾忌。一步跨出几丈,近身一刀宰了一个守卫,反手又是一刀,将刚刚把枪端起来的另一个守卫也宰了。
然后抬起一脚,踹翻了门,一跃入内,抬眼一看,只见几个光着膀子的小鬼子提着东洋刀杀几几叫喊着迎面跑来。
陆恒大笑一声,刀光翻卷,几人相继扑街,了了账去。
动静一起,道场中立时人声大作。东洋人的军事素质不必说,在这个时代,是数一数二的。
就这一会儿功夫,提提夸夸,道场中带枪的几十个人分作几队,四面向发出警告之处合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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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在屋子里,又杀了三个从里头慌忙跑出来的武士,便再没人零零碎碎的来。他也不急,在这屋子中间提刀而立。
马三跟进来站在角落里,心急如焚,道:“外头带枪的来了!”
陆恒摆了摆手:“不急。”
十来分钟后,等带枪的把屋子围起来,便见几个领头模样的鬼子,带着二十多个武士从旁边几道门里钻出来,哗啦啦将陆恒围在中间。
马三藏不住,被他们逼到陆恒身旁。这厮身子微微已在发抖。
陆恒目光如刀,环视一圈,道:“在擂台上打死宫大的是谁?”
他问着马三,目光却落到一个穿着规整、站在个矮壮敦实的鬼子身边的老鬼子身上。
百零四章 砍瓜切菜
这老鬼子吸引了陆恒的目光,他身上有一股子阴冷气,不同于冬日的寒意,老鬼子的这股阴冷气更似一种心灵上的感觉,而不是温度。
陆恒目光一落在老鬼子身上,老鬼子便忍不住动了下,往身边的矮壮敦实的鬼子身边藏了藏。
马三道:“就是他。”
说的,就是老鬼子身边那个矮壮鬼子!
“好。”陆恒点了点头,脚下猛地一撒开,手中的刀如泼水一般,当头一刀劈出,雪亮刀光卷席,直奔——那老鬼子而去!
老鬼子猝然而惊,意图避开。但他脚下还没来及动弹,陆恒的刀已到了他面门之前。
快!太快了!
老鬼子色变,怒目圆瞪,鼻孔下那一撮胡子耸立起来,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勃爆发,化作肉眼可见的可怖鬼怪,张牙舞爪,迎着刀光反卷。
陆恒刀不停,这一眼,却是心中分明。他暴喝出声,一身气血滚滚汹涌,似烘炉一般,阳刚气蓬勃似烈火,那鬼怪穿过刀光,未及近前,便似雪遇骄阳,被炙烤融化一空!
噗!
刀光之下,老鬼子浑身一颤,一分两半!
真个是电光火石!从陆恒劈出一刀,到老鬼子两片分倒,一秒钟都不到。些个鬼子武士才将将有一丁点反应!
老鬼子的道道,他一施展出来,陆恒心里便有了底。不是什么神魔鬼怪,不是什么厉害法术,分明与陆恒曾经所见,朱三太婆的出马的猛虎伥鬼相仿佛!
朱三太婆供奉山君,能自精神之中化出伥鬼对敌。这伥鬼说是鬼,其实是朱三太婆的精神所化。
人分阴阳,魂为阴,魄为阳。精神是阴,血肉之躯是阳。这种法术,阴森恐怖,对气血不足的人杀伤力不小,能伤人精神。轻则使人精神恍惚,重则使人魂飞天外!
老鬼子的血肉之躯不值一提,甚至不及这里的这些武士。但他的精神力量却十分了得,比寻常出马仙不差分毫。他身体反应跟不上陆恒的刀子,但他的精神反应能跟上。
其精神念头所化的鬼怪不惧刀枪。可他却不知,陆恒的体魄强大到了什么程度,已是非人的层次,气血之浑厚阳刚,正是他这种法术的克星!
如泼油似的,便陆恒这一刀没斩下去,老鬼子精神所化的鬼怪被陆恒气血阳刚所伤,大抵也是个精神崩溃的结果,左右都是死。
说时迟那时快,只这一瞬,老鬼子了了账去。
矮敦的鬼子才有所反应,怪叫一声,便要避开。陆恒闪电般一把拿住了他肩膀,五指一扣,咔咔几声,鬼子惨叫,肩膀被捏了粉碎!
同时一股劲力透过他全身,如触电,他浑身乱抖,听的他一身咔咔的响声,骨节错位,顿时成了一根软弱无力的面条。
陆恒信手将他丢在地上,脚下一动,刀光再起!
几秒钟之间,屋子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马三几已不能呼吸。
先一刻,他还觉着今晚上死定了。外有几十个拿枪的,内有几十个武士,任凭三头六臂,又怎能活得性命?
可只几个呼吸之后,他想法为之转变。先是莫名其妙的,陆恒对那个老东洋人出刀,然后感到一阵阴风,紧接着老东洋人就被劈成了两半。
他眼神都没看的过来,陆恒便又把这满屋子的武士杀了干干净净。
便是杀鸡,也没这么快的。
陆恒抖了抖刀子,向他走来。马三打了个寒噤,心下畏惧顿生。
陆恒则道:“把这人看好。”
他指了指那浑身骨头错位,如面条般的矮敦鬼子,就是在擂台上打死宫大的这个。
然后几步走到门边,推门而出。
紧接着,便是一阵鞭炮般的枪声,马三忙抱头趴下;然后便是惨叫、呼喊,不一会儿,惨叫声渐稀疏,呼喊声渐近与无。
马三吸了口气,偷偷摸摸来到被枪子儿打的稀碎的窗户前,透过枪孔往外一看,只见遍地的残尸,血流成河,只不见陆恒踪影。
此时马三已惊无可惊。却忽然听到背后有动静,忙一转身,面条鬼子没动,却见到侧门后还有人影。马三忙提起拳架子,踮着脚摸过去,
他猛地掀开侧门,合身扑出,却一眼,忙收了手,险些扭着腰杆!
竟看到几个半掩着身子、脖颈脸上青紫不堪、披头散发的妇人瑟瑟抱在一堆!
马三面上青红交加,忙避过脸去。
这时,陆恒一手提刀,一手提着个鬼子走进来,瞅着马三,走过来一看,脸色愈冷。
稍作询问,便知道这几个妇女是鬼子抢来的银辱的民女!
陆恒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一股邪火压不住,将手中鬼子掷在地上,一脚踩中裆部,啪叽一声,鬼子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这个鬼子是个鬼子军官,说不定还是这道场的负责人。陆恒直把刀子往马三脚下一丢:“你来宰了他!”
马三看了眼血糊林啦的刀,又看了眼脚下哀嚎的鬼子,神色正是羞愤,即捡起刀子。
陆恒说:“今日让你来带路,不是非你不可。而是你白日里所言,已属汉奸思维。看看这些姐妹,你应当感到羞愧!为防日后我亲手杀你,而令宫兰心情不美,令岳丈英名有损,还是这里先断了你迎合这些畜生的心思,把你的汉奸之路扼杀在开头。来,杀了这东洋人军官!”
马三咬牙,一刀斩下了鬼子军官的头颅。
其实陆恒一番施为,早令马三畏之入骨。只要陆恒还在,马三多半不敢再起乱心。不过陆恒就是要从根子上斩断他成为汉奸的可能!
他这一路跟来,人全是陆恒杀的。他没杀,心中未必不存侥幸。那便将他这侥幸打散了去。
不但如此,陆恒还道:“来,用这鬼子的血,在墙壁上写下‘马三杀东洋人于此!’这几个字!”
马三瞪大了眼睛。
陆恒道:“岳丈有意派人随我南下,先行打探,为预留后路做准备。这人选嘛,我觉着你挺合适。”
马三在陆恒平静的目光里,颤抖着于墙上写下了这几个血字。
大抵算是顺手而为,倒也不费什么功夫。只小小把马三坑了一把。于陆恒来说是小事,是顺带,于马三却是生死攸关。
可谁教这厮有汉奸思维呢?汉奸这东西,是最不能忍的。若非记挂着宫兰的面子,陆恒便这顺手也懒得做,直接打死他得了。
陆恒点点头:“好。现在,带着凶手,回宫家去。告诉我岳丈,让他做点动静出来,就说你马三反叛了宫家,盗取秘籍不成,杀人而逃,让岳丈连夜报官!”
又说:“把这几个姐妹也带出去,好生...”
却见那几个女子之中,一人扑过来,夺了愣神的马三手中的刀,往脖子上一抹,解脱去了。
陆恒怔怔,马三怔怔。
剩下三个女子,其中一人捡起刀子,对陆恒道:“小兄弟,俺们这些人已没脸再活下去了,眼见着你为咱们报了仇,咱们甘心啦!”
也自抹了脖子。
陆恒想要拦着她们,却不知道该不该拦。这样的事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便是离开了这里,以后怕也没法子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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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撇过头,终于切齿。
良久,陆恒轻轻叹气,与马三将几位姐妹的尸身收拾干净整洁,搬到屋外的院子里,又找来一盏油灯、一些木材,点燃了丢在她们身上,即一把提起面条鬼子,沉默着与马三走出了道场。
站在道场外,陆恒将面条鬼子丢给马三,道:“你回去与岳丈交代妥当,便连夜离开宫家,去青山口等我。”
说完,陆恒再不管他,顺手捡起几根燃烧正旺的木头,一股脑儿撒出去,落入周围那些鬼子侨民的屋子里,即几个纵身往邻街老毛子窝而去。
马三浑身冰凉的站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忙把那面条鬼子往肩上一扛,迅速离开。
百零五章 安排
马三扛着面条鬼子摸出奉天城,一路急行,回到宫家大院。
从后门入,到客厅将鬼子放下。马三即转后院,哐哐哐一阵敲门,不多时,宫羽田披着衣服出来了。
宫羽田见马三一身寒气,又见他脸色发白神态紧张,不禁道:“你精神萎靡,气血紊乱,这深更半夜的,你做什么去了?”
马三二话不说,拉着宫羽田的袖子就走:“师父,出大事了。”
大事?
宫羽田神色一转,好似想到了什么:“陆恒呢?”
马三咽了口唾沫:“他在奉天还没出来!”
宫羽田深吸口气,道:“走,去叫你师伯。”
两人忙去叫醒丁连山,又急匆匆赶到客厅,见客厅中匍着一人。
马三道:“这厮就是薄无鬼!”
宫羽田双目瞪圆:“他就是薄无鬼?!”
丁连山脚尖将薄无鬼挑翻过来,仔细一看:“是他!”
皆是咬牙切齿。
宫羽田深吸口气,将宫大的仇压下几分,强自冷静道:“怎么捉来此人的?”
马三便将此间事,原原本本道了出来。
“...陆兄弟杀人如杀鸡。先在街上连杀东洋巡逻队十人,又冲进东洋人的道场,先后杀了四个守卫,进了道场内,又连杀数个武士。”
“东洋人的兵反应极快,他们拿着枪炮将屋子围起来;东洋人的武士便从侧门里冲进来,将我们围在中间。”
“陆兄弟问明了薄无鬼是谁,便暴起发难...”
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只用了几个呼吸,他杀尽了屋子里的东洋武士,并抓了薄无鬼,抖散了他筋骨;他叫我看着薄无鬼,又杀出屋去。”
“我在屋里,听到枪声大作。忙匍地藏身。可只一会儿,枪声便没了。我到窗前一看,外头的东洋人已尽死于他刀下...”
听到这里,丁连山和宫羽田齐刷刷吸起了凉气。
丁连山面色骇然:“好厉害的手段!这小子做的好大的事啊!不惧火器,百十人说杀就杀,厉害的没边了!”
“先还说他在奉天没出来,我老头子去接应他出来呢,倒是多想了...”
宫羽田神情恍惚,却是道:“这下可糟了!”
丁连山立时反应过来,狠狠一拳捶在掌心:“死了这么多东洋人,咱们大祸临头啦!”
马三在一旁还补了一刀:“他教我先回来,又兀自杀老毛子去了!”
丁连山、宫羽田一时面无人色。
宫羽田咬了咬牙:“不行,不能干等着!师兄,立刻让人准备逃命去吧!咱们去奉天城外等陆恒出来,一并逃命去!”
丁连山忙是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马三抿了抿嘴,神色变幻了一下,终是道:“陆兄弟已有安排...师父,他说让您弄出些动静,就说我马三跟着您不如意,您不传我真传,我盗您秘籍不成,杀人叛逃了。请您立刻连夜报官!”
丁连山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惊诧莫名:“这是什么安排?!”
马三咬了咬牙:“因着昨日我说的话,陆兄弟对我十分不满...说我已有汉奸思维,说为防日后亲手杀我,令宫兰心情不美,令师父英名有损,便要在此之前,斩断我念头!”
“他叫我亲手杀了个东洋人的军官,又在东洋人道场的墙上写了杀人者马三几个字...”
“他说师父决定派人跟他一起南下,先行打探。他说我是个很好的人选。让我这里安排妥当,便立刻离开宫家,去青山口等他。”
听完马三之言,丁连山于宫羽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沉默起来。
良久,丁连山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就这么办吧,宝森!”
他说:“此事不能泄露,只这里三人知晓。我稍后便去放火烧了偏院,把动静弄出来,宝森,你便派人去奉天报官...让人准备几口棺材,我连夜跑一趟,去宰几个就近的土匪回来装好。”
“你让选几个人,跟马三一路走。随陆小子南下。这几个人就当是‘马三叛逃所杀’的人,以土匪的尸体替代,如此才可天衣无缝。”
“对了,这薄无鬼快些杀了吧,我顺道把他尸体带出去埋了!”
宫羽田亦有决断:“好!”
马三此时后退几步,抱拳,对宫羽田、丁连山狠狠一拜:“师父,师伯,这样...我走了!”
宫羽田欲言又止。
丁连山拍了拍马三肩膀:“别忙,我再叮嘱你几句。你去了南方,打探清楚情况,或是蜀中,或是香江,先安顿妥当。陆小子虽然年纪比你小,但他少年老成,比你聪明,遇到事一定要问他的意见。”
顿了顿,又道:“你不论再何处,定要与陆小子保持联系。等安顿妥当,先告诉他,让他转给我们。”
“还有,这里这口锅背着你身上,死了东洋人,又死了罗刹老毛子,列强必定四处通缉,官府也会帮着通缉。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可大意。最好改头换面,让人等闲认不出来。”
却又叹息一声:“说来此间,泼天的大祸。你既背了叛师的恶名,又背上杀洋人的大罪,是我们这些长辈无能,使你到这种地步!”
马三脸上哭笑难言。
丁连山又对宫羽田道:“宝森,银票呢?”
宫羽田道:“我这就去拿。”
不多时,宫羽田拿了一叠银票来,塞进马三手中:“这是三万两银票,你带着身上。”
这大抵是宫羽田的家底了。
马三默默接过,放进怀里,狠狠对宫羽田、丁连山两人一拜,转身急奔出屋,翻墙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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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羽田、丁连山站在门口,看着浓重夜色,皆自沉默良久。
丁连山忽然道:“也好...也好...马三性子有缺陷,在这样的时局之中,难保不会投敌。宝森啊,陆小子帮了你一把呀。若马三他日真个投敌,到时候马三背国背民,你的一世声名,宫家的名声、宫家八卦门的名头,就全都毁啦!”
宫羽田轻叹无言。
丁连山道:“你这个女婿了不得呀...先前他回来,说已报了师仇。即说西太后已死在他手中!较之而言,眼下这件事,又算个什么呢?西太后他都敢杀!”
“有他横着,马三必不会走歪。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马三一走,这儿就剩下咱们师兄弟二人了,挺好。放开手脚,跟洋人们干一仗!看看咱们东北的爷们比谁差来!”
百零六章 异类
陆恒一头撞进罗刹老毛子的窝里,迎面就是一顿排枪!
邻街东洋人的动静惊动了罗刹人,他们早聚集了士兵,防着被波及。因此陆恒刚到,老毛子便给了他一顿枪子儿!
两排罗刹士兵列在院子里,前面的蹲着,后面的站着,端着枪,砰砰砰一阵浓烟,火光四射。
可就在这一瞬间,枪雨和火药的浓烟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撕裂,仿佛有一头凶猛狂暴的猛兽撕开夜幕,同时将两排罗刹士兵从从中截断,霎时间人头滚滚,一腔腔的血冲天而起,
刀光翻卷,带走一条条性命,猩红的血泼洒。
一线接着一线,交织成的雪亮的刀网之中,三十多个罗刹士兵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被杀了个干净。
陆恒收刀抬步,径自往内而行。
突然,左侧一座小楼上,一溜儿火花跳跃起来,紧接着,哒哒哒的枪声连成一片,如爆豆子似的!
这一下来的突兀,陆恒脚下一让,没能完全避开,有两颗子弹打在他腿上,似如有人拿着锤子用力敲了两下!
“机枪!”
陆恒纵身跃起,地面被踩的龟裂开来,人已如离弦的箭矢,倏忽间跨过上百米的距离,陨石般砸落在小楼上。
小楼轰隆一声被砸塌,枪声戛然而止。
刀光卷开杂物,开枪的两个罗刹人已死的不能再死,陆恒便一脚将翻到在废墟中的机枪踢成了几截!
“罗刹老毛子连机枪都搬到奉天城来了!”
陆恒目露寒光,举目间从废墟中跃起,朝着最大的屋子落下,沉重坚固的身子砸穿了屋顶,轰隆落在屋内!
正见几个衣衫不整的罗刹人从里屋跑出来,男男女女顿时一片尖叫!
陆恒把刀一撇,就要宰了这几个罗刹人。冷不防当头那壮硕如熊的罗刹人嗥叫起来,身子扭曲膨胀,浓密的毛发满身上下生长,一张脸肌肉扭曲、拉长,向外突出,竟从人脸变成了狗脸!
他的身子迅速拉长,从一米八一米九的样子,呼吸间长高到两米六七,脑袋几乎顶着楼板!
他身子略微有些佝偻,双手、双腿肌肉膨胀,并长出了爪子。
眼神之中,一股兽性凶残暴露!
陆恒诧异间,忽然笑了一声:“狼人?!”
手里的刀举起,照着这变身成功的狼人一刀斩了过去!
狼人嚎了一声,双爪噌的展开,迎着陆恒的刀光便是几爪子!铿锵交鸣,火花四射,陆恒只觉手中一轻,半截刀子崩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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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断了,但狼人的一只爪子被斩开了一半,庞大的身子也吃不住陆恒的气力,踉踉跄跄惨叫着后退。
陆恒释然。
手中这口刀子并非什么神兵利器,是从宫家出来的时候,顺手带的。杀了这么多人,这刀子早已不堪重负,此时逢着狼人,一击巨力受不住,便断了去。
陆恒把断刀一丢,进步直扑,起手一拳卷起剧烈的狂风,炸开空气,直奔狼人胸腹之间猛击。
狼人踉跄退却间,忙把双手来挡。陆恒却击中瞬间变招,变拳为爪,一把扣住了狼人的一只手腕!
同时运力将狼人往面前一带,另一只手屈势为肘,狠狠一击,顶中了狼人的胸腹要害。
狼人庞大的身躯整个被陆恒一肘顶的腾空而起,伴随着剧烈的骨头脆响的声音,狼人双目暴突,狗嘴大张,一条长长的舌头都给吐了出来。
陆恒大笑,死死扣住狼人的手腕,顺势往下猛砸,轰隆将狼人砸入地面,砸的整间房子簌簌发抖!
陆恒将狼人往面前拖来,伸手去扣他脑门,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侧里一丝锋锐之极的感觉照着陆恒抓着狼人的手袭来,陆恒心下一惊——这丝锋锐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危机,这是之前的机枪都不曾给他带来的感觉!
陆恒忙用力一扯,在锋芒袭中手臂之前,将狼人的一条手臂齐根儿扯了下来,避开了这一丝锋芒!
就见一抹明亮的刀光乍现,从陆恒面前擦过,然后一股浓烟乍起,卷了狼人,疏忽间冲出屋门,霎那远去!
陆恒怒目圆瞪,闷哼中,立时合身一扑,身躯撞穿墙壁,来到屋外,即一跃起来七八丈高,瞧见了那团烟雾,纵身便缀了上去!
“想逃!”
陆恒身在半空,声如雷霆:“哪里走!”
半个奉天的人都被惊醒!
......
走了马三,宫羽田当即亲手杀了薄无鬼,为宫大报了仇。丁连山便带着薄无鬼的尸体离开了宫家大宅。
同时,宫家一处偏院着火,火势很大,整个宫家都惊动起来,下人仆厮呼喊连天,救火的救火,打水的打水。
宫羽田没忙着报官,他先叫来几个最信任的心腹,让他们立刻去青山口找马三,并听从马三的吩咐。
然后他驻足于大门前,等陆恒。
可左等陆恒不归,右等陆恒不来。宫羽田心下急躁。
眼看过了三更,宫羽田咬了咬牙,喝道:“管家,随我去奉天一趟!”
当下带了人,往奉天城去。
不多时,到了奉天,见城头上已是一片灯火,城内隐隐嘈杂阵阵,哪里像是夜晚?
城楼上的人见城外来人,不禁喝道:“谁!”
宫羽田上前:“靠山屯宫羽田!”
城头上不禁道:“原来是宫师傅!您这会儿来奉天作甚?”
宫羽田道:“家中出了逆徒,伤了人命,我来报官!”
“报官?!”
城头上一阵议论,片刻后,回音:“宫师傅,今日城中发了大事。上头不让开门,我丢个吊篮把您拉上来!”
宫羽田回道:“多谢!”
吊篮下来,宫羽田先上,上去之后,又让把管家也拉上去。
宫羽田对官兵抱了抱拳:“先前说城中发了大事,不知是什么大事?怎么许多事都赶在一起了?”
那官兵回答:“有人胆大包天,杀了许多洋人,还烧了半条东瀛街,上头震怒,正派兵捉拿呢!”
又低声道:“宫师傅,您德高望重,咱有些话得跟您通个气...听说是个神仙下凡,降妖除魔,惩治洋人呢!死了好多人呐,东洋人和罗刹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还有人看到神仙在天上飞!”
百零七章 三拳两脚
陆恒缀着那团迅疾的烟雾,几个起落便出了奉天。
黑夜中,烟雾愈是隐秘,得亏陆恒目力超然,否则缀他不住,被他跑了不可!
一前一后,皆迅捷如风。很快便远离了奉天,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
陆恒腾跃在苍茫大地上,一腾空便是七八丈高,一个纵跃便是百十米远,落地时如流行,起身时如苍鹰。
倒是那团烟雾,贴着地面乱窜。借助地面上的种种障碍,延缓陆恒追踪,意图避开陆恒。
陆恒目光发冷,只是追,丝毫不停歇。他倒要看看,那烟雾是个什么鬼东西!有本事一直保持烟雾急行,千万莫停下来喘气儿!
要比体能,比脚程,陆恒谁都不怕!
他体魄强大之极,体能悠长,自己都不知极限再何处。
一边追,陆恒一边思忖。那狼人倒也罢了,虽然算得上神奇,但水准也就那样儿。除了体魄强度超过了人类,长得恐怖一点,其他的不值一提。
只要足够冷静,说不定这孙禄堂都能击败他。
那团烟雾,却有些玄妙。
一是速度快。要说速度,就陆恒所接触过的来讲,老妖婆当属第一,黑龙洞的老怪物稍次之。这团烟雾当属第三!
这就很了不起了。这烟雾甚至比死在陆恒手中的其他海东青萨满,都要强出一线。
第二就是那股危机感。这团烟雾突然袭出,险些伤到陆恒。陆恒记着那一抹刀光,多半是什么神兵利器!
这会儿冷风呼呼,吹的陆恒心中愈是冷静。他开始琢磨这烟雾是什么来头。
东洋人!
罗刹人!
那被他劈成两半、能施展精神法术的老鬼子...还有这狼人!
陆恒心下一转:“莫非是...”
忍者?
符合这团烟雾的某些叙述,陆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洋人的忍者。
“如果是忍者的话...绝非普通忍者。说不定是条大鱼!”陆恒心思转动:“东洋人对东北的觊觎深入骨髓,派几个厉害人物来打前站,倒也说得过去!”
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血色:“不过遇到了我...小鬼子...若不宰了,我陆恒把名字倒过来写!”
心下发狠,咬着不肯放弃。
这一追,便不知追出去几百里。
烟雾的速度,明显开始降低。并且产生不规则的波动,变得不那么稳定。这并未出乎陆恒的意料。
陆恒知道法术的门道。
任何法术,消耗都很恐怖,无法持久绵长。陆恒赌的就是这个——他自己凭着悠长的体能,似这样追跑,跑个三天三夜都无妨;但他知道,施展法术的绝对无法持续三天三夜!
这不,半个小时不到,就坚持不住了。
或许是认清了事实,那烟雾停下来,雾气散开,滚落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陆恒轰隆恰巧落下,那狼人翻滚着起来,狂呼咆哮,双目泛红,张牙舞爪的扑向陆恒。
小个子则就地一蹲,身影仿佛消失不见,侧里却一道锋芒袭向陆恒的腰眼!
陆恒吐气开声,合身顶肩,砰的一记铁山靠将狼人撞的飞了出去,即转手一把如蒲扇,兜头盖面抓向如老鼠窜袭而来的小个子。
小个子刀锋一转,奔陆恒手腕切削,陆恒双手虚抓,却突兀一腿扫出,正中小个子胸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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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小个子横飞出去,身子仿佛个横着的V,分明折断了腰杆!
陆恒吐出口气,几步窜出几十米,一把扣住了挣扎着爬起来的狼人脑袋,将他拖到小个子身边,让两个难兄难弟躺成一排。
到这时,陆恒才来仔细打量他们。
狼人不说,此时抽抽着,身体开始变回原形。不过这狼人的体魄着实不弱,恢复力尤其强大;他先吃了陆恒一肘,又挨了一记猛砸,再被扯断一条手臂,追到这里又生生吃了一招铁山靠。
以陆恒此时的气力,等闲人物,便是慈溪身边的那些萨满,也已吃不住他这几招不死!
可这狼人还能活泛!
小个子则快不行了。他腰杆折断,身子扭曲,蒙面布上一股一股的血浸出来,只有一双眼睛,还如狼似虎。
陆恒掰开他手掌,取下一口不到三尺长的倭刀。这刀通体黑红,刀刃雪亮,提在手中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十斤!
仔细一看,刀身又字,一时间没认出来,大抵便是所谓名刀。
这口刀的材质,比寒铁高妙!锋利之处,能伤及陆恒那坚固的身躯!
“果然是神兵利器,难怪让我感到危险!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陆恒扯下小个子的蒙面巾,暴露出来的,便是张留着仁丹胡的冷厉面孔。
的确是个小鬼子。
小鬼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陆恒揭开他蒙面巾,小鬼子开口了。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古人诚不欺我也。”他声音很平静:“在下宫本武藏,乃雾忍之宗,添为东瀛武圣。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陆恒闻言:“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道:“这是个称号。”
陆恒了然,点点头:“我是陆恒。”
“...陆恒...”宫本武藏咀嚼着这个名字,疑惑道:“我来神州之前,仔细打听过神州大地上的高人,不曾听过阁下的名字。阁下是哪一派?佛家还是道家?少林还是武当?或是龙虎山?”
陆恒平静道:“看来你们的确做足了准备。不过我既不是佛家少林的秃子,也不是武当、龙虎的道人。硬说算是道家的罢,我师父出自阁皂派。”
宫本武藏道:“阁皂派我知道,是正一道门的三大支柱之一。所谓三山符箓正一派,其中一山便是阁皂山。阁下果然师出名门,在下败的不冤。”
陆恒哑然失笑。
还道这宫本武藏有什么说道呢,却原来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来的。
陆恒露出一丝冷笑:“我神州五千年,再恶劣黑暗的时代也经历过,道是我神州孱弱,区区倭国胆大包天谋我疆土,嘿嘿,每逢天下板荡,总有英雄豪杰站出来架海擎天重造乾坤!你们的鬼祟心思,必将失败!”
“今日你先一步死在我手中,来日你东瀛人必败于我华夏儿郎之手!”
百零八章 想留全尸
宫本武藏咧了咧嘴:“或许如此。不过在下马上就要死了,看不到那一幕。”
陆恒道:“说罢,似你们这样的,来了多少?现在藏身何处?”
宫本武藏道:“阁下想要斩草除根?倒要叫阁下失望了。与我同来的,止一人而已。便是阁下在道场之中所杀的阴阳师安倍隆云。”
阴阳师?那老鬼子?陆恒心中恍然。
宫本武藏勉强瞥过头,看向罗刹狼人:“至于罗刹人来了多少高手,在下实不知也。阁下应当知道,我们东瀛人与罗刹人是竞争关系。”
陆恒点点头:“那你为何救他?”
宫本武藏道:“无他,面对阁下这样的猛虎,我和他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阁下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陆恒了然,掂了掂手中的倭刀,陆恒道:“那这刀是什么来头?竟教我感到危险?”
宫本武藏道:“此乃天皇所赐名刀泉守兼定。”
陆恒所问,他知无不答。或是东瀛人骨子里对强者的敬畏,或是人之将死无不可说。
连陆恒问他那烟雾的道道,他也尽数回答。
原来那烟雾,源流是中原神州的奇门遁甲之术。东瀛人历来有向神州学习的惯例,为了学习种种先进的知识,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这奇门遁甲之术,便是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流落到东瀛。
被他们一通乱改,结合他们本地的一些神神道道,改成了所谓的忍术。
他这法术,便是雾忍。用自身心血化作一团雾气,裹罩周身,不但隐秘无踪,用来刺杀经常无往不利,逃命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不能持久,像他这样,一口气能坚持半个小时还能动手杀人的,百年之内只他一人!
这厮是东瀛的绝顶高手!
“我今日见了阁下,便知道大东亚的共荣难以实现。神州浩土,广袤无穷,能人异士数之不尽。”
“今日我死在阁下手中,是技不如人,死的其所。只盼能留一副全尸,聊以慰藉。请阁下成全。”
说完他就死了。
陆恒却嘿了一声:“侵略者而已,还想留全尸?”
当下一刀切了他头颅。
那狼人骇然要待说什么,陆恒反手一刀又斩了他的脑袋,将两颗脑袋挂在树梢,两具无头尸体抛尸荒野,陆恒大笑一声,迈开大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
宫羽田急急忙忙报了官,道是徒弟马三怀疑没得到真传,偷盗秘籍,被发现之下杀人逃走,要官府发海捕文书。
奉天的官府正是焦头烂额之时,东洋人、罗刹人死了一堆,两条街烧了一半,哪儿有闲心管这个?敷衍几句把宫羽田打发走了。
宫羽田不以为忤,道是官府还没发现东洋人道场墙壁上的字,或者是发现了,但突兀间没有联系到一处。
反正宫羽田报案也报了,官府这里留了档案,这就够了。
离开官府,宫羽田四处打听晚上的事。从一些熟人口中,大致摸清了脉络。
陆恒杀光东洋人的道场,又纵火焚烧房屋,随后杀入罗刹人的巢穴,先是枪声大作,不片刻歇止,后来又听到一声大喊,许多人隐约看到有一团烟雾飞出城外,后面还跟了个人,也飞了出去。
都道是神仙下凡降妖除魔——那东洋人和罗刹人就是妖魔!要不然别的不死,偏偏死了那么多洋人呢!
“定是洋人窝藏妖魔——他们或者本来就是妖魔!”
竟是让人提了许多气起来!
可不是,神仙下凡杀洋人,还不够提气的?!
这些话落在宫羽田耳中则截然不同意味。宫羽田虽然只是武林中人,但他与魏合意老道士结交,对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略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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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羽田甚至知道魏合意老道会百步飞剑!
那绝非凡俗之技!
而陆恒是魏合意的衣钵弟子,多半修成了什么厉害的门道——要不然十六岁时就那么强,丁连山都不是对手!
又想到陆恒去京师,说了已报了师仇,连西太后都给杀了。要知道,魏合意老道就是死于刺杀西太后,可见西太后身边一定有非凡的力量,而他仍然报了仇!
这说明,陆恒比魏合意老道士都厉害了!
那便是半个神仙中的人物!
这一回,多半是遭遇了洋人的神仙人物。不过那洋人的神仙人物不是陆恒的对手,逃了,陆恒追了出去。
那一声:“哪里逃!”绝非洋人说的言语!
宫羽田想出了这些道道,心里倒是安稳了不少。之前急切等陆恒,不见他归来,道是遇着危险。现在看来,是追杀敌人去了。
——如今却是有个好处——神仙——妖魔——能搅乱视听,并且以其惊天动地的动静,可以将宫家掩盖下去。
这算是万幸了。
宫羽田心下安定,等天亮出了城,回到了宫家大院。
丁连山天亮前已归,并带回来几具血肉模糊看不出面容的尸体。棺材早是备好,将尸体装了棺,便准备灵堂。
宫羽田把丁连山叫到安静处,说了奉天的事,道:“陆恒定得了魏道长的真传,已是半个神仙中人。他这一番虽然鲁莽,却起到了打草惊蛇的效果。师兄,我们可不曾料到,洋人派了同样的人物来奉天!”
丁连山听罢,又是惊又是叹:“他十六岁时,我便打不过他了。那还只拳脚的上的功夫。魏道长可不只拳脚的能耐呀...难怪这小子做出这么大的事,是有真本事啊!”
又道:“宝森啊,你可是捡着便宜啦。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找不着哇!”
然后接着说:“倒的确是不曾想过,洋人也有这样的人物。得亏这回被陆恒小子挑破了,要不然咱们一头撞上去,定是血糊林啦,讨不到半点好!”
宫羽田叹道:“是啊。咱们还想着怎么反击...若撞到这种人手里,真个收不了场子!”
丁连山道:“除非咱们愿意投敌,否则必定反抗。宝森,我看正好趁此机会,纠合力量。稍后我便去挨个通知,定个地方,你跟他们见一面。”
宫羽田毫不犹豫:“趁热打铁,就这么办!”
两人又仔细商量了一阵,定了粗略的章程,丁连山便离开了。
百零九章 走着
一通厮杀,陆恒废了不少气力,隐隐腹中饥饿。便摸进山里打了个狍子,寻了避风处,钻木取火。
不消片刻,篝火烧起来,越来越旺。
就着附近一条结冰的河,打碎了冰面,将狍子洗剥一番,拿棍子穿起来,架在篝火上炙烤。
狍子是好东西,可惜陆恒身上没带调料。只见的滋滋的油花儿直冒,隐隐肉香扑鼻,却也带着股腥臊气。
陆恒没那么多讲究。饿了,那就吃呗。
一只烤熟了几十斤的狍子,没盐没味,也被他连皮带骨吃干抹净。
吃完之后稍作歇息,陆恒把衣服脱下来,到河边在冰水里搓了两把。衣服上的血迹是搓不干净的了,只把血腥味去了些,穿在身上舒服一点。
搓完拧了拧,直接穿上。运转气血,热力勃发,很快将衣服蒸干。
倒是一双鞋子,是穿不得了。
几乎撕成碎片,只剩下些巾巾吊吊挂在脚踝上。无他,厮杀时气力太足,跺脚飞腾、落地卸力,那劲儿啊,再坚固的鞋子都吃不住。
可惜黄春儿一针一线扎出来的鞋,离开京城时才穿上,崭新的,现在这样了。
此时已过四更天,黎明就在不远。陆恒吃饱喝足,就着火堆躺下,微微闭上眼睛。
今天晚上这一出,的确有点出乎陆恒的意料。只道是杀几个洋人,给宫大报个仇,给自己出口气,没想到又是阴阳师,又是忍者,还有狼人跳出来。
群魔乱舞。
不过今晚上杀的倒是痛快了。至于之后会带来什么麻烦,陆恒想都没想。无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仅此而已。
小鬼子如何?来一个杀一个!罗刹人又如何,来两个杀一双!
罗刹人势大又如何,陆恒丝毫不惧。
话说罗刹人在东北这片,实力的确很强。
从康麻子时代开始,满清与罗刹人打交道,就没占到过便宜,每一回都是割地赔款。原来的东北多大?明朝的奴儿干都司,几乎快抵近了白令海峡。
现在呢?
以HLJ为界。
早不久的瑷珲条约丢了大半个东北,划定了HLJ界。罗刹人陈兵边界,一直虎视眈眈。眼下更是兵马调动频繁,东北局势大变就在眼前。
罗刹人选择了一个极好的时机。这一点使陆恒有所怀疑——就好像罗刹人知道满清朝廷内部此时的状况,这让陆恒觉得,袁宫保与罗刹人有勾结。
这并非不能想象。
袁宫保与列强有勾结,是摆在明面上,只是不曾宣诸于口的事罢了。先是德意志,北洋新军的教官用的便是德意志人。而袁宫保无疑是个聪明人,他要的,不是给人做小弟,他是要接下这江山,成为雄主!
所以他不可能只与德意志人勾结。
只勾结一个,便没有操作的空间。只有勾结多个,才能反复横跳,借助列强之间的矛盾,在保持相对独力的前提下,把列强的力量,当刀子来用。
但无疑,他必须要付出许多代价、给予列强许多利益。
列强毕竟也不是傻子。互相拆台归拆台、牵制归牵制,没有好处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干的。
罗刹人一定已经知道慈溪已死的秘密,所以趁机调兵遣将,打算在东北狠狠狠咬一口。这个秘密,本来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至今,还封锁着消息,秘不发丧。
罗刹人只可能从袁宫保那儿得到消息。除此不作他想。
这厮的确可恨!拿整个神州的利益,去换取自己的利益。
当然,这一切的本质,其实都是因为神州孱弱,无力抵抗列强。如果神州足够强大,又哪儿这么多屁事?袁宫保再不是东西,也不敢拿整个神州的利益去与洋人作交换。
弱小,才是原罪!
袁宫保要火中取栗,必须要放弃很多。不把列强喂饱,列强怎么可能放任他上位?
罗刹人侵入东北、然后八国联军再打到京师,全国人民彻底惊醒,迫切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而这个时候,袁宫保便当仁不让!
这大概,就是他的计谋。陆恒已经摸出了脉络来了。
陆恒知道,袁宫保对他心怀忌惮。奉天此间之事,罗刹人和东洋人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袁宫保只需要稍做分析,摸一摸陆恒的行踪,就知道是陆恒做的。
但陆恒毫不在意。只消别招惹到陆恒头上来,否则陆恒绝不会再犹豫,当不吝惜送他去见慈溪。至于他的那些狗屁倒灶,干陆恒屁事!
若要以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威胁陆恒,那陆恒只能说袁宫保找死。
这次,陆恒在奉天大杀一通。东洋人和罗刹人又多了入侵的借口。
然而罗刹人本来就已经有了借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即便陆恒再杀多一些,结果与不杀没有区别,罗刹人该入侵的还是要入侵。
所以陆恒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像此前那般,如一个普通人一样,在这样的大时代里的无奈和纠结,怨怼和憋屈,陆恒再也不会有了。
他只需要顺着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舒舒服服的等着真正的伟人出现,顺势搭上船,见证一下中国人民重新站起来,这一世大概就够了。
篝火熄灭的时候,天色渐渐明朗。陆恒翻身跃起,几个健步爬上高坡,看着晨光下苍茫的大地,心中只有平静。
走。
光天化日之下,陆恒不打算乱蹦乱跳了。昨晚上追出来几百里,这时候步行,直走到下午,才回到宫家大院。
耳畔听着各种议论,有关于昨夜奉天神仙降魔的,也有关于马三背师、杀人潜逃的。
陆恒找来管家,才知道宫羽田和丁连山都不在。
“丁大爷昨儿晚上出去,早上匆匆回来一趟又走了,到午前回来,与老爷一道又出去了。”管家这么说道:“老爷离开前有叮嘱,说若姑爷您回来,便让您去青山口。”
也去了青山口么?
陆恒了然:“好。”
当下回了宿处,拿了自己的包裹,直接离开了宫家。
他包裹中银票什么的不值一提,寒铁枪头、飞剑,才是重中之重。尤以飞剑,陆恒极是捉紧。飞剑是师父的遗物,又是非凡之器。因着时间紧,他还没来得及祭炼百步飞剑,但一直记挂着。
等一有时间,练就百步飞剑必定提上日程。
离开宫家,陆恒直奔青山口。原身的家乡,九儿的故里,十八里铺青山口。
思路客
一一零章 黑熊寨
青山口还是那模样。
只一年而已,变化不大。
尤自记得当初来此复仇,在高粱坡下的肉铺结果了秃三炮,此后开启人生。
还是陆宅废墟前的树下,还是一个吧嗒着旱烟的老头儿。
陆恒到时,那老头儿喊住他:“你这后生姓陆的吧?”
陆恒驻足:“老爷子还认得我?”
老头儿摇头:“我老眼昏花,脑子不灵醒,认不得你。是有个姓马的小伙子,给我老头儿打了几只野鸡,说若有个年轻人来,问他是不是姓陆。”
陆恒道:“是姓陆。”
老头儿敲了敲烟斗,道:“是就好。你呀,往这边走,走不远有个塘子,左拐,有间屋子,是原来梁大莽子的屋。姓马的小伙子让你去那儿。”
陆恒笑了起来:“好。多谢老爷子。”
老头儿摆了摆手,又吧嗒起了旱烟。
倒不曾想马三竟驻在九儿家老宅,也算是个缘分了。九儿年初把梁大莽子接去了京师,那宅子自然荒废下来,又不是什么大宅、好宅,没人去占。
轻车熟路,陆恒来到梁家旧宅。这宅子门框败坏、窗棂腐朽,只才一年,已这副模样。
屋里没人。
但看得出新鲜痕迹,锅灶也刚用过。
陆恒在屋里转了一转,看到了桌上的破了嘴儿的茶壶下压着的东西。拿出来,是封信。
打开来一看,是马三写的。
说是中午时候,丁连山和宫羽田联袂来此,马三跟着一起走了,让陆恒见信立即去大青山的黑瞎子沟与他们汇合。
“黑瞎子沟?”
信的背面,画了简易的地图。从那儿进山,往哪边走,翻几个山头,什么地方是黑瞎子沟。挺清楚明白的。
陆恒多看几眼,把简易地图记在心里,当即合在掌心一搓,将信搓成了粉末。
然后转身离开梁家旧宅,径自往大青山而去。
...
黑瞎子沟,黑熊寨。
这地方是个土匪窝。
方圆一百五十里,黑熊寨的实力首屈一指。
黑熊寨的大当家诨号黑熊,又被人唤作黑瞎子。至于原来的名字,大抵没几个人知道。但宫羽田和丁连山知道。
黑熊姓熊,曾经跟宫羽田练过拳,留着一份香火情。
最重要的,黑熊此人,虽然做了土匪,但守着一份义气。等闲不残害百姓,对过往的商人,也只收取份子钱,而很少伤人性命。
虽然也有什么强抢民女当压寨夫人这样的事,但比起大多数的胡子,黑熊却算得上是个好人了。
丁连山与黑熊交往甚密,宫家近一年渐渐壮大起来的皮货生意,最大的一个渠道,就是黑熊寨。
这回第一个找上的,便是黑熊。
一是他还算有底线,二是他势力比较大。
当陆恒傍晚抵达青山口的时候,丁连山与宫羽田带着马三等几人,正刚刚抵达黑熊寨。
黑熊极是热情,见着宫羽田又是叩又是拜,直称师父。
进了寨子,黑熊立马让人摆上酒宴,大碗的酒,大块的肉,聚义厅里热闹纷纷。
黑熊把宫羽田请到上首:“师父,我可是七八年没见过您啦。今儿您登门,弟子心里欢喜的很。我每每还记得当初跟您学艺,记得您教导。”
宫羽田叹了口气,却是不知说什么。
他对曾经跟他练拳,却走上胡子道路的那些弟子,有成见。若非这次迫不得已,他一辈子也不愿跟他们直接沾上。
丁连山见状笑道:“黑熊,你了解你师父,他把一张脸皮看的比什么都重。”
黑熊叹了一声:“我知道我对不起师父的教导,这里来做了土匪。可我不是没办法么。师父,世道难啊,咱思来想去,只有做土匪这一条路啦。”
他指着下面的那些土匪:“他们一个个的,有被地主欺压活不下去的,有被官府压榨家破人亡的,有被别的土匪杀了亲眷的,也有被洋人欺辱不堪忍受的,哪个不是无奈的人?”
“咱们抱团取暖,也就只是想着活下去罢了。”
又笑起来:“左右咱们活得挺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拿了大秤来分金,逍遥自在,不服天管,不服地埋,什么时死,什么时完。”
下头的土匪们大声叫好,轰然如雷。
宫羽田沉默着吃了这一顿土匪宴席,黑熊把手底下的弟兄打发出去,留了个读书人模样的狗头军师。屋里,便只此几人。
黑熊道:“早晨丁大爷来,说了事儿,师父,我是一口应下啦。咱虽然是土匪,但土匪也是东北这地面的人!这地头儿是咱们的,洋人想要,有本事来抢!”
宫羽田吐出口气:“这里头,须得说明白。罗刹人动的是大军,朝廷是什么样儿咱们都知道,不指望他们。咱们的土地咱们自己保护,可是与军队对抗,那是丢性命的买卖。”
黑熊豪爽一笑:“师父,咱们当土匪的,本就是脑袋挂在腰上的活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这不算什么。以前打家劫舍,现在保卫乡土,死了也脸上有光!”
他笑呵呵对狗头军师道:“这厮跟我当了军师,每每说是家国大义,我不懂那个。但我知道,咱们自己的地儿随便咱们自己折腾,可容不得外人横行!”
又说:“丁大爷早上来说了,我便叫人去通知了方圆三百里的同行。三日之内,他们都会派人来。这事的确不小,不是咱们一家一户的事,大家伙儿联合起来,才好跟洋人周旋。”
还说:“也有好几个曾跟我一般,在师父手底下练武。他们都挺高兴的,应该会很快来到黑熊寨。师父,我知道您的心意,您啊,给咱们多几个笑脸罢。”
章程大抵是定下了的。都是土匪,没那么多规矩。暂时大抵是先结盟,再看情况。有必要才深入合作。
就等些个土匪头子来,做一个共议即可。
黑熊道:“不过有好几家不怎么好相与,以前与咱们不大对付。到时候恐怕得动手,压服了他们才行。”
对这一点,黑熊挺有信心。宫羽田和丁连山是东北这片最有名的大拳师。而且年纪都还不算大,四十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打起来,战斗力最高的年龄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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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宫羽田的武功,要压服土匪不难。
一一一章 给脸了
晚上,丁连山和宫羽田在黑熊寨的后山闲走,算是吃完饭消食散步。
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背枪的土匪,隔着三五几丈远。
师兄弟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攀上一片悬崖。回头望,半山腰是灯火点点的黑熊寨,向前看入目处是幽幽如巨兽横卧的连绵大山,脚边便是几十米深的崖。
冷风呼呼的刮,刮的人脸皮生疼。
两个土匪在后面,藏手跺脚,骂骂咧咧。
丁连山把双手插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对宫羽田道:“感觉如何?”
宫羽田负手背后,任凭冷风呼啸,道:“黑熊颇有野心。”
丁连山笑了笑:“没有野心如何拉的起这么多人?他当土匪才不过五六年,已是方圆一百五十里的首屈一指的山大王,手底下二百多号人,几十条枪。没有野心能有这份家业?”
宫羽田叹道:“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别没把洋人赶走,反倒造出个横行东北的大胡子,到时候...”
丁连山失笑:“都这份上了,你还想那些?依我看,真要有这么一路胡子,有个几千号人,几百条枪,那才能办大事。”
又说:“咱们师兄弟要的又不是权势,只消有人与洋人周旋,莫拱手失了这土地。他越有野心越好,只不投敌,怎么都好。”
又笑了笑:“若真到了那份上,我便拼了一条命,来取了他首级即是。怕甚来哉?!”
宫羽田想了想,笑了一下:“也是。”
正这时,半山腰上的黑熊寨传来喧哗。又听到轰隆隆几声,好像房子塌了的声音。丁连山与宫羽田对视一眼,齐刷刷向寨子望去,见的人影绰绰。
丁连山道:“莫不是...”
就听到下面的寨子里有人喊:“陆兄弟,住手!”
是马三的声音。
“果然是你女婿来了。”丁连山笑起来:“你不是说黑熊野心大嘛,这里便叫你女婿给他了个下马威!”
宫羽田收了笑容:“走,快些回去。”
忙急匆匆跟两个土匪下了山崖,到寨子里,只见寨子的山门倒塌一片废墟,好些个土匪散落在地上哦豁连天的哭喊。
黑熊带着一帮人,拿着枪,与站在废墟前的陆恒对峙。
马三则在中间,正说话。
“黑熊寨主,陆兄弟,都别动手!”他说:“是误会,是误会!”
对黑熊道:“这位是我陆兄弟,我师父的亲女婿!”
又对陆恒道:“这位是黑熊寨的寨主,曾跟师父练武,是我师兄!”
黑熊一脸森严,面孔颇为有些狰狞。他盯着陆恒:“好小子,一言不合就打我山门啊!”
陆恒平静的很:“我既已报了姓名,还敢刁难,你们自找的麻烦。”
他扫过这一帮子土匪,道:“甭以为有几条枪便威风八面,在我这儿可行不通。”
黑熊气炸了肺,若不是身边的狗头军师拉着他,怕是已动起手来。
那狗头军师低声道:“寨主,寨主息怒。既是宫师傅的女婿,那便是自己人,误会而已,说开了就好。”
又微声道:“我见这厮一拳把山门打的粉碎,比大炮都厉害。兄弟们开枪打他,他屁事没有。寨主,谨慎啊!”
黑熊心下一惊,他之前在屋子里,没见着。此时听了,反应过来,暗道一声厉害,脸上便堆起了笑容。
他大笑一声抱拳:“原来是师父的女婿,咱们自己人啊!”
“弟兄们,快快散开。把受伤弟兄抬进去。”
他吆喝一阵,走上来,作豪爽状:“兄弟厉害!”竖起大拇指:“这份能耐,前所未见!”
这时候,宫羽田和丁连山下山来,走了过来。
“怎的?”丁连山状作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马三忙解释:“师伯,是陆兄弟来了,报了姓名,说了师父,看山门的弟兄谨慎起见没开门,惹恼了陆兄弟。”
他说的两头好话。
陆恒摆了摆手:“些个土匪,猖狂惯了。我叫开门,说了师父,他不开,还与我骂骂咧咧。我自不惯着他!”
宫羽田道:“好了好了,都是误会,都甭记在心上。”
然后对黑熊道:“你知道我家里的二丫头,这小子叫陆恒,我二丫头许给了他。”
黑熊堆起笑容:“陆兄弟!的确是误会!”
就说:“走走走,先进屋喝口酒暖暖身子!”
进了屋,上了酒。各自落座。
这一番,黑熊曲意逢迎,倒也算是喝的开怀。期间,马三刻意说了陆恒在奉天的壮举,说他杀了多少洋人,都是带枪的云云,更把黑熊吓了个够呛。
便陆恒不搭理他,他也含笑以对。
还连连敬酒示好。
喝着酒,陆恒道:“岳丈和丁师伯的意思,就是把他们这些土匪集合起来,对付洋人?”
丁连山道:“他们虽然行差踏错,但对付洋人不分身份嘛。都是这片儿地上的人,恁的让洋人来横行?”
陆恒点点头:“倒也是这个理儿。”
说:“东北地面上胡子无数,若能集合一部分,还是有用处的。我不日即将南去,有这些胡子跟洋人对抗,岳丈应该会轻松一些。”
黑熊一旁醉醺醺模样,听着,心里便是一松。
要南行?
陆恒道:“我临行前,再帮岳丈一把。有哪些山头厉害,我亲自走一遭,给他们定个章程。”
黑熊一听,心中叫绝,暗暗高兴。
宫羽田想了想:“东北地界,胡子遍地。有名有姓的山头不在少数。若要一一走遍,个把月打不住。”
陆恒道:“无妨。个把月时间我有。”
说:“让马师兄先走一步,去天津等我。我办完事,直去天津汇合,坐船去南方。”
又道:“马师兄明天便走。宫兰的地址我先给你,你到了天津,先去电报局打个电报,就说我开年三月之前必抵赣西,教她放心。”
马三没有说话的余地,只点头:“好。”
陆恒又对宫羽田和丁连山道:“东北这片,会越来越不稳。真个挡不住,便早些南下罢。”
丁连山微微摇头:“除非真没办法了,只要还能周旋,便与他周旋。南下的事,我和你岳丈会准备妥当,只事不可为,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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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章 早死早超生
陆恒在东北盘桓了一个多月。
他在黑熊寨呆了三天,等黑熊召集过来的胡子头目到了,陆恒露了一手,予以震慑。只让黑熊把他手底下的几十条枪对着陆恒开火,陆恒毫发无伤,然后反手一拳打碎了一颗万斤巨石。
如果这时候来一曲小刀会,那便是个东北火云邪神。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几乎跑遍了东北地面上有名有姓的山头。一家家找上门,进行物理说服。
反正也不指着这些土匪有什么大能耐,只要承诺跟洋人对抗,陆恒便放其一马。至于言语间有汉奸思维的,那不好意思,一拳打死,再选个小弟上位。
陆恒这边物理说服进行的如火如荼,黑熊准备着召开全东北胡子大聚义,那边宫羽田、丁连山则也开始串联——这东北地界上,他们认识的,知道性子不会投敌的,便先找这些人,串联起来,出钱出粮,意予以土匪们更多的支持。
而就在这一个月之中,罗刹人老毛子动手了。
他们出兵十几万,分数路并进,打着保护中东铁路和为奉天死难者报仇的旗号,从数个方向对东北发起了进攻。
满清在东北的几位将军无从反应,第一时间被打的节节败退。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土匪们在陆恒的物理说服之中,很快达成了对抗洋人的协作。宫羽田和丁连山的暗中串联,也变得顺畅起来。
陆恒离开京师来东北,已是腊月之中;在东北留了一个多月,眼下已将正月十五。新年都快过完了。
能做的都做了。与宫羽田、丁连山稍作别离,陆恒离开了东北。
这一路便不大急切了,来时因宫羽田信上的急事,他走的匆忙。去时,能做的做了,虽然局势越来越坏,但陆恒却轻松了许多。
轻装简从,不紧不慢,一路往山海关而走。
不及山海关,却听到了来自京师的许多消息。
消息其一,义和拳在腊月初改为义和团,并于年末前后向京师汇聚。新年前后已有近万人、十余个义和团分支进入京师。
义和团进京之后,京师的局面迅速紧张起来。他们到处焚烧教堂、对付洋人,把洋人堵在东郊民巷不敢出去。
街道上若是见着洋人,必定喊打喊杀;若是见着用洋人的东西、打扮似洋人的,也一并喊打喊杀。其中龙蛇混杂,搅扰市民、抢掠、祸害百姓的,不在少数。
连京中权贵,也有许多遭殃。
消息其二,李鸿章在义和拳进京之前,受诏调离出京,前往南方任两广总督去了。
消息其三,满清将领恩海下令开枪打死了德意志公使克林德。具体是这样的,义和团围攻德意志使馆,被克林德下令打死了数十人;几天之后,克林德去理藩院衙门照会满清官员,半道上遇到恩海带人巡逻,德意志人开枪挑衅,被恩海下令击毙。
这个恩海还算有点血性。可惜,满清没保他,把他杀了,给德意志人一个交代。
但是德意志并不满意,要求清廷赔偿巨款,并登报道歉,否则便要给清廷一个好看。
清廷则沉默以对,没怎么搭理德意志。
消息到这里为止。
最新的消息,还没能传出山海关。
在山海关外,一座小镇上,此时陆恒坐在酒馆里,一口一口的喝着烈酒。耳畔,各种消息像蜂群一样,涌入耳中,陆恒迅速理清了京师如今的状况。
虽然这些件事,早在陆恒的预料之中。然而当它真的发生或将要发生的时候,便陆恒,也难免产生紧迫感。
记忆中的屈辱就要来了!
“早死早超生啊...”
陆恒丢下酒碗,扔了块碎银子,大踏步走出了酒馆。
......
陆恒连夜赶路,第二天便回到了京师。
到了京师,消息便愈发灵通起来。
京师及附近汇聚的义和团人员越来越多,混乱越来越剧烈,陆恒一路过来,已有亲身体会;而自德意志之后,其他列强诸国也一一像满清发起了抨击和警告。
京师大乱。
许多人慌忙逃离,街道上一片萧瑟,只有成群结队的义和团人员来来往往。慑于义和团的威风,以往嚣张跋扈的街溜子都不见了踪影,甚至连狗狗猫猫都不见了踪影。
李见到陆恒,意外的高兴。
“东家,您回来啦!”
老李也是心惊胆战。他虽然见多识广,但京师如今的混乱,实在是黑云压城,可不管你是见多识广还是怎的。
尤其周围的环境如此,大家都人心惶惶。除非心志坚定如铁石,否则都要受到影响。
陆恒点了点头:“刚从东北回来,立马要去天津,路过看看。”
说:“这段时间情况怎么样?义和团把京师搞的一片混乱,咱们这儿受没受到影响?”
老李道:“咱们还挺好...四方园也没人去闹过。三爷说金铨面子大,义和团给他颜面。”
陆恒颔首。
袁宫保与义和拳有合作。混乱起来,多的事做不了,但保护区区一间戏园、几个人,还是能够做到的。
而且他让老李知晓,做的明目张胆,也是邀功、表明自己的确保护了他们。可不能做了好事不留名。
陆恒进京,其实就是做一个确认,既无大碍,他正好放心南行。
便说:“你们没事就好。我回来看看,立马就走。”
老李道:“东家这就走?”
陆恒点头:“就走。”
说完,还是那包裹,往肩上一挂,陆恒与老李点了点头,借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离开了京师。
若说去天津,最方便的还是坐火车。天津京师之间的火车,很早就通车了。不过义和团进京之后,火车站已被他们烧毁,铁路各段都遭到破坏,火车是行不通了。
别说火车,便是去天津要租个马车都租不到。
说城里混乱,其实还算好的。城里还有满清的军队镇着,再乱也乱不到那里去。城外才是真的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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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村庄、镇集遭到义和团打击,搞得一派兵荒马乱。
陆恒一路步行至天津,沿途还杀了几个义和团的成员——没办法,义和团龙蛇混杂,有心怀热血的,但烧杀抢掠的也有。这种货色,陆恒见了可不惯着他。
一一三章 南去
马三是在天亮前见到的陆恒。
见到陆恒时,陆恒浑身血污,眼中杀气未散。
那混在义和团名下作乱,荼毒村庄、烧杀抢掠的,他一路过来,逢着的,所见尽数杀之。
算算至少有二三百人。
义和团杀洋人、毁灭与洋人有关的一切,陆恒不管;但把刀头对准自己的百姓,那实在是穷凶极恶。洋人还没动手呢,义和团先给老百姓搞一遍,这算什么?
倒是路上遇到个熟人。
是红灯照的林黑儿。这姑娘倒是有些气性——她见许多其他支派的义和团滥杀无辜,便带人去阻止,救出不少险些被糟蹋的女子。
陆恒于是对她另眼相待。只道是林黑儿原本是个神棍之类的,可她这一番做的,却极合陆恒的胃口。
是林黑儿带陆恒找到的马三。
马三一个月前便到了天津,拜会了几位天津的拳师。这些拳师有人是义和团的成员。林黑儿作为天津本地重要的义和团力量,与马三也照过面。便住处,也是她帮忙安排的。
“陆兄弟,你这又大开杀戒啦...”
马三已是见怪不怪。奉天城里陆恒杀洋人砍瓜切菜,马三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义和团乱七八糟的搞,依着陆恒秉性,遇着这回,若还不开杀戒,那才是怪了。
陆恒却轻叹摇头:“义和团太杂,他们搞洋人无所谓,可祸害百姓,我心中实不畅快。见着便杀了不少。”
马三点点头:“里头混了好些流氓地痞。”
历来民间的百姓起事,因着没有严整的纲领和严密的组织,容易被地痞流氓恶棍匪类混进去,往往一开始风风火火,不久便人人喊打。
说他们可怜吧,也实在可怜;说他们可恨吧,又不大恨的起来。
感叹几句,陆恒对一边的林黑儿道:“你们这么搞下去,早晚完蛋。”
林黑儿无奈道:“义和团分支众多,互不统属,有什么法子呢?”
她有些心灰意冷。
陆恒摇摇头,对马三说:“准备的怎样了?”
马三即道:“船票早是买好,就等你来。不过这段时间天津气氛紧张,义和团跑到码头也闹过几次,现在一天只剩下两班船次了。”
又说:“我们的船票正好是明天的;如果你今天没到,便需重新买。”
林黑儿此时忍不住开口道:“陆兄弟也要南下?”
陆恒嗯了一声:“不错。我本就要南下,马三走前头,在这儿等我。”
他说着,顿了顿,仔细瞧了林黑儿一眼,道:“义和团早晚熄灭。你最好早做准备,免得白白付出性命。”
林黑儿默然片刻,叹了口气:“可还能怎么办呢?洋人可恨,朝廷无力,我们如果不站出来,就要任凭欺压吗?”
陆恒摇头:“希望还是有的,只是还没来。”
“希望在哪儿?”林黑儿笑的很冷:“没有希望了。”
陆恒坐下来,仔细对她说道:“你应该读过书的吧?神州五千年,再黑暗的也经历过;每逢天下板荡,总有英雄出世力挽狂澜。只不过现在还没到英雄出世之时。不过已经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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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北方是清廷的大本营,最是深沉黑暗,希望的火不会首先出现在北方。如果要有希望,那一定是从南方开始点亮。”
林黑儿怔怔半晌:“真是吗?”
陆恒很确切的点头:“真的!”
“那...我们现在所作的,难道错了吗?”
她脸色有点苍白。
陆恒站起来,挥手道:“你们也没错!”
“可如您所言,希望不在我们,我们做的,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陆恒摇头:“你与王正谊王前辈有交情,知道他与谭复生是至交好友。我问你,你觉着,谭复生引颈就戮,是无用功吗?”
林黑儿又愣了。
陆恒道:“不是!他失败,他的牺牲,他留下一股精神!他的精神,让更多人觉醒!王正谊前辈难道不是为谭复生的精神所感染吗?更多的有志者,难道没有被他的精神所感染吗?救亡图存,他的精神让更多人产生思考,产生了求变之心!”
“这就是意义之所在!麻木的人们,需要精神上的变化!”
“义和团亦是如此——义和拳本就是麻木的人们求变的产物。麻木的人们终于开始挣扎,这就是意义之所在!”
“虽然有局限,不凝聚,且牛鬼蛇神扎堆,地痞流氓乱搞。整体上,仍然可以说是积极的。”
林黑儿脸上露出一抹光:“是么...”
陆恒笑了笑,目光悠悠:“是的。我杀了许多义和团的地痞流氓,但我仍然认可义和团存在的意义。”
......
一夜无话,翌日,正月十八,正是去年宫兰上船的日子。
陆恒与马三再九点登上船,十点,船终于从码头驶出。
在甲板上,陆恒看到了林黑儿!
她也上船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昨晚上一夜未睡,想着陆恒所说的希望,便毅然决定抛开眼下的一切,去南方。
她连夜将红灯照的姐妹安排妥当,让她们潜伏起来,只带了几个最亲近的,通过正常或非正常手段,弄到船票,先陆恒一步登上了这艘船。
这着实算是一个意外之喜。陆恒发现,林黑儿这姑娘,似乎开始觉醒。
“我就是想看看,南方到底有什么不同。”她说:“如果真如陆先生您说的那样,真正的希望在南方,那便最好。”
又怅然道:“我丢下了这一切...不知道多少同道会咒骂我呢。”
陆恒笑了笑:“你是对的。南方一定会给你不一样的感受。别人的咒骂不要去管,只要做自己的事。你那些姐妹呢?”
林黑儿道:“我让她们先潜伏着,等我在南方立足,便把她们都接去。”
陆恒道:“我们的第一站就是上海,大上海是个好地方,你可以在上海立足。上海龙蛇混杂,最难立足也最容易立足。不过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站稳脚跟。”
林黑儿笑道:“承您吉言。”
说:“您这次南下是做什么?也是追寻希望吗?”
陆恒道:“我知道希望发于南方,所以不必急着追寻;这次南下,一是我师父的嘱托,认门归宗;二是我家中家眷俱已迁往南方。”
他说这话,望着远去的天津,心中悠悠。
一一四章 皂山镇
北方的纷乱随海波远去,南方的繁华近在眼前。
上海,是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最繁荣的城市——当然,也是最混乱、最光怪陆离的城市。
洋人、租界、帮派、大烟、工厂、学校、电报局......一切新的和旧的,好的和坏的,在这里交织、碰撞,形成最鲜艳的色彩。
上海,是这个时代、这片土地的最前沿。
因为它的光怪陆离,所以冠名之以魔都之名。
如果说京师是九成旧一成新,那么上海便已有六成新。
陆恒等人下了船,只在上海呆了一天,便已深深的感受到了这座城市与京师的大不同。
这就像一个巨大的染缸,里面五颜六色,色彩缤纷。仿佛一条臭水沟,但又像是一锅美味的佳肴。
极其矛盾的东西酝酿在里面。
不过陆恒没有时间做太多的切身体会。上海不是他的目的地。
稍作停留,陆恒一行便离开上海,往赣西而去。林黑儿留在了这里。对林黑儿来说,上海给她的新鲜感无比强烈,与天津和京师有极大的不同。她第一时间觉得,陆恒说的那些,可能真的没错。
如果世道有什么可以变化的,上海一定是最早酝酿变化的地方之一。
陆恒挺赞同她留在上海——他此去赣西,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认门归宗,与女人们团聚,短时间内以安稳为主。
林黑儿跟着他,绝无所得。留在上海,或许这座城市,会给予这位红灯照的领袖,产生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本打算买几匹马,可马在上海不大好买;自行车也是有的,但这种被人们称之为洋马儿的交通工具,大抵可能不大实用——去赣西,离开了长三角,沿途多山、路况恐怕不大好,洋马儿再厉害,也跑不起来。
先是到了苏杭。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诗文里,这地方是极好的。有极具江南特色的园林,有西湖,有断桥。
可更多的,还是芸芸碌碌的百姓。
苏杭是江南最大的织造区。从明朝开始,这地方就是织造业的中心。当初可没少从东瀛和西洋人手中赚银子!
金陵白家在苏州有货栈,唤作白山堂。
当初见白雄起的时候,稍微沾过几句。
陆恒没有在苏杭停留。
倒是路过时瞧见一些苏州园林,颇为雅致幽静,觉着如果能入手一座,住进去那也不错。不过也就这么一个念头而已。
过了杭州,西南行至金华,再往西,经过衢州、信州、鹰潭、抚州,目的地便遥遥在望了。
陆恒的师门,魏合意老道曾经修行之处,就在阁皂山中。过了抚州,西二百余里就是阁皂山。
魏合意这一脉,属阁皂派,但并非主宗,是隐脉。与阁皂山上的主宗并不在同一个地方,隔着好几座山头,是个无名的道观。
山下有一座小镇,唤作皂山镇,与主宗附近的阁山镇只差一个字。
陆恒抵达皂山镇时,距离他从上海出发,已过了一个月。已是到了二月末马上三月。
这脚程不算快——主要是马三他们拖延了陆恒的脚程,要是他自己个儿,便山路再难走,也最多就三五几天。
皂山镇不大,一条街从这头一眼看到那头。大抵也就几百户人家。
所以不需要怎么找,拦着个行人,稍问一句,立刻知道宫兰住哪儿。
在镇子靠山的一头,不大不小一个院子。
陆恒走到门边,便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莺莺燕燕之声。挺熟悉,是京城家里的那几个丫鬟的声音。
敲门,开门的是石头。
见着是陆恒,石头露出惊喜之色:“东家!”
一声大吼,屋里全惊动了。就见九儿和黄春儿带着几个丫鬟,飞也似的跑出来。
黄春儿这姑娘性子软,一看到陆恒,眼睛就红了。九儿胆子更大,直上来抱上了陆恒的手臂。
陆恒挺高兴,都在,都好,挺好。
宫兰也出来了,她穿着练功夫,刚刚在后院练武。
宫兰性子冷清些,但眼中的情意,却也溢于言表。
没多说,先进了屋。
宫兰见着了马三,边走边问宫家如何。这年余来,宫家的消息,都是通过陆恒打电报,有那么只言片语。
而一年之中,电报也就通了那么几次。
甚是想念。
马三粗糙捡了些好听的,没说宫大被人打死在擂台,也没说关于陆恒去了奉天之后发生的那些事。他觉着,那些话,该陆恒给宫兰讲。
不几句,进了屋里,一堆人围着陆恒。
陆恒笑道:“都散开来。”
黄春儿早张罗着提来茶壶,九儿给倒上茶。
马三几人有些拘谨的坐在一旁。
跟九儿和黄春儿说了几句,陆恒便拉着宫兰仔细打量,脸上笑容不断。年余不见,宫兰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脸也长开了——虽然还是巴掌大的瓜子脸,身子也长高了不少。
“挺好。”
他点了点头。
说:“一个个都挺好,没吃什么苦头。”
黄春道嗯了一声,九儿则道:“这儿挺好的,安静,没那么多事,悠闲自在。”
能不安静么!
这种半封闭式的山野小镇,人不多,狗屁倒灶的事也少,比起京师,这里不繁华,但也没有危险,少有烦恼,倒也称得上悠闲自在。
稍作几句,陆恒说起正事:“本计划来赣西过年,年前腊月接到岳丈的信,我离开京师去了趟东北。这事已打过电报,想必皆已知道。我到东北与岳丈商量了几件事。这次马师兄跟我南下,便是其中一件。”
他对宫兰这么说道:“岳丈让马师兄给你带了信,你去与马师兄好生叙叙旧。”
宫兰嗯了一声。
关于宫家那边许多事,陆恒不打算这里说。等择了时机,比如夜深人静的时候,再跟宫兰慢慢说。
毕竟,似如宫大的死、宫家如今的现状、东北的纷乱局势,于宫兰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宫兰与马三详细问起宫家,问她的父母近况。不过她是个冷清性子,没说几句,便没得说了。
陆恒这边与黄春儿和九儿闲谈,问了朱大锤的情况,说是镇子上现在唯一一家正规的铁匠铺就是朱大锤开的。他是彻底安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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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了九儿习不习惯,她倒是没大所谓,只是说闲的有点慌。
陆恒说晚些请朱大锤来吃顿饭,叙旧聊天。
等这边马三与宫兰说完了话,马三起身,说是告辞。
倒不是客气什么的,也不是要走什么的,实在这院子看起来不够大,他们几个恐怕住不下,便说出去先找个住的地儿去。
一一五章 日常
家里很快张罗起来,叫了个丫鬟去请朱大锤;又让石头去买些肉、菜回来,九儿和黄春儿便去厨房里忙活。
连宫兰也跟着打下手。
这是她以前不曾做过的。
在京师的时候,厨房有专门的婆子主厨;宫兰的出身,又决定她从不接触这些。不过到了赣西,便不行了。
不是这里找不到专司厨房的婆子,而是这儿的口味,她吃不惯。
说早前是请了婆子的,可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后来辞退了。便自己学着做饭。渐渐练出些厨艺来。
直到黄春儿来了皂山,宫兰才得到解放。
黄春儿这姑娘,厨艺、女红皆佳,最是适合居家。九儿则似乎更有些事业心。
陆恒则屋里溜达。
把院子里里外外,转了一遍。
这院子吧,比起在京城的院子,自然是不同的。一是大小不同,京城的院子比这儿大了不止一倍。
二是风格不同。尤其是衬着周围的环境,这儿的院子,有一股子小家碧玉的安宁气。京城的院子则大气些。
格局也略有不同。
到后院,看了练武场,特别新。问了丫鬟,道是当初买这院子的时候,是没有后院的。宫兰为方便练武,往后拓了三丈,新建的后院。
另外还在旁边建了个小小的偏院,是专门给石头住的。
朱大锤来的很快。是跟丫鬟一起过来的。
他听说陆恒来了,心中十分高兴,丢下手中的活儿,奔这边来。见了面,一声大笑,与陆恒狠狠的拥抱了一个。
“你可算是来了!”
朱大锤道:“算算都过了一年多了。我还以为你三五个月能来,没想到现在才见着面。”
陆恒道:“朱大哥知道我的事,解决起来不那么容易,蹉跎了些时间。”
说:“本是计划年前就来这边,东北出了些事,我又回去了一趟。”
说到东北,朱大锤明显来了兴致:“东北如今境况如何啦?”
陆恒道:“不好。年前罗刹人对东北动手了,这会儿怕是闹的正凶呢。”
朱大锤听了忍不住唏嘘:“世道不好啊...咱们长白山那片,特容易见着老毛子。那老毛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夺了咱们好大的地面呢!”
又叹道:“祖母让我离开东北,也是想着东北以后没个好。这儿是真不错,民风淳朴,少有乌七八糟的事,清净安宁的很。哎,你这回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走了吧?”
陆恒笑道:“不走了。”
说:“等明日上山,见了师伯,我也这里安生过些日子。”
朱大锤道:“可不是呢么。安稳最好。...早看出来你性子也喜静。跟我差不多。我就不喜欢搞东搞西。我一个铁匠,每天打打铁,就心满意足啦。”
还别说,朱大锤的性子,真不是个折腾的。他虽然是练武的,但主业是打铁。那些专门练武的,练到一定程度,走四方打天下,跟人交手,搞出许多事,惹下许多麻烦。
而朱大锤练武,大抵是为了抡锤子有劲。不是为了与人厮杀。
这样的性子,在这样的时局之中,只有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清净。
又说回东北,陆恒道:“如今东北局势很差,官府几是摆设,民间水深火热,宫家也进退两难。一边在东北暗中抵抗,一边派人来南边踩盘子,看看找一条退路。这次我那岳丈的徒弟也跟着我来了,就是为了这件事。”
朱大锤道:“宫家也打算在这儿留个点儿?”
陆恒摇头:“这地方可不是宫家呆的地方。这里太清净,容不下。”
朱大锤想想点头:“倒也是。像我这样的,不愿意掺和事的,在这儿定居最好不过。似宫家那般,有钱有势的,怎么会来这儿。”
朱大锤精神状态极好,他来这儿经年有余,还娶了老婆,说是已经怀孕,陆恒由衷恭喜他。
正说话,马三回来了。却是外头找民居租了,定了住处。
陆恒作了介绍,让双方互相认识了一下。都是东北来的,倒也有不少共同话题,算是相谈甚欢。
说着话,便说到陆恒的事上来。
朱大锤道:“我当初刚来这儿,最恼火的是语言不通。又是比划,又是猜,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
他说:“我记着你的事,待一安顿妥当,便找人打听附近的道观,用了好几天,才打听到消息。”
“后来上山,果然如你描述那般,没有找错地方。不过有个事儿,不大一样。”
陆恒诧异:“怎么不一样?”
朱大锤道:“你师门是隐脉,所以人少。我上山到了道观,里头人可不少,有二三十个呢。”
嗯?陆恒一听,不禁皱了皱眉。
按着师父所言,他们这一脉因着是隐脉,道统非同凡响,加之传承不易,所以人少。一代最多也就三五个人,经常性只有两个。
吃穿用度靠山里种地。不做法事,不看风水,不与人结交,十分清苦。
二三十个?
这倒是出乎意料!
当然,师父魏合意离开山门好多年了,或许这些年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
陆恒想着,不禁问道:“道观里可有个老道士?”
“有,怎么没有。”朱大锤道:“若是没有,我怎敢确定地方?”
陆恒师门两道传承,一道是练剑,也就是百步飞剑;一道是练炁,唤作猿击术。炁为宗本,器为外物,所以练炁的这一道,才是陆恒师门的正宗,历代住持都是练炁的。
如师父所言,到如今这年头,练炁难成,若打起来,已斗不过练剑的了;但练炁有一宗好处,那就是长寿。
师父魏合意练剑,若不曾受伤,等闲也能活过百岁;师伯虽然比师父年纪大些,可他是练炁的,别说百岁,一百二三十岁也是等闲。
所以不出意外,师伯一定还活着。
也就是说,道观里一定要有个老道士!
虽然朱大锤所言,略使陆恒有点疑惑,但不打紧,人都到了这里了,明天上山,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揭过此事,陆恒对朱大锤说起他感兴趣的事:“当初朱大哥帮我打的那条枪,杆子损毁了,只剩下个枪头。我又寻着些材料,朱大哥有时间帮我再看看。”
朱大锤果然来了兴致:“那杆子是陨铁的心,牛皮铁丝交错包了几层,便是刀砍斧劈也休想轻易损毁,是哪个给损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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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道:“我以之刺老妖婆,吃不住力,杀了几个萨满之后,杆子便毁了。”
一一六章 诸事
如今到了这赣西,当面的也都不是外人了,些个事儿自无不可说。
便马三,也被陆恒逼到现在这份上,成了洋人和官府的双重通缉犯,不怕他知道了出去乱讲——便真讲了,陆恒也没什么可忌惮的。
“老妖婆是个绝顶高手,”陆恒道:“我师父两次刺杀,皆未能成功。且那贼婆子心思缜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把她弄死。”
顿了顿,道:“那枪杆子,便是在第一次,于颐和园刺杀她的时候毁坏的。”
朱大锤听了不禁赞道:“连陨铁的枪身也吃不住你的劲儿了,慈溪死后,这天底下怕是没几个人能跟你过招了。”
便道:“你说又找着材料了...能和寒铁枪头相配的,可不好找哇。”
陆恒笑道:“就是这次回东北,在奉天闹了一通,遇着了东瀛来的日本武圣。这厮是个厉害的,比慈溪身边的萨满还强了一分。尤其他手中一口倭刀,极是锋利,能让我感到威胁。我把这厮杀了之后,夺了这口刀,觉着材质不差。”
道:“稍后你给掌掌眼,如果能融了它,作为枪杆子的主材,那自再好不过。”
朱大锤兴致盎然:“日本武圣的刀?那倒真该好好瞧瞧了。”
随后便又说起北方的局势,说义和团的纷乱。赣西这儿消息封闭,皂山镇更封闭,消息没传过来,朱大锤还不知道。
他虽然不喜欢掺和事,但听听却挺又兴致。陆恒和马三都是亲眼目睹义和团的种种行为,不论是义和团与洋人的对抗,还是烧杀抢掠,是说起来犹如身临其境。
朱大锤不禁长叹:“义和团这么搞,早晚把自己搞死。”
陆恒道:“他们太零碎,里头参杂了许多流氓土匪,也难怪如此...有的人一心想要赶走洋人,有的人却想着从中发财呢。”
皆自沉默。
陆恒又道:“义和团搞的越凶,洋人的反应越激烈。看着吧,洋人一定会动手,而清廷会将义和团抛出去给洋人出气,说不得还有更严重的,比如被洋人攻破京师。”
这话一说,朱大锤和马三都吃惊起来。
陆恒道:“京师虽城高墙厚,可如今这世界,巨舰大炮才是王道。城墙的用处,已被削弱到了极点。以清廷的尿性,丢了京师我还真不觉得奇怪。”
朱大锤和马三两个,都无言以对。
满清说来千不好万不好,可终归如今掌着这片土地。京师若陷落,其影响力超乎于此前任何一次失利。
这是预备给满清这个腐朽王朝的最沉重的一击,连京师都丢了,满清还有何颜面坐天下?便为之后的时局埋下引子;同时,也是汉家儿郎重新奋起,找寻出路的转折点。
朱大锤露出忧色:“照这般下去,必是越来越乱。也不知这皂山小镇还能安稳多久...”
陆恒微微摇头,不言。
再过些年头,神州大地再无安稳之处。
“能静几时是几时吧。”陆恒这么说。
抵达皂山镇的时候,已是过了中午。这会儿聊了一下午的天儿,眼看到傍晚,厨房里的手艺活儿到了桌上。
一番吃吃喝喝不提。
晚上,该走的人走了。屋里,陆恒和宫兰、黄春儿、九儿围着火炉,就他们四个。
此时三月关头,入夏前最后一次返寒,这赣西还有些冷意。便把炉子烧起来,围着烤火。
陆恒自然是寒暑不侵的,宫兰练武的也不怎么畏惧寒冷,九儿东北人,也不大怕冷;黄春儿则不行,她柔柔弱弱一姑娘。
眼下再无外人,陆恒便把白天不方便说的,这里说出来。
“岳丈为你起了个字,唤作若梅。”陆恒对宫兰道:“你性子清冷,这名字与你合拍。我觉着挺好。”
宫兰眼中露出一丝诧异:“我爹给我起字作甚?我又不是男儿。”
陆恒沉吟了一下,道:“你爹写信,让我快些回东北你是知道的。”
他抓起宫兰的手,按着:“回到东北,见了你爹爹,才知道宫家出了不少事。”
“你爹让我去东北,第一是跟我商量,咱们以后若是有了孩子,过继一个到宫家继承香火。”
宫兰怔了一瞬,脸蛋微红,下意识道:“过继香火做什么?我哥...”
半句话,她反应过来。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陆恒抓紧她手,微微点头:“你哥不忿东洋人的嚣狂,上台与人打擂,死了。”
宫兰的手一下子抓紧,狠狠的扣着陆恒的五指:“不可能......”
她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却咬着牙,不肯落下来。
毕竟是亲哥哥,从小到大,哪儿玩儿都带着她,有锅哥哥背,有好事都想着妹妹。宫大那厮虽然是个纨绔,真本事不大,可对宫兰是真的好。
黄春儿听着,惊的捂着嘴巴,又去拉着宫兰的另一只手,予以安慰。
九儿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二姐儿家在奉天势力很大吗?”
陆恒轻声道:“这事谁都没能料到...宫兰她爹爹迫于官府的压力,本已严禁宫家人与洋人冲突,但宫大的脾气,宫兰大抵知道,他没忍住,偷偷去奉天,然后上了擂台。”
宫兰此时心里,哥哥和父亲的身影交错。宫大对她的好,来来回回的徘徊在新湖;又想着哥哥死了,父亲该有多伤心...
两滴泪水终于还是滑落下来。
陆恒揽着她肩膀,抱在怀里:“我已答应了岳丈,咱们以后有了儿子,就过继给宫家续香火。”
宫兰闷闷的嗯了一声,在陆恒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良久皆无言。
这世道,本就是人命草芥;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感触没那么深。可一旦自己的亲人横死,那万万是不能接受的。
人本来就是如此。
能将所有人的感受都体会到,将所有人的痛苦都背负起来的,只有那些伟人们!平常的人是做不到的。
良久,等宫兰情绪稳定了,陆恒才道:“东北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岳丈不愿对洋人低头,已开始组织反抗。我在东北留了个把月,收拢了不少胡子,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
又说:“马三这次是被我逼来的。他心性有问题,言语间有意向洋人靠拢,我便带他去杀了些洋人,把他逼成了通缉犯。这次他跟我一道过来,一是因为此事,二是来踩踩路子,为宫家寻一个后路。”
“这是丁师伯与你爹爹共同的想法。如果事不可为,就撤离东北,到南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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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一家四口依偎着火炉。陆恒平静的说着这些话,说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所有的事。
一一七章 上山
这一路南行,沿途也自思考过。
自从杀了老妖婆之后,他仿佛变成了没头的苍蝇,哪儿有屎就往哪儿撞,惹得一身骚不说,还搞的心中憋屈。
索性已是看开,管特么袁宫保怎么狗屁倒灶,反正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没得说,捞起袖子干就是了。
他之前就是考虑的太多,以至于畏首畏尾,使心意不畅。
现在换了思维,人整个都轻松了起来。
如今已与家人团聚,又是这安宁小镇,陆恒兴致很高,一夜云雨不言。不过还是没动宫兰,这姑娘的年纪,还得再过两年。
第二天早上起来,陆恒把这段时间因乘船和赶路而丢下了的习惯重新捡起来,练武场走几趟拳脚。
又去看了还没起来的宫兰,见她情绪好了很多,这才带着枪头和那口倭刀出了门,奔朱大锤铁匠铺而去。
到了铁匠铺,见朱大锤正在指点几个少年打铁诀窍。这些,是他在这儿收的学徒。
这年头,一门手艺傍身,是铁饭碗,朱大锤一流露出想收学徒的意思,立马就有镇上的人上门把孩子送来学艺。
朱大锤挑挑拣拣,挑出几个体格、性子合适的,收在手下。
这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见了陆恒,朱大锤光着膀子迎上来,眼睛一下子落在陆恒手里的包裹上。
陆恒打开包裹,先是寒铁枪头,然后便是那口倭刀。
朱大锤眼睛一亮,抓起倭刀,掂了掂,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好刀!”
他拿着仔细瞧,来来回回瞧了好几遍,神色越来越兴奋:“这材质...没见过,可绝对比寒铁还高!”
又抓起枪头,左看看右看看,对陆恒道:“这口倭刀的材质,更适合做枪头。你看这样行不行,把寒铁枪头融了,加些五金进去,做杆子;把这倭刀融了作枪头。”
陆恒道:“朱大哥的手艺没得说,左右你说了算。”
“好!”朱大锤哈哈一笑:“这次定要做一件真正的神兵利器出来!”
便道:“这两件融起来可不容易。尤其这口刀,材质的性子我得先摸索摸索。你这条大枪要打出来,一年半载不一定打的住,你得有个准备。”
陆恒笑道:“朱大哥只管放手施为。”
便只寒铁,要融了也得月余时光。倭刀的材质比寒铁更甚,倒不是说材质更好更难融化,而是需要时间摸索这材质的特性,根据其特性来重造,自然需要很多时间来琢磨。
将倭刀和寒铁枪头交给朱大锤,陆恒跟他闲聊。
道:“你这里生意倒是兴旺的很。”
朱大锤笑着说:“原来镇子上没有专门打铁的,老百姓买一口菜刀、买个锄头,都要去几十里外的县城才买得到。我不正好填了这缺么。”
他说起来挺高兴:“早前还要去县城买铁料,后来我在附近山上发现好几处矿藏,铜铁都有,便自己来炼。也不必跑那么远,花那么多钱买。”
“左右皂山镇对金属器具需求不大,我每三个月打一批矿石,炼出来还有盈余的。”
陆恒惊讶道:“你还找着矿了?”
朱大锤笑道:“可别小看我。我寻矿的本事,不比打铁的手艺差。这地方是个好地方,山上的矿藏非常丰富。”
陆恒道:“那你可得小心,别被官府知道了。”
朱大锤嗨了一声,摆手道:“官府知道了也不怕。那矿啊,所属的山头,是阁皂派的。朝廷多年前就把这几个山头封给了阁皂派。我去阁皂派跟道长们商量过,矿石任我采,就隔三岔五给他们提供些菜刀、锄头之类的器具即可。”
陆恒恍然:“那挺好。”
历朝历代,在稳定下来之后,多会册封佛道的正宗派别。封几个山头不算什么,甚至还有赐予万顷良田的。
比如少林寺,比如龙虎山,本身都是大地主。
阁皂派说来挺寒酸,只几个山头。山下没几分土地。
又聊了几句,陆恒便问:“我师父山门,在哪个山头?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上去认认门。”
笔趣阁
朱大锤道:“那我带你去。”
陆恒摆了摆手:“你这儿忙着呢,只消把路告诉我即可。”
朱大锤的确很忙,便不做勉强,道:“你往镇子西头出去,走个二三百步,见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一路往上走,到半山腰的悬崖左近,有三条岔路。你走右手边那条。”
他道:“山路崎岖,因着没什么人走,被杂草遮掩着,别走错了。”
陆恒仔细问过,点点头:“鹰愁崖的三岔路么,我师父说过。到了地头,我不会认错。”
别过朱大锤,陆恒回了家里一趟,这会儿都起来了。宫兰练武,九儿和黄春正计划着缝制即将到来的夏日的衣裳呢。
陆恒回来,先一起吃了早餐,陆恒说了要上山去认门的事。
宫兰道:“我上去过一回,路挺险要的。当家的小心些。”
陆恒笑道:“枪林弹雨都不值一提,区区山路又算什么?你家中好好呆着,别的甭多想,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
顿了顿,道:“马三你好生招待着。问问他打算先去蜀中还是先去港岛,等我回来便做决定。”
又说:“镇子安宁,没事多出去走走。九儿不是觉得闲得慌么?干脆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开个铺子得了。”
出了门,陆恒往街上走了一转,买了些日常生活的用品,这边上山,认门去。
当初师父与他说的时候,大抵还是有些语焉不详。只说了皂山镇、鹰愁崖,具体什么地儿,还真没说通透。
大抵师父离开几十年,忘了不少。
但不打紧,只要有鲜明特征,找到不难。
山路果然崎岖,此时深春,已是草木繁华。葱葱郁郁的山间,鸟鸣阵阵;深深密密的草里,多有鲜花点缀。
以陆恒的脚程,上山不到十分钟,便来到了鹰愁崖。
一条小路从山下延申上来,到一片险恶的半山崖边,一分为三。一条向左的,最是平缓,中间这条向上最是陡峭,右边这条是沿着悬崖行进,最是险要。
陆恒踩着悬崖的边儿,背着个大包袱,一路走过悬崖。在转过一颗巨大的突出的石头之后,见一座狭窄的山谷,一条小道从山谷往上,仿佛一线天。
一一八章 如明道长
过了一线天,翻上一座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顺着山梁一侧的脊,便已能看到藏在林深之中的一座道观了。
这地方看着熟悉,因着师父曾专门说过这儿,说他曾与师兄一起,逢到早上,便这里来打坐、诵经。
“是这儿!”
陆恒心下欢喜。
当即甩开步子,沿河山脊上的小路,径自往道观走去。
近到前,是一溜儿不规则的阶梯,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板堆叠,弯弯曲曲通往道观的门户。
先是一座石头垒起来的门户,再上去,便是道观了。
道观无名,正如师父这一脉的隐秘。
耳畔,已隐隐能听到声音。似有多人在诵经。
道观的门是大开着的,陆恒走进去,先是一片平地,平地中间有个巨大的八卦图,是以石片贴出来的。
在八卦图的中间,有个水池子,里头有个泉眼,在咕嘟嘟冒着泉水。
陆恒绕过八卦图,登上台阶,来到大殿门口。
这大殿粗糙的很,是石头和木头垒起来的,也没有名字。便见殿中宽阔,供奉了几尊神像,一群道士各自坐在蒲团上,正皆闭目诵经。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士坐在他们面前,背对着神像,面向大门。
陆恒一登上台阶,老道士就看见他了。
陆恒也在打量这老道士,但几眼看下去,便皱起了眉头。
无他,这老道士太普通,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玄妙气息。
他就这么站在门外。
老道士从蒲团上站起来,绕过诵经的道人们,走到门边,竖掌含笑:“居士。”
陆恒回过神,还了一礼。
老道士说:“旁边说话。贫道这些弟子还要诵经,诵经完了还要去耕地。”
两人走到一旁,老道士笑道:“居士何来?”
陆恒斟酌了一下,道:“敢问道长高姓大名?”
老道士呵呵一笑:“贫道如明。”
如明?
陆恒眉头皱的更紧:“道长,我今日来此,本意是为认师门而来。就我所知,这座道观的主持,应当是一位姓周的道长,他是我师伯,道号称心。”
没错,陆恒的师伯,魏合意的师兄,名叫周称心。
所谓称心合意,这一对师兄弟的名讳,是一目了然。
如明道长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随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陆恒,道:“你是魏合意师弟在外收的弟子?”
陆恒眼睛顿时一亮!
还道是找错了,看来没错啊!
他连忙道:“是,我叫陆恒,我师父是魏合意。”
如明道长笑起来:“那就没错了。你应当称贫道为师伯。陆恒师侄,你没找错地方。这里原本的确是隐脉的山门。”
他这里,便娓娓道来。
原来如明道长并非隐脉弟子,他是阁皂派主宗来的道长。
他说:“我与你师父师伯是同辈弟子,只是你们隐脉与主宗不同,不讲究道号辈分。”
陆恒了然:“如明师伯,那我师伯现在哪儿去了?师父临去前千叮咛万嘱咐,教我前来拜见他,认门归户。”
如明一听,露出惊诧之色:“临去前?魏合意师弟羽化了?”
道:“不该呀!以他的本事,再活个二三十年也不成问题。”
陆恒神色微暗,道:“师父并非寿终正寝。”
如明眉头便皱了起来,道:“谁能伤他?是佛门的秃子,还是洋人的怪物?”
陆恒讶异,如明道长知道的还挺多,连洋人的怪物都知道!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来:“师父两次刺杀慈溪,未成,羽化而去。”
如明闻言,脸上露出了沉吟之色,良久,道:“周称心师兄曾与我说过,魏合意师弟下山,必能找到自己的路,看来他是找着了。”
点了点头:“生死无常,惯有的事。他既然两次刺杀,那便是执念,那便是他的道。挺好。”
如明道长云淡风轻,语气中虽有唏嘘,却也洒脱如天边的白云。
便一转言,道:“师侄是如何与魏师弟结的缘?”
两人在阶梯上坐下来,陆恒道:“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方才十来岁年纪时候,与父母出行,遭遇匪类。父母俱亡,我逃生于雪地之中。是师父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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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明微微颔首:“果然是缘分不浅。”
说:“你承了魏师弟的衣钵,确要认门归户。我阁皂派隐脉代代传承艰难,魏师弟羽化在外,若你不来归宗,这一脉便残缺啦。”
陆恒道:“师伯应当是有百步飞剑传承的。”
如明微微摇头:“法门周师弟是有,可飞剑是没有啦。隐脉历代祖师的飞剑,经年累月,已多数损毁。只剩下魏师弟手中那仅有的一口。而今天地贫瘠,再也找不到炼制飞剑的灵物,没了飞剑,百步飞剑一脉自然就没了。”
然后他说:“你来认门归宗,不过你师伯,我那周师兄,他已搬离此地。”
他道:“五年前,周师兄来主宗,与掌教说要搬离阁皂山。掌教问他为何,他说要历练弟子。”
顿了顿:“他这些年收了两个弟子,已学有所成。便打算离开这穷乡僻壤,去寻个好地方,历练历练。”
陆恒忙道:“那我师伯如今在何处落脚?”
如明道长笑道:“在苏州。”
苏州!
陆恒闻言,心下高兴之余,也略叹了一声。
他不久才刚经过苏州。
便疑惑道:“隐脉一直在这里传承了许多年,师伯为何突然要搬走?只历练弟子的话,大可不必吧?”
如明道长笑道:“这话掌教也问过周师兄。周师兄说而今天下,正是前所未有之变局。而隐脉的传承,已是越来越难。或许过了你们这一代,便再也传不下去啦。不如趁此出去走走,看看,亲身体会体会这千年未有之变局的时代,免得羽化之时心中遗憾。”
陆恒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倒也是。”
然后道:“那如明师伯,我师伯如今落脚在苏州何处?”
如明道长笑道:“在苏杭交界一代,你去寻一个叫玄元观的地方。我一位师弟如法在彼处修行。你去问他,他必然知道。”
陆恒记下了玄元观的名字,道:“多谢师伯告知。”
如明道长微微摇头:“你是我师侄,何必说这些?隐脉虽与主宗不同,但到底是阁皂派的,不分你我。”
一一九章 地煞-医药之术
既然隐脉已搬离山门,陆恒便也不多做久留。
将从山下买来的生活用品奉上,又取了几张银票,但如明道长只收了生活用品。
他说:“我们这些道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五十天在山上,银票何用?倒是柴米油盐有时候缺的很,这些我就厚颜收下,正好免了本月下山的奔波。”
他把陆恒送到山门,说:“你到苏州,见了周师兄,告诉他,掌教有意让他回来一趟。隐脉传承既难,已将传不下去,便把法门留在主宗,也算是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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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点点头:“如明师伯,等我见到师伯,我自告知于他。”
言罢拱手作别:“我在山下皂山镇住着,若山上有事,师伯只管遣人来吩咐一声。”
老道士笑着点点头:“好。”
离开了道观,陆恒漫漫走在山间。
这次上山,既得了满意,也略有遗憾。满意的是,师伯周称心在何处已将知之;遗憾的是没能立刻见到他。
想想大抵是自己的疏忽,当初只说找道观,没说师伯名讳。以至于朱大锤和宫兰都以为找着了。没想到还隔着一道。
下山到家,已是中午。
把事情一说,三个女人都表示出诧异。
“不曾想竟是找错了...”
宫兰这么说道。
陆恒笑道:“倒也不算错。山上的道观原本的确是我师父这一脉的山门,只是我师伯五年前搬走了而已。而今住持道观的,是另一位师伯。”
宫兰道:“那当家的,你师伯搬哪里了?”
陆恒道:“苏州。说来才刚从苏州经过。”
宫兰道:“既然当家的师伯搬去了苏州,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搬走?”
陆恒微微摇头:“那倒也不必。我看皂山镇挺好,环境不错,安宁清净,适合生活。认门归宗的事,我走苏州一趟就是。”
顿了顿:“而且我今天心生一点想法,打算在这里尝试一二。再则苏州距离此地虽远,但于我而言,若是轻装简从,来回也就一天两天的功夫,并不耽搁什么。”
笑道:“便也可在苏州置些家业,我瞧着苏州的园林挺好,不如买一座来。闲暇时候可以住住,两头都行嘛。”
九儿眼睛放光:“那倒是呢...当家的,我来时经过苏州,瞧着那园林,是极好的。”
宫兰便无所谓,道:“皂山镇也不错。”
黄春就嗯嗯了两声。
吃午饭,边吃边说。
问了马三,宫兰说马三四处转悠去了。说是南方与东北的不同,他十分好奇云云。
又说了是先去蜀中还是南下香江,宫兰道:“马师兄打算直接去广东,先去香江看看。”
她说:“当家的也要去么?”
陆恒摇头:“我是不想再到处跑了。他先选了香江,那这样,先让他去上海混一段时间。广州、香江那边,与上海情形差不多。都是新旧、内外交替的复杂。可以先上海适应适应,准备周全再下香江。”
又说:“正好,我跟他们一起。到上海打个电报去天津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跟老李联系上。若是能,把这里消息传给岳丈,也好让他放心。”
说完此事,陆恒又道:“我明日便走,早去早回。趁这几天,你帮我看看地,找个依山傍水、可耕种之处,最好是在山里。我打算自己种一些药材。”
“药材?”宫兰不解。
陆恒道:“你晓得我对药材需求很大。只靠着买,总是不够的,而且效果也越来越差。我自己尝试看看,能不能种出些有效的。”
这个想法,在宰掉慈溪、准备南行的时候,就已产生。
无他。
新点亮的地煞之术与此直接有关。
在杀掉老妖婆的时候,第三种地煞之术直接点亮。
唤作是‘医药’!
更甚者,在‘医药’之术被点亮的同时,天罡大神通之中的‘移星换斗’也微微开始发亮。
这无疑令人惊喜——不过这段时间陆恒事儿太多,把这惊喜给压住了。
医药之术,顾名思义,是与医、药直接相干的地煞道术。此术一经点亮,陆恒便得到了三种玄之又玄的能力。
其一,观人阴阳五行之炁。人身具阴阳五行,生病的人,本质上讲都是阴阳五行失和之故。能观人阴阳五行之炁,便可一眼看出人的身体状况。
其二,陆恒体内酝酿出一股调和之力。便如斩妖之术孕育的斩妖之力,这调和之力大抵类似。不过斩妖之力以杀伤著称,这调和之力则不然,它的主旨是调和人的阴阳五行。从根本上解除人的病因,从而根治一切病患。
其三,便是弄药。也就是种植、炮制药材的能力。这种能力基于调和之力而成。调动调和之力,在种植药材时,摒除其不利因素、增进其有利因素;炮制药材时,祛除其有害因素,增长其有益因素。
弄药的能力,可以大幅度的提升药材的品质、药力,陆恒琢磨着,这种地煞之术,其创立的原因,应该是为了种植灵药仙草。
正如服食之术,究其根本是为了服食仙丹灵药。
这就是陆恒为什么决定自己种植药材的原因。
购买来的药材,越来越不顶事。陆恒本身的提升,已经陷入迟滞。如果没有新的办法,那他也就只能停步于现在这个层次,没法子继续提升了。
所以医药之术来的特别合意。
至于微微有点发亮的天罡大神通‘移星换斗’,因着只亮了不到十分之一,陆恒也不知道这门大神通到底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伟力。便先放下,不提。
医药之术无疑极是实用。不只在陆恒本身——调和之力的存在,可以让陆恒永远保持最佳状态,同时,身边的任何人身体出问题,陆恒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并且立刻治愈。
至于弄药,不需赘言——是陆恒进一步提升的原动力。
使自身强大,自然是好的。越强大嘛,自然越好。时局会越来越乱,陆恒能够倚为依仗的,便只自己这一身本身。
要不然,遇着事儿,搞不过来,连女人家眷都护不住,那就搞笑了。
一二零章 想法
晚上叫马三来吃饭,饭桌上,陆恒对他说:“你既然选择先去香江,那我给你个建议。”
马三忙打起精神倾听。
陆恒道:“香江临近广州,那边的大致境况,除了风俗不同,其复杂之处,与上海相差仿佛。也是新旧交替、内外冲突极鲜明之处。”
他道:“你不妨先在上海混一阵子,到处看看,体验体验。如此心里有个准备,等到了香江,不至于手足无措。”
顿了顿,又道:“而且找后路,不只是字面的意思。日后东北形式严峻,宫家一旦南迁,需要一个营生以维持家业。”
说着,陆恒扣了扣桌面,道:“今日早上我去朱大哥的铁匠铺,请他帮我打造兵器,我心中便生出一个念头来。”
“路过上海之时,我们去买马,没买着。又去看了自行车,因着路况的问题也没买。我瞧着这自行车大有商机。以朱大哥的技艺,打造自行车轻而易举,并非难事。”
“我琢磨着可以从这里下手,给宫家备一份产业。”陆恒沉吟着道:“自行车的骨架都好说,就是轮胎,需要橡胶。这东西南洋才有。”
“若真把这份产业做起来,宫家正好可以做进口橡胶的买卖。香江的地理位置、政治形势,对外联系极其通畅,橡胶的进口生意绝对能做。”
陆恒语气十分肯定,马三听了,细细一想,心下愈是认同。
可他有顾虑,道:“如此这般,造自行车放在香江还是这儿?”
陆恒道:“自然是香江。赣西内陆,交通不便。若在香江购入橡胶,再运到这里来,其中不但消耗甚大,沿途各路匪徒众多,官府盘剥,实在不打刷管理。”
他道:“自行车的制造技术不难,这次我去苏州回来之后,与朱大哥把其中技术琢磨出来,搞一个生产方案。再将技术分解为几个部分,分别教给他的几个学徒。”
“等你在上海混出了经验,便回来,把这几个学徒带去香江。以他们为基础,建立制造自行车的工厂。”
马三一听,皱眉道:“学徒能行?”
陆恒笑道:“我说行就行。到时候你一看就知道。”
马三只好点头:“行。”
造自行车的想法,的确是今天早上在朱大锤的铁匠铺里的灵光一闪。
究其原因,倒也不是为了银子什么的。陆恒现在手里银子可不在少数,何况他对金钱本也没有什么欲求。
他最初的想法,还是源自于与金铨的对话。
说咱们这么憋屈,根本原因,不是敌人太强,而是自己太弱。
陆恒想到未来那支几千年来最伟大的军队,一开始的想法,是造枪。他们初期阶段实在太苦了,陆恒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做点什么。
造枪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这玩意儿技术含量比较高。
后来又想到医药上的问题,正好自己点亮了医药之术。这年头,战争频发,许多战士没有死在敌人炮火之下,却死在了伤痛之中。
像什么青霉素之类的,还没有发明。陆恒觉着,自己完全可以先搞出来。也不为拿去赚钱,也不必拿去扬名,只作为一种底牌,等着时机来临,将它们给最正确的人。
医药方面的问题,陆恒完全有把握。地煞之术是神仙术,可以做到很多常人想象不到的事。
倒是造枪的买卖,不大好做。陆恒不怎么懂这个。
这次在朱大锤的铁匠铺,灵光闪起自行车的买卖,便觉着,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先培养出一批机械制造方面的人员。然后借助朱大锤的技艺,解析洋人的枪械,从中慢慢摸索枪械的造法,总有一天能造出好枪来!
这也是陆恒觉悟到独自一人再大力气、再厉害,只要不真是神仙,便兼顾不到一切,左右不了大势,由此从而产生的想法。
笔趣阁
反正先做着吧,能做就做,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总比不做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陆恒再度出发。
几是按着原路返回,大半个月终于到了苏州。
到了这里,与马三分道扬镳。
陆恒道:“你到了上海,先试着给京师打电报。如果能打通,联系到我家的老李,那是最好不过。把这里消息让老李转到东北,教岳丈安心。”
马三点头:“好,你放心就是。”
便带着几个师兄弟,与陆恒作别,去上海去了。
陆恒则要寻玄元观。
说是在苏杭交界一带。陆恒寻了两天,终于问到了人。
玄元观虽在苏州,却也藏在山野之中。问不对人,也难找到。问对了人,立时就找到了。
当下陆恒买了些礼物,径自来到玄元观。
住持接待了他。
这位住持,就是如明师伯口中的如法,也是阁皂山下来的道士。同为陆恒的师叔辈儿。
不过他年纪不是很大,六十多岁模样,挺矍铄。
但这性子嘛,与之前陆恒见到的如明道长,则大有不如。陆恒奉上的礼物,他一概笑纳,一千两银票更是让他笑开了花。
难怪他住持苏州这地方的道观,想来是过不了深山苦修的日子。
倒不是说他接下礼物有什么不对——陆恒送礼,人家收礼,有求于人,不理所当然的么。只是人不能比较,如果没有如明道长在先,倒也罢了,可有这么一位,便有了比较,自然看出不同来。
“如法师叔,我刚从阁皂山过来。”陆恒道:“如明师伯告诉我,您知道我师伯周称心在何处,还望告知,感激不尽。”
如法道长笑道:“你找周师兄?那倒是缘分了。我与周师兄关系颇好,年前还去他道观盘桓了几天呢。”
又说:“说来周师兄也是阁皂山修道的道士,虽然不是咱们阁皂派的,但也是有道的高士。你作为他师侄,那是挺不错的了。”
“你既是他师侄,那周道兄还有个师弟?倒是没听他说起过。”
这几句话,立刻暴露了如法的根底。这位,怕不是阁皂派的核心道士。如果是,他不可能不知道隐脉。
而口中说出,周称心‘虽在阁皂山修道,但不是阁皂派’这样的话来。更不可能不知道周称心还有个师弟。
隐脉嘛,自然不显于人前。知道的人在少数,多数是不知道的。
陆恒也不解释,笑道:“还望师叔告知于我。”
如法于是道:“周道兄的道观,就在这山中的深处。你沿着我这道观后面的小路,一路走,走到头儿,便是周道兄落脚之处。”
一二一章 顺从心意
陆恒第一眼看到那位白须白发的老道士,就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的师伯,周称心。
他盘膝坐在悬崖突出的大石头上,身体很瘦,使他身上那洗得发白的道袍显得宽大。山上的风吹的他的衣襟来回摆动,并不妨碍他平淡如云的眼神。
陆恒站在崖下的远处,老道士盘坐在崖上的石顶。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陆恒清晰看到,老道士露出的笑容。
“上来。”
他轻轻招了招手:“让老道看看你学了魏合意几分本事。”
他淡然的声音穿透呼呼的山风,跨过几百米的距离,清晰的钻进陆恒的耳朵里。
显然,他知道陆恒是谁。
陆恒只觉玄妙。闻言不做多想,当下纵身起跳,如流星赶月,自地上起,跃起十余丈高,落到崖中,稍作借力,便跳上了崖顶。
陆恒躬身一拜:“师伯!”
老道士笑容慈祥,微微颔首:“来,坐我身边。”
陆恒依言在老道士身边盘腿坐下。
老道士上下打量着陆恒,不禁发出啧啧的声音,越看,笑容越盛。
他道:“不曾想我那不成器的师弟能收了你这么个徒弟,真真不可思议...”
陆恒道:“师伯知道我?”
老道士含笑道:“知道,也不知道。”
他说:“隐脉不能代表道门,但隐脉是道门最特殊的一支。或说隐脉当属道门护法,因此有种种神妙之术。”
“你师父有百步飞剑,他是个擅杀伐的。我比他多学了些,紫微斗数掐指算来,坐在道观里,也能知道几分因果。”
陆恒心下明悟。
自家这位师伯,是个道行高深的真正高人。师父魏合意以百步飞剑著称,师伯呢?大抵怕不止一门猿击术。
他是隐脉的宗主,比师父厉害多了。
竟是早算到陆恒会来。或许不大清楚,但照着面了,必定立时即知。
“你唤作什么名字?”知人不知名也。
陆恒道:“师伯,我叫陆恒。”
“陆恒...”老道士沉吟了一下:“你师父已羽化升天,他必教你来认门归宗,你是如何想法?把你师父放在一边,先不考虑他的意见。”
老道士开门见山,直接的很。
陆恒微微沉吟。
老道士笑道:“你不必考量得失。便只认个门也无妨。左右到了如今,隐脉已是难以传承下去,你归宗与否,我亦不作强求。”
他话中之意,问陆恒是要认门,还是归宗。
若只认门,便只一份香火情,算作是个记名的。若是归宗,那就严格的多,得有道号,须得授箓。
那便是这一脉的真传,命运相连。
不过如老道士所言,隐脉已难以传承。或许只有陆恒他们这一代了。再下去便没了。既如此,便不强求。认门也好,归宗也罢,皆可。
于周称心老道士而言,这是天道变化,自然之理。
陆恒想了想,道:“师伯,认门我知道;若是归宗,可有什么限制?”
老道士闻言哈哈大笑:“能有什么限制。不过一个名分而已。一来阁皂属正一派,既不禁婚嫁,也不禁入世,否则你师父哪能遍天下的乱跑,还要去刺王杀架?”
“这二来嘛,我隐脉宗派,本来便没有许多规矩。咱们修道的,首先要合心意。若不能顺心如意,这道还有什么好修的?自不作太多限制。只消不造孽滥杀,只消对得起本心,余者不计。”
陆恒咧嘴一笑:“那我归宗!”
老道士大笑:“小滑头。”
便道:“归宗也好。不然,你那飞剑,得还我。那是宗派最后一口飞剑,三代往上的祖师传下来的。”
然后道:“拿来给我瞧瞧。”
陆恒忙从怀里,把飞剑摸了出来。
这口飞剑,他这几天一直贴身带着,是因他已经开始祭炼这飞剑,修行百步飞剑的法门了。
老道士拈指取了飞剑,仔细一番打量,不禁轻叹:“器乃外物,份数旁门;依仗飞剑之利,横行无忌者,早晚横死。你师父便是前车之鉴。”
陆恒道:“师父不算横行无忌罢?”
老道士微微摇头:“刺王杀架,如何不横行无忌?那慈溪太后乃满清执宰,气运系于一身,气运之道虽玄之又玄,说不明,看不透,但却不能说没有。”
“正因那慈溪太后气运加身,她才能修成莫大的本事;正因为她气运在身,才有诸多高人贴身保护。”
“你师父自以飞剑凌厉,却不成想过刚易折。遇着豆腐,自然无往不利;遇着钢板,立时折戟沉沙呀。”
“虽说这本就是他的道。但横死他人之手,毕竟不美。你如今也开始修习此法,今日我便忠告于你,切莫凭恃力强而行无忌。人生于天地之间,便在这红尘因果之中,皆是其中一份子;除非你能凌驾于世界之上,有翻天覆地的本事,否则行事便要多做思虑,不可鲁莽。”
“你也是个刺王杀架的主......切莫去学你师父...”
陆恒心下明悟。
师伯这是算出了什么,借师父之事,开导指点她。
但陆恒如今已是看开,既是顺从心意,再不愿憋屈;至于过刚易折什么的,陆恒倒是觉得,真有那么一天,也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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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心里不憋屈,顺从心意,死又何妨?师父魏合意若要苟且偷生,若是怕了,那他何必再去刺杀慈溪?
几句过后,老道士不再揪着不放,转言道:“我早年算过师弟,他原本没有弟子缘。直到七年多前,我有一日推演紫微斗数,忽然发现他有了弟子缘。你是个异数。”
老道士道:“异数好啊。异数说明了变化无穷,代表着未来的不可揣测。我今日见你,果然也是如此。你一身气血,蓬勃如烘炉,便狮虎猛兽,在你面前也只如一朵火苗,微不足道。”
“你这身板,上溯五百年来皆无所见。更另含玄机...真个让人看不透。”
老道士三言两语,竟将陆恒说了个七七八八。
陆恒不禁暗惊——自家这位师伯,应当算得上是功参造化了罢?!
老道士笑道:“你能归宗,老道我极是高兴。便如你这般,是天生的护道之人。合该是我隐脉的的弟子。”
“今日,我便在此收你入门。为我道门隐脉之真传。你叫做陆恒,恒者,定也;而你又身为异数,异数不可揣测,千变万化。便赐你道号千钧;千者,多数也,三千之数位谓之无穷,变化不可估量;均者大也、重也,合恒之以一字,希望你在无穷变化之中,能守住本性,使此字如泰山般镇压着,终不至于跑偏。”
陆恒匍身于地,拜道:“是,师伯!”
一二二章 陆千钧
陆恒,陆千钧!
是道号,亦为字。
便仿佛魏合意、周称心,大抵也是这么来的。
陆恒由衷有一股喜悦涌上心头。在这一刻,陆恒觉得终于有了根儿了。
是属于他自己的根儿,不是源自于原身的根儿。
“你今日入我门中,赐你千钧之号;这授箓嘛,还须到主宗请掌教师兄授予。”老道士笑道:“不过这箓不要也罢,如今授箓,只是走个形式,除此别无用途。”
授箓,在道门之中,是授予人间行走的神仙职位。也就是在道家传说中的天庭挂一个官职,可以请下神力、驱逐邪祟、驾驭鬼神。
照老道士这么说,授箓如今只是走形式,没有更多的含义了。说白了也就是官方承认的正式道士,有工资的那种。
他说:“咱们隐脉历代的祖师,大多不曾授箓。我亦未授箓,你师父亦未授箓。你若要,我写个条子,你拿去阁皂山主宗,掌教自会授箓与你。”
陆恒道:“师伯都这么说了,还授个甚。”
老道士大笑:“授箓便有官职,有俸禄可拿。”
陆恒道:“师伯,我不缺钱。”
老道士哈哈大笑:“不缺钱好,不缺钱最好。这授箓之后,便有了名义上的管辖;人间的王朝给你发俸禄,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你师父授了箓,吃了朝廷的俸禄,他再去刺王杀架,便是不忠。”
道:“正所谓天下无不忠不孝的神仙;神仙亦如此,况乎你我凡人?龙虎山厉害吧?可他们吃着朝廷的俸禄,便要老老实实。也只有咱们,不吃那一套。”
陆恒便忍不住问:“师伯,似我们这样的隐脉,难道只此一支?”
老道士笑道:“自然不止。咱们是阁皂的隐脉,龙虎山有龙虎山的隐脉,茅山也有茅山的隐脉;武当全真亦有武当全真的隐脉。不过时至今日,就老道所知,还有非凡之术传承的,止南方的两三个道脉了。”
他道:“北方的道脉,如楼观道老君观、白云观之属,在满清入关之时被祸祸去了。很早便断了传承。”
说到这里,他微微轻叹:“隐脉传承不易。当初你师祖,我师父也是在六十之后,才找齐了我与你师父这两个弟子。隐脉修行艰难,对弟子要求极高。不似普世的道门主流,心诚便可。隐脉不成啊。”
“我也是十五年前才找到合适的弟子。”他说:“十五年前,我都八十五啦。”
老道士已有百岁之龄!
陆恒道:“听如明师伯说,师伯您有两个弟子。”
老道士微微摇头,又点点头:“两个只能算作一个。”
他失笑:“因飞剑缺失,这两个弟子跟我学的都是练炁的路数。我看他们命途多舛,大抵练炁的路数,将在他们身上断绝。”
顿了顿,说:“实在也是勉强。合格的弟子不好找啊。宗派的猿击术,若找到合适的人,自能修成出来;可我这两个弟子,单个修不成。我便将之一份为二,意使之合练。可两个不让我省心,天生八字冲突,怕是我这一门要亡于内斗。”
却又笑起来:“左右也是缘法。我遇着他们,他们又有几分天资,便就收了罢。再等下去,我都走不动啦,到哪儿去找弟子呢?至于道统断绝,乃是天道自然,要么收两个内斗的弟子,要么一个不收,任凭断绝。只此二道。”
老道士说起这个,极是洒脱。
他是功参造化的高人,对于隐脉道统的存续与否,早已心里有数。
然而他话音一转:“不过你入了我门中,倒是多了一个选择。”
陆恒一怔:“师伯...”
老道士摆了摆手:“左右要断绝,不妨让你也试试。有枣没枣打两杆,又没有什么损失。”
就说:“你在我这里留个十天八天,我教你练炁。你能学多少是多少。”
...
简陋的道观里,只有师伯一人。他的两个弟子,已被他赶下山历练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笔趣阁
老道士缓缓走在前面,边走边说:“你体魄强横之极,练炁亦必是个好角色。人身精炁神,三元三宝实为一整体。精元充沛者,练炁亦极顺畅。”
“咱们这一脉,不做法事,不看风水,不供仙神。修成种种秘法,归根结底是为道门护法。当道门的道统受到威胁,就该我们出力了。除此之外,所行皆随意也。”
“不过道经还是要读的,先贤的智慧深藏其中;原则是要讲的,忠于这片土地,爱惜所有百姓,那也是理所当然。”
“咱们修道,不只要修天道。咱们是人,更要修人道。人都做不好怎么做神仙?”
“心中便不怀着悲悯之心,也要谨守不可滥杀造孽。”
他竟有些絮絮叨叨。
陆恒听着,记在心中。
进了道观,在半是山洞,半是大殿的屋子里坐下。这里头,空荡荡,除了蒲团,什么都没有。
老道士道:“我那两个弟子,我把他们赶下山去,教他们历练红尘。眼下大世已至,盼着他们能有所得。有朝一日能回来一个,那便是极好的了。”
又笑道:“不过不回来也无妨。人生天地之间,这天地之间何处不是家呢?”
道:“左右还有你。老道我看得出来,你本是个喜静的。我从阁皂山搬出来,这简陋道观便是我隐脉的宗门啦。我弟子不回来,这儿日后就交给你。”
这座道观实不值一提;但它是隐脉的宗门,便又有了另外的意义。
说着话,老道士从蒲团下取出一册小册子,正如当初师父给他的百步飞剑的册子一般。就是新了些。
老道士把小册子递给陆恒,口里说道:“我将猿击术一分为二,这里是其中的一部分,唤作九龙合璧...本来无名,我那大弟子彭乾吾自己取了这名儿,说是威风。”
“你先看看,有不懂的,我再来给你细讲。”
此后七天,陆恒在这小小道观之中,随师伯周称心学练炁。
他果然是个上佳的练炁种子。七日便已入门,练出了第一缕真炁!
那真炁玄之又玄,盘桓在泥丸宫中。那宫里还有两道玄妙之炁,一道是霸道斩妖,一道是医药调和。本以斩妖的霸道秉性,容不得这一缕真炁诞生,但在调和之力的干涉之下,斩妖亦无他法,只能听之任之。
一二三章 真炁
练成了真炁,便是踏入了练炁的大门。
老道士便一股脑儿,把猿击术全本教给了陆恒。
“果然是个块练炁的好材料。”他笑道:“七日练出真炁,历代以来皆为少见。我那两个弟子铸造根基之后,用了半年才练出第一缕真炁。”
他笑容满面:“倒是教你在东北遇着魏师弟,若是遇到我那便早早把你收入门中;不过也得亏了师弟,否则与你这样的良材失之交臂,是最大的遗憾。”
便说:“练炁入门,接下来是水磨工夫。你拿了法门,自己回去慢慢练。能练到哪儿便练到哪儿。这练炁呀,不可强求,我道家练炁,最是要心平气和不可。你越强求,它越不来。”
陆恒点头称是。
实则他自己本也是这么想到,虽然出发点不一样。
陆恒练出第一缕真炁,感悟到真炁性质,立时兴趣大减。
这练炁的初期阶段,唤作是炼精化炁。真炁的来源,是自身的精元炼化而成。精元是体魄之根,陆恒体魄强大,就是因为他精元浑厚。
倒不是说练炁练着把身体练弱了,而是说练炁是在与身体抢夺精元;练炁的水准越高,体魄的增进越慢,因为生成的精元都给炼成真炁了,不能拿来增强体魄。
思路客
非得等到练炁练到某种极高的境界,到了无法增进的时候,才会反哺精元。
陆恒习惯了体魄的强大,感受真炁性质,没见强到那里去。虽说有许多妙用,比如疗伤、治病、延寿之类的,但陆恒身具医药之术,有调和之力,比真炁更玄妙的多。
当然,猿击术中有专门的真炁运用之法。若真炁练到一定程度,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能引动种种异象,发出地图炮一般的大范围攻击。
还有里面的法术,也要靠真炁来施展。
但陆恒瞧过之后,没觉得比自己拳头强。
真炁护体,并不比自己的体魄本身坚固;真炁杀戮也不比拳头更强硬。既如此,便正如老道士所言,不强求就是。
知道这法门,算是一个体验。知道真炁的性质,以后遇到类似的对手,可以从容应对。
大抵也就这些作用。
既然持之以逞强的一直都是自己强大的体魄,又何必舍近求远去练炁?非得要等到练炁到某个境界再来反哺身体?
如此,何不一开始就专注身体?等到哪天身体真的没法提升了,再专注练炁不吃嘛。
当然,这猿击术是师门真传,对自己作用大不大且不说,师门的瑰宝,便不练,记下来也是好的。
练成了真炁,陆恒便要离开了。他抽空下山跑了一趟,买了许多生活用品,给师伯的道观堆满了一间屋。
老道士也不说什么,笑着看着;师侄的孝敬,那不是理所当然?
又帮老道士开垦了一块地,种上一些蔬菜,这天晚上,陆恒便提出明日告辞。
“师伯,我昨日下山在苏州买了个园子,地方已跟您说过;但大抵不会常住这里,多在皂山镇住。若是有事,您派个人,过来传个话即可。”
又说:“您年纪大了,我要您去皂山镇,您又不愿意。左右得保重身体。师父去了之后,我就您一个长辈了。”
老道士哈哈一笑:“你说的倒是严重。我老道士练炁修为精深,你看着我一天不动,不是我不能动,是我不想动。说就我一个长辈,你小子不是还有岳丈吗?那宫羽田不是你长辈?”
陆恒哑然。
老道士微微摇头:“你年纪不大,但心理早熟。那宫羽田未必比你心思熟;你下意识没把他当长辈倒也说的过去。不过你娶了人家的闺女,这事你可得记着。”
陆恒忙道:“师伯教训的是。”
又说:“来时如明师伯说阁皂掌教请您有时间回去一趟,把隐脉的传承留在主宗,算是留个念想。”
老道士一听,直接摆手:“留个屁的念想。不去!”
翌日一早,陆恒别过师伯,下山而去。
前日里他下山买生活用品,顺道买了庄园。苏州的园林甲天下,自然是极好的。既是碰着了,那当然买下来。
左右早有这心思。
园子依山傍水,距离市集不算太远,既临近市集,又不受嘈杂影响。正适合陆恒的喜爱。
这园子原属苏州某织造大豪,听说这位织造大豪因着与东瀛人的纺织厂竞争,没能竞争的过来,造成巨大亏损,只好把园子卖了。
他把园子托给了牙行,陆恒给钱痛快,一天就搞定了一切。
不过眼下这园子空荡荡的,里面没有人气。那纺织大豪亏损的紧,早把园子原本的仆役丫鬟都辞退了,陆恒买下的,是个空园子。
虽然不准备在这里常住,但园子的硬件条件,还是得备齐。
下了山,陆恒直入牙行,找来牙子,说:“可还记得我?”
那牙子就是前日中介给陆恒买园林的这位。
他惊喜连连,点头哈腰:“怎不记得?怎不记得?”
陆恒出手大方,买园子不讲价,两万两银子的园子,他拿的提成可不少。别说才两三天,就算两三年也记得陆恒。
陆恒点点头:“记得就好。交给你个事,我那园子空落落的,你帮我找几个丫鬟仆役,要手脚快、性子好的,直接带过来。”
牙子一听,这事简单,直拍胸脯:“陆老爷放心!下午我就给您送过去!”
陆恒丢给他几角碎银子,转身离开了牙行。
回到庄园,陆恒里里外外仔细转过一遍,心里满意之余,也有了些改造的想法。首先,那大门上的‘王宅’得换成陆宅;其次,一些家具需要新置;其三,一些临水的屋子,得重新修整修整,换些料,加固一二。
苏州的园林自然是极好的,陆恒这园子,里头还有一条河经过。可临水的建筑,受湿气影响,寿命不那么长。
所以这园林,维护起来,是个吃钱的大户。
下午,牙子送人上门。
陆恒到门边,见着牙子身边带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年龄都在四十以下。模样都周正,眼神都还清澈,说明这牙子是用了心的。
见了陆恒,牙子忙道:“陆老爷!”
然后恶狠狠的对带来的人说:“还不快见过陆老爷!”
一群人熙熙攘攘给陆恒行礼。
陆恒摆了摆手:“不必。”
然后道:“你来介绍一下,他们都能干什么。”
牙子一番介绍,其中七个男的,都是有手艺的人。有人会做饭,有人会修剪花木,有人会木工,有人是石匠。
这厮知道陆恒招人是为了什么;苏州园林的养护,就需要这些人。所以专门找来的。
一二四章 苏州园子
剩下都是女子。
有八个人。
年龄最大的刚三十岁,小的才十二岁。恰巧,这最大的和这最小的,是一对母女。
牙子说:“玉氏心灵手巧,琴棋书画都有精通。”
这女子姓玉,唤作玉红。她姑娘叫玉珍。
玉红原本是个青楼里的清倌人,听说还做过花魁。后来被人赎身,做了人的妾室。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丈夫得病横死,她母女被当作灾星赶了出来,勉强熬过一段时间,积蓄用光,只好出来找活儿干。
因着租住牙子家,与牙子婆娘认得,这便求上他,牙子把她母女带了过来。
牙子解释道:“陆老爷,玉氏虽然根底不好,但她会的东西多;琴棋书画、女红缝补、唱曲儿跳舞,皆无不会。她这样貌一般人吃不住,我琢磨着陆老爷您不是一般人,这便通知她,带她过来。要是陆老爷您不满意,小人这就带她走。”
玉红无疑是绝色。三十来岁的年纪,正如五月的桃儿,熟透了。精致而略显苍白的脸,洗得发白却规规整整的衣着,还有那我见犹怜的神情,等闲男子见了,怕是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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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多瞧了她几眼,点了点头:“带来了就留下吧。”
便招她过来:“因着我不常住此处,这园子需要管家。你的出身和经历,当可待人接物、掌管园中内务,你便做个内务的管家。我不在时,把我这园子看好。”
玉红闻言大喜,忙盈盈一礼:“谢谢老爷收留,谢谢老爷收留。”
陆恒摆了摆手:“叫声东家即可。”
然后对其他人道:“你们以后就在我这园子做工。洒扫清洁、保养园林,我历来是个大方的人,不会教你们吃亏。但若与我阳奉阴违,搞些鬼鬼祟祟,那便不要怪我下狠手。这叫做勿谓言之不预。”
一群人忙道不敢。
陆恒又对牙子道:“这苏州城里,可有什么坐地虎一类的人物?”
牙子忙道:“若说坐地虎,当属赵老爷。”
他声音放低:“陆老爷,赵老爷可不是等闲人物。他与官府、洋人关系都不错。手底下还养着一票打手...”
陆恒哈哈一笑:“挺好。”
便说:“我看你办事伶俐,可有兴趣到我这园子做个外事的管家?”
牙子犹豫了一下,道:“愿意。”
做牙行的牙子,其实也不是多好的事。一是名声不好,二来收入也不咋地。虽然每完成一单都有中介费,但大头给牙行抽了,下面的牙子可得不到几个钱。
若跟了大人物,旱涝保收,那自然最好不过。
在牙子眼里,陆恒就是大人物。谁个一出手两万两银子不带眨眼睛的,那不是大人物是什么?
陆恒的确是看他做事伶俐,一时起意。
这园子这么大,总得要有人管着。内宅玉红管着,外事也得有人看顾。这牙子办事伶俐,做外事极是合适。陆恒手头无人,便生出这念头来。
陆恒道:“与我办事,不会亏待你。”
便说:“正好,这里一件事,你给我去办妥。既然那赵老爷是苏州的坐地虎,你以我名义,请他到我这园子来,就说我请他吃个饭。”
牙子心下一动,这是拜码头呢吗?
便立时答应:“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办。”
陆恒道:“莫急。”
他让这些人都围过来,说:“在我这儿办事,绝无亏待。工钱比照市面,往上抛两成。”
然后道:“玉红,你过来。”
玉红忙袅袅婷婷道陆恒身边。
陆恒道:“我不管你以前如何,在我这里做事,就得安心规矩。我让你管内务,那这开销,便也交给你。”
说着,摸了两张银票给她。
“这银子先放在你这儿。园子里的开销、牙子外事的开销,都到你这儿来领钱。这两千两不多,想必你也是见过市面的,当不会教我失望吧?”
两千两银子在陆恒这儿的确不多。可对于玉红之外的其他人,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年头,普通人一年的收入能有十两银子便已很了不起了。
玉红毕竟出身不同。一是在青楼里混过,二是跟大户人家当过妾室。眼皮子没那么浅。
至于说陆恒随便就把银子交给她,陆恒本人的确不大在意这个。再则说了,玉红孤儿寡母,拿了钱又能跑到那里去?
跑出去变成香饽饽,给人一口吞了么?
聪明人绝不会乱来。
把园子的小金库交给玉红,陆恒转身又丢给牙子些钱:“你去请那赵老爷,途中置办两桌饭菜,让酒楼的人送来。”
“今日园中空空,起不了烟火。明日起,便要自家做饭。”
又说:“你可以再去招两个跟班,帮你办事。”
牙子欢欢喜喜拿着钱走了。
玉红果然是个能持家的。她这里把仆役、丫鬟安排妥当,来见陆恒:“老爷,都安排好了。”
陆恒瞧着呢,的确安排的很好。说是井井有条都没问题。住哪儿,做什么,怎么做,怎么洒扫,都极是细致。
满意的点点头,陆恒道:“你安排人在大门等着,等那坐地虎到了,便引过来见我。”
玉红犹豫了一下,道:“苏州城赵老爷奴婢也知道。听说是个十分恶虐之人。老爷什么都不准备,便请他上门,怕是...”
陆恒大笑:“你倒是心思缜密。”
便道:“你道我让牙子请那坐地虎登门,是巴结他不成?笑话。此等烂人,我平素瞧都不瞧一眼。只是我这里买了园子,却又不常住,总得有个安全保证。否则若我不在苏州,一园子人被人欺负上门,到时候怎么办?”
玉红精致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陆恒摆摆手:“多的你甭管,我自有区处。”
说着,还捏了捏躲在玉红身边的小姑娘玉珍的脸。
这小姑娘虽然还没张开,但已有她母亲的一丝影子。以后长大了,又是个祸水。
玉红见陆恒有处置,便微微行礼,婀娜多姿的出去了。
便连女儿也留下,让陆恒逗弄。也不知是放心陆恒,还是表忠心。
到傍晚前,先是来了酒楼的伙计,送来饭菜佳肴。
陆恒取了几个菜随便尝了几口,剩下都给仆役们了。
不久,牙子也回来了。果然这厮招了两个跟班,听说都是牙行的牙子,做的不如意,牙子去一说,便跟了他。
牙子说:“老爷,那赵老爷已答应,天黑之前就会来。”
陆恒道:“答应了就好。否则我还得亲自走一趟,麻烦。”
一二五章 坐地虎
天黑前赵老爷果然来了。
是极有派头的一个人,一身锦袍、脚蹬鹿皮靴,脑袋上一顶小圆帽,后面一条大辫子。手里两颗铁蛋咕噜噜的转,外八字迈的极有气势,顾盼之间,尽是桀骜。
身边还跟了两个太保——贴身的保镖人物。神情皆彪悍。
这两个太保腰间鼓囊囊的,看那形状,是枪。
赵老爷登门,牙子早在门口候着,点头哈腰道:“赵老爷您来啦!”
赵老爷斜睨他一眼,嗯了一声:“你这小厮,你家的主人呢?怎不来迎我?”
牙子道:“东家在屋里候着呢。”
赵老爷眼中凶光,嘿嘿一笑:“走。”
牙子前面带路,到了客厅。赵老爷一只脚还没踏入门槛,便厉声道:“看来赵老爷我的颜面,不大值钱呐。”
牙子早躲在一边去了。
陆恒端坐不动,冷眼看赵老爷与两个太保进来。这厮一进来,拿眼瞥了陆恒,道:“原来是个黄毛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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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平静的看着他:“你就是这苏州的坐地虎?”
言语间,已是站了起来。
这一站起来,便仿佛睡醒了的猛虎,一瞬间,这客厅里变成了高压锅,浓烈的杀气排山倒海,赵老爷被杀气一冲,哪还有色厉内荏模样?脑子一片空白,面色惨白,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两个太保倒是有些胆色,二话不说,一人作虎扑,战战兢兢捏拳奔陆恒来打,一人则掏出一把手枪,边退边对着陆恒打了两枪!
啪啪!
枪火迸射,陆恒岿然不动。伸手一把将扑来的人逮住,反手掷在地上,轰隆一声,骨头不知断了几根。生生地面上砸出个人印子来。
紧接着闪身进步,一霎那便到了开枪后退的太保面前,巴掌按在这太保的面门上,咔,脑袋向后折去,只剩一层皮挂着。
一双眼睛,正好倒视着赵老爷。
赵老爷吓尿了!
甭说赵老爷,就是躲得远远的牙子,也给吓尿了!
这几下兔起鹄落,转瞬间死了两个。
陆恒走到赵老爷面前,蹲下来:“道是你如何一个坐地虎,却大抵不过如此。怎的,现在有什么话要说?”
赵老爷颤抖着,哪里有话说?
他分明看到,那子弹击中了陆恒,却分毫不伤。此时便见的陆恒胸口的衣服上两个洞,里面皮肉完好!
这特么不惧枪械啊!
这是妖怪吗?!
迎着陆恒平静的眼神,赵老爷猛地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来,就着满地尿骚,对着陆恒便叩头:“爷爷饶我!爷爷饶我!”
陆恒扬了扬下巴:“站起来说话。”
赵老爷浑身一抖如触电,忙站起来,滴滴答答中规规矩矩。
陆恒踢开倒地已死的太保,回到椅子上坐下,道:“知道今天叫你来做什么吗?”
赵老爷瑟缩如虫:“爷爷只管吩咐,只管吩咐!”
陆恒道:“我这里买了园子,但不常住。却有些丫鬟仆厮要替我看着着园子。听说你是苏州的坐地虎,为防我不在时,这园子不安宁,我便叫你来,让你长长眼色。”
赵老爷听了,张大嘴巴。
就这么点事?
您早说呀!
这会儿他这般心思了。
却如若没有这一遭,他怕便不是这般心思。大抵想着,你一个外来户,便是过江龙,到了我地盘,不也得给我盘着?
似赵老爷这等坐地虎,说来作孽无数,死不足惜。若寻常遇见,落到陆恒手里,只得一个死字。不过这回,他算是捡着了一条命。
若把他杀了,再起来一个坐地虎,那不得再来这么一遭?倒不如给留着,只消叫他知道厉害,自然老老实实。
说来也是没法子。每回要展示厉害,光杀人不成,还得硬吃枪子儿。不吃枪子儿,人家以为你再厉害也怕枪,打的死。
吃了枪子儿毫发无伤,人家才知道等闲弄不死,才不敢轻犯。
否则开枪之前,陆恒就把人给弄死了,哪儿有他开枪的余地?
“怎么,没听清楚?”
赵老爷打个激灵,连忙点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爷爷放心,这园子自此以后,绝无闲杂人等来打搅!”
陆恒这才满意点点头。
道:“如此最好。但若做不到,哪天我去你府上,把你脑袋摘下来。”
赵老爷脖子一凉,直道:“不敢,绝对不敢!”
陆恒这才摆手:“滚吧。”
赵老爷连滚带爬跑了。
陆恒这便与躲在一边的牙子道:“让人把地面和尸体收拾一下。”
牙子期期艾艾过来,哆哆嗦嗦。
陆恒道:“瞧你那废物样子,听到没有!”
“听到了!”牙子咽了口唾沫:“小人这就把尸体处理妥当,把地面洒扫整洁。”
陆恒颔首:“这两个人有枪,你拿一把,给玉红一把。也算是个防身。”
“谢谢老爷!”
陆恒说完,自顾自回里屋去了。
等陆恒走了,牙子才一口气松下来,拍胸口暗道:“我滴个乖乖,是神仙下凡呢么...枪都不怕...”
却又欢喜起来。
东家越厉害,那不越好呢么。以后还有谁敢招惹?
但又想到陆恒之前杀人的凌厉,多余的心思便不敢起来。照着这般视人命如草芥,若是犯了东家的忌讳,不也被一巴掌打死?
暗道自己以后老实些,多的不能想,不能做。反正东家大方,不差那点。
打定心思,牙子忙把招来的两个跟班叫进来,让搬走了尸体出去处理,又拿了枪,去找玉红。
这下子见着玉红,牙子说话便不那么随便了。
他心里想着,似玉红这般绝色,早晚上了东家的卧房,那时候可就是半个主人。得未雨绸缪,巴结着。
玉红正坐立不安呢。
枪声她听见了,可不敢过去看。
这儿见牙子来,忙问不停。
牙子便把事儿说了,递给她枪:“老爷说给防身的。”
玉红一脸呆滞。
她是万万没想到,事儿是这么解决的。之前还道是拜码头,结个交情。哪成想竟是拿了两条人命!
她说不出话来。
牙子低声道:“咱们这位老爷绝非寻常人物...玉姑娘,您啊,是撞着大运了。您这姿色,一般人消受不起,可咱们老爷一定消受的起。有朝一日您跟了老爷,可就是咱们半个主人了。”
玉红一听,怦然心动。
却是道:“你可别乱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女儿都十二岁了。”
牙子嘿嘿道:“那不都正好么...”
走了。
一二六章 再赴上海滩
要不说青楼出来的女子心眼多呢——当天晚上,红玉便想爬上陆恒的榻。
陆恒正打算熄灯休息,玉红端着碗莲子羹进来了。
“天黑前让人刚买回来的莲子和银耳,奴儿亲手炖的呢...老爷,您尝尝。”
啧,便那奴儿两个字儿,叫人吃不住。
陆恒见玉红流转眼波,脸蛋红晕,大抵这个时间,哪还能不知她想做什么?
却道:“放下吧。”
然后道:“自休息去。”
又说:“以后我让你来,你才能来;我不让你来,你若自作主张,便把你赶出去。”
红玉一怔,脸蛋瞬间变白。忙把莲子羹放下,低头施了一礼,惶惶而走。
把她斥出去了。
或说陆恒不近美色,那自是不能的事。
这红玉的姿色可决然不逊色于九儿和若梅;尤其一股风情,熟透了一般,十分惹人心痒。
换个人来,哪儿还顾得其他?先抱上榻再说。
陆恒不是下半身主宰上半身的人。一则出来一回便收一个进门,怎么着对宫兰她们不够意思。
二则这玉红心思太杂,才第一天呢,就来了这一手,不是个老实的。这样的女子,便再如何恩物,也不能给她太多阳光,否则灿烂起来,狗屁倒灶的事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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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降伏了,了解了通透,到时候再来不迟。
第三嘛,陆恒今晚没兴致。
第二天,陆恒当作没事似的,把玉红和牙子叫来,交代道:“我要去上海一趟,短时间内不会回这儿来。这园子事,你们照看着,不可懈怠。”
又说:“我若不在这里,便每隔一个月,去山上道观送些生活用品...”
交代完,陆恒甩甩手离开了苏州。
这次为何要去上海,不为别的,就一个事儿,那就是书籍。
陆恒在随师伯学练炁的时候,心里生出了这个打算——搞一些书籍,尤其关于医药和物理方面的机械制造类的书籍。
大抵恐怕也只有上海才能如愿。
尤其是物理方面的书,眼下只可能有从西洋传过来的。只有上海这样东西交汇之处,才可能找得到。
到了上海,陆恒两眼一抹黑。
实在是没有个具体的目标——只是找书,到哪儿去找呢?
便有个黄包车过来:“大爷要不要坐车?”
陆恒一看,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穿着褂子,褂子上还有协记两个字。
陆恒想了想,如今一眼茫然,先走着吧。总不能白来一趟现在就打道回府。
于是上了车,那拉车的少年便问:“大爷要去哪儿?是找地方吃饭呢还是找地方休息?”
陆恒道:“先去电报局。”
上回与马三几个别过,虽然已经叮嘱了马三打电报,但陆恒这次来也没忘,多打一次无妨。
到了电报局,陆恒进去,给京师那边打了电报,然后出来重新坐上黄包车。
少年又问:“大爷接下来要去哪儿?”
陆恒没地方去。找书么,不知道哪儿去找,马三和林黑儿也都不知道在哪儿。只好道:“先走着。”
少年不再多问:“那您坐稳了!”
这拉车的少年是个健谈的,一会儿便开始与陆恒说话:“我瞧着您是外地来的吧?这大上海可是个好地方......”
陆恒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忽然道:“看你年纪不大,也不像本地人,你来上海多久了?”
少年道:“大半年吧。”
陆恒点点头:“这拉黄包车的活儿可不轻松。”
少年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累归累,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这大上海,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增见识呢。”
陆恒诧异:“你看问题的方向倒是与众不同。”
忽然眼睛一亮,道:“那我问你,这上海,有没有什么专门藏书的地方?很多很多的书那种?图书馆?”
少年笑起来:“那您可算问对人了。有,怎么没有!徐家汇就有个藏书楼。”
陆恒心中豁然开朗。
直道:“那就去徐家汇藏书楼!”
少年好奇道:“您去那儿干嘛?徐家汇藏书楼属耶稣会,洋人的地盘呢。等闲可进不去。”
陆恒道:“进不进得去得去过才知道。”
少年不再多言,闷头拉车。
过不一会儿,陆恒忽然问他:“我看你与其他拉车的的确不同,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喘了口气:“我姓顾,叫如卯。大爷您高姓大名呢?”
陆恒道:“累的话就慢些,我不急。”
道:“我叫陆恒,嗯,陆千钧。”
少年一听,果然跑的慢了些,道:“您这名字可真大气!千钧呢!”
陆恒失笑。
道:“你这么个年纪便出来拉车,倒不如找个地方去学些本事。”
顾如卯道:“我哪是不想学本事,是没钱呢。陆大爷,咱们穷苦人家的出身,要学东西,得先把肚子填饱了。”
这话不错。
吃饭都成问题,学个什么学呢!
他说:“我倒是瞧上了个地方,可得先攒够钱。南洋公学您知道不?”
陆恒道:“不知。”
顾如卯道:“我知道,我打听的清楚呢。南洋公学早先是朝廷官办的,盛宣怀您知道吧?就是他办的。”
盛宣怀?
听着有点耳熟。
陆恒不知可否的点点头:“那这南洋公学教的什么?”
顾如卯道:“什么都教。还教洋文呢。”
“是个新式学堂。”陆恒这么说着。
“可不是么。”顾如卯道:“若不是新式学堂,我还瞧不上呢。我要学就要学些新东西,要不然随便找个私塾,我还来魔都干嘛。”
他又说:“咱们屡屡被洋人欺负,就是因为咱们缺了新东西。我就是要看看,洋人到底厉害在哪儿。”
陆恒惊奇不已。
似这般十六七岁的少年,竟有了这样新颖的想法,在这个时代,陆恒遇到的,顾如卯是第一个。
一时间,陆恒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看你是个有上进心的,今天遇上了是缘分。你去南洋公学进学要多少钱?我资助你。”
黄包车顿时就是一个停顿。
“您...您资助我?!”顾如卯又是惊又是喜:“可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这几句话吗?”
陆恒笑道:“走着吧你。”
道:“你不是想知道洋人哪点比我们强吗?我也想知道。你便代我去南洋公学,学一学,看看洋人到底强在哪儿。”
顾如卯沉默了。
这时候,前面街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呼啸而过。
顾如卯忙拉着车躲到一边。
陆恒瞧着,问:“这是些什么人?”
顾如卯道:“地痞流氓呗...可能是青帮的人。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继续前行,便没有再说话。直到到了徐家汇,顾如卯满头大汗的停下,指着前面一幢房子道:“您看见了吧,门口有两个洋人守着的,就是那儿,徐家汇藏书楼。”
陆恒走下黄包车,抬眼望去,片刻后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顾如卯手中。无言,径自往藏书楼而去。
顾如卯看着银票上一百两的字样,眼睛一红,咬牙,对着陆恒的背影鞠了个躬。
一二七章 陆定
徐家汇藏书楼属耶稣会,是早几十年耶稣会的神父建立的。
他们一边搜集神州的书籍,一边把西洋的书籍翻译过来,渐渐成就了着一座藏书楼。说起来在上海,这地方挺有名。只是陆恒不知道罢了。
门口两个洋人守卫——是裹着白头巾的阿三。
这年头,西夷喜欢用阿三当狗腿儿。因为阿三足够听话。
这些阿三在天竺不当人,来到神州,给西洋人做狗腿,尾巴便翘起来了。
陆恒还没靠近,两个阿三便大声呵斥起来。
藏书楼是洋人的,所以不欢迎中国人;得亏门边没写上‘中国人与狗不得入内’,否则陆恒定要教他知道什么是狗,而且是死狗。
陆恒这次不是杀人来的,与阿三计较跌份。便转身要走,心想光天化日不好搞,大爷我晚上来!
就这时候,里头走出来一个人。
二三十岁模样,短发,穿的是袍子,跟陆恒差不多打扮。
他喊住陆恒:“仁兄,留步!”
陆恒看他,倒是个模样周正,挺帅气的一青年。
他几步上来,拱拱手:“仁兄来观书?若不嫌弃,我可以带你进去。”
他说:“我与神父关系不错。”
虽然有点突兀,但是个热心肠的。
陆恒心下高兴,他还打算晚上来当梁上君子,没想到突然跳出来一个热心人。这可真不错。
便拱手道:“多谢。我是陆恒,仁兄高姓大名?”
这人一听,乐了:“那咱们是本家呀。我叫陆定。”
陆恒笑起来:“的确是本家。”
一个陆恒,一个陆定,若不知两个刚认识的,还道是同宗兄弟。这名字,实在颇为相合。恒定嘛!
便似如去了陌生处,正遇难题;却逢到一个热心肠帮忙的人,这人还是同姓本家,那好感自然就上来了。
陆定笑道:“我比你年龄大,就厚颜叫你一声贤弟。刚刚我从里头出来,见着贤弟过来。一眼面善,忍不住叫住了贤弟。便贤弟这模样打扮,新式青年,太少见。”
陆恒笑道:“得亏有你叫住我,不然我今天定然败兴而归。我就是听说徐家汇藏书楼中外书籍众多,慕名而来,没想到等闲进不去。”
陆定道:“这座藏书楼是耶稣会建立的,等闲是不好进去。”
便说:“我与耶稣会的几位神父有些照面,我带你进去。再给贤弟办个出入证,以后随时可来。”
“那就多谢贤兄了。”陆恒自不拒绝,诚恳道谢。
这下进去,阿三便不拦着了。
两人进了藏书楼,边走边说。陆定道:“这藏书楼我熟,贤弟要找什么书?”
陆恒道:“医药和物理方面的书。尤其是物理方面的书籍,等闲没地方找。”
“那倒是。”陆定竟也知道物理二字,还深以为然:“咱们几千年来不大重视这个,而西洋诸国却因此而强大。不过这方面的书籍实在不多。翻译的人太少,而且不大准确。”
他带着陆恒上了楼,径直找到了物理方面的书籍存放的地方。实在不多,一眼看去,就四五本模样。
陆定说:“全在这儿了。医药方面的倒是不少,下面底楼靠右侧的一面书架上全是咱们神州的各种医药书,西洋的医药书籍在这一层。”他指了指:“就那边。”
他说:“贤弟是打算把书借出去,还是就这儿观摩?”
陆恒倒是想把这些书一股脑儿打包带走,但想想若不用强,怕也不易。而且不大对得起陆定。
就说:“今日先看看。明日我带纸笔进来,抄走就是。这地方允许抄书吧?”
陆定笑起来:“允许,怎么不允许。只要进得来,自然可以抄出去。”
陆恒取下一本物理方面的书,翻开来仔细一看,却见废话颇多。多类似于名人传记之类的,专业的物理知识,稀稀疏疏藏在传记的字里行间。
稍作翻阅,陆恒心下了然。这时代,还没有系统的物理学体系。或者有了,但至少没有传到中国来。
这样的话,抄书反倒是好的。精选里面的专业知识抄写,摒弃乱七八糟的废话。
不过这么一看,只四五本书,抄来也不知能不能抄出二三十页。
一边翻看,一边与陆定低声闲谈。
陆定是常州人,家中富裕,并且是举人。
他家在上海颇有产业,与洋人有交往。
这位也算是个热血青年,言语间隐晦的表示出了对世道的不满,对洋人的怨怼。总的来说,算是个进步青年无疑。
“我这段时间在学日语。”他说:“我已打算去日本留学,看看日本是怎么强大起来的。”
道:“日本与神州一衣带水,几千年来皆是神州的政治、经济附庸,如今却强大起来,甲午年间一场大战,踩着咱们的头被世界承认,进入强国之林。”
“日本能强大,我们为什么不能?正好去看一看,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新青年的觉醒,在看到自身的积弱,对比外国的强大,往往都是如此——观察别国走过的路,从中寻找自己的出路。
陆恒道:“出去走走看看,自然是好的。不过各国国情不同,毕竟不能一概而论。可以借鉴,可以汲取,不能全盘照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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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定笑道:“没错,是这个道理。得先看看。”
两人聊的投机,说着天色便暗了下来,竟是过了傍晚。
陆定回过神,笑道:“今日与贤弟一番交谈,所获颇多。贤弟既然刚来魔都,想必还没有住处吧?若不嫌弃,去我家如何?”
陆恒想了想,道:“恭敬不如从命。”
陆定的家,自然是豪宅。唤作是陆公馆。
格局、样式,更近于西洋风格,还挺新的,说明这宅子建造不久。
“这宅子是我结婚那年造的。”陆定道:“我父亲造来给我住。你看这风格,是不是别有一番味道?”
西式的别墅,在这个时代,无疑别有一番味道。
不过他那股沾沾自喜陆恒不大看得惯:“西式房屋虽然不错,但也不能说有多好。咱们自己的建筑,可不比这个差。”
他说:“要论宏伟,京师的紫禁城冠绝世界;要论自然和谐,苏州的园林也是首屈一指。西式房屋也就是因着稀奇,粗看有那么点味道,住的久了也就那样。”
陆定道:“贤弟这话我不赞同。西式房屋有电灯、电话,苏州园林可没有。”
陆恒摇头:“这不是建筑风格的问题。若想,只要有电力,稍作改造,装了电路,苏州园林也一样有电灯。”
一二八章 暂住
两个人就此扯起来,陆定道:“我们的孱弱是必须要承认的,别人的强大也是必须要承认的。”
一下子从房子的格式,转到了内外强弱的问题上去了。
陆恒道:“洋人的强大我承认,但不能全盘否定我们的一切;几千年来的东西,留下的精华,怎能都是坏的呢?”
他说:“你的这种心理,便是典型的自卑。道是咱们暂时的弱小,便是因为咱们祖宗的错;那不是咱们这些当后人的错吗?祖宗强盛时,西夷还是野人;现在西洋强大了,你便觉得自家什么都是错的,我看你才是错的。”
陆定涨红了脸:“若非有错,何以弱小遭人欺辱?!”
陆恒嗤笑一声:“起起落落,常有的事。天下板荡,自有伟人力挽狂澜。重光中华,是历史必然!咱们的文明并没有错,只是差了些以往被忽视掉的补充;咱们中国人也并不蠢,咱们有聪明的智慧,只是被这个时代禁锢住了。等打破了枷锁,自然会迎来辉煌,不信你给我等着!”
陆定哼道:“等着就等着!”
却便是争的面红耳赤。
陆恒道:“你要是不信,就打个赌。你不是说电灯电话吗?我早晚自己个儿在我宅子里弄出来,到时候请你一观!我不但要弄出来,还要弄的超越洋人,让你知道,洋人能做的,咱都能做,还能做的更好。”
陆定道:“赌就赌!若我输了,我向你道歉!”
却竟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妻子出来,见着两人先一刻还面红耳赤,后一刻又哈哈大笑,不禁疑惑:“夫君,你们这是...”
陆定摆了摆手:“我跟他呛话呢。这位是陆恒陆贤弟。”
陆恒拱拱手:“见过嫂夫人。”
晚上留在陆公馆歇息。
第二天早上,陆恒起得早,寻了个地方打了趟拳脚。陆定起的也不晚,见着陆恒打拳,不禁道:“不曾想贤弟还会拳脚的功夫。”
陆恒收了拳脚,笑道:“练武强身,并无不好。文明之精神,野蛮之体魄嘛。”
陆定一定,奇道:“这话倒挺有道理。说的我也想练武了。”
便一转言:“贤弟今日要去藏书楼抄书,我已吩咐夫人为你准备好了纸笔。”
陆恒道谢,说:“麻烦贤兄了。”
陆定嗨了一声:“小事而已。”
两人边走边说,陆恒道:“早上起来不久,远远见着嫂夫人匆匆出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定闻言,叹了口气:“孩子疾病突发,送医生看病呢。”
陆恒一怔:“贤兄都有孩子啦?”
陆定轻叹一声道:“这是我第六个孩子...也不知怎的,总是养不成...你先去吃饭吧,我送你过去,我也得去医生那儿候着。”
原来陆定结婚早,与妻子恩爱,早就生了孩子。可惜没养活。到现在是第六个,前面五个都夭折了。
说是最大的也不曾过两岁。
陆恒听了,沉吟一下,道:“贤兄若是信我,不妨把孩子带回来我给瞧瞧。”
陆定一怔,随即恍然:“昨日听贤弟说也找医药的书籍,看来贤弟会医术!”
医术吧,具体的陆恒不会。但他有调和之力。
便点了点头:“会那么几手。”
说:“不敢说天下无双,能比得过我的,大抵找不出几个。”
这是谦虚。
不过陆定听了却笑起来:“贤弟的气魄极是了得。”
自是不信。
他把陆恒带到客厅吃饭,自己拿了外套,急匆匆走了。
陆定是个君子。
陆恒慢条斯理吃完饭,等丫鬟收拾饭桌时候,对她说:“你知道你们家小少爷就医何处?”
丫鬟道:“知道。”
陆恒道:“你去看看,问陆定贤兄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他带孩子来瞧病。”
丫鬟不明所以,只道:“是。”
陆恒便也不忙着去藏书楼,让小厮带他到陆定的书房,本意看看陆定的藏书,却看到桌上一摞报纸,不禁来了兴致。
扯了张椅子,陆恒拿了报纸,开始
一时间,许多信息,充斥眼帘。
报纸上,最多的,便是关于北方的战事。
这一摞报纸,从义和团进京,到两天前,所发生的一切重要的事都有。
比如,八国联军。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陆恒刚到赣西皂山镇的那几天。以英吉利海军中将西摩尔为首的第一批联军,在天津登陆。他们第一时间占领了大沽口,然后进军火车站,进而与天津的守军和义和团发生了战斗。
陆恒看了之后,怔了好一会儿。
这时间,好像与记忆中的时间不大一样——提前了!
但具体的过程,涉及的人物,却又没有什么变化。
陆恒的心里,不知道是如何的思维——他既有一种期待,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转折,自此事之后,清廷失去了名器,渐渐丧失对天下的控制。这是一切希望诞生的前提——因为再不会被清廷随意抹杀镇压。
但同样的愤怒,也禁不住涌上来。
这是我们是土地!
良久,陆恒深深的吸了口气:“人民麻木,社会黑暗,国家孱弱...如之奈何呢?”
注意力再度转移到报纸上。对于八国联军的入侵,以及清廷同时对八国宣战,和义和团与八国联军的一场场战斗,都十分清楚的描写出来。
但是,报纸上的评价和议论,各自却有不同。
这些报纸并非同一个报馆发行。对同一件事的描述,屁股坐的位置各自不同。比如一份民族商人开办的报纸上,对八国联军的入侵,充满了愤慨和抵制,对义和团充满了鼓励和同情。
而一份耶稣会发行的报纸,则说八国联军带去了文明云云,颇多赞美!而讽刺和污蔑义和团是神厌弃的异教徒、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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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看到那些为洋人张目的言语,忍不住想要把报纸的编辑从报纸里拖出来打死!
如果说大多数消息是令人愤慨和无奈,那么有一个消息,则让陆恒稍稍捉紧了些。
说是义和团王正谊带领拳民,在京师附近与洋人激战,被打溃了,至今不知所踪。也有的报纸做出猜测,说王正谊已经战死或者被俘。
与义和团的交集,于陆恒而言,林黑儿是一个,王正谊是一个。尤其王正谊,陆恒极是钦佩他!
王正谊前辈还为师父收殓了遗体,这是恩。陆恒说过要报答他。
虽然借着从詹王府得到的钱财,支援过王正谊,后来还多通书信;但可惜,陆恒与王正谊有渐行渐远的趋势。
理念略有不同。陆恒希望王正谊能公正的看待西夷传进来的一些东西,比如新的技术;希望他能约束部下,不去祸害与之沾边的百姓。
但不知道是王正谊无法约束,还是不赞同陆恒的意思,便渐渐少了联系。
这里却看到了他的消息。
陆恒放下报纸,沉吟了一会儿,站起身往外走。
一二九章 治疗
刚下楼,见陆定和他的妻子抱着个婴儿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陆恒心中将王正谊的消息产生的念头暂时压下,笑着迎上去道:“如何了?”
陆定看着陆恒,微微摇了摇头:“医生说这孩子生来有恙,养不活了...”
他妻子已是哭泣起来:“前后已是第六个了...我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命苦...”
看来医生已下了判决书。
陆定道:“我不知道贤弟的医术有多厉害,但现在已别无他法。恳请贤弟帮我看看,若是没法子,挽救不了,那也是我的命运。”
死马当做活马医。
陆恒点点头:“贤兄放心,只消还有一口气,便不教贤兄于嫂夫人伤心。”
伸出手,从依依不舍的陆定妻子手中接过孩子。
在陆恒的眼中,这孩子此时身体的阴阳五行之炁完全暴露出来——一是极孱弱,运转已近乎迟滞,这说明这孩子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二是阴阳五行之炁运转过程之中的种种妨害,彻底暴露出来。
陆恒想了想,对陆定道:“可有银针?”
实则不需银针,他只摸一摸这孩子,便可将他的阴阳五行之炁调和过来。但这样太奇怪了,对常人来说没有根据,显得神神叨叨。
便找陆定索要银针。
陆恒自是不会针灸的,但他也绝不会害了孩子;他对人体的穴位经络极是了解,又能观阴阳五行之炁,对力道的拿捏精微之极,绝不会伤害到孩子。
陆定不禁道:“贤弟有把握?!”
陆恒笑着道:“这孩子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的确不好治,不过于我而言却是举手之劳。贤兄快些找银针来,莫要耽搁。”
怀里的婴儿是先天有缺,不知是遗传的,还是在娘胎里的时候没养好。总之,其人体之炁的循环蕴含着巨大的缺陷,生来便有多处阻断,使阴阳五行之炁的运转断断续续,十分严重。
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无疑是疑难杂症之中的绝症。若是有真正厉害的中医国手,能早知,一开始便以药物调养,或许还有挽救的可能,但到了现在这一步,凡人的手段已绝无挽救了。
好在遇到了陆恒。
他的调和之力,是不讲凡俗的道理的。这玩意儿是神仙术。
从根本入手,调和、理顺人体之炁的运转,使之阴阳调和、五行平衡,由此断绝病害,百病不生。
不过这孩子是先天生来的疾病,陆恒估摸着,要调和三次,才能彻底拔掉病根。
陆定夫妇见陆恒如此信心,不禁喜极而泣。
陆定大喊:“快快快,快去找银针来!”
下人们手脚快,果然找来银针;却是去外面找的,家中没有。
这里耽搁了半个小时,眼看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两口子愈是急了。
等银针找来,陆恒也微微松了口气。若再不来,他只好摸这孩子一摸了。
拿了银针,陆恒将孩子的脑门露出来,拈着针,从卤门轻轻扎了进去。看的旁边的陆定夫妇心惊胆战。
但这其实只是表象,银针扎入不深,只入皮下,并不及大脑;真正的手段,是随着银针一道进入孩子体内的调和之力。
陆恒的调和之力进入孩子的体内,迅速融入这孩子的阴阳五行循环之中,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将其断断续续的阴阳五行循环重新续接起来,紧接着,便调和阴阳五行的不平衡。
将阴炁多余的转化为阳炁,将肺炁多余的转化为肾炁......
陆定夫妇就这么瞪大眼睛,眼看着孩子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润,微弱、不规律的呼吸渐渐变得规律,心中喜极之余,也为陆恒的‘医术’而震撼!
他妻子抓着他的手臂,紧紧的,生疼。但陆定却丝毫无感,只是盯着孩子,由衷的喜悦与感激。
片刻之后,陆恒取出银针,笑着把孩子递还给陆定:“暂时没问题了。”
陆定妻子忙道:“暂时?不能治愈吗?”
陆定也忙看来。
陆恒道:“不是不能治愈,而是一次不足;须得三次方能彻底治愈。这孩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与寻常人生病不同,这类疾病极其顽固。”
顿了顿:“七日一次,二十一日即可。”
夫妻两个长长的吐出口气,陆定妻子对陆恒深深一礼:“我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感激;您以后就是我最大的恩人了!”
陆恒忙扶起她:“切莫如此。我与贤兄一见如故,嫂子不可如此,这都是应该的。”
陆定没说话,只是眼神坚定,溢于言表。
陆定妻子更是提出让孩子认干亲,请陆恒作他义父!
于是陆恒稀里糊涂便有了个义子。
这孩子名叫陆屹,小名唤作龙儿。
陆恒也挺高兴的,挽救一个小生命本来就是一件高兴的事,何况还是朋友的亲子,如今更是自家义子。
陆定妻子抱着龙儿休息去了,陆恒与陆定又聊了会儿。
陆定显得十分轻松——孩子被挽救,还能彻底治愈,几个孩子养不活积累下来的重担一朝卸掉,加上又给孩子认了陆恒这个义父,以后必定无病无痛,如何能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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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间已亲近之极。
陆恒道:“刚刚在贤兄书房看报,看到些消息,有点事想请贤兄帮我个忙。”
“无论任何事,贤弟只管开口。”他说。
陆恒道:“没那么严重,就是想请贤兄帮我找人。”
陆定直道:“简单!这上海,我要找人不难!”
陆恒斟酌了一下,道:“我想请陆兄帮我找一个名叫林明未的女子,她是月余前随我一同从天津来的上海。我找她有些事。”
林明未,便是林黑儿。是改名的。当初就说了,她改名林明未,因为来南方,就是想要知道未来到底在何方处。
跟陆恒说,若要找她,就找林明未。
具体的地方自然不知道——当初别过的时候,林黑儿还没个具体的落脚之地。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在哪里。
只一个名字,要在龙蛇混杂的大上海找人,自然是极难的。但找陆定帮忙,总比陆恒自己一个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要有效率的多。
陆定听了,想了想,道:“说找人,帮会是好手。我认识青帮的人,这就派人去传个信,让他们帮忙找。”
陆恒拱手:“多谢贤兄!”
一三零章 找人
因着报纸上王正谊的信息,陆恒产生了这个念头。
报纸上说王正谊可能如何如何,但若真被杀或者被俘虏,不可能不宣扬;多半是队伍被击溃,逃散藏起来了。
陆恒能为他做的不多。找林黑儿问问,如果有法子援之一二最好。
林黑儿是义和团的一份子,对于里面的东西更清楚,所以请陆定帮忙,先把林黑儿找来。
随后两日,陆恒来往于陆定家与藏书楼之间,每日早出晚归,抄抄写写,只两日,便抄了七八本书的字页。
他抄的快。
其中物理方面的书籍,只抄了二十来页;是没法子的事,书只有那么多。剩下的都是医书,西医的已经抄完,还在抄中医的。
陆恒估摸了一下,恐怕还要七八天才抄的完。耶稣会搜集的中医书籍,十分全面,至少有上千册。便挑挑拣拣,也要耗费不少时间抄写。
这种日子,极是平淡。每天抄书,回到陆公馆,陆定两口子又无微不至,说实话,挺好。
这两天陆定每日早晚必派人问青帮,林明未找着没,没消息。
到这天晚上,陆恒抄书回来,与陆定夫妇见过之后,又逗弄了一会儿干儿子,回宿房整理书页,忽然听到房顶上有响动。
他一怔,忙悄悄出来,纵身攀上房顶,正见远处一个人影从陆定夫妇卧室的窗户进去!
紧接着,便听到陆定妻子的尖叫声。
陆恒眉头一耸,纵身越过几十米,从窗户外跳了进去。
......
陆定卧室外的小客厅里,此时三人对坐。
陆恒和陆定,还有一个穿夜行衣的女子。
“...所以,你们是察觉到青帮在找你们,暗中追根溯源,找到这儿来的?”
这事着实有点阴差阳错。
今晚上摸进陆公馆的,是林黑儿的一位姐妹。也是当初一道南下的人之一。
陆恒跳进窗户,一眼认出了她,连忙喝止,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她说:“前日忽然有青帮的人到我们居所附近索问大姐的名字,我们把人抓了,循到法租界的冯敬尧头上,才知道缘由。于是大姐派我来先摸摸底。”
陆定苦笑,道:“冯敬尧是青帮在法租界的头目。”
一句话,清楚明了。陆定拜托青帮的人帮忙找林黑儿,可被林黑儿率先察觉,反循着青帮的线摸到了陆定这里来。
与陆定苦笑不同,那姑娘则极高兴:“没想到陆先生在这里,如果大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陆恒道:“这次找你们大姐,是我的主意。魔都龙蛇混杂,我一个人实在没法子到找你们。”
她说:“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陆恒道:“当然有事。”
顿了顿,说:“你先回去,明日我去见你们大姐。”
她把地址说了,然后翻窗而走。
人走了,陆定忍不住道:“青帮的人实在不着调,以后若有事,我不找他们了。得亏这回没事;要是下回,被人也摸进来,稀里糊涂一条性命就没了。”
陆恒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她刚在魔都落脚,还未安稳,有些紧张了。”
陆定便问:“这位林明未到底是什么人?手底下一个女子,便是飞檐走壁。”
陆恒沉吟了一下,思考给不给他说,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便让他知道,他还能报官去不成?
便道:“贤兄经常看报纸,可知道天津红灯照?”
陆定思索一下,道:“哦,红灯照,义和团的一支!”
陆恒点头:“没错。林明未就是红灯照的大姐,林黑儿。”
陆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良久拍大腿:“我说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红灯照的女豪杰!”
陆恒便笑了起来:“月余前,我自京师南下,彼时义和团闹的正盛。混入义和团中的地痞流氓残害百姓,我从京师出来,路上遇到不少;正逢着她带她些姐妹出来救人,便一道同行至天津。”
便说:“我跟她说起义和团的弊端,力不能聚且龙蛇混杂,事不能成反害百姓,清廷也只把他们当刀子使,一旦洋人发难,绝路就在眼前。她心灰意冷,决意南下。”
陆定忍不住道:“我虽然没接触过他们,但报纸上端倪已显。八国联军从大沽口登陆至今,官军没见怎么抵挡,多是义和团与洋人作战。”
陆恒微微点头:“野心家将之作刀,用过了必定毁之。所以我告诉林黑儿,他们没有希望。她就问我,那希望在哪儿。我说在南方。”
他道:“满清的根基在北方,满清统治越严密的地方,越守旧;而南方与洋人接触最早、最深,如果要有不一样的变化,那会一定从南方开始。”
陆定听了,不禁深以为然:“贤弟说的有道理。如果要有崭新的变化,一定发自于南方。”
陆恒笑道:“她想要看看...于是安顿好她的那些姐妹之后,便带着几个最亲近的跟我一道来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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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因着我要去赣西,到上海的第二天便与她分别。因此不知道她落脚何处。”
陆定已是了然。
便问:“那贤弟这次寻她,用意何在?她身份毕竟见不得光。虽然在洋人出兵之前她便已南下,可她的名字,仍在海捕文书之上。我估摸着,这次又要签个条约了,在朝廷服软之后、签订条约之前,无论清廷还是洋人,对义和团都必杀之而后快。”
言下之意,让陆恒离这些人远些。
陆恒道:“我在报纸上看到王正谊的消息,打算找林黑儿商量一二;我对王正谊前辈极是敬佩,且王前辈于我有恩。现在他有难,我不能不做点什么。”
陆定吃惊道:“贤弟还认得王正谊?!”
陆恒道:“我很早就知道王前辈,要说认识,也是前年的冬天。王正谊前辈的品行我是极敬佩的,他虽然是练武的,但他的思想,也是进步的。”
陆定道:“我知道王正谊与谭复生为友,谭复生我也极敬仰,王正谊能与谭复生为友,必有其过人之处。不过贤弟如今在上海,而王正谊在京津,你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呢?”
陆恒笑了笑:“出钱或者什么的,都可以...不过我因着理念或者其他什么缘故,与王正谊前辈渐少联系,便想帮他,也无从下手。”
顿了顿:“所以我找林黑儿。她和王正谊前辈也是旧识,同为义和团中的一份子。通过她,大概可以帮到王正谊前辈。”
陆定了然:“这样么...”
一三一章 再见林黑儿
陆定叹息道:“这次八国联军入侵,声势浩大。但大多数人都只冷眼旁观,别看报纸上报道的热闹,其实人们几乎不大关注。既不关注义和团,也不关注朝廷。仿佛朝廷已经不在了似的...”
他道:“气数已尽啊。”
他忧心忡忡:“朝廷毕竟是朝廷,若真抵挡不住,万一洋人大举入侵,灭国亡种,又该如何是好...”
陆恒笑道:“贤兄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但贤兄有一点大抵搞错了——麻木的人有之,有志者亦有之——贤兄自己,不正担心着么?我想,一旦清廷再度签订卖国条约,人们终于会从梦中醒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觉醒思想。”
两人坐着聊了大半夜,说义和团,说八国联军,说觉醒,说麻木;时而忧心忡忡,时而满怀希望。
半宿至五更天,谈性稍减,陆定妻子又喊了几次,陆定才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陆恒出了陆公馆,往林黑儿落脚之处而去。
林黑儿落脚的地方,就在法租界附近的一个平民弄堂。陆恒到的时候,早有林黑儿的姐妹等着,带着他钻进弄堂狭窄的街道,七歪八拐来到一处半荒废模样的寺庙里。
在这里,陆恒见到了林黑儿。
“陆先生!”
林黑儿高兴不已。
陆恒笑道:“月余不见,这段时间可好?可有特别的感悟?”
坐下来。
林黑儿道:“还行吧。感悟是有,就是说不大清楚。上海实在太混乱了,人群混乱,想法也混乱,给人一团乱麻之感。”
她说她已经找到了暂时的目标。
首先要彻底安顿下来。她手底下的力量又膨胀起来了,刚来时就几个姐妹,现在又有了数百人!
她说:“许多姐妹生活困难,我打算先办个营生,让大家有口饭吃。现已有了粗略的计划,但还没有找到具体入手的办法。”
陆恒笑道:“你是什么想法?”
她说:“我们女子力气不比男子强,但我们有一双巧手,我想办一个纺织工厂,来安顿诸多姐妹。钱倒是有些,就是门路不好找。”
陆恒想了想,道:“这样,我给你介绍两条线。一是昨晚上的陆公馆,我那贤兄陆定家中豪富,想必有门路;二是苏州的白山堂,那是金陵白家的产业,金陵白家本就是纺织大豪,若能走通,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似义和团或红灯照,这样的,能如野火燎原,因着这世道实在太艰难的缘故。
林黑儿来到上海不足两月,没等把天津潜伏的姐妹接过来,几个人又发展出几百人的团体,这不是没有原因。
上海虽然繁荣,但这繁荣与普通人无关。
在这个地方,洋人、官府、帮派、豪商、大户,层层叠叠压榨,老百姓同样是水深火热。虽然在上海挣的多,但被压榨的也厉害。
林黑儿如今的团体里,同样,多是被逼的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女子。或是因家中有人生病,借了帮派的高利贷,还不上,然后搞的家破人亡的;有丈夫抽大烟,抽的家破人亡的;有被帮派混战波及到而家破人亡的;也有交不上税,被官府逼的家破人亡的。
凡此种种,凄惨之处,不胜枚举。
陆恒并非铁石心肠,听之闻之,亦难免戚戚在心。
怎么着给林黑儿出主意,帮着这些姐妹活下来,陆恒又怎能不做?
便把白家的路子也说出来。
林黑儿高兴的咧嘴直笑:“我就知道陆先生一定有主意!”
她笑起来,虽然她的容颜并不美丽,但她眼神中的喜悦和希望,是如此的明澈。这是最珍贵的。
稍作叙旧,陆恒说起了王正谊的事。
他道:“报纸上说王前辈的队伍被打散了,有说他已战死的,也有说他被俘虏;但我相信,王前辈一定还在,一定藏在哪儿等待机会。”
林黑儿听了,神情微黯淡,道:“这就是您当初说的,必定失败的绝路吗?”
陆恒叹了口气:“是啊,这就是我当初说的...眼下义和团还在奋战,但距离终局已是不远。满清与洋人服软服惯了,过不久一定会再次服软。到时候义和团就是满清拿来给洋人出气的筒子。”
他道:“王前辈毕竟与我有恩,我亦敬佩他为人;或许曾因种种,略有冲撞,但不影响我对他的态度。有需要,银子或者其他什么的,我可以出一些。你如果有办法,就送到望前辈手里。”
不能说仁至义尽,怎么着尽一份心。
林黑儿听了,微微叹道:“王前辈说你陆先生管得宽...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陆恒哑然:“王前辈真这么说我?”
林黑儿道:“还是在天津时候,一次王前辈来找我,说起陆先生,便说你写信给他,说要怎样怎样才行,他大是不乐。他觉着,天下的大义为先,细节暂时可以放下。而陆先生你则揪着细节不放,他不大欢喜。”
陆恒无言。
他大抵是知道了——王正谊毕竟只是武夫,或者思想上有了进步,但大局观、战略战术这些东西,他多半一头雾水。只知道壮大力量,人越多越好;至于骚扰、祸害了百姓,他可能觉得不是什么问题,等赶走了洋人、推翻了清廷,似乎一切就会顺顺利利的变好似的。
这是知识的局限、眼界的局限。所以他觉得,陆恒管得宽,一个外人竟管起义和团的事来了。
难怪渐渐没了音讯,不再与陆恒通信。
陆恒不禁失笑:“倒是我管得宽了...嘿,也罢,也罢。”
道不同不相为谋。有的人虽然值得敬佩,但未必是你心目中想象的那样的人。
他从怀里摸出一万两银子,递给林黑儿:“这银票,请交到王前辈手中,便说我的确管得宽了,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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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黑儿摇了摇头,把银票还回来:“我的银票他尚且不要,又岂会要陆先生您的?他还说欠了你不少钱,什么时候还给你呢。”
顿了顿,道:“义和团之中,似我这样,幡然有悟的,几无有之。都是一群老顽固。”
“说到底,都是浑浑噩噩。只知道报仇,只知道打打杀杀。而真正的未来是什么呢?没人想过。就是觉着,把洋人打退或者推翻朝廷,好日子就来了。”
“现在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仍然不肯觉悟。”
“其实我与王前辈一直有联系。”
陆恒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林黑儿道:“电报极是好用。说起来有些可笑,我们以前认为,洋人的东西都是妖魔鬼怪。”
陆恒道:“你的思想在进步。”
这是值得高兴的,将陆恒之前一丁点怅然冲淡了去。
林黑儿的进步和转变,作为义和团中的一员,虽然大多数都局限于知识和眼光看不到更多,但只要有一个,便也是好的。
陆恒重新收起银票:“大抵我自作多情,王前辈的事,便此作罢。倒是你救的些姐妹,我无论如何要给你把忙帮到。”
一三二章 考虑
陆恒带了林黑儿回陆定府上。
见了面,陆定对林黑儿的好奇,完全体现在了脸上。
随后一番交谈,林黑儿已经开始进步的思想,得到了他的认可。
陆恒便说道:“我带林姑娘来,是有事求贤兄帮忙。”
陆定道:“你我之间,万万不可客气。”
陆恒道:“林姑娘救了许多生存不下去的女子,她打算给这些姐妹寻一个活路,开办一个纺织工厂。我琢磨着整个上海,我认识的人,只有你能帮到她。”
陆定一听,脸上露出沉吟之色,片刻之后道:“贤弟,这事恐怕不大好办。”
他解释说:“纺织行业水深火热,许多纺织大豪在洋人的挤兑逼迫之下,纷纷破产;进入这个行业容易,但要赚钱糊口,怕是难的很。”
林黑儿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不过陆定随即却出了个主意:“既然是女子,何不从贩卖布匹、成衣铺子入手呢?”
他说:“开个二三十间布店、成衣铺子,每个铺子三五人,安置上百人不是问题;若再扩大一些,苏杭再开些铺子,又能安置更多的人。”
他笑道:“街面上开铺子,打交道的无非是帮派和巡捕房;这两个我都有关系,至少可以摒除刻意的刁难和骚扰。”
峰回路转,林黑儿露出笑容。
但随即,又愁起来,道:“开这么多铺子,本钱开支恐怕不小。”
租赁或者购买门面,买布匹、买制衣的机器,可都要钱呢。
陆恒笑道:“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陆定也笑道:“我出些钱,参一股。可解用钱之难,亦可给铺子披上一层保护。”
三言两语,这事便解决了。
林黑儿大是松了口气,道谢不已。
陆恒道:“先在上海开起来,然后去苏州。苏州那边的坐地虎,我说得上话。”
倒是没想到,那赵老爷到了这里,还有作用。
但随即,陆恒话音一转:“开铺子自然是个法子,但我寻摸着还是不够。遍天下需要解救和帮助的姐妹太多,些铺子,只能解一时之难。还是要开大工厂,才能帮到更多的人。”
他就问陆定:“贤兄,咱们本土的纺织商比不过洋人的根本原因在哪里?找到原因,解决它。”
陆定听了,忍不住道:“贤弟考虑的周全...不过是真不好办。原因多种多样,主要有三,其一是洋人的机器更先进,我们生产一匹布,同样的本钱和时间,他们能生产更多的布。他们成本低,价格压得低,咱们的纺织业一旦跟进,便没了利润,甚至亏损,到头来只有倒闭一途可走。”
“这第二个原因,就是官府。官府不但压榨的厉害,还与洋人勾结,给纺织工厂找麻烦。极大的影响生产。”
“这第三个原因嘛,就是帮派。帮派贪婪无尽,上个月说收多少保护费,下月一开口便涨价。如果关系不硬的,只帮派就给逼的破产。”
所以这年头的生意,寻常人是做不出来的。
非得有钱有势,黑白两片都有人,才敢插足商业。
洋人携坚船利炮之威,诚不能与之争锋;便是官府,也得把洋人当神仙供着。洋人有更先进的技术,更优秀的机器,他们一面将落后的机器卖给本土的工厂主,一面又用更优秀的机器开办工厂挤兑他们,抢占市场。
两头都给吃的死死的。
至于官府和帮派,自无需赘言。面对洋人卑躬屈膝,对国人却极尽所能的盘剥压榨。若是朝中有人,有钱有势还则罢了,稍差一些的,便做不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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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把厂子开起来,明天麻烦跟着上门。先是官府,各个部司轮流走一遍,紧接着帮派上门,要你出保护费。
咬着牙上下打点了吧,各种名目的税又来了。
满清之末,及至于新中国建立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税务之混乱、沉重,足以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便是街面上的小店、流动摊贩,甚至母鸡下个蛋,都有巧立名目的税种。甚至把税都收到了几十年后去了。
陆定对这里面的道道清楚的无以复加。
他这里一一说来,其中的凶残之处,陆恒都禁不住震惊。
林黑儿倒是不怕,她说:“谁敢跟我们姐妹伸手乱坑钱,我一定让他知道厉害!”
她可是个无法无天的!
敢怼洋人,层次便不一样。对于对洋人卑躬屈膝的官府和阴沟里蛆虫般的帮派,她是不怕的。
陆恒道:“不怕归不怕,但你要做的事业,终归需要安稳环境。能和平相处最好——如果天天打打杀杀,你事儿是办不成的。”
陆定也劝戒道:“那许多姐妹要活路,便要赚钱。而赚钱,便说是和气生财。若是搞得一团糟,是赚不到钱的。”
他便说:“我们家的颜面,在上海不算太大。所以有时候如果遇到一些无可奈何的事,忍忍则罢。”
陆恒想了想,道:“官面上的麻烦贤兄帮忙解决,阴沟里的麻烦我来看看。”
便说:“这上海的灰黑之中,可是青帮最大?”
陆定点头:“不错,是青帮。”
陆恒道:“那青帮最能说得上话的是哪个?”
陆定想了想,道:“是徐宝山。”
他娓娓道来,原来这徐宝山是个黑白通吃的历害人物。
原也是穷苦出身,练了一身武功,后来为人打抱不平杀了旗丁遭到通缉,便投身为盐枭;不久后甚至成为长江流域中下游江淮地区的盐枭首领,手底下兄弟上万,盐船数百艘!
前年变法失败,徐宝山不知怎的竟跳出来,发文痛斥指责江苏巡抚,还说要起兵北上,救出光绪。
清廷于是一边密令剿灭他,一边又派人来招安他,一番软硬兼施,清廷同意了徐宝山招安免罪的要求,将他招安。并将两淮缉私营交给他,使之一跃成为了白道上的人物。
此人洗白之后,摇身一变,开始严明军纪、尽心竭力为朝廷办事。眼下势力之大,在长江中下游区域,可谓是一方霸主。
“这位徐大人既是朝廷命官,也是青帮首脑;他每年有大半年时间住在上海。我们家也有涉足盐业,与他有些交情。”
说:“徐大人乃是一方霸主,我建议贤弟谨慎对待。”
一三三章 婴儿
陆恒听完,心中也对这徐宝山的实力略微感到吃惊。之前只道是个帮派的头子,不值一提。现在才知道,这厮既是盐枭,又是官员,还是帮派的首脑,其身份之复杂,实力之强劲,恐怕比义和团还要厉害!
义和团太过分散不能凝聚,而徐宝山只这一点,就比义和团强。
但陆恒连慈溪都杀,区区徐宝山又算什么?倒也不是说一定要杀了他,正如陆定所言,谨慎是应该的,但用一些非常手段,也完全是可以的。
陆恒道:“那就劳烦贤兄将徐宝山的住处告知于我。”
陆定一听,不禁道:“贤弟,不如明日我带你登门拜访,只消输送他一些好处,他未必不会答应。切莫施盘外招啊!”
陆恒微微摇头:“贤兄,我自有考量。”
对付徐宝山这样的人,只输送利益,远远不够。还得予以其威胁,让其不敢动弹,才能彻底摆平麻烦。
陆定无奈,只好把徐宝山的住处,告知于陆恒。
又叙说一会儿,林黑儿起身告辞。陆恒送她出去,到大门边,说:“今夜去见见那徐宝山,自教他识时务。以后你在这江淮一带做事,只不与他直接冲突,当能相安无事。”
林黑儿十分感激,道:“徐宝山势力这么大,让陆先生涉险,我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今夜我也去瞧瞧。”
陆恒笑道:“你自然是要去的,须得与他照个面,认个人。不过多余的事不需你做,交给我。区区徐宝山,连慈溪我都杀了,他算什么?”
就说:“我能做的也就这些;那许多姐妹,以后还是要靠你护着,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回去稍作一些安排,入夜后来这里与我汇合。”
走了林黑儿,陆恒看时间还早,刚过中午。便回屋拿了纸笔,又奔藏书楼去。
到藏书楼附近,听到一个惊喜之声:“陆爷,我可算等到您啦!”
陆恒一看,是那日黄包车送他过来的少年顾如卯!
陆恒心里高兴,招了招手,顾如卯忙小跑着过来。
陆恒打量他,见他已不是那日的黄包车车夫形象,而是个学子的形象了。
“挺好。”陆恒笑道:“你入学啦?”
顾如卯用力点头:“入南洋公学了,谢谢陆爷!”
陆恒摆了摆手:“遇到是缘分,你是可造之才。”
便说:“你在这里等我作甚?有什么事吗?”
顾如卯犹豫了一下,道:“陆爷,咱们去旁边说话。”
陆恒不作他想,与顾如卯走到一边僻静处,笑道:“说吧。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管说出来。送佛送到西,我给你解决。”
顾如卯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他咬了咬牙,道:“陆爷,我已经在这里守了七八天了。每天中午都到这里来...我不知道您住在哪儿,只有到这里来守着。”
原来他每天中午散学后都这里来守陆恒,可惜陆恒是早上来,晚上走,中午正好不出来。他一直没守到。
顾如卯说:“那日与陆爷在这里别过,我干完一整天,回协记辞工,归还黄包车;正是傍晚前后,天将杀黑之时。路过英租界,在附近的一条弄堂里,瞧见有人抢掠婴儿。”
抢掠婴儿?!
陆恒眼睛微微一眯。
顾如卯接着说道:“受害的是一位大嫂,她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务工,回家路上被人夺了孩子。我气愤不过,缀上去,却发现了令人发指的恶事!”
他道:“在英租界另一侧的一条弄堂里有一座育婴堂。那些恶徒抢掠了婴儿便送到了这育婴堂里。我趁夜摸进去...唉!惨不忍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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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牙切齿,双目发红:“那哪里是什么慈善育婴堂?分明是个魔窟!”
“里头的人残虐婴儿!便寻常人家的鸡崽子孵化了,也小心翼翼照料,可那里面,婴孩儿不当人啊!”
“我在窗户缝里,亲眼看到有人把婴儿的眼睛剜下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陆恒面前:“陆爷,我只是个拉黄包车的,力弱胆小,无可奈何;但我知道您是大人物!我只有来找您,只有您了!”
陆恒已是面无表情,他一把将顾如卯拉起来:“跪个什么跪?站起来。”
他深吸口气:“前面带路!”
哪里还有多余的话说?
顾如卯说他力弱胆小,力弱是事实,胆小却不然;他能单枪匹马缀上魔窟,又能冷静对待,来找陆恒,这是智勇双全!
在这样麻木的世道里,其中难能可贵之处,无需言表。
陆恒的愤怒,无法言说。但凡这世上,便是那禽鸟畜生,对幼生的个体,也是倍加呵护。而残害同类的婴儿,是这世间最大的恶!
比那畜生还要不如一百倍一千倍!
陆恒尝为拐卖、坑害婴儿、孩子的事深恶痛绝,没遇到还则罢了,既是遇上了,如何能不管?!
顾如卯心中激动,但他还有一丝冷静,道:“陆爷不去找些人吗?”
陆恒顿足:“先去盘盘路数。”
找人?找什么人?
陆恒心中杀机酝酿。
顾如卯闻言,以为陆恒是想先去看看情况,再想办法。便道:“那处育婴堂我已打听过,陆爷,我说与您听。”
边走,他边说:“英租界外那条弄堂里的育婴堂是柳文伟开办的;这柳文伟是镇江柳家的人物,在上海也颇有势力,听说他与洋人有交情,还与英租界的青帮头目张啸林关系良好。”
他顿了顿,说:“对了,陆爷,我那天瞧着剜婴孩双目的,便是个洋人。那育婴堂里,大抵有七八个洋人呢!”
还与洋人有关!
陆恒心下杀机更烈。北方八国联军事演甚烈,不知多少人水深火热。陆恒鞭长莫及还则罢了。如今这上海,洋人还要残害婴儿,也罢,就这里出一口鸟气,狠狠杀杀洋人的威风!
陆恒心中定下计略。
顾如卯还在说:“我跟周围的人打听,都说柳文伟是个大善人,说他开办育婴堂,又经常设粥棚接济穷人,还捐资修路。没想到表面上大善人,背地里是个恶鬼!”
“柳家的宅子,在育婴堂的邻街;我不知道那柳文伟晚上怎么睡得着!他难道不会梦到婴儿的啼哭吗?他是如何的可恨啊!”
在陆恒身边,顾如卯仿佛发泄一般。
这些天,他心中煎熬之极。他想救那些婴儿,但又没有能力;来找陆恒,又多日找不见。他只是个刚来魔都不过半年,跑了几个月黄包车的黄毛小子而已!
他只能心中咒骂,却无可奈何。
陆恒心下森冷,一把提起顾如卯的肩,道:“你来指路。”
便撒开步子,快如奔马。
一三四章 魔窟
下午大概三点,经过几分钟的狂奔,陆恒和顾如卯来到了那座育婴堂的街对面。
顾如卯没心思震惊陆恒的速度,直指着那育婴堂:“就是这里!”
只见育婴堂外,此时竟有两个贫苦妇女抱着婴儿,正打算寄养在这里。顾如卯忙上去胡搅蛮缠,将两个骂骂咧咧的妇女驱走。免了两个婴孩又落入魔窟。
陆恒看着育婴堂,心中愈是忿怒之余,不禁暗赞顾如卯机警。
在陆恒的眼中,这育婴堂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外表阳光普照内中却阵阵阴森。便不需目睹,也知道这地方绝非什么善地!
他立时确定,顾如卯所言,多半无差。
心思转动之间,已是彻底有了计略。
育婴堂类似的存在,其实历史已非常久远;历代的大一统王朝,多有开办;类似于养老院、孤儿院之类的。都是官府出钱出力,去赡养那些没有能力的老人和收养失去父母的孤儿。
比如明朝,洪武大帝对于类似的机构,就有过详细的规定。
必须要官府开办,禁止民间的豪强开办。因为民间开办蕴含着巨大的罪恶——甚至将育婴堂类似的机构,办成拐卖婴儿的窝点!将养老院类似的机构,开办成屠杀老人而只为那些老人的一点财产的屠宰场。
清廷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这方面的规定。民间的育婴堂遍地都是。多是地方豪强开办。
自然的,这里面的罪恶,便急速滋长。
陆恒看着这座表面似佛,内里藏魔的育婴堂,心中既有定数,神色极度平静。
他招手把正与育婴堂对骂的顾如卯叫过来,道:“走。”
顾如卯打断了育婴堂的好事,驱走了两个想要寄养婴儿的妇女,育婴堂的人便出来跟他对骂,他也不虚,骂一句还一句。
说是演戏,却是真骂——他有多痛恨,骂的便有多狠;育婴堂的人都忍不住要出来打他了。
陆恒叫他,他正好脱身。
带着顾如卯,陆恒寻到林黑儿的破庙,此时林黑儿正在与姐妹们叙说未来的希望,告诉她们即将开办成衣铺子,让大家都有着落。
这时候,陆恒来了。
林黑儿道:“陆先生?”
陆恒道:“有另外的事。”
便让顾如卯把育婴堂的罪恶一一道来,然后说:“那等魔窟,我必不能视而不见。不过我在上海势单力孤,便是拔了育婴堂,那些婴儿我可不知道怎么养,便来求你帮忙。”
姐妹们听完之后,群起愤怒,愤慨难当!
林黑儿却极其平静,她道:“这是早已有之的事。”
她叹了口气:“我们在北方烧毁了许多教堂,杀死了许多洋人。很多人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做。只道是我们恨洋人,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恨他们!”
她说:“洋人教堂,也多有附庸的育婴堂;天津的一座教堂,便有一个很大的育婴堂。不知陆先生是否知道天津教案,就是那洋人附属的育婴堂残害婴儿,激起了公愤!”
陆恒又惊又怒:“难道这是普遍现象?!”
林黑儿狠狠的点头:“没错,十座教堂里,至少有两座都是这样的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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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心下不禁冰凉冰凉!
他以往只道是洋人建立教堂,一是欺压当地百姓,与官方勾结压榨;二是传播西方的歪曲思想,断绝诸夏文明的根儿。
因此激起了民愤。
现在还知道,这些洋人,借教堂之利,开办育婴堂,残害神州的婴儿!
好洋人!真个是好洋人啊!
“好,好的狠!”陆恒恨声低喝。
“林姑娘,今晚上我要你们帮我打个下手。”他深吸口气:“这上海的教堂,我要一一拔掉!那些救出来的婴儿,要劳烦你暂时帮我照顾。”
将顾如卯留在林黑儿处,陆恒却是回了陆公馆。
他既已准备大开杀戒,推了上海所有的教堂,出了心中一口恶气,那收尾的的事只林黑儿怕是不足用。
上海有多少座教堂?
京师都有十余座,何况上海?这地方不说教堂遍地,但凡大点的弄堂左近,多半都有教堂。没有一百座,也有数十座。
且不说其中有多少藏着育婴堂那样的罪恶,便只若林黑儿所说十个中有两个,也不是小数目。该有多少婴儿亟待救援?
他想跟陆定谈谈。
回到陆公馆,陆恒问了仆役,说陆定在书房看报。便直入书房。
陆恒开门见山:“有个大事,想请贤兄帮忙。”
说来不好意思,陆恒这话,这几天说了几遍了。
陆定却道:“贤弟只管说。”
陆恒道:“贤兄听我说完,你再做决定不迟。”
他便把育婴堂之罪恶,以平静语气一一道来:“...此间事,我不知还则罢了;既是知道,我不可不管。”
陆定听了,大吃一惊:“又柳氏开办的育婴堂?”
陆恒诧异:“怎的?贤兄知道?”
陆定皱眉道:“贤弟可知十年前的丹阳教案?”
又是教案!
陆定道:“当初丹阳一处教堂的附属育婴堂被人发现残害婴儿,由是群起愤慨,聚而攻之。后来搜集证据,从那育婴堂的后院,找到七十多具婴儿的尸体。其中有被剜去双目的,有被折断四肢的...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他深吸口气:“那育婴堂,便是镇江柳家柳昕所办!”
到这里,陆定切齿:“地方豪强办育婴堂的不在少数,借此压榨、欺夺人财产的,也不在少数;可如柳氏这般,将婴儿不当人待的,那实在是少见!”
“当初教案一发,朝廷为平息洋人之怒,强令地方官员捉拿攻打教堂的发起者;当时的丹阳令查大人是个好官,抗令未尊,由此丢了官儿。”
“柳氏人人喊打,渐渐藏匿声迹。没想到藏到上海来,又干起了恶鬼的勾当!”
顿了顿,他道:“这柳文伟,就是当初那柳昕之子。”
陆恒笑的发冷:“真个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陆定道:“这样的事,实在有违人伦大道。做出这种事的人,已不配称之为人。贤弟,这事为兄也不能视而不见。依贤弟之意,要怎么做?”
陆恒道:“我已与林姑娘说了,等我救出婴儿,交给她们来照顾。”
顿了顿,道:“贤兄,我已愤怒之极;此间事,不止那猪狗不如的柳文伟,更有洋人在其中。洋人在北方兴风作浪,这上海,亦害我婴孩,我势必要出了这口恶气!!这上海的教堂,有一个算一个,我今晚务必要尽数拔除!”
一三五章 动手
到现在,陆恒直把去见徐宝山的事抛诸脑后。比起去见徐宝山,救出那许多婴儿、拔掉那罪恶教堂,出了心中恶气,才是当务之急!
否则多耽搁一天,便不知有多少婴儿被他们残害!多耽搁一天,陆恒一口气出不去,得憋死了不可!
陆定震惊道:“何以至此?!”
拔掉所有教堂?!这是在开玩笑吗?且不说洋人的厉害,单说陆恒以一己之力,凭什么做到?
陆恒十分平静:“贤兄,我既已决定做此事,便必能做成此事。”
陆定皱眉不已:“可那许多教堂,也并不都是坏的...”
陆恒嘿然冷笑:“宁杀勿纵!”
他站起来,声如洪钟:“洋人,夷狄也;畏威而无怀德!我不管那些教堂之中,有几个做了这等恶事,偏要一并拔除,以为震慑!而今洋人在北方肆虐,道是我神州无人?!我正要借此机会,狠狠杀一杀他威风,否则洋人变本加厉,任凭害我同胞?!”
陆定一时无言。
陆恒说:“贤兄若有顾忌,我亦不怪贤兄。”
陆定摆了摆手,叹道:“我的确有顾忌...我毕竟不是一人,我背后有陆家上下满门。不过贤弟既决定做此事,为兄不可不帮,却需些计策...”
他沉思片刻,道:“贤弟先一步去拔教堂,我便后一步报官,把德高望重之人皆请出来,让他们看看婴儿惨状...先站在舆论上风!”
又斟酌了一下:“不过贤弟,我虽知你会武功,但洋人多有枪械,你只一人......”
陆恒听了大笑一声:“枪械,于我不足道也!”
此时陆恒,神态已尽显张狂:“不瞒贤兄,我连慈溪都杀了,区区教堂,区区洋人,亦何足道哉!”
他大手一挥,书房中狂风呼啸,卷的书册哗啦作响。
陆定瞪大眼睛,如似梦幻。
陆恒不再多言,他看了看天色,已将傍晚:“贤兄,我这便去柳家育婴堂,天黑前,我就要动手。请贤兄动作快些!”
陆定先吞气,后吐气,深深道:“好!”
陆恒笑声如雷,纵身已从窗户跃出,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陆定走到窗边,怔怔然良久,却是失笑:“不曾想认个同姓的贤弟,竟是个神仙人物...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又想到自家儿子是陆恒义子,又笑起来:“倒是这小子有福分,能遇到贤弟这样的人物,救了性命,还得了靠山!”
当即唤来下人,喝道:“来人!”
立时将下人聚在一起,说:“去两个人到衙门,等天黑前一刻入内告状,就说有凶徒逞威,要烧毁教堂,请衙门立刻派人回护!”
又一一点出人来:“你去某某某家,就说我陆定有请,请他到柳家开办的育婴堂有要事相商!”
“你去某某处!”
“你去某某处!”
很快,将家中下人指派一空。
他妻子分外疑惑,不禁道:“这是作甚?”
陆定笑道:“做大事!”
便披上外套,直出门而去。
陆恒此时已在育婴堂外。
西边的太阳,渐渐落下,西山的云彩从绯红渐渐发暗,及至于天色杀下来。陆恒侧脸,见不远处,林黑儿正站在街角看他。
陆恒与她点了点头,大踏步向育婴堂走去。
“如何一个魔窟,竟堂而皇之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他吼声乍起,如闷雷滚滚:“柳文伟,我今日先拔了你这魔窟,再杀你全家,送你归西!教你下了地狱,跟阎王爷请罪去!”
轰然如雷震,陆恒一拳打出,空气排浪,浊浊可见!
那育婴堂的大门,被这一拳生生轰成粉末,连带两侧的围墙,被轰塌各三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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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声如雷霆,震动十里,不知惊动了多少人。
弄里许多百姓茫然出来,见那育婴堂大门消失无影无踪,围墙坍塌成了废墟。
恍的想起那雷震般的声音,说这育婴堂是魔窟云云,不禁又惊又诧。正待议论纷纷,便又几声炸雷从育婴堂中传出。
又是之前声音怒吼:“畜生!畜生!”
便闻枪声,又闻惨叫,紧接着又是几声炸雷。
只见育婴堂内烟尘滚滚而起,几具残尸从烟尘中飞出,落地如泥!
隐约的天光下,一道人影自烟尘中冲天而起,如流星坠落在育婴堂边上的教堂之中,炸响阵阵,但见教堂坍塌,如龙卷风袭过,几具洋人的尸体也飞出来!
这人影如神魔一般,豁然自教堂废墟中纵起,越过这条弄堂,落在临街的柳宅之中,又听的狂呼:“柳氏非人哉!受死!”
这才多大功夫,育婴堂、教堂,皆被拆了去,眨眼已轮到柳家宅子。
林黑儿早是准备,见此,挥手间,许多妇女冲入育婴堂的废墟里。只见育婴堂仅余一幢建筑尚在,余者皆已化作废墟。
仿佛炮弹犁地而过,给炸了一遍又一遍似的。
进了那幢建筑,女子们顿时哭号喝骂声震天。婴儿的哭声,亦交织在一起!
弄里的居民忍不住进去一看,那一个惨啊!
只见废墟中许多尸体,正是平素尊为慈善的育婴堂人员,还有洋人的神父、一些披着大白褂的洋人。
可进了那屋子,再一看,怎一个可恨了得!
只见许多婴儿被放在笼子里。一排光洁的台子上,血糊林啦,一些器具之间,婴儿的肢体、血肉横陈,仿佛一个屠宰场!
许多人哭着干呕不止。
林黑儿带着姐妹,把那些还活着的婴儿从笼子里抱出来,婴儿的哭声霎时此起彼伏,击中人内心最柔软之处。
而比照那血淋淋的惨状,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居民们呕吐着,咒骂着,捡起石头砸那些育婴堂人员的尸体发泄内心的愤怒。
这时候,衙门来人了。
巡捕衙役幺三吆三喝四,推开越来越多的人群,簇拥着他们的大人进来,可看到这一切之后,便是那令商贩、居民畏之如虎的最凶狠的衙役,也沉默了。
报社的记者也来了。
这些记者便再见多识广,可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也都脸色苍白!
他们用笔,用闪亮人眼睛的相机,记录下了这里的一切!
可以想象,明天,整个上海,都将为之震撼。
柳宅在短短时间内步上了育婴堂和教堂的后尘,陆恒杀光了里面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孩童!打碎了里面每一座建筑,哪怕只是个凉亭!
柳宅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便是雇佣来的仆役,也不是无辜的。因为他们从柳家得到的钱,沾满了婴儿的血!
柳宅之中,哪怕一片瓦片也不是无辜的,因为这些瓦片,也浇筑了婴儿的血!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不知者不罪?笑话!
而这,只是个开始。
一三六章 杀穿上海滩
陆定站在育婴堂前,定定的看着汹涌的民情,他等待着。等待那些被他请来目睹这一切的德高望重者们从里面出来。
记者是他叫来的。
衙门,也是他报的官。
今天晚上,上海将山呼海啸。陆定深深的知道,陆恒要做的,是多大的事。拔掉上海所有的教堂,触犯所有洋人的利益。
必须要率先站在舆论和道德的上风,挟裹整个上海的民情,才能让洋人无可奈何。
不是洋人怕上海的百姓,而是洋人要靠上海的百姓赚钱。对于洋人来说,钱,最重要。所以如果整个上海的民愤被激起,罢工、罢市,那么洋人便会损失惨重。
只有这样,才能逼的洋人吞下这个果子。
这一夜,上海不宁。
从天黑前夕开始,从英租界外的柳氏育婴堂开始,有一个人,单枪匹马,杀穿了整个上海!即使得到消息的洋人们早有准备,即使租界里派出了军队,也被他视若无物!
一座座教堂被血肉之躯的拳头生生打成废墟,神父、神职人员,尽数被杀死。
同时,租界里派出来的军队,也被杀死数百人!
上海震惊!
无论洋人,无论官府,无论帮派,知情者皆震惊于这样的壮举竟出自于一人之手!
洋人的枪炮,敌不过他血肉之躯;洋人的威名,被他踩进了粪坑!
洋人难得经营起来的表面名声,被打落尘埃。
柳氏再次扬名天下!许多人想起了十年前的丹阳旧事!
人们从柳宅的废墟之中,把柳氏之人的尸体找出来,唾弃、咒骂,甚至把他们踩成了肉泥!有人连夜起碑,在柳宅废墟中竖起了一块遗臭万年碑!
三更天里,柳家育婴堂和另外十来个教堂附属的育婴堂的婴儿惨状传遍了整个魔都,人们自发汇聚起来,到街上愤怒游行。
官府战战兢兢,洋人无可奈何。
人民的汪洋大海!
陆定此时已在另一处被毁灭的教堂前,此时,陆定身边有个威严十足的老头。
看着周围的居民和自发从教堂后的育婴堂里,把幸存的婴儿抱出来,看着林黑儿派来的姐妹接手这些孩子,看着人们哭嚎着把死去婴儿的尸体埋葬,陆定叹息不已。
那威严的老头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说:“这都是一个人做的?”
陆定道:“以徐大人的耳目,应该早得了消息才对。”
老头儿默然片刻,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样的人...真是可怕呀...”
陆定笑道:“可怕,是对那些丧尽天良的人来说。”
便道:“正好,这位我认识。本来他打算今晚上拜访拜访徐大人,只因发现了育婴堂的罪恶,注意力暂时移开了。”
“嗯?!”徐宝山神色一惊:“贤侄何出此言?”
陆定便轻描淡写几句,说今日事,说其人暂住陆公馆云云。
徐宝山砸吧了一下嘴巴:“倒是个...侠义之人...贤侄好运,竟能与之相交,羡煞了老夫。”
便说:“既然是奇人的要求,我徐宝山安敢不从?请贤侄告诉这位奇人,日后那布匹、成衣铺子,只要在江淮地界,我徐宝山一力照看,绝无有一丝轻忽。”
又低声说:“贤侄,我与你父是旧识,一直关系良好,可否与我引荐一二?”
......
深夜,公共租界工部局,总董安徒生将其他的董事连夜请来召开会议。
这个所谓的工部局,是列强各国在攫取神州利益,产生种种冲突时,达成利益妥协而形成的产物。
神州是一片广袤的土地,这里有数以亿计的人口,虽然贫困、愚昧,但却蕴含着庞大的利益。各国都想吃肉,让别国喝汤,甚至都想连肉带汤吃干抹净。
不过以一国之力,是不可能做到的。不单单这片庞大土地一口吞不下,其他各国各种使绊子也是原因所在。
于是工部局就诞生了。
列强各国在上海的负责人都是工部局的董事,如今如日中天的英吉利的负责人是总董,便是这安徒生。
工部局的职责,一是利益划分;他们会在工部局的会议上,商讨对神州利益的攫取和瓜分,谁多谁少,谁吃哪一块,事先定好,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如果已经产生冲突,那工部局就负责调解。
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安徒生恼怒之余,心中也为之震撼。于是连忙把其他董事叫来,针对此事商讨,并做出决议。
“很好。”安徒生见人到齐:“我从不知道董事会的召开会如此顺利,这是首次。”
他敲了敲桌子:“今晚上的事,我想各位都知道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去面对它?有一个人,杀穿了上海,毁灭了我们的教堂,杀死了我们的神父,还要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来,那么,我们是不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总董先生,我认为在给他一个教训之前,最好能先保证他不来给我们一个教训。”德意志董事面无表情:“我听说大英帝国的精锐军队首先便损失了数百人,枪炮之下,那个人徒手在三分钟之内完成了这一切,这是个恐怖之极的存在。所以在商讨针对他的时候,我希望能谨慎一些。我不想哪天早上起来,我的脑袋挂在了另外的地方。”
他这里一开口,好几个董事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安徒生摊了摊手:“好吧,我想你说的对。你的担心,也是我的担心所在。这的确是个恐怖之极的存在。”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得到另外的关于他的消息,我知道一些。”
他说:“这个人曾经在清国的都城。我们都知道,清国的那位掌权者,慈溪太后,已经死了,虽然隐瞒着秘不发丧。但或许你们不知道,慈溪太后并非病死或者老死,而是被这个人杀死的。”
这话说出来之后,有几位董事老神在在,显然知道内情;有几位却不知道,皆惊诧难掩。
一位董事道:“我们都知道那位老太太的厉害。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我们派出一支超凡力量,前往清国的都城刺杀清国的皇帝,以图瓦解清国抵抗意志。虽然清国的确放弃了抵抗,但那些去清国都城刺杀他们皇帝的,全都没能回来。而杀死他们的,就是当时还是皇帝的妃子之一的慈禧太后。”
“这件事发生之后,以至于令大本营的超凡者们闻清国而色变。几乎没有人敢轻言再来清国捞金。”
“今天晚上,毁灭我们教堂、杀死我们的士兵和神父的这个人,他,却杀死了令我们的超凡者闻之色变的慈禧太后。我不认为租界比紫禁城还安全,我们身边也没有超然的防护力量。军舰和大炮不能揣在怀里,机枪和步枪伤害不了他。”
“所以,谨慎对待。这是个美好的品德。”
美国董事这时候接下话茬:“各位,我想我们可能还忽视了一件事。就是那些婴儿的事。明天的报纸上,一定全都是抨击我们的言论,这对我们在华的利益将产生巨大的损伤。我们的军队还在北方奋战,还没有得到既定的利益;这两件事一旦被联系起来,清国人一定会愤怒;如果他们不愿意为我们做工,那么我们在得到北方利益之前,就会亏损很多金钱。”
他说:“除非我们愿意承担亏损;否则我们没有理由去对付他——因为今晚上的事源自于那些婴儿。要对付他,只能暗中对付,绝不能大张旗鼓。我们只能把责任推到那些‘不遵守教会的道德’的‘假神父们’的身上,在脏水波及到所有人头上之前,挖一条防火带。”
“此外,我们甚至还要赞扬他。说他是佐罗式的勇者。”
“先让民情平复下来,避免造成更多的损失。至于对付这个人,我认为,以后再找机会。”
他们最后商议出的结果,便是如此。
于是第二天一早登出的属于洋人的报纸上,都是这样的言论——他们怒斥那些‘不遵守教会道德的假神父’,怒斥残害婴儿的行径,并高度赞扬那位勇士,称赞他挽回了人类的道德,救了无数人的命。
而属于本土的报纸上,则通篇累牍的,都是对昨夜那些涉及残害婴儿的教堂和以开办育婴堂的心怀叵测的地方豪强们的怒斥和指摘,并蔓延到整个洋人传教体系,甚至将北方义和团烧毁教堂的事与十年前的丹阳教案,更早的天津教案,都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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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开始与北方的八国联军入侵直接产生联系。
民情是汹涌的。
而此时,陆恒正在陆公馆吃早餐。
他与陆定吃着早餐,而饭桌前还站着个鼻青眼肿的人。
这人是冯敬尧,法租界的青帮头目,也是陆定拜托的寻找林黑儿,反被林黑儿摸回来的那位。
他一脸的青肿,就是挨了林黑儿的揍,拷问留下的痕迹。
他今天来,以办事不利道歉为名,实则是受青帮大佬徐宝山的嘱托,专门过来见陆恒的。
陆恒呼噜噜一口气将滚烫的稀粥喝了个干净,看的对面的陆定直抖眼皮——这可是刚出锅刚端上来的粥,沾沾嘴皮就要起泡的那种。
他还没动嘴,陆恒就已经吃完了。
陆恒放下筷子,目光落在恭恭敬敬的冯敬尧身上:“你有什么话要说?”
冯敬尧虽然只是青帮中层,但他昨晚上,是亲眼目睹了陆恒的凶暴——法租界附近及租界内的几座教堂,可都给掀翻了。
就是这个人!
太凶暴了!
法兰西人列队排枪,机枪乱扫,被他视如无物;砍瓜切菜杀了数十个法国佬,骇的法国佬成片成片的投降。
冯敬尧是亲眼目睹。
徐宝山让他来,他是高兴的;因为可以见到这样的神仙中的人物,有机会结交;但也是忐忑的。万一人家不满意就糟了。
他知道,他是捡了个便宜。因为他与陆定家的关系比较密切,所以徐宝山才派他来。否则偌大个青帮,哪里轮得到他?
一三七章 收尾
“陆...陆爷,敬尧此来,只为做陆爷门下走狗。”
这厮一开口,陆恒还没反应呢,正尝着粥味儿的陆定先为之侧目。
听听这话,门下走狗!
好一张脸皮似门板。
陆恒则浑然不以为意:“你不是青帮的人么?做我门下走狗?你能做什么?”
与陆定做过交流,陆恒知道陆定已经跟徐宝山透露过一点消息。那么冯敬尧此来,目的便一目了然。
昨晚上的事,把不少人吓得够呛。徐宝山尤甚。
因为如果没有昨晚上那档子事耽搁,陆恒便必定先找徐宝山谈天说地。
而没有昨晚的这档子事,徐宝山不知道陆恒的厉害,必定不把陆恒放在眼里。他徐宝山多大的人物?江淮一带的霸主!
而不把陆恒放在眼里,稍一起了冲突,哦豁,完蛋。
冯敬尧无非为此而来。
他听陆恒问他,忙答道:“陆爷是大人物,大人物不操小刀。些许小事正好交给敬尧。”
他道:“譬如林姑娘开成衣铺子的事,敬尧做个跑腿;譬如教堂育婴堂里救出来的婴儿,敬尧帮着找奶妈、找地儿安置。”
陆恒一听,笑了笑,戟指着冯敬尧,对陆定道:“这厮倒是个机敏的。”
陆定笑道:“他是上海的地头蛇,这些事交给他,保管比我办的还利索。”
陆恒微微点头,道:“也罢。”
冯敬尧心下立时一喜。
陆恒便道:“要做我门下走狗,我给你机会。如你所言二事,自然要办,还得给我办妥当。此外,另有二事,你也要给我速速办来。”
冯敬尧精神大振。不怕有事干,就怕没事干。有事干,才有用;没事干,说明没用。没用的人,还有什么用?
“您吩咐。”
陆恒道:“这其一,劫夺婴儿的,多不是育婴堂自己的手脚,我要你尽力将拐骗、劫夺婴儿孩童的团伙给我找出来。”
陆恒眼中寒光一闪:“找到一个给我杀一个。”
陆恒昨夜已有了解——直接对婴儿下手,抢夺婴儿的,并非教堂或育婴堂派出的人;而是有另外的专业团伙。
他们到处劫夺婴儿,一部分贩卖给育婴堂。
这样的团伙,古已有之。
其实,所谓的‘丐帮’,便是这种团伙主流。他们以蒙骗、拐卖、抢夺婴儿,或卖给育婴堂,或卖给其他有需要的比如没有后代的,或者干脆自己养着,打断腿脚、戳瞎眼睛,以此博取人们的怜悯,让到街头巷尾去乞讨。
其中之恶,无法言说。
陆恒怎会放过?
既然青帮的人要做门下走狗,那好,他们的用处来了。
冯敬尧一听,心下立时有数。面前这位,是个嫉恶如仇的。否则昨夜也不会搞出那么大动静。
既是因婴儿而起,眼下这个要求,便是理所当然。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陆爷您放心!只要敬尧够得着的地方,十日之内,必将拐子一扫而空!”
“好。”陆恒拊掌道:“记住你的话。”
接着道:“此外,柳家你想必知道。我要求不高,你派人去,给我把柳家满门斩绝。我要柳家一个不剩,你做不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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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关于婴儿的事。
柳家之恶,恶入骨髓。先有柳昕,丹阳教案;后有柳文伟,上海育婴堂。这一家人的狠毒之处,便如那畜生,也不如他百倍千倍。
这样的货色,有什么资格生存在这世上?
若非昨夜最后出了点岔子,陆恒早已赶去镇江,把柳昕的根末、枝梢掰扯干净。
冯敬尧既然要出一份力,要做走狗,好,这事正好交给他。
冯敬尧听了,心下一转,立时道:“陆爷放心,两件事,敬尧一件不会落下。您啊,等着好消息。”
柳家是地方豪强,又并非上海之人;若寻常时候,青帮也不好对付柳家。可此时,柳家人人喊打,青帮若去将柳家拔了,非但不会惹来非议,反倒人人叫好。
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做?
陆恒点点头:“那你便早些给我好消息。”
顿了顿,陆恒道:“半月之内,我不会离开上海。有消息只管传陆公馆来。若我不在上海,便传至苏州陆宅。那是我买的一处园子。你若不知,到苏州寻赵老虎,他是苏州坐地虎,问他便知。”
赵老爷便是赵老虎。
陆恒虽然不大看的上帮派,都是些臭水沟子、垃圾桶。但有的时候这些人却挺好用。比如这回,帮林黑儿安置那些姐妹;安置那些婴儿。陆恒再厉害,也只一双手两条腿;而青帮人多势众,民间的威慑力强,做起这些事来顺风顺水,正好合用。
打发走了冯敬尧,陆恒对陆定道:“昨晚上一通大闹,倒是起到些出人意表的效果。”
陆定笑道:“一石数鸟。”
道:“贤弟可把徐宝山吓得够呛;昨夜我一开口,他便战战兢兢。”
陆恒失笑摇头:“徐宝山号称江淮霸主,可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洋人我不放在眼里,他自然不算什么。不过这人挺有眼色。”
陆定道:“他是怕贤弟找他麻烦呢。”
叹息道:“真真是难以置信——贤弟这般人物,便如陆地神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原只道贤弟武功高强,可高强到这份上,已不属凡人之列。能与贤弟相识,我陆定是高攀啊。”
陆恒哈哈大笑:“贤兄这话可说的不大对头。你我相交,无关其他;只你看我顺眼,我看你顺眼。什么凡俗不凡俗,都是扯淡。”
说起这个,陆定分外好奇。
他说:“贤弟这样的本事,使我屡屡想起话本小书里的人物来;如此,神州大地,当有这么一群非同凡响之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神奇故事。”
便话音一转,道:“而今天下动荡,外夷入侵,可怎未曾见这般人物,如贤弟一样出世,挽世救民?”
陆恒听了,隐隐听出怨气来。
便笑着摇头:“贤兄此言差矣。其中自有内情,且听我道来。一则如我这般身手的,说来这世上,找不出几个。”
这算是谦虚之言。像陆恒这样的,除了他自己,一个也找不出来。
一三八章 守护
“不惧枪炮者更是少见。”
他道:“我不惧枪炮,不代表其他的高人不惧枪炮。我不惧枪炮,是我自身特殊。”
陆恒的不惧枪炮,与萨满、神打、出马仙甚至师伯周称心的练炁,都是截然不同的。他不惧枪炮,凭的是真真正正的强大体魄;而其他不惧枪炮,要么使用法术,要么搬运真炁,他们的法术、真炁不是无穷无尽,能抵挡一时,却不能长久。
而陆恒的体魄,是长久的。
硬要说有相似的,那便是罗刹老毛子的那个狼人,大抵是相同的性质。不过老毛子狼人是恢复力强,恐怕也不能长久。恢复力这东西,大抵会消耗体能,体能消耗殆尽,怕也恢复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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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恒,便真被人打死了,他的身体强度也不会降低。
“其二嘛,似这般隐士高人,贤兄以为能有多少?”陆恒道:“神州人口数万万,能与非凡沾边的,不知道有没有二百个。且其中大多,都只沾边,或是旁门左道,或是邪门歪道。正宗的更少之又少。”
譬如萨满,黑龙洞那会儿,有几十个萨满。但真正厉害的,只有个老怪物;其他的跟武术大师差别都不是很大,枪炮照样杀死他们。
东北几家出马仙,也只那几个当家的厉害,其他的也都差不多。
而如道家这样的正宗——大环境之下,正宗修行更难。陆恒这一脉阁皂山隐脉,一代才几个弟子?
周称心周师伯到八十五岁才找到两个勉强合格的。其传承之难,可想而知。
萨满沾了清廷气运,里里外外,老老小小,也才那么几十个人。其他的路数,道家也好,佛家也罢,又能有几个真正的高人呢?
阁皂山加上陆恒,加上周称心师伯的两个弟子,算上百岁高龄的周师伯,才四个人。龙虎山就算多些,也多不出几个;至于其他的隐脉,恐怕更是艰难。
佛家陆恒不大知道,但想来不会比道家好到那里去。
“而且他们在贤兄你看不到的地方,已经付出了很多年了。”陆恒感叹一声:“昨夜杀到最后,黎明前,我趁着兴起,本打算去镇江走一遭,却逢着两位同道。”
他说:“是龙虎山两位师叔。”
陆恒正色看着陆定:“贤兄,我神州有超凡之辈,你道那外夷就没有?你可曾见过外夷的厉害人物来我这里嚣张跋扈?不曾吧!”
陆定一怔:“难道...”
陆恒颔首:“不错,他们多被挡在了神州之外。”
他说:“先前遇到的两位龙虎山的师叔,便是坐镇上海的定海神针。我之前在东北,遭遇过东瀛和罗刹人的非凡之辈,这次来上海,却没见着这样的。之前还疑惑,上海洋人势力更大,怎没有这样的存在呢?现在终于知晓,是被龙虎山的师叔和我师伯等几位高人挡了出去。”
黎明前陆恒趁着杀心,本打算走一遭镇江。便遇着了两位龙虎山的师叔。
这两位师叔是龙虎山隐脉的高人,陆恒闹出恁大动静,他们也瞧见了。便来找陆恒。
互相一交谈,陆恒才知道,他们——包括陆恒的师伯周称心在内,有五位高人,守着长三角一带,将夷狄的超凡拒之门外。
陆定听完,怔怔然,无言以对。
他先前心存怨怼——为何洋人如此猖獗,咱们的高人怎么不站出来扶大厦、挽狂澜!现在终于知道,不是他们没有站出来,而是早站出来了。
只是他们的战场,不在普通人的眼界里。
陆恒唏嘘道:“他们都是道家的高人,本是超然物外。贤兄,不能再有更多的要求啦。你见过我昨夜的杀伤力,便知道,若令夷狄的高人入我国门肆虐,当是如何惨状。前辈们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挽救了太多太多!”
陆定深深一叹:“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诚哉斯言。”
...
陆恒一通大杀特杀,杀的上海风声鹤唳,掀起民情汹涌澎湃。合着北方的战事,民间越来越多的人为之觉醒。
虽然罢工因为工部局的应对,只持续了短短三天,但已经点燃了某种火花。
年轻人更多提起家国局势,更多了忧心忡忡。
至于百姓们的罢工,陆恒觉得,适可而止即是。因为人们也需要工作。罢工是两败俱伤的事。老百姓要吃饭,要养家,便需要工作。不只是工部局赚钱的问题。
大势,是一步步席卷起来的。不是一下子骤然爆发的。这世上,不存在没来由骤然爆发的东西。便是火山、地震,也是地壳一点一点运动、地心环境一点一点变化积攒起来的。
至于报纸上所谓吹捧的‘佐罗’,陆恒嗤之以鼻。什么狗屁佐罗,一看就知道是美国人的主意。
陆恒的生活,恢复到此前状态,只是又稍忙碌了一些。
他上午去看书——藏书楼已彻底进出无碍。因着洋人的传教体系一夜之间遭到重创,耶稣会元气大伤,一些在陆恒的杀戮中侥幸逃生的神父更是惶然逃离上海或者躲进租界不敢出来,那藏书楼便被陆定出钱买下。
下午则多去给林黑儿打打下手。
经此一事,林黑儿的团体名声大噪。她们收养了所有救出来的婴儿,使人们知道了她们。为此,林黑儿的团体改了个正规的名字,唤作——上海滩妇幼协会。
这主意是陆恒给出的,名字也是陆恒帮着起的。
正规团体,还去官府备了案。
于是许多生活困难的姐妹加入进来,增进了上海滩妇幼协会的力量,但也带来了更加沉重的负担。
这样,隶属于上海滩妇幼协会的成衣铺子连锁便须得尽快开办起来。
这里面,青帮出力甚大。
铺面都是青帮出的钱——原还陆恒和陆定出钱,现在倒是不必。陆恒乐的如此——青帮的钱不干净,但若拿来帮助这么多的没有着落的姐妹和那些幼小的婴儿,那便是大善了。
马三等几个师兄弟,也加入进来。他们是后知后觉。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找到林黑儿,也帮着跑腿办事。
陆恒干脆让马三和他的几位师兄弟招一些品行合格的年轻人,训练他们,并作为上海滩妇幼协会的一股保护力量而存在。
对了,顾如卯也在其中出了不少气力——他拉来一些同学,都是些好青年。
一三九章 妇幼协会
陆恒在上海盘桓了一个月,大抵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刚从北边来,到皂山镇只住了两天,便又跑苏杭上海。家里女人都没时间相处,这算怎么回事?
正逢着这天,林黑儿、冯敬尧和马三都在陆公馆。
陆恒于是道:“此间事定,我明日便要离开上海。”
陆定吃了一惊:“贤弟这就要走?”
连陆恒抱着的干儿子陆屹,这小小婴孩都瞪大了眼睛。
陆恒笑道:“我本意是为寻几本书,却哪知间歇出了这么多事。我刚从北方下来,赣西那边屁股都没坐热就来上海搅风搅雨,家中诸事丢在一边可说不上美。”
陆定听了,微微颔首:“倒也是...贤弟这里回家,我虽不舍,却也理所当然。也罢,我早打算去日本留学,贤弟明日走,我也择日东渡罢。”
说:“我知道贤弟对物理之书籍所需甚大,藏书楼以后会持续向外搜罗书籍。”
陆恒笑道:“那便不要只局限于物理。什么都要。尤以西夷诸国的书籍,要多多搜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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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定道:“我会吩咐下去。”
又说:“贤弟日后若来上海,切莫忘了这陆公馆。闲暇时务必要来坐坐,便我不在家,你嫂子也在。”
陆恒失笑:“我干儿子也在呐。忘不了。”
这里说了几句,陆恒转对林黑儿道:“诸事已入正轨,以后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的啦。”
林黑儿道:“若是没有陆先生,咱们那么多姐妹,那么多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中感激,不言而喻。
陆恒摆了摆手:“此间事,我既然知道了,便不可不管;但我又做不了太多,具体的还是要落在你们头上。对了,还有顾如卯那个小伙子,挺好的人。”
林黑儿道:“他是个热心肠,真正的好人。”
陆恒笑道:“好人有好报。”
便对马三道:“虽然有我的名头在,但妇幼协会应该有自己的力量。马师兄,你责任也不小。”
马三郑重点头。
眼下他负责妇幼协会保卫力量的组建,对他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历练;至少比在市井之中瞎晃荡好得多。
而且这力量组建起来,也不耽误当初陆恒与他说的去港岛建厂的事。相反,力量越强,这件事也越容易。
到时候派一支人马到港岛,做什么不比他师兄弟只几个人来的顺利?
最后才是冯敬尧。
陆恒道:“虽不曾与徐大人照面,但青帮的作为,我看在眼里,挺好。”
这段时间以来,上海的拐子几乎被青帮一扫而空;连青帮内部涉及此事的,也全数被徐宝山处理掉了。
至于镇江柳家,冯敬尧的人还没到,柳家就给镇江的老百姓一把火烧成了白地。镇江作为丹阳的一部分,当初丹阳教案老百姓从没忘记。这次柳家再度做出如此恶虐,老百姓想起当初伤痛,立时群起而攻——这其中,也有镇江另外的一些豪强推波助澜。
左右柳家是销声匿迹了。
在上海滩妇幼协会的建立、成衣铺子连锁的事情上,青帮出钱出力,费了许多心思,陆恒也看在眼里。
所以他给了冯敬尧一个忠告:“我看过你们青帮的帮规,挺好。只是遵守的不多。若能严守之,青帮不失为一个挺好的团体。可惜...大烟馆子的事,实在太过恶劣...”
这一点,是青帮无法令人原谅的大恶。
上海滩的鸦片,青帮是主流。鸦片的危害,不言而喻。可惜,在这个时代,鸦片流毒已广,陆恒也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鸦片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一个庞大产业。不单单从海外进来,许多老百姓也种植鸦片,南方各省都有。
黑道白道,都把这当作正经生意,不可割舍。
只有当这个国家重新站起来,集众之力,才能扫清这毒瘤。
陆恒能保证的,只有身边的人;对更多的人,他干涉不到。
当然,长远的想法是有的,但此时还没到时机。
陆恒话未尽,但冯敬尧却一时间想到许多。
道:“陆爷的话,敬尧会一字不差转达给徐大爷。陆爷放心,上海滩这片,妇幼协会的事,就是青帮的事。若妇幼协会出了任何问题,您拿我是问!”
陆恒点了点头:“好。”
翌日,陆恒洒然离开了上海。
......
说来这一趟,做了好大的事。但在陆恒而言,就他自己的感受,仿佛只寻常。因为对这个时代来说,什么事都是小事,唯独打破桎梏、再造天地,才是真正的大事。
对陆恒来说,天安门上伟大领袖的宣言,才是最伟大的事。
他陆恒小角色一个,什么都不是。
回到苏州,陆恒直奔山上去见师伯。
老道士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崖上练炁。
见陆恒来,老道士笑道:“你这回去上海,倒是闹出不小的动静。”
陆恒道:“适逢其会,亦是没法子的事。”
老道士微微颔首:“我老道等闲不下山,便多因为这红尘种种,吃不住那股劲儿。当年你师父下山之后不久,我也下了山走了一趟。年轻时脾气暴,见不得邪魔外道,只杀来杀去,杀到头,这世道还是没变。”
“后来想清楚了,这世道,不是一个人的世道,是所有人的世道。一个人改变不了所有人的世道,只有当所有人都去改变的时候,世道才应之改变。所以老道又回到山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其中许多无奈,便是这世道的映照。
陆恒的师父魏合意,当初不也躲在山东某地的山上?是阎书勤去请他,他捱不住,又因为心中执念放不下,这才下山来。
而师伯这里,下山走了一遭,也遭不住,最后只好躲起来。
有什么法子呢?
这不是个人的错,是世道的错啊。
老道士含笑着说,但眼神里,仍然有那么一丝难以释怀的无奈。
“我在阁皂山住了几十年。”他说:“几年前,龙虎山的道友来找我,说外夷的好手不大好对付,我于是搬到这里来。”
陆恒忍不住道:“这事主宗都不知道吗?”
老道士微微摇头:“告诉主宗作甚?掌教虽是掌教,却也是凡人一个。他知道有什么用?”
陆恒了然。
老道士说:“大世之下,混乱频起。说来当年还是咸丰时候,夷人便派了些好手去刺杀皇帝。我那时年轻,你师祖算出其中的道道,本意让我走一趟,我没去,当时你师父也已下山。这鞑子的朝廷,我是不大看的上的。”
“倒是龙虎山有两位前辈走了一遭。回来了一位。我就此了解过,那夷狄派了二三十人,当时刺杀正出逃京城的咸丰帝,半道上一番厮杀,折了三五人,将夷狄全数留下了性命。彼时那慈溪便已显露出高强手段。”
“你道慈溪为何能作了西太后,与东宫并列,便正因此事。她是救了咸丰的命。”
一四零章 药谷
慈溪是咸丰的妃嫔,后来坐西宫,与东宫并列,还把东宫压下去,这里头不是没有缘故。
不只是她有多贴心,多简在帝心,而是展露手段,救过咸丰的命。
老道士说:“经了那一遭,几十年,少见有西夷的高手来神州,大抵是杀怕了。”
他笑起来:“说来这夷狄,古之圣贤说‘畏威而不怀德’,诚然如此。不过几十年过去,这几年又要冒头。”
老道士说:“先是广州,来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茅山那边的隐脉,便派了几位师兄弟坐镇珠江三角,以为防备。”
“不久后,上海也有奇异之事露头。龙虎山隐脉的一位师弟便来寻我,说上海压力不小,请我走一遭。我才搬到这里来。”
“稍稍费了些功夫,把些个妖魔鬼怪送回了老家,这几年倒是不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角色跳出来了。”
是杀怕了。
一百岁的老道士,就问你怕不怕!
说实话,师伯到底有多厉害,陆恒也没个准儿。他年纪实在太大,而练炁的功夫,是时间越长越凶。
水磨工夫嘛。磨的越久,真炁越雄浑,动起手来天知道什么气象呢。
夷狄有奇形怪状之物,却不知道士正是怪物的克星啊!
送死了几回,果然便不敢再来了。
但也没放松警惕——夷狄是记吃不记打。说不定啥时候缓过气来,又见着他们的国家对神州影响越来越大,便又得瑟起来,跑过来搅风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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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说:“你是我隐脉的弟子,咱们天生的敌手便是那夷狄的怪胎。反倒是红尘芸芸,不大好处置。那是朝廷、国家层面的广泛的问题,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解决的。”
他说:“眼下你两位师兄出国留学去了,老道身边别无他人。只你一个。老道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若我羽化,我阁皂山一脉的护法重任,便落到你身上。只须得记着,那坏我道统、
害我神州的怪物,只消遇到一个,务必打死。”
“本来此事,老道不打算此时与你说。不过你既然遇到了龙虎山的道友,知道内情,说便无妨。只是这听了之后,责任便加诸于身。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要再来一次,可却无疑是打生打死的买卖。你虽然厉害,却也非不死之辈。”
陆恒笑道:“师伯,您小看我了。夷狄之怪物,我已打死过两个。说来不过区区,不曾过到手瘾,心中颇为遗憾。若真来了这样的事,千万莫瞒着我。”
老道士指着他哈哈大笑。
别过师伯,陆恒下山,回园子住了一晚。这一晚,陆恒颇为享受。却是那红玉,爬上来了。
陆恒这个把月憋的甚是辛苦。尤以杀了不少人,心中积攒了不少戾气,便正好发泄一二。不曾拒绝她。
玉红与陆恒其他几个女人决然是不同的,一是出身不同,二是经历不同,三则相处甚少。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于玉红而言,是乱世之中找个靠山;于陆恒而言,首先是生理需求。
左右这个把月看来,玉红把园子管理的挺好。便给她个安心,无外如此。只教她安心管着园子,倒也不说做个妾什么的。
翌日,陆恒离开了苏州。
他便是归心似箭——他所言所想,皆是如此。
刚南下来,不住两天,又走。便又是个把月耽搁。眼看都快年中。
作为家中当家的,他大抵是不合格的。
便是撒开脚步,从苏州出发,一路到赣西皂山镇,只用了一个晚上。那翻山涉水,如履平地,千里之路,也只等闲。
早上晨光里,陆恒终于回到家中。
女人们的高兴,不言而喻。
九儿颇有抱怨:“我连店铺都开起来,生意好起来,你才回来。”
早前便说,她闲得慌。陆恒出个主意,说开个店铺什么的。她果然付诸实践。去瞧了瞧,是个杂货铺,什么都卖。
连朱大锤铺子里产的农具、菜刀,也是货物之一。
黄春儿就是个宅女,她大抵是不怎么出来的。所以家中的内务,多是她担着。几口子人的衣服、鞋袜,都是她一针一线扎出来的。
陆恒这一回来,新衣服多了一套,新鞋多了几双。
正事便宫兰担着。她是老大,年龄虽然最小,但她无疑是最大的。所以陆恒离开时叮嘱的事,她一手操办。
早便在山上寻了个好地方,便是陆恒要种植药材。这地方距离隐脉原本的山门不远,是一处山谷,谷中有小溪流过,也不知怎的,土地还不薄,挺肥沃。
陆恒跟宫兰去看过,十分满意。
不但是地方找好了,连房子都搭建起来。是个小木屋。各种家什齐备,只管入住。土地也耕出细腻来,只待种上药材。
此外,连药材种子、植株,都已收齐了不少。
宫兰说:“阁皂山是风水宝地,本就有药材滋生。有药农凭此为生。我便找到他们,付了钱,让他们帮忙找些药苗、种子来。”
陆恒能怎么办?只狠狠亲了一口。
这姑娘难得脸红一回。
回到山下家里,晚上吃饭,陆恒说:“暂时北边打的厉害,没办法联系上。马三和我都没能与东北联系成功。连京师那边也无法联络。只能再等等,等局势稍好,再想办法联络。”
这一点是没法子的事。
几个姑娘都挺好奇,皂山镇太过封闭,没有关于北方的消息传来。陆恒便与她们说了,连带他在上海的事也一并说了,还有苏州的园子,和玉红,也都说。
听陆恒又收了一个,九儿不大乐意。
她道:“当家的可真厉害,出去一趟,家里又多了一个。”
陆恒只把她狠狠抱在怀里,她立时发软,没得话说了。
黄春儿就偷笑,宫兰则面无表情。
陆恒知道宫兰心中所想,道:“你甭拉着脸——你年纪还小,不能不顾忌着身子。”
宫兰是不大服气的。这年头,十三岁生孩子的比比皆是,她都十五了。
可陆恒固有的观念不同,怎么着得十七八岁吧?
九儿是那个年纪,黄春儿也差不多。至于玉红,都三十了。
不能过头,过了,伤害的就是宫兰,这不是美事。
一四一章 种药
陆恒得先把药材的事提上日程。
千强万强,不如自己强;又说靠山山倒,靠水水断,人啊,要靠自己。
自己强才是真的强。于国家如此,于个人亦如此。
作为修行里头的人,把自己变强,无疑是主要业务。陆恒现在的确已经很强,强到没人敢轻忽于他。
但他还不够强。而且已陷入停滞,以前的法子,早已无法维持继续变强。
地煞医药之术点亮起来,不是摆着好看的,也不是给他到处装比,给这个治病,给那个治病的。
那都是旁支末节。
真意在于,使自己变强。
调和之力,得运用起来。
说来这调和之力,至今只用了三次。便是给干儿子陆屹治病。三次即痊愈。
这调和之力,与斩妖之力虽性质有别,但消耗起来,并不落于斩妖之后。当初陆恒刚得斩妖之力,一击之下,体力便十去七八,就是那么恐怖。打出一击,人就没气力了。
后来与服食之术相辅相成,使再度急速增进,到现在入迟滞,陆恒比当初强了许多许多。
自然,施展调和之力,一次性可二十次往上不带歇气儿。
但又有一个问题,就是调和之力还未能壮大起来。他如今的调和之力,如果连续不断的施展,十次之后,便要枯竭。
这里便反过来了。
当初施展斩妖,一次即止。现在施展调和,十次调和之力枯竭,而体能还剩下一半。
调和之力的增长,陆恒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一种自发运转的增长。
与服食之术、斩妖之术一般无二,这神仙术,虽加诸于身,但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眼下服食之术因陆恒饮食的不足,已无法使陆恒继续增强;斩妖之力也积攒到一个相当庞大的层次,与体魄的强度相应对,没有再继续增长。
琢磨着斩妖之力要继续增长,得陆恒的体魄再次有了突破才行。
只有调和之力,因新生,正处于增长期。
这天开始,陆恒便奔走于山里山外。
将宫兰从药农手中买到的药苗和种子以特殊手法炮制着,随后自己进山,去那深谷绝壁之中,寻找稀奇的药材。
早上出去,晚上归来。早上上山,晚上下山。
既是忙碌,也是充实。
早前几日,陆恒便把他抄下来的物理书籍交给了朱大锤,让他先瞧瞧。等他这边种植药材的事走上正轨,再来与朱大锤一起,琢磨这机械制造的道道。
陆恒抄写书籍之时,把自己的理解——或者说记忆中的一些东西也加了进去,将那些不成熟或者囫囵的物理理论加以饱满。
还画了一些相应的图。
有了这些辅助,朱大锤倒是能看懂不少。
陆恒忙着山里的药田。从药农手中收来的苗儿和种子,每日以调和之力浸之,增其本源、活跃其生命力,并不忙着种下;从深山绝谷之中自己取来的药材,也一并处置。
甚至将家中囤积的,炮制好的人参、灵芝这些药材,也拿来尝试,尝试激活其生命力。
倒是成功了几例——但并不多。大多数炮制过的药材,都已彻底死亡,无法激活生命力。只有一株百年的老人参,和几根老黄精活了过来。
陆恒能看上的药材,着实不多。如此忙了个把月,从山里自己采来的,也才十来种。加上从药农手中收来的,经过挑挑拣拣,也只十来种,然后就是几株被激活的生命力的老药。
而今皆已用调和之力炮制妥当。
这天,正好下了一场小雨。陆恒决定将这些药材种植下去。
这些天,陆恒除了用调和之力调和药材的生命力,也对山谷的这片土地使用了多次调和之力,用以调和其地力的分布。
或者专门调制出一些奇地——是根据药材的秉性调制。有的药材喜阴,有的喜阳,有的喜水,有的喜干。便要调和出相应地力的地块,用以专门种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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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将着山谷中的三分地,最中间的一圈作五行阴阳平衡的调制,在其之外,各分化为不同性质的土地调制,以满足不同需求的药材种植。
拿了小锄,陆恒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这个把月的心血,种入了泥土之中。
种下一株,便用调和之力调和一二;如此往复。
大半天,到天黑之前,才把几十株药材和种子全种下去。
说来这个把月,陆恒自己的收获也挺大——因着频繁的使用调和之力,使得调和之力的增长变得迅速,如今愈发浑厚,使用起来也圆润的如臂使指;二是对药材、土地自然环境的阴阳五行平衡,有了一定的深入了解。
再结合每个晚上必看一小时的医书上的知识,陆恒可以说,自己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了。
之前给干儿子治病,全凭调和之力。至于具体的医理,他是不懂得。若放到现在,他全懂了。
为了防备药田遭到野兽破坏,陆恒用粗大的树木,与药田扎了如城墙一样的篱笆。又专门买了两条狗、两只猫,放到这里喂养着,以期它们对此有所帮助——当陆恒不在山谷的时候,它们可以驱走一些莫名到来的野物。
有时候陆恒也想,如果下次再点亮地煞之术,最好是调禽或者聚兽。这两种地煞之术,专门针对禽兽,想必极有妙用。
便譬如陆恒种植药材的山谷十里更深处的那只山君,若有聚兽之术,便可轻易降伏,为陆恒所用。
把山君放在这谷中,必定不需担心药材被其他野物糟蹋。
可惜,那山君脾气倔,陆恒揍了它几次,它都不服输。陆恒别无办法。所以才想起聚兽之术。
可惜,看得见这门地煞之术,但灰扑扑一颗死星,不知什么时候能点亮。
种下药材之后,陆恒连续几天捉紧看护。早上天不亮就上山,晚上深夜才回来。直看到一株株药材生命力勃发,开始生根发芽,涨势显现出来,陆恒才稍放松。
这天陆恒回家,连黄春儿都看出来他的轻松,忍不住笑道:“当家的手里的事,应是苗头起来了。”
陆恒哈哈大笑。
是起来了。
一四二章 二八大杠
“谷中药材已是种下,观察几日,合乎心意。”
陆恒道:“教我总算松了口气,不至于月余忙碌打了水漂。”
月余忙碌不重要,只是表象。若真打了水漂,那才要命,关乎的却是陆恒是否能在此世继续变强的路。
不是不信地煞之术的妙用,实在是初次复杂运用,陆恒自己心里没大底子。地煞之术是神仙术,不能不信;不信的只有自己的运用是否达标。
毕竟没个参照。
好在这几天观察下来,各类药材生机活泛,渐成涨势。
陆恒心中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的日子,除了捉紧药材大业,其他都挺好;颇类似农家农忙时的早出晚归。有一种平淡真挚的朴实。不需几时陪着女人们逛街购物,只早晚一个笑容,便十分充实。
比在京师时候,更贴近人生。
没有恁多狗屁倒灶,没有恁多鸡毛蒜皮,不需算计,不需与人虚与委蛇。
倒是使得陆恒的真炁修为,日渐看涨。只是觉着那么一转眼,竟增长了许多。
猿击术的奥妙,符合于自然之中。
当然,也是这段时间他体魄进入停滞阶段,多余出来的精元被猿击术自然化为真炁。底子厚也是一大缘由。
陆恒便起了些心思。
什么心思呢,便是这练炁之术,琢磨着能否教宫兰几个学一学。
陆恒的路数,别人走不通。是服食之术的奥妙。而陆恒对服食之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此无法传授。
姑娘们跟着他,随年岁毕竟要老去。若有真炁傍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存在传与不传的问题——就着师伯周称心所言,这练炁之术,大抵是传不下去了,已经做好了绝代的准备。若宫兰几个真能修出来,反倒是个好事了。
不过陆恒这段时间稍作尝试,发现宫兰她们恐怕没那天赋。但陆恒又换了个角度——若以自身真炁日日为她们洗练,或许会有些效果。
这是陆恒的奢侈。
真炁,是人体精元所化;修炼真炁的人,性命便寄托在这真炁之中。谁个这么奢侈,拿来给人洗练身体?
在这修行艰难的时代,自己都举步维艰,何以兼顾他人。
也就陆恒了,他所仗之横行天下的不是真炁,而是一副强悍的不可思议的身躯;所以他对真炁看的极淡。
只要对宫兰她们有用,便用之何妨?
夜间行夫妻之礼,便予九儿、黄春儿洗练;早上与宫兰练武搭手,便给宫兰洗练。
一时半会倒没看出什么大不同来——就宫兰的武功进境快起来,九儿和黄春儿精力充沛些而已。
宫兰道:“那便不需日日皆去山中了?”
陆恒笑道:“去还是要去的,我怕野物坏了我的心血。另外我打算走一走西医的路数。有几个想法,想试试。山谷那木屋,是个不错的实验场所。”
顿了顿:“我明日去与朱大哥商量自行车的事。倒是不大能分身。”
宫兰道:“我每天代你去瞧一眼吧。”
陆恒笑道:“那感情好。”
宫兰瞥他一眼:“你不就是这意思么...”
陆恒哑然失笑。
道:“九儿和黄春儿手无缚鸡之力,山中野物频出,路也不好走。她们不行,我就指着你啦。”
打开陆恒的手,宫兰哼一声,清冷若梅:“你就可劲儿的糟践我吧!”
说是这么说,可毕竟不会生气。
也是老夫老妻,虽不曾行了夫妻之礼。
九儿闷着吃饭,黄春儿只是笑。九儿倒是想要逞逞强,可惜她有心无力。山里道路复杂,野物繁多,甭说她戏耍似的练的几招八卦掌了,便是资深的猎人进山也得小心翼翼。
这年头,山里的老虎可不少。
未来百年灭绝掉的华南虎,此时神州大地遍地都是。
甚至有的地方频频遭到虎害,家养的牲畜被虎糟践,甚至连人都被虎接二连三的吃掉。很多地方能看见官府挂的悬赏。
虽然清廷的悬赏都是闹着玩的——真有猎人冒着生命危险猎虎,等猎来了,官府一准儿不认账。
不但不认账,反倒没收了猎人猎来的虎尸,让猎人欲哭无泪。而在此之前,再给收一道猎虎的税,还得教猎人亏上一把。
这凶恶之处,官府比老虎可厉害多了。
要不然,在火器渐已形成潮流的时代,老虎哪里蹦跶的起来?若真有利可图,那猎户还不砸锅卖铁去搞枪?
像几十年后的时代,国家号召猎虎除害,短短时间群众响应,老虎立时便灭了。从害兽一翻身,变成了保护动物。
左右一句话,山里危险。
一家人随意说着话、吃着饭,平淡真实,十分爽利。陆恒最喜欢的就是这气氛。
便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练了拳脚,为宫兰洗练一遍,吃完早饭,宫兰进山,陆恒便去朱大锤的铁匠铺子。
刚到门边,陆恒便露出了惊讶之色。
只见一辆自行车固定在架子上,朱大锤正拿着尺子量来量去。这辆自行车除了轮胎,其他的几乎与陆恒画出来的二八大杠别无二致了!
“朱大哥,你厉害!”
陆恒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朱大锤一看陆恒来了,放下尺子,站起身来摇头:“轮胎不计,其他的地方,也还差点火候。”
他拍了拍这架二八大杠,哗啦啦金铁作响。
说:“这东西以人力驱使,我料想载的越多越好,越省力越好。琢磨着,这链条和齿轮,还可以再改进改进。”
陆恒上前仔细观摩了片刻,又尝试用手转动链条,感受其受力,觉得与自己印象中的二八大杠几乎已无差别,只是没想到朱大锤如此精益求精,还要继续改进。
“才个把月,朱大哥就把样本做出来了。您这技术,没得说。”陆恒感叹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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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锤摇头:“咱们做铁匠的,若只为了求一口饭吃,倒也没什么说道。可我已经过了那阶段,自然要精益求精。”
又说:“这段时间琢磨你拿来的那口日本刀的材质,我生出不少想法,又有了新配方。能造出一些更轻巧、却比普通的钢铁更坚固的材料。这样板的架子,便也是我的一个尝试。”
陆恒更吃了一惊——这不是合金么!
民间有人才呀!
想想倒也合理——朱大锤可是个能打造神兵利器的铁匠——历来能打造神兵利器的铁匠,谁个是简单的人物?
一四三章 物理
朱大锤把一张图纸展开,图纸上,中间用墨笔画了自行车的整体图样,旁边则是分解结构。
一幅幅图画,精细、清晰,自行车的构造,在这张纸上,一目了然。
这是朱大锤自己画的。
陆恒给画的草图,比这潦草、囫囵的多。
“你那本物理书上的道道,倒是挺有意思的。”朱大锤笑道:“以前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心里明白,就像吃饭喝水,具体的道理却说不出来。咱们打一把犁,这犁是怎么用力、如何更省力,以前全凭代代经验相传,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了。”
他不禁道:“这西夷的玩意儿,还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陆恒笑道:“道理这东西就藏在天地之间。先辈们领悟出道理,做的出实物,却没有专门总结。西夷只比我们快了一步,倒也不必太过吃惊。”
两人说着话,就着图纸探讨起来。
就陆恒而言,朱大锤的这幅图纸已经达到他心里的标准。只需要总结一下生产成本、排出个合理的生产方案,合适,便可以付诸实践。
至于更进一步的精益求精,不是不可以做,但不必一口气做到极致。
稍作探讨,陆恒便问起这自行车的成本来。
朱大锤计算了一下,道:“就这个车架子,轮胎除外,我大概算了一下,材料成本不到二两银子。”
顿了顿:“这是样板,我做的复杂了些。有的地方可以精简,成本还能压下不少。”
陆恒了然,点头:“若是大规模生产,成本还能更低。”
他盘算了一下:“自行车在上海的价格,是十两银子以上。便二两银子的成本,也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这里反倒为难起来了。
早前是没想过朱大锤出成果能这么快。道是一年两年皆可。没想到一个月便做出了样本。计较中去港岛开厂,可现在,马三还在上海给上海滩妇幼协会打下手,别说开厂,都还没有任何去港岛的准备呢。
陆恒心下思索着,大概这事,还得再按一按。
想想似乎并不紧急——毕竟之前的计划,也是一年两年。
说:“朱大哥,你把这自行车的工艺给它分解出来,让你几个学徒着手学习各个环节的技术。开厂先不忙,港岛那边还没影儿,得等一段时间再看。”
朱大锤无所谓的点点头:“开厂不开厂,我没大所谓。就是觉着这东西挺有意思。”
陆恒笑起来:“那我再给你找个更有意思的。”
朱大锤来了性质:“你说。”
陆恒道:“枪械,朱大哥以为如何?”
“枪械...”朱大锤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想让我造枪吧?”
陆恒笑道:“是这个意思。咱们本土生产的枪,落后,质量差;西夷的枪却是好东西。若能摸索一二,出一些成果,对咱们来说,大是有益。”
朱大锤听了,凝神想了想,点头:“倒也是。”
又笑道:“还别说,我对这个真有些兴趣。不过以前没接触过,你得给我找些实物来,我要先仔细瞧瞧。”
陆恒道:“这个简单,我让人去上海走一趟,争取多搞几样来。”
便笑起来:“你这铁匠铺子,看样子得扩大些规模,再招些学徒吧。不然你忙不过来。”
朱大锤有些无奈:“镇子上适合做铁匠的可不多。”
“尽力吧。”陆恒如是道。
接下来几天,陆恒一直盘桓在铁匠铺,与朱大锤探讨物理学上的知识。
陆恒本人也只是个半罐子水,当初上学时学到的物理知识,忘得都快差不多了,现在相当于重新捡起来。
除了偶尔想起一些,令朱大锤眼睛一亮,其他时候他甚至比不上朱大锤。
朱大锤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他是干这一行的,与物理绝对沾边。理论没有,但经验很丰富,往往只要理解到了理论,一下子便豁然开朗。
铁匠铺渐渐如同半个学堂了。
铺子里的学徒,当陆恒与朱大锤探讨的时候,也在一边学习、聆听。陆恒当然不会阻止,反倒喜闻乐见。
若能培养出一批民间物理高手,那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至于去上海弄枪来,陆恒早吩咐了石头,让他跑一趟。教他到了上海,先去上海滩妇幼协会找林黑儿,引见冯敬尧。通过青帮的门路,搞来一些西夷的枪械,当是不难。
此外,石头这次去上海,除了搞枪械样本回来,还有一件事,就是陆恒琢磨着的西医的事。
也就是早先便想过的胺黄、青霉素这一类的东西。
这需要一些专门的工具,培养皿、试管之类的。大抵也须得上海才搞得到。
说起来,这些东西陆恒是见过了的——那晚上,他杀穿上海,在那些残害婴儿的育婴堂里便瞧见不少。
西夷借育婴堂之便,用咱们的婴儿做实验,那试验台上,各种器具齐备。
但那些器具,沾满了咱们的孩子的鲜血和生命,不要说什么工具无关其他,陆恒觉得,自己若用那种器具,晚上会睡不着觉,因为一定会听到婴儿的凄厉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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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陆恒去铁匠铺的频率直线下跌。
一是肚子里暂时能想起来的东西,差不多掏干净了,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二便是山里药田,这段时间麻烦越来越多,宫兰有些顶不住了。
在铁匠铺的半个月,成果是显著的——便那本抄来的原本只有二十来页的物理书,现在内容丰富了好几倍,页数已经突破六十页大关!
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陆恒敢说,这本物理书,一定是这个时代的神州,物理学方面的先河典籍!
虽然在陆恒看来,还有许多缺失。
这本书里,暂时就力学方面还算有点底子。基础物理学,力声热光电,力学之外的四个门类只有只言片语。
还差的很远。
陆恒一个人是没有法子的,他不是物理学家的出身,当初上大学,学的也不是这个。具备的初高中的物理学知识,遗忘的剩不下几个知识,无可奈何。
好在底子打起来,以后再集合更多人的大脑,慢慢填充。
一四四章 杀猪捕虎
药田那边,事情渐渐麻烦起来。
宫兰与陆恒抱怨了几次,说是山谷附近,已有老虎的踪影。
除了老虎,野猪更麻烦。
老虎单个的,野猪则成群结队。若任野猪进了山谷,对药田的破坏力,野猪能落下老虎八条街。
这天早上,陆恒与宫兰一起上山。
路上,宫兰对陆恒说道:“也不知道你怎么弄的,那药田药气弥漫,方圆一二里外现在都能闻到。药田三尺上,渐渐蒙上一层薄雾,真是奇了怪了。”
陆恒笑道:“那是药力自然散发,与云气汇聚而成。”
这个,陆恒是有心理准备的。
用地煞之术培育药材,自然与普通的种植药材,有天壤之别。药材的药力超过某个界限,便会散发出浓郁的味道,甚至药力自然勃发,与空气中的水汽凝结为云,将药田笼罩。
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看着药田的原因。
药力一旦开始散发,便会引来野物的觊觎。能达到自然散发药力的层次,药材已经渐渐开始脱离凡俗,野物吃了有很大的好处。
老虎、野猪的相继出现,是必然的事。
只是陆恒没有料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还是小瞧了神仙术的厉害。
宫兰已渐渐无法看顾药田了。她虽然是练武的,但练武的也还是凡胎血肉。似老虎这种猛兽,便武术大师,也不敢说能胜。
两人的脚步都不慢,不多时,便到了药田所在的山谷。
正见一群二十多头野猪,在撬陆恒的墙角——他用大腿粗的原木扎的围墙一样的篱笆。
眼看着篱笆快被野猪们干倒!
陆恒纵身跃入猪群,拳打脚踢,出手如电,几个呼吸,便把二十多头野猪尽数撂翻。宫兰这才赶到近前。
陆恒笑道:“这么些野猪,一时半会怕是吃不完。”
宫兰白了他一眼:“要有那闲心,把野猪弄下山去,镇子上每家每户分几斤,还怕分不完?”
陆恒失笑:“行倒是行,就是麻烦了点。”
二十多头野猪,陆恒气力再大也不顶事——他一次能弄几头下去?山路崎岖,便用绳子连起来,拖着走,也不大方便。
没逮着计较这事,陆恒打开篱笆门,两口子走进药田,迎面便是强烈的几乎不能呼吸的药气充斥到鼻孔里。
宫兰忍不住皱了皱眉。
倒是陆恒,这一下,眼睛微微发亮。
他一口气连绵不绝吞入腹内,浓烈的药气立时激发了服食之术的运转,一时间,身体开始微微发热!
这的个意外之喜。
陆恒也没想到,药田的药气已浓烈到这样的程度——这一口药气吸下去,比起以往吃一根百年人参都不差!
而这药气,是可再生资源!
这是最难得的!
就这一下子的功夫,药田里,一只大猫扑腾出来,惊慌失措的窜上篱笆,回过头来瞧了陆恒一眼,跑了!
是个猞猁。
大尾巴的那种大猫。
紧接着,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陆恒抬头望去,见那边山崖上,一头猛虎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瞧呢。
可一迎着陆恒的目光,那虎顿时缩卵了。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就是那头被陆恒收拾过几次,意图降伏的猛虎。
说来若这猛虎不管不顾,怕是早溜进来大快朵颐了。不过陆恒给它的心理阴影面积比较大,而这地方,还残留这陆恒的气息,以至于这老虎在附近徘徊,不敢过来。
倒是教那猞猁,得了先手。
宫兰正说话:“那山君也不知怎的,一直周围徘徊;若也冲进来,我挡不住。”
陆恒笑道:“那大猫被我收拾过几次,料想这里还有我的气味残留,它有所顾忌。”
宫兰噗嗤笑出来:“这么回事嘛。”
陆恒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我得常驻此地了。就着今天这模样,三五天我若不来,这药田得被掏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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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抬头望了望那边的山崖,道:“那大猫也是个倔脾气,不肯降伏。若能降伏,把它留在这儿。只消不乱吃我药材,仅这药气,它也受用不尽。”
宫兰道:“山君是山大王,脾气傲着呢。”
老虎的脾气,的确傲慢的紧。不过陆恒以为,那是它还没体会到包吃包住的好处。
便是完达山一号,被放生时,不也依依不舍,不肯走么?
包吃包住啊,那多好的买卖!
他想了想,道:“看来我得用强制手段...”
笑着对宫兰道:“你这里看着一会儿,看看药田里被猞猁糟蹋了多少。我下山一趟,去朱大哥铺子里拿一条铁链来。我就不信了,山大王又如何,我把它抓起来,拴着,天天大棒枣子伺候,不信它不降伏。”
“犯得着么?”宫兰这么说道。
陆恒道:“总得有个给我看药田的。不能我整天呆在这儿!”
便撒开脚步,几个纵跃,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
宫兰是见怪不怪。陆恒虽然不曾与婆娘们炫耀自己多厉害,但他做的那些事,可不曾瞒着她们。
能做出那些大事,陆恒若不厉害的没边,反倒不合理。
对普通人而言,下山上山,是难事。但陆恒这儿,就蹦跶几下。
一去一回,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其中大部分还都花在了镇上那一段——到了镇子,他便不蹦跶了。
回来山谷,带了一捆铁链。
粗的细的都有。
便与宫兰说:“我去把那山君捉来。”
又蹦跶的没了影子。
宫兰特别无语——有这样一个厉害的男人当家,安心之余,许多事,往往出乎意料,出乎意料的多了,便十分无语。
耳畔隐约间于是听到凄惨的虎吼,不多时,陆恒扛着老虎从天而降。
老虎搁在陆恒肩膀上,不消停。四肢利爪使劲的挠,挠的陆恒一身衣服成了乞丐装。可却无法在陆恒体表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抓挠倒是无所谓,若它拿大嘴巴来咬陆恒,那口气太重,陆恒便给它一大嘴巴子。
打的山君呜咽一声,头昏眼花。
将山君丢在地上,这厮立刻蜷缩一团,一双硕大的前爪把脑袋抱着,一动不动装死。陆恒便直拿了最大的那条铁链,把牛皮做的项圈往老虎脖子上一套,它敢反抗,便是一巴掌。
套好项圈、锁链,陆恒拍拍手,笑道:“降伏了就松链子,不降伏就一直套着。”
宫兰一旁看的好笑,道:“真当个大猫呢。”
陆恒道:“可不就是个大猫呢么。”
他抖了抖链子,强行把老虎拖起来,到木屋后的崖边,两拳在坚硬的石头上打出两个间隔尺余的窟窿,又伸手在里面掏了掏,将两个窟窿联通,则便把锁链穿过石壁上的窟窿拴紧。
老虎绝望的咆哮一声,生无可恋的趴在石壁下,一动不动了。
一四五章 样本
“包吃包住你还不乐意!”
陆恒踢了它一脚,转身往药田走去。
宫兰觉着好笑,便一边看老虎。这厮想是见陆恒背身远离,又要抖起来,张嘴便要对宫兰咆哮。
还没发出声音,一粒石子儿飞过来,击中它鼻子,打的这厮呜咽一声,再也抖不起来了。
宫兰笑的更欢了。
陆恒药田里走了一遭,大体还算满意——那猞猁倒是没造成多大破坏。
宫兰说:“只一根黄精被掏出来一半,但没来及吃。想是那猞猁前脚刚进来,咱们就到了。它来不及。”
陆恒道:“若真祸祸了几支好药,我非得逮住它,好生炮制不可。”
两口子便这里给药田除草、培土。宫兰在前面除草,陆恒在后面培土,培土的时候,还要施展调和之力,加以更精细的调节。
对山谷的这个药田,陆恒期待感更强了。之前期待归期待,没有现在这么强烈。是见着才月余,药田就有了这番气象,心想再过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这药田该是什么样的气象呢?
到时候仅凭药气,就能满足自己的基本需求了吧?
这是美好的愿望。
一番劳作过后,宫兰带只野猪下山去了。陆恒打算留几天,好生把老虎调校调校。只铁链子锁着有什么用,得让它知道主人翁的精神!
驯兽的道道,无外乎大棒加甜枣。凡俗之中,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可以驯化一头成年的猛兽。
反正就是打呗。
打了不听,再给它饿个半死;饿的不行了,再给点吃的,再不降伏继续打,打完了再饿它。
几天下来,老虎瘦了一圈,那神态更像个小受似的,畏畏缩缩了。
野兽遵从丛林法则,强者为尊。老虎是山林里的最强者,所以傲的很。可遇到陆恒这种不讲理的强悍人物,老虎也得趴窝。
渐渐,陆恒对它好起来。它便感激涕零起来了。
只半个月时间,一头凶猛的野兽开始听话了。
当然,这厮无疑也感受到了更大的好处——在这山谷中,药田边,呼吸药力,野兽直觉敏锐,比人更强。
陆恒只需要让它知道,药田里的药材,不可触摸。其他的随意。
老虎明白了这个道理,渐渐这里心安理得起来,有了一丝主人翁的精神了。
这样过了半个月,前面十来天,陆恒不大下山。过了前面的十来天,陆恒便每日傍晚下山,早上回来,见老虎果然老实,才渐渐放了几分心。
一直把老虎拴着,毕竟不是那么回事。它得去找吃的。
那些野猪,顶不了太久。老虎若放开了吃,不加以限制,二十来头野猪,最多顶它两个月。
得让它认识到最根本的问题,让它心甘情愿把山谷当作巢穴,把药田当作领地,禁止一切外来野物破坏,那样,才是陆恒的目的所在。
看样子得再熬一段时间。
毕竟是野生大老虎,野性难驯,一时半会要彻底降伏,除非真点亮了聚兽之术。不然还的得靠着时间慢慢磨。
好在有这老虎在,等闲的野兽不敢再靠近山谷。这厮每天吼几嗓子,撒几泡尿,宣示领地,没那么多胆大包天的敢来招惹它这山大王。
...
眼看又要入冬了。
入夏前陆恒来的赣西,一转眼夏秋两季过去,寒冬将至。
陆恒的生活,随着有了老虎镇守药田山谷,渐渐愈发平实起来,没了之前那么捉紧。每天不是去铁匠铺跟朱大锤聊几句,就是去山里看看药田,吸几口药气。
或者调校调校老虎。
家里几口子也是悠闲自在。九儿每天晌午去店铺开门,营业到下午傍晚前关门。没事跟左邻右舍闲扯、聊天。
黄春儿还是那么宅,整天呆在屋里。偶尔跟九儿出去,找人聊天。
宫兰倒是喜欢上了药田山谷,尤其是那老虎,极得她喜爱。这段时间,她开始练习形意拳中的虎形,照着个活生生的大老虎,练的像模像样,有了不浅的火候。
入冬前,石头回来了。
与他一道来的,还有冯敬尧和马三。
一行十来个人,赶着几辆马车,骨碌碌驶进了皂山镇。
陆恒刚从如明师伯那儿回来,前脚回来,后脚石头他们便到了。
见了陆恒,冯敬尧一如既往的恭敬。
他说:“陆爷,敬尧能力有限,只找来这些。”
他们一行带回来的枪械只有三种,一种是德意志造的88式毛瑟步枪;一种为英吉利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最后一种却是一挺机枪,是个大家伙,马克沁机枪。
马克沁陆恒见过,当初在奉天,杀进罗刹人巢穴,陆恒遭到机枪攒射,就是这种机枪。
除了三种枪械、及相应的子弹样本,还有陆恒需要的医用器具。这东西倒是搞来一整套,什么烧杯啊、培养皿啊、试管啊,零零总总,用稻草、皮毛隔着,装了一马车。
只是缺少了最重要的一件——显微镜。
别以为显微镜挺高科技,实际上,在清朝初年的时间段,就有个荷兰人发明出了三百倍的高倍显微镜。
但在神州,这玩意儿的确不好找。
冯敬尧道:“您要的显...显微镜,徐大人与洋人做过了解,能买到,但需要时间。”
青帮这次出力一如既往的大。机枪就是徐宝山搞来的,显微镜也是徐宝山去问的。冯敬尧这次过来,一是显示青帮的功劳,二是来认认门路。
陆恒这样的高人,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便知道,也不会宣扬。现在有机会上门,怎么能放过?
冯敬尧这厮是个极灵醒的,他还与陆恒说,他手底下那片,也就是法租界那片地面的青帮堂口,已经决定不做鸦片的生意了。
他是记着当初陆恒的警告呢。
听了这话,陆恒才给他露出一个笑脸。
什么帮忙搞枪械样本、搞医用器具,在陆恒的心目中,都抵不上这个!
鸦片!
近代之大害!
难得勉励了冯敬尧几句,这厮立时惊喜莫名。暗道自己果然没有揣摩错陆恒的意思,这位陆爷对鸦片深恶痛绝。
陆恒又跟马三提了自行车的事。马三既是高兴,又是无语。这么快?!他都没有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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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章 平推租界
别说马三,先前朱大锤一个月搞出自行车样本,陆恒都没心理准备。
马三立时显出一些急切:“那,要去港岛建厂了吗?”
陆恒摇头道:“你上海这片还没混明白呢...妇幼协会现在离得开?”
马三无言,摇头:“离不开。”
妇幼协会的摊子有点大,马三帮着林黑儿打下手,这几个月忙的脚跟不沾地,哪儿离得开?
这算是林黑儿的锅——她太急切了。
但又情有可原——值得救助的姐妹实在太多了,她忍不了。便是把天津那边的一些姐妹偷偷接过来帮忙,也忙的不可开交。摊子太大,渐渐有点脱离她的能力范畴。
若不是冯敬尧、马三他们在旁边帮忙,林黑儿一定手忙脚乱,搞的一团糟。
陆恒道:“既是离不开,便也不急。朱大哥这里的学徒,还没学成出来。便如当初预料的那般,两三年都不迟。你先安下心,把手头的事儿搞明白了再说。”
马三吐出口气:“听陆兄弟你的。”
宫兰这里过来问他东北的消息,这么长时间,没能与宫羽田取得联系,宫兰急在心里。
马三道:“师妹莫急,很快就可以取得联系。”
他说:“北边的局势已渐稳定...八国联军打进京师了...前不久几天恢复了电报通信,我得到消息,往京师打了电报过去。”
陆恒旁边听的一怔:“打进去了?”
马三点头:“打进去了。”
这里便与冯敬尧你一言我一语,将北边的局势说了个通透。
义和团无法阻止八国联军,很快被击溃;清廷的军队也无法阻止八国联军,也被击溃。清廷对八国宣战,到军队败退,被八国联军打入京师,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光绪出逃,京师大乱。侵略者们将京师划为数个区域,分别占据。又增兵数万,控制了京师周围的战略要地。
眼下上海已是人心惶惶,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国家,将要走向何方。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陆恒,其他人都禁不住露出一丝黯然。
满清再拉胯,那也是现在这片土地的名器的执掌者。作为一个国家,一个政权,被人打入京师,皇帝仓惶出逃,这其中的悲哀,何以叙说?
也得亏都是跟着陆恒已久的人,受陆恒影响,对满清不大感冒。换做其他的老百姓,知道这消息,怕不以为天塌了!
连冯敬尧这样的人,说起这个,也神情迟疑茫然。
不过陆恒知道,这只是个新的开始。
他说:“甭搞得家里发丧似的...满清代表不了神州,满清崩溃,不代表神州崩溃。西夷八国虽强,但绝无能力一口吞下神州。瞧着吧,过不久一定又是签订条约。”
稍几句揭过此事,陆恒对马三道:“你这次回上海之后,给京师那边多打几个电报。早些联络上早些好。”
又说:“安心在上海混一段时间。自行车的事,咱们慢慢来。”
目光落在冯敬尧身上:“你既然放弃了鸦片生意,甚合我意。我建议你不妨涉足海运。”
不管冯敬尧听了心里怎么想,陆恒招待了他们一顿饭,便把人打发走了。
...
晚上,陆恒在灯下翻书,翻来覆去,看不进去。
八国联军入侵,于陆恒而言,是早知的事。以往感触并不深,甚至还觉得某种意义上是好事,可以促使人民的觉醒。
但现在真的发生了,却又觉得不大对头。
这是我们的土地!
洋人跑过来烧杀抢掠,不论最后起到什么作用,这事的本身,它就绝对不是个好的!
思来想去,陆恒轰然起身,披上衣衫,对迷迷糊糊还没睡着的九儿和黄春儿道:“我出去一趟!”
这一出去,便是千里之外!
上海!
陆恒抵达上海的时候,才三更天。
循着一路找到英租界,陆恒不由分说跳进去,见洋人就杀。一时间,英租界惨叫连天,不多时,大火冲霄,照耀了半个天空。
紧接着是法租界、意租界...
一溜儿下去,陆恒放开手脚,不知杀了多少人。直杀到天亮,才回过神来。然后拍拍屁股,去了陆公馆。
陆定的妻子看着一身血污的陆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惊的险些跳起来!
先前才一两个月,他杀穿了上海,拔掉了教堂。这一回头,又来。
这可真是...无法可说了!
陆恒笑呵呵的:“嫂子,劳烦您帮我准备一身衣服,谢啦!”
洗漱干净,出来,早是一桌饭菜齐备妥当。狼吞虎咽吃干抹净,陆恒心下愈是舒泰。
这杀人,说杀出心魔什么的,那是没杀对目标。杀对了目标,不但没有所谓的心魔,反倒心意通达,浑身舒泰。
陆定妻子抱着陆恒干儿子坐在一边,时不时几个仆斯进来,小声告知外面的情形。
此时,上海滩乱成了一团。
所有的租界被陆恒平推,死在陆恒手中的士兵,超过一千人,租界的房屋被损毁、烧毁的不可计数。各国租界的大佬,被杀了一大半。
只剩下少许,运气好,昨晚没住租界的,逃过了一条性命。
这是怎样的波澜?!
北方刚传来八国联军打进京师,人们如丧考妣;紧接着,上海滩的租界便被人推平!这是报复吗?
是!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报复。
甚至已经有人推测出了凶手是谁!
这不,陆恒刚吃完饭,徐宝山登门陆公馆。
他一眼看到陆恒,虽不认识,但一下子确定他就是陆恒,当即暗暗吸了口凉气,拱手道:“在下徐宝山,可是陆先生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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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心情很好,于是给了笑脸:“不错,正是陆某人。”
徐宝山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昨晚上...”
陆恒道:“你也甭问了,不错,昨晚上就是我干的!”
他说:“昨天白天,冯敬尧他们抵达赣西,给我说了北边的事。我左想想不过,右想想不通,就出来走走。”
出来走走?
徐宝山无语凝噎。
这出来一走走,上海滩的租界便被推平了。有这么走的吗?
刚还赣西呢,一转眼到了上海,杀的洋人魂飞魄散,这样的陆地神仙,徐宝山只觉浑身发麻——这世道是不是太危险了?
一四七章 沉舰
这世道是挺危险的。
原本对洋人来说,他们来到这片土地,是来当大爷的。现在,大爷?大你妹的爷!嘶啦嘶啦滴!
整个白天,上海滩形成了一股出逃的潮流。
许多洋人奔赴码头,前脚踩后跟,挤上船,要逃离这危险的上海滩。
紧接着,洋人的舰队也来了。
侥幸逃生的洋人租界的大佬,全跑军舰上去躲起来,才松了口气。
“上海是呆不住啦!”
英吉利的大佬,工部局总董安徒生昨晚上出去参加一个本地资本家组织的沙龙,侥幸逃过性命,此时上了英吉利的战舰,人一下子瘫了,爬不起来。
嘴巴里骂骂咧咧,都是谢特,法克。
了解到上海滩昨晚上发生的事,再把前不久杀穿教堂的事合在一起,洋人们怒了。舰队一字儿排开,炮口抬起来,对准了上海滩。
炮火一触即发。
好在被各国幸存的租界人员拦住了。
“打不得,打不得呀!”
被吓得不行了。
陆恒听说洋人的军舰开到了江面上,便跑到江边暗戳戳的瞄。一边计算自己把这些军舰拆了,需要费多少功夫。
徐宝山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绕着陆恒转:“陆爷,陆爷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他道:“您不怕洋人,可上海滩这么多百姓,那舰炮打起来,得死多少人?”
又说:“洋人可恨归可恨,可他们开办的工厂,也是许多老百姓生存来源...”
陆恒哪里听的进去,他目力超然,见洋人的军舰把舰炮抬起来了,咧嘴立时露出一口寒光闪闪的牙:“妥协久了,便以为洋人天下无敌。我今天就要跟他们刚一刚!你给我闪开!”
他一把掀开徐宝山,纵身跨过百米江面,落水踩水,又腾起来,再跨过百米,几个起落,便落到了洋人旗舰的甲板上。
这一下早把洋人骇的不轻。
陆恒哪里管那么多?扯起甲板上的一条锁链,抡起来横扫四方,甲板上十几个洋人的士兵立时被拦腰截断,皆领了盒饭,见他们老耶去了。
陆恒身子一纵,跳到舰炮的炮台上,飞起一脚,踹的钢铁扭曲,炮台整个被撕裂下来,飞出去,撞在战舰巨大的烟囱上,生生撞塌了下去。
江边上,眼看着洋人的旗舰冒出滚滚浓烟,然后缓缓沉入水中,徐宝山已经化作了一尊石像。
紧接着,炮声隆隆。
十几艘战舰上的速射炮,对准了从沉没下去的旗舰上跳起来的陆恒,无数的炮弹打出来,硝烟滚滚。
不过这跟大炮打蚊子没什么区别。
陆恒从容跳到下一艘战舰,便又冒出滚滚浓烟,踢折了炮台、打断了烟囱,然后深入船体,见人杀人,最后打破船舱,撕开巨大的口子,令其沉没。
不过这么一条龙搞下来,的确颇费力气。
钢铁毕竟是钢铁,军舰无疑坚固。陆恒虽然厉害,但拆军舰跟拆民房有很大的区别。
好在斩妖之力凶暴,钢铁也是一触即溃。
不过等陆恒拆了第二艘军舰,再出来,一看,哦豁,其他的军舰正在跑路,眼看着跑远了!
陆恒勉力又追上一艘,弄沉,再看剩下的,早已跑出了出海口。
没法子了。
陆恒吞了口气,转身跃起,踩着水面水花四射,几个起落,回到了岸边。
“跑的可真快...”
他还抱怨了一句。
徐宝山赶过来:“陆爷,我服了您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洋人的军舰都给拆了三艘!
说起来自从洋人进入神州,这么多年,拆掉洋人三艘军舰,应该是第一次吧?
若说海战,还是甲午年间北洋舰队与日本的海战,那一战打下来,北洋舰队全军覆没,而日本的战舰,除了受损的,没有一艘沉没。
现在陆恒以一己之力,车翻了洋人的铁甲舰队,就在这上海滩,这入海口,三艘战舰在众目睽睽之下沉没入水,还包括洋人的旗舰!
这是怎样的壮举!
上海滩为之沸腾!
陆恒倒是有些无聊起来——他本打算将洋人的舰队全沉了去,再次给洋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知道,神州不可轻侮!
可没想到洋人溜的这么快!
才沉了他三艘战舰,就全都跑了。
有些意犹未尽。
回到陆公馆,陆恒放下此间事,像个没事的一样,逗弄自己的干儿子。
小孩子小的时候,那的顶顶可爱。一岁两岁的时候最可爱不过。再大些便是熊孩子了,不好搞。
这孩子最是亲近陆恒——小孩子最敏感,陆恒三次给他调和身体机能,他未必有记忆,但油然却有一股亲近感无法抹灭。
陆定的妻子一边贤淑坐着,她是个极传统的,身边丫鬟候着,门外小厮候着。
陆恒逗弄着小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
陆定妻子犹豫了半晌,忍不住问出来:“您做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会有如何后果...洋人都逃离了上海...”
陆恒笑道:“小事。只要上海滩有利可图,洋人就一定还会回来。不过他们会先解决关于我的麻烦。”
陆定妻子有些担心:“那...”
陆恒摆了摆手:“洋人也惯于妥协,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他们奈何不得我。无外乎找中间人来跟我掰扯。”
说:“这次我出了口气,杀了一回洋人的威风。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程度。他来掰扯,我正好跟他们掰扯掰扯。”
陆恒又不是蠢货。当然知道仅凭自己一人,改变不了大势。正如师伯所说的,神州不是一个人的神州,是神州大地上所有人的神州。单独的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当所有的人都想改变的时候,才会翻天覆地!
陆恒只是想出口恶气,给洋人一个深刻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
让他们知道,对神州做出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陆定妻子见陆恒心中清明,不禁微微松了口气:“早上已将此间事书信一封,托人送去日本。他若是知道了,必定也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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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笑道:“贤兄怕是不会再惊讶了。有那晚上那一遭,他必定知道,有一就有二的道理。”
陆恒站起来:“我去青帮转转,后续的腌脏事就着青帮的地儿解决,免得污染了陆公馆。”
一四八章 条约
离开陆公馆,陆恒好不容易拦下一架黄包车,言说去上海滩妇幼协会。
一路上耳闻鞭炮阵阵,仿佛过节一般,那拉黄包车的车夫,也兴冲冲说不完的话。
洋人三艘战舰被击沉在河口内,其他战舰仓惶而逃,具体的东西老百姓们不知道,只道是胜了洋人了,那一个欢喜,简直不言而喻。
先还八国联军打到京师,令人心惶惶。这里一转眼,洋人的舰队便遭了重创。心气一下子又提起来。
陆恒则如局外人,此间耳闻目睹,心中却没甚波澜。
一则他做这事,一开始出发点是为自己出口恶气;二则陆恒深知,恐怕过不久,便要有人埋怨了。
洋人都跑了,洋人开办的工厂怎么办?工厂里做工的工人怎么办?货物出不了港口怎么办?
到时候百姓们的生计成了问题,今日的英雄,立马人人喊打。
好在陆恒早已过了这坎儿——袁宫保帮了他不小的忙。如今早已不将这些东西萦绕于心。只不亏了自己的心,他想做什么做什么,全不在意他人看法。
到了妇幼协会,见门边也是鞭炮连天。给了车夫一角碎银子,陆恒信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见些大姑娘小媳妇抱着些婴孩,叽叽喳喳兴冲冲说着什么。林黑儿笑的开心,也抱着个婴孩,一抖一抖的哄着。
直见到陆恒进来,林黑儿笑容更盛,忙迎上来,道了声:“陆先生。”
陆恒笑呵呵的看着她怀里的小孩儿,道:“这孩子挺可爱。”
林黑儿笑道:“就是先前先生救出来的苦命孩子。您看他,白白嫩嫩的,多乖巧呢。”
陆恒也笑起来,心中十分舒畅。
别人怎么吹捧,他都无所谓。唯独这些孩子,他们活下来,陆恒极是开心的。这一点,最重要。
说着话,进了里屋。
陆恒道:“这段时间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林黑儿说:“有先生镇着,青帮从旁回护,等闲哪里有人不长眼来找妇幼协会的麻烦。这些天都挺好,充实、满足,虽然忙了些,但心里高兴。”
陆恒哈哈一笑:“我是个懒人,这些事全挂在你们身上,惭愧,惭愧。”
林黑儿摇头:“陆先生,您才是最重要的。没有您,哪有现在?”
陆恒失笑摇头:“你呀,就甭捧我了。”
坐下来,有姐妹端了一碗热茶来,陆恒美滋滋的喝了几口:“舒坦。”
林黑儿便说:“先生,刚刚河口沉舰一定是您的手段。真好,洋人横行霸道,欺我神州,满清唯唯诺诺、孱弱不堪,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了。”
陆恒微微摇头:“恶气是出了。但后果还没来呢。你瞧着都放鞭炮如过大年,等过几天,洋人的工厂关门,港口的货物出不去,到时候我就是众矢之的。”
林黑儿一怔,想到这个后果,立时说不出话来。
便急切起来:“那该怎么办才好?”
陆恒摆摆手:“小事而已。只须不萦绕于心,诸外何以加诸于我?至于这后果嘛,其实也不算什么。上海滩是洋人趋之若鹜之处,只要这里有钱赚,洋人该来的还是要来。”
顿了顿:“只是在此之前,他们会想办法解决我的问题。没解决,他们不敢来。”
说着,他伸手止住林黑儿的急躁,笑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们奈何不了我。我猜他们会想办法找中间人来说和,跟我服个软,答应我一些条件,得到我的承诺。然后才会来上海滩。”
他笑道:“我稍后去去徐宝山家住几天,等着人上门。”
林黑儿听完,心中隐隐明悟,随即恍然:“难道这都在先生的计较之中吗?”
陆恒哈哈一笑:“倒不是什么计较不计较。我知道洋人的秉性,其实都该知道洋人的秉性,畏威而不怀德。要洋人老实点,不打怕了他,万万难以做到。”
“昨夜推了洋人的租界,今日本打算将洋人的舰队引来,一并尽数弄沉,没想到洋人溜得快,未能尽全功。”
“不过料来足以令洋人胆颤。”陆恒把茶水喝完,站起来:“我就等着洋人上门,看他们怎么说和。”
他往外走,忽然转身:“你说,我要是逼着洋人签订个什么条约,你觉着怎么样?”
林黑儿顿时呆滞如石。
这操作,有点骚的无法想象。
极具反差感——历来是清廷跟洋人签条约,各种服软,各种认输,各种卖国。现在却有一个人,独自一人,要逼着洋人签订条约,要洋人服软,那场面,想想一定非常喜乐!
离开妇幼协会,陆恒又坐黄包车,奔徐宝山的宅子而去。
到了徐宝山的宅子,果然比陆公馆更恢弘些,不过较之于陆公馆的西化特色,他这里更多的还是本土特色。
早有人进去通报,徐宝山忙不迭出来,把陆恒迎到屋里。
让人奉了茶水,徐宝山道:“陆先生,您今日这一手笔,上海滩炸了,全国都快要跟着炸了,全世界都要震惊啊。”
陆恒摆了摆手:“甭跟我说这些。徐大人,我来你这里,以你的老谋深算,当是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徐宝山一滞,即略迟疑道:“陆先生在等洋人们的反应?”
陆恒拊掌:“徐大人能成为江淮霸主,果非常人。”
徐宝山知道自己猜对了,暗暗松了口气:“是先生提点。”
陆恒便开门见山:“洋人吃了大亏,暂时退走,但他们不会放弃上海滩。上海滩是神州如今最好的对外口岸,这里藏着大把大把的金钱。洋人舍不得,他们一定还会来。不过再来上海滩,须得过我这一关。你说,他们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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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山犹豫了一下:“以先生您的本事,洋人别无他法。他们不可能派人来刺杀先生,那毫无用处。只能低头服软...嗯,找中间人来,说和一二。”
陆恒大笑一声:“徐大人果然有智慧,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便说:“那便要借你这宅子,会会洋人的中间人。”
徐宝山自无意见,当即道:“先生怎么吩咐,徐某怎么做。”
一四九章 阎孝国
陆恒在徐宝山家中喝了杯茶,这里才回想起昨晚上走的仓促,只跟婆娘们说了出来走走,现在不知道要耽搁几天,怕她们担心。
便跟徐宝山说:“我回赣西一趟,天黑前必返。若洋人反应快,你便告诉他们等我回来。若反应慢,我今晚上再出去走走。”
徐宝山彻底无语。
这人啊,实在是无法无天之极。而本事又超乎寻常,真个是叫人无法应对。
他便心急火燎,连忙往京师打电报。
陆恒出了上海滩,径自拉开速度,中午时回到了皂山镇。
三个婆娘都在家,哪儿没去。见他回来,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搞的陆恒头大。
“行了行了!”
陆恒忙道:“昨晚上心意不畅,去上海走了一遭。”
黄春儿诧异:“当家的心意不畅,跑上海那么远作甚?”
九儿则眼睛一亮:“当家的去杀洋人去了吧?”
宫兰深以为然模样。
陆恒哈哈一笑:“没错,宰了几个洋人,沉了他们几艘战舰。”
这里细说了几句,才知道陆恒昨晚上把上海的租界给推平了,一晚上至少千人斩,还把洋人的舰队沉了三艘,吓得他们远远逃离。
宫兰无语之极:“你呀,不动则罢,好好的安安静静;一动起来,就搞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陆恒笑道:“不是我愿意搞事。”
他说:“谁教我心里不畅快,我自然要予以回应。”
宫兰道:“是昨日他们带来的八国联军的消息激到当家的了?”
陆恒道:“不然呢?怎么着这儿是咱们的土地,洋人跑来肆无忌惮,我一口恶气闷在心口,不给洋人个好看,我出不了气,心里难受。”
九儿道:“这下当家的满面红光,这口气是出去了吧?”
陆恒大笑:“出的很畅快。”
说:“我回来给你们说一声,转身还要去上海。这件事没完,洋人不跟我服软,我务必不轻易放过!”
“得饶人处且饶人呗...”黄春性子软。
陆恒摆了摆手:“你个妇道人家,懂的什么?行啦,我立马回上海去。快则三五天,慢则十来天,必归。”
又说:“药田那边得帮我看好,若梅啊,你操心着点。”
宫兰一脸嫌弃:“快走吧你!”
陆恒哈哈一笑,出门再返上海。
...
话说徐宝山打了电报去京师,这里还没从电报局出来,京师便来了电报。却不是回应他刚刚打过去的电报,而是回应昨夜和今日上海滩发生的这些事。
一封电报,文字稀少。但字里行间,意思表露无疑。
满清朝廷这会儿,处于停摆状态。光绪出逃,这会儿还没回去。洋人不退兵,光绪大抵是不敢回去的。
回应电报的,是那些留守的被洋人军队半拘禁起来的大臣。
一个意思——那就是促成洋人与陆恒这凶人的和解——当然,若能令洋大人们满意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徐宝山从这字里行间里头,瞧出些其他的味道来——发这封电报的人,对陆恒也十分畏惧。
说了争取让洋大人满意,却又补充一句,要陆恒也满意。
徐宝山看完电报,当即出了电报局,带着随从,一路往日租界附近的一条弄堂而去。
到了地头,徐宝山使人上前敲门,门打开,一条面孔凶悍的汉子出现在眼前。
徐宝山喝道:“我乃提督两淮缉私营徐宝山,谁是阎孝国?”
那凶悍汉子一听,忙神色一整,抱拳道:“原来是徐大人,阎将军正在里屋。不知徐大人此来作何?”
徐宝山呵斥道:“本大人到此作甚,还要与你汇报?还不快快把阎孝国叫出来!慢了小心你们吃罪不起!”
这人不敢怠慢,一边迎徐宝山进屋,一边使身边一人进去通报阎孝国。
但闻一声浑厚的大笑,一条身着黑色锦衣的大汉从屋里走出来,三步并作两脚,抱拳道:“在下阎孝国,拜见徐大人!”
阎孝国身材极是魁梧,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压迫力。他面容凶悍,眉毛稀疏,尤以嘴角一道疤痕,显出狰狞。
但面对徐宝山,他又显得极其恭敬。
说是个将军,其实只是散阶。若比散阶,徐宝山还是个从二品的武功将军呢。
徐宝山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为此人神采道了一声赞。
好一条威武凶恶的大汉!
徐宝山出身盐枭,对这种面容凶恶的人,他不但不厌恶,反倒十分喜欢。
语气一下子好了许多,笑道:“今日来找你,是因朝廷命令。”
一前一后走进屋里,落座。
徐宝山道:“昨夜、今日之事,你既然在上海,想必已是知晓。”
阎孝国道:“大人英明,昨夜、今日之事,下官已有耳闻。”
便笑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好汉,做的好大事,闻之教人心胸大开,恶气全消。恨不能找到他与他敬几碗好酒!”
徐宝山哈哈大笑:“你觉得他做得对?”
阎孝国道:“好教徐大人知晓,下官也曾于京师大学堂就学,学的是西学。正因如此,我知道西夷皆狼子野心之辈。此等豺狼,非得以强硬手段打痛了、打怕了,才能消停。这种事我自问做不到,却对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心存敬佩。”
几句话,徐宝山已了解到阎孝国的脾性。
他于是说:“我刚接到京师来的电报,署名是军机处。要本官来找你,将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
说着,便把电报递给了阎孝国。
阎孝国打开来一看,先是凝目,紧接着皱眉,即愤愤之色溢于言表!
他喝道:“怎有如此荒唐的命令?!洋人吃了大亏,正该趁机压一压他们的威风!怎还卑躬屈膝,要教他们满意?满意个什么?把这偌大的国家送给他们,他们就满意了!”
徐宝山微微摇头:“你岂不知京师如今状况?”
阎孝国立时脸色难看,说不出话来。
京师如今被洋人占着,军机处在洋人的控制之下。
徐宝山道:“你是京师来的,朝廷派你做那中间人,你如何处置,由你一言而定。”
顿了顿,道:“本官看你顺眼,给你个提点:做出这大事的人,暂时不在上海,但天黑之前会来本官府上,等着你们这些中间人去见他。”
说:“此人本事滔天,血肉之躯不惧巨舰大炮,仿佛陆地神仙。且是个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之辈。你切莫惹恼了他,惹恼了他,事情办不成,违抗了朝廷的命令,到时候更丢了性命,你便与朝廷交代也没得交代了。”
阎孝国听了,却笑道:“我敬佩都来不及,何以惹恼他?我气愤的,是朝廷要令洋人满意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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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山道:“你只需让他满意即可。我料定此人必定会狠狠的敲打洋人。”
一五零章 传声筒
“你这中间的,做个传声筒即可。”
徐宝山道:“洋人是绝不可能放弃上海滩的。他们在上海滩经营了几十年,这儿蕴含着巨大的利益,他们舍不得。”
“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们也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你只需严守外交准则,便有功无过。”
阎孝国听完,面露感激之色:“多谢徐大人提点。”
徐宝山点点头,站起身来:“本官该说的也说了。你是朝廷专门指派的,接下来的事与本官无关。行了,本官走了。”
阎孝国连忙道:“徐大人且慢,下官有一事,想请教大人。”
徐宝山道:“什么事?”
阎孝国道:“下官此来,乃为缉捕叛贼。叛贼逃到上海,下官追至,这几日已摸到一些行踪。只是下官初来乍到,诸多不便,想请徐大人助下官一二,感激不尽。”
“叛贼?”
徐宝山诧异。
阎孝国淡薄的眉头略凝,道:“说来此间追缉,不合下官本意。只是上峰有令,下官不得不从。”
他说:“前不久,朝廷在天津的一支官兵,因违抗了朝廷的命令,向八国联军主动发起进攻...朝廷便让我带人缉捕...”
说起这个,他一脸难受。
“手底下的人打听到这股‘叛贼’曾出入上海滩妇幼协会,下官不知这上海滩妇幼协会是什么道道,还请徐大人指点一二。”
徐宝山一听,立时吃了一惊:“你是说上海滩妇幼协会?”
阎孝国道:“不错。”
他看着徐宝山神色微变,不禁道:“徐大人,难道这妇幼协会水很深?”
徐宝山苦笑一声:“水倒是不深,就是很大。你可知道,这妇幼协会的背后,就是那平推了租界,打的洋人舰队仓惶逃窜的人?”
“啊?!”阎孝国果然吃了一惊:“怎会如此?”
徐宝山道:“这位说来无法无天,却也是个侠义心肠。眼下时局不宁,百姓生存艰难。尤以妇女为甚。他便支持了一个名叫林明未的女子,建立妇幼协会。一是帮助那些没有着落、生活困难的女子,给她们一个生计;二是安置前次育婴堂事件中救出来的婴儿。”
顿了顿:“不瞒你说,因着这位,我也算是站在妇幼协会背后。为妇幼协会挡开些乱七八糟的事。”
阎孝国听了,露出讶然之色:“这是好事啊!果然是个侠义心肠!”
却为难起来:“可叛贼极有可能藏在妇幼协会,我不能抗命不尊...徐大人,请您帮帮我,下官必感激不尽!”
徐宝山沉吟了一下,道:“我瞧着你顺眼,便再给你指点一句。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便是朝廷、洋人说了都不算。”
“这位的本事,超凡脱俗,天管地管,不服人管。你若擅自对妇幼协会动手,冲撞了他,到时候他寻着朝廷发难,你必定没有好下场。”
阎孝国虽忠于朝廷,但并非愚鲁之辈。这人连洋人都是说杀就杀,朝廷必定也不被放在眼里。一旦惹怒了他,到时候...以朝廷的秉性,他阎孝国必定拿出来砍了脑袋,给人消气。
最关键的是,死在这样的龌龊事里,阎孝国深以为耻。
徐宝山道:“左右你最早今晚即可见到他,不妨摆开了明说。他没意见,你就去拿人;他有意见,你便完了此事,打道回京。料来有此人夹在中间,朝廷不会怪罪于你。反倒以为你做的对,没有惹恼他。”
阎孝国听罢,沉吟一阵,抱拳道:“多谢徐大人指点。”
徐宝山摆了摆手:“行了,本官走了。”
出了这院落,徐宝山坐上轿子,一路回到府中。
可还没等他屁股坐热,又有消息来了。
他留了一个手下在电报局,为的就是能及时接到任何消息。这里手下便拿着一封电报过来。
徐宝山打开电报一看,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这封电报,不是朝廷发给他的,是袁宫保发给他的。
徐宝山与袁宫保早有交情,说来当初朝廷招安他,袁宫保在里面出力甚大。甚至袁宫保的幕僚,王聘卿,还亲自来与他会晤过。
此时袁宫保发来这封电报,说的也是陆恒。
电报上说,朝廷如今在上海滩可以指派的,多半是阎孝国此人。而此人是个愚忠之辈。恰恰,陆恒却是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狂人。
若朝廷教阎孝国做中间人,极有可能办坏了事。
尤其电报里还指出了陆恒杀死了慈溪太后的事。
以阎孝国的愚忠,若知道陆恒杀了慈溪,后果可想而知。
便说让徐宝山务必要盯紧阎孝国,一旦发现阎孝国有异常,便把他拿下。切莫教他坏了事。
又说他会立刻派金铨南下,说金铨与陆恒是旧识云云。请徐宝山帮忙斡旋、拖延一二,等金铨抵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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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山看完电报,神色沉凝,一边将电报点燃烧掉,一边暗暗思索。
他心中十分惊骇——不曾料到慈溪已死,杀她的就是陆恒!
他当初通电,说要起事,指责慈溪囚禁光绪之类的,那不过是放嘴炮罢了。真要对上慈溪,徐宝山除非胆子上长毛,不然那就是愚蠢。
他只是为了博取更大的利益,只是为了从黑道走上白道。可不是真的起兵与朝廷作战。若真要起事,何必放嘴炮,闷声发难不更好?
现在慈溪却死了!
而且还死了很久,只是一直不曾发丧。
他心中惊骇:“真是个可怖的人物!”
既是如此可怖,更当仔细应对,不可疏忽怠慢。
他已见过阎孝国,略已知晓此人秉性;当不至于如袁宫保所言那般不识时务。何况以阎孝国的地位,慈溪已死的事,他多半不知。
既是不知,那矛盾就只在所谓妇幼协会藏匿的叛贼。
这似乎无关紧要。
当时阎孝国分明赞同他的提点。
至于有人把陆恒杀死慈溪的消息告诉阎孝国,徐宝山认为不大可能。现在这局势,无论朝廷还是洋人,各方都是力图平息此事,而不是激发此事。
所以知道消息的人,不可能把消息告知阎孝国。
想了想,觉得袁宫保是多虑了。
再则说了,阎孝国若敢发难,也就一个死字而已。且不说陆恒动手,一巴掌打死他;单就这上海,他徐宝山的地盘,阎孝国难道还能翻起浪花?
想到这里,徐宝山心中大定。
“袁宫保思虑虽说周全,却也想得太多了些...”
一五一章 方天
陆恒回到徐宝山府邸,时间才下午四点,傍晚未至。
徐宝山见陆恒返至,连忙一顿马屁拍过来:“陆先生料事如神,洋人果然反应迅速。”
陆恒道:“哦?”
徐宝山道:“朝廷已经发来电报,指派了中间人。我已见过其人,今晚当能与先生会面。”
陆恒了然,点点头:“清廷指派的什么人物,与洋人做这中间人?”
徐宝山道:“朝廷毕竟远在京津,一时半会无法派来中枢大员。而陆先生的事重大而急切,只好就近派了一位刚刚南下至上海的将军,来与先生会面。”
陆恒笑道:“我倒不管大员不大员。只消做好传声筒即可。”
徐宝山道:“陆先生大气。”
斟酌了一下,道:“我有一位好友,也给我来了一封电报。说是会派一位陆先生的旧识来上海斡旋此事。”
“哦?”陆恒心下一转,道:“你所谓好友,可是那袁宫保?”
徐宝山神色微震:“陆先生烛照千里。”
陆恒摆了摆手:“能掺和斡旋此事的,绝无他人;而与我有旧识的,我在京师,也就金铨一人。金铨是袁宫保的幕僚,你这好友不是袁宫保又是何人?”
陆恒此时,心中已是颇为不屑。
清廷指派了人,袁宫保又来掺和一手,这里面的道道,陆恒一眼看个通透。
无非是为了‘抢功’——姑且说是抢功——只是这功,是洋人面前的功。
从以往与袁宫保的接触和了解之中,陆恒深知袁宫保的图谋。
他要做那擎天架海、接棒满清的时代大人物。
洋人对袁宫保来说很重要——他必须要讨好洋人,以便于在他接棒的时候,洋人不给他捣乱找麻烦。
所以这次,若是他将此事斡旋成功,在洋人面前涨了面子,对他来说,无疑是大好事。
那么,朝廷指派的中间人,便是个阻碍。
他与徐宝山有交情,所以有了这档子事。
对于陆恒来说,却根本无所谓。他只要洋人低头服软——签一份满意的条约,那就足够了。
至于哪个中间人做斡旋,干陆恒屁事。
徐宝山作状心悦诚服:“先生智慧超然。”
便说:“我以袁宫保想得太多。他说朝廷指派的阎孝国将军是个愚忠之辈,或会坏事。但我见过此人一面,倒是挺能入眼。”
说:“不过...陆先生,而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无论中外各方,都力图平息。但阎孝国这里,却有个事,我不能不与先生说明。”
对徐宝山来说,平息此事,也是他的意愿。站在朝廷的立场,他是朝廷的官儿;站在自身的立场,他的江淮霸主。作为江淮霸主,他在上海也有很大的利益。而这些利益,也与洋人相关。
一旦洋人弃上海而去,这个通商口岸便废了,他徐宝山将会损失惨重。
“阎孝国此来上海,是为缉捕‘叛贼’。”他道:“他已查明,叛贼曾出入妇幼协会,怀疑妇幼协会窝藏叛贼。我已与他说过,教他在先生面前敞开了说,若先生同意,他便去拿人,若先生不同意,他完成中间人的身份,便自打道回京。”
陆恒听了,笑起来:“你倒是尽心尽力。”
道:“妇幼协会谁也不能动。这是我的规矩。那阎孝国若是识相,办完了事自己回去;若不识相,宰了就是。”
想了想,道:“你派个人,去妇幼协会把事情跟林明未姑娘说一声,让她把叛贼带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叛贼——清廷的叛贼,我挺感兴趣。”
徐宝山应是:“我这就派人去。”
陆恒又道:“你拿纸笔来,我写点东西。”
徐宝山又忙叫人拿了纸笔来。
...
徐宝山的人一路到了妇幼协会,见了林黑儿,把事情说了,道:“陆先生让林姑娘您把人带到徐府,他想见见。”
林黑儿一听,笑道:“好,你回去告知陆先生,我随后便带人去徐府。”
走了徐宝山的人,林黑儿进到里屋,至后院,见一条大汉持长枪演武。
“方大哥!”
林黑儿喊了一声。
那大汉闻声收枪,走过来:“林妹子。”
这大汉方面浓眉,神态正气,身材魁梧,只眉宇间一些郁气分外惹眼。
“妹子有事?”他说:“这段时间多劳妹子照顾,若有事,只提一句,我方天刀山火海,莫敢不从。”
林黑儿笑起来:“方大哥言重,眼下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
“哦?!”方天神色一惊:“可是朝廷的走狗追来了?!”
林黑儿道:“是追来了...”
方天立时操起长枪,向几间屋子里喝道:“都出来,咱们要拼命了!”
呼啦啦,后院的几间屋子里,一下子涌出来上百人!
林黑儿道:“方大哥,且住!”
她说:“是好事,不是坏事!”
方天一怔:“不是坏事?朝廷的走狗都追来了...”
林黑儿道:“追是追来了,可您等我把话说完呐!”
她说:“刚刚徐大人派人传信,让我带你去他府上。我料定此行可解决方大哥的麻烦,这就来告诉方大哥。您倒好,话听一半。”
方天听了,眉头微皱:“徐大人?可是徐宝山?”
“方大哥知道徐大人?”
“知道。”方天点了点头:“我来上海时,仔细打听过。这人黑白两道通吃,既是官儿,又是贼。”
笔趣阁
道:“此人对我必有图谋。而今这情形,若把我拿住,交给朝廷,朝廷杀了我们,拿我们的脑袋讨好洋人,那徐宝山就有大功。”
他深吸口气:“妹子,我该走了,不能再留在这里。否则会连累到你。”
林黑儿听他劈里啪啦一顿话,心下极是无语,不禁道:“方大哥,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还能害你不成?”
方天道:“那倒不是。”
林黑儿道:“这次说要见你的,不是徐宝山。是另外一个人。不知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我这妇幼协会的靠山?”
不等方天说话,林黑儿直道:“就是上回拔了洋人教堂,昨夜推平洋人租界、今早沉了洋人战舰的陆先生!”
一五二章 立场
“方大哥可知,陆先生更是刺死慈溪的天下第一刺客!”
“你是朝廷的叛贼,他是朝廷的克星。他要见你,对你绝无图谋;相反,只要陆先生一句话,不说尽数解了你的麻烦,至少朝廷会消停一段时间。”
方天等人听了,都化作了石像。
什么?
刺死慈溪的天下第一刺客?
慈溪死了?
什么?
平推洋人,把洋人仓惶赶出上海的凶人?!
“他...他要见我?”方天如在梦中。
林黑儿笑道:“所以我说是好事。走吧,方大哥,别耽搁了,咱们去见见陆先生。我相信,他知道了你的事,一定会帮你。”
方天心下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凶人能凶到如此地步;喜的是若能得到他的帮助,至少短时间内再无忧矣!
虽然方天不知道慈溪已被杀死的事,但既然林黑儿都这么说了,大抵是无差的。再则,上海如今的这局面,就是那人一手造成,相比起来杀慈溪似乎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
至于秘不发丧,方天虽然不是聪敏之辈,却也不是愚鲁之人。当前局势,慈溪必须不能死,风雨飘摇之中,若再传出慈溪已死的消息,那便是大厦将倾。满朝文武绝无一人愿意。
当即定下心:“好,我这就随妹子去见见这位神仙!”
一个小女孩便跑过来,扯住方天的衣袖。
方天拍拍她脑袋:“爹爹很快回来。”
这是他女儿,方红。
方天随林黑儿一路到了徐宝山府上,已是傍晚了。
早有下人将他们带到客厅。
客厅里,陆恒正咬着笔杆子,对一脸精彩的徐宝山说着什么。
他找徐宝山要来纸笔,就是为了草拟条约。早先与林黑儿的一个玩笑话,陆恒却越想越有道理。
不能光满清与洋人签卑躬屈膝卖国卖民的条约,他陆恒也要跟洋人签个条约,得反过来签!
于是他每拟定一条,便与徐宝山看,让徐宝山提意见。
所以徐宝山神色十分精彩。
比如第一条,要废除上海滩一切不合理的关税条约,并且要反过来提高西洋进口货物的关税,这笔关税给妇幼协会维持发展。
徐宝山道:“洋人必定不会同意。”
陆恒笑道:“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会同意。关税可不止收那点税的问题,而是整个商业贸易的问题。不过漫天讨价就地还钱,我不把条件顶高一点,洋人怎么知道教训!”
陆恒每提出一条,都惊世骇俗——至少在这个时代惊世骇俗。
无论是关税,还是提高工人待遇、禁止歧视国民、法律一视同仁等等,都是给洋人的狠狠一击。
将洋人在上海滩的特权,几乎一扫而空。
徐宝山越看,脸色越精彩。几至于无话可说了。
得亏只局限于上海滩,徐宝山琢磨着洋人可能会讨价还价之后,捏着鼻子答应下来。但若放大到整个神州,那便绝对不可能办到。
陆恒也是同样认知,所以这条约,只局限于上海滩。
这时候林黑儿与方天到了。
陆恒放下笔,抬头见了方天,好一条北方大汉!
林黑儿早跟他说过陆恒相貌,当即抱拳:“在下方天,见过陆先生。”
又对徐宝山抱了抱拳。
陆恒摆了摆手:“坐下来说话。”
便道:“听说清廷通缉你,是因着天津抗命,我挺有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方天便将他的事,一一道来。
他原是天津守军的一个管带,手底下有千把号人。八国联军入侵之初,洋人不宣而战,方天力主抵抗,违背了朝廷当时的不抵抗命令。
一番血战,他与义和团共力,在廊坊阻击成功。
虽然损失惨重,但十分提气。
可满清朝廷立时下令捉拿他,要杀了他,给洋人赔罪。当时满清心存侥幸,没有与洋人宣战,便打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正如问罪斩了击毙德意志公使的将军恩海一样,那样对待方天。
方天受不住这鸟气,他手底下幸存下来的弟兄也受不住这鸟气,便跟方天逃离了天津。
一路被追杀,辗转来到上海,遇到林黑儿,才暂时有了立足之处。
方天与林黑儿是旧识,林黑儿是天津红灯照的大姐,方天是天津守军的管带,当初朝廷下诏,承认义和团的地位,义和团便与军队有了交集,方天如此与林黑儿有了交情。
“原来如此。”
陆恒听罢,大笑一声:“洋人猖獗,就是要给他们一个好看才对头!方将军是条汉子,陆恒佩服!”
方天连道不敢,心下是松了口气。
陆恒道:“清廷派人来追杀你,追杀你的人如今被任命为我与洋人之间的中间人,稍后他就来此。我与他明说,你们是义士,我陆恒保了!”
方天长吸口气,起身大拜:“多谢陆先生!”
陆恒一把扶住他:“不必如此!”
说曹操,曹操到。
就有小厮通报,说阎孝国将军到了。
徐宝山吩咐一声,不多时,小厮便带着阎孝国走了进来。
这阎孝国一眼看到方天,眼神便是一凝,但他好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发难,只狠狠的横了一眼,先对徐宝山抱拳:“徐大人。”
然后目光落在陆恒身上:“在下阎孝国,奉朝廷之命,前来拜会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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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上下一打量,这人还真是一副凶相,摆了摆手:“阎孝国是吧,朝廷要你怎么做这中间人?”
也不让他坐下。
阎孝国正色道:“为斡旋陆先生与洋人之间的矛盾,朝廷予我全权行事。”
然后又抱拳躬身:“陆先生,您虽然不是朝廷的人,但您做的事,是在下想做却不敢做的,阎孝国佩服您!”
陆恒露出一丝诧异:“你这人倒是挺有意思...”
便道:“行吧。不过在此之前,先有一桩事,我得给你说清楚。”
他指着方天,道:“我听你语气,也是个愤恨洋人的。方将军与洋人浴血奋战,却被朝廷缉捕,你以为如何。”
阎孝国神色一收:“我知道方天与洋人浴血奋战,这也是我内心所想。但他违抗了朝廷的命令!朝廷日益艰难,下面的人若还违抗命令,这局势如何维持?维持不住局势,怎么抵抗洋人?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下奉命追杀,合乎道理。”
一五三章 九方上海条约
只这几句话的功夫,陆恒已看清楚了阎孝国的为人。
是个忠直之人。
可怜,他忠直的对象是满清!
抵抗洋人他所欲也,但他的立场,是满清朝廷;其他抵抗洋人的人,不论原因,不论对错,违背了满清朝廷,那便是大罪!
跟这种人几乎没什么好扯的。
陆恒直言:“方天我陆恒保了。阎孝国,你待如何?”
阎孝国正色道:“当前首要大事是斡旋陆先生与洋人的矛盾,这是朝廷的命令。阎某既受朝廷之命,自然不敢有违。朝廷要阎某令陆先生满意,陆先生开口,阎某自无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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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道:“不过方天毕竟是叛贼,今日我不拿他,朝廷早晚还会派其他的人来拿他。”
陆恒道:“那就让其他人来拿。可千万别让我撞见。”
便拿起桌上拟定的条约,伸手一托,一缕真炁挟着纸张平平飞到阎孝国手中:“这是我拟定的条约,你拿去给洋人看,洋人若想安生,便须得与我签了这条约不可!”
条约?!
阎孝国来不及吃惊陆恒托纸的厉害,立时被条约二字震惊,他忍不住低头一看,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之后,他猛地大喝一声:“好!”
狠狠抱拳:“陆先生,您是第一人!”
转身大步离开。
方天一旁也瞪大了眼睛,条约?这是要逼着洋人签条约?!开天辟地的壮举!
林黑儿则呆滞起来,片刻之后:“先生,您真要逼着洋人签订条约呀?”
她还当陆恒开玩笑呢。
陆恒笑道:“我越想越有道理——洋人逼着清廷签条约,夺了我们多少好东西!我这次非得找回来不可!”
林黑儿笑起来:“先生,您果然是第一人!”
陆恒摆了摆手:“什么第一人,空头虚名。我只遵从心意,使念头通达。此外别无其他。”
便对方天道:“看样子清廷不会善罢甘休。你只消呆在上海,量那清廷无可奈何。”
方天感激道:“陆先生的恩义,方某人铭记在心。”
陆恒浑不在意:“举手之劳。似你这样的义士,我不知道则罢,知道了不能视而不见。”
斟酌了一下,道:“正好,妇幼协会壮大,离不开更多力量的支持。你与林姑娘既是旧识,不妨先挂靠在妇幼协会下,帮她一把。”
陆恒又问林黑儿:“义和团如今到了哪个地步?王前辈呢?”
虽然道不同,但陆恒还是有点记挂着。
林黑儿听了,微微黯然:“快要不行了...至于王前辈,近半个月已经失去了联系。”
陆恒微微摇头:“你没教他南来?”
林黑儿叹气:“他说谭复生在前,他当随之而去。我劝不动他。”
陆恒无言以对,人各有志,如之奈何?
揭过此间,又聊了几句,林黑儿与方天神态轻松的离开了徐府。
...
洋人的军舰停在长江出海口外,着实也被吓着了,不敢靠近。此时,出海口外的军舰,已汇聚了数十艘,各国都有,比当天声势更浩大许多。
但声势再大,也不敢接近。
实在是损失惨重——三艘战舰,那不是小舢板,是军舰。每一艘都是钱啊!
给沉到海里,打了水漂,谁也受不住这损失。
最关的是,敌人只是单独一个人。这就特别恶心。军舰再多,那也是大炮打蚊子,怎么打?
尤其这人无法无天,无所顾忌。你要有所顾忌还则罢了,还可以从其他方面威胁牵制。但这人连慈溪都杀,杀了慈溪又来杀他们洋人,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一旦闹开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接受的事。
反正洋人们是接受不了。要是再被沉几艘军舰,甚至被这人摸着到了他们的国家,大搞一通,这样的事,谁也吃不住劲儿。
洋人已经有了对陆恒服软的心理准备。
但当阎孝国拿着陆恒草拟的条约来到他们的军舰,他们看了之后,还是炸了!
太过分了!
“谢特!”工部局总董安徒生怒极大骂:“这人就是个疯子!看看,看看,这是什么鬼条约?!无法接受!我无法接受!”
他甚至要撕了这草拟的条约。
得亏旁边的美国董事把他拦住:“总董先生,我们不要冲动。条约嘛,就跟做生意一样,讨价还价。”
他说:“这些条约的确过分。我们这么多国家,被单独一个人逼着签订条约,的确是大伤颜面的事。但对比起未来更大的利益,我认为可以退让。”
他们一番唧唧歪歪,各国此事的负责人都聚在一起,最后商讨了很久,拿出一份新的条约,交给阎孝国,让他带回去。
于是第二天早上,陆恒看到了这份条约。
只看了一眼,就撕了个干净。
“想得美!”
当即找来纸笔,又给拟了一封。
如此你来我往,花了七八天时间,终于达到双方都还算满意的程度。
这份条约后来被人称之为‘九方上海条约’,所涉的双方,一方是单独的自然人,一方是联军八国。
这是世界上从有条约这个形式以来,第一份由个人对国家签订的条约。而且还是个人占上风,八国捏着鼻子吃亏的条约。
其实也不能说八国吃了亏,只是把他们从上海夺走的东西,那些特权拿了回来而已。
唯一吃亏的地方,就是现金赔偿。
陆恒要求八国赔偿他一百万两银子。
早先提出的是一千万两,抠抠索索,削削减减,你来我往,最后定下的是一百万。
其中涉及关税、工人待遇、歧视、法律等诸多条文。
一举扭转了上海滩的对外形势,虽然没有达到陆恒最先提出的那些要求的地步,可也将外国人在上海的特权几乎尽数夷平。
对外出口的关税降低到合理水平;进口的关税稍有提升;工人的待遇、人身健康和安全得到了一定的保障;外国人所谓的法律豁免权,被陆恒拿回来一大半;租界的特权被削减到了极致。
零零总总十几条!
当这份条约被登上报刊之后,整个世界为之哗然!
上海滩炸了,神州跟着炸了,全世界一起炸了!
无数人在思考,这份条约上,属于神州一方签名的‘千钧’二字,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五四章 再见金铨
金铨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九方上海条约。
北方的局势决定了道路的不通畅,即使金铨,也磨磨蹭蹭了好几天,才顺利乘船南下。
可当他抵达上海的时候,满大街报纸上,已经刊登出了九方上海条约的所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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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报纸,看着周围欢呼雀跃的人群,金铨一声长叹,无可奈何。
徐宝山派人来接他,将他接到徐府,此时陆恒已准备离开。
他这两天多盘桓于妇幼协会,看看那些孩子,看看那些姐妹。了解一下妇幼协会如今的状况。
总的来说,挺好。
林黑儿的能力有局限,摊子大了,她不大照应的过来。不过有青帮和马三打下手,加上现在的方天和他手底下的百十来号战士,以及经常带着同学来帮忙的顾如卯,妇幼协会的框架彻底搭建起来,进入平稳状态。
妇幼协会在上海,开办了近百间成衣铺和布料铺子,安置了近五百个没有着落的姐妹,同时办了七家幼儿园,以照顾救出来的那些婴儿,也对外开放,取代育婴堂,成为真正的孩子的乐园。
林黑儿还告诉陆恒,等这一阵子缓过来,她还要开办学校,教导孩子们学习知识。
她如今的状态,比起红灯照时的神神叨叨,那是截然不同的焕然一新。
陆恒把从洋人那儿敲来的一百万两银子尽数予了她。
不论是为生活困难的姐妹们找生计,还是把那些婴儿养大,开办学校教导知识,都需要很多的钱。
而钱,对陆恒来说,一如既往的不值一提。
他并不缺钱用,这些钱,留在自己手里的作用很小,交给林黑儿,用处才大。
陆恒越是这样,尊敬他的人越多;尊敬他的人又更尊敬他。
当然,陆恒自己是不大所谓的。
遵从本心嘛,如是而已。
念想着这里又是半个月,陆恒了解完妇幼协会的状况,便打算离开上海,回皂山镇。这时候,金铨照面来了。
陆恒笑道:“金先生还真来啦。”
金铨苦笑一声:“没赶上时候。”
陆恒开门见山道:“袁宫保的打算,我知道。不过与我无关。我既不会再迁就他,也不会为难他。你若早来,好处你自取;你来晚了,那也是命运使然。”
金铨哀叹:“是啊,命运使然啊。”
他是紧赶慢赶,却没沾上边,白跑了一趟。
说:“陆先生这段时间一向可好?”
掉头过来叙旧了。
陆恒道:“我一直好得很。除了在京师,被你们憋了一段。不过现在不会了。若再有那般憋屈,我便寻着袁宫保,宰了他。”
金铨神色一滞,道:“陆先生言重了。”
便说:“先生在京师的产业,我一直盯着,便洋人打进城,也不曾遭到波及。”
陆恒笑着摇了摇头:“我当初思虑太过,其实哪里需要考虑那么多?我产业有无人照料,皆无所谓。洋人坏了我产业,我就去找洋人的麻烦;清廷坏了我产业,我就去找清廷的麻烦。我怕谁来哉!”
金铨无言。
他发现,此时的陆恒,与当初的陆恒,心态已截然不同。
已经不能说什么牵制、威胁了。他人就在这儿,随便怎么搞,到时候他直接上门,一并找回去就是。
就这么简单。
金铨心念转动,道:“不知陆先生可还记得白雄起?”
陆恒诧异:“倒是记得。怎的?”
金铨道:“我与白雄起一见如故,他去日本留学之后,一直有通信。他屡屡问起陆先生,问陆先生是否已去金陵,说他家的白秀珠,可一直等着陆先生您呢。”
陆恒笑了起来:“白雄起野心勃勃,向往权力。他怎么个意思我知道,你也知道。你怎么个意思,我也知道。诚然,白秀珠是我母亲与我外祖父给我定下的亲事,不过我已与白雄起说了明白。我已有妻,白秀珠是不可能了。”
金铨笑道:“先生此言差矣。如今新时代将至,古旧的习俗何必在意?论什么妻妾?只消合得来,自然在一起。”
陆恒哈哈大笑:“你这便是双标。既不在意旧俗,那我订亲之事亦可不论。”
金铨道:“那陆先生与宫家姑娘也是这般呢!”
好吧,这种东西,总是说不明白。
他便直接抛开,道:“我懒得与你闲扯淡。金先生,我上海诸事已毕,您呐,告辞。”
走了。
金铨脸上笑容收敛,轻轻叹了口气。
陆恒离了上海,先到苏州。
当初买的园子,说来到现在,就住过两回。每回也只一夜。
也不知道算不算亏。
偌大一座园子,养着一帮仆斯,每月花着钱,却不去住。
倒是只有一桩好处,就是每月给山上的师伯送些生活用品去。这样算倒是不亏。
对陆恒来说,师伯是他这个世界唯一的长辈——宫羽田不大算得上。正如师伯所言,陆恒的心理年龄,不比宫羽田小,因此交流的时候,往往很难发自内心的尊敬他。
只有师伯周称心,百岁高龄的得道高人,这尊敬是打不得假的。
这回到了苏州的园子,气象倒是崭新了许多。园子养着的仆役看样子还算尽心竭力,该修复的地方都已修复完成,里头整整洁洁,环境十分舒适。
玉红高兴的很。
上回给了陆恒,只一夜,便牵肠挂肚。
这些天心中难免郁郁,生怕陆恒忘了她。
好在陆恒又来了。
自是一番云雨不提。
陆恒在苏州的园子盘桓了几天,其间坐地虎赵老爷知道他来了苏州,赶忙来拜见。陆恒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
这厮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等哪天青帮过来,拔了他势力,这厮便也没了存在的意义了。
这种货色势力,有个青帮就够了。再多,陆恒怕脏了眼睛。
与玉红好生相处了几天,这婆娘郁气全消,面容光泽,红光满面的。
直到陆恒说起带宫兰她们来这里过年,她才又忐忑起来。
比起陆恒口里的那三个,她自觉低了一头。不单单是陆恒没有开口承认她的妾的身份;更因为她并非冰清玉洁。
出身也不大好。先是青楼的清倌人,后又与人做妾。还有十二三岁的一个女儿。
自然便不大抬得起头来。
一五五章 保长
从那天‘出去走走’,至陆恒回到皂山镇,差不多又是半个月。
“道是南下休闲,我瞧着怎么还是那么忙呢...”
陆恒如是说。
宫兰直白了他一眼:“自找的!”
她说:“你好好的安安静静的不行,偏要跑东跑西,又是个火爆脾气,心气一个不顺,就要打要杀,你怪得谁来?”
陆恒失笑:“那不能憋屈着呀。心气儿不顺,就得发泄出去。要不然老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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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春儿噗嗤笑了出来。
九儿道:“当家的这心态,越来越随便了。”
就说:“这回又在苏州留宿了几天?当家的,你养的那个外室,啥时候教咱们几个瞧瞧?”
陆恒道:“跟我阴阳怪气,小心我收拾你。”
九儿顿时脸蛋发红。
陆恒道:“眼下已是入冬,我琢磨着今年的新年,咱们去苏州过。”
宫兰点头道:“还真得去瞧瞧。那园子买了大半年,都还没见长啥样。”
回到家里,那一个轻松自在,勿需赘言。
只消每天山上山下瞎晃悠,看看药田,做做实验,要不然欺负欺负老虎。
话说谷地的药田,宫兰说愈是有了非凡的气象。这半个月,弥漫的药云又厚重了许多。药材的生长,已经彻底违背了四季的规律,天气寒冷了,生机不见潜藏,反而还在勃发、昂扬。
这便更使得药谷凸显出来,引来许多野物觊觎。
好在有老虎镇谷,倒是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宫兰说就一件,就是那只猞猁,当初可能尝到了一些小甜头,以至于念念不忘,经常趁老虎打盹的时候,偷偷摸摸溜进来。
但每每不可得——老虎多警觉?猞猁一溜进来,老虎便咆哮着将之赶走。
宫兰隔三岔五去一趟,除除草、培培土,或者观察老虎的神态,练习形意虎形。
“倒是这段时间,皂山镇不大安稳。”
九儿说:“前几天来了些县里的官吏,吵吵嚷嚷好一阵子。我问朱大哥,说是来收税的。”
“收税?”陆恒道:“不都交过了吗?”
满清的税务十分烂,总的来说,具体的操作交给地方乡绅,上面只管从地方乡绅手里收钱。
地方的乡绅,便是所谓保长之类。
也就是保甲制度。
皂山镇没有豪绅级别的大地主或者大商人,最多也就几个富农。
其中一人便是保长。
因着他势力不大,难以作威作福,这收税收的还算本分。没有擅自自己增加税种。
像那些有大地主、大豪绅的地方,便搞的很凶。地方税收握在他们手中,想增就增,想减就减。
要脸一点的好歹还提个说得过去的名目;不要脸的直接开干。
反正贫民百姓被压榨的厉害。
后来要打倒的土豪劣绅——这些人就是土豪劣绅!
皂山镇的税,年中的关头便已经给收了。这回却又来收,不知道又是什么名目。
陆恒道:“稍后我去保长家了解一下情况。”
这年头的税重的跟山似的,收了一趟,老百姓便已经遭不住,再来一趟,就得饿死人。皂山镇这么安宁的地方,陆恒可不愿它毁了去!
吃完饭,陆恒溜达出门,往保长家走去。
路过铁匠铺,进去跟朱大锤聊了几句。
问起收税的事,朱大锤呸了口唾沫:“天下的乌鸦是一般黑。我道是去年没逢到这事,还以为南方比东北好,我还是太天真。”
他说:“县里的官儿跑过来,说北方打仗,朝廷跟洋人打的正凶,于是要收抗洋税。人头五钱银子,心黑的跟煤炭似的!”
陆恒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倒是个好名目啊!”
抗洋税!
这名目既大气,又洋气!
人头五钱银子,它绝对不少!
朱大锤铁匠铺里,艺业有成,可以拿工资的徒弟,薪水是两个月五钱银子!
而皂山镇百来户人家,大多靠着几亩薄田过日子,平素几乎没有直接的金钱收入。那这税该怎么交呢?
卖东西!
先卖口粮。
这时候,豪绅们便有的赚了。叫做趁火打劫。现在的粮食价格,大概是一两四钱银子一百斤,当老百姓为了交税而卖口粮的时候,豪绅们便一刀砍下去,折半那是良心,折个七八成、八九成,那才是常态。
一两四钱银子一百斤,这时候卖个五分之一、八分之一的价格,一下子能亏得农民吐血!
然后等农民没粮吃了,他们就涨价,一下子涨一倍、两倍,那么涨。
这一进一出,老百姓立时扛不住,于是卖田、卖儿卖女!
最后家破人亡。
这就是旧社会!
至于这所谓的抗洋税,陆恒敢肯定,绝不是清廷的手笔——不是清廷不想来这一手,而是此时,清廷已经停摆,皇帝逃出京师还没回去,京城都给洋人占着,谁下令收抗洋税?
陆恒点点头:“我去保长家瞧瞧。”
朱大锤一听,嘿嘿笑起来:“有你出马,这事稳了。”
陆恒离开铁匠铺,不多时,到了保长家。
敲门,保长的婆娘开的门。
一看是陆恒,忙堆起笑容,请他进去。
陆恒不是皂山镇的本土居民,也不是大地主,手底下除了山里的药谷,没有一分地,更不是什么土匪山贼,但是个人都知道,陆恒这厮不好惹。
知道这厮极其有钱。
只是往常,陆恒比较游离,很少跟镇子上的居民交流。让人想巴结也巴结不住,于是九儿便成了最受欢迎的对象。
这就不说了。
保长的婆娘把陆恒请进门,保长已是迎了上来。
“陆爷光临,蓬荜生辉呀!”
陆恒听了,直接摆摆手,开门见山:“黄保长,我刚从上海回来,听说县里又要收什么劳什子抗洋税,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个道理?”
见陆恒是来兴师问罪模样,保长脸色立时难看了几分。
他忙让婆娘端了茶水,然后唉声叹气,道:“陆爷,县里来收税,跟我姓黄的可没什么关系。”
他说:“那是县里的命令,我区区一个保长,有什么法子呢?”
陆恒道:“少跟我扯淡。”
他道:“你这厮能做这保长,听说跟县里关系不浅。你来告诉我,这抗洋税,到底是哪里来的道道!”
陆恒说着,一巴掌按在桌子上,将桌子按的如流沙一样化作一堆齑粉坍塌下去。
“不跟我说明白,今天你两口子就甭出去了。”
保长两口子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在陆恒的威逼之下,他倒豆子似的,把事儿说了通透。
一五六章 黄四
原来这所谓的抗洋税,的确是县里的命令,但跟朝廷无关。是县令与县城的土霸王黄四爷黄润发勾结,私立的名目。
黄四爷黄润发,是名副其实的县城霸王。
他黄家从满清入关时,明朝末年,便是这里的大地主,迎奉满清统治,前两代人还得了重用,家中出过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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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虽然衰弱下去,可在鹅城的地位,仍然是说一不二。
便是这皂山镇的保长,也是黄家的旁支。所以传言保长在县城颇有关系,就是这个关系。
不过保长这厮还算是个好的——他当保长,至少没做的太过分。倒也没说借着黄四郎的势,欺压百姓、抢夺民女之类的。
要真如此,在陆恒眼皮子底下,早被陆恒弄死了。
黄保长道:“陆爷,黄老爷的事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呀...您高抬贵手,饶了我罢!”
又说:“我立马收拾家当,离开皂山镇,不污了您眼睛!”
陆恒沉吟着,闻言摆了摆手:“你倒不算恶劣...这皂山镇的保长该你做还是你做...倒是那黄四郎...我得去找他盘道盘道。”
黄保长毕竟不算恶劣,没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若把他赶走,换个保长,天知道是什么货色。若更恶劣的,岂不麻烦?
陆恒起身,径自离开了黄保长家。
先是回了屋里,九儿不知出去哪儿跟人闲扯淡去了,宫兰在练武场练武,黄春儿微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跟个老太爷似的。
陆恒打了声招呼,说要去县城一趟。
宫兰直言:“刚回来还说呢,这下又找事儿了吧?”
陆恒笑道:“这不身边的事么,不解决了,晚上睡不着。”
便自离开了皂山镇,往县城鹅城而去。
黄润发黄老爷黄四郎,县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恒脚程快,半个多小时便到了县城。随便拦着一人,开口问起黄老爷,立时知道何处。
就是县城那头,最大的那园子!
到近前,见正大兴土木。
瞧见陆恒在边上观望,黄家的打手骂骂咧咧过来:“知道这儿什么地方吗?小子,快滚开!耽搁了咱们黄老爷造洋房,小心你的命!”
嚯,还造洋房!
与时俱进啊!
陆恒一把掀开这打手,道:“你们黄老爷在哪儿?就说他叔爷爷来找他了。”
叔爷爷?
几个打手吃了一惊,黄老爷的叔爷爷?没听说过啊。
但不敢怠慢,一边带着陆恒往园子里走,一边派人前面报讯。
不多时,报讯的人回来,一脸狰狞的看着陆恒:“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敢冒充黄老爷的叔爷爷!”
他刚去通报,说黄老爷叔爷爷来了,黄四郎一听,怔住了,他绞尽脑汁,没弄明白自己哪儿冒出个叔爷爷来。
随即恍悟,是找麻烦来的!
劈头盖脸把打手一顿骂。
这打手吃了苦头,转嫁到陆恒身上,骂过之后拔出一把盒子炮,对准陆恒。可一晃眼,手里枪不见了,再一看,枪口已对准他自己。
啪!
一声枪响,这厮脑门被炸开个窟窿,立时倒地了账。
身边跟着的这个,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陆恒把枪晃了晃:“走吧,前面带路。”
战战兢兢带着陆恒,一路到了内院。枪声早惊动了黄四郎,这会儿把家中的打手全都召集起来,四五十号人,十几条枪,明晃晃的对准陆恒。
黄四郎藏在人群之中,看着陆恒进来,嘿嘿冷笑:“不知死活!开枪!”
这厮果断的很。
只听的劈里啪啦一顿枪响,浓浓的火药烟雾之中,惨叫声立时大作。
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一切尘埃落定。
陆恒站在黄四郎面前,周围躺了一地的打手,全都死了。
黄四郎瞠目结舌,浑身颤抖,难以自抑。
陆恒打量着这个鹅城霸王,见他年纪轻轻,二十来岁模样,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却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你就是黄老爷黄润发黄四郎?”
陆恒笑眯眯的看着他。
黄四郎强忍着惊惧,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我就是,我就是。叔爷,您找侄孙有什么事儿吗?”
叔爷爷来着。
陆恒拍了拍他肩膀:“莫急,我自然有事跟你说。”
然后对着门外招了招手:“那谁,你进来。”
便战战兢兢进来个管家模样的。
“你去,把县里数得上的官儿,都以黄老爷的名义叫过来。黄老爷的叔爷爷我,要见见他们。”
管家口干舌燥,望向黄四郎。
黄四郎给他施了个眼色,叫他快去。
陆恒便拉着黄四郎的胳膊:“走走走,屋里坐着。”
进了屋,又说:“干看着作甚?还不叫人奉茶?”
黄四郎又连忙大喊几声,叫人上了茶水。
上茶水的姑娘,面如金纸,怯生生把茶端到陆恒面前。
陆恒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接着茶碗喝了口茶:“咦,你这茶挺有味道,是鹤顶红还是什么来着?”
黄四郎面色僵硬,哪里说得出话来。
陆恒又喝了一口:“嗯,味道有点怪。”
早说了,身怀服食之术,陆恒的肠胃,是什么都能消化。吃毒药跟吃饭吃肉没有什么区别。反倒是毒药蕴含的‘营养’,比寻常的饭菜更高。仅次于上好的药材。
只不过毒药不大爽口,吃起来味道不好。
这黄四郎倒是个精明的角色,不动声色之间,给陆恒下毒。可他哪里知道,陆恒是肚子跟个核反应堆似的,甭说区区鹤顶红之类的毒药,便是把氰化钾、浓硫酸、王水这种东西当饮料也只等闲。
“来,过来让叔爷爷看看你。”
黄四郎立时往后急退。
可陆恒伸手一抓,一股真炁扑出,将他卷到面前,伸手按在他肩膀上,立时,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黄四郎的惨叫,响彻连天。
黄家许多人,围着这屋子,听到黄四郎的惨叫,也不知有几人担心、几人暗喜。
不多时,那管家把县城的官儿请来了。
等这些人进来,见着瘫倒在地上的黄四郎,见着大马金刀的陆恒,想到刚刚走过的满庭院的尸体,皆已吓得面无人色了。
“你,”陆恒指了指管家:“把门关上。”
管家如逢大赦,忙要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谁让你出去了?”陆恒道:“屋里不能关门?”
一五七章 陈鲁
黄四郎的管家,大抵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一并处置,不让走脱。
他瞧出陆恒恶意,见陆恒不让他走,怀里一摸,便摸出一把枪,死死盯着陆恒,扣下了扳机。
陆恒横掌挡在面前,五指一扣,将子弹抓在手中,反手一掷,那管家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就给这徒手掷出的子弹打穿了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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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鸦雀无声。
陆恒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掌上的硝烟味儿,杀气腾腾的眼睛扫过在场诸鹅城官员,道:“哪个是县令?”
齐刷刷,一双双眼睛看向了同一个人。
“你就是县令?”陆恒招了招手:“你上前一步,让我好好看看。”
县令哆嗦着站出一步,不愿再往前。
陆恒干脆站起来,走两步到他身边,上上下下打量:“果然不愧是县令,肥头大耳朵,你这脑袋长得,让我手痒。竟能想出抗洋税的名目来,了不起呀!”
这话一出,这些官吏立时知道,眼前这位强人,是为何而来。
抗洋税!
县令哆嗦道:“大侠,您误会了,不是我!不是我呀!”
他手足无措,一下子指着黄四郎:“是他!是他!是他呀!大侠,黄四郎逼着我这么干的呀!”
陆恒呵呵直笑:“乖侄孙,你说,是不是你逼着他干的?”
黄四郎蜷在地上面色惨白,汗流浃背,肩膀被陆恒一点点捏碎,那痛苦,他没晕过去,已经是条汉子了。
他闷哼一声:“叔爷爷,这事有我黄四的份儿,也有这狗官的份儿。一半一半,对半分。”
“哦。”陆恒点点头,看向县令:“你怎么说?”
县令迎着陆恒含笑却森冷的眼神,心下知道,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便神色一变,色厉内荏:“我乃朝廷命官,你敢杀我!”
陆恒抬起一巴掌,噗,那脑袋似个西瓜,炸开来,红的白的喷洒。吓得周围的官儿仓惶退避。
有人想要趁机夺门,陆恒抓起桌上的茶碗丢过去,精准的砸碎了此人的脑袋。
“朝廷命官?甭说你一小小的狗官县令,便是那光绪小儿到我面前,我说杀也杀!”
他杀气腾腾,再无遮掩。
“抗洋税?!”一脚踩下去,黄四郎的脑袋也炸了开来:“亏你们这些畜生想得出来!今日撞到我陆恒手里,有一个算一个,不跟我说清楚,今日竖着进来,我要你一个个横着出去!”
如此的凶悍,这些个官吏,哪里还敢狡辩?!
尤其其中没掺和这事,或者反对过这事的,直接站出来,将些个乱七八糟的官吏一一指认,将他们的罪行,说的一清二楚!
然后就是互相揭发的过程。
你说我强抢了民女,我说你暗夺人良田;这个说那个害人家破人亡,那个说这个通尖杀夫...
其中罪恶,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偌大一个鹅城,今日到此二十多个有名有姓的官吏,只有三个人罪不至死!
至于完全清白的,一个也没有。
点出一个,陆恒打死一个,到最后,就剩下那仨。
这三个,都放过贷,但没有逼死过人。抗洋税他们也提出过反对。所以陆恒才饶了他们一命。
随后陆恒将黄宅清理了一遍,将宅子里老老少少大大小小召集起来,让他们互相揭发,能杀的都一并杀了。
这一下杀的黄宅血流成河。
黄四郎二十多个妻妾,被杀的只剩下一个。黄家的家生子上百人、丫鬟仆役上百人,被杀了六成。
全都是仗着黄家的势,做出过滔天罪恶的畜生。
这些人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惜,甭说他们这种货色,就是全副武装的洋人军队,陆恒也不当回事。
待把黄家清理干净,陆恒对三个皆已失禁的官吏道:“走,去县衙。”
一路又到了县衙,陆恒让三个官吏把鹅城所有的官、吏、捕役、城防队,有一个算一个,全以县令的名义,召集到县衙。
同样的操作,狠狠的再次清理了一遍。
经此一遭,鹅城的统治机构几乎被杀空。几十个捕快被杀了八成;城防队的杀了三成,军官全杀;小吏杀了一半。
最后剩下这些,虽不说都是清清白白,但罪不至死。
“你们这些人,还算有点底线。”陆恒大马金刀坐在县令的宝座上,看着下面这些幸存的官吏,道:“鹅城毕竟不能少了秩序,所以才留下你们。”
顿了顿,他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这人面对陆恒,丝毫没有惧色,神态坦然自若。陆恒道:“县衙上下,只有你是个人物。这鹅城,我今日就交给你,你干不干?”
这人站出来,微微拱手:“虽然足下目无王法,但今日之举大快人心。鹅城我陈鲁接了。不过须得与你约法三章!否则你杀了我便是。”
陆恒道:“你说。”
这陈鲁,是鹅城官场之中,唯一一个清白之人。
他是鹅城本地人,家中原是小地主。因着遭了灾荒,家境破败。他苦读诗书,后来考上了进士。
但他这个人太直,太白,以至于不容于清廷官场,最后被发配回来。先是做了鹅城的县丞,得罪了县令,被县令施手段贬了一级,他在鹅城做了十年的官,经历了四任县令,每一任县令贬他一次,竟至于堂堂一个进士,做的却是刀笔吏的活儿。
陆恒让官吏互相揭发,陈鲁竟清白到没有一个人揭发他。
他干干净净,实在没有可揭发的地方。
这样的人,别的都不说,就这品行,那是顶天的清白!这种人,无疑值得敬佩。
陈鲁道:“这其一,鹅城的军政要务,你须得不能干涉。”
陆恒闻言笑道:“你便把鹅城给我干涉,我也懒得干涉。”他此来,又不是为了夺取鹅城做土霸王。
他是为了抗洋税,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陈鲁点点头:“好。第二,我若施政,激进之下,必触犯地方利益。你不能放着不管!”
陆恒哈哈大笑:“你既不让我管,又要让我管。这是把我当刀子使啊。”
陈鲁毫不犹豫道:“不错!”
陆恒指着他,直笑:“敢这么明目张胆利用我的,至今只你一个!好,我认了!”
陈鲁也笑了起来:“这最后嘛,若朝廷派来新的县令,除非真是个好人能人,否则我必不让他!”
陆恒奇道:“你这么说来,倒不曾是个忠于清廷的。”
陈鲁不屑道:“清廷,蛮夷也。我读四书五经,习先贤微言大义,经历半生,如今已将清廷看透。这黑暗的朝廷,早晚崩塌了了事。”
一五八章 枪炮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鹅城无外如是。
大大小小的官吏,上上下下几乎烂透了。但这淤泥之中,却也有一朵白莲花,便是这陈鲁。
陆恒不知道他施政手段如何,他也没多余的闲心给鹅城选一个能臣干吏出来,怎么着陈鲁清清白白,便是最好的人选。
实在是陆恒住在这鹅城境内,他又太讨厌麻烦。干脆一股脑儿干到底,免了以后绵绵不绝的麻烦袭上身来。
这里几句对话,无外乎表明他陆恒站在陈鲁背后,你们些个不当人子的,以后须得唯陈鲁之命是从,如若不然,今日的血流成河,来日未必不能再演。
“鹅城军政,日后陈鲁说了算。”陆恒戟指诸官儿,道:“谁敢乱来,我便杀他全家。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好。”陆恒点点头:“都滚出去,把收尾给我收拾妥当。”
打发走了侥幸生还下来的官吏,这县衙的大堂里,就只剩下陈鲁于陆恒二人。
此时陈鲁脸上露出忧色:“自古以来,如你这般,以力压人的,皆未能长久。便楚霸王横行天下,也落个乌江自刎。”
他正色道:“今日你以强硬手段血洗鹅城,来日朝廷派来大军,我自不惜以死,可鹅城上下百姓,必定遭到牵连。朝廷绝不惜以雷霆手段,屠杀鹅城,以震各方。”
陆恒哈哈一笑:“你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在我陆恒这里,却得反过来。”
他道:“我在京师杀慈溪,在上海退洋人,迫使洋人与我签订条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陈鲁一听,瞪大了眼睛:“是你!”
他一下子血冲面门:“逼迫洋人签订九方上海条约,落款千钧之人,是你!”
陆恒笑道:“消息传的挺快...不错,陆恒,号千钧。”
陈鲁一下子跳起来:“好!好!是你就好!”
他兴奋之极:“洋人的巨舰大炮都奈何不得你,朝廷...哦,你还杀了慈溪太后?”
陆恒道:“老妖婆早被我杀了。秘不发丧而已。”
陈鲁深深的吸了口气,来回急走:“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朝廷惹不起你,只要知道鹅城事是你做的,鹅城必无忧矣。”
却又道:“你真没那心思?”
那心思?扫平天下?
陆恒直是摇头:“我没那能耐。我只求心意通达,求一个逍遥自在。”
陈鲁微微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我会稍稍透露了一些消息,让他们知道你站在鹅城背后,又要告诉他们,你只是想有个安宁环境,无意扩张。这样一来,鹅城就稳了。”
陆恒毫不在意的点点头:“随你。”
便道:“我住皂山镇,若真有事,你再来找我。若无事,别来烦我。”
言罢,大步走出了鹅城县衙。
陈鲁在背后喊道:“黄家和诸官吏留下的财物,我不会交给你。重建鹅城、平抚民心要花钱的!”
陆恒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他又不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虽然当初在东北做过一段时间的‘劫富济贫’,但现在早无必要。
他不缺钱。
回到皂山镇时,还不到傍晚。
坐立不安在镇口等着的黄保长见陆恒回来,立马迎上来,希冀道:“陆爷...”
陆恒脚步不停:“你自好好做你的保长就是。”
黄保长心下一安,长长的吐出口气。
接下来几天,鹅城变天的事,传遍四方。不知道的人,只道是鹅城县令惹了众怒,被人弄死了;知道却是心惊胆战,陈鲁将陆恒的消息隐约透露出去,赣西巡抚立马缩卵,只当鹅城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此安稳下来。
陆恒又如从前,每天山上山下。上山给药谷的药材施以调和之力,促进生长;下山来,多在铁匠铺跟朱大锤琢磨造枪。
这造枪的事,若说一支两支,朱大锤手工造出来的,不比洋人的差。他精益求精,甚至质量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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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枪这种东西,一支两支有什么用?得大批量的造!
皂山镇不具备大批量造枪的条件,陆恒也不打算开兵工厂,大批量造枪的生产线也是大问题。
所以主要还是以钻研为主,在洋人的枪械的基础上,钻研出属于自己的一系列的枪,甚至炮。
把生产工艺琢磨成熟,自造生产线,等到条件合适,便可以直接投入生产。
陆恒于是去信上海,让青帮帮忙找更多的枪炮样本,这回不只局限于枪,还要炮。什么炮都行。
不久之后,冯敬尧又亲自来了一趟,送了几门炮来。
多是些老玩意儿,其中甚至还有虎蹲炮。
这东西,明朝时候就已广泛应用在战场之上。
虎蹲炮、将军炮,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架舰船上的速射炮。
冯敬尧说,他接到陆恒的消息,想起陆恒当初击沉的三艘英吉利战舰,便暗中组织人手,晚上打捞,费尽力气,捞上来这么一门速射炮。
陆恒看的清楚,这玩意儿上面,还有他的一个脚印呢。
冯敬尧如此尽心尽力,陆恒便勉励了他几句,教他高兴的很。
钻研枪炮,不是个小工程。只陆恒和朱大锤两个,便是加上那些渐渐懂得一些物理知识的学徒,也得慢慢来。
急不得。
所以陆恒的西医之路,即将提上了日程。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就是百步飞剑的事。陆恒早在见过师伯周称心之后,就开始正式修持此法。只是这段时间断断续续,还没能修持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不过他精神强大,即便尚未纯熟,也已具备百步之内的强大杀伤力。
陆恒琢磨着,等他把这法门修行圆满,以他自身的强大根基,这百步飞剑恐怕就要变成两百步、三百步,甚至更远,变成千步飞剑也不是不能。
不过百步飞剑的法子,陆恒的重视程度,也只一般了。现在这时代,百步、千步又如何,大炮打个几十里都是等闲。
所以百步飞剑的远程优势,已经丧失殆尽。而陆恒杀人,往往不喜欢暗杀,喜欢冲上去硬刚。
只因这百步飞剑的法门,是师父所传。所以才要修持出来。
他是隐脉的真传,号为千钧。既然猿击术要练,百步飞剑自然也要练出来才行。
一五九章 苏州过年
这几天,陆恒在忙着修路。
修通从山下家里到山上药谷的路。
这上山下山的崎岖,于陆恒自己而言,不存在为难的问题。但即便是宫兰,上山下山一趟,也耗时耗力。
如今药谷气象已成,药气弥漫成云,若只如此还则罢了——再加上陆恒的调和之力,这浓重药云,于人而言,被调和去了害处,留下的尽是益处。
所以陆恒想着,把药谷的屋子建的更大一些,让九儿和黄春儿大多时间住在药谷。这样对她们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药谷的房子已扩建妥当,都是陆恒一斧一锤自己建的。虽然粗糙的些,但足够结实。现在要修路。
也简单。
请朱大锤帮忙打造出适合陆恒的工具,配合使用斩妖之力,开山修路并不难。
陆恒这厮生生在山里凿出一条两人行的隧道,从自家后院不远的山坡,直通药谷。
到新年来临前,腊月上旬,这条隧道被陆恒开辟出来。
只是还显粗糙,需要精修。比如装上油灯——陆恒是准备搞电灯的。不过眼下还不行。得先修电站,再铺电路,然后才可以使用电能。
发电的原理倒是不难。尤其是简易的水电站,陆恒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刷视频,见人以一己之力在小河上建造水电站,觉得神奇,便仔细了解过。
不过这东西里头,还涉及许多精密技术,变压、稳压之类的,须得仔细琢磨,不能一蹴而就。
当初与陆定争持,争什么电灯电话,陆恒便放出狠话,要自己搞电力,因为他有信心能搞出来。
这天晚上吃晚饭,桌上,陆恒说:“隧道开出来了,还得再修一修。开年前是没时间了。”
他说:“早先说了去苏州过年,今天是腊月初十,明天咱们就动身。”
九儿道:“还说当家的你忘了呢。”
陆恒道:“忘不了。”
陆恒这段时间修持百步飞剑,存神观想,思维愈发清明起来。连上辈子许多已经忘却的事,都渐渐想起来,遑论去苏州过年的事,才说了几个月而已。
黄春儿没大所谓:“皂山镇就挺好。”
九儿掐了她一下:“没出息!你还京师人呢!”
宫兰放下筷子:“是得早些出发。距离新年只二十来天,如果路上耽搁,未必能在除夕前抵达苏州。”
陆恒笑道:“放心,我与朱大哥专门打造了一架马车,速度还行。二十天足以赶到苏州。”
千里之路,对陆恒个人而言不算什么。但一大家子却不行。陆恒总不能抱一个背两个,在旷野之中乱蹦乱跳吧?
既不舒适,要被人瞧见了,还道是菜花的贼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便出发了。
留了石头和两个丫鬟看家——石头开年结婚——对象就是其中一个丫鬟。
陆恒乐见其成。
家中的丫鬟,当初就说的明白,是雇佣的。并非传统封建家庭的家生子,不存在卖身契。她们跟陆恒来南方,便若家人一般,如今能组建自己的家庭,陆恒是高兴的。
赣西到苏州,一路上也不大太平。这年头,到处都是土匪。沿路的村庄,一些百姓闲来无事,也客串一把土匪,拦路劫些财货过年。
陆恒不大惯着他门。
逢着些衣衫褴褛,实在过不下去的,陆恒不吝惜给几个钱。可那种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的,不但要钱还要命的,陆恒便下狠手,直接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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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打造的马车,速度的确不错。马儿拉着省力,跑得快。要知道当初陆恒和马三一行从苏州到赣西,走了接近一个月。
当然,主要是马三他们的脚程拖延了速度。
而今这专门打造的马车,比马三他们走路快的多。
只用了十五天,刚好半个月,便到了苏州。
马车停在挂了‘陆宅’的牌匾的园子大门前,宫兰她们走下马车,都松了口气。长时间赶路毕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何况那么多土匪。
“这回可真是没法说...路上怎么这么多土匪?”九儿道:“当初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也就遇到一两起,被轻易打发掉了。”
宫兰道:“东北那边胡子也多,尤以到过年前后,胡子最是猖獗。”
陆恒笑道:“土匪也要过年,不趁着多抢点,这年过的可肥不起来。”
这种事显而易见——陆恒尤自记得,上辈子那会儿,还小的时候,农村里,每到过年前的那个把月,各种小偷都冒出来。
农家杀猪宰羊,前面正吃饭,小偷就把刚宰杀的猪羊给偷走。
“就是这里?”
宫兰望着园子大门上的陆宅二字,忍不住仔细打量。
陆恒道:“就是这园子。”
上前敲门,片刻后,门打开,一见是陆恒,欢天喜地起来,忙把人迎进园子里。
进了园子,见已是张灯结彩。
玉红带着她女儿玉珍急匆匆出来,见着陆恒,特别想扑上来,但又看他身边三个春兰秋菊各有神采的女人,只好强自忍耐。
道:“老爷说来苏州过年,妾早让人准备妥当。”
又给宫兰三个行礼,称夫人。
宫兰性子冷,点点头作罢;九儿则拉着玉红说话,挺热情。
一路到了屋里,聊了几句,宫兰让人带她逛园子,黄春儿则逗弄起玉珍来。玉珍这姑娘才十三岁,但身量竟已不比黄春儿矮多少,发育十分迅速。
也不知道是不是玉红教过她,她说话十分讨喜,九儿和黄春儿都挺喜欢她。
陆恒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问说:“这段时间可遇到什么麻烦?”
玉红道:“不曾。有老爷的威名,等闲不敢有人来找麻烦。”
顿了顿:“倒是那赵老爷,好像出了事。”
赵老爷?
陆恒看向一边的牙子:“那厮死了?”
牙子忙道:“说是上海滩来的过江龙,把赵老爷弄死了。”
又说:“前不久还上门来拜访过一次,自称青帮冯敬尧,说与老爷是旧识。他们把赵老爷弄死之后,占了赵家的产业,还在苏州开了很多成衣铺,听说还要办幼儿园什么的。倒是对咱们挺客气,不曾来找麻烦。”
陆恒心下了然。
这是上海滩妇幼协会和青帮过来了。赵老爷在苏州虽然坐地成虎,但跟青帮没得比。青帮要动他,轻而易举。
一六零章 妇幼协会的发展
第二天,青帮和妇幼协会的人联袂登门。
青帮来的是个小头目,属冯敬尧手下,专门负责青帮苏州诸事;妇幼协会来的,却是个熟人。
就是当初顺藤摸瓜,摸到陆公馆的那姑娘,姓李。是林黑儿的心腹姐妹。
这姑娘形象与以往大有不同,头发剪短及肩,衣着打扮像个新式的女青年——上大学的那种,十分精神、青春。
与青帮的头目说了几句,把人打发走,留了妇幼协会的李姑娘,跟她聊天。
她说:“大姐让我们去新式学堂进修...没想到我们也能进学。”
说起来这个,她十分兴奋。
满清是对女性禁锢最严苛的时代,几可以说苛刻到变态的地步。裹小脚,是满清流行起来的,虽然很早就有,但在满清之前并不流行;女子无才便的德,也是满清流行起来的,以往的朝代,经常有才女冒出来,但没听说过满清一朝有什么才女冒头。
便真是大家闺秀,学也只学女戒之类的,其他的不学。不像满清之前的那些朝代,很多大家闺秀的学问,比秀才、举人也不差。
更别说女将军之类的存在了。
这是个极其扭曲到爆炸的朝代。是几千年历代大一统王朝之中,无论思想、政治、经济各个领域,都十分落后的朝代。
也就是现在——满清已经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在西洋外来思想的冲击之下,禁锢才渐渐开始解开。
若是放到几十年前,女子进学,不知要遭到多大非议,甚至把人逼死。
“进学好。”陆恒笑道:“开阔眼界,增进思想。”
便问起妇幼协会进入苏州之后的举措。
姑娘说:“大姐决定一举把苏杭都做起来...如今我们协会壮大的很快,大姐说如果再不扩张,您给的那些钱,也经不得花多久。又说苏杭是织造中心,年前先把协会铺到苏杭来,年后便着手开办纺织厂。”
又说:“因为您的缘故,上海的出口关税降低了很多。做纺织比以前更容易了。以前出口关税重,我们的纺织产品没有价格优势,很难卖出去,被洋人逼的很惨。现在好多了。”
这倒是陆恒的功劳了。
逼着洋人签订条约,将出口关税下降到合理的层次,首先得到好处的,就是已经快要被逼的走投无路的长三角纺织业。
“不少纺织大豪给我们捐款呢。”她笑的很开心。
妇幼协会背后有人。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妇幼协会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但并不妨碍他们猜测。
徐宝山给妇幼协会站台,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消息灵通的,还知道徐宝山并不是妇幼协会的真正靠山,靠山另有其人,比徐宝山还大。
不论装模作样,还是其他什么,或者什么猜测,妇幼协会在上海的名头,是起来了。许多有钱人给妇幼协会捐款,或是为了讨好妇幼协会背后的靠山,或是为了做一点慈善的假面,亦或真心想做慈善。
无论如何,妇幼协会的壮大,都因之变得迅速。
有了这个条件,林黑儿决定扩大妇幼协会的规模。
首先是整个长三角。
要在年前把苏杭两地都纳入妇幼协会的辐射范围。
要建店铺、建幼儿园,甚至建学校、建纺织厂。摊子铺的很大。
陆恒由衷为之高兴,说:“如果遇到难题,一定要来找我。”
姑娘郑重点头:“没有陆先生,便没有妇幼协会。”
陆恒摆了摆手:“我能做的不多,更多的事是你们在做。”
陆恒不否认自己是妇幼协会的靠山,但并不以为自己的功劳便大的顶天。他只是做了他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更多的是林黑儿她们在做。
姑娘随后说道:“大姐说,咱们妇幼协会与青帮有本质的差别。以后要渐渐减少与青帮的联系。这回来苏州,因着姓赵的坐地虎,我找了青帮的人帮忙。杭州那边便没有找青帮的人。”
她说:“杭州那边是我们自己的护卫队,马大哥和方将军带人去的。大姐说,等我们的护卫队成长起来,便彻底与青帮割裂。”
陆恒听了笑起来:“好。”
青帮虽然好用,但青帮并不是什么清白的民间团体。与青帮牵连太深,并不符合妇幼协会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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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让妇幼协会染上一些灰黑之色。
这不好。
陆恒原本是打算再过一段时间,等马三、方天他们把妇幼协会本身的力量搭建起来,再跟林黑儿提这个问题,没想到林黑儿早有计较。
这是远见,挺好。
不能说什么过河拆桥——陆恒的确利用了青帮,但那又怎样?一个黑道组织,利用了便利用了。
若说利用好人,陆恒还不大好意思,可青帮这种,别说过河拆桥,便反手打灭,陆恒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当然,青帮毕竟帮了不少忙,反手打灭不大合适。只消以后老实些,甭惹到陆恒即可。
其实对徐宝山来说,陆恒不弄他,他就烧高香。
不过话说回来,冯敬尧似乎在做出某些改变,他的地盘里,已经不做鸦片的买卖。陆恒当初提了一嘴的,让他做海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打算。
如果有,陆恒不介意给他点好处。
留着姑娘吃了顿晚饭,饭桌上说起建幼儿园、建学堂的事,九儿首先来了兴致。
她说:“当家的,你说我去幼儿园带娃娃怎么样?”
她一直说闲得慌,皂山镇的铺子每天冷冷清清,也没什么事干。
陆恒其实知道她的意思——想要个娃。
不止九儿,黄春儿也想要。
但陆恒一直做了措施,没让怀上。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们的年龄,都还差点到二十。为未来的身体健康计,陆恒便没有急着要孩子。
至于宫兰,这事她说不上话。她才十六!早着呢。
陆恒本来也不大想太早要孩子,小孩子可爱归可爱,欢喜归欢喜,但有了孩子,烦也烦得很。
先等等。
便说:“那也行。你若喜欢带娃,明天去找李姑娘,让她给你安排安排。不过带娃可不容易,幼儿园的娃都是可怜娃,得爱惜着。”
九儿道:“知道啦。”
说着拉起红玉的手:“以后我跟红玉住苏州。”
一六一章 青霉
陆恒一家子在苏州的园子一直住到正月十五过后。
期间上山给师伯拜个年,然后又去信上海,给林黑儿、陆定妻子恭贺新春。
却没想到她们初三那天联袂一块儿来了苏州。
自然的,陆恒的干儿子陆屹也给带来了。
这可把九儿、黄春儿高兴坏了。便性子冷清的宫兰,也特别喜欢那孩子。不过就陆恒来看,这小子以后一定是个飞天的蜈蚣——才刚学会走路不久,就闹腾的不行。
一眨眼不见,人就跑到水边去,冰冷的水玩的不亦乐乎。
这孩子的到来,更激发了九儿的母性。原先说留在苏州幼儿园工作,带娃娃,这几天本来又有了点犹豫的,可陆屹一来,她又坚定起来了。
所以正月十五过后,陆恒回皂山镇,九儿就留下了。
回到皂山镇不久,陆恒将隧道打整完毕,装上油灯。此后与宫兰和黄春儿,便多住在药谷。
药谷里的老虎差不多算是彻底驯化了。毕竟陆恒手段凶狠,它若不化,还藏着凶性,陆恒得把它打死,否则不会让黄春儿也一起住药谷。
黄春儿手无缚鸡之力,与宫兰不同。宫兰武功在身,又跟老虎相处的时间够长;黄春儿则不行。
一个不小心,老虎把她扑了,到时候怎么办?
便如此,刚住进去的一段时间,也把老虎栓的死死的。
开年后不久,陆恒便一头扎入了西医的小水潭里。一入手,便是青霉素的勾当。因着显微镜年后买来了,还是冯敬尧亲自送来的。
有了这东西,钻研西医立时方便起来。
不过青霉素的提取,一开始便显得艰难。一是青霉的选择,陆恒找来十几种不同东西生出的青霉,为提取青霉素,花了很多功夫,但都不尽如人意。
有的药效不行,有的产量太低。
大抵来说,就是实验室产物,还达不到商业化的地步。
产量低、成本高,无法量产。
陆恒琢磨着,应该是青霉的问题。必须要找到一种青霉素含量高的青霉。
就在陆恒死磕青霉素的时候,八国联军入侵的事,终于到了尾声。
八国联军陆续撤出京津,光绪回到紫禁城,然后就是谈判。
清廷将外放为两广总督的李鸿章重新召回京师,李鸿章不大愿意,后来在罗刹国的‘保护下’,回到京师,作为清廷一方的谈判人员,与八国进行和谈。
不久之后,臭名昭著的‘辛丑条约’新鲜出炉。
比起陆恒曾经记忆中的辛丑条约,这个新的辛丑条约似乎稍好了些。便譬如赔款方面,总共赔偿八国合五亿两白银。
而陆恒记得,似乎是九亿多。
少了接近一半。
但其他的条款,变化不大。不过皆不涉及上海滩。这些条约的内容,专门做了说明,上海滩排除在外。
辛丑条约的签订,其实令不少人心惊胆战的好一阵子。生怕这个条约激怒了陆恒,然后再搞出上海滩那样的事。
可惜陆恒只瞄了一眼,便又一头扎进了西医的小水潭里。
辛丑条约对这片大地的影响是巨大的,先前的九方上海条约,使人心大振,而紧接着便来了一个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这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激怒了。
历经八国入侵,皇帝逃亡,再到签订条约,清廷的威信,已彻底丧失。
更不用说在签订之后的第二天,清廷宣布慈溪病故,为之发丧,这对清廷政局又是沉重的一击。
自咸丰之后,慈溪便是清廷的定海神针。她不死,便签了辛丑,也还有不少人对清廷保持着某种莫可名状的信心。
现在她死了。
当然,知道的人,都知道,慈溪已经死了一年了。
影响很快体现出来——就在上海滩——这个如今既不服清廷管辖,也没有洋人敢作威作福的地方,这里,如今是整个神州,最能够畅所欲言的地方。
九方上海条约签订之后,这地方的报社、杂志,宣传口舌如雨后春笋。什么保皇派、立宪派、革命派等等等等,全都在这儿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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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有名有姓的人物,比如康有为,比如章炳麟,不知什么时候,都跑到上海滩来了。整天打嘴仗。
尤其辛丑条约签订,宣诸于众之后,这种口舌之争愈是激烈起来。
本质上讲,这就是清廷威严扫地的后果。因为再也没人顾忌它的感受了,就算是所谓的保皇派,也对清廷政局畅所欲言,再无之前的顾忌。
清廷那文字狱的道道玩不起了。
大家伙都不在意了。
在其他的地方,清廷暂时还能威风威风,动不动派人镇压;但在上海,这里,清廷没有能力施以影响。
因为这座城市的背后,站着一个陆地神仙。
一股崭新的、混乱的风,从上海滩为始发点,开始迅猛的刮了起来。
......
转眼过了六年。
陆恒二十五岁。
戊戌变法那年,陆恒十六岁,到如今,总共已去九年。
梁九儿二十七,她比陆恒大两岁;黄春儿二十五,她与陆恒同年;宫兰二十二,戊戌变法那年,她才不到十三岁。她比陆恒小了差不多四岁。
玉红年龄最大,今年三十七了。
陆恒这六年的生活,是充实而且宁静的。
充实在于他手中有许多事要做。
比如药谷,各种药材的培育,如今是越来越有规模了。不得已之下,他用一双手,将药谷扩大再扩大,六年后的药谷,比最初时候面积大了十倍!
偌大的药谷,终年烟云弥漫。药气凝结水汽,聚而成云,使得药谷有一股仙气儿似的。藏在药谷之中的院落,就像是神仙的府邸,有种若隐若现的飘渺。
药谷的药气,当初对陆恒还有些效果。但不到两年,也没效果了。后来便只能多栽培药材,以调和之力,医药之术,培育出超凡脱俗的药物,以共给陆恒所需。
六年来,陆恒比当初又强大了许多。
不过到如今,服食之术再次有了停滞的趋势。便医药之术、调和之力培育的药材,也渐渐不大顶事了。
不是医药之术不给力,而是这个世界的大环境问题。
陆恒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培育出更好的药材——比如那株炮制过后返活的人参,陆恒便一直没动它,想要将它培养到某个极限再吃。
一六二章 六年
这些年来,陆恒对服食之术这一门最早加身的地煞神仙术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
三年前,陆恒终于根据自己的诸般体悟,结合医药之术的玄妙,从服食之术中,演化出一门强身健体的法门——这法门也是以吃为主的法门。
被陆恒唤作是‘饕餮功’。
与服食之术这样的神仙术相比,饕餮功只得了皮毛。饕餮功的消化吸收能力远不及服食之术,更无法达到完全消化的效果,更不能吞食毒药、生吃血肉、生吞铁石。
这只是一门富贵功法。
修炼这门功法,就是要吃得好。什么食物营养丰富吃什么。
但它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通过吃,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在短时间内,达到与武术大师相比的体魄强度。
这门饕餮功是陆恒专门为几个婆娘创造的。
基本上不需要她们自己修持——陆恒用自己的真炁,结合调和之力,凝结出一道真炁种子,将之种入几个女人的体内。
这样一来,她们根本不需要有任何修持,吃下去的东西,都能够得到尽量的消化,并且迅速使自己变强。
陆恒内宅里的事,这六年的确不多。
几个女人都是本分的,何况各有各的事做。宫兰渐渐演化成了武痴,多的事不管,就是练武。在陆恒创造出饕餮功之后,宫兰的武功提升非常迅速,在药谷种植出的药物的辅助下,二十二岁的宫兰,几已有了堪比当初老妖婆身边几个萨满的能耐。
而且她还修炼出了一缕真炁,猿击术也入门了。
较之而言,其他三个女人,则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黄春儿就是个宅女,整天佛的很,起初还经常进山出山,后来一直呆在药谷,哪儿也不去了。
她没事就给家里人做衣服、扎鞋底,或者做饭、炒菜,倒是女红、家务做成了大师级。
九儿每年有大半年呆在苏州,她的事业,是幼儿园事业。这几年,妇幼协会下的幼儿园发展迅速,因为这个时代,有很多没有着落的孤儿。
她们遇到了,就收进幼儿园。
在幼儿园之上,妇幼协会下的新式学堂,渐已成体系。小学堂、中学堂,现在已经准备办大学堂了。
孩子们从幼儿园出来,进入小学堂学习,可以一路从中学堂学到大学堂去。
怎么说呢,妇幼协会如今,在上海滩,可谓是个庞然大物。在新思想渐渐蔓延的时代,妇幼协会,如同一面旗帜。
到现在,上海滩的上流社会的女人们,以加入妇幼协会为荣。举办什么沙龙的时候,如果说到谁没有加入妇幼协会,便会遭到鄙视。
当然,现在的妇幼协会,已经有了严格的规章制度。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加入的——平民百姓反倒容易。
若所谓上流社会的女人想要加入协会,还得考察她的家庭成分。如果有不好的地方,便会遭到拒绝。
这一方面,林黑儿做的比较纯粹。妇幼协会不是给人拿来炫耀的,而是要实实在在为中国的女人们做事的。
妇幼协会吸纳了许多接受了新思想,思想有改变的女性。这些女性,大多都有知识。后来也开始吸纳男性,渐渐演变成综合性的一个协会。
妇幼协会的学堂,里面的老师,大多从此而来。
具备新思想的男女,在妇幼协会里产生交流,碰撞出一些火花来。这些火花,现在正在无声无息的壮大。
陆恒渐渐不大理会妇幼协会的事了。妇幼协会已经成长起来,等闲没有人去欺负她们——说实话,不被她们欺负得烧高香。
在陆恒看来,妇幼协会如果不刹车,很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并非不可想象的事。在这个时代,群魔乱舞的时代,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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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一直游离在大多数的事情之外。
他只是做自己的。
妇幼协会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当初以马三和方天为根基搭建起来的。四年前,马三和方天双双脱离妇幼协会,一起去了港岛。
马三去港岛,是早先陆恒提出的自行车建厂的事。他在妇幼协会帮了几年的忙,是到了做自己的事的时候了。
当初辛丑条约签订之后不久,便与东北联络上了。罗刹人在东北横行霸道,遭到了胡子联盟的阻击,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条约签订之后,罗刹人要求满清出兵清剿胡子联盟。经过一番运作,胡子联盟摇身一变,变成了官军。
其中有人一跃而起,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比如一个姓张的。
这人陆恒当初还见过,那会儿陆恒物理说服各路胡子,便与这人见过一面,现在他叫张作霖。
具体的事,陆恒不大清楚。宫羽田的电报上,也没大说明白。反正吧,如今东北的局势,都是当初陆恒操刀,宫家联络各路胡子,演变形成的这么一个格局。
马三去港岛的时候,宫家派了人来,一起去的。他们到了港岛,第一时间着手建立自行车厂,从南洋进口橡胶,以早已成熟的生产工艺,第一时间插足到自行车行业。
几年过去了,港岛的永恒牌自行车,甚至已经开始出口到西洋各国。
上海滩满大街的自行车,其中一半,都是永恒牌的。
永恒的二八大杠,是最受广大人民喜欢的自行车。这车子最皮实,载重多,于老百姓而言,相当于一头不知疲惫的家畜,十分顶用。
至于方天,他为什么要离开妇幼协会,似乎是在某些方面与林黑儿产生了矛盾。大抵是理念上的矛盾——方天是个较为传统的人。
所以他离开了妇幼协会,离开了上海。跟马三一起去了港岛。
但他没有加入自行车行业,反倒自己开了个戏院,听说生意还行。
怎么着,宫家的退路,陆恒给铺的稳稳当当的。不但稳当,还大富大贵。自行车厂极其赚钱,陆恒握着的一半股份,现在至少值一千万两银子。
便是以技术入股的朱大锤,手里握着的,也是几百万两的家当。宫家也有几百万两的分量。
另外,傍着自行车厂,青帮的冯敬尧果然听了陆恒的话,搞起了海运。他从港岛将永恒自行车运到上海,自己开车行,卖自行车,也赚的满盆满钵。
一六三章 变化
陆恒这些年,着实有不少成果。
至少青霉素彻底研究出来——并且已经投入了实际应用。
这玩意儿,被人称之为神药。
在此之前,人们受个伤、发个炎,一不小心就报销了性命。现在有了这玩意儿,受伤了一针打下去,好了。
这年代,人们还没有形成某种抗药性。所以青霉素的效果无比显著。
青霉素的生产提取,也放在港岛。暂时产量不大,并且比较低调。
陆恒在西医方面,钻研算是浅尝辄止,因为更深层次的西医,对器材要求极高。反倒在中医方面,成果极大。
其实饕餮功,就有中医的因素。
他还搞出了上百种针对各种疑难杂症的药方。陆恒可以肯定,他的这些药方的效果,无可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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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普通药材的药方,不涉及珍贵药材,所以能够普及,人们治病花费少。
他是个中医大国手了。
毕竟身怀医药之术,这个世界的医术,尤其是中医侧,他已经钻研到顶。
便现在有什么新的疑难杂症出来,到了他手中,瞧几眼,便能给出治疗方案。
在中医的理论里,无论什么病痛,都无外乎阴阳五行的道道。只要抓的住这一点,便什么病痛都不是难题。
何况陆恒还有调和之力。
至于他和朱大锤一起钻研的枪炮的问题,六年后的现在,怎么说呢,挺厉害了。已经研究出一个系列的枪炮生产工艺。
从手枪、步枪、机枪,再到各种炮,种类接近十种,整整有三代。
只不过大炮之类的,不便实际操作,只做了很少的样本,没有进行大规模生产,也没有进行实测实战。
但根据朱大锤的理论,他的这些炮,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一点上陆恒也是同样的态度。
近年来,陆恒已经渐渐淡出枪炮钻研制造。他不大感兴趣了。只有朱大锤,越是钻研,越是感兴趣。
现在已经在研究威力更大的火药和炮弹了。
也不大需要陆恒了——这些年,他和朱大锤培养出了不少专业人才。三代枪炮之中,有一半,都是这些学生研究出来的。
他们已经非常厉害了。
六年来,陆恒几乎没遇到什么麻烦。没人来找他的麻烦。
皂山镇周围的环境,一直挺安稳。自从那年陆恒办掉了鹅城上下大部分官员,将陈鲁推上去之后,鹅城一县,这些年越发展越好。
不能说发展出什么现代化的东西。至少老百姓不大饿肚子了。
“最近忽然有种静极思动的感觉。”
陆恒躺着椅子上,一摇一晃的,宫兰在不远处的练武场上行拳,黄春儿就坐在他身边,拿着簸箕,给他扎布鞋。
六年了,陆恒没多大变化,除了神态更凝实一些,面容仿佛还是那般年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黄春儿则成熟了许多,那身材、那脸蛋,熟透了的桃儿。
正在练武的宫兰,也丰满了不少。她个子不大,比较小巧玲珑。
这时候,玉红端着个盛满了水果的盘子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个猞猁——就是当初那只小偷偷。
陆恒给逮来,也降伏了。
三十七岁的玉红,面孔跟六年前没什么区别。尤以练了饕餮功,加之陆恒夜夜以真炁洗练,她只长年纪,不长容颜。
更是熟透的滴水。
不过直到现在,她也不是陆恒的妾。便算是陆家的内务管家罢。
自从九儿多留在苏州,她便多来皂山镇,少留苏州了。九儿有事业心,她可没有什么事业心,恨不得天天伴着陆恒身边。
“玉珍打电报说过几天来玩儿。”玉红从盘子里拿了水果,递给黄春儿,又喊了宫兰一声,在陆恒身边坐下,依偎着如是道。
电报,皂山镇也有了。自然是陆恒的功劳。为了方便联络,早几年便在皂山镇建了电报局。陆恒花巨资,从苏州牵了一条千里的电报线过来。
为了避免被人破坏,还是埋在地里的那种。
现在与皂山镇与上海、京师、港岛几个地方之间,都可以在当天内完成信息交换。
玉红说起玉珍,便是她那闺女。如今也已十八的大姑娘了。
这些年她先在苏州就学,后来去上海,如今在复旦公学进修。
复旦公学,是两年前上海新建的一座新式学堂,创建者是鼎鼎大名的马相伯先生。
马相伯先生致力于教育救国,起初不久,他与洋人合力创办了震旦公学。后来因为洋人在学堂里极力推行神学,由此产生矛盾,他与一些师生出走震旦,建立了复旦。
震旦,在某些西方语言之中,指代的便是中国。而复旦,就是复兴震旦的意思。复旦的根儿,就是复兴中国!
说起来,马相伯先生建立复旦的时候,陆恒还偷偷捐过一笔钱。
他在报纸上看到马相伯先生出走震旦,便立时打电报,叫当时已常驻上海的石头出面,给马老先生捐赠了一百万两银子。
马老先生不待追问,石头就跑了。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复旦建立起来,并且迅速成长起来的资金,源自于陆恒。
玉珍去年进的复旦,如今也是个新青年。
她对陆恒极是亲近,但又不像是对待父亲的那种亲近——陆恒的年纪,与她实在差距不大。
听说玉珍要回皂山镇玩儿,黄春儿立时道:“早些准备准备,姑娘家家的,这么远的路...”
陆恒失笑:“火车都通了...再说了,玉珍武功在身,等闲十个八个人近不得身。别忘了她应该带着枪呢。”
黄春儿道:“便带着个神仙,该担心的还是担心。”
陆恒哈哈大笑:“那行,我到时候去火车站接她。”
鹅城通往苏州的铁路,也是陆恒出资修建的。陈鲁当初来找陆恒,说能不能修一条铁路。他的意思是修通前往南昌的铁路。
陆恒直接拍板,修两条。一条通南昌,一条通苏州。
那一下子,把陆恒手里的钱,榨的一干二净。
但修通铁路之后的好处,不言而喻。鹅城这两年发展迅速,铁路功不可没。而陆恒家里的人出行,也安全、迅速了许多。
一六四章 白秀珠
皂山镇的百姓应该是幸福的。
他们通信有电报,出行有火车,家家户户通电用上了电灯——这一切,都是陆恒这六年来做出的成果。
电力的运用,陆恒废了不小的气力。
拦河作坝,建水电站,其中方方面面的问题,陆恒和朱大锤及那些学生们,花了两年时间去思考、琢磨,然后又用了三年,才把这座电站建起来。
这应该是神州有史以来的第一座水电站。发电的效率,不比上海滩那些洋人建的火电站来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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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足区区一个皂山镇是绰绰有余。连鹅城的县城,如今也通了电力。
当初陆恒与陆定的赌约,陆定输了。当皂山镇的电力工程完成之后,陆定的妻子有一次带三个孩子过来散心,回去之后,便写信飘洋过海告诉陆定,陆定专门回信认输。
没错,陆定已有了三个孩子。
不能胡思乱想——自辛丑之后,陆定每年过年都要回来一趟——后来的两个孩子,是两次回家过年,她妻子连续怀上的。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叫做陆鸣,小字呦呦;女孩叫做陆眉,小字小眉、小曼。
你们没有看错,女孩陆小曼是也。
在生下陆眉之后,陆定不打算再要孩子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他说生平足矣。
然后死乞白赖让两个小小孩也认了干亲。
陆恒自己还没孩子,便有了三个干儿干女儿。
陆屹七岁了,这孩子三岁过后,来皂山镇跟着陆恒生活了三年,去年,也就是他六岁的时候,才被他母亲接回上海,准备正式进学。
这孩子是个天才。
尤其在物理方面,颇有灵光。
朱大锤就说了,这孩子以后一定了不起。
聪明,而且安静——两三岁时熊了一段时间,后来在皂山镇住了三年,便安静下来。喜欢读书,喜欢问陆恒乱七八糟的问题。
那段时间经常跑到朱大锤的铁匠铺实验室,跟朱大锤学了很多东西。
陆定的三个孩子,在陆恒家,地位非比寻常。陆恒狠得下心管他们,但一转身,宫兰、黄春儿、九儿就给护的严严实实。
陆屹,陆恒不担心,这孩子方方面面都挺好。陆鸣跳脱,倒也没大问题。就陆眉,渐渐像个小公主,特别傲娇、任性,陆恒觉着,啥时候得狠狠的管一管才行。不能给长歪了。
她爹娘溺爱她,什么事都由着她。现在年纪小,倒也没什么。可这习惯要是延续到大,那无疑是个问题。
陆恒作为干爹,那是一定能管的。
午饭过后,陆恒溜达着从药谷出来,穿过隧道,下山到皂山镇。估摸着玉珍的火车,快要到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无论穿着打扮。
一身青布褂子,脚踩布鞋,板寸头,背着手慢悠悠模样。抛开他挺直、颀长的高大身材,若佝偻着,便是个街溜子。
一路穿过平整的街道,路过许多人打招呼。
喊一声:“陆先生。”
陆恒笑呵呵点头回应。
这几年,皂山镇的日子,是真的好。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绝对落不到皂山镇的百姓头上来。
皂山镇人口增长并不大——很多人在有意识的封锁皂山镇的消息。陆恒倒不大在意,人不多也好,安静。
只自然增长,凭着皂山镇的人口基数,这些年也就增添了百来口人。
还多是些新生儿。
镇子的街道还是那么点长,百八十步走完,不远处,便是火车站。挺袖珍的一个火车站。
陆恒出资的两条铁路,终点都是在鹅城。皂山镇这里,只是个小站,其实多还是陆恒家里在用——平常镇上的百姓,除了有需求的时候去鹅城,多不大坐火车出行。
小站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站长。都是镇子上生活比较困难的,陆恒便把着看顾小站的工作,交给他们,便于有一份薪水,以维持生计。
见陆恒来,站长——牛老头高兴的很,忙把凳子搬出来:“陆先生来了,快坐!”
陆恒笑道:“你坐,你坐...下一趟火车什么时候到?”
牛老头说:“说是未时一刻。只消不晚点,再过半刻钟就该来了。”
晚点是不大晚点的——这年头,火车的班次不多,班次不多,便很少存在时间上的冲突,一般都可以准点抵达。
跟牛老头和另一个工作人员闲聊了一阵,差不多十来分钟,便听到了火车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呜呜呜的咆哮。
在哐哐哐的钢铁轰鸣中,火车吞吐着巨大的浓烟,渐渐减速,在小站前停靠下来。
这辆火车有五节——已经算是大的了。就只这火车,陆恒便花了几十万两银子。此后每年都要花万两银子维护、开支。
走上孤零零的月台,火车的门哐哐的拉开,就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孩,俏生生站在门内。
不是玉珍又是哪个?
这姑娘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头上戴着女士帽,十分洋气。
她模样与玉红几有九成相似,而且细微处脸蛋更精致几分,便陆恒当初见她,就知道以后一定是个红颜祸水——现在已有苗头了。
去年就有几个青年男子死乞白赖跟来皂山镇,任凭她如何横眉冷目,人家也甘之如饴。
不过这回,似乎没有男青年跟来——倒是她身畔有个女青年!
也是个绝色的女子——与她站在一起,除了稍矮那么一两公分,容貌身材与玉珍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这姑娘穿的比玉珍还洋气,玉珍的裙子是素白的,更倾向于中式,而这位姑娘,是那种彻头彻尾的洋裙,女士帽上还悬着花儿,脚上穿是还是女式皮鞋。
陆恒露出一个笑容:“回来啦。”
玉珍欢呼一声,照着陆恒便扑过来。陆恒正待拿手拒她,却见她身边的那个女青年一把拉住了她。
玉珍撇了撇嘴,道:“陆爷,给你介绍一下。”
她把拿姑娘拉近前几分,说:“这是我的好朋友,白秀珠。”
陆恒听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正待打招呼,才反应过来,神色一顿:“白秀珠?”
那姑娘于是大大方方伸出手:“金陵白家,白秀珠。”
一六五章 不惯着
这还真是没话说了。
白秀珠来了皂山镇。
这些年陆恒甭说与金陵白家联系,便京城白家,联系也不多——一年到头通信一两回,每回问个好,大抵如此。
陆恒都快忘了,金陵白家那边,还有这么一桩因果没解开。
当初与白雄起专门提过,不过看样子白雄起没打算断了这因果——陆恒可以理解,白雄起是个权欲旺盛的人,而白家除了有钱,没有其他的靠山可以助他攀上权力的更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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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陆恒。
陆恒是个游离于世道边缘的,但他做过的一切,都无不表明,这个世界没有人敢忽视他。
只要陆恒这里关系没断,但凭他一句话,白雄起无论去哪儿混,等闲绝无人敢为难他。
现在白秀珠来了。
的确是个绝色的姑娘——与玉珍一般年纪。
算算这姑娘两岁时候,陆恒的母亲写信给外祖父白孟堂,由此定下的这门亲事。然后陆恒在东北宫家过了六年,这就是八岁,到现在再九年多,差不多十八岁样子。
可真是风华正茂呢。
一路回去,陆恒不大开口。他正琢磨呢,这姑娘看他眉眼不是眉眼,神色不是神色,莫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吧?
玉珍叽叽喳喳一边说话,把白秀珠透了个底儿朝天。
白秀珠十五岁时出国,去日本呆了近两年;不久前回到神州,在上海住了不久,加入了妇幼协会。
从而与玉珍相识。
前不久又进学复旦,跟玉珍做了同学。
这回来皂山镇,说是突发其意,但陆恒琢磨着,应该是早有计划。
玉珍话里话外,都已表明,白秀珠跟她说过她与陆恒之间的婚约的事。
这姑娘追到陆恒家里来了。
不是说她没见过陆恒,就情根深种什么的。而大抵是一种愤懑——陆恒看得出来——说你陆恒怎么着,多了不起,看不上我?
陆恒虽然没大说话,这姑娘也没大说话,但神态之中,一举一动,陆恒大抵摸清她脾性,怕是个公主级数的人物。
傲娇、任性。
便陆眉那小姑娘,若不压一压,到长大了,多半也是这脾性。
‘你陆恒了不起是吧?那我就要看看,你多能耐,我可是小公举,你竟然敢看不上我!’
这个意思。
陆恒大抵也可以理解——恐怕在白雄起那次于京师见过陆恒之后,这姑娘耳边,就已充斥着陆恒的名字了。
白雄起会告诉她,陆恒多么多么厉害,认识哪些哪些高官、大人,跟了他会如何如何的好;她家里的父母,大抵也会告诉他,陆恒多么多么的厉害,跟了陆恒,他白家以后如何如何。
若是个寻常家庭的姑娘,在这年头,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白秀珠这姑娘,生在大户人家,还出国留学,有了新思想——她这新思想未必有多圆满,或只学了些皮毛,然后杂在一起,成了这公主的模样。
她自然是愤懑的——她可是留过学的呢!
不单单多年来兄长、父母在耳边说不完的话,让人厌烦的话。还有陆恒的不理会。
她本心恐怕是不大愿意的,但陆恒却不能不理她——因为她是公主啊!
‘我是公主级数的人物,你怎么可以不理我?’
这种性格的女人,便正应了夫子的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一路到了家里,玉珍风风火火,说去药谷。
陆恒便与白秀珠相对而坐。
周遭无人,白秀珠上上下下打量陆恒,颇为不屑道:“没见着你多了不起。”
土包子似的嘛。
陆恒不以为意,直开门见山:“怎么,到我这里来,给我做妾来的?”
白秀珠立时瞪大眼睛,怒了:“想得美!”
陆恒点头:“那就好。”
白秀珠眉头竖起:“你什么意思!”
陆恒道:“你既不是来做妾的,便吃了饭早些离开。早八九年,在京师时,我便与白雄起说了明白。那婚约的事,废止不作数。”
说着站起来:“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了婚书、八字,还给你。”
然后这姑娘就哭了,哭着跑了出去。
这是大大损害她颜面和自尊心的事。
但陆恒不在意。
长得漂亮又如何?家里几个哪个不漂亮?
真来做妾,老老实实做就是了。来兴师问罪,陆恒可不接招。
他起身进屋,拿了那发黄的婚书,搁在桌上,又自顾自喝起茶来。
这会儿,家中几个女人从药谷出来了。
就是听玉珍说了白秀珠来了,便宫兰也起了好奇心。这事她们都知道。
一溜儿进屋,只见陆恒大马金刀喝茶,不见那姑娘何处。
宫兰便道:“人呢?”
黄春儿倒是看到了桌上的婚书,拿起来翻了翻:“这不是婚书么...当家的,你拿出来...作甚?”
陆恒道:“拿出来还给她。”
几个女人都明白了。
宫兰嗔了一句:“有你这样的么...”
陆恒道:“我可不惯着谁。”
玉珍早跑出去,找人去了。
陆恒道:“这事若梅和春儿都清楚,当初在京师时,我便与白雄起掰扯明白了。这些年也没跟金陵白家有什么联系——便当初妇幼协会那边,本说要与金陵白家挂牵些生意,最后不也没挂上么。既如此,便是陌生人,自然没得迁就。”
又说:“待会儿玉珍把人找回来,留她吃顿饭,尽一尽地主之谊,便打发走吧。”
宫兰几个都特别无语。
“没见当家的有这么不怜惜女人的时候...”玉红道:“毕竟是个姑娘,当家的别这样。”
陆恒摆了摆手:“我只不惯人坏脾气。”
起身:“我去药谷。这婚书,稍后宫兰给她就是。”
走了。
陆恒是真不在意。有这时间跟人掰扯,倒不如在药谷呆着,多吸几口药气。
这边玉珍在偏僻处找到了还在低泣的白秀珠,一番好生安慰,才把人带回来。
宫兰几个一看,是绝色呀,陆恒竟如此不怜香惜玉,皆上前轮番安慰。
不过白秀珠不大领情,尤其对宫兰,颇有些横眉冷目。
到这会儿,白秀珠也不知道自己这回跟玉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了。就是心中一股气憋着。尤其看着宫兰这个陆恒的正妻,十分心下不爽利。
一六六章 传承
像白秀珠这样的姑娘,长得漂亮,出身既好,还喝过洋墨水,身边时时刻刻一堆舔狗奉承着,不是公主胜似公主的角色,谁招惹谁倒霉。
除非有本事降伏——那是真真正正的降伏,字面意思那种。而不是说爱上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更麻烦。
指不定怎么想方设法把你搞得妻离子散,然后她来上位呢。
——就说爱呀!
这是爱——虚假的一批的玩意儿。
这世间哪有什么爱不爱的?
爱的越凶,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越多。什么事儿都挂上个爱字,然后搞的人不人鬼不鬼,那特么不是犯贱是什么?
晚上吃饭,一桌子人还在那儿安慰白秀珠,陆恒嗤之以鼻。这种人,越安慰,特么越傲娇。
就像那种几岁大的孩子,若是跌倒了,你去安慰,他便哭的越凶;若冷眼旁观,反倒不哭了。
玉珍桌上说:“陆爷,梁姐说港岛那边有麻烦...”
陆恒放下筷子:“什么麻烦?”
道:“马三、方天都不是等闲人物,又在港岛发展了几年,麻烦哪儿来的?”
玉珍道:“前次不是说要在港岛自建电厂么,听说遭到了英吉利的阻拦...具体的我不大清楚,梁姐姐应该会打电报回来细说。”
陆恒点点头:“这样么...”
一夜无话。
第二天,白秀珠还是没走。反正见着陆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陆恒只当不见——总不能直接赶她走——那便过分了一点。
九儿的电报,尚无到的。镇上的电报局把电报送到陆宅,陆恒看了,立时心中了然。
几年前马三和方天去了港岛,有金钱和技术的支持,又有不弱的力量为后盾,很快发展壮大。
但他们跟陆恒接触久了,便不大把洋人放在眼里。几年下来,与英国人愈是不对付起来。这回要建电厂,便被英国佬卡住了。
差不多都快两三个月了,一直没有进展。
电厂很重要——自行车厂、药厂的规模,受限于电力,而英国佬的电厂一是不大能支撑厂子的发展,二是也在卡脖子。
所以要建自己的电厂。
英国佬当然不愿意。
先前马三他们还打算自己想办法解决,可英国佬油盐不进,而且愈是压迫。马三第一时间并不想麻烦陆恒,便打算联系东北宫家,看看能不能派些人去港岛,增强一下力量,再想办法解决问题。
电报打到上海,请林黑儿转东北,这事被九儿知道了。
她与马三通信几次之后,觉得这事,只有陆恒才能搞定。
放下电报,陆恒想了想,对送电报来的电报局人员道:“你回去给上海打个电报,就说这事我来管。”
他稳了六年,这段时间的确有些静极思动。眼下家里又来了个烦人鬼,既然有此事,那正好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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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跟宫兰她们打了个招呼:“我出去走走。”
宫兰便笑起来:“又出去走走?别又跟当初上海那回似的,搞得风风雨雨。”
陆恒哈哈一笑:“看情况。”
几个女人都笑起来,白秀珠在一旁不屑轻嗤。
陆恒是说走就走的人,当天便离开了皂山镇。
先不忙南下直奔港岛,他还要去苏州一趟,见见师伯周称心。
去年过年陆恒去见师伯,师伯跟他说,若下次他从皂山镇出来,便务必要去见他一面。陆恒记着。
也不坐火车——火车没他的脚程快。
中午出发,不到傍晚,陆恒便已赶到苏州。
到了苏州,也不停歇,直上山去,见到了师伯。
师伯周称心还是当初的样子,这些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我估摸着你安静了六年,是要动一动了。”
老道士含笑道:“这回是准备去南边的吧?”
陆恒道:“师伯又算到了?”
老道士摆了摆手:“隐约有些感知。”
便道:“你如今一身本事,这天下之大,早已无人能及。多的不需我来说。”
他道:“这次教你来,是要将这隐脉的衣钵,交给你。”
陆恒一怔,道:“师伯何出此言?”
老道士说:“我寿元将尽。当初收的两个徒弟,这些年一直未归。且他们的本事、心性,也远不及你。虽说隐脉的传承已将绝代,但有传人比没的好;传给你,比传给他们好。”
陆恒皱眉:“师伯,您是练炁的宗师,一身本事功参造化,您如今才一百一十岁不到,怎的寿元将尽?”
老道士笑道:“我这些年算来算去,算的太多,心力消耗过甚。”
陆恒立时无言。
老道士看似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但实际上,他没有一刻不记挂着这天下局势的走向。
生于斯长于斯,便功参造化、陆地神仙,又能如何?还真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道家的掐算之术,消耗的是心力;这又不是个仙神显圣的世界,大环境不支持。所以掐算这道道,算的越多,越准,便越消磨精神。
老道士按着常理,活个一百四五十岁不难,但现在一百一十岁不到,便已大限临近。
老道士见陆恒神色微黯,不禁摇头失笑:“生死,天道之常理。我活了快一百一十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勿需为此伤神,反倒该为我高兴。我是羽化,又非横死。说不得这一去,见了祖师爷,能位列仙班呢。”
陆恒笑了起来:“若真如此,那便最好了。”
老道士大袖一拂,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板,将之交给陆恒:“此乃阁皂玉书,是我隐脉传承之本。猿击术、百步飞剑、紫微斗数等种种法门,皆出自其中。老道今日便将之交给你,你拿好。”
陆恒双手捧起,接过玉板。
老道士笑着点头:“大抵隐脉传承,至你而终。但这东西,能保留便保留吧。毕竟是历代祖师传下来的,不可不谨慎。”
陆恒道了一声是。
老道士又说:“我寿元只剩三月,此间交代过后,我便要离开这里。此后再无相见。若有朝一日,我那两个徒弟回来,寻着你,你瞧着他是好是坏,若是好,这玉书里的法子尽数传他们便是,若是坏,便清理了门户罢。”
一六七章 南下
说着老道士又洒脱笑起来:“倒是这些年颇为安稳——自从你那回闹了一通,牛鬼蛇神愈是不敢来了,这长三角稳如泰山,教我清净了好几年。”
“灵隐寺的老秃驴与龙虎山的两位道友,也难得轻松许多。”
“而今我既将去,这隐脉之责,便落到你头上。左右那牛鬼蛇神俱是怕你,你接过去正好。”
老道士交代完毕,起身踏下悬崖,人凌空而立,真炁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汹涌而出。他大笑一声:“走也!”
踏空而行,一步百米,老道士在陆恒的眼帘里,几个呼吸,便消失在天边。
陆恒起身,躬身作拜,良久。
看着天边云卷云舒,陆恒轻轻叹了口气——师伯这一去,陆恒再无长辈。从此以后,还有谁能给他教导?从此以后,还有谁,能让他聆听?
再也没有了。
摸索着手中的玉板,陆恒纵身跳下悬崖,脚踏虚空,几个闪烁,也消失不见。
...
陆恒在苏州盘桓一日,在上海盘桓一日,即举步南下,奔港岛而去。
过广州,到港岛,见那关口处,几个港岛警察背着枪,过去一个检查一个,十分严格模样。
陆恒走到近前,从些个警察身上扫过,目光落在那块‘大英帝国领土’的牌子上。
他甩袖子一道真炁打出,将那牌子打个粉碎。人已如幻影般穿过关口,进了港岛。
调景岭,陆恒望着山坡下远处的工厂,微微点了点头。
当初马三他们来到港岛买地建厂,遭到过英国佬的刁难。本意在本港买地,可最后买的却是鸟不拉屎的调景岭下的一块地。
便宜是便宜,可这地方太荒凉,人口稀少、交通不便。
经过几年的发展,才渐渐有了些繁华。
这里成了一个镇集,多是工厂工人的家眷聚居。
一个工厂,产值很大的工厂,其意义不言而喻。在如今的世界环境下,它会形成一个以工厂为核心的人口聚居地。
马三在这里建造的工厂,就像一个引力巨大的漩涡,吸纳着那些愿意到这里来做工、赚钱的老百姓。
镇上最大的一座建筑,称作中华会馆。
陆恒走进会馆,见里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便拦住一个小厮,问道:“马三可在?”
那小厮一怔,道:“你是问马老板?”
眼神略已有些敌视。仿似觉着陆恒口气太大,不尊敬他们的马老板。
陆恒不以为忤,点点头:“不错。我与你们马老板是旧识,专程从北边来见他。”
小厮露出恍然,态度好了一些,道:“马老板不在会馆。金利源商号的李玉堂李老板请马老板赴宴,尚且未归。”
陆恒了然,颔首:“这样么...你给我安排个住处,我等他回来。”
这金利源的李玉堂,陆恒是知道的。马三他们当初刚来到港岛之时,得到过李玉堂的帮助。听说是个仁商,口碑极好,以‘行商如做人,当怀仁慈之心’为行商的准则。
自行车厂和药厂,在上游材料方面,与李玉堂有很深的合作。
这边小厮给陆恒安排了住处,转身便派了人去本港。
此时,本港的金利源总号,正是热闹时候。金利源李玉堂的儿子李重光被美国耶鲁大学录取,即将赴美进学,李玉堂极是高兴,于是开大宴,宴请各路朋友,以为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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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会馆派来的人到金利源,见大门口人山人海。却是李玉堂广发市利,只要愿意来的,不论什么人,到了门口,皆发一袋米。
挤过人群,中华会馆来的人见着发米的是个熟人,不禁道:“阿四!”
这阿四,是李玉堂家的家生子,李重光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当。
阿四啊了一声,见着来人,脖子梗着,微微发颤的道:“是你呀,小莫!你来找马老板的么?他就在里面呢。”
小莫道:“是来找马老板的。”
就说:“你先忙着,若无事,我待会出来帮你。”
进了金利源的总号,里面宽敞的大厅摆满了桌子,正要开宴时。
马三坐在最里头的一张桌子上。
与他同桌的,都是李玉堂的朋友里地位高的人,比如港岛警局的汉人帮办史密夫。
这时候,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笑容满面的老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站在诸客人面前,四方拱手,道:“今日各位朋友赏光,前来赴宴,李玉堂多谢啦,多谢啦!”
小莫此时摸到马三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老板,今日会馆来了个客人,说是您北方的旧识。小的们不敢怠慢,铁子哥叫小的立刻来告诉您。”
马三一怔,目光从正在说话的李玉堂身上收回来,道:“北方来的旧识...可知姓名?”
小莫道:“说是姓陆。”
姓陆!
马三险些一下子站起来。
他脸上露出难以压抑的喜悦之色,强忍着拍了一下桌子。
身旁的史密夫不禁道:“马老板什么事这么高兴?”
马三道:“来了个朋友。”
并未多说。
便对小莫道:“你回去,让人好生招待,切不可丝毫怠慢。转告他,就说我下午必归。”
小莫见马三模样,知道来人非比寻常,便道:“您放心,小的这就回去。”
李玉堂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宴会正式开始。他一桌桌敬酒,最后来到最重要的一桌。
笑呵呵的端起酒杯:“各位好朋友,请满饮此杯。”
仰头一杯下肚,李玉堂看到楼上儿子李重光和一个短发、眼镜、长衫的人正在说话,那人好像递了什么东西给李重光。
李玉堂神色微紧,忙道了声歉,几步上楼,奔楼上两人而去。
马三沉吟了一下,也跟周围几个抱歉一声,跟了上去。
李重光见李玉堂上来,连忙把什么东XZ进怀里,然后转身就走。李玉堂盯着他,半晌对眼镜道:“你又给了他什么东西?我跟你说过,绝不能把他牵连进来!”
他拉着眼镜走到楼上僻静处:“陈少白,你知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六十岁了!”
陈少白沉默,良久道:“你无法干涉他的意愿。玉堂,重光已经长大了。”
“我知道他长大了!”李玉堂咬牙道:“但正因如此,我才不更不愿把他牵连进来。少白,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再次重申了这句话。
这时候,马三追了上来。
“玉堂兄!少白兄!”
李玉堂微微吸了口气,道:“马贤弟。”
陈少白也点点头:“马老板。”
三人照面,神情都比较轻松。李玉堂和陈少白并未因马三的到来而感到紧张。
马三道:“你们在争执什么?”
李玉堂道:“是我儿子的事。马贤弟,你知道,我只有一个儿子。我李家的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李家怎么办?”
一六八章 港岛
马三听了,却是面容含笑。
李玉堂以为他不在意,不禁用力道:“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参与进来的!”
马三知道他误会了,笑着道:“如果在一刻钟之前,我一定赞同你。因为这件事极其危险。但现在,玉堂兄,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没有危险了。”
没有危险了?
李玉堂和陈少白都愣了一下。
陈少白皱眉道:“马老板,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马三道:“少白兄,我何时与你们开过玩笑?”
还真没有过。
李玉堂道:“那贤弟的意思是...”
马三神情振奋道:“因为来了一位强援。”
强援?
陈少白和李玉堂皆满头雾水。
马三深吸口气,道:“两位皆是耳聪目明之人,可还记得,六七年前,上海发生过的那件大事?”
李玉堂和陈少白都凝眉思索,片刻后,陈少白首先反应过来:“马老板说的是可是九方上海条约?”
马三击掌道:“不错!”
李玉堂也反应过来。
马三直道:“想必两位应该记得,那份条约上,我方落款人的名字。”
“千钧!”
李玉堂和陈少白不约而同的喊出来。
马三笑道:“不错,千钧。”
他笑的极是开怀:“他来了。”
陈少白和李玉堂皆是眼睛一缩:“他来了?千钧来了?来港岛?!”
马三用力的点点头:“不错,是他来了。”
道:“就在刚才,会馆派人来,说我一个北方的旧识来了会馆,姓陆。我知道,一定是他来了!”
马三浑身放松之极:“陆恒,陆千钧。两位,他来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了。清廷、洋人,只要他站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敢炸刺!”
他振奋之极:“只要他出手保护中山先生,那便清廷派来十万大军,也是枉然!”
李玉堂与陈少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震撼和惊诧。
李玉堂忍不住道:“马贤弟,你认识千钧先生?!”
马三大笑一声:“怎不认识?说来还有亲呢。我师妹是他的妻子!”
陈少白嗨的一声,拍掌道:“马老板,你藏得可真深啊!”
马三摇头:“不是藏不藏的问题。少白兄,你说,我若走到哪里宣扬到哪里,这像个什么话?若恼了他,才是大悲剧。”
李玉堂脸上精神大好,斟酌道:“如此...那自行车厂、药厂,莫非...”
马三笑道:“实际上我来港岛发展,一开始就是他给我的建议。自行车的制造技术是他给的,起步资金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出的。”
说:“两位也知道,前段时间建电厂的事遭到英国佬的打压,我没法子解决,便打了电报去上海。本来没想着请他出山,毕竟这六年来,他一直不曾动弹过。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陈少白微微颔首:“怕是静极思动...不过马老板,我们不曾与千钧先生有过交集,他未必愿意出手帮忙啊。”
马三道:“这你放心,我会说服他的。如今能挽救神州的,只有中山先生。我相信,一旦他知道,他就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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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拍了拍两位的肩膀:“玉堂兄,我不能久留,要马上回去见他。你们等我好消息。”
便急匆匆走了。
陈少白与李玉堂各自沉默了好久。李玉堂叹息道:“这算是峰回路转?”
陈少白道:“这是天意!玉堂兄,正是因为老天爷知道,中山先生是挽救神州的救星,所以让千钧先生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来到了港岛。”
他道:“从千钧先生以往的壮举来看,他对这片土地同样爱得深沉。他对洋人和清廷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我想,马老板一定能说服他。”
他笑起来,十分开怀:“说起来六七年前那件事,真个是震惊世界。从未有这样的事——一个人,将八个强大的国家逼迫到签订那样的条约。你可能不知道我当时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是多么的振奋,甚至热泪盈眶。”
李玉堂失笑:“我还知道,你这几年可没少骂他。”
陈少白顿时无语。
李玉堂道:“多少人抱怨他,说他为什么不站出来,把侵略者赶出去。你也一样的抱怨,骂过他、怨过他。现在呢?”
陈少白沉默良久:“现在我理解他。”
他叹道:“这片大地,不是一个人的大地。要改变她,唯有所有人都站起来发出怒吼。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把侵略者赶出去了,又能怎么样?人们能生活的更好吗?我看未必!”
他道:“只有从内而外,大多数人发自内心的革新,才能改变这一切。”
“美好的未来,即将到来。”陈少白吐出口气:“我们同盟会一定会在中山先生的领导下,完成革新的大业!”
......
马三急匆匆赶回中华会馆,已是下午三四点钟。
几步进门,正见陆恒一个人坐在窗前的桌子畔,安静的喝着茶。
还是那个样子,那般年轻,似乎没有变化。
“陆兄弟!”
马三一声急呼。
陆恒抬起头,见着了几年未见的马三。
富态了、气势强了许多。
陆恒笑道:“变化不小。”
马三爽快一笑,在陆恒对面坐下来,轻叹道:“您几乎没什么变化。”
陆恒摆了摆手:“我刚刚转了一圈,这地方挺不错。工厂办的不错,老百姓生活也不错。四年没白干。”
马三道:“做的还不够好。”
道:“我原以为,您不会来。”
陆恒道:“在皂山镇窝了六年,这几天心血来潮,静极思动。正好九儿把港岛的麻烦告知我,我便出来走走。”
出来走走。
这话,从陆恒口中说出来,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知道我是个直接的。”陆恒道:“英国佬是怎么为难咱们的?”
马三道:“他们卡住建电厂的文书,不给颁发。我本想先建了再说,没想到英国佬派了兵来。”
“呵,还派兵啦。”陆恒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大抵是六七年过了,没人知道我陆恒的名姓,忘了我的手段。”
马三叹道:“恐怕不是忘了,是不愿意相信。不相信你站在我背后。”
一六九章 三民
各方势力对陆恒的忌惮不言而喻。
九方上海条约,是赤果果的打脸,啪啪的打,脸都打肿了的那种。甭说只过了六七年,就算再过六七十年,这事也忘不了。
在没有办法对付陆恒之前,任何人都必须要对陆恒保持足够的重视。
他们只是不相信,或者心存侥幸——即便马三曾是妇幼协会的人。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只不让建电厂而已。上海那回是八国联军入侵导致。比较起来,两件事萤虫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与不让建电厂相比,这些年,他们做过的其他过分的事,陆恒不也没插手么。想着只要不在上海搞事,当能无事。
所以便有了侥幸。
可哪里知道,陆恒心血来潮静极思动,偏偏这时候要出来走走。
“明日我去港督府瞧瞧。”
陆恒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倒要看看那劳什子港督脑袋是不是铁打的。”
马三嘿嘿一笑:“便他铁打的脑袋,如何禁的住你一巴掌?”
便一转言:“可港岛毕竟是英国佬说了算...清廷卖国,把港岛拱手送给了洋人...你说咱们神州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陆恒诧异了一下:“怎么说?”
倒是奇异于马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三斟酌了一下,道:“清廷,朽木也;神州数万万子民,万里江山的未来,绝不可寄托于清廷。几千年封建时代已到了彻底落幕的时候,无论是东洋西洋,各路大国,皆不曾闻是皇帝当家的。”
“要改变神州,首先要推翻这摇摇欲坠的满清。用新的东西,来改造她,使她走上崭新的道路,从而使人民拥有美好的未来。”
他这几句话,着实令陆恒吃了一惊。
不曾想过,马三竟然有了这样的觉悟。
陆恒来了兴致:“那你说,什么样的新思想,才能改造她,使她走上新的道路?”
马三郑重道:“民族!民权!民生!”
他站起来,慷慨激昂:“我们要反对清廷的封建专制和列强的侵略,打倒与列强相勾结之内贼,求得国内各民族之平等!”
“...使人民拥有选举贤能的权力...”
“...平均地权,节制资本......”
陆恒看着他的手舞足蹈,心中微微泛起了波澜。
“三民主义......”
陆恒轻声道出。
“你加入了同盟会?”
马三神情一滞,然后用力点头:“是,我加入了同盟会。”
他拉过凳子,坐下来:“陆兄弟,我以前眼界太窄,只看到自己,看不到世界。这些年,从上海到港岛,我见了太多、感受太多。自从知道了中山先生和同盟会,我深受感染,于是加入了他们。”
他说:“我不知道神州的未来在哪里,我只知道,除了中山先生,我看不到另外的人。”
他让人上了一壶酒,咕嘟嘟一口喝干,仿佛壮胆:“您知道吗?同盟会已经在神州遍地开花,十三个省建立了同盟会的分会!”
“崭新的未来就要到了!中山先生即将抵港,与十三省同盟会分会长商讨推翻清廷的革新大业。”
“清廷闻风而动,他们不会放过中山先生!”
马三匍地:“请您出手,帮帮我们,为了神州,为了未来!”
陆恒沉默了片刻,轻叹而起。
中山先生!
这是伟大的革命先驱——便纵使有许多人指摘他,说他哪里哪里不对,但都决然不能改变中山先生为神州的革新,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为了推翻满清,他流亡海外几十年,经历种种困苦;为了推翻满清,再造新世界,他历经诸般生死不曾有悔;为了达成民主,建立民国,他甘愿放弃大总统之位,将权力拱手让给袁宫保!
无论他的思想是否有局限性,无论他最后失败还是成功,他的理想是崇高的,他的行为是崇高的,为民族、民生、民权,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不能把之后常凯申的国党与中山先生混为一谈。
陆恒敲了敲桌子:“中山先生什么时候抵港。”
马三猛地抬起头:“您答应了?!”
陆恒道:“我既然来到了这里...或许便是天意...你去告诉他们,我在港岛,中山先生必无忧也。”
马三狂喜,跳起来疾走来回:“太好了,太好了...”
他马上道:“中山先生四天后抵港。我们已经得到消息,清廷派了杀手前来,意图将中山先生暗杀在港岛。陆兄弟,拜托你了!”
陆恒摆了摆手:“四天是吗?好,四天后的早上,我去码头接他。”
随即笑起来:“六年未曾动手,骨头都快生锈了。这次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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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三马不停蹄,又急忙赶回金利源。
李玉堂和陈少白坐立不安的等着他的消息——虽然料定千钧先生不会坐视旁观,但不得到准确的答复,总不心安。
见马三仿佛着火一样跑进来,脸色的喜色绽放的如同一朵牡丹花,两人就知道,这事成了。
陈少白还是忍不住问:“怎样?!”
马三用力点头:“陆兄弟答应了!”
他喘了口气:“他说,四天后他去码头接中山先生,说他在港岛,容不得任何人对中山先生不利!”
李玉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笑一声:“好!好!千钧先生出手,万无一失也!”
陈少白惊喜过后,思索道:“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玉堂兄,马老板,由千钧先生护送中山先生与十三省成员商议大事,我们为一路,引开清廷杀手的注意力。”
马三一听,直接否决:“完全不必。少白,你不知道他的厉害!当初在上海,一个来回一个来回的,把上海杀穿。那动静跟打仗似的。只要他一动手,绝无人能履其锋芒!你瞧着吧,到时候整个港岛都能看到他的强悍!”
又笑起来:“六年啦,不知道他现在比当初又厉害了多少。”
陈少白他们无法想象陆恒到底有多厉害,只知道厉害,具体怎么个厉害法儿却不清楚,不曾亲眼目睹过。
但马三是亲眼目睹过的。
在奉天,在上海,哪一次不是惊天动地?!
又道:“英国佬又要坐立不安啦,哈...教这些洋鬼子阻我建厂...”
一七零章 见面
陈少白和李玉堂终究没见过陆恒动手的场面,心下仍自觉着有些空洞。
李玉堂想了想,道:“马贤弟,不如这样,你去把千钧先生请来。一是千钧先生抵港,我李玉堂不能不招待,否则便是无礼;二是想听听千钧先生的意思,若真如你所言,那自然再好不过。若还差点什么,我们也可补足。”
陈少白忍不住连连点头:“玉堂说的不错。马老板,还要劳烦你再跑一趟。”
马三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说:“好,我这就回去。”
又急匆匆走了。
走了马三,李玉堂对陈少白道:“实不知千钧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我与马贤弟相交四年,他也是个厉害人物,却如此推崇备至...真想亲眼目睹这位千钧先生的厉害。”
陈少白笑道:“若不厉害,怎逼的八国签订条约?那可是八个大国!几乎代表了当今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却也在他手中折戟沉沙。我们是没见过他的厉害,由是心下存疑,但马老板必定是见过的。”
又笑道:“也不知千钧先生何等风采...等他来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看看。”
李玉堂道:“这样的高人,恐怕会出乎你的预料。咱们传统中的高人,有深藏山林、飘飘欲仙者;也有游戏红尘,仿若乞丐者。更甚者丝毫也不出奇的,亦不是不可能。”
“父亲,陈先生,你们在说...千钧先生?”
这时候,不远处的柱子后面,李玉堂的儿子李重光踮着脚走了出来。
李重光十六七岁模样,前额光光,后脑上一根大辫子,还是旧打扮。
面对李玉堂,李重光有些缩头缩脑。
李玉堂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平素管的很严,以至于李重光十分怕他。
“你不在书房读书,跑来偷听?!”
李玉堂脸色拉下来,便是一顿数落。
陈少白连忙拉住他:“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你还这样。”
李玉堂横了李重光一眼,对陈少白道:“越是这个年纪,便越要管着。否则忤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道:“你可还记得,天桥下那位刘公子?”
他说:“曾经也是个少年天才,就是因为...你看看现在,家破人亡,睡在天桥下做乞丐,还染上了大烟。”
“多可惜!”
陈少白道:“你管的这么严,反而效果不好。而且这一回,咱们的事必定是稳了。让他听一听无妨嘛。”
李玉堂道:“我知道他受你影响很深,但我真的不愿意他掺和进来。”
陈少白道:“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玉堂,他成年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你可以限制他的行为,难道还能限制他的思想?”
又说:“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李玉堂沉默了。
李重光见此,悄悄给陈少白竖起大拇指。
然后道:“父亲,陈先生,我刚刚听你们说‘千钧’先生,可是那逼着八国签订九方上海条约的千钧先生?难道他来了港岛?”
陈少白道:“就是这位千钧先生。也是机缘巧合,或是天意。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来到港岛。并且已经答应保护中山先生。”
他掉头对李玉堂道:“而今既万无一失,正好趁机宣扬。报社要火力全开,大肆的把三民主义宣扬出来,让更多人知道,让更多人觉醒。”
小书亭
李玉堂呵斥了李重光一句:“回书房去。”
然后对陈少白道:“报社的宣传,一直是你负责的。要多少钱,我给就是了。”
...
马三回到中华会馆,见了陆恒,把事儿说了。
陆恒听罢,笑道:“既如此,见一见也行。”
便即出发,奔金利源而去。
自英国佬占据了港岛,这地方从一个小渔村渐渐发展为对外的重要的通商口岸,渐渐繁华起来。
不过这种繁华,建立在向英国佬臣服的基础上。
所以再繁华,陆恒也不大多看一眼。
相比起来,调景岭那边的工厂区,在陆恒眼中,更可爱许多。
黄包车拉着两人到了金利源,阿四早等在门口。
他瑟瑟缩缩的,迎了马三,又偷偷打量陆恒,把人请了进去。
进了屋。李玉堂和陈少白两人齐齐迎上来。
在他们眼中,此时看到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颀长、脚下行云流水,穿着却不怎么讲究的年轻人。
长衫、布鞋。
马三对他们点了点头。
陈少白连忙伸出手:“千钧先生,您好!”
陆恒跟他握了握手,又跟李玉堂拱了拱手:“找个僻静处,咱们说几句吧。”
两人一怔,连忙引着陆恒上楼,找了僻静房间,各自安坐。
陆恒道:“这次来港岛,本是六年未曾动弹,心中忽然心血来潮,静极思动。又听说了马三建电厂遇到洋人刁难,便来这里走走。倒是不曾想,遇到了这回事。”
说:“中山先生我是敬佩的,不知道还则罢了,既是知道了,当不能袖手旁观。”
陈少白激动道:“多谢千钧先生。”
陆恒摆了摆手:“陈先生比我年纪大,不必如此。我说到底,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只是这满目苍夷的大地上的一员。”
又笑着对李玉堂道:“李老板,我久闻你的大名。”
李玉堂笑道:“能闻名于千钧先生,这辈子值了。”
陆恒哈哈大笑:“每次与马三通信,多言及李老板。李老板的行商准则,我深以为然。行商如做人,当有良心,这是大多数的商人都做不到的事。”
李玉堂非常高兴,道:“过誉了,您过誉了。”
陆恒便道:“马三说了你们的顾虑,我以为大可不必。清廷的杀手不足为虑,我正好多年不曾动手,有些手痒。他便多来些,解我过手的瘾。”
又说:“关于我的消息,不必透露出去。我顺手还要给英国佬一个教训。若让他们提前知道了,怕他们缩卵。”
听着陆恒平淡却睥睨天下的话,陈少白和李玉堂都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
“这几日我便住这里罢。等时间一到,便劳烦陈先生带我去码头。”陆恒笑道:“说起来,我对中山先生敬佩已久,真想见见他。”
一七一章 阎孝国
早上,陆恒在李家的花园里练拳。
到了陆恒这个境界,行拳走脚已是无用。外在的东西,早已为内在所掌控。对力的把控,精微到了极点,根本不需要外在的动作来指导、引导发力。
他打的是太极拳。
神州的拳脚路数,无论八极、形意、八卦,还是其他大大小小的拳种,若论高屋建瓴立意深远,无出太极之左右者。
真正厉害的武术大师,练习诸般拳法,到最后都落到太极拳上。
比如孙禄堂,他起初练形意、八卦,后来创出了孙氏太极,那才是他武术的集大成之处。是宗师。
若只以某种拳法闻名,而不能跳出藩篱、创造属于自己的拳术的,称得上大师,却绝对达不到宗师的境地。
譬如在南方闻名,此时还健在的黄飞鸿先生,便是大师,大抵称不得宗师。还有天津的的霍元甲,也只能说是大师,在武术境界上,与宗师不能相比。
他们甚至比宫羽田都差了一线。宫羽田练八卦,虽未能彻底跳出藩篱,却也创出了属于自己的八卦,宫家六十四手。
陆恒行走太极,身似混元,一举一动有种自然和谐之美。
陆恒倒不曾创出什么拳法来——因为没有必要。他走的路,与武术的路是不同的。武术,在他手中只是工具。
甚至于连工具都不大是——他杀人,不需要什么招式。普普通通的一拳一脚,便致人死地。不必找要害,不需要找破绽,直接打死。
练拳,只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当初托庇于宫家六年,起步八极拳,后来跟宫兰学了八卦,跟孙禄堂交流学了其他诸般拳法。练了这么多年,形成习惯。不活动活动,每天不得劲。
阿四蹲在一旁的屋檐下,好奇的看着陆恒打拳。等陆恒走完了一趟拳脚,他连忙过来,递上一条毛巾。
忍不住问:“陆先生,您的拳法可真好看。就是轻飘飘的,没力气。”
陆恒一怔,哈哈大笑:“说我拳法没力气,你小子是第一人。”
李重光也一直在看,不过他在楼上。
听到这话,他忍不住道:“阿四你别胡说。陆先生的拳头,巨舰大炮都挡不住!”
拆军舰如拆茅房,谁敢说他拳头没力气?
陆恒拍了拍阿四的肩膀:“挺好,见着什么就说什么,心中所想口中所说言行一致。不过你要记得,眼睛有时候会骗人。”
“不可能!”
阿四有点傻乎乎的:“眼睛怎么会骗人呢。”
话没说完,陆恒刚刚打拳的位置,空气轰的炸开,气浪翻滚,在后花园里掀起狂澜,如似遭到龙卷风,霎那间一片狼藉。
陆恒刚刚打拳,拳脚之间憋着一股劲力,萦绕在打拳的区域,此时收功之后,才爆发出来。
阿四被狂风吹的连连后退,楼上的李重光连忙蹲在栏杆后面。待狂风过去,陆恒早不见了踪影,而只见花园如历暴风。
阿四傻傻的看着:“原来眼睛真的会骗人...”
楼上李重光探出头,惊骇的看着残花败柳的花园,惊叹道:“真是神仙么...”
神仙不神仙,陆恒自然还不是。他从后花园出来,遇着李玉堂匆匆过来,便笑道:“刚刚打拳,稍稍用了点力气,李老板勿怪。”
李玉堂就是听到后花园的动静,才急忙赶来,这里一听,松了口气,连忙道:“不打紧,不打紧。千钧先生,早饭已是备好,请去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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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招来一个小厮,带陆恒去吃饭。
李玉堂则到后花园,见满园子狼藉,想到陆恒说‘稍稍用了点力气’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阿四这时候已是回过神来,便跑来:“老爷,老爷!陆先生太厉害了,他在那儿打拳,看着没什么,等他打完了,忽然砰的一下爆了!好像海上吹来的飓风一样!他好厉害呀!”
李玉堂双手微抖,望着楼上:“你也瞧见了?”
李重光道:“瞧见了。先只觉得打的好看,轻飘飘的。后来他都走了,那儿才像炸药一样炸开...爹,他真是神仙嘛?”
李玉堂平复心绪:“他不是神仙,他也只是这满目苍夷的大地上的一员。”
...
到了饭厅,见一张大圆桌,李玉堂一大家子皆在。
他有四个妻妾,年纪大的跟他差不多,当是原配;还有几个稍小的,最小的一个大概三十来岁,还带着个小女儿。
陆恒见状,委实不大方便坐过去。
便对身边的小厮道:“不如给我另外安排一桌?”
小厮有些为难,这时候李玉堂和李重光都来了。
李玉堂道:“陆先生不要客气,就当是家宴...”
陆恒笑道:“倒是教我不大好意思了。”
只好入座。
然后让人看见了他狼吞虎咽的凶猛。
接下来三天,陆恒一直住在李玉堂家。期间,陈少白每天都来一趟,跟陆恒说最新的情况。
经过几天的打探,港岛的同盟会终于大致摸清楚了清廷杀手的人数和可能落脚的地方。
“他们至少有五十个人,听说都是大内来的死士。”陈少白道:“领头的...领头的是我曾经的一个学生,叫阎孝国...”
“阎孝国?”陆恒诧异了一下:“是他?”
陈少白愣道:“千钧先生认得他?”
陆恒笑道:“认得,怎不认得。当初逼着八国签订条约,他就是清廷派出的中间人。当时他正奉命追杀方天——方天你应该知道。”
“我在徐宝山家中见到他,倒也是个人物,不过他的路走错了,效忠清廷,取死之道。”
陈少白叹息一声:“没想到千钧先生知道他...是啊,他的路走错了。当初我在京师大学堂任教,他是我的学生。此人生性刚强,亦憎恨洋人,可惜,他选择效忠清廷。”
道:“这些年不少同盟会的同道被他镇压、杀死。我每每想来,心中痛苦,我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学生!”
陆恒道:“各人有各人的坚持,你便是他老师,又能如何?他既忠于满清,便正好为满清陪葬。他来港岛,我送他一程。”
陈少白无言。
一七二章 沈重阳
中山先生即将抵达港岛前两天的夜晚,金利源总号。马三来了,带着个大个子,唤作王复明;方天也来了,带着他女儿方红。
方天到港岛之后,没掺和马三建厂的事,却是带着一帮弟兄开了个名叫高升的戏院。多年不见,方天老了不少,胡茬都微微泛白。倒仍是那般挺拔,十分坚强模样。
他女儿方红已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跟个男孩似的,十分跳脱。
见着陆恒,叽叽喳喳许多话。
她是见过陆恒的——在上海滩的妇幼协会。当时她年纪还小,方天为妇幼协会奔走,她便留在协会里,跟那些孩子一起玩耍。
马三带来的王复明,是个身量极高的大个子,两米开外。听说是少林寺出来的和尚,因着性格太直,与师兄弟不睦,于是离开少林寺,辗转来到港岛。早先做苦力,后来被马三发现,便招到身边,一直跟马三做事。
“这小子憨憨傻傻的。”马三说:“他天生神力,还练了一身功夫,可惜没有实战经验。我上回在码头一眼看中了他。”
王复明摸着脑袋傻笑。
陆恒打量一番,微微点头:“只有练法,没有打法。你不教他点?”
马三道:“教了,也打了。”
马三在港岛发展,要面对的不仅仅英国佬,还有港岛本地的一些团体。比如潮州帮之类的。
李玉堂也找来一个,叫做刘郁白的。看那筋骨形象,倒的确是个练武的。不过一脸苍白,眼袋很重,身上有一股子味道陆恒不大喜欢——大烟的味道。
李玉堂介绍说:“他是刘郁白。”
刘郁白当是知道陆恒是谁了,拱手作拜:“千钧先生。”
十分文质彬彬模样。
陆恒道:“我生平最恶者,便是大烟。我瞧着你神态里头的影子,想来当初也是一表人才,怎么混到这地步?抽大烟?”
刘郁白轻叹一声低头,自嘲道:“教千钧先生见笑了。”
陆恒道:“我笑你作甚。”
摆了摆手,对旁边的陈少白道:“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正好帮我打个下手。”
陆恒说:“明日打打杀杀,不需你们动手。具体的线路陈先生既是定下,那便将沿路的百姓劝走,免得遭到波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马三率先道:“听陆兄弟的。”
陆恒点点头,与陈少白道:“陈先生,你不是说原本明暗两路,一路以他人代中山先生去看中山先生的母亲,另一路暗中护送中山先生与十三省同盟会商议大事么,我看没大必要,我直接送中山先生去见他的母亲,然后再去与会。”
陈少白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万一...”
陆恒摆摆手:“没有万一。”
他长身而立,淡然的如同一块石头:“在原子弹发明出来之前,没有什么能奈何的了我。”
这是极度的自信。
众人为其自信所感染,都禁不住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原子弹是什么东西,但陆恒的强大,是经过实践检验的。
李玉堂道:“那好!咱们有一天两夜的时间,务必把沿途的百姓劝走。”
他对管家道:“今晚起头,耽搁不得;速去取钱来,每家发十两。”
陆恒见之,哈哈大笑,竖起拇指:“李老板慷慨。”
马三便道:“我出一半。”
方天便道:“那咱们就打打下手。”
...
却有一人,是个港岛警察,唤作沈重阳的。早被阎孝国买通,这里来打探消息。正是夜晚,他摸摸索索来到金利源总号的外墙,顺着树往上爬,到窗户边,竖起耳朵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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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隔墙还有过耳朵...”
他只听到这几个字,便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缚住,轰的撞开窗户,扯着他,噗通落在几人面前。
陆恒的感官强大之极。便不说这些年自然而然壮大起来的真炁,亦不说愈是敏锐的精神感知,单单耳目之聪敏,足以令百丈之内发生的一切,便一只蚂蚁的爬动,都逃不过他的捕捉。
这人之前在墙外行走,陆恒没大在意。只道是路过的行人。后来他爬树,贴窗,陆恒便知道他心怀叵测。
反手一股真炁打出,隔着二三十米,将窗外的沈重阳缚住,扯了进来。
这下不但沈重阳懵了,连李玉堂他们都懵了一下。
陈少白惊色一闪:“这人在外头偷听?!”
陆恒道:“大抵没来得及听到什么。”
陈少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若教他听到什么了,那就...”
陆恒笑道:“听到了亦无妨,一力降十会,除非阎孝国转身打道回京,否则无论他做什么,于我而言皆是浮云。”
又说:“何况此人已被拿住,听到了亦无法告知阎孝国。再则劝离沿途百姓的事,无法遮掩,阎孝国不可能看不到——那此人偷听到了又有什么紧要?”
便垂下双目,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紧要不紧要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这人来偷听。那便不是个好路数。
沈重阳早是惊的心惊肉跳,此时闻陆恒询他,心下一转,道:“我是港岛警察,有人报案,说你们这里犯法...”
陆恒笑起来:“那倒也是个理由。不过警察办案怎么不从正门进来,反倒爬起了窗户?”
这时候,李玉堂开口了。
他看着这人,略迟疑道:“你是月茹的...”
沈重阳急忙低下头,不敢看李玉堂。
陆恒倒是觉着有点味道了:“李老板认识他?”
李玉堂沉默了一下,道:“他是月茹的前夫沈重阳。千钧先生,月茹是我四姨太。”
陆恒恍然。李玉堂四姨太陆恒见过,挺漂亮的一个女人;没想到是眼前这人的前妻。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这下子周围几个人,神色都有些奇怪起来。
李玉堂脸色不大好看:“你是来找月茹的?”
沈重阳猛地摇头:“不,不是。”
他又沉默起来。
这时候,李玉堂的四姨太跑出来了。大抵是听到破窗的动静,可这里一看,是她前夫,脸上顿时色变。
急切跑来:“老爷,妾身自从跟了您,未再与他有过交集。”
沈重阳也不知怎么想的,直道:“李老板,我今天来,是收了阎孝国的钱,他知道金利源与同盟会有关系,教我来打探消息。与你四姨太无关。”
这一下,两个人仿佛互相遮掩似的,反倒教人怀疑起来。
一七三章 烂事
这种事陆恒倒不大好开口了。
便一旁站着,看他们扯。
随后掰扯,竟扯出些不好说的事——马三直道弄死这人得了,那月茹不知怎的,是余情未了还是如何,便与李玉堂求情,牵扯出她那女儿不是李玉堂的,是沈重阳的!
李玉堂是接盘侠。
原来这沈重阳不大是个好东西,好赌,是个烂赌鬼。月茹跟了他七八年,一直忍着他。后来眼见怀孕,想着若生了个儿女,还跟着沈重阳,她自己受的住,那儿女呢?
便与沈重阳和离,然后跟了李玉堂。
本想着跟了李玉堂,以后天地之别,与沈重阳再无交集,没想到了这里,却什么东西都扯白出来。
月茹跪在羞愤难当的李玉堂面前,叩头叩的脑门是血,只道:“丫头是无辜的,请老爷不要怪她!”
虽然沈重阳这回的确不是来偷见月茹的,但扯出来小丫头不是李玉堂的种,这事反倒更严重起来。
月茹可怜巴巴模样,倒的确令人怜惜。她是为了孩子做的这一切。但李玉堂终归当了接盘侠,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脸可就丢了一大半了。
好在这孩子,不是跟了李玉堂之后,才与沈重阳私通生的。而是怀着孩子的时候跟了李玉堂。
说月茹精明也好,说李玉堂眼光出错也罢,最后都把眼睛落在沈重阳身上。
陆恒难得开口:“既然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夜又受阎孝国指派来打探消息。我看便杀了他罢,此人一死,什么都好说。”
言罢,一巴掌摁再沈重阳脑门上,人便如面条似的,坍了下去。
月茹默默的跪着,已无言语。
李玉堂轻叹一声,把她拉扯起来:“罢了,罢了。你快些回房去吧。”
走了他这小妾,几个人都沉默起来。那刘郁白还叹息了好多声,似乎有些感触。
李玉堂道:“家中丑事,教各位笑话啦。”
陆恒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转言道:“还是早些把正事办妥,余者皆不论。”
当天夜里,金利源的人大规模出动,沿着既定路线的街道,一路劝过去,家家户户发十两银子,只要求中山先生回来的那天外出,不得归家。
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大多数人还是接受了。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只一天不归家而已,出去耍子耍子,转眼就过了。
但也有钉子户,或贪心不足者,没得说,一顿暴打。
这叫做非常时刻,非常行事。
方天手底下一票兄弟作用极大,他们是上过战场的,下得了手。
至于一些没地方可去的,老婆婆老头什么的,便接来金利源暂时住个一两天。
可以说,这一番,已是仁至义尽。
便只家家户户发十两银子,也花掉了好几万两。
第二天,说是月茹上吊了。李玉堂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说:“我本是不计较的...养了好几年的女儿,我能不认?沈重阳已死,只要她不知晓即是,这又何必...”
大抵是月茹觉着,她的确对不起李玉堂。而李玉堂又忙着手里的事,加上心里也不舒服,没去见她,使她难以自安。
于是写下一封遗书,只请李玉堂看在她陪伴几年的份上,给她女儿一个照顾。
发现的时候,人都已僵硬了。
小姑娘哭的不行。
李重光也难受的很,抱着妹妹,多番安慰。
这小子倒是看得开,跟阿四说:“她就是我妹妹。”
阿四只是连连点头。
月茹的丧事不大好办,一是这事是丑闻,二是的确没有时间。李玉堂让管家先做做准备,他自己白日里却是去见了史密夫——那个英国佬的警察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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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史密夫这矮个子虽是英国佬的帮办,其实人还不错。跟他打个招呼,免得撞到陆恒手上,死的不明不白。
陆恒则出门,沿街溜达。见那条街,果然已是人烟冷清——但还是有个别的,不肯离去。
这样的,陆恒只当不见。
有人求死,便让他求死去。
虽然方天他们还在用各种手段劝解。
这么大动静,自然引起许多关注。不明就里的人,以为金利源的李老板吃错了药怎的,知道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港岛的报纸,通篇累牍的宣扬中山先生反封建、反帝国的三民主义思想,一些地方的学生连日聚会,大庭广众之下,向所有的民众宣扬三民的道理。
英国佬也知道中山先生即将抵港。
中山先生的存在,是很多国家乐于见到的——他们希望看到一个更混乱、分裂的神州。但同时,他们也担心,万一中山先生成功了,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安定的民主国家,那恐怕比清廷难对付的多。
有一种矛盾心理。
在这种心理的左右之下,他们决定两不干涉。既不帮助中山先生,也不帮助清廷。
限制清廷派来的杀手人数、限制他们的武器装备——因为不愿意闹的太大,有损港岛安定、有损大英帝国的威名。
阎孝国带来的几十个人,枪械只弄到十多条,其他的全都是弩箭、刀枪。
金利源这边,这么大动静,阎孝国又怎能看不见。
他对手下说:“这帮革命派还算有些良心,知道驱散沿途的百姓。不过这正好给了我们方便,勿需任何顾忌,务必要杀死孙贼!”
他毫不动摇,抱拳北方:“孙贼煽风点火,各地频频起事,乃是朝廷大害、天下大害。此次我等来港,便身死魂灭,亦要诛杀孙贼,不负皇上所托!”
都是死士,皆高声应诺:“必杀孙贼!”
...
史密夫得了李玉堂只言片语,心下犹疑。他去见上峰英国佬,那英国佬告诉他:“清国的革命派与他们朝廷的争斗,和我们无关;我听说革命派在驱散沿街的人,你去帮帮他们。让他们自己斗,至于他们怎么斗,结果如何,与我们无关。只要不损害到大英帝国的利益。”
又说:“明天上午,从美利坚过来的那班船抵港之时,直到他们打出胜负为止,港岛的警察绝不可参与进去。听到了吗?”
史密夫张了张嘴,无言。
他想起李玉堂说的那几句话,云里雾里,却信心满满,不禁迟疑着,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一七四章 码头
史密夫来找李玉堂,说了英国佬的态度。
送走之后,李玉堂把消息跟陆恒说了。
陆恒沉吟一阵,让他找来港岛的地图,指头在地图上仔细划出一条线路。
说:“英国佬不打算干涉。我还琢磨着等英国佬派军队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不过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明日送了中山先生之后,我从这里一路推过去,去见见那劳什子港督。”
李玉堂一看,大吃一惊。
陆恒划出的这条线,连接了港岛最重要的几个地方。一是四大洋行所在的一条街,然后是英军的军营,最后绕回来,才是港督府。
“先生您...”
陆恒笑道:“我来此,本意就是要给英国佬一个教训。”
反倒是中山先生的事,算是突发偶遇。
周围皆沉默。
这可真的是不把洋人当回事啊!
如今的港岛,英国佬才是大爷。各行各业虽然渐渐发展起来,但大多皆被英国的洋行所垄断。其中以怡和洋行、太古洋行、和记洋行及会德丰洋行为主。
华资商人只能在他们的夹缝之中求存。
便李玉堂这样的,比起这几个洋行来,也不算什么。
金融、地产、航运、能源等重量级的行业,全都在英国佬手中。
说起来马三主持的自行车厂、药厂,如今渐渐发展起来,已极令英国资本垂涎。说不得这回阻止马三建电厂,便是英国资本意图吞没自行车厂、药厂的前奏。
而陆恒划出的这条线,几乎要把英国佬在港岛的势力一举推平。
四大洋行、军营,然后是港督府。这一路若推过去,英国佬还能剩下些什么?
想到陆恒当初在上海滩的壮举,陈少白、李玉堂等人终于明白,洋人对陆恒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
马三却是眼睛一亮,道:“若经此一遭,港岛未必不能成为新的上海滩!”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中一跳。
是啊,若把英国佬给推了,港岛由华人做主,那将是怎样一番气象?!
陆恒摆了摆手,没说什么。
陆恒比他们都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推了英国佬,只是个开始。英国佬大概率会妥协,但能妥协到什么程度,能否像上海滩那样,陆恒不好估摸。
不过依着当前的世界形势,英国佬恐怕不会再投入更多的力量到东方——列强内部的矛盾越来越尖锐,英国佬为了对抗他们,大抵没有太多余力。
而陆恒同样不可能一直呆在港岛。
“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
翌日清早,阿四拉着黄包车,陆恒坐在车上,在薄雾弥漫的清晨里,往九龙码头而去。
虽才清早,但街道上已渐渐热闹。世界上最勤劳的一群人,已经开始了每一天一如既往的劳作。
从金利源去码头,这一段并非划定的路线。中山先生开会的地方,也不是金利源。自然的,这一路的沿街,并不在驱离百姓的范围内。
路过一间成衣铺子的时候,阿四频频回望。
陆恒瞥见了一眼,笑道:“怎么?看上那姑娘了?”
隔着玻璃,铺子里一个娴静的姑娘正坐着,脸上含笑。仿佛有所感应,那姑娘看向窗外,看见了阿四,两人相视一笑,一把狗粮洒出来,很是了得!
阿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与姑娘点了下头,加快速度奔跑起来,说道:“陆先生,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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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笑道:“看出来了,她也喜欢你。”
阿四笑的很开心:“是呢。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老早我就想请老爷帮我说媒呢。”
陆恒道:“李老板会帮你说媒的。”
九龙码头到了。
陆恒下了黄包车,举目四顾,只见的许多光着膀子、大辫子缠在脖子上的人们,扛着一件件沉重的货物,来来往往。
这码头有些混乱。
陈少白带着一些革命派的年轻人随后即至,将周围的人屏退开去,露出一块空地。并且严密的关注着周围的情况——生怕有清廷的杀手混在人群里。
陆恒说:“不必太过紧张,周围没有敌意。”
但陈少白并未放松分毫。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前方海天一线的远方,出现一个黑点。是一艘轮船。
陆恒目力超人,看的清楚,不是货轮,是客轮。
中山先生要到了。
不片刻,陈少白他们也看到了。愈是紧张起来。
轮船开始鸣笛、减速,呜呜呜的,缓缓靠进码头,然后停了下来。
船上的船员放下梯子,乘客下来了。多是些打扮洋气的——这是一艘从美国来的船。
不久,陆恒的目光落在一行正在下来的人身上。几个穿着西装的青年,护着一个身材中等、西装革履、戴着绅士帽的人走下来。
陈少白脸上露出欢喜之色,举步连忙迎了上去。
两人握手,拥抱。
中山先生低声道:“辛苦你了,少白。”
陈少白用力摇头:“为了革命!”
然后振奋精神,拉着中山先生来到陆恒身边:“先生,我为您介绍一下!”
他说:“这位是千钧先生!”
中山先生并不知道陆恒来港的事——陆恒来港的时候,他搭乘的这艘船已经在海上,接收不到信息。
陈少白一介绍,中山先生禁不住眼神一凝:“您就是上海滩...”他立刻知道了陆恒是谁。
他露出了诚挚亲和的笑容。
陆恒伸出手:“中山先生,久仰了!”
中山先生也同时伸出手,笑道:“我对千钧先生,也仰慕已久。”
陈少白道:“我们不要在码头耽搁了,有话以后再说。走吧。”
陆恒点点头:“中山先生,您上车。”
中山先生此时神情,已轻松了很多,笑道:“实不曾想能与千钧先生见面...多谢了,千钧先生。”
陆恒笑着摇头:“先生是革命先导,您不必谢我。”
中山先生露出一个笑容,转身上了阿四的黄包车。
陆恒道:“阿四,走吧。”
撒开大步,行云流水,与阿四的黄包车一路不紧不慢,出了码头,穿过半条热闹的街,进入了那条冷清的毫无人烟的街道。
黄包车轮碾压马路的声音,和身后革命派们的脚步声,以及阿四沉重的呼吸,在这里显得异常的清晰。
一七五章 飞剑
陆恒抬起头,望着这条并不长的街道,感受着两旁楼上潜伏在里面的一道道气息,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阿四的脚步微微放慢了些。
陈少白等人提起了一颗心。
陆恒道:“阿四,不要犹豫,不需慌张。只拉车,平素你怎么拉李老板的,今日便怎么拉中山先生。”
阿四哦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走出二十米,前面街道两侧的楼上,一些窗户相继打开。一张张劲弩从窗户里面伸出来,闪烁着寒光的弩矢对准了阿四和他的黄包车。
杀机,骤烈!
嘣嘣嘣!!!!
箭矢离弦之音清脆的就像剧烈的鼓点。
数十枚锋利的箭矢破开空气,找准黄包车,铺天盖地迸射过来。阿四心下发颤,却只闷哼一声,前进的步伐愈是坚定,闷头只是往前冲。
陆恒哈哈一笑,道了声‘莫慌’,便一股磅礴的真炁呼啸开来,将阿四和黄包车尽数笼罩其中,如一不可见之华盖,遮挡天空。
紧接着,身后的陈少白等人看到,一抹几乎无法用眼睛捕捉到的流光,自陆恒的袖子里飞出来,绕着陆恒转了一圈,电光火石飞射而出!
箭矢尚未及真炁护罩,两侧的楼上,便已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一道道人影一个接着一个,在流光留坠落下来!
一颗颗人头,断颈处光滑溜溜,咕噜噜滚动。
鲜血的气味,立时浓重。
百步飞剑!
阿四低着头,只前进,汗水滚落。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
坐在黄包车里的中山先生,却如石头一样,岿然不动。后面的陈少白等人,早已看傻了眼。
呼吸之间,便十余人坠楼,十余颗头颅和十余具无头的尸体,落在街道两旁。
一些墙壁裂开,大片大片的落下来。
飞剑的锋芒,将房屋切开。箭矢则只触及真炁而止。
枪声乍起。
十几声枪响,弹丸带着火药的浓烟,比弩箭的速度更快的飞射来。可与之前的弩箭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叮叮当当坠落在街道上。
阿四踩着这些滚烫的弹丸,一路急奔。
有人怒吼:“妖术!”
陆恒抬起一拳,照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击出。真炁挟裹着巨大的爆炸性的力量,轰然击中右侧百米远的楼房,生生把楼房打了个对穿!
滚滚烟尘之中,惨叫声响起,那楼,自半腰上塌了下来。
阎孝国那熟悉的声音:“千钧先生!”
声音里带着愤怒、惶然!
仿佛破罐子破摔,阎孝国吼道:“杀!”
仅剩的数十条人影从两侧楼上跳下来,舍生忘死!
而那道流光,只来回转了两趟,用了不到一秒钟,这些跳下来的人,落地皆成了两半!
阿四仍低着头拉扯车,奔跑着。
此时,连车里的中山先生,也已发出沉重的呼吸。更不要说后面紧跟着的陈少白等人。
他们看着陆恒的背影,就像看着神仙,脑子里一片空白。
街道的两侧,已杳无声息。
阿四仍在奔跑,转过半个弯,前面已是街道尽头。只见一个穿着清廷官服的大汉,提着一把刀,静静的站在街道尽头的中间。
他凶悍的脸上,尽是绝望。
他静静的站着,看着阿四的黄包车和跟随黄包车不紧不慢走着的陆恒,以及陆恒已收回来的正绕着身躯缓缓盘桓的飞剑,然后他拔出了刀!
“陆先生!”
阎孝国怒吼:“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他们是反贼!是扰乱秩序的罪魁祸首啊!”
阿四的脚步渐渐放缓。
陆恒拍了拍他肩膀:“继续走。”
“不准走!”阎孝国几步跃起,手中长刀似匹练,照着阿四一刀斩下。
陆恒抬起一掌,一推一按,阎孝国立时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落地被压的死死的,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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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从阎孝国身边走过,听着他的惨烈的嘶吼,陈少白顿了顿足,叹了口气。
陆恒留下一句话:“你也算是个人物,这里等我。”
其实便是知道陆恒非常厉害,也没人想过,能如此轻松的破解清廷的袭杀。然而事实上,陆恒只动了一拳一掌。
余者都是百步飞剑代劳。
陆恒最强的,是他无与伦比的体魄,是拳头。但对付这些杀手,百步飞剑都已有多余的。
连一分力,陆恒都没有使出来。
倒是这回,陆恒用的最多的,是真炁。
从某方面来讲,真炁的确很好用。比如保护其他人的时候。
若没有真炁,只凭拳头,混乱之中,还真不大能兼顾他人。
真炁拥有玄之又玄的妙用——比如可以消解掉陆恒出拳时的巨大震动——若没有真炁消解,他打出一拳,体魄的力量当时就在拳头周围炸开气浪,他跟着阿四的黄包车,这气浪一炸开,周围的人一并跟着掀飞出去。
真炁千变万化,可以打出有形有质的力量,也可以做到无形无质。无形无质,便不会受到空气的阻力。
以真炁作为拳劲外在的一层守护,陆恒打出一拳之后,便不会在身边炸开空气。
这与之前在李玉堂家中后花园的那一次,如出一辙。也是真炁限制着拳劲,等真炁散了,拳劲才会爆发。
当然,这需要陆恒对自己的真炁和劲力有着绝对的掌控才能做到。
显然,陆恒有。
走过这条街,一路将中山先生送到他的母亲的住处,中山先生与他的母亲说了十分钟的话,然后红着眼睛出来。
正所谓世事不能两全。干革命的,往往无法兼顾到家庭。中山先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母亲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有十分钟。
当一个人有了天下的大爱,而人的生命和精力只有那么多的时候,他只能放弃些什么。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在这个世道里,每一个人都有着无数的无奈。
即便是中山先生,革命的先驱者,他也是如此。比起所有人,他有更多的无奈。
陆恒感受着,心里亦是怅然。
他一人一双拳头,能做的,真的不多呀。
从中山先生母亲住处出来,陆恒把他一路送到与会处,这才告辞。
满清的杀手尽没,中山先生当已无忧。而接下来陆恒要做的事,会把这里的一切搅乱,相信即便暗地里还有谁藏着什么心思,到时候也没了心思了。
一七六章 横推
阎孝国被陆恒留下的一道真炁死死的压着,直到再次见到陆恒,这股真炁才散去。
阎孝国爬起来,披头散发,提刀就砍。
陆恒一掌推出,阎孝国横飞出去,真炁裹着他撞穿了楼宇,至另一条街道;尚未落地,陆恒如影随形又到了他面前,又是一掌推出!
“你也算是个人物。”
陆恒对他说道:“可惜选错了路。我知道你也愤恨洋人,今日便成全于你!”
话音落下时,陆恒已推着阎孝国撞穿了数条大街,狠狠的砸入了怡和洋行的大厅之中。
陆恒踩着点落下,笑道:“今日让你瞧瞧,我陆恒是怎么杀洋人的!”
在怡和洋行的洋人们惊呼尖叫之中,百步飞剑交织出一条条雪白的细线,从那些洋人的脖子处绕过,一颗颗脑袋咕噜噜的滚下来!
“好不好看?”
陆恒信步走到刚爬起来的阎孝国面前。
阎孝国看着这一切,看着还在肆虐,穿透房屋、杀穿墙壁、斩下头颅的飞剑,脸上的愤怒绝望之色,渐渐消泯。
说了句:“好看。”
“好看就好。”
陆恒一拳击在他心口:“我送你下去,就如我送慈溪下去一般。你且好生看着,这黑暗腐朽的时代,是如何跟着你一起下去的!”
砰的一声,阎孝国的身躯轰然炸开,化作一团血雾,飘散。
陆恒转身走出怡和洋行,站在街中,迈着不急不慌的步伐,一步步的走过这条街。他走过哪里,街道两边的洋行内,便流出大片大片的鲜血!
飞剑来回穿梭着,斩下颗颗头颅。
锋芒呼啸,在陆恒走远之后,这些楼房裂开无数的缝隙,一间接着一间的坍塌!
...
港督府,刚刚上任不到三个月的港督卢吉很快接到了正发生在洋行一条街的惨案的消息。
卢吉,英吉利征服非洲的主要人物,此人生于印度,毕业于英国皇家军事学院,参加过英国对阿富汗、苏丹和缅甸的战争。
光绪早年间,卢吉在英国东非公司工作,迫使乌干达沦为英国保护国,开始间接统治的试验。不久与法兰西争夺西非,先后被任命为西非边防军首领和北尼日利亚高级专员。
三个月前,七月,他被任命为英吉利驻港总督。
此人是个强硬派。
马三建电厂,就是他力主不给通过的。
卢吉来到港岛,最想做的,就是加强英吉利对港岛的统治。所以首先要打压港岛华人之中的厉害角色。
这次清廷派人来暗杀中山先生的事,他是一早知道的。他知道港岛的一些华商与同盟会是一路人,便状作两不相帮,其实是打算借清廷的手,在暗杀中山先生的同时,将那些华商清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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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本来正呆在总督府,等着好消息传来。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
“什么?!洋行一条街被人屠戮?!几个大班都死了?!死了很多人?”
卢吉怒吼一声:“是谁!军队在哪里!警察呢!”
...
陆恒杀穿了洋行一条街,是洋人,皆杀之。然后一路往英国佬的军营而去。
此时,英国佬的军队也已接到消息。
英国佬驻港部队司令少将乐活已经开始集结军队。
乐活曾参与过八国联军入侵,去年荣升少将,并调派至港岛,统御英吉利驻港部队。他得到消息,说洋行一条街遭人屠戮,又说凶手往军营而去,他还哂笑来着。
谁这么傻缺,杀了人不跑路,还敢到军营来?
不一会儿,港督打电话来,那气急败坏的声音,让乐活皱眉不已——整个洋行一条街,所有的非华人,全都被杀了!
死者数以千计!
乐活抓麻了!
他又怒又急,大声喝令:“快点集结军队!我们的子民、我们的朋友被人杀了!”
可还没等他集结军队出军营,陆恒已经来到军营之外。
一个照面,英吉利军营被飞剑的光芒切开了围墙,守卫大门的英国老被尽数杀死。
慌乱之中,枪炮乱响,紧接着,轰隆隆如雷霆一般的霹雳声,在军营中响彻连天!
乐活远远望见那个如魔神一样,泛着红光的身影,一拳打塌一栋营房、一掌压平数百士兵、无形的力量硬抗枪炮毫发无伤,一下子心中冰冷!
“是他!”
那是八个自诩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永远的痛!
九方上海条约!
那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打沉了大英帝国三艘军舰,打的八个国家的脸啪啪作响,打出了上海滩如今的自由,打的许多人痛恨又无可奈何!
飞剑光芒泛红,斩妖之力勃发,在空气中拉出一条一条的猩红的细线,触之者概莫能当,大炮、机枪、营房,皆如纸糊的一般,被一切两段!
大炮迅速被损毁,机枪一挺接着一挺的哑火,士兵成片成片的死亡,营房一幢接着一幢的化作废墟!
乐活大喊一声,逃了。
陆恒推平了英国佬的军营,花了不少时间。大概用了二十分钟。曾经威风凛凛的英国佬,此时一个个变成了废墟中一滩滩的肉泥!
那些枪炮,那些楼宇,全部化作了残垣断壁。
陆恒没杀尽——跑了不少。
面对陆恒这样的人物,英国佬没能抵抗多久,便成片成片的溃败。逃远了的,陆恒也懒得去追杀。
见已平了军营,转身一跃而起,震动真炁,托着他高高飞起,瞭望远处,见那海面上,一艘艘军舰忙不迭远远逃离,陆恒估摸了一下,若追上去,怕已逃远了。便只好转身,一路滑翔出七八里,奔港督府而去。
眼看港督府已近,这才落地。
陆恒一步步走向港督府,不及近,已有许多英国佬拿着枪,远远的观望。却没有一个人,敢来拦他。
是目送他施施然走进的港督府中。
一个英国佬管家战战兢兢过来:“港督正在客厅等您。”
陆恒反手一巴掌把他打死:“客厅么。”
周围的眼睛迅速消失不见。
陆恒到了客厅,走进去,两个面孔没有一丝血色的英国人颤颤的坐着。面对陆恒,他们就像小绵羊,就像港岛的普通华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那样。
陆恒背着手,四下打量,见之奢华,点点头:“挺会享受。”
然后目光一下子落在两个英国佬身上,充满了杀气的眼神,带着巨大的压迫力,两个英国佬坐不稳,相继滑落在地,大小便失禁。
“谁是港督?”
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
陆恒点点头:“叫什么名字?”
“卢...卢吉。”
陆恒再点头,看向另一个。那人不等陆恒问,便已脱口道来:“乐活,大英帝国驻港部队司令。”
陆恒又点点头:“挺好,都在。”
一七七章 广州
港岛的屠杀事件,再次震惊世界。
对被侵略和奴役的人们来说,是一场狂欢,而对侵略者来说,便是绝大损失——当然,是指协约国一方,或者说英吉利。
列强争夺、瓜分世界利益,矛盾越来越尖锐。同盟国、协约国相继成立,互相之间越来越敏感。
而便是同盟之内的各国,也未必都是一条心。
英吉利占据的世界利益,此时是最多的,可以说肥的流油。同盟国挑战英吉利的霸主地位,协约国内部,也未尝不希望英吉利变得衰弱,以便于吐出更多的利益,给他们瓜分。
港岛遭到屠杀,英吉利在港岛陆地上的力量几乎被一扫而空,上万驻港部队死亡过半,舰队远远逃离,港督、驻港司令全部被杀,洋行被推平。
英吉利在港岛的利益失去了一切保障。
在对陆恒更加警惕、憎恨之余,其他各国煽风点火,可劲儿的嘲笑英吉利。
刺激、挑拨,恨不得英吉利立刻与陆恒干一架。
每个地方的报纸,都在通篇累牍的报道着这件事,有人为之欢呼,有人为之担忧,也有人为之痛恨。
而陆恒,已施施然离开了港岛。
就像当初陆恒说的那样,港岛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是马三和李玉堂、陈少白他们的事。看们手段。
如果有本事,就把港岛变成新的上海滩。如果没本事,那也无妨。英国佬经此一遭,绝对不敢再耀武扬威。
至于为什么不再签个条约,一是陆恒觉得没必要,他的威名已彻底打出来了;二是英国佬未必愿意签这条约——之前是八个国家一起签的,大家都丢脸,现在要单独一个国家来签,日不落的英国佬恐怕咬死了不会干。
反正事实就在这里。签与不签,在本质上没有差别。港岛以后怎么样,英国佬蹦跶不起来,就得看马三他们、港岛的人民,有什么样的本事了。
...
这一趟陆恒杀的挺爽快,虽然没有遇到什么高手。
倒是想起当初师伯说的,茅山派隐脉的前辈坐镇南方,陆恒起了心思,打算回去路上顺道拜会一二。
“听师伯说坐镇珠三角的两位茅山派的前辈皆非寻常,也不知会些什么法术。”
陆恒想着:“茅山派也是三山符箓正一盟下的支柱,尤擅符箓之道。对符箓的奥妙,我还真不大了解。正好去见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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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三山符箓以符箓为名,但各派隐脉,却各有不同。
陆恒这一脉阁皂派,以练炁、飞剑之术为根本;龙虎山则比较饱满,好像各种路数都会;茅山派隐脉专攻符箓,听说阵法也很了不起。
陆恒已接过守护之责,师伯周称心把相应的信息,都告诉过他。所以陆恒知道坐镇珠三角的茅山派前辈在何处修行。
过了广州,就在郊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藏一座道观。这地方便是茅山派的前辈平素修行之处。
到了道观前,正见一个中年道士送一位老者出来。
双双对上眼,那中年道士先是一奇,随即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然后对那老者道:“你要的药材,我这里也没有。须得去信问问。你过几天再来。”
那老者无奈,只好拱手告辞。
走了老者,中年道士迎着陆恒走来,笑道:“我知道你,你是阁皂派隐脉的陆恒师弟!”
他打了个揖手,道:“我是林英,门中同辈行九。”
陆恒连忙还了一礼:“原来是林师兄。”
说着话,两人走进了道观里。
陆恒道:“我听我师伯说,镇守南方的是两位茅山派的前辈,怎么...”
林九英道:“周师伯所说的,当是我师父和我师叔。”
进了道观,两人在正殿相对而坐。
林九英微微叹道:“而今镇守南方的,已非我师父师叔。一年前,洋人一帮好手,来的十分突兀,我师父师叔来不及求援,与之死拼一场,虽胜,却也只能提前羽化。而今是我几个师兄弟镇守南方。”
陆恒听了,怔了一下:“原来如此...”
不曾想,茅山的两位前辈,也已羽化去了。
陆恒心中悠悠——这仿佛预示着什么——旧的即将过去,新的即将到来么?
先是自家师父师伯,紧接着是茅山派,说不定不久之后,龙虎山也跟着一起,到时候除了陆恒,这些弟子辈的,还有几个能人呢?
便当面这位林九英师兄,在陆恒眼里,已是一眼看透。比起师伯那一辈的强人,他们差了太多太多。
林九英接下来的一句话,也应证了陆恒的猜测。
他说:“听说龙虎山的那位老祖,也在前不久羽化了。”
两人皆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九英振奋了一下精神,道:“陆师弟这回来的正好。前不久大师兄来我这里,说了一番话,我觉着挺有道理。”
陆恒诧异道:“哦?”
林九英道:“我们的本事我们自己清楚,比起师父他们这一辈,差距太大。若被动应敌,难免疏漏。大师兄说这不是办法,被动应敌,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陆恒一下子来了兴致。
“怎么说?”
林九英道:“咱们集结起来,过海一趟,去那西方诸国走一遭。”
陆恒脸上绽开了笑容,拊掌道:“好!”
他曾经起过这心思,但自觉单枪匹马,怕是到了西夷诸国举目茫然,找不到人。若大家伙儿一起结伴,那自再好不过。
林九英道:“劳烦师弟回去与周师伯说一声罢。”
陆恒微微摇头:“我师伯羽化在即,已将护法之责传予我。”
林九英微微怔了一下,叹道:“前次我师父接到周师伯的传信,便说有一丝预感。没想到真的如此...如今我师父已去,而周师伯功参造化,却也要羽化了...”
他看着陆恒,微微有些难受。
阁皂山一脉,本就人丁不旺。如今周称心羽化,虽然听说他曾收过两个弟子,但这些年从未见过,怕是当不得事。
也就是说阁皂派隐脉,只面前的陆恒了。
不过随即想起这位陆师弟的本事,林九英又振奋起来,他道:“师弟当初在上海滩做的大事,而今还历历在目。有师弟一道,此行必马到成功。只要扒了西夷诸怪的根儿,咱们就算全都死在此行之中,也值啦。”
他还大抵不知道陆恒刚刚在港岛做过的事。
陆恒哈哈大笑:“善!”
一七八章 茅山
去扒了蛮夷诸怪的根儿,这无疑是一件大事。是整个神州非凡世界的大事。
自不止茅山、阁皂两门隐脉单独的事。
林九英的大师兄已经前往联络各脉高手,开年春当有结论。
未必所有的隐脉都愿意去干这件事——尤其是佛门,那些秃子最是惜命。当然,不是说佛门所有的派别皆如此——比如杭州那边的灵隐寺,那位老和尚,就是个热血沸腾的人。
长三角的护法,有他一员。
师伯周称心说起老和尚,虽然口里骂骂咧咧,其实挺亲切的。
陆恒已接过阁皂隐脉的护法之责,他这里开口应下,便是阁皂隐脉应诺了此事。而且陆恒又是个厉害的,上海滩那次,早在非凡世界之中广为流传。
林九英自然非常高兴。
陆恒在林九英这里盘桓了几日,多是交流道法——或者说林九英给陆恒展现符箓的奥妙。
陆恒的本事,除了飞剑可以拿出来晃一晃,其他的都在一身强悍体魄上,动辄惊天动地,不大方便展示。
若打一拳,把林九英的道观给打塌了,那便不美了。
说起符箓之妙,林九英十分叹息。
说是很早以前,符箓的道道,厉害的不得了。
修持符箓,先要选择一道根本符,通过观想,将这道根本符种入神魂之中。一旦成功,便踏足了符箓的大门,相当于练炁练出真气种子一般。
神魂之中种入符箓,一点点的修持、完善,使这道符箓饱满无暇,甚至渐以其为核心,构建形成一个符箓体系。
最初需要外物辅助,需要画符,将精神力量铭刻其上,以此施展;到高深处,不需外物,举手投足皆是符箓,厉害的很。
神魂越强大、精神越充沛的,施展符箓威力越强。
在久远以前仙神还能显圣的时候,通过符箓引动仙神的力量加持,猛的一批!但现在不行了,早在数百年前,符箓便已无法引来仙神的加持,这便使得符箓的力量,大为衰减。
“而今施展符箓的玄妙,皆要消耗自身神魂、精力,无法引动仙神加持。”林九英颇为叹息:“连我们茅山派,而今也要修持其他路数,以补足符箓的缺陷。谁能想到数百年前符箓的鼎盛?三山符箓正一派,若非符箓之道强盛,又怎以此为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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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深以为然。
若能引动仙神的力量,那符箓之道,还真要凌驾于其他路数之上。
不过他也提出一个问题:“似萨满、神打的路数,难道不能运用于符箓?”
林九英失笑:“神打本就是我茅山派的本根之一,仙神不能显圣,神打便也废了;而萨满的道道,是很多年前,神打的一些奥妙传到边塞,被夷狄纳为己用才发展出来的。”
他道:“都是旁门左道。而今我茅山已无人修持神打,倒是民间有些人得了神打的法门,乱七八糟供奉些毛神,看着吧,早晚反噬,死的不明所以。”
照着林九英所言,神打,正宗法门是供奉真正的仙神,以自家的历代祖师为上。便连供奉非自家祖师,都有可能遭到反噬,更遑论供奉乱七八糟的毛神?
神仙的力量,便是一丝丝加身,也会给凡人带来巨大的负担。等闲哪里承受得起?何况其中,还有巨大因果。
只有自家的祖师,才不会向弟子要回这因果。
那些供奉民间毛神,不曾得到正式册封的,天知道供奉是什么东西。像白莲教张教主那种,说是供奉的李元霸,其实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供奉的到底是什么。他早晚横死。
这种神打,比萨满还不如。萨满供奉的目标一目了然,人家供奉什么自己清楚。
林九英说:“有正式册封的神仙,都已不能供奉。连自家祖师都供奉不起来了,何况其他?只有那些山精野怪的毛神,胡乱供奉,便回趁虚而入,最后不得善终。”
林九英跟陆恒展示过几种符箓的用法,比如神行符,也叫做马甲。这玩意儿用来,可使人速度暴增。
便陆恒用来,速度也增长了两成。
林九英用起来,行走比奔马还快,跟这个时代的火车相差仿佛。
还有护体符,这东西用来防身,等闲小口径的枪械打不透。若多用几张,一时半会炮弹也未必能炸的动。
还有清心的、祛病的、疗伤的,零零总总,妙用无穷。
可每用一张,林九英就要肉痛一回。这些符箓可都是他每日坚持不懈,用自己的神魂力量书写的。
以他的境界,每天能成功画出个三五张便是极限。
用一张少一张。
“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达到凭空画符的境界啦。”林九英十分叹息:“天地变化,潮起潮落,正是低谷之中,如之奈何也?”
对于这一点,陆恒也没话说。
几日盘桓,陆恒离开了广州。
去西方世界搅风搅雨,得开年之后才有消息。陆恒留了联系方式,告知一旦有消息,便立刻通知他。
即北上而去。
先回了趟赣西皂山镇。
白秀珠这公主级数的姑娘竟然还没走——陆恒以为,他只要不在这里,白秀珠便自离去,没想到没走。
这会儿看他眼神,与之前南辕北辙,大有变化。
却原来港岛发生的事这段时间已经传遍四方,经过革命派有心人的宣扬,‘千钧先生’的大名更已如雷滚滚。
对白秀珠而言,上海滩旧事已远,但港岛新事近在眼前。
这个看起来穿着朴素的高大男人,竟然真的是打脸打的洋人啪啪响的千钧先生!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最慕英雄人物,无疑,陆恒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大有转变——是个英雄人物了!
便一下子热情起来,也不给陆恒脸色看了,陆恒一回来,便左右前后缠着。若只如此,倒也还好,美丽的姑娘缠身,自然是爽利的事。
可这姑娘,对宫兰她们愈是敌意起来。
这便不爽利了。
陆恒可不惯着谁,一顿呵斥,把人给骂哭了。这回宫兰她们也不来安慰了,这姑娘觉着受不了,第二天就坐火车走了。
一七九章 地煞-壶天之术和血案(八千字大章)
话说陆恒这次南行,收获很大。
不是虚名,‘千钧先生’、大英雄之类的。
是新点亮了一颗星辰。
——第四种地煞之术——壶天!
自服食之术、斩妖之术、医药之术之后的第四种,壶天之术。
正所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所谓壶天之术,本根上来讲,是宇空之道。上下四方曰宇,宇空,即为空间。壶天之术,便是开辟空间、营造洞天的道术!
那小说话本里,譬如说的袖里乾坤,便是这壶天之术的一种演化。
这颗壶天星辰,是陆恒护着中山先生完成看望母亲、与会十三省同盟会分会长之后点亮的。陆恒推平了英国佬在港岛陆地上的力量之后,第五颗星辰也已微微发亮,还没彻底亮起来,但已知道是什么了——通幽。
此外,早先已有些亮光的天罡大神通移星换斗而今亮度也提升了不少。
且不多言。
壶天之术点亮之后,有一股玄妙的力量在陆恒体内蕴化出来。这股力量玄之又玄,空蒙透彻,不可捉摸。
北归的这段时间,陆恒一直在暗暗体会它。
它便是一点宇空之力。
这点宇空之力完全受陆恒的控制。只要陆恒愿意,可以将之分化身体的任何部位、甚至外在物品之上,念头一动,即可开辟出一个独属于他的空间。
但陆恒并未立刻使用它。
而是加以诸般体悟——这宇空之力,照着陆恒的想法,当不止开辟空间这么单一。他这段时间的体悟、实验,渐渐摸索出一些用法来。
比如在赶路的时候,将之与身法结合起来,能够达到真正的缩地成寸的效果。
比如在战斗的时候,将之运用,一拳打出,拳头直接跳过一段空间距离,出其不意的击中目标,令人防不胜防。
飞剑刺杀也可与之结合,在空中闪烁跳跃,更令人难以防备。
陆恒深知宇空之力的妙用绝不止于此,可惜,似乎是世界所限,他绞尽脑汁,无论怎么实验,都无法展现诸如‘传送’‘撕裂空间’之类的强大伟力。
世界所限。
天大地大嘛,有什么办法呢?
陆恒只好停息了对宇空之力更深层次的挖掘。
他将这道宇空之力分化入掌心,本根留泥丸,于掌心开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个空间刚刚开辟出来的时候,很是狭窄,只有三尺见方。但成长很快。开辟不到三天,便已成长到一丈见方。
陆恒北归之后,在皂山镇半个月,掌心空间成长到十丈见方,才渐渐陷入停滞状态。
陆恒知道,是自己的硬件条件不能满足掌心空间的继续成长。
掌心空间依托于陆恒本身,陆恒越强大,掌心空间成长越快。同时,以真炁不停歇的祭炼,可以增强掌心空间的强度。
壶天之术开辟出来的空间限制很少。可以装死物,也可以装活物。因为这玩意儿的终极目标,是洞天!
而道家所言的洞天,是一方完整的世界。自然不存在死物活物的问题。
当然,暂时而言,陆恒的掌心空间,相当于一个巨大的随身包裹,以及可以对各种搏杀之术加以加持。更多的作用,还无法体现,更不能作为一个世界来看待。
要建造成一个世界,需要很多很多的条件。需要纳入五行本源、引入时间潮流、划分阴阳奥妙、定鼎法则格局...
这些都不是陆恒现在能做到的。
但好处已足够大。
譬如那条平时不方便携带的大枪,现在就可以放在掌心空间里。需要的时候,念头一动便可拿出来杀人取命。飞剑亦是如此。
以后走到哪儿都打空手,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
十丈见方,并且还在缓慢成长的空间体积可不小。相当于一个十丈多直径的球体。至少对个人而言,承载一些随身物品绰绰有余。
眼看年关将至,这一年,陆恒一家如往常一样,打算到苏州过年。
正将成行,却有来访者登门,是茅山派的林九英林师兄。
陆恒还以为先前说的出海扒根儿的事成了,不禁有些吃惊,道:“这么快?!”
早先还说开年之后可能才有消息,现在就有了?
林九英微微摇头:“非是出海之事。”
陆恒引他进屋坐下,丫鬟奉了茶水,林九英抿了一口,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他是追踪敌手而来。
“上回与陆师弟别过,不两日,广州城里便相继发生了几起骇人听闻的惨案。”他道:“起初我也不知,还是黄飞鸿黄师傅来求援,我才知道。”
广州发了惨案,接连有几位孕妇被杀,胎儿被取走。原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罪犯,但广州的巡捕查来查去,却没查出个所以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官府便寄希望于广州的地头蛇,帮派、武馆之类的。黄飞鸿在民间极有声望,又挂了个广州水师教头的名儿,他又是个热心肠,得知此事,自告奋勇,发动自己的关系,要把那穷凶极恶的罪犯逮出来。
黄飞鸿是广东的武术大师、医术大师,名声广大,很多人愿意为他奔走。可这一奔走,便奔出事来了!
某洪拳武馆的弟子在追查此事之时,命丧小巷,被杀了七八人。更关键的是,这些死者,死法不寻常。
不是刀剑所杀,亦非拳脚所杀。其死状如干尸,浑身上下没有伤口,但皮肉枯竭、浑身蜷缩,仿佛放到火炉里烤过一遭。
黄飞鸿医术高深,查看过之后,得出结论,这些人是精元枯竭而亡。
他立时知道,这事不寻常。
从未见过这等死法的,黄飞鸿觉得异常棘手。
他认识林九英,隐约知道这世上有非同寻常的存在。于是忙不迭去了林九英道观,向他求援。
林九英听了黄飞鸿的叙说,立时知道,不是普通案件。多半与非凡存有干系。
“我与黄师傅马不停蹄赶到广州,在巡捕房的停尸房里看过那几具尸体之后,我断定,必是修行中人所为。”
他说:“那几个死者是被某种邪门歪道手段强行吸走了精元而亡。我起初以为是吸血鬼,但其通体无伤,没有咬痕,而且吸血鬼杀死的人,虽然也呈干尸状,但不会像火炉里烤过那般焦黄。”
陆恒凝神倾听,道:“那依师兄之见,当是哪一路的修行者所为?”
林九英微微摇头:“我见识浅薄,当时看不出来。”
“不过。”他顿了顿:“我以纸鹤寻机之法,摄了尸体上留下的气息,却是寻着了作恶的人。”
“哦!”陆恒笑了起来。
就说嘛,茅山派可不是好相与的。若说正面硬刚,拳脚相对,茅山派未必厉害。但茅山派的手段极其丰富,各种符箓可以应对各种状况。
“但我没能拿住他。”林九英叹了口气:“此人身材矮小,浑身裹着黑袍,我没见着他面孔。倒是切身体会了一下,那些死者为何而死——此人修成了某种邪门真炁,击之于人,便可将人的精元气血一扑而空,十分凶恶。”
“我寻着他,与他斗了一场。随后一路从广州追到赣西,与之斗了三场,拿他不住。此次来见陆师弟,是我追到了鹅城,失了他踪迹。想到师弟也在这里,便求援来了。”
陆恒心下了然,却微微皱眉:“这么说,此贼如今躲藏在鹅城范围?”
林九英道:“我是前天晚上最后一次与他交手,彼时已入鹅城境内。从前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我寻了一路,没找着。或一半藏在鹅城,一半已是逃离。”
陆恒道:“师兄纸鹤寻机也逮不住他了?”
林九英道:“他已有防备。”
陆恒觉得有些棘手,道:“若说厮杀,我自不落于师兄之后;但若说寻人,我不及师兄万一。”
他想了想:“这样,我于鹅城县令陈鲁有些交情,这便与师兄去见他。发动官府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出来。”
林九英也别无他法,道:“看来只能如此。”
他有些忧虑:“似这等邪门歪道之法,往往掀起狂澜,害人无数。若不能及时找到此贼,我怕有更多的受害者死于其手。尤以孕妇、婴儿,多被他伤及一人,我心中便多一份愧疚!”
又道:“且邪门之法,进境极快。虽有种种隐患,若教他得了时间,转眼强大起来,更不好对付啊。”
陆恒也察觉到了里面的隐患,道:“那我们马上去鹅城。”
陆恒立时给宫兰几个女人交代了一声,即与林九英直奔鹅城而去。
也不坐火车,两人脚程比火车快。不多时,便到了县成。
至县衙,早有人见陆恒来,认得他,忙把他请了进去。
陈鲁正在办公,见陆恒与一个道士登门,不禁奇怪,道:“千均先生怎有闲暇到县衙来?”
陆恒稍作介绍,道:“这位是茅山派的林师兄,他追踪一个邪魔外道至鹅城,失了其踪迹。我来请你相助。”
他把广州发生的事道出:“此贼手段邪门,挑孕妇下手,若不尽快找出来弄死,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
陈鲁一听,神色立时严峻。
陆恒的手段,他亲眼见过。既然眼前这道士,陆恒都要称之为师兄,那必定也是非凡中人。如此,那罪犯也是非凡中人。
陈鲁觉着棘手。
道:“林道长,您是前夜追到鹅城的?”
林九英道:“然。前夜三更,我与贼人在进入鹅城境内之后,斗了一场。可惜被他逃了。”
陈鲁听了,来回踱了几圈,道:“鹅城如今正欣欣向荣,出不得这样的岔子...千钧先生、林道长,我立刻让下面的人行动起来,务必将贼人行踪找出...”
他便唤来县丞、捕头,说:“有一从广州流窜来的贼人,专挑孕妇、婴儿下手,穷凶极恶。县丞,你立时起草一份海捕文书,张贴告示至各镇,请各镇的乡绅父老捉紧贼人行踪,但有痕迹,立时来报,赏银百两!”
又对捕头道:“巡捕房立刻行动起来,全城搜捕贼人行踪;并令各镇的捕役挨家挨户询问,查察贼人踪迹!”
两人一听,也觉严重。专挑孕妇、婴儿下手,这是何等穷凶极恶?
不敢怠慢,忙领命,下去办事。
做完这一切,陈鲁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对陆恒和林九英道:“若无他法,便只能等着了。”
林九英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陆恒道:“我与林师兄这几日就呆在县衙。一有消息,立时动身,将贼子擒杀。”
如是两日。
到第三日,忽有信报,说任家镇出了命案。有一任姓的乡绅除一女尚存,余者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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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和林九英忙不迭赶到任家镇,早有镇上的保安队长迎上来,点头哈腰道:“两位就是县里派来的专员吧?我叫王威,任家镇的保安队长。”
这厮戴着个眼睛,虽然高高大大,却一副猥琐模样。
来之前,陆恒和林九英了解过任家镇的格局。任家镇发了命案的乡绅,便是任家镇最大的地头蛇,唤作是任发,是此人出钱,组建的保安队。保安队的队长王威是任发的外甥。
不过这王威,看起来没一丝悲伤之意——想到任家如今只剩下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女,任发留下那许多肥的流油的财产,便立时知道王威为何不悲伤了。
他高兴都来不及。
陆恒摆了摆手:“甭废话,前面带路,去任发府上。”
王威忙道:“小的备了酒宴...”
陆恒道:“你自个儿回家慢慢吃。”
王威脸色一变,即堆起笑容:“是小的唐突,两位专员请跟我来。”
一路到了任发家,果然一幢大宅,镇子上绝无仅有。便是县城,陆恒也只知道黄四郎曾经那宅子比这大,其他的都未必能比得上任宅。
保安队的人守着门口,见王威带人来,连忙打开大门,一行人进去。见披麻戴孝,许多仆役来往。
皆神色各异,真心悲伤者少,心思各异者多。
任发一家老小几近死绝,只留下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儿,说起来也得亏有个保安队长王威镇着,否则这些仆役小厮早把任家半空,一哄而散了。
虽然王威未必存着好心,多半也想着一口把任发留下的财产吞了。
进了屋,见大厅已作灵堂。十余具尸体横陈,铺着白布盖着。有个梨花带雨、眼睛红肿的女孩儿,正跪着火盆前,惶然哭泣着,正烧纸。
王威忙走过去,低声道:“表妹,县里的专员来了。”
姑娘忙起身,盈盈一拜:“小女子任婷婷,见过两位专员。”
虽是镇子姑娘,但任发家大业大,也算是个大家闺秀。脸蛋清秀,十分好看,更兼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林九英摆了摆手,三步并作两脚,来到尸体前,掀开一块白布,便见白布盖着的尸体,果然干瘪焦黄。
他回过头,对陆恒道:“陆师弟,就是那贼人动的手!”
他又把其他的白布掀开,果然看到一具孕妇的尸体,睁大着眼睛不肯瞑目,胸腹之下斗大个窟窿,也是婴儿被取走了去!
仔细问过,知道这孕妇是任发小妾,婴儿已有八个多月,眼看待产。
林九英皱着眉,仔细询问了孕妇的情况,任婷婷知道的不多,但任家的管家却知道的清楚。
林九英掐指算了一算,把陆恒拉到一边,低声说:“广州那几个被害的婴儿,我也做过了解,之前没大反应过来,此时看来,这贼人杀孕妇取婴儿,具有很强的目的性。这些婴儿的生辰八字,都在同日同时!”
陆恒凝眉:“贼人取生辰八字同日同时的婴儿,莫非是为了修炼邪法?”
林九英道:“必是如此!”
他忧虑深深:“也不知道这恶贼要取多少婴儿才能修成...他若修成邪法,必定难以应付。”
陆恒倒不在意好不好应付的问题。
他更在意的,是孕妇和婴儿的性命。
沉吟了一下,道:“林师兄,这案子是昨晚上发生的。时间不长,你看能不能施法锁定贼人行踪?”
林九英咬牙道:“我试试。”
他随后里里外外,将任宅转了个遍。将任家死者身死之处一一看过,随后回来,对着十几具尸体作法。
王威看的莫名其妙。不是说县成的专员么,怎么作起法事来了?
倒是那任婷婷,眼睛微微发亮。
她屡屡看向陆恒,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姑娘别看柔柔弱弱,但其实,任发因着无子,是把她当作任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不但去省城南昌进学过,还每每提点,告知了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当初鹅城变天,黄四郎被灭门的事。任发作为鹅城的大乡绅,是隐约知道内情的。知道在皂山镇住着个狠角色,一举掀翻了坐地虎黄四郎,把他灭门,还信手推出个新的县令,这种事,竟然省里巡抚也只能当作看不见,不敢招惹。
任发当然也不敢招惹,但他记在心里,还专门在皂山镇开了铺子。每每逢年过节,都要给陆恒家奉上一份礼呈。
他也不登门,也不表明自己有所求,只是这么做着。任发做人做事有一套,他知道,他这样的人,陆恒未必看得上眼,便只是做事,不敢凑上去讨好,免得适得其反。
这事他专门交代过任婷婷。
甚至任婷婷知道陆恒长什么模样。
所以这里看陆恒的目光,便大有不同。
任婷婷虽然柔弱,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危险当中。表哥王威虽然帮着她镇住了任家,没有生变,但这几日,王威已屡屡提出,想要迎娶任婷婷过门。
其意图何在,不言而喻。
想要通过联姻,一口将任家的家产吞并。
若王威是个仪表堂堂、真正厉害人物,任婷婷未必不会答应。但任婷婷是见过世面的,王威这种货色,如果不是因为是任发,怎么可能有资格当保安队长?
败家的本事厉害,做事的能耐拉胯!
而且脾气不好——毕竟是表兄妹,谁不知道谁?
她是不愿意的。
眼下真正厉害的人,就在面前,任婷婷不起心思都难。
趁着林九英作法,任婷婷袅袅婷婷走过来,到陆恒身边,微微一礼,那梨花带雨模样,真个惹人怜惜。
说:“陆大哥。”
陆恒诧异,看她一眼:“你知道我?”
任婷婷道:“嗯...我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家出了什么事,就去皂山镇,便为陆大哥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陆恒闻言,心下一转,立时明了。
任发这种级数的乡绅,虽然住在乡下镇子里,但地位其实不低。只看他这宅子,只在黄四郎之下就知道。
当初鹅城变天,陆恒又不曾专门隐瞒,任发如何不知?
他念头转动,忽然道:“皂山镇的任家胭脂铺每到逢年过节,都给我一份礼呈,那铺子是你们家的吧?”
任婷婷露出笑容:“陆大哥知道啦?”
陆恒道:“你爹任发倒是个有手段的。”
陆恒沉吟了一下。
这些年,因着皂山镇的种种改变,老百姓得了许多好处,便逢年过节都给陆恒送礼。陆恒虽然不希冀,但也没拒绝——每每收了礼,也都是还了的。
但礼来礼往,这交情便就有了。
而且九儿与任家胭脂铺的女掌柜关系颇为亲近。还曾多次在陆恒面前提及这任家胭脂铺。
陆恒抬头瞧了眼那边有些坐立不安的王威,道:“你家中遭此厄难,如今剩你一人,你是怎么个打算?”
任婷婷心下大喜,忙道:“请陆大哥帮我!”
陆恒微微颔首,料想这样一个女孩,全家俱亡,独留一人,又抱着偌大家业,如稚子抱玉璧于市井之中,怀璧其罪也。
既然有那么一份香火情,陆恒不介意顺手帮她一把。
便说:“我许你扯我虎皮。”
又对那王威招了招手:“你过来。”
王威心下一跳,点头哈腰过来。
陆恒说:“任家与我有一份香火情,这姑娘我保了。你若有什么心思,给我按下去。否则...”
王威脸色一变,立时发苦。
任家这么大一份家业,若吞下去,还不吃的满脑肥肠?可县成来的专员,必定不好惹。万一...
他左思右想,既不肯放弃,又不想招惹面前这位专员。
陆恒看他这模样,嗤笑一声,对身边跟来的县成小吏道:“你派人传个信,教陈鲁派个保安队长过来,这厮不合格。”
王威有什么胆魄?
听到此言,想发难,但迎着陆恒那淡漠的目光,却是噗通跪下去了。
“不敢啦!不敢啦!”王威道:“爷您饶了我罢!”
就这德性。
旁边任婷婷,难免露出快意之色。
此时,林九英作法已毕,过来与陆恒说:“抓着些蛛丝马迹,须得尽快追上去。否则又要被他逃了!”
陆恒道:“走。”
与任婷婷点了点头,陆恒与林九英直接离开了任家。
有陆恒一句话,任婷婷再无忧矣。至少在鹅城,应该没人招惹她了。跟着陆恒来的小吏,定然会把这事传开,其他有势力的乡绅知道陆恒厉害,哪里招惹。
至于王威,他这保安队长肯定做不长。
他能做保安队长,是因着任发。现在任发死了,没了靠山。以陈鲁手段,必定收权,将王威打下去。
他也蹦跶不起来了。
陆恒与林九英一路出了任家镇,林九英在前,时不时停下观望一二,不多时,便赶出去十几里。
及至于一处山林之中,两人在一棵大树下驻足。
只见树下,一滩污血还没完全干涸。
林九英铁青着脸蹲下,叹了口气:“这是婴儿之血。他又跑了!”
陆恒微眯着眼,四顾打量,也没察觉到周围有任何陌生气息。
“这里是鹅城边界。”他道:“那贼厮想必已经离开鹅城境内。”
林九英道:“往东边去了。”
林九英站起来,举目眺望,深深吸了口气:“陆师弟,劳烦你助我许多。恶贼既已东去,我要马上追赶,这里就先别过。”
陆恒想了想,道:“他若东去,或至苏杭一带。师兄一旦遭遇他,或可先锁定行踪,给我打个电报,一两个时辰之内,我就可赶到。眼下年关将至,我一家也要去苏州过年,或可在苏州与师兄再会。”
便把自家苏州园子的地址,告知了林九英。
林九英笑道:“好。”
当即作别,林九英继续风尘仆仆追赶贼人,陆恒则回了一趟县成,把贼人已逃离鹅城的事告知陈鲁,这才回了皂山镇。
这一回,算是跑了趟空。
陆恒心下难免有些不爽利。
回家与婆娘们说了此行的事,都义愤填膺。九儿更因任家的厄难十分难过,说:“任家胭脂铺的女掌柜,就是任发的小妾。月前才回去——她怀了孕,回去待产,没想到遭此厄难!早知道我不让她回去,她只要在皂山镇,什么恶贼敢来害她?!”
原来那被杀死取走婴儿的孕妇,任发的小妾就是任家开在皂山镇的胭脂铺的女掌柜。
难怪九儿难过,那可是她的闺蜜!
发生了这样的事,虽不在自己身上,但贼人的穷凶极恶,仍然令人愤慨。
陆恒说:“左右年关将至,我们要去苏州过年。我瞧着这贼人的方向,多半会去长三角。到时候定拿住他,教他粉身碎骨。”
陆恒一家即将成行前往苏州,接到上海滩那边的电报。说是陆定回来了。陆恒便打电报回去,让他过年到苏州来,聚一聚。
不久,陆定回信,说好。
于是陆恒一家坐上火车,奔苏州而去。
下半年这会儿,只九儿一个人长时间住这边的园林。前不久才回皂山镇。此时园子没有别人,都是些仆役。见主家人到来,都高兴的很。
陆恒从南方回赣西,已经过了两三个月,他在港岛做的事,早已经传遍了四方。两个多月过去了,长三角仍然热闹,报纸不知疲倦的轮番轰炸,各种惊人的语言不要钱似的洒出来。
苏州这边的仆役,也听在耳中,看在眼里。
“都说当家的神仙下凡呢。”
九儿与有荣焉。
宫兰几个也掩嘴轻笑。
陆恒失笑摇头:“怕不止吧?”
九儿撇撇嘴:“有的报纸哗众取宠,指摘当家的,说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把所有的洋人都驱逐出去云云,尤其那个什么康有为,十分可恶!”
“他说你应该保皇,扶持清廷,扫清寰宇、重整乾坤。”
陆恒哈哈大笑:“康有为就是个老旧的保皇党,你理他做什么?必定有人跟他打嘴仗。”
九儿笑起来:“是呢。章炳麟把康有为骂的狗血淋头。”
赞赏的、指摘的,于陆恒而言,又有何加焉?
而且无论赞赏之中,还是指摘之中,都不曾有骂他的——大抵是不敢骂他的。既如此,陆恒何必计较。
再则,港岛的事都过去几个月了,陆恒早已不萦绕于心。
一家人齐聚苏州,不久,在上海滩进学的玉珍也回来了。
玉珍这姑娘在上海念书,上次回皂山镇只呆了几天,这回算是放假了,陆恒去港岛时她又回了上海滩。
可没想到,她又把白秀珠带来了。
白秀珠一看到陆恒,便冷哼一声,一点也不给面子。
倒是跑到宫兰她们一群女人之中去,勉强说话,这态度隐隐有所变化。
随着春节的临近,于陆恒关系密切的人,相继来到苏州的陆宅。
腊月二十三,小年时候,陆定一家也来了。陆定和他妻子,以及陆屹、陆鸣和陆眉三个孩子。
二十八,林黑儿也来了。
林黑儿如今可是个女强人。以妇幼协会在上海滩的地位,作为会长,她跺跺脚,上海滩震三震。
青帮也要屈居其下。
居移气,养移体,林黑儿的气质,早是不同凡响。
倒是冯敬尧没跟着一起来,说是有事,耽搁了,等过几天再来拜会陆恒。
这个新年,大家一起,在苏州的陆宅里,开开心心度过的。
除夕那天晚上,出去赏烟花。苏州城里搞的十分隆重,老百姓都走上街头,看着漫天的烟花,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八零章 血案再发
初一、初二、初三,新春前三天,陆恒与亲朋好友相聚甚欢。
作为长三角的一份子,苏州这几年发展很快。尤以纺织业,愈是发达起来。不单单因着九方上海条约,使纺织产品出口变得容易;更因为纺织类的机器和技术的更新迭代。
妇幼协会办的纺织厂,这几年下来,已成为苏杭一带最大的纺织工厂。各地建的分厂都有五六个,有纺织工近两万人。
林黑儿甚至效仿皂山镇的铁匠铺实验室,自己办了实验室,以改进纺织工艺、研究新机器。还从铁匠铺实验室借了些人过来,出了不少成果。如今的工艺和纺织机器并不比洋人的差几分。
金陵白家陆陆续续将金陵的基业几乎尽数迁移过来,连陆定的陆家,也办起了纺织厂。青帮的冯敬尧也办了厂子。
集群效应极其明显。
搭着上海滩的便利,苏杭的经济水平增长的很快,官府又畏惧于陆恒的威名,不敢乱来。如此,人们渐渐有了些余钱,所以过年过的无疑是快乐的。
宫兰跟东北那边通信频繁,尤以过年这几天。如今,奉天也有了电报局,通信方便的很。
这几年,东北也略安稳了些。
自从胡子联盟名义上被清廷收编,摇身一晃成了官军,光明正大的武装起来,与罗刹人分庭抗礼,再差也有了些秩序。
加上张作霖等野心勃勃之人的整顿,东北渐渐好了不少。
宫家的地位,比起当初,提升了很多。如今东北的格局,皆因宫家而起,自然的,宫家受到了多方照顾。
不过宫羽田显然非常清醒。在东北新格局形成之后,宫家急流勇退,放弃了所有可以沾染的权柄,重归富家翁的境地。
这使得宫家愈是受到尊敬。
不能说宫羽田不在意那些权柄,实在是对他来说,大抵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了。他长子已死,次女与陆恒为妻——实已极尽荣耀,不差那点。
他现在就盼着宫兰与陆恒生了儿子,过继给宫家一个。
可惜,陆恒一直没有孩子。陆恒这厮到现在仍不大想要孩子。
他倒是跟宫羽田说了,说岳丈泰山年纪才四十多,不妨再生一个云云。但不知道是没法子了,还是没心思了,宫羽田后宅这些年并未有什么动静。
新年时,与京师那边也联系了几回。老李如今还健硕着呢,说起他孙女巧儿,如今在京师大学堂进学,也是个新青年了。又说了四方园如何——在白三爷的手中,四方园愈是红火起来。
大抵都挺不错。
初五这天,冯敬尧带着他女儿冯程程登门拜年。
冯程程这姑娘,看着也是水灵灵模样,如今才十来岁。这些年冯敬尧屈意奉承,每每逢年过节,怎么也要拜访陆恒一回,这小姑娘去皂山镇的次数可不少,与陆定家的几个孩子也都相熟。
一见面,冯程程便找陆眉玩耍去了。
冯敬尧拜了陆恒,一副十分疲惫模样,道:“这段时间可真忙的不行。”
陆恒道:“你那手底下的工厂、店铺,不都有人看着么。”
冯敬尧道:“陆爷您不知道,不是工厂和店铺的事。”
他顿了顿,道:“从年前腊月中开始,上海滩连续发了十几次命案。巡捕房的人查来查去查不出个着落,这事便推给青帮。这几年徐大爷渐渐退居幕后,没法子,我只好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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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山年纪渐长,精力不足,前两年还得了一次重病,眼看着不行了,冯敬尧求到陆恒这里来,陆恒没去,只开了一幅药,给他把命吊了回来。
命是吊住了,可人却渐渐没了精神。只好退居幕后,把手中的权柄下放。
冯敬尧因着这些年与陆恒的关系,以及他迅速壮大起来的财富,一跃成为青帮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上海滩几乎算是个三不管地带。维系着上海滩稳定的,除了陆恒的威名,就是青帮和妇幼协会。
原本属于官府的巡捕房之类的部门,渐渐被青帮和妇幼协会的一些机构部门取代权能。
所以巡捕房办不了的事,推给青帮是理所当然。
旁边的林黑儿闻言道:“老冯说的,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案?”
冯敬尧道:“林姑娘肯定知道。你们妇幼协会,也在追查此事。”
林黑儿点点头,神色有些严肃,道:“这案子着实令人发指,陆先生,您大抵不知道,涉案的受害者,都是孕妇!”
“哦?”陆恒眼睛一瞪:“孕妇!”
他心下顿时一振,不曾想,那从广州开始作恶的贼人,这会儿便已跑到上海滩来作恶来了!
陆恒心头转动,想着林九英林师兄,竟然还是没能追上此人!
旁边陆定喝了口茶,道:“这事我也知道。报纸上报道过。说是从孔家弄那边开的头,最先是孔家弄的一位孕妇,天黑的时候被杀死在弄堂的大门口,后来连续发生了十几起,受害的都是孕妇,且胎儿皆被取走。”
“取走了胎儿?”宫兰忍不住看了陆恒一眼:“真是丧心病狂!”
冯敬尧叹道:“着实丧心病狂。往往是一尸两命,孕妇死的很惨,胎儿被挖走,场面不堪入目。”
说:“这些天我让手底下的人到处找,可一直没找到什么线索。”
林黑儿道:“青帮也找不到线索?”
“找不到。”冯敬尧长叹一声:“不但找不到,昨天还又发了一起。早上来苏州之前,我刚从巡捕房出来呢。”
林黑儿和陆定都吃了一惊:“又发了一起?”
皆愤愤为怒,难以平息。
陆恒听着他们的声讨,心思微微转动起来。
此事,自非常人所为,连林九英师兄都逮不住他,寻常的普通人,无疑更无头绪。
青帮虽是上海滩的地头蛇,论消息灵通,无有出青帮之左右者。但青帮也是普通人的行列。
“...孕妇...胎儿...”
陆恒斟酌了一下:“这案子我知道,不是凡俗人物作案。”
他心中怒气,蹭蹭的冒出来:“那贼子自广州起,做下滔天恶孽,被茅山派的一位师兄追杀,到鹅城也做了一桩案子,没能逮着他。茅山派林师兄继续追他,我料定他东行必至长三角,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上海滩短短时间,便做了十几起!”
上海滩是陆恒罩着的!
连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八个国家都要服软,恶贼这么大胆子,短短时间在上海滩做出十几起丧尽天良的案件!
他必须要死!
陆恒抬头对听了陆恒直言神色惊诧的冯敬尧道:“你回去之后继续查。试试能不能抓到些蛛丝马迹。过几天我去上海滩一趟,到底把他逮出来弄死!”
冯敬尧等人闻言大喜:“有您出手,稳了!”
一八一章 灵隐寺
就着这事的由头,几个人把上海滩这些年发生的事,几乎数了个遍。
一说洋人渐渐又有了跳起来的趋势,不过好在不久前陆恒去港岛走了一圈,洋人们便又老实了不少。
又说这几年上海滩的各种团体、组织越来越多。虽然越来越繁华,但也越来越龙蛇混杂。巡捕房每年都要增加一批人手,否则不够用。
还有清廷,似乎也不愿意放弃上海滩。不间断的对上海滩进行渗透。徐宝山挡在最前面,青帮和妇幼协会是中坚,一直把清廷的力量阻挡在外。
“革命派渐渐有了大趋势。”陆定道:“尤其是年轻人,知识分子,最是热衷于此。每每发生一件与列强有关、清廷卖国的事,便引发游行。人们走上街头,表达自己的意见。其中很多都是革命派组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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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不言而喻,不必说,陆恒都心知肚明。
上海滩的形势格局,是新思想、新行为最容易萌芽、发展和壮大的地方。在这里,清廷管不到,洋人蹦不起,这样的地方,是一切新的东西的沃土。
其实陆恒隐约知道,陆定就是个革命派,连陆恒自家的女人之中,都有革命派的成员。
九儿。
这些年革命派在上海迅速发展,九儿功不可没。
陆恒对此权当不知,任凭她做。
这一聊,便聊到晚上。饭后,出去散步。陆眉和冯程程两个小姑娘绕着陆恒转来转去,时而奔跑,时而欢笑,十分喜庆模样。
陆鸣则拿着鞭炮,到处放,这里响一声,那里炸一下,他老爹陆定呵斥不住他。
陆屹则跟着陆恒、陆定、林黑儿、冯敬尧一起,偶尔说几句,渐渐有了大人的模样了。
陆恒后宅的几个女人,与白秀珠、陆定妻子、玉珍等,在后面慢慢走着,低声说着悄悄话。
十分和谐。
第二天,冯敬尧和林黑儿一大早就走了;不久陆定夫妇也走了。
倒是些孩子,留下来,在陆恒这里玩耍。
大过年的,大人们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有孩子,最是喜乐,有玩不完的东西。
白秀珠瞅着机会,与陆恒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陆恒诧异了一下:“我是什么想法?”
笑起来:“该问你是什么想法。”
白秀珠气结:“我要你休了她们,娶我!”
陆恒哈哈大笑:“你做梦呢。”
这姑娘又跑了。
毕竟一个漂亮姑娘,愿意跟着陆恒,无疑令人爽利。可若太过分,那便不行。真当是公主了么?
陆恒早已不惯着任何一个人。
又呆了一天,跟些孩子耍子了一阵,专门把陆眉训了一回,教她收敛些脾性,陆恒离开了陆宅。
先不去上海滩,却是去了灵隐寺。
灵隐寺在杭州。
这儿有个厉害的老和尚,与陆恒师伯周称心、龙虎山的两位前辈一起,皆为长三角的护法者。
这个老和尚,唤作是月涛和尚。
他是灵隐寺的主持,年岁差不多也快百岁了。
那血案的事,林九英师兄追着恶贼既然来到这片,想必途经时会登门拜访一二。眼下陆恒不知林九英身在何处,便去灵隐寺问问。
见着老和尚第一眼,是身材清癯干枯,眉毛很长,穿着朴素。
对于佛家、和尚,陆恒一直有很大的看法。渐渐这些年,看法有所转变。不过总的来说,好像北方的和尚大抵不怎么样,南方的和尚热血的多。
就比如南少林,曾经抗击清廷,还被烧毁过。而北少林,清廷一到,立马纳头就拜。
灵隐寺的月涛和尚,作为护法者,无疑是值得尊敬的。
陆恒见到这位老和尚,见他精气已经衰败,知道他恐怕也快圆寂。
老和尚虽然干枯,但说话十分洪亮,道:“早先一直听周称心那老牛鼻子说你如何如何,给我老和尚炫耀的,羡慕的很。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他捏了捏陆恒的胳膊:“你这身板,我看不如入我佛门算了。金刚法正合你来练!”
陆恒无语,道:“师叔,你这里挖墙脚,要是我师伯知道了,他得找你打一架。”
老和尚嗤之以鼻:“我怕他?!笑话!”
然后猥琐道:“他不是羽化去了吗?”
老和尚打不过周称心。
说着话,进了老和尚的禅房,各自蒲团上坐下来。
老和尚道:“你今次来给我老和尚拜年的?”
陆恒笑道:“拜年顺带。”
老和尚哼了一声:“就知道。是杀孕取婴那档子事吧?”
陆恒精神一振:“想必茅山派的林师兄来见过师叔了。”
“年前便见过。便不见,我老和尚耳聪目明,能不知道?”他说:“上海滩连发的命案,颇为不寻常之处,龙虎山的两个老牛鼻子早跟老和尚通过气。”
他说:“腊月中,龙虎山的牛鼻子发信过来,说是觉着有些不对。有股子邪魔外道的气儿。他们正查着呢。”
陆恒了然。
“龙虎山的前辈如今可是有消息了?”陆恒道。
老和尚摇了摇头:“自年前那一回,至今还没有第二封信。想是没查出什么,或茅山林小牛鼻子去上海滩见了他们,一起把事儿解决了也说不定。”
陆恒摇头:“昨天刚又发了一起。”
老和尚道:“那便是没解决。你这要去上海滩,自个儿去查。我老和尚是走不动啦,以后天下的事,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啦。”
他大抵已有心无力。
却十分洒脱:“你师伯羽化去了,恐怕已经死在了哪个山旮旯。左右是瞧不见了。再过些日子,我也差不多了。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把我徒弟介绍你认识,以后你们通力合作,切莫让咱们神州的土地染上那蛮夷怪物的腥臊、妖邪的乱象。”
老和尚吼了一声:“慧明!”
这一声如狮吼,震的禅房簌簌发抖。
便一个和尚跳进来:“师父!”
正是慧明。
“过来,”老和尚指着陆恒道:“看见这小子没有?周称心那老牛鼻子的师侄,阁皂隐脉的当代宗主。周老牛鼻子羽化去了,我老和尚也差不多了。以后这灵隐寺,这灵隐寺的护法之责,便是你了。”
一八二章 传承
老和尚道:“你们照个面,有事记得时时联系。咱们佛道两门,虽然各有争持,但咱们都是这片土地的人!兄弟阋于墙,外御欺辱,可记得了?!”
慧明和尚合十躬身,肃穆道:“记着了,师父。”
陆恒起身,拱手作拜:“师叔教诲,不敢忘却。”
老和尚大笑一声,点头:“记着就好。”
然后摆了摆手:“滚吧,我这灵隐寺,没什么好待的,快去上海滩,把这档子恶事儿摆平。”
把陆恒赶了出去。
陆恒在灵隐寺的一棵大树下静立,不久,慧明和尚走了出来。
他一身气息浮动,时而如九天雷霆滚滚,时而如泥中沙蚯微微,十分不稳定。
陆恒心中已有猜测。
慧明道:“师父圆寂了。”
陆恒默然。
或许陆恒今日不来,老和尚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可陆恒来了,见着陆恒,想起周称心把责任传给了陆恒自己羽化去了,老和尚心血来潮,便有了此决定。
佛门与道家不同。佛门有灌顶之法——往往在不得已的前提下,上一代人将一身功力传给下一代。
是不得已的时候。
比如眼下,慧明和尚本领低微,大环境不足修持,难以担负护法之责。所以老和尚把功力灌顶传给了他。
在适合修行的时代,这是断根之举——一旦接受了上一代的功力,便止步于此,再无寸进。
可如今,却是正好。
而道家多顺其自然,既然大环境不允许,那就算了呗。
区别就在这里。
老和尚传了功力,立时圆寂去了。
只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是生死两隔。陆恒的耳畔,仿佛还回荡着老和尚大声舞气的洪亮声音。
两人站在树下,过了好久。
慧明道:“师父已交代了护法诸事,上海滩的事,陆师弟出手,我便不去了,师父圆寂,我要给他送终。”
陆恒道:“合该如此。”
道:“上海滩的事,我自去。却还有一事,不知月涛师叔是否告知于你。”
慧明和尚道:“师弟请说。”
陆恒便把林九英说的,主动出击的事,给慧明和尚说了,道:“林师兄来见过师叔,可能说过此事。此事我是赞同的。因着天地潮起潮落,而今修行不易,师伯、师叔他们这一辈的本领,后辈已难以企及。与其坐等敌手来攻,不如化为主动,先扒了他们的根儿!”
慧明和尚一听,神色微动,道:“师父交代过,贫僧以为,这倒是个好办法。”
便直说:“这事我也应承了。”
陆恒笑道:“那好。大抵不久之后,便有消息。到时候林师兄便不来,我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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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妥当,陆恒离开了灵隐寺。
...
这是陆恒近六七年第一次来上海滩。
当年逼迫八国签了那份不公开也被公开的协议,陆恒回到赣西,便再没来过。都是这边的人去赣西见他。
上海滩更大了。
这几年发展迅速,多了许多新建的弄堂;楼宇也高了,更繁华了,更壮丽了。
黄包车夫也多了许多。
陆恒刚到,便有一堆黄包车夫上来,问陆恒去哪儿。
这不禁让陆恒想起了顾如卯。
那小子早几年已去日本留学去了,听说在早稻田大学进修,如今还没回来呢。
随意指了一个车夫,陆恒上了黄包车,说:“去妇幼协会总会。”
车夫道了声:“好嘞,爷您坐稳了。”
陆恒发现这辆黄包车,是永恒牌的。
港岛永恒牌的自行车,在上海极其盛行。连黄包车,也大多是永恒牌子的。
妇幼协会总会,便是最初妇幼协会立足之处,那个破庙。现如今,已是高楼大厦。有五层楼。
到了地方,下了车,给了车夫车钱,陆恒信步走了进去。
大门口,人来人往,十分繁忙模样。
而多是年轻人、知识分子打扮。
反倒陆恒穿着朴素,极是惹眼。
进了大门,当头有个接待处,是个不认得的女孩子,大概十七八岁模样。
陆恒道:“你们林会长呢?”
那姑娘抬起头:“您找林会长?”
陆恒点头:“不错。你报个信,就说陆恒来了。”
不久,林黑儿匆匆出来,把陆恒领进了一间办公室。
“我以为先生会多几天再来。”林黑儿说道。
陆恒笑道:“早几天晚几天皆无妨。”
便说:“最近可有线索?”
林黑儿摇头,愁道:“仍然没有。如先生您所言,不是普通人作的,咱们真抓不住线索。”
陆恒微微颔首道:“也罢。你们把这事放下,我来处理。”
正说话,有人敲门。
林黑儿道了声:“请进。”
进来的,是个短发长衫的中年人。
林黑儿一看,道:“原来是农先生。”
说:“农先生此来,还是精武体操会的事?”
农先生点点头:“是啊林会长,还是体操会的事。”
林黑儿道:“前次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农先生道:“我想请妇幼协会、官府和青帮共同出具一个文书...前不久日本人前来挑衅,设立擂台,打死打伤了不少武林同道,百姓深以为耻。我邀来好友霍元甲,力争要把这名声夺回来!请您帮我开具文书,允许精武体育会打生死擂!”
而今在上海办事,总脱不开妇幼协会和青帮。
陆恒本来没大在意,可这里却听到霍元甲和精武体操会的名号,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不禁仔细打量这位农先生,暗道这位恐怕就是农劲荪农先生了吧?
林黑儿点点头:“这事我知道。不过港岛那边的消息传遍之后,日本人不是已经缩回去了吗?”
农劲荪道:“缩回去也要打回来!咱们中国人的心气儿才刚刚有些起色,绝不能折在武术上!”
倒是个挺刚的人。
林黑儿便不再多问,道:“打擂台的事,我们妇幼协会同意了。农先生,您稍后去文书室,直接开具文书即是。”
农劲荪笑起来:“多谢林会长。”
走了农劲荪,林黑儿便与陆恒道:“这位农先生也是个能折腾的。前不久,他与一些朋友开办了精武体育会,称练武强身、强国强种。是个有志之士。”
一八四章 日租界
龙虎山说来是三山符箓正一威盟的核心支柱。陆恒师父他们那一代,龙虎山隐脉是人数最多、最厉害的。天师家还有一位老祖,有惊天动地的神通。
可惜,如今张家那位老祖羽化,后继无人,竟没有一个张家的后人有修行的根性。
而龙虎山隐脉这边,竟也没找到合适的道统传承者。
相比起来,茅山派反倒最好——林九英他们这一辈,有十来个人!虽然本事不足,可好歹都会几手。不像龙虎山隐脉,一个传人都找不到。
于此,陆恒也没法说些什么。
这是天意,如之奈何?
清瘦老道士说道:“我与师兄也快要羽化啦,最多坚持三年。以后这地方,就靠你啦。倒是灵隐寺的老和尚,有灌顶的本事,灵隐寺那边还可以坚持坚持。”
陆恒道:“晚辈刚从灵隐寺过来。大师已圆寂,将功力传给了慧明师兄。”
两位老道士对视一眼,皆叹息了一声。
又一个老朋友去了。
叹息过后,高大老道士说到正事:“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与师弟精力不济,没能查出恶贼具体藏身之处,九英倒是逮住大略地方了。他现在受了伤,你若没来,我和师弟今晚就会出手,你既然来了,这事我师兄两个便偷个懒。”
林九英说了句:“当是藏在日租界中。我昨夜与之厮斗,那厮露了破绽,是个日本人。后来我状作狼狈而逃,又偷偷返身缀着,见他进了日租界。”
“日租界么...”
陆恒嘿嘿笑道:“甚好。”
林九英说完,又闭上眼睛,调息伤势。
高大老道士便道:“你本事比我们强,这件事既然落到你手里,我们师兄弟俩便也放心。咱们现在是动一动便多耗几天寿元。”
顿了顿,又道:“我估摸着夷狄恶贼杀孕妇取婴儿,跟当初一门邪道功法有关。这门邪道功法唤作血河真法,许多年前曾掀起一些波澜,被我道门前辈消弭、抹杀。也不知怎么又从日本人身上冒出来...此法入门之初,须得取七九六十三个生辰八字奇特的婴儿,取婴儿胎衣及其精元,祭炼血河真种。”
他说:“真种炼化血河真炁。这血河真炁有极强烈的侵略性。若杀孕妇取婴儿者修炼的是此法,你务必小心谨慎,切莫被其真炁侵入体内。九英这小子便是着了道道,导致元炁大伤。”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面铜镜,信手丢给陆恒:“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面八卦镜,是件法器,予了你防身罢。”
陆恒听他说的严重,不禁心中提起几分。虽然对自己的体魄有信心,但毕竟不曾遭遇过所谓血河真法这种邪门外道,保持谨慎毕竟无差。不过陆恒也不大担心——小鬼子再厉害,也只能伤林九英,本事算不得大。
他接过铜镜,道:“前辈...”
高大老道士摆了摆手:“这镜子是我偶然所得,并非祖传,予你无妨。若是门中祖传,我还真不好给你。”
说:“你真炁浑厚,只须以真炁祭炼一二,运用之时真炁催发,有护身之效。”
陆恒收起铜镜,拱手作拜:“多谢前辈。”
老道士笑道:“左右我也活不了多久,这东西放在你手里,比放在谁的手里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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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残破的教堂,陆恒心下感叹不已。
这些前辈高人,每一个,各自性格不同,但都洒脱非常。皆是功参造化的高人,道行高深的隐者。
隐姓埋名,心怀苍生,守护神州;又能看淡生死,不惧轮回,洒脱淡然。
油然让人有一股敬意,发自内心而起。
师父、师伯、灵隐寺的大和尚、龙虎山的两位前辈,还有茅山已经羽化的两位前辈,他们每一个,都决然无愧于这百年一生!
便林九英师兄,为追恶贼,从广东到赣西,再到上海滩,几乎追了半个南方。其中艰苦,亦可想而知。
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收拾好心情,陆恒转道往陆公馆方向而去。
此时已值下午,近乎傍晚时候。
陆恒此去,不是去陆公馆,而是日租界。陆公馆距离日租界不远,在同一方位。
他运转宇空奥妙,脚下行云,缩地成寸,在人群中无声无息的穿梭。竟无一人察觉异常。
这便是宇空之妙。
不多时,已至日租界附近。
见前方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远远望去,正一群人打着条幅从另一条街道过来。
仔细一看,见那条幅上,折叠隐现的‘精武’二字,陆恒立时知道,是精武体育会的人。
果然,听到身边有人议论:“听说精武体育会从北方请来了一位武术大师,要与日本人打生死擂。也不知道这回能胜不能胜。”
便有人道:“休要长洋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日本人算什么?!不就是挑了几个武馆吗?有本事找千钧先生打!他们要敢,我还真佩服他们!”
周围人都嗤笑起来:“日本人有这胆量?给他吃个豹子胆!”
“千钧先生是神仙人物!日本人算什么东西?”
“就是!那年我可是亲眼瞧见,千钧先生履水如平地,三拳两脚打沉了英吉利的战舰!那可是战舰!”
“千钧先生是神仙,日本人怎么敢比?只敢找寻常的武馆挑衅。我看这回北方来的这位武术大师,也能给日本人一个教训!”
“咱们神州大地藏龙卧虎。北方的武师厉害着呢!”
这一片议论纷纷之中,全然没把日本人当回事!
怎么说,上海滩如今的老百姓,那是真的心气儿上来了。
陆恒暗笑,听老百姓说起他自己,略微有点不自在。只好把目光,落在精武体育会的那群人身上。
但见迎面走来,为首的便是一个身材中等,步履坚实的中年人。见他顾盼之间,颇为有些雄风,太阳穴微微鼓起,双目开合,自有精光流转,的确是一位功夫精深的武术大师!
之前见过一面的农劲荪,就跟着他身边。
无疑,这就是霍元甲霍师傅!
人群自发让开,精武体育会以霍元甲为首,昂首挺胸走进日租界,来到租界中一片开敞的地儿,这儿已搭起了一个丈高、方圆三丈的擂台。
“倒是个雷厉风行的。”
陆恒跟着进来,挤在人群中,见之不禁暗道。
一八五章 打死
上午,农劲荪才到妇幼协会办了手续,下午这会儿,就已经要开打。
雷厉风行无疑。
早有维护秩序的人走来,却是青帮和妇幼协会的人,还有几个巡捕,以及几个穿着和服、嘴巴上仁丹胡的小鬼子!
青帮一个青年走到擂台上,说了擂台规矩,大抵禁止用火器之类的,然后生死勿论云云,便一声锣响,就要开打。
霍元甲站在擂台下,一个旱地拔葱,纵身跃起七八尺,伸手把着擂台微微一用力,便窜到擂台上。
对面,一个配着武士刀的中年小鬼子,一步步顺着阶梯攀上了擂台。
霍元甲一伸手,擂台下的农劲荪奋力将一口单刀抛上去,霍元甲轻轻摘过,摆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对小鬼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恒此时,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回,霍元甲完胜!那小鬼子看起来有些威风,其实尚未及武术大师的境地。
都用兵器,他绝对打不过霍元甲。
陆恒穿过人群,背后已响起一阵阵惊呼。兵器碰撞的声音隐约可闻。
陆恒漫步走到了日本公使馆大门前。
他抬起头,双目一缕难言的力量流转,霎那,眼中的景象大变。只见的一道道五颜六色的炁,交织着出现在眼帘里。
医药之术中,望炁的本领!
陆恒看日本使馆内的一道道腾起来的人炁,一瞬间锁定了其中一道。这一道人之炁,极是磅礴,是其他人炁的三五倍;而且五色之中,夹杂着一缕血腥的色炁!
“呵!”
陆恒轻笑了一声,眼中只有冰冷。
陆恒走进鬼子使馆,门口两个小鬼子不及拦他,便砰砰两声爆开,化作了血雾。
滚滚真炁汹涌澎湃,呼啸着、激荡着,如墙推进!伴随着陆恒的脚步,所过之处,花台被压平、道路被掀翻、房屋轰然倒塌!
“那贼厮!”
陆恒张口如雷霆:“给我滚出来受死!”
浩浩荡荡的声音,震动十里。一下子,把远处擂台的嘈杂喧哗彻底镇压下去!
大抵不好意思,抢了霍师傅的威风。
陆恒目中氤氲流转,锁定前头屋子里腾起来的那道人炁。口中高呼之间,一拳从腰间打出,真炁挟裹着拳头上爆炸性的力量,轰然击中房屋,轰隆一声,拳劲炸开,仿佛高爆炸弹,将房屋炸成了齑粉!
惨叫声、喧哗声!
乍起!
一些鬼子兵拿着枪械四面八方出来,可看到陆恒,立时不敢动弹。
鬼子驻上海滩的使官面色惨白急匆匆来,站在远处,又是鞠躬又是惶恐:“千钧桑!千钧桑!”
烟尘滚滚之中,一道血色流光意图借助烟尘脱身。却哪里瞒得过陆恒?
陆恒全然不理会小鬼子周围做派:“想走?!”
只把手掌摊开,五指遥遥一抓。浩荡的真炁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吧唧一把揪住了那血色流光。
“给我滚回来!”
缩手,真炁反卷,将血色流光倒卷过来,翻手掷在地上!
便见个裹着黑袍的干瘦小鬼子中年趴在地上,此时惶惶然模样,眼中尽是惊恐!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那边已经快要冷清下来的擂台上,霍元甲一刀将对手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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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背着手,举步向小鬼子走去,一边打量,见他眉目泛红,眉毛上仿佛滴血,眼珠子里的眼白尽是血色。
“杀我孕妇,害我婴儿。”
陆恒行进间,拳头已是握紧:“是谁给了你勇气,敢到神州、跑到上海滩来行凶作恶?!嗯?!是你的大日本帝国?还是你的血河真法?!”
小鬼子面上露出哀求之色,藏在黑袍下干枯如鸡爪的手,却微微动了动。
陆恒已是走到两步之外,那小鬼子骤然跳起来,鸡爪自黑袍中伸出,一缕邪祟暗红的真炁萦绕着就要打出!
可他却不知道,陆恒早有提备!
龙虎山两位老前辈的叮嘱还在耳畔回响,陆恒又怎会大意?即便不惧,也不会疏忽。
小鬼子一掌还没打出,陆恒的拳头就已落在他脑门上!
悄无声息,诡异的直接跨越了空间——没错,就是宇空之妙!
这拳头无声无息落在小鬼子脑门,小鬼子的鸡爪才从袖子里伸出来,脸上的狠厉之色刚刚绽开,陆恒拳头上凶猛的拳劲便已炸开。
噗的一声,从小鬼子脑门开始,一个瞬间,就像那大浪推翻了沙堡,整个人便已被打成了齑粉!
说来迟,那时快。
从陆恒走进小鬼子使馆,到把此贼揪住,最后一拳打死,实则还不到一分钟。
此时,公使馆内外,已人山人海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千钧先生!”
顿时山呼海啸!
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充斥起来。
陆恒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吸了口气,反手一抓,汹涌的真炁化作无形的绳索,将使馆内所有的鬼子尽数拿住。呼吸间如牵线木偶,尽数拿到面前,跪作一团。
那些鬼子兵、使官、所有的鬼子,都在这一团。
陆恒的真炁已极是澎湃。这些年虽然不曾转以修持,但只服食之术增强体魄之后留下的残余精元,也足以将猿击术推进到这样的地步!
几乎已不比师伯周称心的百年修为差多少。
基于强大的硬件条件——强横的体魄,敏锐的精神和庞大的神魂,陆恒对真炁的掌控,早是如臂使指。
陆恒站在这些鬼子面前,而许多人群,愈从使馆外涌入进来。他们站在远处,许多张激动的脸,却又不接近,好似害怕冲撞到陆恒。
一时间,鸦雀无声。
陆恒看着拿鬼子使官,面无表情道:“此事自年前广州起,有人害我孕妇取我婴儿,茅山派的林师兄从广东追到赣西,又追到上海滩,追了大半个南方。腊月中至今,上海滩孕妇接连被杀,婴儿被害。此间穷凶极恶,罄竹难书。”
他道:“不曾想原来是个小鬼子,跑到我神州兴风作浪,杀我孕妇、害我婴儿!”
他脸上似有火烧,手掌伸出,当面轻轻一压。
啪啪啪!
一连串爆响,一瞬间,数百鬼子除了使官,尽数成了肉泥!
这等狠辣手段,鬼子使官立时瘫软如泥,而周围旁观的市民,也皆噤若寒蝉。
“当初签的不公开协议,想是日本国不记得了。”
陆恒淡淡道:“很好。有胆子来害我国民!”
他运转真炁,将使官拉到面前:“说,是不是不记得了?”
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一八六章 走出去
陆恒将他丢在地上:“今日不杀你。尔等倭夷敢来我神州兴风作浪,作下如此恶孽,我若不还回去,岂不失礼?你给我传个信,叫你们国内的阴阳师、忍者、神官一班子妖魔鬼怪早些准备后事。不久我亲自走一趟,断了你东瀛修行的根儿!”
言罢收敛情绪,温和的目光扫过周围那许多市民,点了点头,纵身一跃,真炁化作一道狂风,人已消失在半天云上。
陆恒便这么离开了。
过了良久,围观的市民们才恍然回神。
一下子,惊呼、大喊、叫好,震耳欲聋!
“千钧先生!”
“千钧先生!”
一张张激动的发红的脸。
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呐喊!
霍元甲在人群中怔怔出神,然后叹息:“果然有此神仙人物!”
农劲荪忽然一把扯住霍元甲的袖子,激动道:“我见过他!我见过千钧先生!就是上午,我去妇幼协会办手续,在林会长的办公室里!”
他几乎涕泪横流:“我不知道是谁,只见他与林会长在说话,十分平和神情。原来是千钧先生!我三生有幸啊!”
如何不三生有幸?
陆恒的形象,到今天,终于才为人所知。
这多年来,无数人猜测他是怎样的人物。身长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如天神一样的神将?还是衣袂飘飘、须发皆白如仙一样的飘渺?
或者不修边幅,游戏红尘的邋遢得道高人?
今日终于知道,原来是一位朴素的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身材高大些,气势恢弘些,顾盼之间有一股难言韵意的年轻人!
...
陆公馆。
“前不久我从南方归来,在广州见到茅山派的林师兄。”
陆公馆,陆恒笑呵呵的喝着茶,陆定夫妻、林黑儿和冯敬尧都在。
鬼子使馆那么大动静,全上海滩都听到了。林黑儿和冯敬尧立马往陆公馆赶来——他们知道,陆恒办完事,多半会来陆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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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也是如此。
“林师兄告知,说茅山派的石师兄提出个法子。道是被动应敌,不如主动出击。打算集合咱们神州的高手,去洋人诸国走一遭,先下手断了他们修行的根儿。”
陆恒放下茶碗:“我立时心动。”
他说:“可不曾想,此事未成,便有小鬼子来我神州为害。”
他愈是觉着,扒了夷狄修行的根儿,是无比正确、合理的事。
“这些年上海滩还算平静,是当初击沉洋人军舰、推了洋人租界留下的余威。在那之前,上海滩暗地里可不平静。我师伯、龙虎山两位前辈和灵隐寺的大师,他们四位可没少跟诸夷入侵的高手较量。”
“前不久,镇守南方的茅山派的两位前辈,与入侵的敌手拼了一场。虽然灭了来犯者,可他们年事已高,最后羽化而去。”
说着轻叹:“因着我肆意妄为,许多人指摘,说为什么没有更多我这样的站出来,把洋人驱逐出去。但他们如何知道,在另一个层面,战斗早已开始,死斗是时时刻刻都可能发生的。”
“龙虎山张家的老祖不久前羽化了,我师伯年过百一,也将羽化;龙虎山镇守上海滩的两位前辈,也最多两三年;灵隐寺的大师已经圆寂。”
他道:“数来数去,这些前辈高人又还有几个?若非多番争斗,以他们的修为,再坚持个二三十年也不是问题。可现在呢?”
说着便沉重起来。
陆恒又喝了口茶,道:“所以还是要走出去。”
“今日我先见了龙虎山的两位前辈和林师兄,林师兄昨夜与之拼杀,还受了伤,好在已查出祸首隐藏在日租界。我便去料理了他。既是决议飘洋过海,我这里就心生出先去东瀛一趟的念头。”
也正因如此,陆恒不由分说把人打死,也不盘问,也不啰嗦。
实在没有盘问的必要,问他哪里来的血河真法?无外乎神州流落过去或小鬼子施手段盗去的;问他还有没有同党——都要决定飘洋过海断他的根儿了,问同党作甚?到时候一并料理了即是。
他笑道:“先把临近的祸端料理了。免得以后再搞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
陆定叹道:“原来如此...”
也不知他这个原来是哪个原来。
陆恒笑道:“很多事不得已而为之。当今之世,已不适修行。我师伯他们这一代还算强大,外夷入侵无法动摇他们;可我这一代,除我之外,余者本事不剩师父辈的十之一二。若还如之前那般,被动抵挡,早晚挡不住。”
“这次的事,已显端倪。林师兄第一时间拿不住贼人,教他跑了大半个南方。龙虎山两位前辈精力枯竭不济,无也法全力追查,以至于教他来了上海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无论如何先断了他们的根儿。”陆恒笑道:“这战场,放在他们巢穴,是最好的选择。”
“我估摸着,这两三个月,茅山派的石师兄便能联络成事。我趁此时间,先走东瀛一遭。我让那使官传信回去,来一招打草惊蛇。教他们那些狗屁阴阳师、忍者、神官聚集起来,便于我一网打尽。”
“否则短时间怕还不好解决。东瀛虽然不大,却也是山川河流纵横。不把些个狗东西集合起来,我一个个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冯敬尧插了句嘴:“陆爷,杀了那些人也难保能断他们的传承。”
林黑儿道:“你是没听清楚。先生已经说了,当世修行越来越艰难。”
陆恒笑着点头:“是天地之变化,有潮起便有潮落。我算是个特例,除我之外,同辈中人,修行出来的本事,与上一辈人相比,差的太远太远。此并不局限于神州,整个世界亦如此。只要把他们的高手一一杀尽,便留下传承又能如何?不能修行,只干看着。便那吸血鬼、狼人,怕也要自然断绝血脉。”
又说:“传承艰难,我已深有体会。便我师父这一脉,我师父也就我一个徒弟;我师伯八十五岁勉强找到两个徒弟,大抵如今本事恐怕也只泛泛。龙虎山张家后继无人;龙虎山隐脉一个传人都没有。”
“茅山倒是有十来个传人。算是卡在边上收了这么十来个,年岁比我大了一两轮那种。但本事也只寻常。我在广州见的林师兄,与今日在鬼子使馆所杀的贼子,论本事,此时已差了一分。”
“所以只要杀了他们的高手,这传承不想断也断了。”陆恒道:“东瀛与我神州比邻,威胁最大。我先料理了他们,再回来,与茅山派的一班师兄走欧陆一遭。”
一八七章 引进来
这时候陆定忽然道:“如贤弟所言,那非凡本领的存在,往往藏得很深。一个一个找,难之又难,还唯恐有漏网之鱼。”
顿了顿:“今日贤弟教使官传信,打草惊蛇。若贤弟有把握,不如这般——与那诸国明言,就说要与他们的非凡者论生死定胜负。”
想了想,又道:“便拿个威胁出来——就说,若是不来,你便自去一趟,把那诸国的首脑杀尽。不信他们不来。”
笑起来:“以诸国对贤弟的愤恨,他们巴不得有机会杀死贤弟。如今可以联合在一起,与贤弟决生死,恐怕也是愿意的。”
“只是要防着诸国暗施手段。比如在决生死之处暗埋大量炸药,或者集合大炮军舰来一回齐射。”
陆恒听了,不禁眼睛一亮,斟酌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依陆恒所作所为,诸国恨不得把他斩成肉泥。若给诸国一个机会,他们决然是不会放过的。
便不需用‘杀尽诸国首脑’做威胁,诸国也会尽全力,驱使他们国内的超凡存在,来与陆恒血拼。
这对他们来说,蕴含着两方面的好处。
一是有机会解决陆恒;这第二嘛,听说诸国的超凡者飞扬跋扈,有诸多特权云云,若能一并把他们国内的超凡者都弄死,去了这头上的一把刀,陆恒心想,诸国首脑,大抵也是愿意的。
“好办法。”
陆恒拊掌道:“就这么办!”
陆恒自持修为,全然不惧。而陆定也对陆恒信心颇巨!
陆恒目光落在林黑儿和冯敬尧身上:“你们帮我传个信,诚如贤兄所言,告知于他们。看他们反应如何。”
顿了顿,道:“就说此间东瀛的邪魔外道杀孕妇取婴儿惹恼了我。我要与他们决生死!”
林黑儿忍不住道:“先生不需再想想吗?”
陆恒哈哈一笑:“不必。”
斩钉截铁。
...
这边东瀛的使官刚把使馆的惨状和陆恒的威胁传回东瀛,那边英国佬的公使便派人来,说有事请他前去。
小鬼子使官忙不迭赶去——实在是想找个诉苦的安全的地方——与各国公使在一起,能让它感到一丝安全。
到了地头儿,一看,全到了。
整个上海滩,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在上海滩设立了公使馆的国家,公使全来了。
英国公使朱尔典敲了敲桌子:“安静。”
这厮去年成为英国驻华特命全权公使,取代了之前在上海滩失利的工部局总董,成为各国使馆的头号人物。
等各国公使安静下来,朱尔典正色道:“想必诸位阁下还在吃惊于日本使馆的惨案,但我将诸位召集起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日本公使神色惨淡。
朱尔典没看他,道:“我要说的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他道:“就在刚才,半个小时前,在我给你们打电话的前一刻,上海滩妇幼协会的那位林女士给我传递了一个消息。”
“她说:千钧先生愤怒于日本人做出的惨绝人寰的命案,决意与我们分出一个生死。请不要吃惊,决生死的,不是在座的诸位,而是我们各国的超凡者。”
朱尔典顿了顿,等各国公使接收完这个信息,才接着道:“那位千钧先生的棘手之处,我想我们都深有体会。大英帝国在他的手中,吃了两次大亏。”
“我并不讳言。自从大英帝国纵横海疆以来,从没有过这样的屈辱。都是他给我们的!”
“可他非常的强大,而且是单独的个体。我们的军舰和大炮,对他束手无策。”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我们可以召集我们各国所有的超凡存在,围攻他,配合一些合理的手段,我想我们能够杀死他。”
“只要杀死了他,这上海滩,我们以前的权力,就可以顺利的回归到我们的手中。只要杀死了他,我们再也不用束手束脚。”
“想想吧先生们。”他站起来,展开双臂:“只要这个人不存在了,这片广袤土地上的无数的利益,任凭我们攫取。那将是怎样的伟大事业!?”
他收回双臂,撑着桌子,认真的看着每一个人:“超凡者无疑是很好的刀子,我得承认,在我们扩张全球利益的时候,他们出了很大的力气。但现在,他们落伍了。可他们占据着许多特权。”
他说:“我上次去见国王陛下,眼睁睁看着一个超凡者斥骂我们伟大的国王而我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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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超凡者随意杀人,而法律无法制裁他们。”
“他们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如果他们帮我们杀死那该死的千钧先生,那么我们将铭记他们的功勋!”
此言一出,本就心动的各国公使,不禁脸色各异。但总结起来,都是一句话——有道理。
朱尔典笑起来:“那么,就请各位立刻去通知你们的国王、天皇、元首罢。请他们把我们最强大的力量都派过来,杀死那位阻碍我们统治世界的人。”
......
陆恒得到了各国公使确切的答复。
他们愿意接受陆恒对他们各国的超凡者的挑战。
接下来的几天,陆恒定了一个细则。
首先,决生死之地,将放在上海滩与苏杭之间的某镇上,由妇幼协会和青帮准备决战前的诸般事宜。
其次,各国可以派人观看,但若被波及,后果自负。
其三,胜者方将再次得到更多默认的针对对方的权力。
剩下零零总总,乱七八糟还有好几条,便不赘言。
定下了这个约定,陆恒便也不需要去东瀛走这一趟了。既是各国联合,那么东瀛自然也在其中。
为了弄死陆恒,他们要倾尽全力。
如果某国想要留几分力,其他的国家必定不愿意,肯定要逼着该国尽全力。
其实只要能杀掉大部分超凡者,陆恒的目的便可以完美达到。就算各国只派了一半超凡者来,这些超凡者都死在了陆恒手中,那么剩下的那些惊弓之鸟,怕是毕生也不敢再来神州作妖了。
足矣。
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定下。因为这个消息才刚刚传回各国。
陆恒去见了镇守上海滩的两位龙虎山的前辈和林九英师兄,告知此事。
三人一听,皆大吃一惊。
一八八章 软肋
高大老道士忍不住道:“这办法倒是比茅山派的小辈出的主意好。远赴海外,到别人的地盘上,实在有太多不便。咱们长相模样与洋人差异太大,便以法术掩饰,可别人的地头儿终归不便。”
但一转言:“可若把夷狄的怪物集中起来,必定不好对付。之前走出去,是攥紧咱们拳头,一股一股的打,现在引进来,是让他们攥紧了拳头。”
清癯一些的老道士沉吟着道:“你小子有把握?”
陆恒笑道:“有把握,但不知道多大。”
顿了顿,他伸出手,磅礴的真炁化作一片实质化的云烟,呼啸着在这废弃的教堂里盘桓,威压阵阵。
不等他说话,高大老道士便一声惊叹:“你这真炁是怎么积攒的?比我老道士高出一层,与周师兄几已难分轩轾。你才修行几年?!”
陆恒顿了顿,他不是想说自己真炁有多磅礴,而是想表达,自己的体魄,比真炁更强大的多!
道:“这段时间多用真炁,实则我体魄气力,比真炁强的多。”
无论在港岛,还是刚刚在日本公使馆,陆恒都不曾认真起来。
说着话,他收敛了真炁,伸出手摊开在两位前辈面前:“前辈可以一试。”
清癯老道士看似安静,实则火爆。
闻言袖子里便飞出一道流光,瞬息间咔嚓一声,匝在陆恒手掌上,竟冒出一溜儿火星子来!
老道士险些惊的站起来!
他忙收了法器,却是一把铜色的剪刀,然后定睛盯着陆恒的手掌,只见手掌上一条淡淡的白痕,正在迅速消退!
“你这体魄...”
两个老道士都呆住了。
林九英更是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哪儿见过这般强悍体魄?老道士这样的修为,驾驭法器都破不开皮!
高大老道士叹息道:“先前还叮嘱你注意血河真法,要早知你这体魄,我还叮嘱个屁呀!”
他爆了句粗口。
“似你这般强横体魄,坚逾玄铁、韧过灵丝,师弟的大剪刀都剪不破油皮。除非那劳什子血河真法练到超凡入圣,休想侵入你皮肉之中!”
清癯老道士拈下一根胡须,嘴角抽了抽:“我道这小子自高自大,还打算给他点颜色瞧瞧,反倒让他给我教训了一回。”
道:“似这般体魄,便是佛门的金刚体练到深处也难企及之,我道家的冰肌玉骨亦难望项背。你小子是什么妖怪?我愣是没看出你练了什么肉身玄功!”
陆恒哪儿练了什么肉身玄功!
他就是吃。
身体全方位的吃起来的,里里外外,筋骨皮肉脏腑血髓,都是一样的强悍。
话说这几年,他给自己理发,都渐渐困难起来。普通的剪刀奈何不得他的头发,便用寒铁大枪理发,现在连寒铁大枪也有些艰涩了。
也难怪老道士看不出陆恒修行过肉身玄功的痕迹。
高大老道士沉吟着道:“如你这体魄,法器都破不开油皮,最擅是群战。任凭许多人来围攻你,你打一拳,人家吃不住,人家打你一下,毛毛雨不在乎。嗯...这么说你这法子还真挺合适。”
又关心问道:“不会有什么破绽、罩门吧?要是被人寻着了,破了你肉身,你便要抓瞎呀。”
陆恒笑道:“没有罩门。”
他哪儿来什么罩门啊!
连头发都坚韧的要用寒铁枪才能理发,其他哪儿不比毛发更坚韧?
“没有罩门...”清癯老道士啧啧有声:“你小子真是个怪物。”
便对高大老道士说:“我看行。他这法子,正是依着他本事来的。他既然有这么大本事,那正好一鼓作气,把些个妖魔鬼怪一勺烩了!”
然后转对陆恒道:“但夷狄各国,怕是要作妖。他们恨你入骨,恨不得把你斩成肉泥。须得谨防他们用暗手。”
老道士活了百岁,什么东西没见过?
只一想,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想个通透。他们又不是老年痴呆,是修行者,只要还没死,脑子清醒着呢。
陆恒道:“我有提防。这决死之处,选在上海滩与苏杭之间,让洋人的舰队够不着。而承办前置诸事的是妇幼协会和青帮,不过洋人的手。”
高大老道士想了想,道:“人心叵测。妇幼协会我不好说,是以前没见过的团体;但青帮的话,你还是提防着点。若那洋人施金钱收买,未必不能买通青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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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一怔,忙道:“前辈说的是,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便说:“决死之前,我会仔细探查,保证洋人的暗手用不出来。”
清癯老道士颔首:“此外,你须得明白自己软肋所在。你这身筋骨,便大量炸药也未必炸的死你,但你软肋处何在,你须得捉紧些,免得被人趁虚而入。”
陆恒听了,心下连连转动——软肋何在?
陆恒脑子里显现出自家几个女人的身影来,即明悟,便心里已有应对的法子了。
清癯老道见陆恒沉吟,便转对高大老道士道:“既然这样,我们师兄弟两个便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这小子要玩这一手,咱们是知道了他的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别有用心。不如咱们回龙虎山一趟,稍后与茅山等各道派隐脉通个气。免得别人以为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凭空生出误会来。”
又对还在吃惊的林九英道:“九英也回去,先给你们茅山派的通个气。”
高大老道士微微颔首:“师弟言之有理。”
陆恒一听,回过神道:“多谢两位前辈。”
清癯老道士摆摆手:“咱们是知道了你的本事。既然能毕其功于一役,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别人不知道,误会了你,大抵不好。”
又说:“尤其茅山派那边。出海拔根,是茅山隐脉提出的法子,你这里却提出另一个法子,茅山隐脉难免多想。咱们各家各派,虽都出自道之一源,但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想法,明暗之中,还是有些争斗。能提前消弭最好不过。”
林九英露出一丝难色,却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他大师兄石一坚是个性子刚愎的,一旦知道此时,肯定不乐意。
一八九章 等着回应
高大老道士深以为然,道:“师弟说的在理。小子,这事我和师弟来办,你甭管。我和师弟回龙虎山,以龙虎山隐脉的名义,知会各脉。”
陆恒起身揖道:“前辈爱护,晚辈铭记在心。”
老道士摆摆手:“难得我道家到了这境地还有你这样杰出的后辈。我师兄两个都快死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你不需多想,只做好自己。”
以龙虎山隐脉前辈的名义提起此决议,各家道脉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两个老道士也是风风火火的人物,有了决定,当即便要离开上海滩。
离开前,老道士对陆恒说:“你仔细多好生修行一二。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能多增一分本事,便多耀几分威武。我老道士还想着接下来几年,能安稳等到羽化。若你败了,咱们可就麻烦啦。”
陆恒正色道:“便死,亦无败!”
老道士拍他肩膀,哈哈一笑:“走了。”
两个老道士走出破旧教堂,脚下缩地成寸,几个呼吸便已消失在陆恒的眼帘里。
两位便这么走了,林九英发出声叹息:“陆师弟,这事我回去还真不好说。我大师兄石一坚性格刚愎,多半会怨怼于你。”
陆恒笑道:“无妨。只要说通透,想必石师兄能理解。”
林九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刚刚两位前辈问起师弟软肋,想必家眷无疑。既如此,我便走皂山镇一趟,为师弟看护一二。”
陆恒一听,心下高兴之余,斟酌道:“师兄如此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样,就劳烦师兄去皂山镇住几天。等我回皂山镇,自能抹除软肋。”
说着话,把那面高大老道士给他的镜子拿出来,交给林九英:“无以为报。林师兄,这法器我大抵是不大合用,便予了林师兄罢。”
林九英不愿收,陆恒道:“我历来不擅用法器,只一双拳头,一条大枪,最多一口飞剑。多余的实在用不好。”
好说歹说,把镜子给了林九英。
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当下便说:“既如此,我早去皂山镇。”
他也走了。
空荡荡教堂,陆恒心中悠悠。
这一路走来,无论师父亦或者师伯、龙虎山的这两位前辈,灵隐寺的大和尚,亦或者林九英师兄,一一数来,陆恒在他们身上都受益良多。
作为神州大地上的修行者,他们无愧于一生。
作为陆恒的长辈、同道,他们又多有扶持。
在他们的身上,陆恒看到了许多难能可贵的品质。
而这些品质,正是咱们华夏民族,精神层面最核心的东西。
在他们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何其有幸哉!”
陆恒长叹。
或者说陆恒的运气太好,遇到的长辈都是得道的高人。没有遇到令人鄙薄者。这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轻轻吐出口气,望着艳阳高照,陆恒洒然一笑,举步离开破旧教堂。
...
从废旧教堂出来,陆恒在陆公馆盘桓了三日,等洋人回应。
第四天,洋人给了确切回应,应下了陆恒的约战。只是具体的细节,还要商讨一二,比如决战的地点、时间等等。
陆恒本可以在上海滩等着细则出来,然无奈,因着他露了脸,被人知道他住在陆公馆,连续几天许多人前来围观或者拜访,搞的烦不胜烦,陆恒只好离开上海滩去了苏州。
先前陆恒离开苏州来上海滩,还未出节,婆娘们因着没他,便都回皂山镇去了。
此时苏州的园子里,除了仆役,冷冷清清。
陆恒便每日等着,闲来在苏州城逛一逛。有时候到一个叫做崔记的医馆坐坐。
这崔记医馆,老板唤作崔道宁。原也是个道士,便是当初陆恒来苏州问师伯何在,那个出身自阁皂山,住持叫做如法的那个道观的道士。
崔道宁在道观里学了一手中医,后来耐不住道观里的寂寞,下山来,又去上海滩学了些西医的手段,回到苏州开了这崔记医馆。
因着有这一层关系,起初,崔道宁上门来拜访,请求陆恒帮他牵线搭桥,跟京师白家搭上线,便于购买药材。
陆恒帮了他一把。
后来他自己开辟了渠道,像蜀中这些地方的药材他也能搞到手,反倒是陆恒从他这里买药材了。
尤其白家经营不到的药材种类,陆恒有需求,便请崔道宁帮忙购买些活株来。
药谷里不少药材,都是崔道宁帮陆恒购买来的植株。
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
一年到头虽然照面不了几次,可一来有师门的关系在,二来有药材的关系在,绝不能说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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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道宁脾气温和,戴个眼镜,医术也挺不错。但他有个弟弟,唤作崔道融的,则吊儿郎当、看似是个新青年,实则不大像话。
原本混街道,后来跟青帮混到了一起去。混到青帮去还则罢了,却是个做脏活的——他乐意这么干,不是谁逼的他。
崔道宁开医馆,崔家本来也有钱,怎么也逼不到做脏活的地步。
似是去年吧,崔道融不知哪里来的信心,竟瞧上了玉珍。上门提亲云云,被九儿轰了出去。
陆恒正于崔道宁闲聊:“上回说蜀中的铁皮石斛挺好,什么时候帮我弄些活株来,还有藏红花,也帮我搞些种子来。”
崔道宁笑道:“藏红花的种子我这儿就有。铁皮石斛的活株还真得现买。不过陆先生您放心,最多一月,我给您搞定。”
陆恒笑道:“那再好不过。”
正说着,十分奇装异服、竟是个鸡冠头的十七八岁的小子吊儿郎当进来,是崔道融。
这厮瞧了陆恒一眼,哼了一声就走。
崔道宁见状,喝道:“家中有贵客,你没看见!”
崔道融理都不理他。
崔道宁搞的极是尴尬。
他看着陆恒,又歉意,又不知该说什么。
陆恒摆了摆手:“你家里这活宝,你不好生管管,到时候有的麻烦。”
崔道宁叹道:“管不了啦...只请先生别跟他见怪...”
陆恒起身:“你家里的事,我可管不着。走了。”
挥挥手,离开了崔记医馆。
一九零章 无惧
似崔道融这种小角色,哪里知道陆恒的厉害?他便混到青帮去,知道陆恒的青帮头头,也不会告诉他陆恒的底细。
实际上陆恒真正到底是谁,青帮知道的,也就冯敬尧那种级数的。其他的只隐约猜测,只知道不敢惹。
这种小事,不萦绕于心。
回到园子,陆恒拿了书,慢条斯理翻着看。
他是什么书都看,洋人的书、先贤的典籍。园子这儿的书房,这些年规模已是极大,藏书数千册。
几乎陆恒都阅读过。
又过了几天,陆恒终于接到林黑儿的电报,洋人给了详细的回应。
事情,定下了。
洋人需要时间驱使他们的妖魔鬼怪飘洋过海,所以时间定在三四个月后的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
端午节可是个好日子呀!
端午为恶日,百姓以艾叶洗秽,驱散恶气,祈求平安。正是个取人性命的好时机!
陆恒予以肯定回应,然后便离开了苏州,回皂山镇去。
这段时间,陆恒每天与皂山镇通个电报。皂山镇那边,没什么事发生。且不说有林九英师兄坐镇,自然是平平安安。
早上出发,不紧不慢,也只两个小时便回到了皂山镇。
女人们知道他今天回来,早从药谷出来等着他。
先是见了林九英师兄,他气色极好,说:“不曾想师弟这里竟造出个福地来,我这段时间占了老大便宜。”
他来此镇守,便在药谷。以他的修为,虽不能整日呆在药谷不出来,一天能呆个半天,吸纳药力修行,大半个月下来,收获着实不小。
有些不好意思。
他来帮陆恒的忙,但好像没帮到什么,反倒自己得了许多好处。
陆恒笑道:“师兄坐镇这里,我才心安。”
对陆恒来说,心安最重要。
林九英不大好意思继续留下,便提出告辞:“师弟既是回来了,我便告辞。还需的回宗门一趟,跟大师兄解释一二。”
陆恒点点头:“如此我也不留师兄。此事已是定下,就在五月初五。洋人已予了确切回应。具体的地方在苏杭与上海滩交界的小镇上。”
林九英记下,吸了口气,道:“好。如此,我就告辞了。陆师弟,五月初五前,咱们再见。”
陆恒送他出皂山镇。
转回家里,陆恒一身轻松。
早又黄春儿端了茶来,玉红给他捏肩。
宫兰、九儿都在,倒是多了个任婷婷,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皂山镇。
见陆恒目光落在任婷婷身上,九儿便说:“婷婷已将任家的主要产业迁至皂山镇来了。”
陆恒一听,不禁笑道:“有这必要?”
任婷婷说:“有呢。虽然陆大哥的名声镇着,但周围带着恶意的眼神实在教人受不了。干脆搬走。”
哦。
陆恒了然。
也是。虽然陆恒名头镇着,等闲不敢有人招惹。但却阻止不了别人的眼神。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受不了也是理所当然。
这姑娘自然是聪明的,便把家业迁到皂山镇,或许会有损失,但更安心了不是?
宫兰几个瞧着任婷婷,神情里颇为有些揶揄,似是知道任婷婷的计略。怕不止迁移家业这么简单。
任婷婷有点受不了,连忙告辞离去。
随后陆恒便仔细说了上海滩的事,女人们听了,皆愤愤不已。
“洋人竟还不老实!”
黄春儿道。
宫兰摇了摇头:“当初上海滩的事过了六七年,难免让人忘怀。洋人不甘于如此继续下去,听说早有重新冒头的趋势。”
却对陆恒说:“当家的不该与洋人约定决死。洋人早是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
陆恒哈哈一笑:“他们巴不得,我也巴不得。就看谁手段高强。”
他说:“洋人的妖魔鬼怪也就那样儿,不值一提。到时候一并宰杀个干净,自然再不会出现这回这样的血案。”
“仅此一次已足矣愤怒,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宫兰道:“你是自忖手段高强,天下无敌了?天知道那夷狄诸国藏着什么老怪物!到时候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
皆是附和。
九儿说:“当家的本事高,手段强,咱们知道。可也不能小觑了洋人的妖魔鬼怪。何况又是要以一敌多,不能不防着出岔子。”
黄春儿和玉红更是忧虑,直是摇头。
陆恒失笑,道:“哪里那么严重?若说这修行的道道,放眼天下,谁能及我神州大地?神州五千年,不曾断绝,佛道各家绵绵无尽,相比起来,洋人诸国可就差的远了。若那洋人的妖魔鬼怪真那么厉害,早把我神州的修行者打的找不着北,可这些年,哪一次不是团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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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修行艰难,不独乎神州。神州的顶尖高手,比起那洋人诸国的妖魔鬼怪,绝对要强出一层。而死在我手中的厉害人物,譬如那慈溪老妖婆,放到洋人国度,必是惊天动地。”
“老妖婆我都杀了,怕谁来哉?!”
“杀老妖婆时,我杀伐手段已近乎世界之巅峰;数年而今,我比当初强了不知几多。便任凭那妖魔鬼怪来围攻,我何惧之?正要趁此机会,把些个畜生一勺烩了,毕其功于一役!”
心中决定,不是一拍脑袋就来的。
陆恒也是仔细斟酌过的。
洋人的妖魔鬼怪不可小觑,难道神州的修行宗派就可以小觑?
笑话!
比修行,比超凡,洋人算什么东西?!些个妖魔鬼怪,凭着生来的天赋的,有那么几分能耐,哪比得上咱们传承已久的修行路数?便有修行的,也多粗略不值一提。
当初洋人为杀咸丰,派出数十个妖魔鬼怪,团灭!
陆恒掀起波澜之前,洋人的超凡者每抵神州,哪一回不是团灭?!
死在师伯他们手中的妖魔鬼怪可不在少数。
也是师伯他们这一辈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才有了茅山两位前辈厮杀之后羽化——可即便如此,不也把人团灭了自己才羽化的么?
便再高看洋人的妖魔鬼怪一眼,就算它们有几个能与慈溪、与师伯周称心相提并论,陆恒也已无惧!
见女人们无言,陆恒笑道:“我体魄坚固,力大无穷,真炁磅礴,又身怀诸般奇术,这天底下,我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一九一章 慧明和尚
“我唯一软肋,便在你们。”他声音柔和下来:“先前有所忽略,经龙虎山两位前辈提醒,我才恍然。更有林师兄来为我镇守。在决死之前、决死之中,洋人必施暗手,这暗手,无外乎为了弄死我,便要找我软肋,或威胁于我,或乱我心灵。”
听他这么一说,宫兰立时知道严重。
忍不住皱眉:“倒的确是个软肋了...”
道:“既如此,我们暂时远远离开。去蜀中,去西北,不教那洋人找着我们!”
陆恒微微摇头:“天下纷乱,去哪里都不安稳。若洋人耍钱收买,便跑到天涯海角,也有人为了钱,拼命要拿住你们。”
“那该怎么办?!”
黄春儿失色。
陆恒捏了捏她水灵灵的脸蛋,笑道:“无妨。既知软肋,我便有应对之法。你们先安稳着,看看能不能钓出些牛鬼蛇神来。到决死时,我自有法子护着你们,不使分毫有伤。”
接下来的日子,陆恒过的十分爽快。
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不去管外界纷纷扰扰,只藏在苏州的园子里,叫做是躲进小楼成一统。
每日与家中女人相处,或做些快乐的事,或跟宫兰搭手练武,便把黄春儿也拉起来,跟着走几趟拳脚。
九儿本当是要去工作的,也给推了。
玉红把她闺女玉珍叫回来,请了个长假。
反正十分美妙。
到二月十八这天,有客登门来访,却是慧明和尚。
和尚的气息,已是彻底平稳下来。老和尚传功给他,这短短时间,想来料理完老和尚的后事,把一身功力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见了面,喝了口茶水,慧明和尚直言:“先前接到龙虎山隐脉那边的消息,说是要在长三角之间与洋人的妖魔鬼怪决生死。”
陆恒点头:“不错。”
慧明道:“说是以陆师弟为主。”
陆恒点头:“不错。”
慧明道:“陆师弟的本事,我师父说过。但贫僧不大相信。此前决意出海,是咱们拧成一股绳,分击洋人;如今是教洋人拧成一股绳。这是放弃优势,智者不取也。”
陆恒微微摇头:“此二法,各有优劣。出海赴洋,我们是人生地不熟,且与洋人模样差异,无法隐藏。”
慧明道:“自有法术遮掩。”
陆恒道:“洋人国度繁多、地域广大,若出海赴洋,须得杀到几时?一个一个找,得找到几时去?若洋人耍心眼带你兜圈子周旋,怕是一个都杀不了。”
慧明沉默了一下,道:“可你之法,将洋人妖魔集在一起,要灭之,难矣。前辈皆高龄,后辈能耐不济。若是败了,该如何?”
陆恒哈哈一笑:“无败!”
他伸手,闪电般按住慧明的肩膀:“慧明师兄,你若能挣脱去,我便改弦更张,若不能,你便要听我的!”
慧明一愣,面目发红,当即怒吼一声,作金刚状,本就魁梧的身躯拔高了三成。
慧明磅礴的佛门真炁涌动,在陆恒按着他肩膀处来回激荡,余威震的屋子里的家当之簌簌发抖,灰尘满布空气之中。
可他磅礴的真炁、金刚体的无穷神力,触及陆恒的手掌,便似泥牛入海,杳无声息。
甭说把陆恒的手崩开,反倒觉察那手越来越重,压得他坚固的金刚体咔咔作响,高大的身躯为之下沉。
他越是反抗,压力越大。
不几个呼吸,人已沉到膝盖处。
一双腿生生没入了地板之中。
慧明和尚脸上金红交加,金色的是佛门真炁,红色的是奋力反抗的气血激发。以至于双目爆突,牙关紧咬,咯咯的响。
半晌之后,他的身躯已沉到腰部,陆恒一只手端着茶碗,半蹲着了。
他才勉强道:“陆师弟本事如天上飞鸿,和尚我甘拜下风。”
陆恒这才收回手,重新寻椅子坐下。
和尚一跃而出,周身真炁涌动,将衣裤上泥土崩开,然后叹道:“师弟的本事,我终于算是见着了。”
他灌了口茶水:“我承继师父一身功力,虽还未融会贯通,自忖也有了师父八成本领。可不曾想,连陆师弟的一只手都敌不过。”
他有些沮丧,却又振奋起来:“我师父八成功力,若放到洋人的妖魔鬼怪之中,亦属绝顶。这等本事,敌不过师弟一只手,洋人便来多少,就要死多少!”
他脸上气血渐渐平复:“难怪龙虎山的前辈为师弟张目,想来是知道师弟本领高强,也认为能毕其功于一役。”
陆恒笑道:“师兄见笑。我着实此前未曾考虑此法。还是一个朋友突然提起,我才恍然大悟。洋人恨我入骨。我若愿意与之决死,他们巴不得有此机会弄死我。必定想方设法,把他那妖魔鬼怪都驱来,与我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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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正合我意也。”他道:“出海去找,变数太大。咱们在洋人的地盘,太多不便。不如让他们一并过来,给他们机会,也给我机会。将些个妖魔鬼怪一勺烩了,一战以绝后患。”
慧明和尚点点头:“以师弟的本事,大有可为。”
顿了顿:“先前不知师弟能耐,而今我也放心许多。正好这次出来,我到北方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把佛门的同道也请来,一是为师弟助威,二是以防万一。”
陆恒笑道:“那是再好不过。”
不过陆恒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北方的佛门,嘿!
慧明和尚在陆园盘桓了半日,与陆恒相谈甚欢。这修行中的人物,首先还是要以本事论高低。
本事高,道行高,有德行的才是真正的高人。
但无论如何,也要先看本事。你本事压不住我,又如何教我听你的?
下午,慧明和尚告辞北去。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淡然平静。
尤以陆恒多住药谷,而少住镇上。虽偶有任婷婷来窜门,却这姑娘十分知道分寸,并不烦人。
说来镇子渐渐发展起来,人口比当初增了几倍。朱大锤的铁匠铺实验室更是繁忙的很。许多学徒、甚至上海滩的学校出来的新青年学子,都在这里忙碌。
这些年着实出了不少成果。
加之鹅城那边,陈鲁镇着,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便更显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偶尔隔几天,陆恒去铁匠铺,跟朱大锤闲聊,了解铁匠铺实验室的各种进境。
一九二章 将至
铁匠铺实验室从一开始的自行车、枪炮,到现在已发展出一个算是比较完整的体系了。这段时间,朱大锤领衔了一个汽车的项目——他们打算自研汽车了。
汽车这东西,在上海滩已开始流行。有钱有势的,就算为了充面子,也买来一辆,开在街道上,回头率百分之一千。
实验室的规模越来越大,机械制造、枪炮研究、医药研究,现在又上马了汽车项目,说实在的,陆恒恍然回神,都觉得十分惊奇。
短短六七年的时间,在这个原本落后宁静的小镇上,竟然拔地而起这样一座整个神州绝无仅有的实验室,做出诸多成果,就仿佛一种梦幻。
也有一种成就感充斥起来。
这毕竟,是陆恒起的头。
寻常日子,除了实验室逛逛,陆恒多住药谷。
他渐渐放手实验室的这些东西,因为有了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倒是有一种,陆恒一直在琢磨,就是可以毁灭全人类的核蛋。但这东西,难,陆恒除了知道质能转换的公式,其他的这么多年,都还处于起步阶段。
不好搞。
陆恒本来也不是专门搞研究的人才,他只是想先打个底,等以后咱们那些惊天动地的大科学家来接手这个项目。
药谷已广有数十亩。
原来最初时候,才两三亩的面积。但随着陆恒需求的日益增长,他便把药谷一次次扩充。权当是练拳、练枪,将两侧的山掘开、将药谷扩大。
而今药谷,终年药云弥漫。药材的气味,如果有风,甚至能传到皂山镇去。
一座院落坐落在其中,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着实像个神仙府邸。
不过以药谷如今的药炁浓度,等闲人已无法在这里长久居住。普通人若是闯进来,浓重的药炁会让他知道什么是虚不受补!
一时三刻便七窍流血,昏死在药云之中。
只有种了饕餮功真炁种子,具备强大消化能力的,陆恒的家人们,才能长久居住。
当然,还有那头山君、那只猞猁。
而今这药谷,便是这两个的领地。或者说山君的领地,猞猁只是小弟。山君的体格,已十分庞大,比起寻常的华南虎,至少大了一倍有余。
这厮顾盼之间雄风凛凛,方圆百里之内的山头,整个阁皂山,它是绝对的老大。
当然,陆恒才是真正的老大。
回到药谷,陆恒在院子里,盘膝而坐,口鼻呼吸,吞吐药炁。便在弥漫的药云之中,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几时,原本浓重的药云,便淡薄了好几倍。
这就是陆恒的修炼日常。
——每天吞吸一次药云,隔三岔五挖几株药材出来炖汤。
使自己的本领,龟爬似的,一点一点的增进。
...
人间四月,春暖花开。
自春节后,陆恒回到皂山镇,至今已将末春。
这几个月过的,着实舒坦的很。
既无上海滩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也无同道前来拜访,亦少去铁匠铺,更不到处乱逛。只药谷中呆着,呼吸药云,服食消化,本事一滴滴增进。
有家人陪伴,烦恼俱无,如何不舒坦?
到四月二十三这天,终于有消息了。
林黑儿打电报过来,说有洋人的船靠岸,似乎洋人的妖魔鬼怪陆续要到来了。
算算也是,五月初五决死,眼下已是四月二十三,只十来天不到。洋人的妖魔鬼怪们,是该到了。
林黑儿说,妇幼协会和青帮会的前置准备,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修了围墙,将那座小镇围住,请求陆恒安心备战,不要分心云云。
陆恒哪需要安心?
他就没担心过。
反倒是摩拳擦掌,十分期待。
这许多年来,自本领有成,陆恒从未真正出过全力。也只击沉洋人军舰时,气力用的大些,动用过斩妖之力。
话说斩妖之力这等凶暴力量,陆恒用的次数实在不多。当初在颐和园伏杀老妖婆,用过;最后在佛香阁击杀老妖婆用过;击沉战舰时用过。
只此三次。
恁的一身本事,往往难出全力,不爽利。
这回好的很。
只盼着洋人的妖魔鬼怪来的够多,够陆恒施展手段才好。若只三五几个,三拳两脚打死,不消几分气力,那有什么意思?
陆恒期盼着洋人之中,能有几个真正的好手,能让他仔细过几招。
陆恒盘算着也就剩十一二天。
就这十一二天,竟觉着有些煎熬了,难等。手里发痒的很。
便他一跃跳入练武场,掌心摊开,一条大枪突显于掌中。便把大枪撒开,抖枪猛震,嗡鸣炸响。
便一条条乌龙在场中盘桓,搅的空气碎裂,药云呼啸,龙卷阵阵。
宫兰端着一盘果子过来,见之,叫了声好,伸掌一缕真炁摄来兵器架上两口单刀,持刀合身扑入了滚滚枪影之中。
陆恒大笑:“你这八卦刀的本领,不济事,不济事。”
宫兰刚跳进去,便被打了出来。
宫兰吁出口气:“就不能收着力道!”
陆恒声音传来:“今日心下潮涌,收不住。”
只好一旁观看。
宫兰如今的本事,实也不差。她自修行猿击术入门,后来又种入饕餮功的种子,这些年进步极快。
也就是不会什么法术。真打起来,未必林九英那位茅山的师兄,能打的过她。
但比起陆恒,差的还是太远。
不能相提并论。
一趟枪术走下来,陆恒泄了几分激动。光着膀子收功过来,吃了几个果子。
宫兰说:“你气血沸腾,是因着林姑娘的电报罢?”
陆恒点点头:“洋人今日陆续将至。还剩下十一二天。”
笑道:“我早手痒难耐,恨不得明日就是端午。”
宫兰轻叹:“你是我丈夫,你的本领,别人不知道,我知道。这些年着实不曾有发挥之处。”
陆恒拉着她手,两人坐下。笑道:“所以这次,是个好时机呀。手瘾按捺着总不是办法,本事再大,不用一用岂不是白白修炼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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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兰轻笑:“也就你这么大口气了。”
便有些忧虑:“这两日皂山镇有不少陌生人出没,估摸着正如当初所言。我们这些女子是你软肋,有人心生图谋啊。”
陆恒摆了摆手:“无妨。只消这几日不出药谷,量他不敢到这里来。”
又说:“实验室那边有武备齐全的护卫队,也不怕些许老鼠坏了实验室的事。”
一九三章 牛鬼蛇神
宫兰道:“你早就说有提备,有应对之策。这几日你在家中尚且无妨,可若你去与之决死,他们再动手,我怕抵挡不住。”
陆恒哈哈一笑:“我说了有对策,那便有对策。”
他手掌摊开,好似隐藏一个漩涡:“不若你先来体验体验。”
宫兰一怔,恍然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缚住了自己,不自主,便往陆恒投去。便见陆恒越来越大,陆恒的手掌仿佛成了天幕,只眼前一黑,再回神来,人已漂在一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虚空中!
正是陆恒是掌中空间。
宫兰挣扎着,四处不着力。略微吃惊起来。
陆恒的声音如打雷一样响起:“如何?此为我掌心空间,可住人。等日子到时,我把你们收进来,便破绽全无,谁又能拿你们来威胁我?!”
即又一股力量束住宫兰,眼睛一黑一亮,又出来了。
宫兰打了个踉跄,站直了,两眼发光:“这是什么法术?!”
陆恒笑道:“壶天之术!”
一口气是落下了,宫兰再无担忧之处,搂着陆恒胳膊坐下,道:“你有这法术,不早说出来,平白让我们担心。”
陆恒笑道:“给你们一个惊喜。”
“惊喜?”宫兰瞥了他一眼:“惊吓才是。”
随即正色:“既然有壶天之术,便一切无忧。只等端午到来。”
陆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些个不怀好意的混账在周围转悠,我岂能饶他?本打算钓大鱼,可没见着。也罢,今日正好手中发热,便去料理了些个牛鬼蛇神,轻轻松松等端午来临。”
“我就知道。”宫兰笑了起来。
陆恒唤来山君,糊了它一巴掌,道:“给爷把药谷看好,但凡有不认识的进来,皆咬死了作数。”
山君已有灵性,虽然被糊了一巴掌不大舒服,但它可不敢跟陆恒顶牛。
忙不迭低吼了几声,算是答应下来。
陆恒对宫兰道:“她们几个呢?”
宫兰说:“春儿和梁姐正在琢磨女红,红玉母女在一旁闲聊。”
陆恒点点头:“这药谷对寻常人本是绝地,便些练武的进来,也受不住这药炁熏陶。又有山君、猞猁,你本领也不差。我便先出去一趟,把些个鬼鬼祟祟的料理干净了再说。”
言罢,真炁呼啸,卷起他高大的身材,已是往药谷之外飞跃而出。
便说这几日鬼鬼祟祟人物,不止镇子里徘徊,甚至徘徊到了药谷附近。陆恒其实早有察觉。
这些人不知道药谷的厉害,突兀进来,被药云一冲,受不了只能逃出去,在药谷外观望。
陆恒这几天仔细瞧过,药谷外徘徊不去的,有两路人物。
似皆训练有素,进退有据,不是等闲的泼皮流氓。
这两路人物似是互相知道,但不互相干扰,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权当对方不存在。
整日各有三五人在药谷外监视,每日人不同,有轮换。
也不知该说这些人胆大呢,还是说他们无知。
陆恒穿过药谷云气,无声无息落在药谷外一处山坳之中。正三个人,一个趴在不远处一棵树上,拿着单筒望远镜,对着药谷死命的瞧;剩下两个在山坳里,围着一堆柴火,煮着一壶水在低声说着什么。
陆恒跨步来到树上那人背后,拍了拍他肩膀:“瞧什么呢?”
那人没回头,下意识回答:“看谷中情况呢...”
便反应过来,十分迅捷,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反手照着陆恒腰眼刺来。
陆恒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用力,劲力贯通他全身,立时使他动弹不得,手中的匕首拿捏不住,哗啦落下去了。
“你是哪一路的人物?”
这人面孔刷的惨白一片。
到这里,还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他便白吃了几十年干饭。
只不言。
陆恒也不多说,扯着他一步又到了另外两人身边,呼吸间制住两人,皆掷在地上,问道:“你们是哪一路的?”
三人皆心湖沉底,但咬死牙关,不发一声。
陆恒嗤笑道:“端是找死,到这里鬼鬼祟祟监视于我?岂不知我本事?你们一来,我便知晓。说,是哪一路的。说了给你们个痛快,不说,我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缕真炁啸出,缠着三人四肢,只闻骨节噼啪,立时惨叫阵阵。
一番折磨下来,便铁打的又能如何?还不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只消拿真炁刺激穴位经络,这天底下便绝无人能受的住。
这一开口,才知道,竟是青帮的人!
陆恒反手把三人打成肉泥,叹道:“果然如老前辈所言,青帮的人被洋人买通。姜还是老的辣。”
青帮这次,来了二十多人。山上每日三个轮换,余者皆在山下皂山镇中等待机会。他们武备齐全,用的还是皂山镇铁匠铺产出的枪械。
因着这些年冯敬尧与陆恒的关系,青帮可没少从皂山镇拿好处。妇幼协会下的护卫队,用的也是皂山镇产出的枪械。
这几个都是小喽啰,没问出更多。
陆恒便去了另一头,这一路有四个人,比青帮的更严整。但在陆恒面前,也不当回事。三下五除二拿住,一番折磨,也问出来了。
竟是袁宫保的人!
陆恒弄死这几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得很!”
心里已是打定主意,等此间与洋人作了了断,便北上一行,去结果了袁宫保那厮的性命!
接下来陆恒下山来到镇上,将青帮和袁宫保派来的人一网打尽。
虽说都是全副武装,可皆普通青壮,在陆恒手中,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便被陆恒尽数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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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番反复、隔离询问,问出更多。
原来青帮来人,是属青帮另外两个大佬,黄金荣和张啸林手底下的打手。
这些年,因着陆恒的支持,冯敬尧一跃居上,成为青帮最大的龙头;更因陆恒厌恶大烟,冯敬尧不遗余力打击上海滩的大烟生意,使黄金荣和张啸林损失惨重。
恁的你冯敬尧一个人得了好处,我黄金荣和张啸林吃亏?!
不干!
但一直找不到机会搬倒冯敬尧,反而被冯敬尧压制的愈发衰弱。
一九四章 除去
他们深知冯敬尧的依仗是陆恒,但对陆恒,他们当狗都不可得,能有什么法子?
直到这次,洋人找到他们头上,使他们得知陆恒要与洋人的超凡者一决生死。洋人一番威逼利诱,黄金荣和张啸林齐齐做了汉奸,于是派来心腹精锐,意图抓住陆恒软肋。
而洋人在这里头,除施了些金钱,不曾有任何直接的关联。
在决死之前,洋人害怕直接插手刺激到陆恒,万一陆恒改了主意或者做出其他什么事来,不好收拾。
“黄金荣、张啸林...”
陆恒念叨了一声,心中便有了决断。
至于袁宫保派来的人,全是他手底下的精锐士兵。带了全副武装的德械枪炮。袁宫保给他们的命令,也是找机会抓陆恒的家眷。
但不是送到上海滩,而是要直接送到京师去。
袁宫保有什么打算,陆恒不在意。等这次事了,他必定要往北边走一遭。当初陆恒瞻前顾后,没杀他,今次定要取了他性命不可!
将皂山镇附近的鬼祟清扫干净,陆恒回到药谷。
把女人们找来,说:“此间周围鬼鬼祟祟者,一是青帮黄金荣、张啸林的打手,二是北边袁宫保的精兵,皆不怀好意。”
道:“袁宫保远在京师,我一时半会够不着他,先让他多活几天;但黄金荣、张啸林什么玩意儿?也敢来捋我虎须?!”
便道:“既然端午只余十来天,便今日出发。先走上海滩一趟,弄死了黄金荣、张啸林再说!”
宫兰道:“你是当家的,你说了作数。”
陆恒哈哈一笑,摊开手掌,将女人们尽数收入其中,声音传进掌心空间:“等到了上海滩,再让你们出来。”
即下山而去。
先到铁匠铺与朱大锤说了一声:“镇子上鬼鬼祟祟的人我已收拾干净,此间要去上海滩。但不能排除他们还会派人来,你这里须得谨慎小心些,切莫被他们毁了。”
朱大锤道:“放心,毁不了!”
叮嘱妥当,陆恒离开皂山镇,撒开两条腿,缩地成寸,直奔上海滩而走。
而今有了宇空之妙,陆恒赶路不但更快捷许多,还悄无声息,不至于如当初那般,一蹦一跳,闹出很大动静。
晌午出发,中午前便到了上海滩陆公馆。
进了屋,把女人们放出来,几个女人立刻叽叽喳喳,跟一脸懵的陆定妻子说起话来。
陆定这边与陆恒道:“听说定在端午,贤弟怎么今日来了上海滩?”
陆恒便把事儿说了,道:“贤兄帮我通知林姑娘和冯敬尧一声,让他们过来。”
陆定便忙打了电话,通知二人来陆公馆。
林黑儿和冯敬尧听说陆恒此时来了上海滩,接到电话心知有异,急急忙忙赶到陆公馆。
见到陆恒,林黑儿不禁道:“眼看端午将近,先生怎么此时来上海滩?当养精蓄锐,以待端午才是。”
陆恒笑道:“实在周遭鬼鬼祟祟者惹人心烦。”
便目光落在冯敬尧身上:“你那青帮,这许多年虽有转变,但仍龙蛇混杂。黄金荣、张啸林派了人来皂山镇,意图抓我软肋,你这个当龙头的,控制力怕是差了些火候。”
冯敬尧一听,脸色发白,即怒火中烧,麻溜站起来:“陆爷您稍待,我这就去宰了他们!”
冯敬尧心中害怕呀。
陆恒是什么人物?这些年结交下来,他深知,陆恒就是个火药桶。平素和和气气,可一旦招惹到了他,立马就要爆炸。
似他这样的人物,一旦爆炸,还不惊天动地?!
他傍着陆恒,这些年得了多少好处?大烟算什么东西?!堂堂正正做生意做买卖,赚的满盆满钵,口碑好,人人称赞,这是多大的好处?
不曾想张啸林黄金荣要坏他的事!
这些年,他上位之后,已将张啸林、黄金荣逼入墙角。本来打算等这次陆恒收拾了洋人的妖魔鬼怪,便着手解决张啸林和黄金荣,送他两个去见祖师爷,没想到这两个混账在这样关键时候,竟然聪明了一回,给了他一记背刺!
这如何不让他跳脚?!
若是坏了与陆恒的关系,他冯敬尧这么多年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必须要死!
他满脸大汗之中,厉色直冒。
陆恒道:“能把人拿来?”
若冯敬尧能把人拿来,陆恒便也懒得费那功夫亲自去。
冯敬尧斩钉截铁:“陆爷放心!我冯敬尧若不把张啸林、黄金荣拿住,送到陆爷面前领死,我便跳下黄浦江!”
陆恒颔首:“好。”
林黑儿一旁道:“我打个电话,让护卫队的与你一道去拿人!”
冯敬尧火烧火燎的走了。
陆定道:“青帮这些年在冯敬尧执掌之下,比以往好多了。”
陆恒道:“我就是知道这,才给他机会。”
他说:“逮住那些贼子,反复询问,冯敬尧没有牵扯其中。如若不然,我见面就打死他。”
对陆恒来说,这不只是与他为敌的事,更是倒向洋人,做了汉奸的事!
这事儿最不能容忍!
林黑儿道:“如是这般,洋人耍了暗手,先生莫非又要...”
陆恒笑一声:“我倒是有这念头。就怕此时动静大了,洋人缩卵。到时候五月初五不来,我岂不是白等一场?”
却又转言:“不过该有的教训还是要有。林姑娘,你给我跟洋人传个信,让他们派人来登门谢罪。不然我亲自去找他们!”
陆定笑起来:“贤弟这威风,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陆恒笑道:“不是我威风。洋人横行惯了,不给他颜色瞧瞧,反倒以为我怕了他们。”
又道:“正好刺激他们一刺激。教他们在五月初五做更充足准备,让我好生过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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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敬尧一回去,立马召集人手,带了枪械,与妇幼协会来的护卫队兵分两路,直奔张啸林、黄金荣住处而去。
这两个贼子,其实心思也正提着。
毕竟与陆恒作对,便洋人也要忍气吞声,何况他两个烂人帮派头目?
只是自我安慰,道是等这次端午过后,洋人弄死了陆恒,便万事大吉。
冯敬尧亲自带人来到张啸林府上,二话没说,直接开打。
有什么武器上什么武器,只消片刻功夫,便把张啸林的家丁打手全部弄死。
一九五章 跪着进来
在张啸林的卧室里,将这厮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张啸林骇的面无人色,连连告饶:“敬尧!敬尧!你这是做什么?若我哪里得罪了你,你只一句话,我登门谢罪!”
冯敬尧反手一巴掌把张啸林扇翻在地:“得罪我?张啸林,我忍你很久了!在帮内,你刻意与我作对,我忍了;与洋人眉来眼去,你当我不知?若不是看在徐大爷面上,我早杀了你这混账!”
“你却不知好歹,胆大包天竟去招惹陆爷!”
“你要死,却还要拖着青帮跟着一起死!我如何能饶你!”
冯敬尧抓起椅子,猛砸张啸林,砸的这厮头破血流,才出了半口气,喝道:“把这厮带上,跟我去见陆爷!”
这边冯敬尧轻松拿下张啸林,那边妇幼协会的护卫队,却没逮着黄金荣这厮。这厮此时不在家中。
带队的连忙到陆公馆汇报,说:“黄金荣的管家说此人早上去了法租界,参加个什么法兰西大使举办的沙龙去了。”
林黑儿眉头一竖:“那还不去法租界拿人!”
护卫正要回答,陆恒却笑道:“莫急。你跟法兰西公使打个电话,让他亲自把黄金荣送过来。”
陆定又笑了:“贤弟这手段,啧...”
林黑儿也笑了起来:“好,我这就打电话。”
不多时,冯敬尧率先拖着张啸林来到陆公馆。
他把人往地上一摔,恭敬道:“陆爷,张啸林在此!”
然后看了看周围,没见拿来黄金荣,立马又要转身出去。
陆恒叫住他:“坐下喝杯茶。有人会把黄金荣送来。”
冯敬尧心下一松,一喜,连忙道谢,坐下喝茶。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陆公馆的仆人来,说外面来了几个洋人。
陆恒笑道:“来了。”
便说:“你出去告诉洋人,让他们跪着进来。不想跪的,给我滚!”
仆人禁不住瞪大眼睛,然后嘿嘿笑着出去了。
陆定迟疑了一下:“未必太过分了些?”
陆恒摇了摇头:“不过分。我就是要激一激洋人。”
陆公馆大门外,几个洋人西装革履,坐立不安。旁边,正羁着黄金荣,这厮此时正歇斯底里的骂洋人,说洋人如何如何混账,如何如何过河拆桥,十八代一路骂下来,十分可劲儿。
洋人哪里管他怎么骂?
一门心思可都在这陆公馆内的那人身上呢。
便见小厮出来,道:“得跪着进去!”
当时就有几个洋人忍不住要转身就走。
可想到陆恒的凶狠,想到那无数死在陆恒手中的士兵和他们的侨民、教士,那几艘击沉的战舰,想到港岛的屠杀,洋人们怂了。他们害怕,害怕若这里见不到陆恒,说不通透,稍后这厮跑到各国公使馆大杀一通,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办?
跪着进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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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端着茶碗,慢条斯理,斜睨着跪着的法兰西公使及一班子洋人,淡淡道:“你们倒是好手段,施些金钱,找来几个替死鬼与我下暗手。”
法兰西公使面目通红,是既怒又羞。他何曾遭到过如此羞辱?!
但无奈,面对陆恒,甭说他法兰西公使,便朱尔典来了,喊他跪下,他也得跪!
口里却唯唯道:“阁下,您误会我们了。我们既与阁下做好了约定,何必在此之前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呢?我们毕竟代表了国家的颜面...”
陆恒嗤笑:“严复先生有一句话说的好,叫做‘西方文明三百年里对民主、科学、自由的追求最后只做到了‘利己杀人,寡廉鲜耻’八个字。回观孔孟之道,真量同天地,泽被寰宇。’尔等只知杀人利己,寡廉鲜耻之辈,有什么颜面可言?!”
陆恒拂袖站起来,骇的些个洋人退避连连。
他道:“你们有什么脸皮?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于我,你们只是失败者!失败者要有失败者的态度!给陆爷我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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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俯身:“你们的心思,当我不知?些许蝇营狗苟、鬼鬼祟祟,都不过是我中华五千年的那些失败者玩遍了的勾当。”
“我给你们机会来杀我,便好生准备,上不得台面的勾当莫要拿来丢人现眼。五月初五将至,我今日不杀你,你回去好生面壁思过,若这几日再闹出些妖艳来,五月初五之前,我先把你们弄死!”
“滚!”
言罢,真炁一卷,将黄金荣、张啸林卷来,噗噗两声压成肉泥。随即真炁炸开,将肉泥并着一阵狂风,卷了些个洋人飞出陆公馆,下饺子似的落在外面。
屋子里,还干干净净。
陆恒做完了,又笑呵呵坐下来。
道:“经此一遭,洋人必愤怒之极。料来五月初五,会给我个惊喜。”
见此模样,陆定他们都笑了起来。
陆定道:“贤弟刚刚威势,实在吓人的很。”
陆恒道:“装样子而已。若真怒到那份上,我早动手杀了他们,何必跟他们闲扯淡?”
林黑儿叹道:“这几天应该会安宁些了。”
陆恒点点头:“敢不安宁?!不给我安宁,我便要他们的命。”
随后闲聊,陆定说:“贤弟也知道严复先生之论?”
陆恒笑道:“严复先生学贯中西,是个大学问家。我看报纸时,经常看他的社评,往往一针见血,十分真知灼见。”
又笑道:“这位老先生前几年曾去欧陆游学,对欧陆认知很深。那‘杀人利己、寡廉鲜耻’八个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陆定叹道:“是啊,杀人利己,寡廉鲜耻。当初不知夷狄凶狠,道是文明国度。后来才知道,他们扩张之时,做下了多少骇人听闻的恶事!”
说起这个,连林黑儿也能说几句来,她道:“我偶去藏书楼,翻阅书籍,发现在明清交际之时,洋人到了美洲,大肆屠杀当地百姓,几乎把人杀光!现在建立了个什么美利坚。也不知那些人怎么睡得着。”
陆恒笑道:“怎么睡得着?他们理所当然。都是畜生本性,你道如何?”
皆叹息不已。
冯敬尧道:“也得亏咱们这片还有点底蕴,等闲他们吞不下去。要不然怕也是一样的下场啊!”
一九六章 为敌(祝朋友们新年快乐)
可不是呢么。
清廷主政神州之后,这儿的文明持续衰落。从领先世界,到落后世界,也就这一二百年。但好歹咱们祖宗留的底子厚,没被败光,否则以洋人的凶残,早把这里杀光灭光,占了了事。
就跟那美洲一般无二下场。
说着,便说到了袁宫保。
陆定道:“这几年清廷渐无生息,朝政渐被以袁宫保为首的北洋系把持。我瞧着袁某人可能有些气数,不知未来如何。”
冯敬尧道:“前不久还有北方来的与我联络,许我高官厚禄呢。”
这些年,北洋系渐渐壮大,开始把触手伸展向南方。甭说冯敬尧,甭说妇幼协会,各地的巡抚长官,都在袁宫保的拉拢之列。
譬如已经退居幕后的徐宝山,就被袁宫保死死拉着。
清廷已经快要完蛋啦。
袁宫保的所作所为,无外乎是为了顺利接棒而已。他一边做着准备,一边等待机会。
而与此同时,革命派在各地也闹得越来越凶。很多地方都有起义之事发生,可大多准备不周全,屡屡迎来失败。
说起袁宫保,陆恒立即露出冷笑:“气数?他有什么气数。”
甩了甩袖子,陆恒道:“这回在皂山镇拿住的牛鬼蛇神,就有袁宫保派来的人。这厮也想拿我软肋。”
他直是冷笑:“等我处理了洋人的事,便去京师走走,跟他打个照面!”
陆恒并无细言,说是打照面,其实是生了杀心。
陆定没多想,道:“袁宫保这事做的差了。他怎与贤弟为敌?”
陆恒失笑:“他当然要与我为敌,不说他与洋人的关系,洋人会逼着他与我为敌;单说他所图谋者,也怕脑袋上悬着一把刀。”
陆恒能收拾洋人,便能收拾袁宫保。他自然心中忧虑——便如当初陆恒杀慈溪一样,万一哪天找了他错处,寻到家中,把他弄死怎么办?
所以务必要与陆恒为敌。
而这回陆恒是真起了杀心。
上回瞻前顾后,搞得自己心里郁闷;这次找回来,前前后后总账一起算。
袁宫保这次搞出这一手,来惹陆恒,直接原因,怕是与中山先生有关。
陆恒以为,当是港岛那一档子事的缘由。
因为陆恒护了中山先生。
而中山先生,可以说是袁宫保如今最大的敌人!
这段时间中山先生十分活跃,配合各地起义,誓要推翻满清、迎来民主。报纸上随处可见的三民主义,随处可见的革命派的言论。
袁宫保算是半个清廷掘墓人,但同时,他又与清廷捆绑的很深。而今民气已生,清廷覆灭只在旦夕,那清廷覆灭之后,他袁宫保何去何从?
中山先生声望与他分庭抗礼,到时候他的图谋将如何实现?
若他打算暗害中山先生,陆恒掺和一手怎么办?在港岛,陆恒护着中山先生就是前车之鉴。
多半因此,他才咬牙派了人来。不止是洋人催逼他,也是因着当前形式所迫。
他要摘取美味的果子,若不能排除中山先生这边的麻烦,他自己便有大麻烦。
...
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年代里,有许多人提出过各种各样的口号。
如‘师夷长技以制夷’。
如‘以夷制夷’。
凡此种种。
而以某制某的手段,洋人玩的非常顺溜。
说到底没什么出奇,就是拉一派打一派,扶弱打强,制造平衡,然后洋人自己当‘裁判’,两头吃。
洋人最初在入侵美洲或者非洲的时候,一开始都是这么玩儿的。
先分化当地土著,拉一边打一边,等自己这边准备妥当,时机到了,便一口吃干抹净。
袁宫保与洋人本就牵连极深,对陆恒也心中忌惮。就像一把脑袋上的刀子,时刻悬着,他也怕陆恒找他麻烦,甚至像杀慈溪那样把他杀了。
如果这个时候洋人对他提出这方面的要求,未必他会遵从洋人的意思,但他一定会遵从自己的意思——陆恒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威胁。
在这件事上,袁宫保和洋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对陆恒来说,既然苗头已起,那就迅速掐灭。否则一发不可收拾,搞得许多麻烦,烦不胜烦。
洋人果然怒极。
跪着见陆恒的那几个洋人,回去之后添油加醋,将陆恒形容的比地狱的魔鬼还要凶恶可恨;这种羞辱,令其他的洋人感同身受。
在他们的眼中,他们是文明世界,而东方是野蛮世界。所以高高在上,任意践踏。但当‘野蛮’世界反过来践踏他们的时候,他们便受不了。
有着一种极强烈的反差感。
高在云端,一瞬间踩入淤泥。
等闲哪里受的住?
但一口闷气在胸间,又不得不忍下来。
因为他们怕死。
所以自我安慰:他们是绅士,是文明人,暂时不跟野蛮人计较。
“再过十天就是他的死期,先生们,这一口气,很快就能发泄出去。所以我们没必要与一个死人计较。”
阿Q的精神,在洋人身上发扬光大了。
大抵鲁迅先生之后在写这个的时候,未必没有影射洋人的意思。
“那我们之前的准备...”
洋人们你看看你我,我看看你,皆迟疑起来。
他们为陆恒准备的,可不止这个。还有更多的暗手。
“我们认为他的软肋是他的家眷,但现在他已对此警觉,这一条大概率不能实现;此外,更疏远一些的,如京师的他的母族,如金陵的他的一个定了亲的家族,还有在上海滩这里,与他关系十分密切的,与他同姓的家族和青帮...”
“对他们的行动,必须要停止。因为这些行动,会在决死之前爆发。他知道了,后果大家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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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针对决死当天的安排。也就是说,只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旁的不能沾。”
“埋炸药?”
“不,那太愚蠢。因为大多数人认识炸药。即便我们可以买通一些人,在那座镇子的下面埋满炸药,也有极大的可能被提前发现。”
“那...”
“我们有更好的方式。即便不能一击杀死他,也终归能杀死他。”
一九七章 狂
陆恒在上海滩待了五天,眼看将入五月。
这几天,陆恒难得带着女人们逛街血拼了一场。这大抵是一种奇迹——因为陆恒不喜欢逛街,尤其不喜欢陪着女人逛街。
那比大战一场更令人疲倦。而且十分无趣。
这回算是破天荒。
五月初一,陆恒离开了上海滩。
女人们都被装进了掌心空间,同时,陆恒也叮嘱了陆定、林黑儿等人,让他们小心谨慎一些。
决死之处的小镇,如今已经空无人烟。
在决定决死之期之前,这座小镇的人,便被搬离出去。为此,妇幼协会和青帮,付出了不少金钱。
好在这个小镇本来不大,也就几百户人家。
眼下,一堵高高的围墙拔地而起,将小镇围困起来。
这就是决死之处。
自然不是那种设立擂台,上台对决。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圈定个地方,大家干一仗,就这么简单。
就这一座小镇,到时候里面怎么杀怎么打,没有任何规则。
陆恒进了镇子,到处转了一圈。
原本陆恒觉着,洋人可能会埋炸药什么的——这很方便。到时候轰的一声,全都上天。不过陆恒没看到埋藏炸药的痕迹。也没有感到什么危机,不曾有心血来潮之类的。
或者说还有四五天,洋人没急着埋。
这地方并无出奇之处。
陆恒在附近寻了个小树林,把女人们放出来,打算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待几天。
到五月初三,龙虎山两位前辈的到来,拉开了神州修行者到来的序幕。
陆恒把婆娘们收起来了。
紧接着当天下午,茅山派隐脉来了十三位修行中人,都是陆恒这一辈儿的。茅山派大师兄石一坚,到最后的茅十三,阵容算是极其庞大,可惜修为都只一般。
到初四这天,全真的两大隐脉荆北武当山、关中终南山总共来了五个人。两个老的,三个小的,也是人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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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蜀中青城山和青羊观也来了两位前辈。与龙虎山隐脉一般无二,蜀中也绝代了,只两个老的。
到下午,楼观道来了一位前辈,楼观道的隐脉,也绝代了。
道家的隐脉,都在这儿了。
只有二十来人。
在修行鼎盛的年代,道家可不止这么几脉隐脉、这么点人。但时间流逝,因种种劫数,因天地变化,如今只剩下这么点。
佛家的还没踪影。
茅山大师兄石一坚十分鄙薄,道:“自古以来,佛家墙头草多,坚定派少。这回连灵隐寺也没人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陆恒笑道:“前不久我与灵隐寺的慧明大和尚见过面,他去北方,意欲将北方佛家隐脉请出来,大抵恐怕会失望。,”
石一坚冷笑道:“佛门也就南方的还算有骨气。北方的最擅倒戈,绝不可寄予一丝期望。”
正说话,便说佛家的人来了。
一看,孤零零一个慧明大和尚蹒跚着走来。
大和尚身形孤寂,神色寥落,可以想象,他此行北方,是什么样的遭遇。
大和尚走到陆恒身边,合十长叹:“贫僧让陆师弟失望啦!”
深深一躬,不愿起来。
陆恒忙道:“师兄言重。各人有各人的计较,各派有各派的缘法,来与不来,皆不强求。师兄一路奔波,想是疲累,不妨先休息一二。”
慧明大和尚的确很累,但累的不是身体,是心。
他承继了老和尚的功力和职责,心中也有一腔热血。道是此番,与洋人决死,佛家亦不落人后。
可没想到他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北方,见了佛家北方的隐脉,一开口,便给吃闭门羹。
少林寺、五台山...与道家相反,佛家在北方的隐脉更多。
北方佛家擅骑墙,每每改朝换代,尤以宋元、明清交替之时,骑墙骑的好,他们的力量得到了很大的保存。而道家在北方的力量,遭到了很大的打击。
按说这事,慧明和尚作为一脉之主,亲自前往相邀,又关乎神州运数,怎么着佛家各隐脉多多少少出点力气吧?
然而没有。
越是大的隐脉,越拒绝的干脆利落。
反倒是一些小派,略还有些犹豫。
慧明和尚满心失望,难以言喻。
一往一返,独自去独自回,这其中,多少煎熬!
与陆恒见过面之后,慧明和尚独自一人坐在一边的角落里,闭着眼默默诵经,是一点精炁神都没有了。
蜀中来的两位前辈直是摇头。
青城山那位操着浓重的口音道:“龟儿子些个秃驴,莫得话说!莫得话说!”
又对慧明道:“没说你!”
便对陆恒道:“来嘛,说一下明天儿的章程,啷个整。我老道士人老心不老,宰几个小妖小怪还是莫得问题滴。”
他一开口,散落在周围盘坐着的诸位皆把目光汇聚到了陆恒身上。
龙虎山两位前辈对陆恒点点头:“你说明天怎么办。”
陆恒站起来,拱手四方:“面前诸位,不是我师兄就是我师叔、师伯,我陆恒今日斗胆,把章程定下来。”
他顾盼生辉,目光灼灼:“夷狄之妖魔鬼怪的性命,明日我陆恒一个人全要了!”
此言一出,诸修行皆皱起了眉头。
便龙虎山两位前辈,也微微皱眉。
茅山石一坚首先开口,咄咄道:“陆师弟,我知你厉害,可这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莫非我等前来,只为看一场戏不成?”
石一坚对陆恒有所不满。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在此之前,是他提出的出海扒根之策。本来陆恒都已应下,可半道上突然另出法子,这使得石一坚心下不满。
论辈分,他是师兄;论年龄,他已五十余岁;论资历,他无疑比陆恒高。
他这里一开口,茅山好几位师兄皆出言附和。
陆恒没急着回答他,目光从其他各脉的道友身上扫过,之后道:“非如石师兄所言,只为请诸位来看一场戏。”
他道:“说辈分,我大抵是这里最小的,今年我才二十五;但厮杀斗法,论的不是辈分,论的是本事!”
他狂笑一声:“不是我说,在座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谁是我对手!”
这一下狂起来,立时令石一坚等人涨红了脸!
也就龙虎山、蜀中道家、北方全真的六位前辈还算淡然。
一九八章 过招
陆恒迈开大步,走到中间:“此事以我而起,自然要落在我手中。诸位本事不济,便与我打个下手,防止夷狄之妖魔鬼怪逃出此地即可。”
“本事!”
石一坚怒目圆瞪:“黄毛小儿乳臭未干,安敢口出狂言!”
他把道袍一掀,纵身来到陆恒面前:“来来来,先与石某人过过招,看看你本事跟你口气是不是一样大!”
陆恒背负双手,挺拔如山:“石师兄要试我本事,尽管出手。”
“好!”
石一坚闷哼一声:“吃我一记闪电奔雷拳!”
话音不落,石一坚双手之间,已电光闪闪。这电光流转,倏忽满布全身,下一瞬,电光裹着他窜到陆恒面前,双拳带着暴烈的雷光,狠狠击中陆恒胸口。
陆恒岿然不动,亦未运转真炁,亦不出手阻截,任凭他打来。只觉得心口微微一震,磅礴的气血自发运转,筋骨齐鸣,强大的体魄便仿佛无尽沙漠,电流窜来,皆悄无声息被尽数化解!
同时,一股反震之力顺着接触点反击回去,石一坚闷哼一声,人已禁不住飞退十余丈,踉踉跄跄才站稳。
只这一下,全场鸦雀无声。
蜀中青羊观的那位老道士不禁对龙虎山的高大老道士道:“先前听你说这小孩儿体魄强横,这下知道,强横到什么程度了。”
石一坚虽然本领不算最高强,但好歹是茅山隐脉如今的领军人物。他全力一击奔雷拳,若不作遮挡,老一辈的也吃不住劲儿。
可在陆恒面前,象个什么?
像个小孩!
石一坚本来想着教训教训陆恒,找个颜面,或者出一口气;但没想到,人没教训到,反倒被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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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更是难堪。
他怒吼一声:“木桩...大..法!”
应声里,滚滚真炁汹涌而出,化作一片清碧之色,隐隐森森,奔陆恒杀来。
终南山全真的老道士微微拈着长须道:“自从天地变化,符箓之道势微,听说茅山转以符箓为辅,其他路数为主。看来石一坚是专攻练炁的路数了。”
龙虎山的清癯老道士叹道:“亦是无可奈何之法。天地变化,如之奈何。石一坚也算是天赋异禀,他那闪电奔雷拳应是从掌心雷、五行雷演化出来的杀伐之术,这木桩法练的也好,似是自孟章经中衍来。”
“他这雷法,练的木雷。是八卦中的路数。以木促雷,合东方青龙之象,可惜天地如此,青龙之形都练不出来啦,搞出个不伦不类的木桩法,唉...”
几个老前辈这里,却是品头论足起来。
“你看这碧炁苍翠,实则隐含雷法,等闲挨他一记,怕也是吃不住劲儿。”
“阁皂山这小子才是真厉害。你看他还是不做遮拦。师兄,他练了什么玄功?我道家肉身玄功不少,可我愣是没看出来他练的什么。”
场中,陆恒仍负手而立。
任凭那碧炁涛涛四面八方裹来,如绞盘、如风卷,泥土沙石一路过来,犁出一条大坑!在碧炁之中,更幻化出林木森森;林木之中,更隐含雷光阵阵。
呼吸间,这滚滚真炁已轰然击中陆恒,劈里啪啦一阵乱响,陆恒的头发上肉眼可见的雷光流转;衣服更是被狂暴的真炁撕成齑粉。得亏他反应快,连忙用真炁护住了裤子,否则得丢了大脸!
一时间心中有些不大舒坦,便一拳自肋下起,闪烁般打出,拳劲狂暴炸开,将石一坚的浩荡真炁炸的支离破碎,林木溃散、雷光寥落,石一坚闷哼一声,再度暴退!
石一坚踉踉跄跄连退十余步,勉强站住脚跟。
他面色发白,嘴角溢出一缕血迹。非是这一拳打伤了他,而是之前他以闪电奔雷拳击中陆恒,被反震所伤。
陆恒此时一拳,只是打散他的真炁,将他迫退,不是专要伤他。
是他那一拳打中陆恒,遭了反噬。先前压着,此时压不住,爆了出来。
“好本事!”
石一坚咬牙,脸色难看之极。
林九英等人连忙上来,把石一坚拉下去,给了个台阶,他顺势退了下去。
陆恒便望四方道:“诸位,洋人恨之入骨者,是我;与洋人约定一决生死的,也是我;诸位能来,陆恒已是感激不尽,如何让诸位与之厮杀决死?我自修行有成,苦于无有施展之处,今次我当仁不让,定要过过手瘾!若我死,诸位再出手不迟;若我胜,诸位权当为我压阵!”
他声音浩荡,雷霆滚滚:“我所求者,是将来犯之敌灭之尽数。来敌若多,我兼顾不周全,教它逃了,岂不亏了?便请诸位为我压阵,看顾四方,若有逃离此围墙者,杀之!陆恒感激不尽!”
这一刻,陆恒气势猛然拔高,气血化作狼烟,冲霄而起。端如黑云压城,令人呼吸不畅。又有一抹令人心悸的红光,周身微微闪烁流转,只看一眼,便觉将死!
诸隐脉修行禁不住倒吸凉气!
“嘞个小娃娃是啷个修行的耶?!”青城山的老道士又惊又诧:“他气息之强横,跟我们不在一层高头哦!”
龙虎山的高大老道士哈哈笑道:“不在一层好,不在一层好哇!”
修行中人,本根还是在本领。本领高,人家才服你;本领不济事,人家怎么服你?
硬吃石一坚的手段已令人侧目,而今气机勃发,磅礴伟岸,更令人心悦臣服。是个人都知道,他没跟石一坚玩真的,否则单凭这气机,便可压得石一坚动不了手!
其实真正有体会的,还是龙虎山两位老道士。清癯老道拿法器都破不开陆恒的油皮,仅凭这本事,便是杀斗的好手。
如今又显露斩妖之力,红光闪烁,危险之极。给人一种碰着就伤、挨着就亡的危机感。
这般手段,配合强横体魄,何人能当?!
立时,陆恒便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便石一坚失了颜面,也不得不承认,他比陆恒差了太远。
渐渐夜色朦胧,一班修行者三三两两,围着火堆,或高声谈天,或低语闲聊。皆无一丝紧张之意。
便是没有陆恒,这些修行者来到这里,便也抱了以身殉这土地的心思。何惧之有?
过了子时,声音渐渐寥落。皆盘膝闭目,养精蓄锐。
虽说陆恒要一力担之,但双拳不顾四手,如陆恒所言,他兼顾不周全,若得胜之势,那妖魔鬼怪未尝不会逃窜。
到时候免不了厮杀一场。
到下半夜,陆恒与几位老前辈相继睁开眼。
他们已感受到陌生存在的到来。
因着修为高低,相继皆有感应。
气氛,慢慢已显得凝重。
一九九章 清晨
石一坚或是想找回些之前落下的面子,此时忽然起身:“古时打仗,临阵对战之前,也有斥候交锋。他们既然来了,这夜黑风高,就这么坐着岂不心焦?我做这斥候,去捉几个洋怪来,为天亮之后决死祭旗!”
不等有人回应,石一坚便纵身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余下十二个茅山隐脉的修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即分出四五个,追着石一坚没入黑暗之中。
陆恒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石一坚要先与来敌过过手,陆恒可以理解。如他所言,临兵对阵,也要先斥候厮杀。何况他想找些颜面回来,陆恒总不能拦着他。
真正的决战,必定是来日,绝非眼下。
己方聚在一起,此时若来敌有心决战,跑过来便是找死。
深沉夜色,不多久,便隐隐有惨叫声传来。
过不一会儿,茅山四五人归来,两个黑影被他们掷在地上。
众人一看,果是妖魔鬼怪。
有一头狼人,此时气息衰弱,浑身焦黑,狼形还未完全褪去;有个大蝙蝠,唤作吸血鬼之类,被符箓镇着,动弹不得。
不过茅山石一坚几人,气息也起伏很大。尤其是石一坚,身上略微有些狼狈。看来抓这两个祭旗的,并没有那么轻松。
他说:“来者不少,只我冲阵便有数十人一群,远处影影绰绰,粗略数来,怕有上百之数!”
“我神州一地,便算上不曾来的佛家隐脉,怕也远不及百数;这夷狄的妖魔鬼怪可真不少。”
有人不禁道:“他们是诸国联合,数量多些理所当然。”
陆恒道:“有这两个祭旗足矣。石师兄辛苦,先养精蓄锐,以待天明吧。管他数百数千,左右决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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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四更、五更...
至于黎明,天光渐起。
来敌被茅山派的杀了个下马威,后半夜没有作妖。到天亮时,才渐渐有些喧哗。
不久,太阳从东方跳出半张脸,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这里。
洋人各国皆有人来,妇幼协会、青帮、清廷官府、文化名人,甚至一些耳目聪敏,知道今日这里有事发生的老百姓,也懵懵懂懂的聚过来。
当一群道士、一个和尚、一个高大青年从树林里走出,那边不远,一群洋人也蜂拥而出。
各国公使馆的来人忙迎上去,对这边指指点点,大抵是说——哪个是陆恒,务必要弄死云云。
陆恒这边则与一众修行来到林黑儿、冯敬尧、陆定等人面前。
看着这群道士、和尚,林黑儿他们都忍不住心中微颤——可都是咱们神州的守护者呀!
无言中,众人齐齐作拜。
诸道人、慧明和尚皆是还礼。
陆定深吸口气:“贤弟,诸位前辈,今日...”
陆恒哈哈一笑,截住他话:“今日我大开杀戒,又要满手血腥啦!”
见他如此轻松,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时,一女声传来:“您就是威震天下的千钧先生?!”
陆恒一看,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林黑儿忙介绍道:“这位是鉴湖女侠!”
陆恒神色一怔,眼睛大亮,忍不住抱拳:“原来是鉴湖女侠!陆恒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幸甚幸甚!”
鉴湖女侠,这可是女性之中的巾帼,思想开悟的先驱!
女侠笑起来,灿若阳光,她也抱拳,作江湖人模样,笑道:“千钧先生才是侠之大者!我早先听先生之名,心中猜测,或是体貌魁梧如山的神将,或是气质飘飘欲仙的得道高人,今日见了,才知先生也是芸芸一员呢。”
陆恒哈哈大笑:“女侠所言极是。我既不是神将,亦不是高人,我也只是这苍茫大地之上的一个自然人而已,与他人别无不同。”
陆恒也不曾想,这里竟能见到鉴湖女侠,说实在,那是幸甚至哉!
话不多言,又瞧见一熟人——或者说两个、三个熟人,是孙禄堂、霍元甲和农劲荪。
陆恒与鉴湖女侠微微表示了歉意,然后抱拳对孙禄堂道:“福全兄,好久不见啦!”
孙禄堂伸过手把着陆恒双拳,正色叹道:“是好久不见啦。当初京师一别,不曾想贤弟竟这般威能,当初是我眼拙呀,否则定要跟你请教请教这非凡修行的手段呢!”
这可是武痴!
陆恒大笑:“等此间事了,福全兄只管来我家,我扫榻以待!”
又对霍元甲、农劲荪抱拳:“霍师傅!农先生!”
霍元甲两人还了一礼,霍元甲惊叹道:“上次于日租界见了先生的手段,我一直睡不着觉。若非知道先生要为今日做准备,我早来寻先生,与先生畅谈啦。”
陆恒笑道:“霍师傅心怀大义,诚为我敬佩!只霍师傅别怪罪我当日喧宾夺主,实在抱歉。”
霍元甲笑的开朗:“皆为神州众生,何谈其他?我恨不得满天下都是千钧先生呢!”
之后又见过农劲荪先生,以及章炳麟先生、严复先生、马伯相先生等大学问家,甚至还来了康有为等人。
皆付诸笑脸,言说几句。
竟然还有白雄起,他也在人群之中。
陆恒不禁奇道:“白兄怎么也来了?”
说着话,白秀珠也从白雄起背后冒出来。
她一双眼睛,看着陆恒,仿佛含着星光,欲言又止模样。刚刚看到陆恒与这些名闻天下的大人物、大学问家畅所欲言,那豪迈大气,真真令人心折。她心襟动摇,沉浸其中。
白雄起道:“陆贤弟,好久不见。”
陆恒摆了摆手:“今日白兄来此,是代表你自己,还是袁宫保?”
白雄起道:“我虽已入仕,但今日来此,代表我自己,还有我妹妹秀珠。”
陆恒给了个笑容:“好。”
又对白秀珠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几位前辈、各位同道说:“就要劳烦几位前辈、各位师兄帮我压阵啦。”
龙虎山高大老道士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厮杀即是。”
林黑儿露出个笑脸:“先生神威,今日再现,请涨我神州志气,灭夷狄之威风!”
陆恒道:“我邀之决死,彼等来了今日别想离开。”
目光扫过众人,看着他们殷切、激动又隐含忐忑的目光,陆恒回以坚定温和的眼神。
二零零章 畅快
“我尝闻书圣王右军书兰亭于会稽,言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我不敢与王右军相提并论,他是千古书圣、世家名人,我陆恒只是个泥腿子、自谓修行了几分本事的武夫而已。然今日气象,我看倒不输当日几分。”
“我独一人,只一双拳头,所做诸事亦只为心意通达,不敢自命不凡。今日诸多贤达至此,我甚有愧。只将一双拳头,打翻了夷狄诸国的妖魔鬼怪,折了他脊梁、打碎他筋骨,叫他再也威风不起来!”
他抱拳四方作礼,深吸口气道:“中华沉沦,落后世界。我只是个会打打杀杀的人,重光中华,靠的,还是面前的诸位!大学问家、有志之士!只有诸位,能改变这一切!”
“今日我先走这一步,用拳头轰开一条路数!诸君且看着,看我陆恒如何手段!”
言罢,陆恒转身,对茅山派大师兄石一坚点了点头。
石一坚挥手,便有茅山派的师兄将昨夜擒来的狼人和吸血鬼架了上来。
众人一看,皆惊呼。
“临到大事之前,见红为喜。”
陆恒大笑一声,走到狼人和吸血鬼面前,掌中一闪,一条乌黑大枪擎在手中。
“昨夜茅山派隐脉的石一坚师兄擒住此二贼,今日拿来祭旗,一慰我近百年来遭夷狄入侵之百姓;二示我诸夏神州永不沉伦!”
他把大枪一抖,电光火石之间,乌龙出洞,将两个鬼怪串了一串!
只单臂举着大枪,挑起二怪,大步流星,往新建了围墙围着的镇子走去。
那边,夷狄诸妖魔鬼怪似也说话毕了,见陆恒枪挑狼人吸血鬼,皆觉遭到羞辱,忍不住愤怒大吼。又见这边只出了陆恒,顿时有些不解,发出几声诧异。
这对他们来说应当是好事。
昨晚上四五个茅山派的道人悍然杀出,生生从一大群狼人、吸血鬼之中杀了个来回,逮走了俩。
使得本来信心满满的夷狄诸怪心中忐忑。
这边可是有二十多个道士和尚呢!
俩被逮住的,不正挂在陆恒大枪上!
一群洋人见陆恒奔唯一洞开的围墙大门而去,当即怒吼着而来。
双方在门口相遇。
陆恒眼中红芒吞吐,目光扫过这群打扮各异的洋人鬼怪,轻笑间,掌中大枪嗡的一抖,将挑着的狼人和吸血鬼抖飞起来,即抡起大枪反手一斩,两颗头颅咕噜噜落地!
即悠悠道:“不远万里前来送死,甚好,我今日务必成全你们。”
就在这一霎那,陆恒突然反手一肘击在背后空处,肘尖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伴随着轰然音爆,一捧血雾在肘击处散开,叮当一声,一把倭刀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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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雕虫小技,班门弄斧!”
言罢大枪呜的一声,破开空气,开打!
远处的人们只见电光火石,那新建的围墙大门处爆炸开来,砖石纷飞,烟尘滚滚!
无数的影子在里面沸腾,时不时飞出来一截残肢断臂,闷哼和怒吼伴随着滚滚烟尘,直愣愣卷动着滚入了小镇之中!
紧接着,惊天的巨响,小镇仿佛地龙翻身,十几座房屋坍塌,一头巨大的狼人从烟尘里跳出来,仰头狂嗥。
便空气中一条大枪突兀点出,红光一闪,这头老祖宗级数的狼人嗥叫未毕,狰狞的斗大脑袋已被切了下来。
疏忽,侧里一道惨绿的光快逾闪电般的迸射而来,便见大枪舞动,乌龙中一只钢铁拳头轰出,啵的一声,将绿光轰散,只隐约见人影一纵,就是一声惨叫,半截披着长袍的老洋人的尸体被挑飞起八丈高,飞出围墙,轰隆坠地!
一阵乌云拔地而起,叽叽喳喳,却是一大群蝙蝠。
声波阵阵,血光流动,所及之处,砖石房屋皆被声波冲的酥松、软绵。便远在镇子外旁观的人群,也为这声波所伤。
得亏一群道士反应及时,忙以种种手段驱散声波,这才没有伤及无辜。却也使得观战众人忙不迭再退出一段距离。
而此时,被无数蝙蝠围着的中间,陆恒把大枪一横,浑身上下红光流转,每一寸筋骨、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杀机。
隐藏在乌云之中的吸血鬼来往突袭,近身便坠落而亡。
陆恒收枪在前,一拳自肋下起,拳意精神勃发,狂暴的力量内卷,在拳尖尖处化出一个巨大的漩涡,骇然的吸力骤起,那一团巨大的乌云如倦鸟归巢,投陆恒拳头而来。
轰的一声,拳劲儿炸开,哗啦啦,乌云爆裂,一大片肉泥溅的到处都是!
七八个巫师模样打扮的藏在周围,一道道法术不要钱的撒来;隐藏在阴影里的忍者,循着机会,便要给陆恒来一记被刺;阴阳师和神官精神显化鬼怪,呼啸来往,阴风阵阵、寒气四溢...
陆恒岿然如泰山,一步一杀,杀的畅快淋漓。
他大声咆哮,时而跃到半空,把一条大枪当斧子来用,人如流星,狠狠劈入地面;偶尔一拳打出,拳劲及百丈,所过之处,一切化作齑粉;又有流光闪烁,飞剑跳跃,沾着人不是切下脑袋,就是割断肢体!
好好一座小镇,只这片刻功夫,数百间房屋、一两条街道,尽数被打成了废墟!
新建的围墙上,余波划拉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围墙坚持不住,成段成段的倒塌!或是拳劲所及,打穿出巨大的窟窿!
围观者早已鸦雀无声。
道士们神色各自精彩,几位老前辈真炁托身,飞在半空遥望,偶尔谈论几句;晚辈们各施手段,或是上树,或是腾空,只为瞧上一眼。
许多人心潮澎湃,惊骇难当。
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那如雷霆滚滚的怒吼,那一道道流光,一声声惨叫,一段段倒塌的围墙和一幢幢崩毁的房屋,时不时的巨响,时不时的地龙翻身,神仙打架原来是这样的!
白雄起目光闪烁,他看不清人影。围墙倒塌,里面清晰可见,但里面的人却看不清,他们速度太快。
但陆恒中气十足、不曾消减半分的吼声,却让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白雄起知道陆恒不是常人。早先在京师,道是陆恒关系网深密,有助于他登顶权力;他去日本留学归来,入仕之后,在与金铨、袁宫保等人的交流之中,隐约察觉不是那么回事!
再后来,才从白秀珠的口中得知,陆恒可能就是那千钧先生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袁宫保、金铨等人,会是那样的态度!
无他,非人哉!
看看那一击之下,深入地底十丈、裂地数十丈的大坑!
看看那举手投足,打的空气炸烈,比高爆炸弹还要凶猛的力量!
看看那本一击能打碎房屋,落在他身上,却连挠痒痒都不如的攻击,他的体魄之强横!
这样的人,难怪能逼的洋人俯首,令袁宫保讳莫如深!
白雄起气血起伏,忍不住看了眼身边怔怔着眼睛发光的妹妹!
这时候,驾驭真炁腾在半空的龙虎山高大老道士喝道:“有东西来了!”
果然,由远及近,闻听嗡鸣之声。
只见远处天空中,好像有两只并排的大鸟正往这边飞来!
人群中,有见识的人即疾呼:“是飞机!洋人的飞机!”
“不好,他们定是要投炸弹!”
就这会儿,另一边观战的洋人,已忙不迭开始退却。
林黑儿高呼:“快,妇幼协会、青帮的人在哪里,组织大家退远些!”
人群潮涌,迅速退却出去。
只一群道士、和尚,还在原地。
蜀中青城山的老道士皱着眉:“这飞鸡的什么鸡?莫非是洋人炼制的什么法器不成?”
他远在蜀中,深藏深山,对许多东西并不了解。
龙虎山的高大老道士沉声道:“这是洋人发明的机器,可以飞天。你就当是跟那火车一般的玩意儿。”
青城山的老道士恍然大悟。
道:“想是从天上用什么东西来打陆小子!咱们去把这玩意儿打下来!”
说着鼓动真炁,就要腾空而起!
这时候,镇子里,陆恒发出一声雷霆般的长笑:“我道你些个作死的洋人有什么暗手来杀我,原来只是飞机而已!”
这年代的飞机,简陋的令人发指。大部分机体甚至是木头的!高度一般,速度也不快,灵活性更是无法言说。
要用这玩意儿来杀陆恒?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眼看飞机将近,就见镇子中滚滚烟尘、轰然巨响里,一抹流光冲天而起。
高大老道士忙拦住青城山的老道士:“忘了这小子擅长飞剑!不必出手,看他飞剑如何凌厉!”
飞剑迸空百丈,距离飞机还有上千米距离,可那飞剑仍是不停,在半空中闪烁着、跳跃着,一个不呼吸不到,便已到了两架飞机面前!
几个老道士皆惊呼起来:“这小子飞剑远迈百步!”
本是百步飞剑,如今落到陆恒手里,却远超了千步之外!
陆恒反手一枪戳死了一个作骑士打扮的中年白人,精神分化,附着于半空中的飞剑之上,只是一闪,飞剑从两架飞机的机舱一穿而过!
然后如针线穿花,绕着两架飞机来回切割,只一瞬间,两架飞机先后冒烟,然后在半空中散架,化作一片零碎,坠落下来!
二零一章 恶毒
散碎的飞机坠落,半空中便砰的爆开一团黄绿的烟雾,影影绰绰间,一些罐子模样的东西伴随着一起落下来,落在镇子边缘,接二连三的爆开来腾起团团黄绿烟雾。
这些烟雾扩散极快,几秒钟便扩散了数百平米。
炸弹?!
陆恒反手打爆一个鬼子神官,又抓住个忍者捏爆他脑袋,举目望那黄绿烟雾,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他眼中微光闪烁,望炁之术发动。立时,那烟雾笼罩之处,一股恶秽之炁充斥眼帘。
这炁之凶恶,蕴含着一股吞噬生灵的极端恶意,扩散之快,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力,在竭力的鼓动膨胀!
陆恒禁不住瞪大眼睛,那里头,似乎影影绰绰一团一团全都是细微的小生灵,它们欢呼着、滋生着、膨胀着,显现出对生命的巨大贪婪之恶意!
毒气?!
细菌?!
强烈的怒火自心头燃烧,陆恒长啸一声:“都走!”
声震十里:“洋鬼子投了毒气细菌弹!莫要被染上,必可传染!”
这一声,不仅提醒了观战的人群,也提醒了镇子里幸存的为数不多的夷狄妖魔鬼怪!
瞬间,鸡飞狗跳!
“好!好的狠!”
陆恒面露狰狞,持枪挺立,一身气血伴随着怒气汹涌澎湃,好似一座巨大的火炉熊熊燃烧,周围的温度随之暴增!
在他的眼中,那股恶秽的恶炁膨胀的速度极快,只这片刻,已笼罩了大半个小镇。不但将陆恒罩在了其中,更追着慌乱逃散的人群而去!
毒气之中蕴含着无数凶恶的细菌,这些细菌扑腾着,极力往陆恒身上靠。仿佛陆恒身上蕴含着最大的美味!
不过尚未近前,便被烘炉般的气血阳刚之力灭杀大半;侥幸靠近陆恒的,又被他的真炁阻挡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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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细小的凶恶的细菌极是凶狠,它们竟附着在陆恒的真炁上,虽然成片成片的被真炁震死,可也穷凶极恶的啃噬着真炁!
“果然凶狠!”
陆恒倒不畏惧。这些细菌虽然啃噬真炁,但速度很慢,死的也很快。单这般,便让它啃到明天,也休想突破陆恒的真炁防护。
陆恒便趁着这点功夫,散开精神,仔细体会。
从这些凶恶的细菌身上,陆恒首先体会到一股嗜血的真意,这真意,与吸血鬼的气息几近仿佛!
又从它们的迅速死亡、又迅速繁殖的现象中,看到这些细菌的繁殖、传染能力!
强大!
更重要的是,只这一会儿,陆恒发现,这些细菌好像在进化!
它们死亡、繁殖、死亡、再繁殖,这个过程中,新生的细菌啃食真炁的速度大为提升!
真炁是什么?!
是专修真炁的修行者性命寄托之所在,是人的精元气血炼化而来。但真炁的品质,等闲而言,是在寻常的精元、气血之上。若真炁扛不住细菌啃食,普通人的精元气血、抵抗能力又算的了什么?
一旦这细菌附着到人的身上,短短时间,就会将人的生命力啃食殆尽!
以其如此强大的繁殖和传染能力,一旦这玩意儿扩散,必定造成大规模的瘟疫爆发,死者不知几百万、几千万!
巨大的恨意、恶意,在陆恒心中酝酿!
“好得很!好得很!”
他咬牙切齿!
举目望去,见这细菌恶秽眼看已将追上观战人群!
陆恒闭上眼,轻轻的吸了口气。
“今日之恶,我必百倍千倍报之!”
他怒吼一声,斩妖之力仿佛炸弹一样,在他身体之中爆发出来,强烈的绯红光芒暴涨,上下四方迸溅,仿佛他变成了一颗太阳!
红光所过之处,细菌湮灭一空!黄绿色的烟雾遇着斩妖之力,顿时冰消瓦解!
在概念性质的斩妖之力面前,细菌再无抵抗之力,更无繁殖之能!
狂烈的吼声惊天动地!
红光耀耀,钻进大地、迸入天空,以陆恒为中心,方圆五里之内的一切,都在斩妖之力的扑杀中化作了虚无!
那些之前侥幸生还,得闻毒气细菌而慌乱逃窜的夷狄妖魔鬼怪,也一并在这红光里化为齑粉!
正打算施展手段,阻绝烟雾的道士、和尚们察觉到危险,慌忙避开。
待回过头来,红光散去,显露在眼前的,是一片刮地三尺的骇然景象!
一个巨大的圆,镶嵌在大地上。
方圆五里的圆!
这个圆,比周围陷下去三五尺深,平平整整,仿佛被人一勺子从地面上剜走了一块!
小镇不见了,片瓦块砖不存!
只有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影,拄着枪,站在圆心一动不动。
“陆师弟!”
慧明大和尚大喊一声,向陆恒狂奔。
老老少少一帮道士连忙飞腾,迅速到了陆恒面前。
只见陆恒浑身热气滚滚,仿佛烧开了的水;他抓着大枪,五指紧握,手背上青筋暴突;微闭着眼睛,沉重的呼吸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好像老旧的发动机,断断续续!
“不好!”
高大老道士道:“他气力枯竭,快给他渡些真炁!”
一群道士忙把陆恒围在中间,一只只手触及陆恒体表,将一股股真炁渡入陆恒体内。
高大老道士为主,搬运真炁,引导着这二十多股真炁有序进入陆恒体内。
陆恒的身体,此时就像海棉。这些真炁一进来,无论有序无序,皆一股脑儿被迅速吸纳。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通红的脸,色度下降,继而变得发白。
片刻后,陆恒睁开眼,勉强挣脱了道士和尚们的手,吐出口气,道:“多谢,够了,够了!”
其实不够。
便把他们的真炁尽数吸纳,也难以填补陆恒这次的亏空。
他为了将毒气和细菌彻底消灭,爆发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以维持斩妖之力的扑杀。
现在的陆恒,是他修行有成以来,最虚弱的时候。
但心里,却无疑松了口气。
他举目四顾,望炁之下,之前的恶炁涓滴已无,尽数被他消灭;看见自己在这大地上留下的伤痕,陆恒恨意深切道:“那些观战的洋人呢?!”
这时候,林黑儿等人复又回来,围拢过来。
闻言陆定道:“飞机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跑了。”
陆恒嘿嘿笑起来,两排白牙寒光森森:“跑?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
他面色微白,提着大枪蹒跚着走,竟是打了个踉跄:“洋人使用毒气和细菌,用意之险恶,令人发指。诸位...”
他丢下枪,抱拳道:“请诸位揭露洋人的险恶用心,唤醒更多麻木人民,并代我给洋人发一个通牒!此间事,我陆恒养好精神,必以百倍、千倍报之!”
二零三章 清理门户
不多久,宫兰从药谷回来,冷着脸,一只手提着刚采集的药材,一只手却提着个浑身是血、满布撕咬爪痕的昏迷着的人。
陆恒一看,眉头耸起来:“药谷出事了?”
宫兰将人丢在地上,发出一声不乐的轻哼,说:“我到药谷,入目见一片狼藉,有近一亩的药田被毁坏,山君受了重伤。”
她指了指这厮:“便是此贼摸进药谷。山君猞猁合力与他斗了一场,斗了个两败俱伤!”
陆恒眼睛微微一眯,目光落在此人身上,一看,却是个修行的!
望其炁,隐约有一股熟悉之意。
道:“这厮不是被山君斗败的。是药谷药炁太重,他虽也是修行的,但本事不深,在与山君斗狠之时,受不住药炁,虚不受补,昏了过去。”
一眼看出他底细,陆恒把刚采集的药材拿来,笑着对一旁的林九英几位道:“倒是教几位师兄看了笑话了。”
林九英忙道不敢,有些发怒:“陆师弟与洋人拼死拼活,这厮却背后坏事,不当人子!”
陆恒把药塞进他手中:“我自己培育的一些药材,药性很强,师兄拿回去使用,须得仔细斟酌一二。”
又道:“这厮闯我药谷,坏我药田,是得好生处置一二。”
言说几句,把林九英等人送走,回到屋里,见这厮已被宫兰用铁链里里外外锁了个结实。
九儿踢了他一脚,问陆恒:“当家的,要怎么处理这盗贼?”
陆恒坐下来,黄春儿连忙坐在陆恒身边,玉红则跑到陆恒背后给他捏肩。玉珍则蹲下来,仔细打量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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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道:“等他醒了,我问他几句再说。”
“咦?”
宫兰奇道:“以当家的脾气,没见有人得罪了你,还这么心平气和的。”
陆恒失笑,道:“这厮可能是熟人。”
熟人?
皆诧异了一下。
陆恒道:“我观其炁,隐约熟悉。仔细一想,分明是猿击术的路数,虽然不全。这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他道:“我师伯周称心曾经收了两个徒弟,因着他们根性不足,只好把猿击术一分为二,拆出个什么九龙合璧,这厮修行的,便是九龙合璧。”
宫兰惊诧道:“他是师伯的徒弟?”
陆恒道:“多半是。而且是大徒弟,彭乾吾。”
陆恒目光落在他身上:“是吧,大师兄。”
这厮已经醒来。
见陆恒看透了他,他挣扎着坐起来,道:“既知我是大师兄,还不与我松绑?”
陆恒放下茶碗,淡淡道:“莫急。等我问了你话,再说松绑不迟。”
彭乾吾闷哼一声:“那可真是不错!我是掌门大师兄,你做师弟的,竟敢这么对我,真是不当人子!”
陆恒哈哈大笑:“你要与我理论这个?好。”
陆恒站起来,俯视他:“我来问你,有当大师兄的,跑到师弟家中当盗贼的么?”
彭乾吾道:“谁知是你家?”
“是吗?”陆恒脸色已微微泛冷:“你不知道?”
嘿了一声,道:“那好,我再与你理论。师伯羽化之前,已将隐脉传承于我。我才是阁皂山隐脉的宗主!你虽是大师兄,可面对我这宗主,正当逮住你行盗窃,你说,我该不该处置你!”
彭乾吾一听,脸色骤变:“你是宗主!不可能!”
随即骂道:“老不死的,把宗主传给你这个外人也不传我...”
陆恒抬起一巴掌,将彭乾吾扇了个底朝天。
“说吧,你什么时候混到袁宫保一起去了?”陆恒嘿然一声,摊开手掌露出一小本,道:“北洋军官证,袁宫保派你来做什么?教你暗杀我?!口无遮拦,辱及尊师,目无宗长,勾结贼子,彭乾吾,你这是在找死!”
感受到陆恒杀气,彭乾吾立时脸色一变,膨胀起来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师弟,宗主,您别跟我置气...我那说的是气话...”
这人的性格,顿时一目了然。
陆恒心下一叹:“难怪师伯说他的两个弟子不堪大任...瞧你这狗样子,我已深知师伯无奈。”
“说吧,你不是出国留学去了吗?怎么跟袁宫保混到一起的?”陆恒转言再问。
彭乾吾堆着笑:“瞧宗主您说的,我出国留学,还不兴回来?袁宫保权势滔天,我为他做点事应该没什么吧?”
“果然。”陆恒直起身子:“师伯说他的弟子必定内讧,互相残杀。你随了袁宫保,倒也合你的性子,那么另一位周宇西周师兄,多半便是革命派了。不过你今日落到我手里,不需你与周师兄内讧,我正好清理门户——这也算是内讧了罢?应了师伯的话呀。”
彭乾吾神色大变:“你!”
哪里等他说话,反手一掌,结果了他性命。
陆恒正恨着袁宫保呢。彭乾吾送上门来,坏他药谷,秉性又如此恶虐,不杀,留着过年吗?
“拖出去。”
陆恒呼出口气。
石头忙进来,把彭乾吾的尸体拖了出去。
陆恒略微有些低沉,对女人们道:“我受师伯许多提点,发自内心尊敬他。原来想着,若遇到师伯两个弟子,他们回来,若秉性优良,便把隐脉法门悉数传授。没想到先遇到这么一个货色!”
宫兰抓着他手:“既是师伯早有预料,你何必为此生气。”
陆恒笑着摇了摇头:“生气算不上,只是为师伯感到不值。他八十五岁才找到的弟子,却是这样的货色。”
道:“大抵这厮恐怕还有话没说完。不过我懒得听。左右也不过是袁宫保让他给我带信,施些阴谋诡计罢了。等过几天,我养足了精神,直去京师找他,何必听彭乾吾这厮污言秽语?”
大抵言语不大轻松,几个女人便扯开来。
九儿道:“这次听说挺厉害,那位茅山的林师兄说的当家的好像天神下凡,可惜没亲眼见着。”
陆恒笑道:“那可不兴见。当时挺危险。洋人手段恶毒的狠。不把你们藏起来,我心不安。”
玉红道:“经此一遭,怕是又要闹得沸反盈天啦。”
玉珍说:“上海滩这会儿报纸上定是通篇累牍。”
宫兰摇了摇头:“当家的可不在乎这个。倒是真个要沸反盈天,洋人没能奈何当家的,说不定还有另外的手段呢。”
二零四章 地煞-通幽之术
陆恒哈哈一笑:“洋人若还有胆子留在地面上,我反倒佩服他们了。”
笑道:“得知没奈何的了我,洋人惧死,逃窜都来不及。至少上海滩的洋人肯定预先作了两手准备。”
又说:“袁宫保已与我摆明车马。若梅,你稍后去电报局,与我那老丈人通个信。再给京师白家打个电报问问,还有老李。看看能否联系的上。”
“若联系的上,教他们小心些;若联系不上,你也自安心,没解决我之前,袁宫保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顿了顿,陆恒又道:“教港岛那边也提着精神些。”
宫兰闻言,立时一惊,她没想到这点。于是忙点头,奔出去,往电报局去了。
陆恒此时,心中并无什么好担心的。
袁宫保摆明车马,但他敢不畏惧陆恒?只要陆恒还在,他就不敢轻易对与陆恒相干的人下狠手,最多监视、软禁,更暴烈行为的绝对不敢。
当然,若陆恒此次被洋人弄死了,那自然没得话说,想必白家这些,都要遭大难。
可惜,陆恒安然无恙,除了亏了气力。
袁宫保消息灵通,陆恒路上回来,便叫人袭他。可见这厮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这儿的。说不定,袁宫保的心腹就在上海滩。
那些观战的人群之中,就有袁宫保的人。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陆恒一待恢复,便自去京师寻他,问他要个东西,要他的命。
稍作安顿,陆恒去了药谷。
谷中果然损毁了一小片,大概一亩地不到。不少药材被损坏,一片狼藉模样。山君受了伤,趴着不动,肚子微微起落。猞猁也受了伤,它伤势不重,还有闲心跟它那些子孙后代打闹。
与彭乾吾对阵,山君肯定是主力,受伤重在所难免。
毕竟那彭乾吾是个修行的,山君这些年虽厉害了不少,可仍是血肉之躯,彭乾吾真炁打它,它也吃不住劲儿。
陆恒以调和之力给山君、猞猁疗了伤,又将被损毁的药田收拾了一下,便自盘膝在院子里,开始吞吸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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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女人们都来了药谷。
宫兰打完了电报回来,与姐妹几个说着话,看着陆恒吞吸药炁。
“还能联系的上。”她对九儿她们说:“我爹说这几天有眼睛在周围徘徊,想是那袁宫保监视着呢...”
她毕竟松了口气。
怕就怕袁宫保摆明了车马之后,直接下手,不留退路。
“京师那边,倒没什么问题。想来京师在袁宫保掌控之中,无论白家还是四方园,只他一句话,说杀即杀,没必要时刻监视。”
“港岛倒是没什么问题。那边已成为革命派的又一个大本营。倒是听说英国佬刚刚有些躁动。马师兄还在打探消息。”
听了这么说,玉珍忍不住道:“肯定是得知没能奈何陆爷,心生惧惮,打算溜走呢。”
倒是有这可能。
说话间,药谷风起云涌。沉重的药云漏斗似的向陆恒汇聚而来,不多时,便被陆恒吞吸一空。
陆恒脸上此时已有了血色,弥补了不少亏空。
宫兰说话,他听见呢。
此时睁开眼:“袁宫保还有侥幸之心。不过未免夜长梦多,我得早些恢复全盛。帮我把那几株最早种下的好药采来,马上我要用。”
黄春儿忙飞也似的跑进药田之中,红玉也跟着去,不多时,将陆恒培育最用心、时间最长的几株药材采了出来。
宫兰又去踢了踢山君,要它去山里猎些野物来。
山君此时经过陆恒调和之力调养,已是精神大好。爬起来抖了抖皮毛,咆哮一声,几个跳跃奔出药谷,往深山老林钻了进去。
又是生火,又是准备锅灶,等山君猎了一只鹿回来,当即陆恒动手洗剥干净,一股脑儿炖了一大锅。
将宝药投入其中,陆恒借着调和之力,调和、发挥药力,使其充分与鹿肉结合,等炖好了,一家人一起开吃。
宫兰吃了巴掌大一块,立时流出鼻血。其他几个婆娘也只喝了一口汤,便虚不受补。
一头鹿,陆恒几乎一个人吃了干净。只剩下个鹿头骨,掰开两半,一大一小,丢给了山君和猞猁一家子。
山君啃了几口,便也受不住,但这骨头稀奇,它一时半会吃不完,便扒拉到身体下面藏起来。
猞猁那边子子孙孙十几只,一起啃骨头,都啃的东倒西歪,也没把那一小块吃完。宝贝着藏起来。
陆恒吃完宝药炖的鹿,面孔微微发红。身上的热力不自主散发出来。
他连忙盘膝闭目,开始消化药力。
说实话,这几株药材,这里吃了,可惜了。
原本陆恒精心培养照料,是打算能养多久算多久,便养个三五十年都成。越养越有药力,对他好处越大。
可现在,不得不如此。
身体亏空,不下大本钱,等闲一时半会补不回来。不吃宝药,半月一月都恢复不到全盛。
只能把它们吃了。
服食之术毕竟是神仙术,一运转起来,立时将那磅礴药力悉数困在陆恒体内,并迅速消融。
陆恒的神色,随着服食之术的运转,渐渐变化。
从微红变得通红,随后又渐渐淡红下来,最后恢复到最正常的状态。
长长一口气从陆恒口中吐出来,一丝药味都没有,全被消化掉了。
他动了动身子,浑身筋骨劈里啪啦作响,磅礴的气息铺散开,旁边的山君、猞猁,立时毛发倒竖!
这一下,不但恢复了全盛,还略有精进!
陆恒并没急着起来,虽然他身体热的很。
此时,他在体会这回的另一个收获!
一颗新的星辰点亮了!
第五种地煞之术,出来了。
地煞——通幽之术!
此时陆恒的泥丸之中,调和之力居中,斩妖之术蜷缩,宇空之力空蒙流转,在这三者之间,又一道给人极度幽深、令人魂灵动摇的力量渐渐化生!
这是通幽之术化生出来的九幽之力!
通幽,便通九幽!
九幽之力化生之后,一股本源留在泥丸之中,与其他三种力量井水不犯河水;分出来一股,在半道上一分为二,各自流入陆恒的双目!
陆恒只觉得双目一凉,再看天地,已大不相同。
幽冥眼!
从此以后,一切与魂灵有关的东西,不大大超出陆恒修为境界的,都别想再瞒过陆恒的眼睛。
九幽之力造就幽冥眼,但它最厉害的地方,却是拘魂锁灵、磨灭神魂!
这是一种专门针对生灵神魂精神的伟大力量!
说魂飞魄散,有了这股力量,谁若要试试,陆恒可以帮他实现。
二零五章 几位老先生
通幽之术对陆恒来说,或许来的晚了些。
若在决死之前点亮,陆恒不介意将夷狄的妖魔鬼怪全部打的魂飞魄散,而不只杀死他们的血肉。
当然,斩妖之力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功能,这玩意儿是纯粹的杀戮力量。只是陆恒之前看不见神魂,最多波及一二,不能针对性的去毁灭神魂。
此外,通幽之术还可以沟通地府黄泉。
不过陆恒尝试了一下,发现似乎有什么阻隔着,似乎遥远无尽,使他无法通过九幽之力看到那传说中的地府黄泉、九幽冥界。
陆恒心想,也许还是天地所限。
便也不强求。
睁开眼,陆恒的瞳孔,仿佛有两个深邃的漩涡,一闪而逝。
女人们都陪着旁边,见他睁开眼,露出些微紧张。
陆恒哈哈一笑,跳起来一把抱住宫兰:“已是恢复...”
说着话,已往屋子里冲了进去。几个婆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些羞涩,跟了进去。
......
第二天一大早,陆恒起来,神清气爽。
婆娘们自然是起不来的,至少得等日上三竿之后。昨晚上毕竟疲敝了些。
在药云弥漫的院子里,陆恒打了一趟拳脚,感受着自己更强大了几分的本事,眼中一抹寒气流露。
“袁宫保啊,我要来啦!”
他循着地道下山,到镇上的院落,没急着动身北上,先把石头叫来。
“你去火车站,稍后有客人到,仔细请到家中来。”
陆恒得了九幽之力,精神愈是敏感,刚刚心血来潮,知道今日有客将至。
其实不必这感应,陆恒都能大致猜到,是哪些客人。
石头忙去了火车站,果不久,一班火车停靠站前,一群人从火车上走了下来。
有道士,有和尚,有西装革履,有洋裙美人。
到了陆恒家中,各自见面,一派喜气洋洋。
陆定一家子都来了,林黑儿也来了,冯敬尧没来,他稳着上海滩的局势;除此之外,各隐脉的前辈、同辈,也都来了,慧明大和尚来了。
还有白雄起兄妹二人,以及几位大学问家,章炳麟、严复,还有个不大认得的老头儿,还有几个青年。
革命派倒是没人来。
想想可能跟冯敬尧没来的原因一样。
陆定说:“昨日回到上海滩,果然没了洋人的踪影。我等在观战之时,洋人的军舰便将洋人都接走了。”
林黑儿说:“洋人一走,上海滩露出些乱象。他们走之前,鼓动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冯敬尧正忙着稳定局势。”
陆恒微微点头。
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陆恒让石头不动声色把道士、和尚们领到另一边招待。
他自己这边先招待其他人。
白秀珠早没了人影,与陆定家三个女儿一起,大抵是找陆恒婆娘们去了——她知道药谷,但她肯定进不去。陆恒没给她种饕餮功的真炁种子。陆定家的三个义子义女,是能进去的。
这里便介绍起来。
那个之前没见过的老头儿,也是个大学问家,辜鸿铭。
这位老先生学贯中西,非常了得人物。不过他是个保皇派,跟康有为算是一伙儿的——又不大是一伙儿的,因为他骂过康有为。
算算这位老先生应该在京师,没想到也来了上海滩。
此外,几个青年之中,有一位引起了陆恒的十分关注——是年轻的鲁迅先生!
他跟着章炳麟先生身边,以其学生居之。
章老先生与辜老先生好像不大对付,想想也是,这两位都是大宗师级的嘴炮高手,必定是对骂过的。
严复先生之前是见过的,他是观战群众之一。
这一开口,介绍完了,辜老先生立时咄咄发问了。
“老夫听说因着你,上海滩得了自由;你觉着什么是自由?上海滩得了自由吗?为什么老夫看到的,是一片格格不入的乱象?”
他说:“而今朝廷健在,眼下洋人皆走,何不将上海滩还归朝廷治理?”
陆恒一听,乐了,道:“辜老先生,您的意思是,清廷便能把上海滩治理的真正自由?”
辜老先生道:“老夫看你不以为然的样子,岂不知朝廷体制,几千年延续,自有其独到之处。不要因着见了些洋人的东西,便觉得朝廷不好,要说洋人的东西,我见的可不比你少。孔孟之道,仁恕之礼,才是治国治民的良方。”
陆恒失笑:“那依着老先生所言,清廷竟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
辜老先生道:“那是吏治不清,不是皇帝过错。只要理清吏治,海纳百川,引洋人技术为己用,坚持孔孟之精神核心,国家自然会强大起来。”
他这里一说,旁边的章炳麟、严复两位老先生忍不住了,一时间,三位老先生争吵成了一团。
是争的面红耳赤。
一个说孔孟仁恕,说道德礼仪,一个说清廷腐朽,堕落黑暗,一个在中间,这边一句,那边一句,说的是火星子直冒。
其实他们说的都有自己的道理,而同时,也都认为华夏有华夏自己该坚持的地方。不同之处在于,保皇的保皇,革命的革命,在执行的方向上南辕北辙。
说保皇是茅坑里的石头,保皇的说革命派是逆贼,说着说着,竟然还要大打出手的模样了。
都是几十岁的老先生了,陆恒忙把他们分开。
同时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听说孟子之道,说民贵君亲。但尤以满清以来,我没见着民贵在哪里,君轻在哪里。孔子要天下大同,那满清的天下大同在哪里?孔孟之道,的确是我神州的精神核心,但满清算什么东西?!”
他眉头倒竖:“鞑子该庆幸,此时不在明末,否则我必将野猪皮的子孙杀个一干二净。剃发易服,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何等的悲惨?这样的朝廷,若能顶起来,让神州屹立于世界之巅,倒也算是恕罪,可偏偏鞑子主政,正是我神州落后于世界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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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予友邦,不与家奴!辜老先生,您觉着这话听着爽利不爽利?!那老妖婆什么狗屁玩意儿?我恨不得她多几条命,我好多杀她几次!”
辜老先生被陆恒的气息震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要说反驳,他一定能找出反驳的理由。但陆恒气息强盛,把他给压住了。
陆恒是这么想的:比嘴炮,他甘拜下风,绝非这几位老先生的对手,那就干脆耍流氓,不让他们开口。
于是扯开来,陆恒看向一旁年轻的鲁迅先生:“我听说周兄年少便立志救国,先学医,后从文。周兄,你说,这是为什么?”
年轻的鲁迅先生笑了笑:“因为身体上的毛病能医,心里的毛病难治。当今之世,神州得的是心病。”
陆恒哈哈大笑:“我认为周兄说的极是有道理。人心难治。满清黑暗统治之下,人民麻木不仁到了极点。辜老先生,文字狱你还记得吧?自有封建朝廷以来,有像满清这样的货色吗?”
“古老的祖先们都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满清是怎么做的?”
“人民的思想被压抑到几近崩溃。他们全都麻木了!麻木的人民,怎能复兴中华?!”
“你还一门心思保着这狗屁朝廷,口口声声复兴神州,我不知道这有史以来最不堪污浊的满清,有什么本事复兴神州!”
“这是神州有史以来,最黑暗最深沉的时代。只有打破这一切,从内到外的尽数打破,四万万五千万人民才能站起来!”
“病树前头万木春,不是病树还有春!”
几位老先生神色各异,都知道了陆恒对于这个世道的态度。但他们其实还是不知道,陆恒要等的,仍然还没有真正到来!
陆恒要等的,是那个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广大的老百姓的他们;要等的,是那一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军队,和他们的领袖,最伟大的人!
此时的革命派,只是先驱,只是先驱。他们更多的,是资产阶级的革命派,他们代表的利益,并不是最广大的老百姓的利益。
所以,他们不是陆恒要等的人。
沉默了好一阵,陆恒笑着对鲁迅先生说:“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想请周兄解答一二。”
鲁迅先生笑道:“千钧先生也有疑惑?”
陆恒道:“我疑惑挺多。对于周兄,我最大的疑惑是,我听说周兄绍兴老家那边,有一种动物,最是能破坏西瓜。听说周兄称之为‘猹’。我所疑惑者,便是这猹,到底是什么动物。”
鲁迅先生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是吃惊,似是奇妙。
他笑了起来,道:“千钧先生也知道猹?”
便说:“要说这猹,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是我家当初一位长工家的一个孩子,唤作闰土的,他跟我说的趣事。说他给地主看瓜地,夏日晚上,便有一种动物来偷瓜吃。他是唤作猹的,所以我也只能唤作猹了。”
大抵鲁迅先生,也未必知道这猹到底是什么猹。
或者是当地老百姓对某种动物的地方性称呼,或者是闰土摆龙门阵随便编的。
但无论如何,解了陆恒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在陆恒上辈子小时候,上学,学到鲁迅先生的某篇课文的时候,便疑惑于到底什么是猹。问老师,或说是獾子之类的,大抵还是不大清楚。
此时见到鲁迅先生,陆恒总是要问一问的。
二零六章 对立不共存
经过陆恒这么一打岔,几位老先生总算和气了些。
说话间也不大充斥火药味,便说些见闻之类。
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不都说学贯中西,皆也多是出国走过一路的。便年轻的鲁迅先生,也是刚从日本留学回来不久。
真要说起来,陆恒才是那个真见识最少的——他两辈子从来没出过国门。但没出过国门没关系,他跨越了时空;到底那一辈子资讯发达,虽说多似是而非,但拿来摆龙门阵还是可以的。
而且在陆恒上辈子那个年代,西方人的嘴脸已经展露无疑。比起这时代,无数人相信他们是真的绅士,陆恒那辈子那年代,大多数人已知道西方世界到底怎样的流氓了。
像辜鸿铭老先生、严复老先生,都是专门去欧陆走过一遭的。
辜老先生生于南洋,后来跟着英国佬庄园主去了英吉利,谁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在国外几十年经历了什么,但他对西方世界的了解,是自己亲身体会过的。
严复先生也是。早年严复先生也以为西方的文明更高贵。于是他出国去,但走了一圈回来,留下了那八个字‘杀人利己、寡廉鲜耻’。
真正有智慧的人,比如这几位老先生,其实把西方世界看的很透彻。
只是这个时代实在太操蛋——就事实而言,西方比东方发达,所以大多数人不费脑子立即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西方比东方文明。
这使得他们非常忧虑。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以后会走到怎样的境地?!神州会陆沉吗?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会不会彻底消亡?
到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还是炎黄的子孙吗?
对于他们的忧虑,陆恒表示理解。
陆恒上辈子读鲁迅先生的书,字里行间,看到一把把刀子和鲁迅先生对世道的绝望。他一边希望通过自己藏在字里行间的刀子点醒广大的民众,一边又怀疑于我们是否还有未来。
但陆恒知道未来在哪里。
即便这世道再怎么黑暗,燧人氏老祖当初点燃的薪火,一直都不曾熄灭。当时机来临的时候,它就会熊熊燃烧起来,最终让这片大地染上绯红的光!
他笑道:“虽然乱象纷呈,但我认为,未来就藏在里面。它一定会到来。如果各位老先生好好保重身体,再过几十年,就能看到。”
虽然那时的盛况,未必合这些老先生的意——这些老先生各自的立场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学问精深,但要么是封建的老顽固,要么是资产阶级的张目者,真正想到人民大众,以之为目标的,陆恒不知道鲁迅先生算不算。
辜鸿铭老先生这次专门过来,一是听了陆恒的事迹,觉得他虽然不是什么学问家,但也是一位豪杰英雄,有见一见意义。
第二则是想为清廷谋些好处,比如他刚开口时说的,把上海滩交还给清廷治理云云。
眼下清廷的局面极差,袁宫保北洋系掌了权柄,光绪早已无力,而且卧病在床,快要死了。
辜老先生很担心,一旦光绪病亡,会有大事发生。
如今,南方的革命派愈是活跃了。
前不久,也就是在陆恒决意与洋人的妖魔鬼怪狠狠干一仗之前,在蜀中那边,波澜也已泛起。
八国联军之后,清廷丧权辱国,欠了很多钱。他们打算把蜀中的铁路收回来。早先还不咋的,若是朝廷收回,老百姓麻木的大抵倒也没多大意见。可收回之后,却转手要卖给洋人!
这引起了很大的波澜。
蜀中此时,已经像是快要点燃的炸药桶。
听到辜老先生说起这个,陆恒反应过来——这就是鼎鼎有名的保路运动了!
因着陆恒的关系,清廷对南方的掌控力,或者说袁宫保对南方本来就没有几分的掌控力,更被削弱到了极点。
这几年,虽然革命派的起义屡屡被镇压,但大趋势已经可以看的出来,北方对南方,已经快要完全失控。
章炳麟老先生道:“大势已起。千钧先生这次的壮举,给了无数人莫大的鼓舞。”
从他这句话里,陆恒听出了革命派将有大动静的意味。
眼下这个时间段,是个很特殊的时间段。洋人想杀陆恒,却没有得逞,心中恐惧,以至于上海滩的洋人都跑光了。
这样的背景下,洋人列强对神州的影响力,被暂时压制下去。
这便蕴含着许多的机会。
革命派不会放过这机会。
辜鸿铭老先生痛心疾首:“内战何必?内战何必?!大家求同存异,团结起来难道不好吗?”
大学问家有时在政治上,也是稚子。
守旧的和革新的,在根本利益上有着针尖麦芒的矛盾。又如何可以求同存异?
便如立宪派最近提出来的君主立宪?
笑话!
鞑子还想立宪?野猪皮的子孙还想一直当皇帝?即便是名义上的皇帝,陆恒也不乐意!
如果真成了事实,陆恒北上,一定动手把鞑子的根儿给拔了。
正说话间呢,石头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捧着一份报纸。
陆恒接过来一看,醒目的大字!
这份报纸上,是中山先生推翻清廷的宣言!
是今天新出炉的报纸,宣言的时间,竟就是昨天晚上!
报纸上说,南方十三省的革命派将在今日共同起兵,讨伐满清!势必要推翻满清,迎来民主!
要打仗了!
......
一份报纸,一份宣言,来到陆恒家里做客的人,几位大学问家,新青年们,忙不迭火急火燎的离开了皂山镇。
看起来,似乎章炳麟老先生他们,都有些吃惊,或许有某种心理准备,但想必没能提早得到消息。
非常的突兀。
但时机的选择,却十分恰当。
走了这些人,陆恒屋里稍显得冷清了些。
到后院,和尚道士们正在院子里三五几个低声说着话。
见陆恒进来,几大隐脉的老道士都过来,与陆恒说话。
龙虎山的老道士神态轻松自然,轻叹道:“经昨日一遭,咱们也算是放心啦。这里来,与你做个别,我老道士要回山门,等着羽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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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癯老道士说:“倒也未必全放心。昨天那毒气细菌,须得要防备着。万一洋人还有压箱底的,啥时候投下来,怕是不妙。”
陆恒点点头:“前辈说的是。”
二零七章 不约而同
这一点陆恒也想过。
昨天洋人投下来的毒气和细菌,绝非寻常货色。他们最直接的目的,是想通过毒气和细菌,弄死陆恒——枪炮搞不掉,那就换个思路,用细菌、用毒,最次也要让陆恒五劳七伤满身病,失去威慑力。
至于那恶毒的玩意儿会不会波及到神州的老百姓,这一定不在洋人的考虑之中。
他们失败了。
虽然的确令陆恒一度力竭,但并不能伤到陆恒。
但这东西,对普通人的杀伤力,可谓之惊怖!
若洋人还有存货,啥时候丢个过来,造成大规模的瘟疫,无数人死亡,又该怎么办?
若仍然对着陆恒来,倒没什么,大不了再脱力一回——甚至连脱力也不必,只要在那玩意儿扩散之前,范围狭小的时候,用斩妖之力扑灭即可。
可万一洋人转变思维,或者干脆报复性的来一波,随便找个地方投下去,那该怎么办?
陆恒经过考量,得出一个结论——来呀,互相伤害呀!
没关系!
这回的事,陆恒都记着呢。说了百倍千倍要找回来,那不是空口白话。等北行一趟,陆恒便决定出国走走。
怎么滴,大海能挡住陆恒的脚步?没关系,坐船不方便,咱走路。亚洲和欧洲又没分开!
洋人要是还敢玩着一手,有本事便一兜子全迁移到太平洋中间去。让陆恒够不着。否则,说了,百倍千倍,那一定要百倍千倍!
不就是杀人嘛!
杀的问心无愧,杀的畅快淋漓,便杀个一百一千万,又如何?
何况这种细菌,依着陆恒自己对西医的研究和对这个时代的生物技术的了解,要培养、生产出来,必定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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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吸血鬼身上的某种细菌,培育出能对真气炁产生侵害、对生命极具威胁的细菌,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
以洋人对陆恒的恨,当时肯定是恨不得有多少投多少。
现在未必有存货——不过培育这种细菌的技术他们有了,仍然有隐患。
陆恒觉得,应该把源头抹去——等北行之后,他可能会有一个漫长的西方之旅,不单单是报复,更重要的,是把吸血鬼这个种族彻底从这个世界抹去。
与同道、前辈们交谈了很久。
说了修行之难——自陆恒他们这一代之后,怕是再无传承了。老前辈们都已打算回宗门,等着羽化。
茅山派的中生代们,也只能长吁短叹。
对于陆恒来说,还有一件事,他一直没做。那就是去阁皂主宗,认个门。
隐脉与主宗虽然是分开的,但无论如何同出一源。隐脉换了宗主,得让主宗知道。道理在这里。
之前陆恒没大想这个,现在几位老前辈提起来,陆恒答应,寻个时间去主宗与掌教见个面。
同道们在陆恒这里也没多留,很快都走了。
此后天南海北,几位老前辈怕是最后一次相聚啦。
只陆定、白雄起了。
林黑儿早早跟着些个大学问家走了。上海滩这些年,实际便执掌在她与冯敬尧手中。如今中山先生发布宣言,战事将起,上海滩也会受到影响,她没时间留在这里。
陆定说:“战事一起,生民寥落,唉...不知上海滩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白雄起道:“上海滩革命派扎堆,战事一起,默认属革命派阵营。不过有陆恒贤弟的威名镇着,不论谁,都不敢在上海滩开战吧。”
陆定笑道:“也对。”
感叹起来:“说来这些年,上海滩还真个是安稳的很。自从妇幼协会起来,青帮转变洗白,上海滩以往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都给按下去了。”
陆恒笑道:“都是林姑娘与冯敬尧的功劳。”
白雄起道:“陆恒贤弟才是定海神针。”
随即便转对陆定道:“陆兄是早稻田大学的高材生,自回国以来逍遥自在,不曾想过谋个差事?”
陆定闻言失笑:“差事?”
白雄起道:“眼下共和之声越来越大,中山先生多番呼吁,袁宫保袁大人其实也早有心推翻清廷。我临南下之前,袁大人已准备组建内阁,为神州共和作提前准备。如果陆兄愿意,内阁的财政部门,职位任选。”
陆定不禁道:“眼下马上要打仗。”
白雄起说:“清廷虽已衰落,但仍有些顽固不化之辈。正好趁着这次,将这些顽固不化之辈打掉。”
陆定恍然状:“原来袁宫保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中山先生的宣言和动作,反倒正中他下怀了。”
陆恒道:“袁宫保老奸巨猾,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过不论是借刀杀顽固也好,还是怎的,袁宫保都要与革命派做过一场,不分出胜负,怎能定高下?”
然而,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陆恒淡漠的想着。
白雄起这时对他道:“今次来此,除了邀请陆定兄任职即将组建的财政部门,也有一事,与陆恒贤弟有关。”
陆恒哦了一声。
白雄起道:“来之前,刚接到袁大人的电报,请我代为邀请陆恒贤弟京师一行。”
陆恒笑了起来:“他邀请我去京师?”
白雄起道:“然。”
陆恒哈哈大笑:“他敢邀请我去京师?!哈哈哈...好,好的很。我正准备京师一行,他便教你来邀我,好。”
陆定早知陆恒将北行,那日在陆公馆,陆恒就表示要宰了袁宫保。
但白雄起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贤弟这意思是...”
陆恒笑容一收:“我正打算宰了他呢。”
白雄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僵硬起来。
这一刻,他心思万万转。
他是个向往权力的人。当初费心费力,作外派留学,还专成走了京师一趟。也正因如此,知道了陆恒的不简单,并通过陆恒,认识了金铨。
前几年在日本留学,白雄起几乎时刻保持着与金铨的联系。
因此一归国,便能入仕。
如今凭着家中妹子与陆恒的那断断续续的婚约的这种关系,再加上他本身的本事,已在袁宫保手底下崭露头角。
试想,这次袁宫保若成功推翻满清,一个新的国度冉冉升起,他不算是元老也是半个元老,再依仗陆恒的威风,必定能更进一步。
他都计划好了。
二零八章 权力的诱惑
白雄起万万没有想到,陆恒要宰了袁宫保!
袁宫保是北洋之长,他若一死,北洋的局势显而易见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跟他一直期待着的、准备着的,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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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办?
他没想过这里开口劝阻陆恒。
他与陆恒谈笑风生,不是与陆恒关系有多密切——白秀珠还没进陆家呢,而且听说陆恒不大待见她。
他是政客脸皮,足够厚。
话术好,能聊。不惹人厌恶。
陆恒这样的人,交道虽然打的不多,但从他以往的种种行事做派上来看,是个一旦做了决定,便不顾一切、九头牛拉不动的人物。
白雄起凭什么劝阻他?
既然劝阻不能,那就换个思维。
白雄起心头急转。
陆定虽然隐隐知道陆恒此前就有相关态度,但此时听了,还是禁不住有些吃惊,便说:“贤弟何以至此?”
陆恒道:“袁宫保已与我摆明车马。贤兄不知,我昨日回来路上,那厮派了人伏击我呢。我既令洋人忌惮,亦令袁宫保忌惮,他自然也巴不得我去死。既如此,我留着他作甚?”
皆沉默起来。
正这会儿,陆眉叽叽喳喳跑了进来。
这姑娘跟个男孩儿似的,十分跳脱,直扑陆恒来,叫道:“义父,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便被这姑娘给扯开了。
陆恒笑道:“什么?”
她说:“秀珠姐进不去药谷呐,义父你让她进去呗!”
陆定旁边一听,忙把陆眉拉过去:“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胡话呢。”他是知道内情的——药谷那地方,怎么才能进去。
陆定本人都没享受到这个——种入饕餮功真炁种子,陆眉三兄妹倒是享受到了。这事肯定不那么简单,还参杂了白雄起在袁宫保那边的事,小孩子不是说怎样就怎样的。
便站起来:“今次来的匆忙,我不便久留。”
白雄起也站起来:“该传的话既是传了,我也告辞。”
陆恒心知肚明。
他们这么急着走,是为了什么。
便道:“也罢,我送你们。”
陆定忙教陆恒家中丫鬟去把他妻子、陆屹和陆鸣都喊出来,在陆眉十分不乐的眉眼下,一家人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白雄起倒是一个人走的。仿佛忘了还有个妹妹在这里。
他是巴不得他妹妹永远留在这里。
一上午就这么过了。
送走了所有人,陆恒往药谷去。穿过地道,见白秀珠那姑娘,就在药谷外站着,玉珍陪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她心情的确不大好。
陆恒没大理她,对玉珍道:“若梅她们呢?”
玉珍说:“早是起来了,刚这儿还聊着呢。进去准备午饭去了。”
陆恒哦了一声,这才看向撇嘴巴的白秀珠:“你大抵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陆恒一直都是这么直接,但白秀珠还是有些难堪,她道:“我要进去。”
“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陆恒上下打量。
白秀珠咬咬银牙:“知道。”
“真知道?”
“...真知道!”
陆恒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举步走进了弥漫的药云之中。
白秀珠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温热的力量钻进身体里,活跃起来,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几声。
玉珍便笑道:“你总算是如愿啦。”
拉着她也进去了。
吃饭的时候,宫兰问陆恒:“他们怎么都走了?陆眉也回去了?”
陆恒道:“因着我说了要杀袁宫保,他们先回去准备去了。”
便说:“陆定贤兄是革命派的,眼下中山先生刚刚发布宣言,誓要推翻满清,即将动兵。而他最大的对手,是袁宫保。我要杀袁宫保,对革命派会产生巨大影响。”
又瞧了眼正闷声闷气,低着头小口小口吃饭的白秀珠,说:“她哥哥白雄起是袁宫保手底下的人,既知道我要杀袁宫保,能不尽快回去?”
九儿抱怨了一句:“整天不是这里一下,就是那里一下,杀来杀去搞的家里人心惊肉跳的,当家的就不能安稳些?”
陆恒笑道:“有些事总是要做的。”
便说:“下午我就出发。”
宫兰抬起头:“水路还是陆路?”
陆恒道:“水路反倒耽搁时间,我直走陆路。最多三五天即达。早些办完事,好早些回来。”
“要这么急吗?”玉红道:“三五天?”
陆恒笑道:“三五天能办的事,何必拖延?”
白秀珠抬起头,秀气小脸上露出一抹忧虑:“我哥哥...”
陆恒摆了摆手:“你哥哥精明着呢。我不会把他怎样。”
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
白雄起与陆定紧赶慢赶,赶回上海滩。当下各自分开,白雄起立马来到电报局,拍了个电报回去。
京师那边,接到电报的,是金铨。
这电报,他就是拍给金铨的。
金铨拿了电报,一眼看完,脸色刷的就变了。
白雄起的电报上,说了三件事。
第一,陆恒要杀袁宫保,并且即将北上。
第二,问金铨准备怎么办。
第三,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抛弃袁宫保。
虽然电报很简洁,叙说不详细,但以金铨的智慧,一眼便看出了里面蕴含的一切。
既然陆恒要杀袁宫保,那么袁宫保便是能飞,也逃不脱身死的下场——他死定了。除非立马离开神州,跑去国外避难,或许能躲些日子。
可跑去国外避难,袁宫保就什么都不是啦!
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袁宫保跑了,他的大计,他的图谋,这么多年的算计,怎么办?
不跑就是死,跑就什么都没了。
一句话,袁宫保完蛋了。
那么他们呢?金铨、白雄起、段祺瑞、王聘卿、冯国璋...北洋系该怎么办?
所以白雄起提出了他的建议——那就是抛弃袁宫保。
也就是说,让金铨立马做准备,为袁宫保被杀之后,如何稳住、维持北洋系的继续存在做准备!为与接下来与革命派之间的问题做准备。
金铨心下冰凉。
无疑,他知道,白雄起的建议,是最理智的、有前瞻性的。
但金铨跟了袁宫保这么多年,鞍前马后,怎么着也有感情。现在要放弃袁宫保,甚至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眼睁睁看着他迎接死亡,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大好受的。
二零九章 杀心变心
金铨正办公室里怔怔出神,袁宫保这时候来了。
“秉钧在想什么?”
金铨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见是袁宫保,忙站起来,并不着痕迹的把那封电报推进了文件堆里。
笑道:“想着南方那人呐。”
袁宫保闻言,神色立时一动:“有消息了?”
金铨道:“雄起见过他了,也已代宫保你对他发出邀请。”
袁宫保精神一振:“他答应了没有?”
金铨道:“答应了。说是尽快北上。”
袁宫保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可随即又露出些紧张:“你说,他会怎么做?我能与他说和?使他不再给姓孙的提供帮助?”
金铨声色不动,道:“他既然答应来京师,想必是可以谈的。”
袁宫保犹豫道:“可姓陆的脾性不大好应付啊!”
金铨道:“这些年宫保你对白家、宫家的照料,他不能不看在眼里。”
“对!”袁宫保眉开眼笑:“是了,白家、宫家,我可没少照顾。”
仿佛自我安慰。
金铨心里闷着话——照顾?只是没打搅、没让手底下的人去骚扰而已。白家还是那白家,没见多几分权力;宫家还是那宫家,也没见袁宫保给宫家抬起来。宫家如今地位,还是当初胡子联盟带来的。
早先袁宫保还忌惮来着呢。
不能不说,当一个人的心思发生变化之后,他看待之前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金铨还怂恿说:“便姓陆的要炸刺,宫保你也未必怕他。这些年你招揽的那些个奇人异士,不正派上用场?”
袁宫保听了,不禁连连点头,道:“不错,我袁宫保也不是没有力量!”
他忽然道:“你说,若我设个局子,能不能弄死他?”
他叹道:“早年还好,皆自当作不见。可眼下不行啦,他跟姓孙的混在一起,我还派了人去截杀他,脸皮已是撕破。”
金铨腹诽,你袁宫保请他北上,不早存了这心思么?
道:“怕是机会不大。前两天的事,宫保你不是不知道,洋人准备无疑充分,甚至用了瘟疫毒气,也没能奈何他。”
袁宫保沉吟着,咬牙道:“只是机会不大,不是没有机会。你说我若在四方园下埋满炸药,把他引进去,能不能炸死他?”
金铨道:“不知。”
是真的不知。
陆恒的战绩无疑惊人,但并未有过被炸弹炮弹直接命中而毫发无伤的事迹。或许能,或许不能,只能猜测。
“...总要试一试...”
袁宫保神色暗含坚定。
金铨道:“那便需要个理由让他进四方园。”
顿了顿,他道:“我听说练武的人就十分敏感,有的甚至能提前察觉到危险。练武的人都是如此,何况姓陆的?若没有足够的理由,他到了四方园门前,都未必会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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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宫保微眯着眼睛:“那若白家、宫家人都在四方园呢?”
金铨吃了一惊:“宫保是要把他们一并...”
“斩草除根!”袁宫保露出一丝狠色。
金铨吸了口气,却摇了摇头:“也未尝能成。”
“那加上我呢?”袁宫保道。
金铨瞪大眼睛:“宫保要以自身为饵?”
袁宫保道:“不错。我若在里面,他如何不进去?”
金铨深呼吸:“如此...必定能成。只是宫保若在里面,这炸药...”
“放心,我教华甫安排人在四方园挖了地道。到时候教我招揽的那些人稍阻他一阻,我即可脱身,到时候点燃炸药...呵呵...”
轰的,全都炸上天!
袁宫保是早有准备啊。
金铨心下急转,此时又犹豫起来了。刚刚他心思,是如白雄起的建议,打算抛弃袁宫保。可此时,又觉得,万一袁宫保成了呢?
若把陆恒炸死了,那该怎样还是怎样。
袁宫保作为北洋领袖,至少是合格的。
但陆恒之前诸般作为,又不合时宜的涌上心头。此人手段果决,杀伐凌厉,洋人八国都奈何不得他,袁宫保真能炸死他?
若是能,八国为何不用此法?
心思又动摇回来了。
便说:“如此,便等他来京师。”
袁宫保笑道:“不错,就等他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袁宫保离开,金铨多留了会儿,也离开了。
当天夜里,金铨借着夜色,悄然到了冯国璋府上。
冯国璋,北洋柱石,袁宫保手底下的核心人物。之前袁宫保所言的华甫,说的便是他。
金铨摸到冯国璋府上,冯国璋刚吃完饭,听说金铨悄然来见他,不禁心下奇怪。
两人到书房,金铨开门见山:“我来见冯将军,是瞒着宫保的。”
冯华甫一怔,心下转开,口里道:“秉钧此言何意?”
金铨道:“宫保设计要杀陆千钧,华甫应当知道,并且为宫保在四方园下掘了地道,是也不是?”
冯华甫道:“不错。是半月前的事。宫保以四方园年久失修,跟白颖宇说要整修,此事是我负责的。”
金铨点了点头:“那华甫以为,宫保此计,杀死陆千钧的机会有多大?”
冯华甫迟疑了。
他也不知道这计策能不能炸死陆恒。
金铨便道:“实不相瞒,我接到白雄起电报,说陆千钧已决意北上来杀宫保。他们存了一样的心思。”
他说:“既然陆千钧此来是为杀宫保,又怎能没有防备?我与此人打过不少交道,他并非是个只知道用拳头的武夫,他的智慧亦极长远。”
冯华甫立时觉着棘手:“若如此,宫保的计策,还真未必能成...”
金铨道:“不是未必,是八九成不能成。想想陆千钧所作所为,拳脚沉战舰,平推列强租界,洋人八国都要俯首服软。前两天更是与洋人组织的非凡存在血拼一场,洋人动用了瘟疫毒气,也没奈何他,反倒与之血拼者俱死!宫保派了上千人的精锐伏击,也全军覆没。”
他越说,冯华甫脸色越难看。
忍不住道:“那你的意思是...”
金铨吸了口气:“北洋是北洋,宫保是宫保。”
冯华甫瞪大眼睛,瞳孔放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一零章 说动
金铨话里,将袁宫保与北洋分开,其意已溢于言表。
放弃袁宫保!
冯华甫到吸了口凉气。
忍不住道:“不成,不成啊!没了宫保...”
“没了宫保,北洋还是北洋!”金铨厉声道:“陆千钧三五日即至京师,宫保命不久矣。华甫,你掌着军队,务必要在这几天之内,稳住军心。一待宫保身亡,你冯华甫手握重兵,再无钳制,自当呼风唤雨,而北洋仍然是北洋!”
又说:“宫保若亡,于你我而言,未尝是坏事。宫保在,革命派集中火力针对;宫保亡,你我只消逼那清帝退位,表示愿意推姓孙的上台,而你握着重兵,姓孙的能耐你何?他必心生妥协之心,还怕掌不住权力?”
道:“甚至更进一步!”
冯华甫迟疑了,犹豫道:“宫保承诺,等掀翻清廷,让我做副总统。”
金铨嗤笑:“可那副总统没有兵权!”
冯华甫沉默。
是啊,袁宫保在头上,北洋就永远是他说了算。若袁宫保没了,北洋的军权,大半就是他冯华甫说了算。
到时候,既能作副总统,又手握重兵,这难道不比只做个副总统来的强?
金铨见他已是动摇,便再接再厉,道:“陆千钧凶恶,华甫,你想想,若计策失败,他将如何报复你?你便藏在万军之中,他也能杀了你呀!”
冯华甫终于动摇:“你说的对...陆千钧此人不可力敌!”
咬牙道:“好,你说咱们怎么办?!”
金铨大喜,道:“首先要稳住北洋局势,要宫保即使身死,北洋也不会出现大的动荡。否则北洋一旦发生内乱,革命派就会抓住机会。我们必须要先制住段芝泉、王聘卿。”
冯华甫道:“试探他们?”
金铨道:“段芝泉我了解,他只要知道了里面的利害关系,多半与你做出同样的选择。但王聘卿便不好说了。”
道:“你先准备一支心腹精兵,琢磨着那陆千钧将至之时,去与段芝泉摊牌,他若同意,咱们就是一伙儿了,他若不同意,便先将他软禁;至于王聘卿,直接软禁即可。等宫保被陆千钧杀了,想必王聘卿别无办法,只能倒向我们。”
其实袁宫保死了,只要北洋的几根柱石不动摇,北洋还是北洋。金铨就是这般考量。
这其中,既涉及到陆恒带来的危险,他害怕,也涉及到权力的纷争——袁宫保在,他们的权力便受到很大的限制。若袁宫保没了,到时候他们几个代表北洋与革命派谈判,到手的权柄,才是实实在在的。
...
陆恒离开赣西,一路向北。
出了鹅城,见之景象便极是不同,等过了大江,愈是不同。
不是沿途风景,而是社会人民。
所谓国之将亡。每逢一个朝代快要灭亡的时候,不但人祸重重,更有天灾连连。陆恒走过北方大地,不是见水灾,就是见旱情。
大多数的人们麻木的就像行尸走肉。
除此之外,便是凶狠毒辣。
在这样的世道,对大多数的民众来说,要么做行尸走肉,要么回归兽性,如此才能勉强维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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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行尸走肉的,便是等死;兽性爆发的,说白了,便是那打家劫舍、把人命当草芥的赃官污吏、土匪恶霸!
什么是水深火热?
这就是水深火热。
陆恒走着,渐有一股无力感。
苍天茕茕,大地茫茫,入目处尽是一片悲凉,纵使能一拳打碎一座山,又有什么用呢?
他迫切的希望,那红色的旗帜,能尽快覆盖这大地!
后来,陆恒都不敢走有人的地方了,只走山野之间。
有人的地方,太多悲凉;山野之中,反倒宁静些。
渡过大江、渡过大河,穿过北直隶,京师已遥遥在望。
自八国联军之后,北洋掌权,北直隶渐渐恢复了不少民生。北洋再怎么不是东西,也知道自己的基本盘不能太坏。
怎么着比当初经过义和团、洋人的肆虐之后,眼下北直隶,稍稍要好了不少。
大致与陆恒最初从东北来到京师那会儿差不多的样子。
老百姓勉勉强强,多数人勉强能糊口。
陆恒瞧见了火车站,当初被义和团烧毁,如今不但恢复了,规模还更大了。也看见了那仍然高高耸立的城墙。
城门口,金铨来回踱着步。
他的老爷车停在旁边。
一队北洋士兵,候着。
昨天金铨便在城门口等了一天;今天一大早又来等。
他们抓不住陆恒的行踪,只能用这种笨办法。金铨估摸着陆恒大致什么时候到,便提前来等。
在看到陆恒的时候,金铨心脏停了一下。
便举起手,喊道:“陆老板!”
身边那一队北洋士兵,听到这声音,望见远处走来的陆恒,当即分出了一半,迅速往城内而去。
陆恒瞧的清楚。
他缩地成寸,上一刻还在数百米外,下一刻已到了金铨面前。
金铨只是觉得眼睛闪了闪,陆恒就与他面对面了。
心中暗惊之余,道是陆恒比以前更厉害了。也暗暗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
“陆老板,多年不见啦。”
他笑容满面,伸出手。
陆恒跟他握了握手:“是有好几年了。上回在上海滩,是跟洋人签协议之后与金先生见过一面。”
金铨道:“您还记着。”
便伸手:“陆老板,请上车。”
陆恒一看,笑道:“这老爷车都发展到京师来啦。”
径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金铨从另一边上车,与陆恒坐在后座。对司机道:“开车,四方园。”
汽车突突突的开动。
陆恒坐着车上,感觉有些新奇——他不是没坐过汽车,只是很多年没坐过。上辈子自己就有车。
不过这老爷车还真是第一回坐。
速度慢,抖的厉害,噪音也大。
金铨道:“宫保在四方园设宴,宴请陆老板。”
陆恒笑了起来:“四方园好像是我的罢。”
金铨道:“自然。不过现在的四方园,与当初的四方园可不大一样。今日的与前日也不大一样。”
陆恒哈哈一笑:“那我拭目以待。”
言罢皆无言,只突突突一路往四方园而走。
二一一章 霸王别姬
袁宫保接到消息,说陆恒到了。
他当即令左右:“教冯华甫去,将白家、宫家的人带到四方园。走,我袁宫保今日就好生会会他陆千钧!”
袁宫保早一步先到了四方园,园子里三重外三重,尽是全副武装的北洋士兵。
白三爷早被执在一旁,不许他动弹。
园子里的小厮、仆役、戏子,皆战战兢兢,不敢擅动。
袁宫保的老爷车在园子前停下,他一身戎装,在亲兵护卫之中,大步走进四方园。白三爷瞧见他,忙喊道:“袁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袁宫保哈哈一笑,走近白三爷身前,俯视道:“白老三...今日安排的哪一出戏?”
白三爷脸色发白,道:“霸王别姬。”
袁宫保闻言,心下一转,眼睛发亮:“霸王别姬,好!霸王勇冠天下,却自刎乌江,与今日岂不正是相合?”
说:“哪个戏班今日登台?”
白三爷咽了口唾沫:“是关家班。”
袁宫保笑了起来:“新进的梨园红人程蝶衣、段小楼?很好,他们的霸王别姬是京师一绝。”
便道:“你那外甥今日抵京,我便用这场好戏来招待他!”
白三爷一听,神色微变:“是恒哥儿要来了?”
袁宫保再不理他,对旁边几个戏园子的掌班说:“今天这戏,你们选个人来安排。本官何时让他们登台,便须得立即登台。”
言罢拂袖进了戏院。
几个掌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自心中难安。想与白三爷交流几句,周围的士兵也不许。其中一个看起来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咬了咬牙道:“我来安排吧。”
皆无言。
他对士兵说:“袁大人让安排戏目。”
士兵点点头,松开了他。
他便深吸口气,走到那群今日本要登台的梨园戏班面前,对关家班的人说:“走吧,跟我去后台。”
关家班就是当初这戏园子的上一任东家,关班主的戏班子。这些年,关班主收了不少徒弟,但成器少见,直到去年,他的徒弟段小楼、程蝶衣登上戏台,一举打响了名气,短短年余时间,已是名动京师。
尤以这二人合作的霸王别姬,最是出名。达官贵人莫不追捧。
程蝶衣面容俊朗,身段窈窕自然;段小楼面容阳刚,身材高大魁梧。此间戏班,关班主因着年老力衰,早交段小楼执掌。
他于是点点头:“您走前面。”
年轻的掌班走前头,关家班的人跟着他亦步亦趋,在无数士兵的横眉冷目之下进了园子后台。
后台进出之处,也有士兵看守。进了里面,毕竟戏班后台,着装换衣之处,倒是没人近距离看守。
掌班四下里仔细看了看,过来与段小楼、程蝶衣说:“里头没别人。”
段小楼松了口气,道:“今天...情况有些不对。不过我们早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
程蝶衣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溢于言表。
掌班叹道:“今日袁宫保行为与平素大相径庭,令我猝不及防。你们虽然有所准备,但曹云那边尚未有消息,今日先按捺着别动,否则身死不说,不能杀死袁宫保、阻止他卖国才是最大的憾事。”
段小楼忍不住道:“我也纳闷。袁宫保今日怎么带了这么多人,看那模样不怀好意...我听说四方园的老板极有势力,平素袁宫保也以礼相待,怎么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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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们戏班的隔着远,没听到白三爷与袁宫保的对话。但年轻的掌班是听见了的。
他说:“我听袁宫保与白三爷说话,说是白三爷的外甥今日抵京,袁宫保唱这一出戏,是给白三爷的外甥准备的。”
他并不知道白三爷外甥是谁。所以猝不及防。
“哦?”程蝶衣道:“袁宫保要杀白三爷的外甥?”
实在由不得不惊讶。
以袁宫保如今手握大权的权势,要杀个人,等闲不过一句话。今日却带了这么多兵,里三重外三重,把个戏园围的水泄不通,这有些出乎常理。
“白三爷的外甥是什么人物?连袁宫保都要如此兴师动众?”段小楼提出疑惑。
年轻的掌班微微摇头:“我也不知。我只知道白三爷是百草厅医药世家白家的三爷,要说他外甥女,我倒是知道,是关香伶;可没听说过他有外甥。”
“必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程蝶衣道:“如若不然,怎这般大动静!”
想了想,道:“小楼,要不然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段小楼沉吟道:“也行...最好想办法跟曹云联系上,她爹是袁宫保手下的将领,可能知道些什么。”
掌班的道:“我想想法子吧...袁宫保今日这态势,可能会出大事。咱们夹在里面,遭了池鱼之殃就不妙了。是得联络到曹云,怎么着得请她保着我们,别还没办成事,就给波及的一塌糊涂了。”
便说:“你们先上妆,我去见见袁宫保。先顺着他。我想法子找个机会,尽快联络上曹云。”
段小楼和程蝶衣齐齐点头。
年轻的掌班从后台出来,与士兵说:“我要见袁大人。”
士兵便把他带到了二楼的天字号包厢。
袁宫保正在包厢里来回踱步,显出一些忐忑、急躁的心情。年轻的掌班见了,心下更疑。带了这么多人兴师动众,怎么袁宫保还会不安?
他不敢表露,垂手躬身道:“袁大人,后台已在准备之中。只等您发话。”
袁宫保摆了摆手:“早些让他们准备妥当,这一出戏,务必要给本官唱好。”
年轻的掌班做犹豫状,道:“袁大人,戏院这么大,端茶递水、服务戏班,我只一人忙不过来,您看是不是放几个小厮进来?”
袁宫保道:“你自去叫几个进来。”
掌班的道了声谢,退出了包厢。
他不懂声色的吐出口气,径步下了楼,往外走去。
到被士兵执着的那些小厮仆役跟前,与士兵说了一声,是袁大人的意思,便挑出十来个小厮仆役:“跟我进去。”
一群人熙熙攘攘,又往里走。
二一二章 再会京师
掌班的在他们之间,与一个看起来精瘦机灵的小厮耳语道:“你去后厨,速速联络曹云,把这里的事告诉她,请她弄清楚情况,如果可以,请她尽快来四方园一趟。”
语速极快的说完,掌班的放声道:“去五个人到后厨,其他五个跟我来。”
便打发了包括刚刚耳语的那位在内的五个人去了后厨,掌班的自己带了五个,回到了前台。
五个去后厨的,到了后厨之后,即自分工。
被耳语者道:“我去冰窖取些冰来。”
便到了冰窖。
下到冰窖里,却在冰窖一侧的墙上作弄了一下,打开来一道暗门。他连忙钻进去,迅速关上门,里头狭窄只容得下三两个人,却放着一台电报机。
这人迅速用电报机发了一封简短的电报,然后出来,拿了冰块,离开冰窖。
这其间,几乎没有耽搁一分钟。
...
陆恒坐在老爷车里,看着沿途慢慢晃过跑到了前面的黄包车,不禁笑道:“这老爷车还真够老爷的。比黄包车还慢。”
金铨道:“这车若仔细开,倒也快的起来。就是京城人多,街道上摩肩接踵,若开快了,撞着人不好。”
陆恒瞥他一眼:“甭跟我打马虎眼了。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说吧。”
金铨笑了笑,道:“陆老板,您看这京师,先前遭了八国联军荼毒,这些年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您说若再来一次兵乱,是否于心不忍?”
陆恒面无表情:“然后呢?”
金铨苦笑了一下:“您要杀宫保,宫保也要杀您。我们这些人夹在中间,该怎么做?”
陆恒道:“白雄起告诉你我要杀袁宫保时,没给你个建议?”
金铨道:“看来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陆恒道:“白雄起权欲极盛,但他是个精明人物。他这些年在袁宫保手底下,凭什么受到重用,是袁宫保偏偏瞧得起他?还是他能力超凡脱俗,袁宫保另眼相待?”
金铨微微摇头:“白雄起有能力,但若说超凡脱俗的能力,那便是笑话啦。是因着陆老板您...为了拉拢或是为了牵制,宫保重用于他。”
“不错。”陆恒道:“没我,未必他不能爬起来,毕竟他是有能力的。但有我,他才这么快爬起来。他知道,他最需要依靠的是什么。他更见过我的手段。所以,他难道没有建议你弃袁宫保而自保?”
金铨心下暗叹:“您是什么都猜到啦。”
便利索的点点头:“既如此,我便不绕弯子。”
司机是他的人,所以车里并不需讳言。
便说:“白雄起建议我弃宫保而保北洋。陆老板,若我与冯华甫取宫保而代之,掌北洋,您有什么看法?”
陆恒笑道:“你觉着我该如何看法?”
金铨迟疑了一下,道:“您曾保过姓孙的,那么,眼下的局面,我们北洋与以姓孙的为首的革命派,您是站哪一边的?”
是这个意思。
陆恒微微摇头:“我保中山先生,我因为我敬佩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力图改变神州的理想,但我并不是革命派的人;我杀袁宫保,不是因为袁宫保要夺大权、掌天下,是因为他招惹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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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铨听罢,心下立时明了。
陆恒的心思,都在这一句话里。无论是杀袁宫保,还是保中山先生,并非出于什么天下大势,而是出于他个人的恩怨和本心。
所以,革命派也好,北洋系也罢,你们争权夺利,那是你们的事。只消甭招惹我陆恒!
因为北洋系和现在的革命派,都不是陆恒要等的人!
这个,金铨当然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了陆恒的态度。
这就够了。
只要陆恒不干涉,他就有把握与冯华甫不动声色的掌握住袁宫保死后的局势,那样,京师不会乱,北洋不会乱。
只要不自乱阵脚,说实话,以北洋系的力量,革命派还难以与之相比。
金铨心下松快,道:“宫保在四方园宴请陆老板,他早在月前便以四方园老旧为借口,着冯华甫改建四方园,在四方园的主楼下埋了大量炸药,并于天字号包厢掘开了一条安全地道。”
“东北宫家,已被他派人尽数拿下,于今日与白家一道,皆将送至四方园。一是为人质,令陆老板投鼠忌器,二是要斩草除根,将他们与陆老板一并炸死在四方园。”
“不过陆老板您放心,一切都在我与冯华甫的掌握之中。”他道:“您安然进去,必安然出来。无论白家、宫家,皆必无恙。”
陆恒轻笑了一声:“这鸿门宴是宴中宴啊。挺好,挺不错。”
又说:“袁宫保这手段,倒也算不得出奇。不过越不出奇的手段,越是有效。他还以自身为饵?”
金铨道:“宫保说若他不现身,您未必进去。”
陆恒笑道:“那可不然。”
笑了笑:“炸药...洋鬼子都不曾用,他今日来用,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金先生,你是否想过,将我与袁宫保一并炸上天呢?”
金铨脸色微微一变,笑道:“您说笑了。我一个读书人,可不敢。”
陆恒哈哈大笑。
......
曹坤作为袁宫保手底下的一员将领,在很早以前,袁宫保还在天津小站练兵之时,便已跟随袁宫保。
不过他的地位,比起金铨、冯华甫、段芝泉、王聘卿却多有不如。
曹坤有个女儿,唤作是曹云。
此时,曹云正在书房看书,忽然接到了一封电报。
仔细一看,神色骤变。
她一下子站起来,英姿飒爽的身姿彻底展现,脸上神色变幻,咬了咬牙,揉碎了电报,即刻出了书房,去找她老子曹坤。
没找着人。
问了,才知道,刚刚出去了。
说是冯大人有请。
“冯大人?是冯华甫冯叔叔?”
下人说:“是。”
曹云立时有些抓麻。
冯华甫她当然知道,是她老子的上司。但冯华甫的府邸,距离曹府有些远。
眼下四方园的局势一触即发,她怕来不及。
这姑娘是个刚的,立马换了身衣服,带了几个家中的警卫,直奔四方园而去。
二一三章 拿人
白家。
二奶奶白文氏刚吃完早餐,这会儿正看账目。
白二爷则陪着一边,悠哉游哉的喝茶。
他说:“前日里景琦打电报回来,说这段时间情况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难道咱家的生意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白文氏抬起头,摘下老花镜,道:“你不都以叮嘱过,让收敛些了么?”
白二爷看起来不管事,但心思清明。甭说白景琦打了电报回来,便他自个儿,这段时间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气氛。
早叮嘱了家中,不论上下老少,皆低调收敛些。
白二爷放下茶碗,眉头皱褶:“但我总觉着还是有些不对。好像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可我又捉摸不到,真是烦煞人了。”
白文氏笑了笑,安慰道:“我看呐,你是多想了。咱们白家到现在,自从那事之后,一直顺风顺水,行事谨慎,不曾得罪过人。”
白二爷叹道:“所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又说池鱼之殃,或者京师要发生什么事,必波及到白家。当初义和团进城前,我不也心中烦躁?八国联军打进来的时候,我也提前不安。正因早做了准备,才保着百草厅没大损失。”
白文氏听罢,也禁不住严肃了几分。
还真是这么回事。白二爷仿佛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将有事发生,便不安、烦躁。
她提了提心,疑惑道:“可眼下京师,又能有什么事发生呢?”
正说着,大门被轰的推开,已是大姑娘家家的关香伶喘着气跑进来:“二舅,二奶奶,不好了!”
白文氏和丈夫白二爷齐刷刷站起来。
“别急,喘口气儿...”
白文氏一句话没说完,踢踢夸夸一阵凌乱脚步由远及近,便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杀进屋里。
个军官喝道:“白家上下,三族亲眷在内,全部拿下!”
白文氏心惊胆战,强撑着道:“这位军爷,您...”
那军官理都不理他:“全都抓起来!”
三下五除二,一阵鸡飞狗跳,白家上下男女老少,全被抓了出来。
这阵势,骇的所有人面如金纸,战战兢兢,心中冰凉。
待抓完了人,那军官丝毫也不停留,大手一挥:“去四方园!”
...
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本在山东的白景琦也被羁押着,坐在老爷车里,往四方园而走。
与此同时,早被抓来禁在京师的宫家人,也一同被带往四方园。陆恒在京师中的宅子,老李等人也都遭了白家一样的待遇。
不能不说袁宫保下手利落。
陆恒北上前夕,还让宫兰给打过电报。那会儿宫家只说有目光徘徊周围,只是监视。这才几天时间,宫家便被抓来了京师。
不能不说,从京师到奉天的铁路,修的好。电报通畅。
不然仅靠两条腿,或者骑马什么的,等闲不可能有这么快。
大街上,宫家的人刚被带过去,旁边一条胡同里,便有人探头探脑正在观望。
是丁连山。
前不久,袁宫保发难,一举用兵围困宫家,逼的宫羽田束手就擒。当时丁连山外出办事,没在,侥幸没被抓着。
办事回来,知道了此事,丁连山急忙追寻着踪迹赶到京师。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意图将宫羽田他们救出来。
他先是想通过张作霖救出宫家,可惜,张作霖一来跟袁宫保不大对路,二来或是与袁宫保早有利益交换,在袁宫保直接用兵围困宫家的时候,都没有伸出援手,更不曾派兵半路阻拦袁宫保的人,任凭把宫家抓到京师,他又怎么可能帮丁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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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连山愤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他来到京师,举目无人。当初与宫羽田交好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没了踪迹。而官场里的一些人,更不值一提——连清廷自身都难以保全了,谁能帮得到他?
丁连山势单力孤,给南方的宫兰发了电报之后,便打算自己先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昨天夜里他去救人,可逢着一个厉害人物把他拦住,最后无功而返。
他其实运气挺好,拦截他的人,是熟识的。如若不然,他一旦闯进去,怕就不是无功而返——袁宫保手底下,这些年可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
那人告诉他,宫家人暂时吃好喝好,没事。让他不要再来,否则必定难以保全性命。
这人是武林中赫赫有名,被称之为神枪的李书文!
钢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
这位武术大师被袁宫保聘请为军队的武术教头,但他在袁宫保手底下,并不出奇。他深知,袁宫保手底下有好些个奇人异士,有神奇手段,一旦丁连山落到他们手中,便再无脱身的可能。
他们是认识的。
都是北方的大拳师,谁不知道谁?李书文念着这情义,才把他拦住,让他回去。
丁连山无奈,只得退走。
但他没有远离,一直盯着动静。刚刚不久,袁宫保派人把宫家人全带出来,满大街走,不知要去哪里,便悄然跟了上来。
...
话说曹云带了几个警卫,一路到了四方园。
见里里外外水泄不通,她心下捉紧,忙上前:“我是曹云,我要见袁伯伯!”
有人认得曹云,便说:“等着。”
这里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袁大人让你进去。”
曹云暗暗松了口气,进了四方园,到天字号包厢见到袁宫保,立时换了容颜,笑嘻嘻撒娇道:“袁伯伯!”
袁宫保笑道:“你叫曹云,曹坤家的小姑娘。”
说:“怎的,今天来听戏?”
曹云道:“是呢...我最喜欢关家班的程蝶衣了,他和段小楼的霸王别姬,最是传神...”
她这里叽叽喳喳说起来,袁宫保倒是心中紧张少了许多。
曹云见他面色略展,于是道:“袁伯伯,您今天是包场子了么?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
袁宫保道:“今日你袁伯伯要宴请一位贵客!”
他说话间,不经意嘴角流露出的一抹狠辣,被曹云瞧了个清楚。她不禁心中一跳,知道今天不是好宴。
心思转动,道:“袁伯伯,我去后台瞧瞧。”
袁宫保道:“你瞧了之后早些离开,今天这事不该是小孩子家家掺和。早些回去,免得你爹揍你。”
曹云哦了一声,离了包厢,下楼,往后台走。
到了后台,见程蝶衣、段小楼已是完了着装,正等着登台。
二一四章 曹云
两人看曹云进来,妆容下都露出一抹欣喜。
段小楼道:“曹姑娘,你总算来了。”
程蝶衣道:“袁宫保带了许多人,里外三重围的水泄不通,今日怕是不好脱身。宁北海说咱们暂且不能动手,但又怕遭到池鱼之殃,只盼着你来,咱们才能保着安全。”
曹云却神色沉凝摇头:“我来了也没用。刚刚我见了袁宫保,说了几句话。他今日兴师动众,设了鸿门宴不知要对付哪个。连他自己都来了,说让我到后台来瞧一眼就走,不让我留下,想是杀心坚固不可动摇。”
段小楼和程蝶衣都心下一震,段小楼道:“他钦点了我们唱一出霸王别姬,看来这池鱼我们是不做也得做啦。”
便对程蝶衣道:“小豆子,咱们见机行事吧。既是要遭殃及,便把咱们准备已久的戏目今日唱出来,若能杀了袁宫保,以他性命相换,咱们死了也值。”
程蝶衣轻叹:“也好,小石头。”
“...”曹云微微摇头:“袁宫保在天字号包厢,如何杀他?便拿了枪,也未必能伤到他。”
天字号包厢在二楼,与戏台隔了一层楼,距离不近。而且天字号包厢十分坚固,从外面望里面看不真切,枪也不好瞄准。
曹云刚刚去见袁宫保时,还发现,在天字号左右两侧的包厢里,进出的都是袁宫保招揽的奇人异士!
在这种情况下,要刺杀袁宫保,成功的可能性小的忽略不计。
她来回走了几转,神色一定,道:“你们先按捺着,我去想想办法。”
曹云是有见识的人。
今日这态势,袁宫保如此兴师动众,所为必大事。而历来与大事相干者,便只沾着边,也会粉身碎骨。
袁宫保让她早些离开,便说明了一切。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程蝶衣、段小楼他们被殃及而死。
必须要想办法。
言罢稍作安慰,曹云离了后台,刚出来,见了那年轻掌班的,便是唤作宁北海的。两人无声无息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曹云心下忽然一动,道:“宁掌班,你们戏园的桂花糕给我找些来,我好些天没吃,想念的紧。”
又说:“送到天字号包厢来。”
宁北海一怔,脸色微变,随即点头哈腰:“好嘞,曹姑娘您稍等。”
曹云摆摆手,又往楼上去。
再见到袁宫保,曹云神色正经了很多。
她说:“袁伯伯,您今天要办大事,那...侄女儿进来的时候,瞧着外面那么多人,他们...”
袁宫保瞥她一眼:“怎的,有熟识的?”
曹云拍拍胸口,吐出口气,娇声道:“袁伯伯明察秋毫...侄女儿除了与关家班的程蝶衣、段小楼熟识,还认得春和班的白妞,还有这四方园的湘云姑娘。”
四方园是京师鼎鼎有名的戏园,挂靠的戏班子数以十计。关家班一个,春和班一个,其他零零总总,每天总有四五个戏班,七八台大大小小的戏目登台上演。
曹云口中的白妞,就是另一个戏班子的人;至于湘云姑娘,却是这四方园的。早先说是个歌姬,后来加入四方园,因为办事利落,能说会道,长得娇艳,渐渐成了这四方园的中高层管理。眼下也被执在外头。
袁宫保道:“曹坤倒有个聪明女儿。”
他说:“关家班的霸王别姬,今日务必登台,谁说都不行。至于你所言之白妞湘云,伯伯看在你面子上,可以放过她们。”
说:“便教她们过来,给伯伯端茶递水。”
曹云一听,心下微沉。
说是放过,却并不放出四方园去,让来端茶递水,到头来能有个好?
袁宫保口口声声这么说,也不过是把曹云当作不懂事的小姑娘欺骗。
若曹云不知道袁宫保的真面目,怕还真信了他。
但她不敢表露出来,笑嘻嘻便道:“那好,我去带她们进来。”
曹云又叮叮咚咚下楼,到外面,从春和班里把白妞叫出来,又从被羁着的四方园人员之中,把湘云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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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爷一旁高呼:“曹姑娘,您代我问问袁大人,今儿这事儿,他是不是没完!要对付我外甥,我怕他绷断了牙口!”
白三爷此时已反应过来。先前听袁宫保说他外甥要来,今日以霸王别姬招待,便知他下了杀心。
不过白三爷隐约知道,陆恒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便说现在,这袁宫保权势滔天,都要带这么多人来,便可见其忌惮。
反正到了这一步,白三爷也没什么好委屈求全的,直言威胁,怕他来哉!
曹云闻言,脚下一顿,这才知道,袁宫保这么大阵势,到底是为了对付谁!
白三爷的外甥!
曹云心下一转,她隐约听说过,这四方园背后的大老板,就是白三爷的外甥。但具体是谁,她没听说过。
因着以前没大在意——反正这里大老板好多年不曾露面,知道不知道似乎无所谓。
现在袁宫保竟是摆出这么大场面来对付他,曹云不禁暗暗后悔,没早仔细打听。
她只对白三爷点了点头,带着湘云和白妞往里头走。
白妞脸蛋有些发白,不禁低声道:“曹姐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多兵...”
白妞名字普通,但长得却不普通。是个美丽姑娘,身材颀长,凹凸有致,比大多数女子都要高挑。
她学唱戏,因着身材太高的缘故,很多的角儿她唱不了,便学刀马旦,可刀马旦的角儿专是巾帼英雄,她没练出那气势,一直不能登台。
这回难得班主答应她登台一试,唱一出穆桂英,可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曹云道:“没事儿,你别担心,我在这儿呢。”
她安慰着。
湘云却哼一声道:“今儿咱们可是遭了池鱼之殃了...曹云,你现在是带咱们进去,是没法子带咱们出去吧?看来在劫难逃哦。”
又说:“不过呀,今儿这事,未尝没有转圜。我听白三爷说他外甥,似乎是个真正厉害人物,袁大人未必能拿下他。咱们盼着他们以口头分胜负,别动刀枪,那便是最好的了。”
曹云闻言心思转动,但随即摇头。她见了袁宫保嘴角露出的狠辣,便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可能口头分胜负,必然是要见血的。
二一五章 天字号
唤作是宁北海的年轻掌班,此时到了后厨。
喊道:“为曹坤将军的千金曹云小姐准备些咱们四方园最出彩的桂花糕。”
早先被耳语,又下冰窖暗室打电报的那小厮听着这句话,尤以其中最出彩三个字,心下顿时明了,回应一声:“好嘞!”
听到回应,宁北海心下微安,又叮嘱了一句:“多备些。”
这才出去。
宁北海出了后厨,便在前台候着。只消楼上包厢里喊一声,他这里便能听到。就见曹云带着湘云、白妞进来了。
宁北海眼神中露出一抹喜色,然后予以曹云一丝疑问。
曹云却微微摇头,还以否定。
宁北海神色微黯,无言。
曹云便带着两个姑娘上楼,来到天字号包厢。
袁宫保见曹云把人带来了,一看,都挺漂亮的姑娘。若是寻常只来听戏时,想必是有兴致的,此时却没有。
只摆了摆手:“门外候着。”
对曹云道:“回你家去,甭这里呆着。”
这是第二回让曹云走。
倒不是袁宫保真有多好心,实乃曹云是曹坤的独女,而曹坤跟了他袁宫保这么多年,苦劳功劳都有,总不能这里把曹云也害了。
曹云无奈,知道没法子,只好说:“让侄女儿再呆一会儿...”
她想赖着。
这时候,有人来报。
“大人,白家的人带到。”
袁宫保立时转移了注意力,道:“把白家当家的几个带进来。对了,把白老三也带过来。”
“是,大人。”
曹云隐在一旁,闻听此言,白家?她立时知道,袁宫保所说的白家是哪个白家。
她心思转动——这是把白家一网打尽啦?
这片刻,叮叮咚咚的脚步声,包厢门打开,白二爷,二奶奶白文氏,白三爷,白家的直系亲属,白雅萍母女以及白三爷都进来了。
宽敞包厢里虽然进了这么多人,可并不拥挤,这里面开阔的很。
袁宫保大马金刀,见人进来,谓之左右:“白景琦呢?”
左右回道:“将至。”
袁宫保点了点头:“人来了也带过来。”
就只这几个字,白家的人闻之更战战兢兢了。
只有三爷声色俱厉,他挤开家人,走到头前:“袁宫保,看这样子,你今天儿是不死不休了是吧?”
袁宫保挥了挥手,即有人上前,把白三爷按在地上。
袁宫保道:“你偌大个白家,不曾想倒是你白老三最有胆气?”
白三爷脸贴着地,抬不起头,却硬气道:“你白三爷活了几十年,倒也不怕死。只是你袁宫保今天走出了这一遭,小心你自个儿死无全尸啊!”
袁宫保神色一沉。
这正是他的畏惧之所在。
白家的人或许懵懵懂懂,不大清楚陆恒的厉害。但袁宫保能不清楚?要说见识陆恒的厉害,袁宫保见的早。还是当初,那一年开年,大年初一,陆恒那厮跑到他府上,一拳把个张教主打了死,把个书房打的一片狼藉,教他袁宫保战战兢兢,丢了好大的脸啊!
从那以后,逢着陆恒的事,便思虑重重,多番考量,生怕招惹到他。可这回,不招惹不行啦。
那厮跟姓孙的搅和在一起,不给弄死了,他袁宫保怎么办?
“呵...呵呵...”袁宫保轻哼几声:“我也不与你这里做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你只消瞧着,等陆千钧来,看是我杀他,还是他杀我!”
想着自己多番准备,毕竟周全,袁宫保心下稍安。
“恒哥儿?”
“陆千钧?”
一声是白家几人发出来的,一声是曹云的。
白文氏紧紧抓着白二爷的胳膊,望着他。白二爷脱开她的手,深吸口气,站出来:“原来袁大人要对付我白家的外甥。”
指了指白三爷:“都是体面人,何必如此?”
袁宫保诧异打量他一眼,道:“是我看走了眼。听说白二爷是个窝囊废,可你现在神态自如,倒是讹传了。”
便摆了摆手,让人放了白三爷。
白三爷爬起来,捞起袖子就要开骂,白二爷忙把他拉住,扯到身后。
然后对袁宫保道:“袁大人今日兴师动众,我进来时里里外外大致看了一眼,少说这四方园周围有两三千人,皆全副武装。实在不曾想,袁大人为了对付恒哥儿,下这么大气力。难不成我那外甥,是个三头六臂?”
道:“更不知,我外甥陆恒犯了什么法,竟至于袁大人如此来对付他?把他母族都抓来,这般手段,袁大人,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呀!”
言下之意,你袁宫保拿我们这些陆恒母族的人来威胁陆恒,这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你袁宫保权势滔天,却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算个什么大人,算什么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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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宫保心下生怒——若得陆恒那厮好对付,我袁宫保这么大人物,犯得着用这种手段?虽然这种手段很香就是了。
正此时,有来报:“白景琦带到,宫家人带到,平康坊陆宅的人带到。”
袁宫保本是一腔怒气,这里一下子又笑了起来:“上不上得台面,合该我袁宫保说了算。”
“都带上来。”
听说白景琦也给拿来了,白文氏脸色更苍白。又说宫家的也拿来了,更是惊骇,这是不死不休啦!
连平康坊陆宅陆恒留下的老仆丫鬟都拿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白二爷也没法说了。
一会儿,一大群人给赶了进来。
白景琦一进来,看见自家人都在,当即咆哮:“袁宫保,你想干嘛!”
这厮年纪也不小了,还冲动的很,举起拳头就奔袁宫保打。却连五步未近,就给他左右拦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宫羽田淡然冷眼,见着袁宫保,微微拱了拱手:“袁大人,你今日所为,切切要思虑仔细呀。我宫羽田的女婿,可不是好招惹的!”
眼下与陆恒有亲的都来了,宫羽田知道,这最后的时刻就在眼前。
之前被拿来京师,他不曾与袁宫保说过一句话,此时才是第一句。
袁宫保嗤笑:“我当然知道他不好惹,天底下知道千钧二字的,都晓得他不好惹。可谁让他偏偏与我作对?!”
二一六章 来了
除了白家、宫家的,陆恒在平康坊的宅子里的,逮来了仨。
愈发苍老、佝偻垂垂的老李,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冷着脸却掩不住眼神慌张的女孩儿。
老李颤颤巍巍的拱了拱手:“袁大人,我老头儿只是个仆人,您拿我作甚?东家是个刚强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看您啊,还是把这儿人都送回去罢,有甚话仔细好生说,何必如此这般呢?”
袁宫保蔑了眼老李:“听说你自东北便跟着陆千钧来京师,为他看着宅子,这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教你死在他面前,你道如何?”
老李微微摇头:“我本已是将死之人,袁大人拿这个来威胁我,实在是说不过去。”
袁宫保哈哈一笑:“那这个呢?”
他瞧上那女孩儿。
“以前唤作是李巧儿,后来唤作是冷清秋。听说陆千钧挺喜欢这小姑娘,如今在京师大学堂进学,还是个新青年来的。要是死在这里,何如啊?”
巧儿,也就是冷清秋,此时咬牙喝道:“袁宫保,你倒行逆施,早晚自食恶果!”
旁边那妇女连忙把她拉住,不让她说。
这里一句句,隐在旁侧的曹云,是听的一清二楚。
便许多事,今日清晰出来。
袁宫保要对付一个叫做陆千钧的人,这人是白家的外甥,宫家的女婿,是四方园的大老板。
为了对付他,袁宫保兴师动众,动用了两三千人,将这四方园附近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又把这人的母族、妻族、家中老仆尽数拿来,摆出了这鸿门宴。
要用一场霸王别姬的戏目,送此人下地府。
这人到底是谁?
陆千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至于袁宫保这等权势滔天的,都对其忌惮至斯?
曹云是曹坤之女,如何不知袁宫保的权势?而今朝廷,尽在袁宫保一手掌握之中。这天底下,若说名声,那自然有大了去了的,可若说权势武力,谁还能比得上袁宫保?
竟有人,令袁宫保忌惮到这份上!
她心下千回百转,许多疑惑。
而袁宫保,还在慢条斯理,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睥睨着屋子里陆恒的这些亲眷熟人。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是桂花糕到了。
便见门打开,体态丰腴、面容娇艳的湘云端着一盘桂花糕,婀娜的走进来。
她径自到袁宫保面前,蹲下来,把盘子放在案桌上,说:“袁大人,糕点来了。”
这一下,仰望,这姑娘蹲着,婀娜身段、妖媚神情,简直把她魅力发挥到极致。
本因陆恒将至,而毫无心思的袁宫保都忍不住动了动喉头。
但袁宫保并非此中恶鬼,心思还清明,道:“四方园的桂花糕名传京师,可惜我没吃过。”
他捏起湘云的下巴:“桂花以其香气、品质而得赞颂,你生的妖媚,惜乎少了桂花的品质。来,先吃一口,让本官瞧瞧,这四方园的桂花,是何等出彩。”
此言一出,站在他身侧背后的曹云骤然色变。
四方园的桂花糕的确名传京师。制作艰难,因此连一些达官贵人,来了这里看戏,偶尔也没得吃。
但四方元‘最出彩’的桂花糕,却不是拿来吃的。
吃了会死人!
曹云也算是个狠角色了。她在看出袁宫保不会放过今日这四方园的任何一个人的时候,便决定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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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有了这盘最出彩的桂花糕。
但她着实没想到,都到这时候,袁宫保还如此清醒。
这糕点一口下肚,一分钟之内便会见效。若湘云吃下一块,几句话的功夫显形。更重要的是,曹云不愿湘云去死。
她连忙笑起来,一把抢过那盘桂花糕,就像小孩子抢了自己最喜欢的宝贝,藏到身后:“那可不成呢,袁伯伯,桂花糕是我叫的,我最喜欢吃四方园的桂花糕了。”
湘云望着她,眼神中有一丝失望,或者也有一丝丝如释重负。
她或许早有了决死之心。
袁宫保诧异的哦了一声:“我说哪来的桂花糕,原来是侄女儿叫来的。”
说:“这糕点真那么好吃?”
这里竟说糕点。屋里许多人,一群群站着,都像是等着砍伐的木桩。鲜明有些对比。
袁宫保便这么睨着曹云,似是要看她怎么吃桂花糕。
曹云立时心中发麻,但脸上笑嘻嘻的,把盘子从背后拿出来,捏起一块,在鼻尖嗅着,仿佛十分陶醉模样,还说:“要吃四方园的桂花糕,得先细闻其气,清香宜人...”
她不想湘云被毒死,但自己也不敢吃这个。
但如此这般,能拖几时?
以袁宫保的警惕,只消她多拖着一会儿便能看出不对。到时候一声令下,还能活命?
气氛看似松缓了不少,实则对曹云来说,愈是紧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个低沉的声音:“大人,那厮到门口了!”
袁宫保猛地转过头,神色一下子变得无比狠厉,又一瞬间变幻的柔和下来。他站起身,走了两步,似乎觉得不对,又走回来坐下,喝道:“张教主,你去请陆千钧那厮进来!”
门外,张教主沉默了一下,道:“好。”
曹云猛地松了口气,将盘子放下,并把湘云拉到一边,诧异说:“袁伯伯,您等的人来了?”
袁宫保道:“是来了。”
袁宫保此时神色,已是如铁:“来人,把曹云送出去。”
便两个士兵过来,伸出了手。
曹云知道,她必须要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她想拉着湘云一起走,但慑于袁宫保的神态,不敢。
只好一步三回头,被两个士兵请了出去。
曹云下楼,到了外头,正见所谓张教主迎着大门前走进来的两个人走过去。
那两人,其中一个曹云认识,是金铨,袁宫保手底下地位极高,比她老爹曹坤更有权势的金铨;另一个,却是个身材挺拔,行走间如龙虎的高大青年!
但见这人脚下行云,顾盼之间洒脱自然。他板寸头,灰色长衫,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分明土气,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令人不敢侧目。
陆千钧!
就是他!
曹云心中呐喊。
二一七章 什么东西
陆恒走进园子,举目四顾,见左一群右一群,或是唱戏的、或是园子的服务者,被士兵羁着,不敢动弹。
不禁笑了一声:“袁宫保这厮是狗肉上不得台面。”
那园子的服务者,其中一些老人,从陆恒买下这园子便在这儿讨生活的,认出来是大老板,不禁都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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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叫了一声:“东家!”
金铨对陆恒道:“陆老板放心。”
陆恒失笑。
他就不曾担心过。
迎面便见张教主。这厮见了陆恒,脚下步伐立时放慢,踟蹰起来。
他见了陆恒,心里便有些发毛。
要说在陆恒手底下,吃他一记,没死的,嘿,还真好像就张教主一个。也不知这厮是运气好还是怎的。
到底是当初陆恒瞻前顾后了。
他越走越慢,竟至于站住了。不敢近前来。
陆恒瞅着他,近得前来,道:“原来是白莲教的张教主。怎的,还在给袁宫保这厮卖命?也对,似你这等旁门左道也就配给袁宫保卖卖命了。”
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但张教主不敢发作,心中虽然发狠,暗道你陆恒厉害,稍后就把你弄死,但口中却闷声道:“陆老板,袁大人候你已久。”
陆恒甩了甩袖子:“既如此,还不前头带路!”
张教主闷着一口气,烧的心里发慌,却不敢说出丝毫怨言。当初那一拳,险些把他打死,他可是记着清楚呐!
数年而今,他已过了巅峰期,而陆恒呢?南方做了好大事!沉军舰、压洋人,将那趾高气昂、自诩高贵文明的洋人逼的狼狈不堪。如今到底有多厉害,那是真不敢猜测!
暗说若此时吃他一拳,怕是吃不住啦!
便只好闷头前面带路。
金铨陪着陆恒,一路走到戏院台阶。正见曹云站在台阶上。
金铨驻足,对陆恒说:“陆老板,您自请。”
然后对怔怔望着陆恒的曹云说:“曹家侄女儿怎么也在这里?”
曹云打了个激灵,回神说:“金叔叔好,我今日来四方园听戏,不曾想...袁伯伯教我早些走。”
金铨笑了笑:“你父亲此时该到了,便这里等一会儿无妨。”
曹云难得心里一丝惊喜,道:“嗯!”
张教主前面带路,陆恒慢条斯理,与他进了戏院。进来,这戏院内果然与当初大有不同。空间更开敞,可以容下更多人听戏看戏;装潢也更文雅,显出更多文化意境。
倒是那楼梯、楼上的包厢,除了外表有些新意,格局倒是没大变化。
陆恒一走进来,目光便抬起来,射向了楼上的天字号包厢。隔着包厢的玻璃,陆恒的目光与袁宫保撞在一起。
此时,楼梯上,两列一溜儿奇形怪状的人物,都刷刷盯了陆恒。陆恒一眼望去,那真是光怪陆离。
能看得出来,其中有练武的,这不值一提;有出马仙,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甚至有萨满,也不知是当初哪里留下了的余孽。
亦有张教主这般,旁门左道人物。
零零总总,不算练武的,便不下三十人。
那道门正宗,修行之人,早不久陆恒与洋人妖魔鬼怪决死之时,也才二十来人。倒是这旁门左道的多,袁宫保招揽到的,竟便有三十人。
哗啦一声,天字号包厢的窗户推开来,袁宫保半身显露出来。
他对陆恒拱了拱手:“陆老板,真个是好久不见。”
陆恒背着手,瞥他一眼:“算算快十个年头了。”
袁宫保长声道:“是快十个年头了。陆老板,按说咱们早早相识,于这京城之中,曾也有交情,实在不曾预料,竟会到现在这一步。”
他俯下身来,居高临下:“你不助我还则罢了,竟与那姓孙的搅和在一起,你教我怎么想?!”
陆恒闻言,哈哈大笑:“陆爷做事,管你怎么想!袁宫保,你,是个什么东西!”
袁宫保一个照面,便被陆恒的态度气的浑身发抖:“好!你不当我是个东西!陆恒,你看看,这些是谁?”
他让开来,正见包厢里头,影影绰绰,白家、宫家、自家的仆人的身影。
陆恒面色丝毫不变:“我说你不是个东西,你便不是个东西。你若摆明车马,就在这京师之外,十万大军来围攻我,我也道你一声磊落;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拿来丢人现眼,袁宫保,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袁宫保嘿嘿冷笑:“任你咒骂,待我如何?我人质在手,陆恒,你投鼠忌器,今日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开宴请你,便有始有终。来呀,给陆老板搬张椅子!”
然后对候着下面的宁北海道:“上戏!”
几个士兵当即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陆恒面前。
紧接着,锣声鼓声齐鸣,也无报幕,便铿铿锵锵一阵,幕后走出来一位霸王。
他唱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段小楼唱着霸王角儿,一边暗暗打量。只见袁宫保楼上,一青年楼下。就是这青年,难言一股霸气,教人侧目。
暗想,这就是那袁宫保费尽心思、大动干戈的目标罢!
他实已唱的走了心、失了神了。
但在场的,上上下下,哪里又有人听他唱戏。
他才唱出一句,陆恒便出声压下他唱腔,洪钟大吕般道:“袁宫保啊袁宫保,当初我瞻前顾后,使侥幸饶你一命,你不思谨慎还则罢了,如今还来惹我,你说,你是不是在找死?!”
言说间,陆恒高大的身躯缓缓拔起,如踩云朵,立在当空。
袁宫保望着飞了起来的陆恒,神色恍惚,瞠目无神。
还是他左右亲卫大吼:“拿下他!”
劈里啪啦一阵烟雾,枪响骤起。那奇人异士,更是四面八方,有合身扑来的,有丢暗器的,有抓起桌子椅子掷来的。
却不曾发现,那烟雾之中,一抹流光从陆恒手底下钻出,先是一跳隐没,下戏台,进了下面一处暗室,将室内那无数炸药点火之处守着的人眨眼击杀。
即又钻出来,上上下下跳跃翻飞,只三个呼吸,枪声戛然,听的扑通扑通些坠地声,那奇人异士、武功好手、持枪卫兵,尽数已人头落地!
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袁宫保便退往天字号包厢的主位,一边大吼:“给我敌住他!”
二一八章 不堪一击
五个字儿的功夫!
袁宫保还没来得及坐上那天字号的主位,便已见他左右心腹人头滚落,束束热血喷涌如泉!
宫羽田实早有准备。
他知道陆恒的厉害。这里打起精神,见陆恒飞身托迹,便一把拉住身边李书文,将他扑到在地。即见包厢内人头滚落,又起身一扑向袁宫保,一把扣住他肩膀,将他按在当场!
便是电光火石,这戏院内,楼上楼下已是死寂一片。
独有那戏台上,还在演绎着霸王别姬。却那唱着霸王角儿的段小楼,已唱不出来,张着嘴巴愣在戏台中间。
幕后,程蝶衣听到霸王无声,心下一紧,忙随着丝竹钟鼓从旁边杀出来,迎面便一股子血腥味扑鼻,双目只是这么一瞧,见那戏台下,头颅滚滚遍地残尸,有一人立在当空背负双手,也瞬间镇住了。
陆恒抬步,真炁托身,往天字号包厢平走。
这时,大门轰然打开,见金铨、冯华甫等一票北洋柱石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曹云也跟着曹坤混在其中。
但见,一人瑟瑟立在楼梯之下,是宁北海。他一身血污,却是那断头的一腔血尽数喷在他身上了。
自楼梯、包厢一条栏杆下,一颗颗人头瞠目、一具具残尸横陈,新鲜的血液还在滚滚流动。
那刚刚扑杀的奇人异士、藏在楼梯后栏杆后枪击陆恒的士兵,被陆恒飞剑一击,或半空落下,人头两分;或死在楼梯上、楼上廊道中,尸体横七竖八,惨不忍睹。
见之,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陆恒已步入天字号包厢之中。
金铨与冯华甫忙不迭顺着血流成河的楼梯上去。
陆恒入了包厢,目光从包厢中的人们身上扫过,点了点头,对白三爷道:“三舅,您啊,先带大家伙出去。”
白三爷打了个激灵,忽然大笑起来:“好!”
人陆陆续续出去,见的血腥惨状,干呕声声不绝。
内中,宫羽田按着袁宫保,见陆恒进来,将袁宫保往陆恒面前一推,拉起一旁刚刚跃起来的李书文就走。
于是包厢之内,仅余二人。
袁宫保可不是个束手就擒的。宫羽田一松开他,将他推向陆恒之时,他便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着陆恒啪啪啪一阵枪击。
但显然,毫无用处。
几步之内枪快,但再快,快不过陆恒。几粒子弹皆被他真炁锁拿,落在掌心中。
叮叮当当,自陆恒手中落地。
袁宫保见此,返身扑向包厢主座,却恍然一股无形力量将他锁住,立刻动弹不得。
陆恒慢条斯理从他身边经过,到主座,真炁一压,主座立时塌下去,显出一条斜向下的地道来。
袁宫保终于露出绝望之色。
却狠狠道:“我袁宫保麾下精兵十万,手掌清廷大权,你敢杀我?!”
陆恒转过身,神色异常平淡:“这世上,只要是有性命的,没我不能杀的人。区别只在于,我想杀或不想杀。”
“那便同归于尽!”袁宫保觉着自己还有底牌。
陆恒笑道:“是那戏台下埋着的大量炸药给了你信心?”
袁宫保脸上狠色立时僵硬。
这时候,包厢的门被轰然推开,金铨和冯华甫等一大票人一起挤了进来。
袁宫保一看,忙喊道:“秉钧!华甫!曹坤!救我!”
却哪知,金铨和冯华甫根本不看他一眼。
金铨道:“陆老板,外面被羁着的,都已放了。”
冯华甫也道:“我已安顿好军心。”
陆恒漠然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袁宫保身上:“你好好的权谋野心,你不去实现,偏偏要与我为敌。与我为敌倒也罢了,你藏在心里,别表现出来。我一直很后悔,当初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否则杀了慈溪之后,我就该杀了你。”
“你以为你很重要?”
陆恒嗤笑一声,指着金铨他们道:“你看看,你很重要吗?”
袁宫保早是呆愣如石。
这时恍然回神,惨然一声,欲说话,陆恒却反手一巴掌,将他打成了一团血雾。
这一巴掌,不止打死了袁宫保,也打的这包厢里的一群人齐齐心跳骤停。
陆恒走到窗前,向后摆了摆手:“你们走罢。金铨,你让外面的人走远些,我让你瞧瞧,袁宫保准备的底牌,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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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铨等人齐齐一震,忙不迭大吼几声,一群人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曹云一步三回头,望着那包厢窗前的人影,咬了咬牙,下来,狠狠的推搡宁北海:“快让园子里所有人离开!”
这群人跑出戏院,冯华甫忙指挥士兵带着人远离。金铨与白三爷他们汇合在一起。
白三爷说:“我亲外甥呢?!”
金铨说:“先离开!”
一群人满头雾水,跟着金铨远远离开。
戏园中,便只陆恒一人了。
他望着着园子,其实倒也没什么感情。这园子从一开始,便是他做事的工具,后来连工具都不是了。这么些年,也不曾问过几句。
此时只是一些淡淡回忆,令他微微叹了口气。
袁宫保他杀了,这京师,除了埋葬师父的地方,还有哪儿是个牵挂呢?
他已决定把师父的骨殖迁去南方,那么连最后一点牵挂似乎也没了。
白家?
也就白三爷交情深些。
宫家?
宫家此事之后,必然南下。
老李?他定然也是要一起南下去的了。说人老了,走不远,没关系。陆恒一股真炁,足矣让他轻松支撑。
这京师,不留也罢。
袁宫保以为能杀他,招揽奇人异士,却都是土鸡瓦狗;亲族威胁,也不过探囊取物;地底炸药,陆恒同样不放在眼里。
但为了日后,再无这等烂事,陆恒决定吃一吃袁宫保的底牌,让金铨他们好生看看!顺便把这四方园炸了,也算是个了结。
从窗户走出,陆恒当空而立。
见他探手一按,戏台坍塌,露出下面埋藏炸药的暗室。
暗室颇为开敞,一看,一堆堆炸药,不知有几千斤。炸药的气味从坍塌处涌出来,十分难闻。两具无头尸横陈,几块打火石散落地上。
陆恒五指一抓,真炁卷起打火石,噼啪一击,火星飞溅,落在炸药的引线上,嗤嗤的燃烧起来。
他张开双臂,汹涌的真炁好似长江大河涛涛滚滚,化作一幕墙由上往下,狠狠一镇!
就在这一瞬,炸药轰然爆炸!
已是远离的众人,只闻一声闷雷,震的耳鸣眼花。但觉地动山摇,远处的四方园好似跳了三跳,紧接着,轰然坍塌!
这一下,就好像一颗鞭炮,被什么按着,闷着炸了!
但看整个四方园,好几亩地的大园子坍塌下去,原地露出一个不浅的天坑,便知道这炸药,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没有伟力。
而一道人影,从废墟腾身而出,一个展臂,落在了众人面前。
二一九章 收尾
许多人看着陆恒,仿佛不认识他。
白家的,连自家的老仆,也仿佛重新认识了陆恒。
宫羽田倒是知道陆恒厉害,也知道这些年陆恒在南边做过的事,可此时仍不免心下震动。
几亩大的园子,一炸陷出个天坑,可知其威力。
然而,这么大的爆炸威力,地面的震动却尽数被限制在四方园的范围内,周围的民居、商铺却不曾受损,只些微动摇,连一块牌匾都不曾被晃下来。
宫羽田无法想象,陆恒到底有多强大的力量,一边硬吃大量炸药的爆炸,还能把爆炸的范围拘束在四方园的范围,不使其波及旁人。
金铨等人想不到这么多——他们不是练武的,对个人力量的认知,没有那么清晰。他们只知道袁宫保在这园子下面,埋了几千上万斤炸药。
其实陆恒也有点托大了。
当然,也只是托大,危险是不会有的。
他意图以真炁镇压爆炸,将爆炸威力拘束在范围内,迫使其向下爆发,不向四方散佚。可陆恒略略高估了自己的真炁水平。
几千上万斤炸药的爆炸,伟力着实非同小可。范围性的破坏力量四面八方膨胀,险些将他的真炁撑开。
好在坚持住了。
前次经洋人事,陆恒力竭,可也点亮了又一颗地煞星辰,待恢复过后更进一步,尤以真炁,短时间内精进颇多。
其实,陆恒根本不必与整个爆炸的威力相抗衡——他是以一己之力,拘束了数千上万斤炸药爆炸的所有力量。如果只是自保,炸药爆炸的范围性力量根本伤不到他。
炸药的爆炸,是四面八方的。而陆恒就那么大点个人,便近距离爆炸,直接波及到他身上的又能有几分?
便不动真炁,身体硬扛也不在话下。最多将他推飞起来,仅此而已。动用真炁,只是可以消弭冲击波,而使自身不会被击飞。
而且若炸药的威力真的惊天动地,陆恒的宇空之力也不是吃素的。完全可以在扛不住的时候,一个缩地成寸,远远逃开。
炸弹冲击波的速度能快的过宇空之力?那不笑话呢么。
眼下陆恒一身真炁几近沉寂,所剩一丝。勉强飞腾过来,保持了高人形象。但也仅此而已。他真正的力量,不在真炁,真炁只是次要力量。
他身体才是最强大的。
此时他的战斗力上限,并未丝毫削减。只是体魄的力量显得十分粗暴,没有真炁那么潇洒。
周围许多人。
有陆恒认识的,白家的、宫家的,更多是北洋的士兵、文武官员。
或金铨所为,之前令不少人不情不愿。但此时,见了这一遭,心下反而多侥幸——得亏听了金铨的,没跟袁宫保一条路走到黑,不然...
白三爷望着四方园天坑,咂巴了一下嘴巴,不禁道:“唉,恁大个园子,没了。”
陆恒笑道:“三舅年岁已是不轻,是该放下手里的事享福去。”
说着,摊开手,一堆乱七八糟的金钱哗啦啦下雨般堆积起来:“园子里的财物,我皆帮三舅收了,您正好拿去养老。”
这堆财物,倒也不算多。若换成千钧银元,大抵十万左右。陆恒在镇压爆炸的时候,顺手收进了掌心空间。
白三爷看着这堆财物,微微摇头:“我都这把年纪,要这么多钱作甚?你还年轻,拿着自己个儿潇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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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要。
又说:“这些年我可没少赚钱呢。不差这点。”
说来白三爷是个真潇洒人物。
陆恒失笑,道:“也行。”
便招了招手,把园子里一班干活儿的招来,说:“四方园从今天起不存在了,各位失了活计,是我的错。这儿些钱,每人取一千,算作补偿。”
完事打发之后,陆恒目光这才落到金铨他们身上。
仿佛之前都石化了,陆恒不开口,他们不敢走似的。
陆恒道:“以后你们的事,切莫与我沾上。”
只此一句,便对宫羽田道:“岳丈这回该是要南下去了吧?”
宫羽田苦笑一声:“不去也不行啦。东北的老房子都给人烧了。”
陆恒道:“若梅早请您南下,您割舍不住。这回正好——这么算,袁宫保倒是办了件好事。”
说:“稍后回我平康坊的宅子,具体细说。”
言罢又看向白家一群人。
白二爷欲言又止,白文氏还神情恍惚着呢。陆恒一眼扫过去,白景琦也是怔怔出神。
只小表妹,关香伶、白玉婷,望着他是一脸的喜色。
陆恒点了点头,对一边笑呵呵佝偻着的老李说:“老李,咱们回去。”
金铨忙道:“有车。”
陆恒也不客气,宫家的、自家的,皆上了车,白三爷也挤上来,还有两个小表妹,一路奔平康坊而去。
冯华甫这里留下,处理手尾不提。
眼看着几辆车远去,曹云才忽的打了个激灵,激动道:“我知道他是谁啦!”
她一把扯过身边的湘云:“是千钧!千钧啊!”
湘云茫然的啊了一声。
“千钧先生!就是那个在上海滩打的洋人找不着北,逼着洋人签九方上海协议的千钧先生啊!”
她这里吼出来,周围许多茫然着的人,闻之顿时恍然大悟!
是他呀!
知道了!
震惊之色随之消散,换而是理所当然的了然。
是了,洋人都给他整的不要不要的,袁宫保招他惹他,那不就是在找死么?
心里一下子便安慰了许多。
毕竟全副武装的军队,手握权柄的大员,搞得这般模样,难免心里不痛快。但若是千钧先生,那便没事了。
与千钧先生伏低做小,那不理所当然的么?
甭说理所当然了,求都求不来呢。
——这下,又多了许多谈资了。
当然,这里的事,也迅速向四面八方传开。袁宫保死,陆千钧下的手,此间云云,想必很快能见诸于报端。
而对于北洋系来说,考验才刚刚开始。对于革命派而言,或许会高兴一阵子,但随后他们可能会发现,去了袁宫保,北洋系未必衰弱。
冯华甫、段芝泉等人,早已在调兵遣将。
而这些,与陆恒无干。
便已回到了平康坊的陆宅。
二二零章 闲谈
平康坊陆宅,说来已有好多年前不曾见一眼。
那年戊戌,谭复生等人变法失败不久,陆恒从东北来。老李和朱大锤先一步到京师,这里买下了这宅子。
算算买了差不多十个年头,陆恒住了不到两年,到现在已是八年开外了。
宅子看起来老旧了许多,但干净整洁如故。院子里的那株不知名的树,比起多年前大了不少。
而今五月,枝叶茂密,已亭亭如盖。
这些年,宅子一直是老李看着的。再加上一个巧儿,也就是冷清秋。
倒是多出来的中年妇女,唯唯诺诺样子,她是巧儿——冷清秋的生母。
屋子里各自落座,巧儿母亲忙里忙外端茶递水。宫家的几个女性便也去帮忙。
巧儿此时乖巧站在老李身后,望着那坐在主位上的陆恒,眼神恍惚,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
那时她才十来岁模样,陆恒也是这样子,每每有事与人交谈,就这么坐着,大马金刀如故。
她现在叫冷清秋。
原本她竟不是老李的亲孙女,而是老李在逃难的途中,捡到的。她小时候与父母失联,幸而遇到了老李。
前两年,她逢着了找了她好多年的母亲,由此相认。
这事,陆恒知道。打电报的时候,老李说过。
至于她爹,早是没了。前些年兵荒马乱、饥荒天灾,她母亲说是遇着打劫的,为了保护她母亲,而被杀死。
她现在既是李巧儿,也是冷清秋,承载了两个姓氏。
当初陆恒让她去进学,如今都进到京师大学堂去了。标准的新青年,无论知识还是穿着打扮。
这姑娘在外面,一副冷清的生人勿进模样。在家里,还是像小时候那般跳脱。
陆恒正与宫羽田说话:“早先袁宫保派人到赣西,在我左近徘徊,我便知他心意;初五与洋人做过一场,回程路上,这厮暗藏了上千伏兵,想要杀了我。”
宫羽田点了点头:“若梅打电报说过。”
陆恒道:“他是与我摆明了车马。”
说:“当初我便十分不喜他,只是当初心态与现在不一样,瞻前顾后,放过他一马。说实话,一直有些萦绕于心。这次他既然来招惹我,正好一并跟他算了总账。”
正说话间,丁连山来了。
丁连山之前在外围,没大看清楚怎么回事。等听到议论纷纷说千钧先生如何如何,知道了结果,这才忙不迭赶过来。
见面,自是一片欢喜。
便接着之前的话茬,陆恒说:“他搞出个北洋系,架空清廷掌握权柄,知我在港岛保了中山先生一回,心中既忧且虑,大抵还有洋人的因素在其中,这才与我撕破脸皮。我自然不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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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冷清秋忍不住插了句嘴巴:“袁宫保与洋人勾结,坊间传闻,他为了得到洋人的支持,暗中卖国。听说革命派的志士已经盯上他了。”
陆恒笑道:“其实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搞暗杀么...行刺,便我自己行刺慈溪,主要是也为了报仇。无论袁宫保,还是革命派,若真有心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搞暗杀不如好好搞民生,玩行刺不如好好做军队。”
他笑道:“从未有闻说,以暗杀而得天下的。”
宫羽田深以为然:“此诚至理。”
丁连山也道:“我行走暗处多年,对此是深有体会。”
他道:“胡子联盟里面,一个个凶的很。当初摇身一晃成了官军,为了争权夺利,也互相暗杀。最后怎么样?落到了姓张的手里!姓张的可没暗杀过谁,这厮开口义气,闭口大家,手段行事是胡子里面最讲规矩的,所以他才得了东北。”
“那些凶狠的,把暗杀当饭吃的,现在哪儿去了?全死了。”
旁门左道,怎能绽放光辉?!
一时间说了很多。
宫羽田叹道:“东北是回不去啦。姓张的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他与袁宫保有利益勾结。袁宫保才这么容易把咱们抓到京师来。这次,非得南下不可。”
陆恒点点头:“岳丈,张胡子那儿,要不要我去给他打个招呼?”
宫羽田失笑,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没有必要。说穿了,咱与张大胡子之间,其实也不存在什么恩义,就当初纠合胡子联盟出了几分力。张大胡子兼并其他各路胡子的时候,来找过我,我没应他。”
陆恒道:“原来是这样。”
既然宫羽田没这心,陆恒便也不多事。
说:“宫家南下,是去赣西还是港岛?赣西那边,我稍有些根基,可保的平稳;港岛那边也不差,马三在港岛搞的红红火火。”
宫羽田笑道:“我其实心里早有准备。一早瞅准的便是港岛。”
陆恒道:“也好。不过港岛那边,局势毕竟复杂些。英国佬虽然缩卵了,但名义上,港岛还是英吉利治下。马三加入同盟会,跟革命派走的很近。”
顿了顿:“我并不十分看好现在的革命派。他们内部太复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做,容易破底线。岳丈到了港岛,也须得谨慎些,免得被带到沟里。”
又对老李道:“这次都南下去。你年纪大了也无妨,我自有手段保你。倒是巧儿,你在京师大学堂进学,此时中断学业,未免不美。”
冷清秋道:“我觉着没什么呀!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啦。而且我听说上海滩的大学,比京师大学堂更开放、更科学。去了南方,我可以在上海滩进学。”
陆恒点点头:“也行。”
这里说的,都是南下的事。
一直不曾开口的白三爷此时再也忍不住叹气:“如此,这京师你以后是不回来啦?”
陆恒笑道:“大抵是不大回来的了。”
白三爷再叹:“这事...唉...也罢。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管得着你们年轻人的事?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京师波诡云谲,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多,可能南方更好。”
就道:“就是下回,也不知什么时候见面。”
陆恒道:“三舅若有心,完全可以南下走走嘛。”
白三爷摇了摇头,没的话说。
二二一章 地煞—追魂
却是问起黄春儿来。
白三爷道:“那姑娘早先跟了你,这些年电报只言片语,也不知具体怎么样。”
黄春儿虽说是贵武的女儿,但却是白三爷养大的。虽然初衷是为了报复詹王府,但人是感情动物,便手里一只猫猫狗狗养大,也终于有些情怀,更不说一个人了。
这些年,他倒是念叨了不少。
陆恒说:“黄春儿好着呢。”
能不好?这姑娘就是个与世无争的柔弱性子。只要没人欺负她,那她的日子过的比谁都舒心。
便捡了些日常说与白三爷听。
白三爷听的笑眯眯的。
说:“这孩子性子还是那样儿。得亏跟了你,要不然啊,她那软弱性子,不知道得被多少人欺负呢。”
说着,他是站起来了:“我呀,也甭久留了。瞧着你怕是转天儿就要南下,就这里别过吧。以后若有机会,能再瞧一眼,那就最好。不能也没遗憾。我白老三这几年过的可真舒坦,那是靠着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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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拍拍屁股洒脱就走了。
也没看白玉婷、关香伶一眼。
这俩姑娘屋子里透明人,此时见白三爷走,白玉婷踌躇了一下,喊了声三叔,忙跟了上去。
关香伶则踟蹰的望着陆恒,欲言又止。
陆恒说:“你也是个小受气包。说吧,怎么个想法?”
关香伶跟黄春儿性子差不多,传统、柔弱。这些年寄在白家,要说吃喝不愁吧,但其实过的也真不大好。
她和她母亲,陆恒的姨,白雅萍,说是住娘家,可住的久了,真不是那味儿。
寄人篱下,无外如此。
关家仿佛把这对母女给忘了似的。
关家是旗人,还是大支。这几年清廷持续衰落,旗人渐渐也不行了。以前抖的起来,现在不大能抖的起来了。怕也有些难过。
而这时代,重儿轻女,把关香伶忘了,便也不算是不正常的事。
她犹豫了一下,说:“娘让我问恒哥哥,说南下成不成。”
陆恒了然。
直点头道:“自然是成的。”
她便笑起来:“那什么时候走啊?”
陆恒道:“三五天内吧,得先买了船票。”
旁边丁连山便说:“这事儿我去办。”
关香伶就说:“那我先回去告诉我娘亲。”
也走了。
冷清秋忙去送她不提。
宫羽田便对陆恒道:“不去跟白家道个别?”
陆恒微微摇头:“说来此间,白家险些遭难,也算是被我牵连。虽说是母族,未尝没有怨念。便就这么着吧。”
宫羽田微微摇头,没说什么。
丁连山便开口:“照着恒哥儿先前说法,仿佛眼下革命派也不大能成事。自鸦片战争到现在,都快七十年了,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这不止是丁连山一个人的叹息。
七十年,至少有三代人了。茫茫尽是黑暗,看不见前路。眼下革命派似乎火光熊熊,可陆恒又说不大能成事,那未来在哪里?
陆恒只笑道:“快了,快了。该来的,一定会来。”
不久,丁连山跑去买船票,零零总总,宫家有十多人,陆恒这里四个,白家关香伶母女俩,就二十来人。
丁连山跑去找金铨,直接搞到了明天下午的船票。
当天夜里,陆恒去了趟白云观。没去打搅王道长,也没去见高道长,直入树林,将师父的骨殖起了出来,烧作骨灰,瓷罐装了,要带着南下。
这些年,每年开年前后,陆恒与京师这边通信,都会让老李代他来给师父烧纸上香。扫墓是不必扫墓的,就一个小土堆,每每伐掉些灌木杂草即可。
至于当初放在这儿的慈溪的人头,早已不知哪儿去了。陆恒也不大在意了。
翌日一大早,派人去白家把关香伶母女接来,即出发,离开京师,坐火车前往天津。下午,在天津登船,南下。
这是陆恒第二次坐船。
这次的船,不同以往。上次坐船南下,是洋人的船;现在这船,是青帮的。冯敬尧终于还是听了陆恒的建议,做了海运。起初做南边的,从港岛到上海滩的航路,渐渐扩张业务,现在也做北方的航运了。
从船长到船员,一体的汉儿面孔。
这挺好。
陆恒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心中悠悠。
他心里,当初落下的许多郁闷,这次尽数洗净。心中透彻,纤毫不染。心灵明净澄澈,剔透晶莹。
怎一个舒服了得?
当然,这次北上之行,除去了心灵方面的尘埃,还有另外的收获。
那就是,又一颗新的星辰点亮了。
在打死了袁宫保之后,这颗星辰大放光明。
第六种地煞神仙术——追魂之术!
追魂之术与通幽之术一般,也与神魂相关。
这道神仙术加身,孕育出一道新的力量,唤作是追魂神光。这道神光与九幽之力极是相合,有相辅相成之妙。
施展此神光,有两大功效。
一是追踪。
只要获得任何一个人的气息或者沾染了气息的物品,以神光追踪,直指本根,锁定其神魂气机,天上地下逃无可逃。
二是锁魂,若以此神光击中敌人,若敌人神魂没有足够的防护,神魂又弱于施术者,便可一瞬间将其神魂封印,使人沉睡不醒,一直到死。
这门神仙术仿佛还意犹未尽,隐约间与诅咒之法相关联。但陆恒如今不会诅咒之法。
想想也是,这玩意儿能锁定敌人的神魂气机,若与诅咒之法关联在一起,便是远隔万里,也能一下子把人咒死!
十分凶恶。
追魂之术对陆恒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
怎么说呢?
他这里处理完了袁宫保,接下来,便要西行一趟。洋人投毒气细菌,用心之险恶,若陆恒没能在第一时间将之消灭,不知要波及多少人!
这是万万不可原谅的。
说了要百倍千倍找回来,那不是空口白话。陆恒历来是一口唾沫一颗钉,一言九鼎,说话作数。
似这等凶恶的细菌,捏在洋鬼子手里实在太过危险。什么时候若抽冷子来一下,天知道会造成怎样的恶果。
此事之因,由陆恒而起;此事结果,也当由陆恒去摘取。
百倍报之,还要灭了吸血鬼的根儿,以杜绝这种细菌的再度出现。所以追魂之术,是个惊喜。有这道神仙术,陆恒觉得,此去西行,稳了。
二二二章 催生
几天之后,陆恒一行人在上海滩下船——并未都下,宫家的以丁连山为首,直转港岛继续坐船而去。
宫羽田则想见见宫兰。
父女两个已是许多年不曾见面。
宫兰生母早丧,小时候冷清的性子,根源便是这儿。所以只宫羽田一人在上海滩下穿,没带其他的人。
下了船,一行在上海滩盘桓了三天。一是带着宫羽田与陆定、冯敬尧、林黑儿照个面,认认人,以后宫家在港岛立足,与上海滩的生意来往,脱不出开陆定他们。
二是了解一下最新的消息。上海滩的消息,大抵最是灵通不过。
只看报纸,便知天下发生了多少事。
就陆恒这一个往返,短短时间,形势风云变幻。首先是蜀中那边,保路运动终于掀起狂澜,数以万计的蜀中人民发动起义,革命派在其中推波助澜,将清廷的官府赶出蜀中。
紧接着,荆湖、湘南、广东等多地爆发起义,有失败的,但成功的渐渐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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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在抵达上海滩的前一天,蜀中通电,宣布脱离清廷统治!
各地的起义一桩接着一桩,眼看烈火燎原。北方,袁宫保的死,在这里面,等于是泼上了一桶油,使得更激烈起来。
但北洋系并不慌乱,冯华甫、段芝泉等人有条不紊的调兵遣将,并与革命派在报纸上打嘴仗,打的你来我往。
仿佛一个新的世界就要出现。
报纸上,关于推翻清廷,重造世界的言论,已喧嚣尘上。为保皇派张目的报刊,被积压在角落里,几已无人问津。
三天之后,陆恒带着老李、冷清秋母女及白雅萍母女,和宫羽田登上了前往赣西的火车。
这次没在苏州停留。
不久,陆恒终于回到了皂山镇。
...
宫兰见到宫羽田,险些喜极而泣。近十年未见啦。父女之间,毕竟血脉相连,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抹杀的。
这年头,虽然有了电报,隔一段时间可以通个信,但信再好再快,又怎及得上面对面相见?
不过有一桩不大舒坦的,便是宫羽田要求陆恒务必尽快与宫兰生子。
说起过继的事,也是好多年了。可他两个一直没动静。以前天南海北隔着远,电报上便只能一句话,现在见面了,便开始长篇大论的催促。
连本来有心怀孕生子的宫兰,也给弄的烦不胜烦。陆恒更是一溜烟儿躲山上去,不下来。
他把师父的骨灰,带回了当初隐脉的山门——葬在了道观后的山顶上。
师父曾说,那地方风景最好,陆恒便把他葬在那儿。
在墓前修了个茅庐,一是躲着宫羽田的碎碎念,二是给师父守守。
说来也是不孝。这么多年,陆恒没亲自北去一回,没给师父上过香。
这次跟来的李老头、冷清秋母女,李老头人老了,便安排安享晚年,他想着还给陆恒当管家,却也力不从心。
冷清秋的母亲,便安排在镇子上当初九儿开的铺子里,帮着看铺子。冷清秋休息一段时间,便要去上海滩继续进学。
陆恒的姨母白雅萍,则也给了个铺子给她,当作营生。关香伶跟冷清秋一样,也要去上海滩进学。
都是宫兰安排的,井井有条。
这会儿,陆恒就在山上,茅庐里,躺着,翻着书。
白秀珠在身边。
她是这么说的:“若梅姐她们早跟着你,我本来也该很早的。得补回来。”
补回来便补回来呗。虽然这姑娘脾性仍有点公主气儿,不大会来事儿,但陪着身边聊聊天,解解寂寞,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陆恒守了二十七天。
宫羽田终于要走了。
陆恒便才下山,去送他。
临行前,宫羽田再三叮嘱:“你和若梅必须尽早生子。都二三十的人了,再不生子,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陆恒别无办法,只嗯嗯嗯点头。
宫羽田一走,宫兰也松了口气:“总算是走了。”
来时还险些激动的哭出来,现在则巴不得快点走。不是不孝,实在是受不了碎碎念。按说宫羽田不该是这样的——这种角色,应该落在宫兰母亲身上。大抵是宫兰母亲早丧,宫羽田一并挑起来了。
“香伶和清秋都进学去了?”
陆恒走着中间,一边是宫兰,一边是白秀珠。
陆恒这么问。
宫兰道:“前三天便去上海滩去了。”
她又对白秀珠道:“秀珠还要去进学吗?”
白秀珠根本没那念头,直是摇头:“不去了。”
陆恒说:“那你总得有点什么事儿做。闲着可不大舒坦。”
人太闲了,便会发慌。便会乱七八糟的想许多有的没的。
白秀珠却是有准备,说:“我打算把恒哥的书房整理一下,书籍摆放太乱,有的书籍的内容略有重叠,有的则少了内容,需要删改增补...”
陆恒一听,笑起来:“这倒是个活计。”
说:“那以后,上海滩那边帮我搜集的书,都经你手。”
白秀珠笑起来,十分美丽:“好啊。”
总是要有点事做的。
路过铁匠铺的时候,陆恒进去瞧了一眼。没见着朱大锤。说是前两天去上海滩去了。因着有些难题不好解决,他去上海滩,跟几所大学堂的老师问问计,商量商量。
铁匠铺实验室跟上海滩的学校,联系愈发紧密。很多学业有成的工科生,若是不打算出国留学,最好的选择便是来皂山镇,加入铁匠铺实验室。
一来二去,这联系便紧密起来。自然的,铁匠铺实验室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成果也越来越多。
听说继汽车项目之后,铁匠铺实验室的另一个项目也即将上马——他们打算做一个大型的水电站项目。
这个项目已经进入勘探阶段。
水电站的建造技术、电力方面的技术,早几年陆恒就搞出来。但大站和小站,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能做小的,未必能做大的。当然,某些行业,能做的大的,未必能做的小的。
大抵还是很不错的了。
说不定过两年,赣西这边,电力系统比上海滩还要好。
从铁匠铺实验室出来,陆恒与宫兰、白秀珠回到了家里。
接下来,一大家子都去药谷——陆恒将迎来一段美好的时光——在他出发西行之前。
二二三章 同去
九儿是个闲不住的。
早先陆恒北上,没回来之前,她倒是呆在皂山镇哪儿也没去。等陆恒一回来,稍作陪了两天,便跑苏州继续她的幼儿教育事业。
陆恒这一家子,要说事业心什么的,第一还真是九儿。
宫兰一直在向后院之主发展,居中策应,决断大事,平素还是以练武为主;黄春儿就是个小透明,整天不是琢磨女红,就是琢磨厨艺,倒是成了这方面的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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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红就是个大管家,来来回回家里鸡毛蒜皮的事,都是她直接操作。
现在的白秀珠,则打算掌管陆恒的书籍事业——给他修书增补删改什么的。
各有各的事,总的来说,都挺和谐。只有白秀珠,偶尔不大会来事儿,气氛会搞得有一点尴尬。但陆恒立时予以教育,然后该道歉的道歉,该谈心的谈心。
陆恒一直都是这么认为并且这么做的。
家里人,最亲近的人,有任何问题、大小矛盾,拿出来,放到台面上,一一分解清楚。你闷着我闷着,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给憋出大矛盾来,那多不值当!
如此一晃,便是两个月,眼看将到八月。
九儿差不多每半个月回家一趟,休息三天再去苏州,其余的没有任何变化。反正陆恒过的很宁静、舒坦。
任凭外界风云变幻,任凭北洋系与革命派怎么打、怎么谈判,陆恒都充耳不闻。
不久,陆恒一些武林中的朋友过来,好生聚了一回。孙禄堂、霍元甲等人,来皂山镇盘桓了好几天。
交流的都是武术上的道道。
孙禄堂还专门要尝试陆恒的非凡手段。他想要体会体会那些非凡者,到底怎么个非凡法。尤其是真炁这种不可名状的存在。
自然,心中也有一分希冀,如果能学一学,那便是最好的了。
学倒是可以学——陆恒就是阁皂派隐脉的宗主,他说可以学,便自可以学。而今修行不易,眼看断绝,若多个人学出来,那也不错。然而可惜的是,任凭孙禄堂在武术上有多高的造诣,都无法步入真炁的门槛。
修行,是要有特殊的根性的。
要不然,若练武厉害便可以修行,以孙禄堂他们这些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怕传不到隐脉耳中,早被传承艰难的各大隐脉收入囊中了!
显然,没有。
就是说,他们武艺再高,武术的造诣再深,可若没有那点根性,便都是枉然。
其实陆恒现在已经可以看出来了——通幽术带来的幽冥眼,隐约可以察知人的修行根性。他在宫兰身上,就能看到一丝丝与他人不同的光芒。
——除此之外,师伯周称心留给他的那块传承玉板,也有检测的功能——如果遇到有修行根性的,十丈之内,玉板会发热。
陆恒见过这么多人,只有宫兰有点根性——非常浅薄的根性。这点根性,若非宫兰背后站着的是陆恒,她基本无法踏足修行的门槛。根性太浅薄。
至于种入饕餮功的真炁种子——这种法门虽能以食补增进人的体魄,可终究不是修行法。类似于道家的外丹法,给人挂个外挂似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而饕餮功真炁种子对武术大师用处不大,他们的体魄,本身就已锻炼到一个很高的程度,对自身的掌控力甚至更强,既然无法修出真炁,这饕餮功便也无用。
与武林中的朋友交流了好几天,虽然他们也有收获,但失望也不小。之前觉得如果有法门便可以修行,现在终于死心。
不久,他们结伴离开了皂山镇。
转眼就是八月十五,九儿提前一天回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赏月、吃糍粑,乐滋滋的过了两天。
这天,吃饭的时候,陆恒终于说出要西行的决定。
“洋人以毒气细菌投我,用心之险恶,无可估量,我不能不报之。”
他说:“国内的事,我已不打算插手,正好西行一趟,绝了此祸患。”
宫兰忍不住道:“这才安稳几个月,你又要西行!欧陆那么远,何时能归?”
九儿更撇嘴:“小心当家的一去几年,等你回来,咱们都改嫁了!”
陆恒一巴掌糊在她身后,啪,道:“你敢!”
便正色道:“有的事,务必要做。那毒气细菌太过凶狠,当时我若反应稍慢,没能一举覆灭,长三角一代的百姓,必遭大瘟!死者何计千百万?!这样的隐患,我不知道还则罢了,既是知道了,且因我而起,我若不去绝了根儿,我于心难安啊。”
白秀珠举起手:“我赞成!”
陆恒哈哈一笑,把她手按下来,道:“咱们以后日子还长,不差一年半载。我此去,尽快完了此事,早些回来就是。”
顿了顿:“我离开之后,你们便少外出。虽然我连番出手,已震慑各方,但难保不会有胆大包天的铤而走险。到时候我远在西方,鞭长莫及,如之奈何?”
黄春儿却崩出一句:“当家的手心里不是可以装人呢么...”
陆恒失笑:“你倒是个小机灵鬼——装人是可以装人,但不能长久。掌心空间什么都没有,人飘在中间,三天五天、十天八天没什么,可若一年半载,怎么受的住?”
陆恒的掌心空间,这段时间又爆发式的增长了不少,已二十丈见方。但他还没能力将之建造为洞天。
几个婆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白秀珠一头雾水,其他都在交流眼神。
宫兰一锤定音:“左右我们不管,这次你一去,少说一年半载,可等不了那么久。要么带我们一起,要么...哼,像梁姐姐说的,你回来,别怪我们改嫁!”
陆恒大怒:“反了天了!”
当即一把抱起宫兰:“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你不知道这家里谁当家!”
......
终于还是决定都去。
便搞了一幢可移动的木头房子,收进去上上下下顶着撑着不会移动,装了各种生活用品、日常所需,勉强在掌心空间做了个家的模样。
白秀珠第一次进掌心空间,也跟当初宫兰她们,兴奋的很。这玩意儿就是个神仙术无疑,比陆恒其他手段令人更觉玄妙。
但进出次数多了,便也没那股子兴奋劲儿了。
这一准备,便又拖延了半个月。
这其间,上海滩那边打来了好多电报。不是陆定、林黑儿的,就是白雄起的。一句话,问陆恒到底偏向哪一边。
陆恒哪一边都不偏向。
只回音,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这段时间,北洋和革命派在两湖、江苏干了几丈,北洋在上风,但革命派声势很旺。渐渐的,从战场转移到谈判桌上。
他们希望得到陆恒的某些承诺之类的,可陆恒不闻不问。
就在这样的境况里,陆恒一家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二四章 国际歌
西元一九某某年,陆恒在进入欧陆的第三个月上,他循着蛛丝马迹,追踪吸血鬼,在萨拉热窝与刺杀奥匈帝国皇储弗兰茨-斐迪南的一群吸血鬼一头撞上。
不久之后,一战爆发。
后来陆恒抓住参与刺杀的几个吸血鬼,摸到他们的巢穴,前前后后的因果才清晰起来。
竟也与陆恒有关。
洋人利诱驱使他们的超凡存在,与陆恒血拼。如果他们胜利了,东方广袤的大地上的利益,便有那些非凡存在的一份——这是洋人的政客对他们的承诺。
就算失败了,政客们也承诺予以相应的丰厚补偿。
然而政客们食言了。
在去往东方与陆恒血拼的超凡者们被陆恒杀尽之后,洋人的政客们掉过头来,发狠对付他们自己国内的超凡者。
奥匈帝国针对吸血鬼发动了多次袭杀,令失去了主要力量的吸血鬼们惶恐逃窜。但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何况吸血鬼这样的超凡存在?
他们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掀桌子!
刺杀斐迪南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然后他们还要刺杀各国参与迫害超凡者的所有的政客,以此泄愤,甚至建立吸血鬼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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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其中,狼人、巫师都有参与。
只有根源源自于宗教的骑士阶层,不曾参与进来。但也隐隐提供了方便。
超凡者并不是傻子,他们上层力量在东方失利、尽数死亡之后,他们从利益的热潮中清醒过来,看透了政客们一石二鸟的计策。
而政客们反手而来的背刺,更激怒了他们。
欧陆各国的局势,因着超凡者的动乱,变得越来越紧张。
直到萨拉热窝事件,终于彻底爆发。
超凡者的反击,只能算是导火索,欧陆各国之间的利益斗争,才是一战爆发的根源。
陆恒超然其外,冷眼旁观。
不过陆恒对吸血鬼的追杀,一直不曾停止。通过拷问,陆恒了解到,欧陆的吸血鬼有不少分支,奥匈帝国的吸血鬼只是其中一支,德意志、英吉利,还有另外的分支。
更重要的是,当初投下的毒气细菌,是在英吉利的某研究室内研制出来的。
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里,陆恒走遍了欧陆。吸血鬼是第一目标,狼人、巫师,但凡见着的,一并杀死。
此外,如果顺道顺手,陆恒也不介意弄死一些政客。
这使得欧陆的形势,变得越来越复杂。因为陆恒横插其间,洋人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因此很多事搞的一头雾水。
不久,陆恒渡过海峡,到了英吉利。
用了三天时间,将扎根于英吉利的吸血鬼分支彻底掩埋。然后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悍然推平了那座研制出凶恶细菌的实验室,将里面的人,连同那些细菌样本、试验资料,尽数以斩妖之力化为灰烬。
这一波搞的英吉利措手不及。
狼来了!
这人怎么就来到欧陆了呢?那么遥远,那么不可及!
英吉利皇室硬着头破邀请陆恒做客——冲壳子,装大气,实际上恨不得把陆恒一把捏死,可是他们做不到。
鹰派的将军带兵来,被陆恒杀了个血流成河。怎么办?服软。
不过英国佬不愧是以搅屎著称的棍子,他们觉得,他们这次没好过,别国也别想好过,就告诉陆恒,说实验室的资料和样本,还有一份存世。
在哪儿呢?
在美利坚。
这话说到陆恒心坎里了。他这次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毁灭细菌。原以为灭了吸血鬼的根儿,毁了实验室样本和资料,已经大功告成,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所以在好生教育了英吉利一顿之后,陆恒又飘洋过海,去了美利坚一趟。
这一趟花了陆恒不少时间。
但终归完成了既定的目标,毁灭了与那种细菌相关的一切存在。自然的,美利坚也被教育了一顿。
然后陆恒又返回了欧陆。
此时,一战已进行到绞肉阶段。协约国和同盟国打的血流成河,放血放的不亦乐乎。而这时候,远在东方的神州,对同盟国宣战,并派遣了无数劳工来到欧陆,帮助协约国对抗同盟国。
陆恒返回欧陆,到法兰西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一幕。
想起这些同胞劳工在欧陆的血和泪,陆恒也无言以对。
神州对同盟国宣战,是有着利益诉求的。只要协约国打败了同盟国,那么神州就有机会收回同盟国在神州攫取的东西——租界、特权和利益。
但在陆恒的记忆里,神州这一把失算了。
在凡尔赛,顾维钧无论如何据理力争,都没能拿回原本德国在山东的利益,反而被交给了小鬼子。
所以同胞们,劳工们,他们来到这里,用自己的血肉和泪水,打了一回水漂!
这是何其的可笑?!
原因在哪里?
“原因在哪里?”
一座小酒馆内,陆恒看着面前坐着的英俊之极的青年,道:“是因为我们自身的弱小!不是派遣十万劳工,不是宣个战、加入个所为的协约阵营,便会被另眼相待。”
他说:“会好起来的。”
陆恒失笑摇头:“你是饱读诗书的,神州几千年以降,每一个新的朝代建立,立刻就会迎来崭新的面貌。那么,现在呢?北洋和革命派谈判,把清廷推翻,将宣统赶下王座,按说新时代该来了吧?你觉得来了吗?我看反倒更乱了。”
他这几年寻根究底的追踪细菌,但并未忘记摄取外界的信息。
神州这几年发生的所有的事,欧陆也有报道,陆恒自然是知道的。
便不看报纸,记忆中也有。
“先前你提起我在英吉利做过的事,颇为有些指摘。”陆恒道:“这我承认。因为死在我手中的人,的确不在少数。而且是不论善恶的。”
“但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陆恒十分十分的认真,道:“我有强大的武力,所以我能杀死很多人。如何让我不使用强大的武力呢?那就是要让我没有用武之地!”
对面的英俊青年坐直了身子。
陆恒说:“如何要我没有用武之地!”
陆恒伸出手指:“第一,神州的几万万老百姓不再受到压迫!”
青年点了点头。
陆恒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神州强大起来,不被洋人欺负!”
陆恒笑了起来:“我的要求只有这两个。你说,很高吗?”
青年默默的摇了摇头:“我们的国家,是必定要强大起来的。这不是要求,是历史的必然。”
陆恒哈哈大笑:“所以呀,我拜托了,拜托你们给我一个没有用武之地的国家!倘使国泰民安,倘使华夏重光,我陆恒一介武夫、一个道士,我深山里呆着,我安安稳稳,好不好?”
青年咬着牙关:“好。”
西元一九某某年,陆恒在伟大者的介绍下,在法兰西巴黎,加入了无产阶级革命派阵营。
一战结束。
但革命的浪潮并未因战争的结束而沉谙,一战是资产阶级的胜利,不是无产阶级的胜利。相反,无产阶级的工农们,遭到了更加严酷的压迫。
不久,第三国际成立。
就在顾维钧于凡尔赛宫据理力争的时候,陆恒踏上了归国的路途。
“你真不打算坐船吗?”
他说:“如果走陆路,可能会有些麻烦。”
陆恒失笑:“对我来说,走海路反倒慢了。”
他拍了拍额头,笑起来:“也是。”
便说:“那我送送你吧。”
他们把陆恒送到城外。
陆恒说:“我们唱一首歌吧。”
眼神交流着,都笑起来,不约而同的开口:“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自己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他打着拍子,大家一起唱,唱的神圣,唱的理想!
这本是一首上个世纪就已存在的歌曲,现在他们唱的,是陆恒和他们一起翻译、改过之后的新词!
唱完之后,安静了好久。
陆恒说:“我先走一步,大家早些回来,我等着你们!”
陆恒挥了挥手,洒然而去。
时隔多年,陆恒终于再次回到了皂山镇。生活在他越来越宽敞广大的掌心空间的女人们,此时终于从里面彻底出来。
这些年在欧陆,只是隔一段时间出来一下,并不常出来。
说来也是受罪,但终归和陆恒一直在一起。
数年后,代表了广大无产阶级、无数老百姓、全神州的利益的伟大的群体诞生了;数年后,革命派内部左右分裂,革命进入新阶段。
又数年,代表了最广大群众利益的他们,带领着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军队,以赣西为支点,平推了一切反动派!
小鬼子甚至没来得及发动他们的阴谋,神州的新时代就已经来临!
不久,二战爆发。小鬼子硬着头皮,一头撞上钢铁城墙。三年后,小鬼子丢盔弃甲无条件投降,倭国列岛被并入神州,为瀛洲、方丈两省。
一年后,原子能实现利用,一种可以毁灭人类的强大武器诞生在皂山镇铁匠铺实验室。
二二六章 化虹而去
在四种地煞之术相继点亮之余,早就有了微光的天罡大神通移星换斗,也已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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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门大神通被点亮之后,紧接着有了微光、并且这几十年越来越亮,但直至如今还没点亮的另一门天罡大神通是九息服炁。
且不说九息服炁。
移星换斗作为天罡大神通,具备无穷伟力——它并非字面上的移动星辰之类的意思,而是转换时空之意!
也就是说,一旦陆恒触发这道神通,他就会离开当前这个时空,去往另一个不知名的未知时空。
三十多年前,陆恒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但他没有。
他若是走了,刚刚步上正轨的国家怎么办?他若是走了,宫兰她们怎么办?
这道神通,陆恒一直不曾触发它,甚至不曾看它一眼。
时到如今,陆恒已经离休。他会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与宫兰她们好好的生活,直到这一世完美无缺。
陆恒回到药谷之后,再没人来打搅他。除了逢年过节时候,子女会来看他们——也被他很快赶走。
他对子女并无太多要求,也无更多牵挂。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么好的基础,若子孙一副不堪造就的模样,那怪谁?
当然,教育方面,陆恒搞的很严格。
早立了家训——他的子孙,从十二岁开始,必须要练武。无论练出个什么,有没有成就,都必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三十岁心性彻底定型。
他用练武,来磨砺他们的心性。
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便没什么说的,自生自灭吧。
好在都挺不错。
毕竟陆恒的榜样在前。陆恒的事迹,外人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他们的母亲们,每每拿陆恒做标杆来要求他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如此,安宁的生活,年复一年。
到陆恒离休的第八个年头,九儿寿元耗尽,离开了人世。
又九年,黄春儿离世。
接下来的十三年里,在陆恒九十岁到一百二十岁的日子里,女人们相继离开了他。
每一次,心中都隐隐作痛。
他是坚强的人,手中沾满了血腥,杀起人来从不手软,从不犹豫。见惯了无数的生离死别,可是当家人在他面前一一离开的时候,他那颗如铁一样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急速跳动。
如今,宫兰也将离世。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陆恒的。
她毕竟有一丝根性,练出了真炁的。
夕阳下,陆恒抓着她的手,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她躺在椅子上,穿着很有古意的衣服,就是当初她跟着陆恒从东北到京师,出门时穿的那身衣服同款的样式。
此时,药谷药云俱无,入目天朗气清。
“还记得那时候儿从东北出来。”她面色红润,眼睛有神:“我才十四岁呐,跟着你到了京师...”
她叨叨絮絮的,好像百年前发生的事近在眼前似的。
陆恒笑着看她,眼神里蕴含着阳光。
“要不要见见他们?”
陆恒这么说。
儿孙们一大堆,此时都在谷外候着。
宫兰摇了摇头:“昨儿才见了呢...我呀,就想跟你在一起。”
陆恒笑道:“这不一辈子都在一起呢么。”
宫兰轻轻吐出口气:“真好...我能走在你前面...早知道我一定走在你前面,有你看着我,我才不会孤单。”
陆恒无言。
“这辈子没有遗憾。”她说:“你这么厉害,洋人都不敢惹你。也从没欺负过我,没骂过我、打过我...”
她说着话,脸上的红润渐渐散去,眼中的光渐渐消退。身体的温度飞速流失。
她握着陆恒的手,失去了力气,忽然松开。
在陆恒的眼中,她如当初年轻时模样的神魂从身体里飘荡出来,在夕阳下,对着陆恒一笑,化作点点光辉,消散在天地之间。
陆恒默默的将她的双手收起来,交叠在腹前,将她抱起来,抱进了屋里。
不久,一道炫亮的光,从药谷中迸射出来,一闪,化作一道巨大的彩虹,横亘在阁皂山之上,久久不散!
亿度百科
陆恒(1882-2000),字千钧,祖籍东北朝阳青山口,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物理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医药学家、卫星之父、计算机之父、现代网络之父......
1882年,陆恒生于东北青山口的一个陆姓地主家庭,他的父亲是秀才,母亲是京城百草厅医药世家白家的小女。
他的童年与其他地主家的孩子的童年别无二致。在他十岁的那年冬天,他的父母带着他到京师省亲,途中遭遇土匪。
土匪残酷的杀死了他的父母,但年幼的他侥幸逃走。
可是冰天雪地的东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危险性并不比土匪低。
幸而,他遇到了他一声之中,第一个最重要的人。
他的授业恩师,出身于阁皂派的魏合意道长。
魏道长在雪地之中救回了他,并收他为徒,传授他武艺、学问。
之后的六年,师徒二人托庇于奉天宫家。
直到戊戌变法这一年,他才离开东北,到达京师。与他同行的,也是他后来的妻子,奉天宫家的次女宫兰。
一九零零年,陆恒离开京师,在他离开之后不久,八国联军入侵。并盛传,为其师复仇,刺死了清廷定海神针慈溪太后。
育婴堂事件!
九方上海协议!
港岛屠杀事件!
毒气细菌事件!
袁宫保被杀事件!
英吉利实验室事件!
美利坚实验室事件!
高能核物理研究项目!
高产水稻研究项目!
外太空卫星项目!
计算机项目!
现代网络项目!
抗癌药物研发项目!
垃圾噬菌体研发项目!
可控核聚变项目!
......
在陆恒化虹而去的第二天,网络上,亿度百科曝光了他的所有的事迹。
这是个神仙!
他有着无敌的力量,在神州孱弱之极之际,曾以一己之力,打的八国俯首,被迫签订协议,使长三角即便在战争年代,也不曾受到任何战争的波及。
他嫉恶如仇,为百姓张目,为妇幼伸冤,是上海滩妇幼协会的创建者,是新时代新思想的传播者和实践者。
他有着无敌的智慧,在他的带领下,我国率先研制出了震慑世界的武器,在他的带领下,培育出了养活数十亿人口的高产水稻,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完成了无数个世界第一!
幸而,我们有了他!
虽然如他所言,他只是这苍茫大地上芸芸众生的一员,但我们感谢,世界感谢他,走好,千钧先生!
第一章 换了人间
陆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卷起一柱散碎的灰尘,在空气中轻轻的翻滚着。耳畔传来嘎吱嘎吱的木头摩擦的声音,他瞥过头,看见一个慈祥的老妇人正在不远处屋子的一角,含着笑,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她正在纺线。
陆恒没急着动弹,他微微闭上眼,感受自身当下的状况。
宫兰寿终正寝,陆恒抱着她进屋,把她放好,在她身边化虹而去。当移星换斗大神通施展出来的一瞬间,陆恒感觉自己在亿万分之一个霎那坍缩成一个不可揣测的、无法衡量的点。
那一刻,陆恒感到自身的最根本的东西,瞬间浓缩,刨除了一切不必要的要素,然后猛地膨胀,化作一道彩虹,随后进入了一个冥冥无可揣度的境地之中。
好像是一霎那,又像是无穷永恒,再睁眼,已是当下。
陆恒微闭着眼睛,仔细体会自身如今的状态,发现自己从里到外,由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东西变成了十来岁的小孩。
焕然一新!
此前他虽然强大,但世界所限,即使人形核蛋,也逃不过寿元的终了。休看他容颜不老,百多岁也只如四五十模样,其实寿元也将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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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走,最多再活二十年。
而现在,崭新崭新。每一个细胞都如此活跃,每一滴血、每一寸筋骨肌肉,都是十来岁小孩的少年状态。
挺好。
不过自己曾经那崩山裂地的强大力量,也随着新生一同新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陆恒并不沮丧。
因为铭刻在神魂深处的神仙术并未消失,只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而且还多了两种。
在服食、斩妖、医药、壶天、通幽、追魂、聚兽、黄白、曝日、辟谷这几种地煞神仙术之外,新点亮了一颗星辰,便唤作是调禽。
这下好,聚兽、调禽齐活了。
而真正令人惊喜的,是另一种——竟然新点亮了一门天罡大神通。
继移星换斗之后的第二门天罡大神通——九息服炁!
也就是之前已微微发光的那门。
仔细体会,陆恒立时初步明悟了这门天罡大神通的奥妙。
九息服炁,乃修行之宗本,练炁之根法!
它本身并不是一门修行炼炁之法,它只会把陆恒所修行的炼炁法门,向着最适合陆恒、最具潜力、最高立意的方向推进。
便是最寻常不过、只能让人强身健体的炼炁之法,在九息服炁的推动之下,最终也会变成一门直指大道的盖世神功!
当然,这需要前提。
其一,你得有本事领悟九息服炁。这种级数的大神通,领悟之困难可想而知。陆恒算是个挂壁,不在此列;便若把这门大神通用文字表述出来,拿给所有人看,万万亿生灵之中,恐怕也找不出一个能领悟皮毛的。
何况它无法以文字和语言的形式出现。
其二,要运用此法,对个人的根基有着极高的要求。根基不够深厚的,便是领悟了,也只能望洋兴叹。
九息服炁之中的九字,表述的是无穷之意。这门大神通除了推动具体修行之法进阶,另一个要素,就在这个九字。
它一旦运转起来,就自发对真炁进行不间断的淬炼。一次淬炼九个轮回,能把真炁的品质提升十倍百倍。
如果说刚修炼出来的真炁是云,经过一次九轮淬炼,便能变成钢铁。
而这只是个开始。
九为无穷数,也即是说,只要你的真炁、你的根基和自身的条件允许,它就可以让你的真炁一次次的淬炼下去,永无休止,最终淬炼到无法想象的境地!
说白了,就是要修行此法的人本源雄浑、根基强固、修行有力!
否则也难有所成。
了解到这门大神通的妙用,陆恒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来,仗之横行天下,依为根底的,从来不是真炁。虽然真炁的确很好就就是了,但他最强大的,一直是自己的体魄。
然而现在,点亮的却是九息服炁,陆恒心中如何不无奈?
为什么不是体魄向的大神通呢?
好罢,大抵贪心不足了罢。
练是能练,陆恒如今这具十来岁的身体里,蕴藏着的,是上辈子一百多年积攒的庞大本源。
要说本源雄浑,他大抵是算得上的了。
可惜,不是体魄向的大神通——殊为遗憾。
了解过自身的变化之后,陆恒转向外,体会周围环境。他呼吸着,体会着,发现当下此处,天地元炁很是活跃。
较之于之前世界那种死寂、沉默,当下却是一种跳跃、鼓舞的姿态,不可同日而语。
换了世界,换了时空,果然大不相同。
“天地元炁如此活跃,这个世界怕是不大简单...”
陆恒心里这么想着,呼吸间,第一缕真炁已于泥丸之中诞生。
在它诞生的第一时间,九息服炁随之运转,开始了对这一缕真炁的淬炼历程。
同时,一些玄之又玄的感悟涌上陆恒的心头,许多以前不曾想过的奥秘,一些深密的东西,使得猿击术这门炼炁之法,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开始细微的变化。
“啊呀,醒啦。”
老妇人听到动静,回头,正瞧见陆恒从床榻上下来。
她十分健朗,几步走过来,抓着陆恒手臂不让他起来:“这孩子...总算是醒了,你好好躺着休息,别坏了身子!”
陆恒怔了一下,随即,脑子里角落之中,一些记忆涌了上来,一下子,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原道是来了一个新的世界、新的时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可这段记忆告诉他,他现在的身份,是老妇人收养的养子。
记忆中,前几年,因灾荒之故,他险死于道旁,是老妇人把他捡回家,救了他性命。
因为他的到来,使得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但老妇人视他如亲生,她的三个亲儿子有一口吃的,陆恒便有一口吃的,一视同仁的对待!
陆恒隐隐恍悟——他并非刚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以前就来了。只因时空变更之故,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使本源尘封,记忆蒙蔽,由是险些死于道旁。
第二章 胡村
“阿妈。”
陆恒喊了一声,里里外外十分自然。
这正是他这几年记忆蒙蔽、本源尘封之时,一直以来对老妇人的称呼,阿妈。
这不由得使陆恒想起了当年的师父魏合意。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也!
老妇人含笑道:“你呀,这点大,就这么逞强。”
她让陆恒躺下:“吃了多少亏,你也不记着。”
听着她的话,陆恒想起了躺在床上的原因——是胡刮皮那厮!
在本源尘封记忆蒙蔽的这几年里,陆恒虽然懵懂,但性格却没变。是个刚的。老妇人,也就是阿妈,花妈妈家,只是贫农,而且花妈妈是僮族,还是个寡居的。
胡刮皮是胡村的大地主,陆恒被花妈妈收养之后,勉强给找了个活计,就是给胡刮皮家放牛。他最听不得有人诋毁花妈妈,只一听到,便跟人干仗,不论大人小孩。
前两天的傍晚,放牛回来,正听到胡刮皮那厮说花妈妈坏话,懵懂的陆恒蒙头冲上去干仗,被胡刮皮的随从一棒子敲在脑门上,躺下了。
陆恒想到这些,便忍不住道:“胡刮皮那狗东西诋毁阿妈!”
花妈妈慈祥轻笑,她摸了摸陆恒的脑门:“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个什么?饿不饿,阿妈给你煮碗粥。”
花妈妈的笑容中,陆恒心中那一缕涌起来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咧嘴笑:“嗯。”
他发现自己,连心态,都焕然一新了。
不是说没有了百岁之人的稳重,而是这稳重沉底,作为了底蕴,新生其上的,是一个崭新的年轻心态。
挺好!
陆恒这么想着。
但胡刮皮那厮必须要死!
花妈妈在厨房忙着,陆恒爬起来,走出屋子,坐在坑坑洼洼的门槛上,望着山下的胡村,继而眺望更远方的天空,此时正是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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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红彤彤的。
胡村不大,只有百多户人家。按照这几年本源尘封懵懂时留下的记忆来看,这是个靠山的小村——靠着大山。
花妈妈的简陋的屋子的背后,便是那绵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山脉。
这样一个小村,胡刮皮是唯一的地主,其他大多数的村民,都是胡刮皮这厮的佃户。
花妈妈是僮族,曾经是大山深处的姑娘。有一回,胡村的一个猎户进山打猎,遇着了她,从此相爱,于是花妈妈便跟他出来,来到了这胡村。
除了陆恒这个最小的养子,花妈妈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刘大壮,老二叫二壮,老三叫小壮。
老四自然就是陆恒——他虽然懵懂时候,却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至于那位与花妈妈相爱的猎户,也就是大壮二壮小壮的父亲,则在小壮刚出生不久,一次进山打猎,折在了猛兽的爪牙之下。
大壮二壮和小壮三兄弟年纪都比现在的陆恒要大——最小的小壮也已十五,大壮都快二十了。
三兄弟以砍柴为生——花妈妈不许他们进深山打猎。
大抵是三兄弟父丧之鉴在前,花妈妈实不愿再有此伤心事。
所以即便砍柴的收入再怎么微薄,花妈妈也不许他们去打猎。
平素多的时候,都是砍柴。砍了柴,一部分卖给胡刮皮那厮,一部分则卖到县城去——那实在太远,山路要走近百里。
农忙的时候,便去胡刮皮家做一段时间的短工,赚几个血汗钱。
花妈妈家没有土地。因为家里曾经是专职的猎户。
这会儿上午,大壮他们此时应当正在山林里奋战。每次出去,早上吃点东西,带几个干巴巴的面饼,要到下午傍晚才会回来。
他们会精挑细选优良的木材,而不能随便砍伐一些灌木,否则卖不出价钱。
主要寻找一种青冈树,这种树十分结实,木质细密,烧成木炭之后,不但够持久,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只有这样的木炭,才能卖出个稍微合理一点的价钱。
往常这个时候,陆恒早已下山,给胡刮皮放牛去了。
这回被胡刮皮的狗腿子敲了脑袋,家里躺了两天,也不知道胡刮皮会不会撸掉陆恒这份放牛的工作。
放牛的工作,陆恒是不大在意的。他现在一身本事,虽然杀人放火的能耐才刚刚起步,可其他的能耐,随便拿一点出来,便足够让花妈妈过上最好的生活,所以放牛什么的,就是个屁!
医药之术可行?
黄白之术可行?
聚兽之术可行?
调禽之术可行?
哪一种哪一门不能赚钱?
虽然底子还没打起来,但这些神仙术,稍微用一下,譬如捡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陆恒觉得自己有把握将之变成真正的金子——可能用过之后,会疲累几天就是了。
正思索着呢,远远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沿着小路从山下上来,听他喊道:“恒哥儿!恒哥儿!”
陆恒一听,知道是谁了。
“小虎!”
是胡村的一个小孩儿。之前历来跟陆恒十分要好。
小虎也是个可怜人。就在不久之前,他母亲生病缺钱,不得已,他父亲跟胡刮皮借了高利贷。
高利贷可不得了,人没救回来不说,连他家仅剩的半亩地也给胡刮皮搜刮了去,还把他爹打了一顿,打断了两条腿,最后一命呜呼。
就剩下这么个小孩儿了。
这还不够。胡刮皮那厮让小虎继续还债——还没还完呢!
眼下小虎在胡刮皮家打杂。
天天让他这样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挑水,要装满十口大缸,否则不许休息。
故瓜皮必须要死。
“恒哥儿!恒哥儿!”小虎气喘吁吁爬上来,双手撑着大腿,撅着,道:“胡刮皮不给你放牛啦!他教我来跟你说一声。”
小虎几口气喘过来,忧虑道:“你以后怎么办呢...”
陆恒拍了拍门槛,说:“先过来坐一会儿。”
小虎坐上来,跟陆恒排排坐,说:“我求过他,他说不行。还骂我,教我多挑三缸水。恒哥儿,你要是不放牛的话,就没活计啦。”
小孩子考虑的很简单。小虎想着,像自己这样的,如果没了活计,以后怎么办。所以推己及人,他为自己的好友陆恒感到忧心。
陆恒把他肩膀揽过来,笑道:“怕什么。胡刮皮蹦跶不了多久了!”
小虎砸吧了一下眼睛:“啊?”
这时,花妈妈端着一碗清澈的粥出来,看到小虎,笑起来:“是小虎啊。吃饭了没?来,你把这碗端着,我再去盛一碗。”
小虎看着清汤寡水的粥,却是咽了口唾沫。他的确还没吃饭。他是胡刮皮家的长工,胡刮皮能给他好?拼命压榨,一天经常性只给他一顿吃的,上午肯定是没有的。
第三章 野猪
陆恒看着这倒映着人的清晰面容的粥,心中叹了一声,对小虎道:“吃吧。”
小虎这才接过缺了个口子的陶碗,狼吞虎咽的吞吃起来。
花妈妈又进去,盛了半碗来——只剩下半碗了。
她把碗放在陆恒手里,摸了摸陆恒的脑门:“先垫垫肚子...你好好的等阿哥他们回来...阿妈从县里给你带好吃的。”
原来花妈妈今天还要去县城。
这个家里,真正挑大梁的,是花妈妈。大壮他们三兄弟砍柴只够维持生活,更多其他用度靠着花妈妈织布卖钱补贴。
每隔一段时间,花妈妈就要去县城一趟,把织好的布料卖了,换些生活必需的用品回来。
每每这个时候,花妈妈都会带些好吃的——这个时候,就是大壮三兄弟和陆恒最快乐的时候。
“阿妈今天要去县城?”陆恒禁不住道。
花妈妈说:“家里快没盐了,得去买些来。顺道把布卖了。”
花妈妈织的布,质量之精美,如果正常交易,家里绝不至于如此拮据。可是压榨的太厉害——好像遍地的地主、商人,都是最穷凶极恶的猛兽。
花妈妈织的布,不是寻常的布料。
是僮锦!
之前陆恒懵懂不知,现在却知道,僮锦,是与蜀锦等其他几种锦帛齐名的名锦之一!
花妈妈每每要织一匹僮锦出来,从材料到成材,这一个过程,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如此细致、艰难,卖来赚到的却只够补贴家用,紧巴巴的,可见县城的商人的心有多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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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忍不住说:“我陪阿妈一起去。”
花妈妈笑着又摸了他的脑门一下:“去县城要走一百里路呢,你还小。”
花妈妈的语气让陆恒无法反驳。不是这句话不能反驳,而是花妈妈语气中的坚定。
陆恒默默的点了点头。
小虎喝完粥一蹦一跳的走了,他还得去给胡刮皮挑水,今天要多挑三缸,耽搁不得。
陆恒便说:“你傍晚来吃饭。”
小虎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花妈妈只含笑的看着,然后收拾好那一匹费心费力织出来的僮锦,用布包,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摸了摸陆恒的脑门,下山去了。
陆恒站在半山腰的屋门前,一直注视着阿妈的身影消失在眼帘里,才又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反身关上门,打着空手绕过屋子,钻进了深山。
不多久,陆恒便回来了。
身后跟了两头肥硕的大野猪!
他去山林里转了一圈,寻着一群正在拱土的野猪,施展聚兽之术,挑了其中最肥硕的两头带回来。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环境实在‘太好’。便连野猪,也比陆恒上辈子见到的大的多。
譬如这两头,随便一头都有七八百斤!
这对猎户实在不大友好。
七八百斤的野猪,披着厚厚的泥土、松油年长日久摩擦而成的盔甲,猎弓的威胁实在不大,只陷阱能坑住这些大野物,但仍然有危险。
而且要在山里挖出一个能坑着七八百斤的大野物的陷阱并不容易。
两头野猪规规矩矩跟着陆恒,都到他肩膀那么高。好似押着陆恒似的。
但其实,它们是陆恒的猎物。
让两头野猪乖乖呆在外面,陆恒进屋拿了刀子出来,让野猪显出要害,陆恒一刀子一个,哼都没哼一声,就给宰杀掉了。
陆恒不是杀猪匠出身,但他杀的人够多。虽然多以力取胜,但对生物的要害,他是门儿清。
从哪儿下刀,可以轻松一刀毙命,虽然野猪和人不大相同,但道理是一样的。
就着水池边杀了野猪,陆恒拿了刀将之扒皮拆骨,很快收拾出来。
屋子的旁侧就有个水池,是用石头垒砌的,旁边有一个泉眼,便是家里赖以生存的水源。
收拾干净妥当,骨头归骨头,肉归肉,内脏也清洗出来,满当当上千斤好肉。
还不算完。
陆恒又去厨房把火烧起来,找了几个陶罐清洗干净,便开始炼油。
陆恒挑的专门是肥硕的,虽然野猪的确不大产油,但肥硕的总归有点。板油切了块儿,往烧热的锅里丢进去,慢慢熬炼。
等熬出香喷喷的油渣,捞出来用陶盆装了,然后把清澈的猪油一勺一勺的舀起来,倒进陶罐里。
整整装满了两个陶罐!
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平素家里哪儿有什么油水吃?经常是一块面饼,一碗粥,最多粥里添点青绿的野菜。只有当花妈妈每次从县城卖了僮锦回来,才有好吃的。
现在有了这上千斤猪肉、两大罐猪油,虽然只是个起步,但陆恒却非常高兴。
不过猪肉不能久放——眼下是夏日,甭说久放,就一两天,便给细菌造的不能吃。
怎么办?
烘干!
虽然没有盐腌制,但烘干了怎么着也比这么放着好。
于是拿了家里的木炭——大壮三兄弟这段时间烧制了不少,正好拿来用。
先用木棍搭出架子,将猪肉一块块层层叠叠富有层次的摆放在架子上,然后找来浓密树叶的树枝将它围起来、盖起来,接着在下面烧火。
不能是明火,得让它冒浓烟!
等烘烤烟熏起来,陆恒又进到厨房,将内脏切块、清洗,放锅里炖着。
很快,屋外是烟熏味儿,屋内便已飘出了浓浓的香味儿了。
但还含着一股腥气——陆恒一拍脑袋,得找些去腥臊的东西来,去去味儿,不然不好吃。
这对陆恒来说不难——医药之术,他认得每一种药材。去腥臊的药材多的是。
便立马钻进山里,不一会儿出来,竟是找到些野姜野蒜,还扒拉了一兜子鲜活的八角。
连忙洗干净,投锅里。
想了想,又把大壮藏起来的半瓶舍不得喝的酒给倒了进去!
到下午两三点,陆恒终于吃着肉了——满满一大锅子野猪内脏炖出来的好东西,陆恒一个人吃了一大半!
他饿呀!
服食之术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让他赶紧进食!
把剩下的用陶罐盛好,陆恒又拿了野猪的大骨头,一股脑儿又炖了一锅。
他一边看顾着外面烟熏烘烤着的猪肉,一边炖煮大骨头,到傍晚前,又美美的吃了一顿。
他把大骨头吃了,肉多的留下来。
第四章 吃肉
花妈妈去县城,当天回不来。
路程太远,而且是山路。一去百里,来回就是两百里。今天去,明天儿才回的来。
到傍晚时候,夕阳快要从山头上落下去,大壮三兄弟也还没回来——经常这样——青冈树并不好找,尤其花妈妈还不准他们进深山。
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寻找。
便找着了,砍伐也不容易。
这树质地太密,砍起来崩手。
倒是小虎,偷偷摸摸来了。
说:“累死我了...”
他累的双腿打颤,浑身汗淋淋的,像一根面条。
“还没挑完...”
他这么说着,瘫在了门槛下。
胡刮皮家的大缸陆恒知道,那缸子,比一个成年人高出半头,能装下二十桶水。小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要他挑满十三缸,劳动量多大可想而知。
不过当陆恒端出来一大钵子肉骨头的时候,那香喷喷的气儿还没到呢,小虎就蹦了起来,两眼发光,口水滚动:“肉!”
陆恒笑呵呵把钵子塞进他手里。
“有肉吃!”小虎哇哇大叫,吃的满脸是油:“真香!”
陆恒没给他弄太多——不是舍不得。经常不吃肉的人,猛地一顿吃太多对身体反倒不好,轻则拉肚子,重则生病。
啃了两大块肉骨头,小虎哈着气,神色无比满足:“真好吃...”
然后他忽然一骨碌爬起来:“恒哥儿,你哪儿来的肉?别是花妈妈存着过年的,你拿来吃了,等花妈妈回来,定要揍你!”
又拍着胸口:“不过你放心,我就说是我偷偷把你们家肉吃了,花妈妈要揍人就让她揍我。我不怕,胡刮皮经常揍我,我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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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锤了他一下:“放心吧,不是阿妈留着过年的肉。”
他说:“阿妈刚走不一会儿,忽然来了只野猪,不知怎么的倒在了家门口,我就给它扒皮拆骨,炖了一锅。”
小虎一听,瞪大眼睛:“有这么好的事?”
陆恒很认真的点点头:“的确是件好事。”
小虎道:“山里的野猪凶的很,猎户张大叔说野猪比老虎还凶呢。”
倒不是野猪强过老虎,野猪也只是老虎的食物之一。但对于人来说,野猪的威胁比老虎大。
老虎见着人,多半不会招惹,反而躲避。但野猪若遇着人,则不一样,野猪脾性大,又成群结队,若有人惹它一下,它立刻就会发起反击。
小虎露出羡慕之色:“要是我家门口也来一头野猪就好了。”
陆恒失笑不已:“你回去可别乱说,别让胡刮皮知道了。”
“才不会让他知道呐!”
说了几句话,小虎匆匆的走了。他还得去挑水。十三缸挑不满,今晚上甭想睡觉。胡刮皮就有这么狠!
天快杀黑的时候,大壮三兄弟终于回来了。
小壮走在前面,大壮走在后面,他们两个抬着一捆十几根不大不小的青冈树干,二壮则在中间,溜溜的偷懒。
陆恒便说:“二哥,你又偷懒了!”
他本源封闭、精神蒙昧时候,便是这样。每每看到二壮偷懒,他就要说。
二壮只是嘻嘻笑。
小壮是不在意的,他也只是笑。大壮便嚷嚷着:“老二最喜偷懒,每每如此。”
三兄弟的性格,几乎是一目了然。
大壮就是最普通的平凡人那种,二壮则略油滑,小壮则是真正的老实人。
“我闻着肉味儿了。”
二壮嗅了嗅,忍不住眼睛一亮:“阿妈不是今天才去县城的么,已经回来了?”
以为是花妈妈回来,买了肉。
他本是扶着大壮小壮抬着的青冈树,此时一下松开,像个兔子似的奔进屋里,这一闪,险些把大壮小壮的腰给伤着。
大壮大怒,跟小壮说了一声,两兄弟把青冈树一起放在地上,便捡起一根木棍奔屋里。顿时,屋里鸡飞狗跳。
小壮最小,反而最沉稳,他没进去,只把陆恒拉到面前:“今天没出去玩儿?”
陆恒摇头。
小壮说:“头还疼不疼?早上出去的时候逢着采药的了,跟他要了一株说是能治伤患的药。”
便从衣兜里摸出来,已经蔫了。
他不禁懊恼:“怕是不得用了。”
陆恒把药材拿过来,看了眼,的确可治外伤,道:“三哥,还能用。”
小壮松了口气:“能用就好。”
吃饭的时候,自然一番盘问。方才知道,家里竟然多了千斤猪肉两缸油,可把三兄弟高兴坏了。
陆恒照着给小虎的话,又添了点,说:“有两头野猪,似是打架,打到门口来,都死了,捡着了。”
“山神爷爷赏饭吃呐!”大壮欢喜的很。
二壮只顾着闷头吃。
小壮则道:“这样的事只偶然。”
便说:“恒哥儿是怎么把猪作出来的?”
陆恒说:“上回见着胡刮皮家杀猪,我依葫芦画瓢呢。”
倒不是有什么必须要隐瞒。
谨慎之举而已。
陆恒这辈子才开始,还没强大起来呢。
小壮说:“这事可千万别被胡刮皮知道了。”
大壮一惊,也道:“没错,老二、老三、恒哥儿,这事可千万别被胡刮皮知道。不然这厮一定会说野猪是他家的,然后带人来把猪肉抢走!”
二壮虽然油滑,可也知道好赖,忙说:“是不能说。”
若给胡刮皮夺走了猪肉,自己吃什么?
陆恒道:“小虎也知道这事,不过我跟他说了,不告诉胡刮皮。”
大壮道:“小虎也知道?”
担心起来。
但小壮则道:“小虎嘴巴紧,他定然不会跟胡刮皮嚼舌根子。大哥你就放心吧。”
吃完饭,兄弟几个把烘烤熏制好的肉干一条条用竹篾拴起来,挂在里屋的房梁上,千多斤猪肉,烘干之后稍有缩水,但也不在少数。
搞了个把小时,才把猪肉都挂上。
大壮拍拍手:“这些肉够咱们家吃一年呢。”
二壮眼珠子转悠:“得防着老鼠!”
他想了想:“看谁家有猫,捉一个回来。”
小壮说:“是得防着老鼠...胡村只有胡刮皮家有猫。前不久才生了崽,可胡刮皮肯定不愿意给咱们。”
大壮叹了口气:“我睡的地方离这儿近,我晚上警醒着点,有老鼠我给赶走它!”
又去找了根竹竿放在床边,便于晚上发现老鼠偷吃猪肉,顺手就可以给老鼠一竿子。
第五章 一幅画
老鼠决然是不会有老鼠的——不是没有老鼠,而是不会有老鼠来祸害家里的东西。陆恒的聚兽之术可不是摆设。
但没大必要说出来,说出来反而不好解释。
挂好了猪肉,大壮二壮和小壮还要忙碌两个小时,他们得把今天砍回来的青冈树用绳锯锯成小段,然后像建屋子那样把小段的青冈树堆积起来,保持通风,使其自然风干。
风干到一定程度,再制作成木炭,然后再一挑一挑的挑下山去贩卖,或是卖给胡刮皮,或是挑到县城去卖给那些大户。
陆恒在一边帮忙,效率竟不比三兄弟任何一个低。
就今儿两顿,一顿内脏、一顿骨头,陆恒的气力应之见长。初时增长尤其快,说气力,竟已不比成年人差多少。
陆恒估摸着,增长这么快,一是与自己如今的底蕴相干,二是与当前世界的大环境相干。
他如今有着上辈子遗留的雄厚本源,而当前世界,便如野猪能长那么大,或者那野猪的营养,比上辈子的野猪高。
反正是好事。
他曾经强大过,现在很弱小。
强大过的人,不喜欢弱小。
帮着三兄弟把青冈树处理妥当,兄弟几个便光着膀子在水池下水处拿了抹布,一顿洗刷刷,舒坦。
又在屋前纳凉,山风吹着也舒坦,可惜蚊子多。
但蚊子不咬陆恒,挑着三兄弟轮流叮咬,一会儿啪的一声,打的满手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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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壮忍不住说:“这蚊子也认人?恒哥儿是它们祖宗呢么...”
大壮打了他一巴掌:“屁话!”
一夜无话。
...
陆恒挺喜欢这样的环境——花妈妈的慈祥,三兄弟的单纯——即使老二有点油滑,可也不能说人不好。该做的事不推脱,该干的活儿不少几分。
上辈子只有躲在药谷的时候,才有这样的清闲。出去了,还是得勾心斗角,挺不爽利的。
早上天不亮,陆恒起来。三兄弟昨天累了一天,还在蒙头大睡。陆恒便在屋子侧畔的水池边走了一趟拳脚,拔动筋骨。
然后做了饭菜,差不多日上三竿,大壮三兄弟才起来。
他们砍树烧炭,是隔一天一回;不然吃不住劳累。今天休息,明天去,后天休息,大后天去。
便如现在,即使已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来脸上的疲色仍有残留。
陆恒在三兄弟吃早饭的时候,不动声色给他们种入了饕餮功的真炁种子。
且不说花妈妈的颜面;三兄弟对陆恒都挺好;单说饕餮功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货色——上辈子,军队里就有好几支专门种入过饕餮功真炁种子的王牌部队。
等花妈妈回来,陆恒还要给她种入真炁种子。
昨天是刚刚练成真炁,只那么一丝,花妈妈走的时候,这法子还无法施展;现在过去了一天一夜,已经可以凝聚饕餮功的真炁种子了。
这玩意儿大用没有,但用在吃的事儿上,却极是顶用。
大壮三兄弟一顿早饭下来,精神头立刻就起来了。脸上残留的疲色,烟消云散。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道是吃了肉,回复快什么的。
现在就等花妈妈回来。
按着以往的经验,花妈妈一般会在午前归来。
兄弟几个先把家里打整干净,又炖上一锅肉骨头,煮好了饭,只等阿妈回来。
大壮说:“现在咱们家肉是够了,可米面却不够...恒哥儿,老二老三,咱们要不弄些肉干去卖了,换些米面回来?”
二壮和小壮这里商量起来。
陆恒则是不大在意的——米面嘛,胡刮皮家多的是。
算算这厮应该活不长了——哪天儿陆恒动手,就是他的死期。到时候,胡刮皮家的米面,不说一口全吃下,总得村里家家户户分一些,但留在手里的,肯定不会少。
至于要不要拿肉干去换米面,陆恒都没有意见。换也好,不换也好。
三兄弟讨论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拿肉换些米面来。毕竟家里存粮不多了。
到午前,果然,花妈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帘里。
兄弟几个连忙跑下去,把花妈妈接上来。
边走,边就把两头野猪到屋门口打架,死了,被陆恒捡着便宜的事透了个干净。
花妈妈奇道:“有这样的事?那还真是山神保佑呢。”
也高兴的很。
说:“本也是要买两斤猪肉回来,可看见有卖羊肉的,于是买了一斤。”
花妈妈这次,买了羊肉回来。
那倒是顶好的了。
家中有猪肉了,羊肉便新鲜了。
回到屋里,花妈妈问了昨天、今天儿的事儿,小壮把砍了多少青冈树,打算什么时候风干、什么时候制炭,都掰扯的明明白白。
花妈妈点头:“山神保佑,家里得了猪肉,但手上的活儿才是长久之计。”
不能说因为得了这样离奇的猪肉,便心存侥幸,譬如守株待兔之属;偶然得到的东西,不是最珍贵的,一直在手上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那可以伴你一生。
说着话,花妈妈从布包里取出来一幅画。
她说:“我走过集市,看到有人卖画。不经意看了一眼,觉着这幅画最漂亮,就买下了。”
展开画卷,其上画的是一幅田园院落的景致。
不大不小的一个庭院,房间不多不少,不高不矮,门前有田,门后后溪,前院有树,后院有花。
一条石子儿小经蜿蜒,不知去处。
这幅画要说多好,实在算不上,就陆恒提起笔现在画一幅,都比这好十倍。但这幅画,其中蕴含的景象,却如此温馨。
这或许便是花妈妈要买下这幅画的原因。
当然,也有可能是画中后院里的那些盛开的花。陆恒能认出来,有牡丹,有芍药,有昙花,有梅花...许多种。
看似凌乱,却给人一种欢欣鼓舞的盛开之意。
花妈妈说:“我想照着这幅画,制一幅最好的僮锦!”
此言一出,先还高高兴兴的大壮神色闷了下去,说:“阿妈,这幅画这么大,要照着上面的图案织锦,少说两三年呢!”
二壮也说:“是啊阿妈,两三年可不短。”
家中用度,多是阿妈织锦所得。若将两三年耗在这一副画上,那这两三年家里便失了这条进钱的渠道,该怎么办呢?
第六章 小虎的秘密
对于这样一个拮据家庭而言,以两三年时间为代价,换来一幅图样平平无奇的壮锦,大抵是决然不划算的。
老大和老二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皆是劝阻。
花妈妈神色黯淡下来,默默无语。
小壮则道:“阿妈要制这锦画,那就制!咱们家里,什么事能比让阿妈高兴更重要?!阿妈,我以后每天去砍柴,总能多补贴些家用,您别管老大老二,有我呢!”
老大老二一听,不乐,老大道:“你话说的倒是轻松,除阿妈织锦能补贴家用,砍柴便怎么砍出个花儿来,也没几个钱。”
老二说:“两三年呢!”
小壮道:“我多砍柴就是!”
陆恒抓着阿妈的手,说:“阿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看这画儿挺好。家中补贴用度,我有办法!”
老二嗤一声,道:“你才多点大。”
嚷嚷一阵,最终老大还是捱不过阿妈脸上的黯然,同意了。老二孤掌难鸣,也没办法。
按说这样,接下来两三年,家中的拮据要更上一个档次,老大老二的忧虑写在脸上。但老三小壮精神满满,丝毫不惧。
至于陆恒,则更不必说。
钱而已。
大家都赞同了,阿妈这才高兴起来。
她说:“我看着画儿上后院的花儿漂亮,我心中就想着给织出来,那多美啊!”
于是第二天起,阿妈便一头扎进这幅画里,全神贯注的织造这幅僮锦。
接下来的几天,家中无事。
就是大壮三兄弟觉着精神头越来越好,气力越来越足,唯一的坏处,是都成了大肚汉。好在家里有猪肉,暂时能供应的起。
且陆恒每天溜进山里,每每回来,要么带几只野鸡,要么带回来几个兔子,一段时间下来,家里竟然不曾觉拮据了,似乎更好起来了。
阿妈的精神头儿都在那画儿里去了,家中的家务,便陆恒担起来。做饭、清洁,搞的井井有条。
眼看个把月过去。
个把月不长,但变化不小。
一是大壮三兄弟越来越有气力,原本隔天儿的砍柴活计,现在是天天儿干。
二是陆恒自己,月余下来,悄无声息之中,他渐渐强大起来。
当然,与之前最强没法比。但大抵来说,已算得上个小高手。尤以真炁增长不慢,加以九息服炁九转淬炼,量虽不多,品质渐长,眼下动用真炁,一拳能打断一颗大腿粗的松树!
就是阿妈的状态,令陆恒有点心忧。
他早已悄然给阿妈种入饕餮功的真炁种子,但阿妈每天的食量似乎不曾见长;人也渐渐开始消瘦,只是精神头儿越来越足!
陆恒琢磨过后,心中明悟。
阿妈的精神意志都沉浸在了僮锦之中,她是在用自己的心力去织这幅僮锦!
饕餮功对此毫无用处。
陆恒十分心忧。他深深的知道,一旦阿妈的这种状态持续过长,便会对她的生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这种伤害,在神魂、在意志、在心灵!
陆恒心想,如果能把曝日之术传给阿妈就好了,这能使阿妈的神魂壮大起来,以承担这样的伤害。
但没法子。
他传不了。
一是神仙术不能著于文字、言语,便心中知道,也说不出来。
二是陆恒没有把曝日之术领悟通透,自己也才一知半解,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能领悟通透,便不能著于文字、述于言语,也可以似饕餮功那样的,从其中演化出一门简单些、可以著于文字、述于言语的功法。
没奈何,陆恒只能想另外的办法。他把百步飞剑之中简单的存神之法,每晚当阿妈睡下之后,偷偷在她耳边低语,寄望于此法能安抚阿妈的神魂,抚慰她消耗的心力。
此外,陆恒经常溜出去,到山里采集一些养神的药材,煮了粥给阿妈吃。
眼下陆恒只能做到这些。
盛夏眼看就要过去,末夏已至。
陆恒的个头像出土的竹笋,噌噌噌的往上长。短短月余时间,身量竟已不比大他几岁的小壮差。
小虎便十分惊奇,说:“你怎么长的这么高了?”
因着有肉吃,小虎经常偷偷摸摸来陆恒这里打牙祭。这孩子生的可怜,又乖巧讨喜,大壮三兄弟和阿妈都挺喜欢他,他来,便有吃的。
他在胡刮皮家当长工,也算是耳目聪敏,胡村发生大大小小的事,他大抵都知道,每每来说起,告知陆恒。
他说:“胡刮皮家的牛,现在是马良在放。”
“马良家也出事儿了。”他这么说道:“他爹爹去县城,没回来。听说遭了打劫的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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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道:“所以他只能给胡刮皮家放牛?”
小虎嗯了一声:“他阿妈身体不好。”
贫农的家庭,出了事,便如此,一下子掉底儿,苦的很。
小虎犹豫了一下,道:“前天你给我的肉骨头,我带回去给马良了,你不怪我吧?”
陆恒失笑:“哪儿怪你...你稍后回去,再多带块儿肉,悄悄给马良家送去。记着别让人看见了,尤其是胡刮皮。”
小虎眉开眼笑:“那肯定不会。”
都是挺要好的伙伴。
只是马良安静些,而且年纪稍大些,不好意思到陆恒这里来蹭吃喝。而且他母亲身体不好,他又要给胡刮皮放牛,又要照顾母亲,没有闲工夫。
仿佛只有小虎,心思最纯。他好像没有忧虑,便偶尔有那么一点,也很快消散。整天累的不行,还乐呵呵的。
这其实挺好。
他跟胡刮皮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没有这样的心态,他怕是活不长。
或者也是年纪还小,不能懂得不共戴天是什么样的仇,或许等他再长大些,便能懂得,到时候也会有忧虑了。
只有孩子,没有忧虑。
小虎忽然悄密密模样,对陆恒说:“我告诉你个事,你可别跟别人说。”
陆恒诧异:“什么事儿这么秘密?”
小虎道:“你不知道我昨晚上见着什么了!”
“什么?”陆恒有点好奇。
小虎说:“昨晚上我去大水井挑水,看见个娃娃。”
他又说:“大水井可真远呢...也不知这几天怎么了,其他的水井都枯了,胡刮皮说可能要发旱灾,那真可怕。但他还是要我挑十缸水,我只好去大水井。”
第七章 人参娃娃
陆恒一听,不禁指着屋侧不远处的水池,道:“我们家水池的泉眼,这几天也是断断续续,不大出水。”
这事持续四五天了。
以前绵绵不绝的泉眼,忽然变得断断续续。不但水量变小了很多很多,还偶尔冒出几股浑浊的,十分不美。
小虎说:“这还是好的呢。村里几口井都没水啦。只有虎头峰下的大水井,水还是那么多。”
他这里才说到他的秘密:“我昨天白天没挑够水,胡刮皮不给饭吃,亏我到你这儿吃了肉。我晚上去挑水,到大水井,远远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在井边绕走。”
他笑起来:“那小娃娃真是可爱。白白胖胖的,圆溜溜的脑袋,一撮冲天辫儿,还穿了小肚兜呢。我问他是不是想喝水,他说是。”
“那小娃娃手短腿儿短,够不着井水,我就给他打了水喝。小娃娃可真厉害,他竟然把一桶水喝了个精光!他才到我肚子这么高,竟然能喝下那么多水!”
陆恒听着,心下转动。
道:“大晚上的,怎么会有那么小的娃娃去井边喝水呢?”
小虎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
又说:“他告诉我说山里没水喝,得等两三月才有。以后他每天晚上都要去大水井喝水,他说让我请他喝水,他给我宝物。”
又嗨了一声,笑起来:“我要他什么宝物呢?他那么点大,怕是拿了家里的东西来,回去肯定要被他爹娘揍。”
听了小虎的话,陆恒心下盘桓,起了疑心。
一个小娃娃,不到小虎肚子高,晚上去大水井喝水,一口气一桶,还说要给小虎宝物,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陆恒心思一转,说:“今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小虎道:“行。傍晚了我来找你。”
走了。
傍晚,大壮三兄弟砍柴归来,小虎适时来了,一起吃了饭。阿妈继续织僮锦,大壮三兄弟则要把砍回来的木头锯段,同时还要把已经风干的木头制成木炭;陆恒说了一声,便与小虎下山去了。
胡刮皮必须死。
不过陆恒一直没动手。
一个新的世界,而且天地元炁如此活跃的世界,由不得陆恒不谨慎些。
便若是之前的世界,有这样活跃的天地元炁大环境,天知道会冒出多少厉害人物来。现在陆恒还弱小,如果狂放过头,一个不慎丢了性命,还要害了阿妈一家,那便实在不是好事。
只好让胡刮皮再苟活一段时间。
从山腰家里下来,陆恒与小虎绕着村边,一路往大水井去。
半道上,小虎从草丛里把两只水桶扒拉出来,扁担往肩上一搁,十分老练。
“天快黑了。”小虎说:“咱们得快些。”
他走在前面,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竟是十分快乐模样。哼着歌儿,与陆恒说着话,他十分高兴的样子。
“到时候你瞧见那小娃娃,可别吓唬他。”
他这么说。
天很快杀黑,路边的草丛里,叽叽喳喳,许多虫豸的叫声;还有从山里传来的老鸹的声音,偶尔隐隐能听见虎啸!
小虎是不怕的,他大步的走。
陆恒也是不怕的,真来了老虎,到陆恒手中,跟猫儿没有区别。
大水井遥遥在望。
淡淡的银沙一样的月幕之下,见一棵老树盘绕在笔直的山石中,就在老树的树冠遮蔽下,有一个大水池。
便是所谓大水井。
这是个自然形成的水坑。
其中有泉眼,终年不绝。却又不曾把大水井涌满溢出去,仿佛有灵性,看着涌出了那么多便不涌了。
每每逢到干旱年间,这口大水井便是胡村的守护神。
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大水井边。那小身影先是发现小虎来了,高兴的又蹦又跳,又看见小虎身后的陆恒,便似乎有些害怕,一闪便躲到山石后面去,探头探脑的张望。
小虎挑着水桶奔跑过去,喊道:“别怕,你出来。”
那小身影打量了陆恒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出来,躲在小虎身后,还在偷偷瞧陆恒。
小虎把他拉到面前:“这是恒哥儿,恒哥儿可好着呢,他不会打你。”
小娃娃这才似乎放心了些。
而此时,陆恒已瞪大了眼睛!
在看到这小娃娃的身影的第一时间,陆恒便察觉到了小娃娃的不简单,调和之力、医药之术为之震动!
眼中氤氲,仔细一看,哪里是个小娃娃?明明是支大人参!
人参精!
人参娃娃!
这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甭看这娃娃二尺高,但说年岁,定在万岁之上!
一支人参,要长到二尺的形体,还要成灵、化成人形,那简直是天地间极其稀有罕见的事了!
便陆恒知道这个世界大环境天地元炁活跃,也不曾想过会这里遇到万岁的人参娃娃!
草木成灵,本就艰难险阻。更何况人参娃娃这种任何一种生物都垂涎欲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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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任何生灵发现他,必定第一个想着的,便是吃了他!
就连陆恒,都心襟动摇了一瞬。
若把这娃娃吃了,他就能于短时间内恢复到他最强大时候的状态!
但这种心绪只是一瞬。
人参娃娃已具灵智,食之如食人也!便不说这个,人参娃娃这种心境平和的存在,长得这么可爱,从未有造孽的,又没招惹陆恒,若下毒手,于心何忍?
陆恒的心灵瞬间平静下来。
他笑呵呵的,伸出手,一缕调和之力萦绕手心,在人参娃娃瞪大眼睛的时候,摸了摸他温润的脑门。
人参娃娃立时跳起来,一下子扒拉在陆恒的身上,使劲儿的蹭!
——这才是最好的打开方式!
“他喜欢你呢!”
小虎不禁道。
人参娃娃使劲点头,嗯嗯的。
陆恒把他抱起来,人参娃娃便安静的卧在他怀里。陆恒说:“这么可爱的小娃娃,谁不喜欢呢。”
便打了水,陆恒一瓢一瓢的舀了,给人参娃娃喝。
喝完了水,人参娃娃从陆恒身上跳下来,在平平的小肚兜里摸索了一下,竟摸出来一支硕大的人参,他把人参塞进小虎的手里:“谢谢你!”
小虎惊诧:“这是什么。”
他不认识。
陆恒说:“是人参。这支人参值很多钱。”
“很值钱吗?”小虎打量着人参,忽然道:“恒哥儿,你说,我把它给胡刮皮,是不是就不欠胡刮皮的钱了?”
陆恒予以肯定回答:“没错。”
第八章 灰黑之炁
人参娃娃这是报那一水之恩呢!
他取了支大人参赠与小虎,以之表达感激之情。
说草木无情,诚然此言。但若生了灵智,再有人教导,便与人无异。知道感恩,知道回报。
陆恒心想,这娃娃定有人曾教导过他。
陆恒望炁之术看着清晰,人参娃娃是受了伤,伤了根须。否则万载的人参娃娃,必有神通傍身,何愁喝不着水?
他是不敢下水,怕染着了根须。
小虎因缘巧合,遇着了他,这才有此缘分。而陆恒,也因小虎之故,搭上了这一段缘分。
说来幸亏这娃娃遇到的是小虎,换个谁来,这娃娃怕就危险了。人参娃娃分明单纯,强硬手段未必捉的住他,可若欺骗之,大概率被人骗的晕头转向,最后沦为他人口中之食。
便陆恒心里都动摇过一瞬,何况他人?
这里拿了人参报恩,的确是一笔意外之财。小虎立时心生还债之念,也是理所当然。但陆恒知道,胡刮皮绝不会轻易放过小虎。
胡刮皮多贪婪狠毒的一个人啊!
他不得问小虎,这人参哪儿来的?他不得想着,若还能入手几支更好?他不得想着,把小虎拴在他家一辈子当牛做马?
但陆恒没说出来。
早晚宰了胡刮皮,这里说不说皆无妨。
只说:“你把这人参给胡刮皮,那跟丢进粪坑里有什么区别?你仔细藏着,我早说了,胡刮皮蹦跶不了多久,你只等着就好。”
小虎犹豫着点了点头。
人参娃娃给了小虎人参报恩,又扒拉上陆恒,蹭着不放。
这娃娃受了伤,陆恒的调和之力医药之术对他来说便是灵丹妙药,这儿撞上了,他哪儿舍得走?
恨不得陆恒身上磨蹭着,把那调和之力磨出来。
陆恒便对他说:“你看这样...先这儿呆着等一会儿,我帮小虎挑完水,回来找你,跟你商量个事,行不行?”
人参娃娃听了,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依依不舍从陆恒身上跳下去。
陆恒说:“你藏着点,别被别人瞧见了。”
娃娃便一个转身,没入土中,继而在山石后面又冒出来。
陆恒心下了然,这是五行遁法之中的土行之术!人参娃娃生于土中,成灵化形之后,得了这神通。若无克制之法,等闲人物万万难以捉住他。
小虎瞧着,竟也不觉惊奇。他实在单纯的很。
陆恒对小虎说:“还有几缸水要挑?”
小虎说:“两缸。”
陆恒心想,便趁此机会,去胡刮皮家瞅一眼,看看情形。之前心中谨慎,这样的世界里,万一胡刮皮有什么底牌,闷头撞上去落到胡刮皮手里没得好日子,才没有动手。现在近距离去瞧瞧,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底细。
如果没有...
哼哼!
便挑了水,小虎走前面,陆恒跟着后面。一路到村里,往胡刮皮家走。
胡刮皮是胡村的土皇帝,那家宅自然与寻常百姓的不同。恁大个宅子,虽然土气,没什么雅致、豪迈,却当的一个大字!
话说本源尘封这几年,陆恒给胡刮皮放牛,可还真没进过他家。胡刮皮家的牛棚不在他宅子里,而是宅子边上。
刚到后门不远,见着一群人唉声叹气从另一旁走来,他们扛着锄头,挑着箩筐,脚下沉重的像有铁块。
小虎忙招呼,喊大叔大娘。
都是村里人,而且是胡刮皮家的佃户。
这会儿都将深夜,他们才下工。
就有个贼眉鼠眼的管家模样的,从后门出来,喝道:“这么早下工!”
佃户里有个胆子大的,说:“已是酉时近亥时,如何不下工?”
贼眉鼠眼的管家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进来吧!”
却没多看小虎这里一眼,没瞧见陆恒。
等人进去了,小虎和陆恒才跟着进去,到了后院一排大缸,把水倒进缸里。
陆恒便仔细打量、感应,眼中有真炁流转,望炁之术施展开来,一眼扫过去,果然,在胡刮皮的主屋上,看到一抹腾起来的灰黑之炁盘绕隐现,给人一种危险之感!
陆恒暗道一声侥幸。
他的谨慎之举,恰好到处。若鲁莽杀来,以他现在的本事,逢着这灰黑之炁,便仗着斩妖之力勉强杀了胡刮皮,自己恐怕也讨不到好。
“也不知这灰黑之炁是个什么玩意儿...”
陆恒心想着,小虎招呼一声,两人又出去了。
出了门,再奔大水井。
小虎便与陆恒说:“大叔他们可真辛苦...胡刮皮让他们劳作到晚上,晚饭只给一碗稀粥喝,里面只几粒米。每天早上天还没亮,五更天就让人起来继续干活。”
说到这个,他难得有一丝气愤:“胡刮皮和他婆娘还不甘心,竟四更天起来,装鸡鸣,催促大叔他们干活!我昨天早上瞧见了的!”
原来胡刮皮与佃户们有约定,便是鸡鸣时候上工干活儿。
他家的鸡叫得早,多在五更天。但这厮觉得亏了,便与他婆娘半夜起来装鸡叫,然后让人去催打佃户,要他们立刻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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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被小虎偶然瞧见底细。
“我想告诉大叔他们,但马良说别忙。”小虎道:“他说得找个好时候,不能让胡刮皮知道了。”
陆恒微微点头:“你若大模大样说出来,胡刮皮一定会整治你。”
小虎道:“马良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我一整天没寻着机会,胡刮皮派了人守着田里。等明天大叔他们上工,我再找机会偷偷告诉他们。”
便回到大水井,一趟一趟,把水挑满了。
小虎休息,陆恒则去大水井把人参娃娃喊出来。
说:“我跟你打个商量...我阿妈身体不好,心力消耗极甚。我知道你受了伤,我把你的伤势治好,你得挤出些参汁来,给我阿妈补身体。”
人参娃娃想了想,道:“好呀...可我要跟着你,一直跟着。”
嘿,这娃娃倒也聪明,攀上陆恒这根现在还不算粗但以后一定粗的腿儿,每日里医药之术调和之力管够,便挤些参汁来,也划算的紧!
陆恒笑起来:“那感情好!”
这不就是正确的打开方式么。
叫做是和平共处、共同发展!
人参娃娃若跟了陆恒,陆恒的医药之术调和之力对他好处极大;同时,陆恒有需求的时候,便也能从人参娃娃身上得一些参须、参果、参汁。
可持续发展的皆大欢喜。
第九章 八百里大云山
摸着黑,陆恒抱着人参娃娃回到半山腰的家中。
这会儿,大壮三兄弟还在烧制木炭呢。
没给他们瞧见人参娃娃,陆恒给娃娃调和了一下伤势,让他扎根在水池边上,换回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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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原型,人参娃娃着实不出奇,露出地面的枝叶稀稀疏疏,发黄的发黄,落叶的落叶,毫不起眼。
这或是人参娃娃受了伤,影响到了表象;又或者是他的存身之道——若搞的郁郁葱葱或者香气扑鼻什么的,那不是明晃晃告诉所有的生灵,这儿有好东西!
平白引来许多危险。
陆恒去帮忙烧炭,说起胡刮皮的狠命压榨,大壮三个都忍不住叹气。
大壮说:“胡刮皮家里三代地主,是一代比一代狠了!”
小壮气愤道:“早晚遭报应。”
二壮嗤之道:“若要遭报应,他胡刮皮早遭了报应。可我瞧着他活着好好的,美滋滋呢。”
便是好人难长命,祸害留千年!
“没人反抗过吗?”陆恒忍不住问。
大壮道:“有。”
大壮年纪最大,知道的最多。
他说:“我记着我小时候,村里的佃户有一回联合起来反抗过一次。可是...”
他露出惊色:“胡刮皮有神仙保佑!也不知哪个恶神保佑他这样的人...带头的佃户莫名其妙死了,还都死在胡刮皮家门口,一个个脸青皮黑,还都跪着的!”
二壮也说:“我听人说过。胡刮皮狠着呢。有人说是让他下毒毒死的,但也有人说他会法术。”
所以这些年,再也没人敢反抗胡刮皮了。
陆恒了然,下毒当不是,应该是被什么法术所杀。便是之前见的那灰黑之炁!
看来果然危险,得好生计较计较。
当然,计较什么的,倒也未必。只等着时间,陆恒便强大起来,到时候什么狗屁法术,一拳头连人带法术一并打死!
想着人参娃娃就在身边呢。
万载的人参娃娃,对深山老林必定门清,到时候让他每天走走一趟,带带路或者给陆恒从山里带些好药回来,服食之术一发动,不得噌噌噌的增进,迅速强大!
心下即安。
便帮三兄弟把木炭烧制出来,已是子时,这才回屋里。可见着花妈妈还在织锦!
兄弟几个连忙上去,你一言我一语,把花妈妈劝下来,让她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陆恒早起。打了趟拳脚,又给人参娃娃调和了伤势,使之大好。便让他挤了两滴万载的参汁,做成一碗粥,专门给花妈妈吃。
万载的成灵化形的人参汁液,可真是非同凡响。
一碗粥喝下去,花妈妈脸上的憔悴,立时烟消云散。
陆恒大喜,又暗暗施展调和之力,给花妈妈调和这浓烈的药性。辅以早种入的饕餮功种子,迅速将之消化掉。
大壮三兄弟吃完饭又要出去砍柴了,陆恒便对他们说:“我打算把家里整治一下——咱们的屋子太简陋,前些天下雨还漏水,险些淋坏了阿妈的锦。我想把屋子扩一扩,重做一下房顶,旁边再盖几间新屋...”
大壮三兄弟一听,倒是觉着好。
可难免还是有问题。
大壮说:“咱们家在半山腰,背后就是坚硬的石壁,两侧也多山石,扩不动。”
“我有办法。”陆恒说:“今日起进山采回来的青冈树,便不拿来烧炭,用来盖屋子罢。等屋子盖好了,再烧炭就是。”
大壮二壮都有些迟疑。
小壮则道:“好!”
陆恒道:“那你们先进山去,我做些准备活儿。”
走了三兄弟,陆恒又进去,跟花妈妈说了这事。花妈妈沉浸在织锦之中,也说了声好。
出屋,陆恒把人参娃娃唤来,这娃娃立时扑到陆恒身上。
陆恒说:“你几岁啦?”
他知道人参娃娃必定万岁以上,但具体几岁却不知。也想问问人参娃娃怎么受的伤,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厉害的存在,以便于有个准备,更想跟人参娃娃了解胡村背后的这片大山的底细。
娃娃说:“日升月落,四百多个万呢!”
四百多个万的日升月落,不到两万年,却也远超了一万的关头。
陆恒说:“你是怎么受伤的?”
娃娃说:“有个坏家伙,他想吃我。我从山神爷爷那儿回来,一不小心遭了他陷阱,被他撕开了根须。”
这一句话,有两个重点。
一是山神爷爷。陆恒心下微微震动——这个世界,果然非同凡响,有山神!
二是那坏家伙,竟能设下陷阱,坑住人参娃娃。要知道,人参娃娃擅长遁地,等闲哪儿坑的住他?
何况人参娃娃言说山神,便说明人参娃娃是有靠山的。可要吃他的那个坏家伙,却分明没有顾及。
这说明他至少不太忌惮山神!
是个狠角色啊!
娃娃又说:“本来是不怕他的...山神爷爷保着我呢。可是山神爷爷说要梳理大云山脉的地气和水脉,不能分心...”
陆恒心下又是一转。
还道那伤害人参娃娃的不顾及山神呢,原来是山神有事,不能分心之故。
不过即便如此,那伤害人参娃娃的也必定是个厉害角色。不敢跟山神对面硬刚,却也敢暗地里祸害山神庇佑的人参娃娃。
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便说:“那你得不能漏了行藏。万一他追过来...”
人参娃娃笑起来,咯咯的,道:“他追不住我。”
陆恒心想也是。人参娃娃只要遁走脱了身,以他的遁地之术,等闲甭想找到他。连蛛丝马迹都甭想找着。
需要忌惮的,只有一个,就是那坏蛋别会掐算推演之术。
问:“你逃出来多久了?”
人参娃娃咬着手指想了想:“十几个日出日落了罢。”
陆恒心下一松,还好。
若真会掐算推演,早循着找上门来了。十几天可不短!
这才放下心,与人参娃娃打听这大云山脉里的种种事物和见闻。
人参娃娃挺有精神,说:“大云山大着呢...从这里往西还有二百里,往东还有六百里。八百里大云山,美着呢。”
他细道来,陆恒也听的出神。
大云山脉东西走向,绵延八百里;有山神,有猪妖,有蛇妖,还有人参娃娃的好朋友——一对芝马。是灵芝成灵,化形为马。
第十章 药材
且不说芝马,便说这大云山中的妖物,实不在少数。
不过这些妖物,都要服从山神的管辖。不准离开深山祸害人类,不准胡乱杀戮生灵,否则便要被山神拿住,用以填地缝、镇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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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人参娃娃的,也是个妖物,作道士打扮。
“山神爷爷说他有许多恶毒手段,曾经出山,跟道士学过法术;教我千万不要往他跟前凑,怕被他拿住,脱不了身,被他吃了。”
大云山有多少事,人参娃娃也说不清。他虽然年纪很大,可心智却极幼小。而且作为植物出身,耳目往往局限于生长之地,又不敢到处乱闯,生怕栽倒妖物手中,因此知道消息不多,大多是山神告知的只言片语。
陆恒便问出早前想问的,说:“我也是修行的,需要药材助力。你帮我去山里采些药材来可好?我每天给你调和之力翻倍。”
人参娃娃咬着指头,犹豫了一下,道:“山里的药材倒是不少,可我现在不敢进深山。只能在外围了。”
陆恒道:“也可。”
他才刚刚起步,对药材的品质,要求不必太高。外围的也可。
人参娃娃便高兴起来:“那说好了!翻倍!”
陆恒笑起来:“一言九鼎!”
人参娃娃便道:“我现在就去。”
却不动,只盯着陆恒。
陆恒失笑,摸了摸他脑门,给了他一道调和之力。
人参娃娃立时欢呼一声,一头扎进土地之中,没了踪影。
走了人参娃娃,陆恒这才开始动手,准备建房事宜。
没错,家里房子因地势所限扩不开,但这不是问题。当初上一世,药谷起初不到一亩地,不也给扩到了百亩?
他便拿了锄头、撮箕,来到屋后。
望着笔直而上的石壁,陆恒心下一转,觉着若在峭壁之中掘个石屋,那也不错。
便先以斩妖之力破坏了石头的本质,拿锄头一锄一锄的掘开来,一个上午,便掘出了一间长宽高差不多一丈的石室!
效率着实不低。
被斩妖之力破坏了本质的石壁,就像豆腐一样,轻轻一掘,便是一个大坑。
可惜陆恒如今能动用的斩妖之力不多,一次性破坏的面积不大,且不能太过粗暴,否则反噬己身。要是在上一个世界全盛时候,只一拳击出,足以在石壁之中打出一间宫殿来!
到下午傍晚前,第二间石室也造出来了。
这会儿,小虎又溜来陆恒这里。
见着陆恒在屋后石壁中竟凿出了两间石室,不禁吃惊道:“你用的啥锄头?石头也凿的开?”
陆恒便说:“石头当然凿不开。但我发现,石壁里不尽是石头,还有泥土。顺着泥土凿,不去碰石头即是。”
小虎被他忽悠住了,不禁道:“也是啊...”
然后说起他的事:“我已经偷偷把胡刮皮装鸡叫的事告诉了大叔他们。”
陆恒说:“那他们有什么计划吗?”
小虎立世沮丧:“他们没有计划。”
这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事。
既然有前车之鉴——多年前,胡刮皮施展法术杀死过反抗他的佃户,只要这记忆还在,就不会有人轻易反他。
佃户们都是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不被压榨到真的活不下去,他们是不会反抗的。
“那你得小心了。”陆恒皱了皱眉:“如果有人把你告了,胡刮皮一定会想方设法害你!”
小虎低低的嗯了一声:“马良也是这么说的。”
却又振奋起来:“不过马良告诉我,大叔他们肯定不会出卖我。”
“不出卖最好。”
陆恒这么说。
小虎又说起马良的事来:“昨天马良牵牛去给配种,唉,恒哥儿,配种是怎么回事?马良说是让大牛生小牛。”
陆恒失笑:“没错,配种就是让大牛生小牛。”
“那是怎么配的呢?”小虎思索着,想不出个道道。
陆恒笑呵呵的。
小虎又说:“还是去县城配的种呢。马良说咱们这里太偏僻,周围没有其他的村落;就是有,也没有最好的公牛,只能去县城。”
“可是马良配种回来就魔障了。”小虎露出愁眉苦脸:“他拿了根树枝,在河边沙地里胡乱的画,也不知画个什么。他说他喜欢画画,可画画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当饭吃。”
陆恒道:“他每天放牛,闲工夫多,想画就画呗。”
小虎道:“可能是吧...但他画画,画的都不陪我玩儿了。”
说着话的功夫,大壮三兄弟各自扛着一捆青冈树回来了。
看见陆恒竟凿出两间石室,都吃惊不已。
陆恒又用石壁内并不全是石头,内藏有泥土给糊弄了过去。
三兄弟极高兴。
二壮说:“我怎么就没发现呢!要是发现的早,早给开出来,多几间房了。这石室内干爽,冬暖夏凉,可真不错。”
小壮说:“咱们哪儿有时间去开石壁,砍柴都来不及呢。”
便笑着对陆恒道:“还是恒哥儿精灵。”
大壮连连点头。
陆恒说:“我把掘出来的泥土填在屋子两边的乱石地里,能造出两块好地。咱们家以后也有地了。”
大壮警惕的很:“须得不能教胡刮皮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一准说这地是他的!”
又叮嘱小虎:“千万别说出去。”
小虎吃着肉,嗯嗯的点头。
家里是越来越好了。
到晚上,几兄弟正在收拾青冈树——石室也需要装饰一二,比如做门、做床铺、桌椅板凳,便把这些青冈树拿来用度。
休息前,人参娃娃回来了。
陆恒偷偷出门,人参娃娃便从他的小肚兜里,一样样的掏,一会儿便堆积起一大堆各种药材。
陆恒十分高兴。
先挑挑拣拣,把对花妈妈有用的挑出来,剩下的就着水池洗干净,生吃。吃不完的先放进已经有三尺见方的掌心空间存着。
话说水池里的水,是越来越少了。
这是山神的锅!
山神要调和地炁、水脉,因之导致这大云山范围水脉紊乱、枯竭,得等到山神调整完毕,才重新来水——之前几天,陆恒家侧畔的泉眼断断续续有点水,现在一点都没了。
“得三个月呢。”
人参娃娃这么说:“山神爷爷告诉我了,说山里会没水,教我做准备。我贪玩了忘了,就成现在这样了...”
十一章 莲花山的山大王
摆在陆恒眼前的,其实永远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强大起来。
只要强大起来,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譬如教人参娃娃引路,去见见山神——到底如何一个神灵,是怎样的,有什么样的神通,诸如此类。陆恒还没见过神仙呢——虽然山神只算作是低级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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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人参娃娃的大仇人,得担心着他别找上门来。万一找上来了,便是个大麻烦。
又像是胡刮皮那厮,陆恒现在都谨慎着不好动手。
八百里大云山是怎样的景致,那妖魔鬼怪又是怎样的妖魔鬼怪,这浩瀚的天地之间,又有种种如何的神奇。
一句话,不够强大。
若去见山神,万一被山神看出什么来了,未必没有隐患;若人参娃娃的仇人找上来了,打不打得过先放下,若波及到花妈妈,那是决然不能原谅的。
人参娃娃说着说着,便扎根下去,显化了原型。枯黄的枝叶在夜风里摇曳,独陆恒一人,坐在水池边,静静望着漫天繁星。
那许多药材下肚,这会儿正热乎着。
服食之术运转不休,陆恒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强壮。真炁也沾了些好处,愈是茁壮起来。
挺好。
翌日一早,陆恒走了拳脚、做好早饭,新的一天又如此开始。
等大壮三兄弟出门进山砍树去,花妈妈又沉浸在织锦的活计里,陆恒便把人参娃娃叫出来,给了调和之力,使他继续给陆恒进山搞药材去。
人参娃娃特别乐意。
因着调和之力,他如今伤势大好。虽还差些才痊愈,却也不远。最多三两次,即可恢复。
体会到调和之力的好处,人参娃娃精神满满。只要陆恒愿意给他调和之力,采集药材而已,小意思,他都愿意干。
对于草木之灵来说,调和之力带来的好处特别大。
便要说起人与草木之灵的区别——人生来是血肉,阴阳五行俱全;草木之灵则不然,草木未得灵化形之前,既无分阴阳,亦不全五行。
等化形了,才能分出阴阳,但五行仍是不全。
人参娃娃如今便是这个境地。
他化形而出,分了阴阳。但五行之中,除木、土,余者不全。
对于草木之灵来说,他的一步步修行,便是全了自身五行阴阳,才有机会攀登高峰。
而陆恒的调和之力,可以使他于自身的木、土之中,顺利演化出金水火,从而尽快达成五行齐聚,到时候就阴阳五行而言,与人齐平,从而走上更宽阔的道路。
如果让他自己修持,因天生的缺陷,他可能到死也无法补足五行。
人参娃娃虽然灵智幼弱,但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遇着陆恒,便是他的好。是他的机缘!
打发走了人参娃娃,陆恒又开始了开掘石壁的工作。
今天要再开两间石室出来。
一番忙碌,到中午,吃饭前,小虎来了。
这孩子垂头丧气模样,蔫蔫的,不语。
陆恒奇道:“怎么了?”
小虎闷闷着帮陆恒铲泥土,听到他问,才低低道:“大叔他们明明知道胡刮皮装鸡叫,四更便崔他们上工,却吭都不吭一声。”
陆恒哑然失笑:“除非有把握把胡刮皮弄死,否则他们是不会反抗的。”
小虎默默。
陆恒觉着,这孩子应当是觉醒了点什么——可能是懂得了恩仇两个字。若是以前,这事儿过了就过了,他一掉头就给散到一边去了。
现在却生起了闷气。
“你不是说胡刮皮蹦跶不了多久了吗?”小虎抬起头:“多久?”
陆恒想了想,估摸了一下那道灰黑之炁的危险性,道:“年底之前吧。”
大约到那个时候,陆恒便有把握敌住那道灰黑之炁,将胡刮皮一拳打死。
小虎忽然叹了口气:“我听马良说,县城有飞檐走壁的大侠。我要是有他们的本事就好了...”
又说:“马良的爹爹被莲花山的山大王杀了,听说山大王极是厉害。他怎么就不到胡村来呢?把胡刮皮打死,我感激他。”
陆恒摇头:“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山上的土匪大王可不是好人,真来了胡村,倒霉的不一定是胡刮皮,反而是村民们。到时候别没杀了胡刮皮,把村民搜刮一遍,那才真惨呢。”
小虎怔了一下:“也是哦。”
陆恒道:“你若要学飞檐走壁的本事,我倒可以教你几招。”
武术一类的东西,陆恒倒不吝惜传给别人。
便饕餮功,也未尝不可。
小虎惊奇:“你教我?恒哥儿,你会飞檐走壁?”
陆恒失笑:“那得看你学不学的会。”
小虎大抵是不信的,便转言说:“人参娃娃呢?昨儿还见着他呢。”
陆恒道:“进山去了。”
小虎哦了一声。
中午吃饭完,小虎精神头儿总算恢复起来,又一蹦一跳的下山,继续挑水的大业。陆恒仍抠着石壁,继续开掘。
一天便这么过去。
晚上大壮三兄弟回来,吃饭的时候,陆恒发现,花妈妈的气色,又下降了许多。
昨天儿才吃了万载灵参汁液熬的粥,竟然只一天都没担过去!
陆恒心下愈觉棘手。
这心力的耗损,可真不是外力可以轻易扭转的!
连人参娃娃的参汁都只能担住一天!
陆恒也觉疑惑——人参娃娃的汁液,便只一滴,也极具神效。若陆恒吃一滴,服食之术一转,他就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强大几倍。可在花妈妈身上却不顶事。
只是织锦而已,消耗有这么大?
花妈妈织锦,陆恒每天都是瞧着的,也没看出哪儿奇怪啊!
陆恒有心阻止,却也知道不可能。花妈妈全神贯注投入其中,先不说为孝道、为报恩,该不该阻止,单说现在便阻止了,花妈妈的心力怕也好不起来,反倒会更坏!
就像绷着一根绳子,持续绷着,大抵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若此时打断,便把这绳子扯断了,反倒是大害。
陆恒一边笑着陪花妈妈吃着饭说着话,一边心思转动。
忽而有感,知道人参娃娃回来了,正好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完,陆恒放下碗筷,说了声:“我出去走走。”
十二章 强大
屋侧已经快要见底的水池边,人参娃娃正焦急来回的走。
陆恒见着他,不禁低声问:“怎么?”
人参娃娃雪白的小脸上尽的躁动:“不好啦!”
他说:“我见着我仇人了!”
嘶!
陆恒心下微微一顿,道:“就是那个设计伤了你的仇家?”
“是他!”人参娃娃道:“我瞧见他了!他追出来了!”
陆恒道:“你先别急。”
沉吟了一下:“你逃出来十多二十天,也不见他追来。这回未必是来追你的。”
人参娃娃摇头:“太近了!”
他说:“那厮是个狗鼻子,近了闻得着我的味儿!”
这倒是棘手了。
陆恒正思索,是让人参娃娃赶紧离开,还是怎的。
便听人参娃娃说:“要不我把汁儿挤出来给你吃了罢!”
陆恒一怔。
他先前便有点心思——琢磨着花妈妈每况愈下,人参娃娃的汁儿救不了,那就只能自己来——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以更精深的医药之术和更强悍的调和之力,把花妈妈的身体稳住。
要尽快强大起来,摆在面前只一条路,那就是人参娃娃。
自然不是吃了他,而是要他些汁液。
人参娃娃说:“反正我就要死了,给那个坏蛋吃了,不如给你吃。”
陆恒哑然失笑。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禁道:“你哪儿要死了?我在,那妖道伤不了你。”
人参娃娃直是摇头:“可你太弱小了。”
陆恒无语。
就见人参娃娃的冲天辫儿上,一滴滴晶莹剔透、散发着异常药香的液体渗透出来,好像珍珠一样,一粒粒挂着他辫儿上。他洁白如玉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光滑的小脸蛋更是出现了皱纹!
陆恒吃了一惊:“别!”
实不想这娃娃竟如此决绝。
陆恒这一开口,却已是来不及了。
便见娃娃冲天辫儿上挂着的一粒粒水滴合在一起,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球,颤颤巍巍飞向陆恒。
人参娃娃的身形,都已不成人形。
他孱弱的说了一句:“你吃。”
就已重新化作一株枯黄枝叶的人参,扎进土地,没了生息。
陆恒忙一把摘过人参娃娃的药力精华,三步赶近,一道调和之力打入人参娃娃枯黄的枝叶里,感受了一下人参娃娃的状态,陆恒既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看着手中的万载人参精华,陆恒心中难言。
人参娃娃活了万多年,一千年才能凝聚一滴这样的精华。昨天大方给了陆恒两滴,煮了粥给花妈妈吃,现在全挤出来,自己却退灵还形,变成了一株人参。
死倒是说不上,陆恒有把握用调和之力,施医药之术,使他重新聚灵化形。可是人参娃娃的决绝,却令陆恒不大有滋味。
他一路走来,上个世界里,一出道便大杀四方,到这里,却连身边的人参娃娃都保不住!
陆恒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中再度闪现锐利。
仰起脖子,张口将这颗万载人参的精华吞下肚子,陆恒就地盘膝,服食之术仿佛一座装上了核燃料的反应堆,迅速开始运转!
无穷无尽的热力,在陆恒身体之中蓬勃!
好像有一颗太阳,在他的体内冉冉升起!
筋骨发出劈里啪啦的脆响,淡淡的雾水从他身上腾起,化作一团云雾,将他裹罩着,很快已看不清人影。
屋里,正吃饭的一家人,忽然觉着热。
二壮擦了把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突然热起来了?”
就像有一座大火炉正在身边熊熊燃烧。
花妈妈张望了一下,忽然露出惊色:“恒哥儿呢?”说着连忙放下碗,走出屋门,左右一张望,便瞧见了水池边上的那团雾!
浓重的热力,正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
她不禁低呼。
三兄弟忙赶出来,也瞧见了。都吓了一跳。
小壮连忙抓起旁边一根棍子,护在花妈妈身前。大壮转身进屋,拿了柴刀,二壮则躲在花妈妈背后。
如此戒备,却都不敢动。
未知是可怕的。谁也不知道那团滚烫的雾到底是什么,万一是什么妖魔鬼怪,那就糟了!
而且热力越来越强,屋子竟然开始着火。母子几人忙不迭进屋,手忙脚乱的把东西家当搬出来。
花妈妈见刚开了个头的壮锦没被热力损坏,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们越退越远,房子烧起来了,堆积的木材烧起来了,黑夜中,熊熊火焰在半山腰上燃烧。
三兄弟都傻了眼。
小壮还算清醒,道:“得亏恒哥儿掘了石室,要不然咱们明天就没住的地儿了。”
这下又都啊呀叫出来:“恒哥儿呢?!”
花妈妈此时却怔怔望着那团热力蓬勃的雾气,心中隐隐有所明悟。在那团雾气之中,她感觉到一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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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力越来越蓬勃,屋子很快被烧了个干净,但屋子烧了之后,这热力便开始迅速消退。
随着热力消退,一家人又拿着刀子棍子,一步步靠近那渐渐开始变得淡薄的雾气。
“有个人!”
小壮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雾气淡薄下来,里头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花妈妈此时脸上疑色顿显。她之前觉着那雾气有股熟悉感,觉得可能是陆恒。但此时,见那人影,分明不是少年模样,是个成年大人的模样,盘坐着,怎么可能是陆恒呢?
直到雾气彻底散去,盘膝坐着的昂藏青年彻底显露在他们面前!
不是陆恒,又是谁?
他衣服尽数被烧毁,独裤子还剩下半截,慌忙用真炁护着了,没被烧掉。强健的体魄显露出来,有铜铁的质感、山峦的沉稳!
“阿妈!”
陆恒站起来,八尺之躯高大颀长。
都愣住了!
花妈妈嗫喏了一下:“恒哥儿?”
陆恒笑起来:“是我呢。”
三兄弟又傻眼了。
大壮喃喃道:“恒哥儿长这么大了...”
陆恒三步两脚到阿妈身边,把阿妈搀扶着:“是我,阿妈。你看我鼻子,看我眼睛,就是我。”
花妈妈仔细打量,随后笑了出来:“是恒哥儿。”
她高兴的很:“怎么一下子长大了。”
陆恒说:“先前有个人参娃娃,我把他吃了。”
具体的实不好细说。说吃了人参娃娃倒也不算错。本质上,陆恒的确是把人参娃娃给吃了——吸收了他万载的精华。
现在,陆恒极具力量!
甚至比他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强大!
十三章 神仙收徒
上个世界,百十年,时间是不短,可惜世界所限,成长有限;来到这里则截然不同。万载的人参娃娃的精华,上个世界的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只此一下,陆恒立时恢复全盛,并且更进一步!
强固之极的体魄、浩浩荡荡的澎湃真炁,身具十余种地煞神仙术、天罡大神通,他已不再是之前那弱小到连胡刮皮这样的货色都要谨慎忌惮的小孩儿。
九息服炁迅速运转着,将澎湃的真炁压榨淬炼,陆恒身上的气息渐渐低沉下去。
现在屋子烧了,便只好先去石室内将就一晚上。
没多问,没多说,先把刚刚房子点燃时抢出来的家当搬进石室,四个石室,一家人分了还差一个,而且没床榻、桌椅。
陆恒帮花妈妈重新把织机安装妥当,又一转身出去,不片刻,便制了一张崭新的木床来,让花妈妈休息。
三兄弟本来累了一天,如今又惊乍一回,疲累的很,便给分了各自一个石室,和衣而眠。
陆恒则趁夜,将家里所需的必备家具赶制出来。
如今他恢复了力量还更进一步,真炁操纵自如,山里一转,便带回来几株千年老树,以真炁将之迅速烘干,然后劈出来,制了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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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家人起来,什么都齐全了。
不但家具齐全,连昨晚上被烧掉的屋子,也给起了新的。一座崭新的木石相杂的大屋,矗立在石室前,其格局、造样,令人耳目一新。
一家人欢天喜地。
花妈妈把陆恒拉到一边,说:“当初道旁遇着你,便知道你不大寻常。而今果然如此。你得了本事,便该出去走走,留在着山旮旯终归没出息。”
花妈妈却是想到了这么远。
陆恒不禁道:“若不是阿妈救了我,哪儿有现在。”
阿妈微微摇头:“你与大壮他们不同。”
陆恒道:“阿妈您啊,甭管这个。您那僮锦还没制出来...”
这里一扯开,阿妈便啊呀一声,精神头儿又扎进僮锦里去了。
昨夜一番变故,大壮三兄弟今天起来,竟跟个没事儿似的。也没说陆恒有本事了,就担负着这个家;也不说让陆恒去找些好东西回来,发发家之类的。
砍柴的仍然是砍柴。
怎么说,便是略油滑的老二,也不曾提这个。
至少花妈妈的家教,是极好的。
偶尔有几句拌嘴,但临到事时,皆不曾拉胯。
便又高高兴兴砍柴去了。
陆恒进了趟深山,捉了个大老虎回来。特别大的那种,比当初陆恒培养到死的山君,体型都要庞大,性格更加凶猛。
但在陆恒手里,也只是个猫儿。
聚兽之术一经施展,老虎作家猫,乖乖巧巧不敢造次。
吩咐这老虎后山看着,阿妈一人在家,着实不大放心;陆恒又给人参娃娃扎根之处调和了一下地力,这才施施然下山去。
冥冥之中,陆恒已捕捉到一丝近在眼前的不速之客的味道。
人参娃娃急躁如斯,可见那伤害他的妖道,已近在眼前。说不定已经来到胡村附近。
陆恒要去会会他。
空着手,陆恒倒也不觉得差了什么。移星换斗,陆恒自己个儿都换了新,当初那些随身携带的东西,自然也早化作了齑粉。
比如寒铁大枪。
那大枪放到现在陆恒手中,实在也无用处。若真要兵刃,还得另外打造。寒铁的品质,在陆恒刚出道那会儿还行,现在则低劣了,不足用。
那口师门祖传的飞剑亦然。
施施然下得山来,走进村落,正见村中村民三三两两往同个方向汇聚。
他们见着已是成年模样的陆恒,一眼认不出来,道是外来的人,还挺好奇。
陆恒拦着人问,才知道,原来今天村里来了个神仙。
说是胡刮皮请来的,要收弟子。让村人皆去,有仙缘的,正好拜了师父,修行成仙云云。这令村民们十分兴奋。
若真拜了神仙为师,以后甭说成仙什么的,至少不会挨饿了吧?
便都去。
胡刮皮大宅外的空地上,此时全村人几乎都来了。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男的女的,几乎都在。
陆恒站在人群之外,他身量高,看得到里头。
这一眼,便与一个道人对上了。
这道人看起来一股子仙风道骨,可那眼中,偶尔一缕阴沉闪烁,料来不是好人。
这倒也不算什么——实在是两双眼睛一对上,便立时知道,是对头!
陆恒当即确定,人参娃娃的仇家,就是这道人。这是个妖道!
同时,陆恒也确定,妖道已盯上他了!
这并不值得惊奇——修行中的人物,于自身相干之事,本就有强大感应。没见着还则罢了,见着了,能不有所感应?
再则,陆恒身上,还有一股子淡淡的人参娃娃的味儿呢!
服食之术无疑强大,可以尽数消化。但人参娃娃万年精华,要彻底消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陆恒身上,此时还残留着一些人参娃娃的气味儿。
那妖道打人参娃娃的主意,能不知道人参娃娃的气味?
便这一眼,陆恒清晰的瞧见,妖道的神色变了变,眼神里投过来一缕狠毒和贪婪。
陆恒心神如山,岿然不动。
若说昨夜之前,见着这妖道,是能跑就跑,跑不过拼命;但现在嘛...哼哼...
便听到有人说话了。
一看,是胡刮皮家贼眉鼠眼的管家。
他说:“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有幸,咱们胡村来了神仙。神仙要收弟子,便看谁家有那仙缘。”
“这里有一方玉石。”他指了指,便旁边,立着一块黑色的玉石,有磨盘那么大:“逐个逐个儿上来照一照,照的发亮,便有仙缘,照的不亮,那可抱歉了,自己个儿回家去!”
村民们一听,哗然作响。
一时间,喧哗起来,交头接耳不停。
但没人敢上去。
却便有个小孩,挤开来,叫道:“我!”
陆恒一看,是小虎。
心下立时明了,小虎想要这个机会。
但陆恒心中叹息——这恐怕不是什么机会,而是要命的劫数!
不过陆恒并不担心,妖道就在眼前,胡刮皮就在他身边,稍后一并打死,劫数自然便也不是劫数了。
十四章 动手
小虎叫了一声,正要挤出去,却被身边戴着草帽的少年一把拉住。
是马良。
小虎没能挤出去,但他这一声,却似打开锁的钥匙。立时,前头的几个人小跑着上去,一一在黑色玉石上照过。
随即一声声叹息,没一个人能照出光亮来。
有了开头儿的,后面的便是景从。
百多户,数百口子人,老老少少,便满口牙掉了一半的老太太也上去照一照。却没一个能照出光来。
气氛渐渐变得沉默。
仙缘摆在面前,却得不到,这是怎样的失落?
马良拉着小虎,实在拉不住,只好松开。这时候,能照的差不多都照了。
马良往人群中一躲,看样子他是不想照的。
小虎则上去了。
他往那玉石上一照,先是他神色迷蒙了一瞬,紧接着,便见黑色玉石发出一阵好像烟雾的光。
这光雾似乎是活的,从玉石上腾起来,像一条毒蛇,盘绕着小虎转了一转,就要往他脑门里钻!
陆恒看出不是好路数,暗中一指头点出,一缕凝练如钢的真炁悄无声息窜到小虎跟前,将那毒蛇一样的光雾击散了去。
胡刮皮身边坐着的妖道忽的一下便站了起来。
“呵呵,呵呵,”他笑了两声:“好得很。”
目光轻飘飘的落在陆恒身上:“有点手段。”
但陆恒的心中,这一下,升起一股警兆来!
那妖道轻飘飘还没说完,便忽然探掌一抓,对准了陆恒,如墨般的光雾勃发出来,覆压全场!
这墨色的如雾般的力量甫一显现,场中数百村民,便如喝醉了似的,成片成片的倒下!
陆恒周身一抹红光流转,将涌来的墨色驱散,眼睛却是看的分明。这墨色如雾的力量蕴含着某种剧毒,些微气息露出来,便教满村村民齐齐倒地。
墨色覆盖,内中雾气般的力量化作一条条小蛇,分开来,往每一位村民身上投去。但见那些村民的生命力在这力量的勾动之下蠢蠢欲动,立马就要被这一条条小蛇吸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浓墨般的雾气之中,一个无穷引力的漩涡陡然旋转起来!
陆恒收拳在腰间,拳意涌现拳劲勃发,劲力盘桓如同黑洞,更有一股真炁浩浩荡荡冲出,化作一张大网,似张网捞鱼一般,将那墨色雾气和条条小蛇拘住,往拳尖的漩涡收束而来!
“好胆!”
妖道大喝,身子化作一条细线般的光影,投入了墨色雾气里。
紧接着霹雳一声炸响,墨色飞散,狂风呼啸,整个胡村齐齐一震,漫天阳光洒下来,墨色尽去!便见一道黑影猛地卷了昏睡的小虎,飞天投山林而走!
“休走!”
陆恒的怒吼如雷霆横空,身影一闪,宇空之力空蒙玄奇,下一瞬,便已消失当场,追了出去。
离去前,不忘洒出一道调和之力,铺散开来,解了村民所中之毒。
这一追一逃,便已深入大云山中。
妖道遁法了得,虽不比宇空玄妙,却也快捷如电。并且斗法经验丰富,时不时洒下一道浓墨黑炁,极精准打在陆恒闪烁之处,意图阻挡陆恒追击。
陆恒的宇空之力虽然玄妙,但难以修持高深,每一次闪烁,都有个距离限制。而每闪烁一次,中间便有个停顿。
竟这么追着,教那妖道渐渐远了去!
陆恒大怒,伸手从崖间掰下一块十余丈大巨石,猛力投了过去。巨石呼啸,空气中拉拽出一道雪白的通道,炸开滚滚气浪,却终归追不上那妖道,于是轰然撞击在一座山头上,把个山头撞的粉碎,生生矮了几十丈下去!
等陆恒出现在这被炸碎的山头,前后左右,早已不见了妖道踪影。
他连忙施展追魂之术,将拿捏住的妖道的一缕气息锁住,心下仔细感应,立时知晓了妖道逃亡方向。
刚刚只交手一合,那妖道不是陆恒对手。被陆恒一拳打伤,但他反应迅捷,转身就逃。兼遁法了得,陆恒没能把他拿住。
但打伤了他,拿捏住了一缕气机。
有这一缕气机在手,妖道能往哪里逃?!
陆恒站在矮了许多的山头,心下沉吟了片刻。
是立马去追妖道,还是先回去,收拾手尾?
然后决定,先回去把手尾收拾干净。
妖道捉走了小虎,但陆恒估摸着,小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反倒是胡刮皮那厮,得先弄死,否则经今日之事,恐怕会搞出血案来。
有了决断,陆恒闷哼一声,转身又投胡村而走。
不片刻回到胡村,胡刮皮家大宅前,那些村民正揉着脑袋哎哟连天的,都还爬不起来。
虽然陆恒予调和之力解了毒,但妖道的毒厉害的紧,有些头痛脑热的后遗症在所难免。
目光便落在了胡刮皮身上。
妖道动手之时,不曾顾及胡刮皮,这厮也给撂倒了。陆恒动用调和之力解毒时,是大范围不分敌我,便把这厮也给解了毒。
这会儿胡刮皮哎哟连天的爬起来,扶着椅子叫唤。
陆恒便落在了他身边。
胡刮皮一个激灵,想要后退,却带着椅子一起翻到在地,又是一声痛叫。
陆恒一缕真炁将这厮拿住,喝道:“说,那妖道是什么根脚?!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胡刮皮一个山村土皇帝,哪有什么骨气?若说吝啬、贪婪,陆恒开口要他的钱,他未必会说,但问妖道,他便隐瞒不住。
几句话,爆豆子似的,说了个通透。
原来,十多年前胡刮皮年轻时候,有一次,在村口遇到了妖道。妖道说他有仙缘,便赐了他一件法器,教胡刮皮为他办事。
便是每隔两三年,为妖道送一个弟子去。
妖道赐予胡刮皮的法器,便有鉴别之能。这些年,胡刮皮每每外出,带上那法器,无论走到哪里,只要逢着法器有反应,便把人悄悄抓了,送去山里妖道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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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下来,已送了五六个。
小虎早是胡刮皮的目标,只因小虎年纪不大,没达到妖道对年岁的要求。小虎家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胡刮皮一手操办,就是为了把小虎拘着,不让他离开眼皮底下。
等时间一到,就要把小虎送去。
可这回,妖道自己出来了。
十五章 根底
“说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胡刮皮这么说道。
说那妖道闲来走走,今日早上到胡瓜皮家。
胡刮皮把他供着,便说要看看村里有没有合适的收个徒弟。胡刮皮于是召集村民,齐来照玉。
“你将那孩子一家祸害,拘在身边,怎不当时便交给妖道?”
陆恒问他。
胡刮皮说:“他...他说不急。”
陆恒心思转动,又问:“你可知那妖道收徒,十余年五六个,却是为甚?”
胡刮皮犹豫了一下:“大抵是拿来吃的罢...”
陆恒嘿嘿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吃人的货色...”
陆恒心里,大略已将前后理清。妖道此番出来,恐怕还是为了追踪人参娃娃;他设下陷阱,虽然伤了人参娃娃,可到了嘴边的肉,竟还是跑了,如何肯甘心?
换位思考,若陆恒是这妖道,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人参娃娃已是受伤,正好死追不放,彻底将他拿住。
但人参娃娃遁术了得,使这妖道在山里转了十几天。这转悠着,转悠到了山边。正好昨日人参娃娃出去给陆恒找药材,险些一头撞上。
妖道未必当时发现了人参娃娃,但肯定嗅到了人参娃娃的气儿。
便知道,人参娃娃跑到山外来了。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他教胡刮皮召集村民,主要目的,绝非小虎;而是想看看,这些村民是否有跟人参娃娃接触过——一旦接触过,身上便有人参娃娃的气息,他便可顺藤摸瓜,把人参娃娃逮出来。
大抵当时他是高兴的——瞧见了陆恒,在陆恒身上,闻到了人参娃娃的味儿。
所以这妖道毫不犹豫的动了手!
至于这些村民,不过是池鱼之殃;至于胡刮皮,说是个办事的,其实在妖道眼中,跟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想通透这里,陆恒不等胡刮皮再开口,反手一掌把他打成了血雾。
即展开一道真炁,将胡刮皮家老老小小、护院狗腿儿皆拿到跟前。
问村民:“哪些该死!”
村民们此时认得了好坏,即一一出来指认,将胡刮皮家该死不该死的分辨清楚。
除了些做长工的,胡刮皮家个个该死。
便他那肥猪般只十来岁的儿子,也是该死的货色。
不需人说,陆恒便知道,这肥猪不过十来岁,便欺男霸女,曾将一户村人搞的家破人亡。
既是分辨清楚,无需多言,任凭胡刮皮那泼妇婆娘怎么叫唤,只一巴掌全打死了账。
最后言说:“这贼人家的财货、土地,村民自分了去。却须得平均分来,谁也不可多,谁也不可少。我不管此贼曾占了谁的田,欺了谁的人,说均分便均分。”
他这里如此厉害,展现神仙手段,村民哪敢不从?便心里不愿,也不敢违背。
实是快刀斩乱麻的道道,陆恒没时间这里跟村民们掰扯。
便进了屋,取了胡刮皮得自那妖道的法器,是个古拙铜镜。
早先陆恒在胡刮皮家看到的那一抹灰黑之炁,便源自于这镜子。
此时拿到手中,仔细一瞧,立时心中通透。倒也不见得这镜子多玄妙,一个是能感应根性,照见可修行的苗子;二个是里面承载了一道妖道的真炁,一旦激发,便如妖道一击。
难怪当初陆恒觉察危险。
当时陆恒实在弱小,若吃此一击,还真抵不住劲儿!
便施展真炁,将妖道内藏镜中的力量驱散,自己则藏了一道真炁进去。琢磨着拿回家里,保家卫宅。但凡自己不在家时,有个护应。
拿了镜子出来,陆恒瞥了眼熙熙攘攘的村民,目光在人群中马良身上多落了一秒,即举步当空,呼啸而去。
且不说村民如何分那胡刮皮的家产。
单说陆恒出了胡村,先是回了半山腰一趟,将藏了自己一道真炁的镜子搁在家中。与花妈妈招呼一声,这才出门,往深山里走。
......
妖道卷了小虎,好不容易甩开陆恒,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自忖这八百里大云山,除了山神,无人可以敌他,却不料这回竟撞到铁板!
那人实在厉害,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段,便打他一拳,击溃了他力量不说,还伤了他本体。残余一股凶暴之极的法力,好像克星一样,盘桓在伤患处,怎么也无法驱散,噬心侵骨。他强悍的妖魔之躯,也吃不住这劲儿。
黑风落地,显出妖道和小虎的身形。
妖道打了个踉跄,喷出一口腐坏的黑血。
小虎还一脸茫然。
实在是电光火石,他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先是晕了晕,待回过神,便已是这里——一处深藏山坳中的道观前。
妖道见小虎茫然,便恶狠狠说:“进去。”
小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进了这道观里头。
一进去,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面前。一个女子,妖艳丰满;一个小女孩,眼珠子滴溜溜转,似乎很机灵,但隐隐让小虎感到她不怀好意。
妖道进来,脸色煞白。
那女子问他:“吃了大亏了?”
妖道没看女子,似自顾自说:“不曾想竟来了个厉害角色...我道是八百里大云山,只山神能压我一头,却这一头撞到了另一块铁板。”
他露出沉思之色:“却是哪门哪派的厉害人物...不该呀...他们不都...”
“你受伤不浅。”妖艳女子道:“既是带了个回来,何不吃了,疗养一二?”
妖道想了想,摇摇头:“难得找到一个,得好生养着。且只一凡人,没修为,便此时吃了,也于事无补。”
那小女孩则一把拉住小虎:“跟我玩儿。”
小虎听的妖道和妖艳女子之言,已是心中战战。被小女孩拉住,立时打了个寒噤,想要甩开小女孩的手,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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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哪里甩的开?
那小女孩看似幼小,手却如钢铁坚固,身则如巨石沉重,怎么也撒不开。
小虎心下冰凉,暗道自己这回怕是要死了。
这边,妖道又说:“凡间竟还有这般厉害的角色,这可不行。一个山神已够受的了,再来一个哪儿成?我得想想法子...”
他顿了顿:“你给我看好这小子,我出去一趟。”
十六章 山神
陆恒进了大云山,循着追魂之术的锁定,往妖道所在方向疾驰。
陆恒刚进山时,感应到那厮似乎停在了某个地方没动弹,可他刚进大云山不一会儿,便觉察到妖道离开了刚刚停留之处,却是往山外而来,只是方向与胡村所在的方位有差。
陆恒心中发奇,思索这妖道打什么主意。
便这里转向,打算在半道将妖道截住。
他能感应妖道的位置,从他行进的轨迹之中,分析妖道前进方向。这里便抄了近道,来到一片悬崖,暗暗藏身于崖壁之下,收敛气息,静等着妖道送上门来。
却几分钟后,妖道未至,另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突然显现在悬崖上。
这股气息恢宏大气,有一股子沉重之感,不似妖道那阴毒诡异。
力量显化,于崖上,出现一个身量高大的魁梧老头儿。这老头儿赤膊着上半身,露出虬结肌体,蒲扇般的手里托着一条三股叉,好像一尊战神,静静的站在崖边。
不多时,妖道的气机临到近处。
远远的,那妖道卷起的黑风停在了半空中,与崖上的老头儿遥遥相对。
“山神!”
妖道目光闪烁,嘿嘿笑道:“听说山神老爷要梳理地气水脉,怎的,梳理完了,空出手了不成?”
居然是山神!
崖下,陆恒心中不禁微微一震。
难怪觉察那气息恢弘大气沉重如山,原来是山神。
便听浑厚沧桑之音:“黑蜈蚣,你罔顾本尊禁令,残害草木之灵,更出山祸害凡人,见着我,还不束手就擒!”
妖道卷着狂风忙退了老远,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了!你一道化身,竟来吓我!若山神本尊当面,哪里与我说这么多,举手就要打我!”
言说间,卷起黑风,直扑崖顶。
陆恒听着,心下一转:“化身?”
想到山神要梳理地气水脉,不能分心,立时陆恒知道,那妖道所言恐怕不差。陆恒不禁细细感应,果然,这才察觉到山神的气息虽然恢弘,却好像一个壳子,内中空空!
正只转念之间,崖顶轰然巨震,坚固的山石碎裂,呼啦啦的往下掉。更裂开几道巨大的裂缝,使悬崖摇摇欲坠。
陆恒心下一定,去掉杂念,满心锁定妖道,等第二声巨震传来,陆恒身形一闪,宇空玄妙,人已出现在妖道身边!
妖道大吃一惊,连带山神也吃了一惊!
山神若本尊前来,未必不能察觉藏在旁边的陆恒。但他只一化身,此时连妖道都打不过,已被压在下风,哪里能察觉到陆恒?
妖道心惊之余,忙要驾驭遁术脱身,可陆恒哪里给他机会?
伸手一把如闪电,扣住了他肩膀,斩妖之力、追魂之力齐发,妖道的肉身立时被破,神魂被禁,瞬间瘫软下来!
这一下的功夫,陆恒抬起另一只手,便要一巴掌把妖道打死。
“且住!”
山神急呼:“不能杀他!”
陆恒一怔,手停在了妖道的脑门上。妖道冷汗直流,后怕不已。
陆恒侧过脸,看着山神,等山神解释。
山神说:“黑蜈蚣有极厉害的靠山,他是被派来监视我的。若他这里死了,他那靠山再派一个更凶残的来,到时候这八百里大云山便要生灵涂炭!”
又说:“我看你好似施展了禁锢神魂之术,且须得小心,不要触及黑蜈蚣神魂深处;他神魂之中,有他靠山留的印记,一旦触发,他靠山也能立时知晓。”
陆恒闻之,忍不住吐了口气。
他皱着眉,收回要打死妖道的手,这边又打出一道斩妖之力,将妖道的肉身渗透的滴水不漏,如此,撤了禁锢神魂的追魂之术,他便也休想逃出这幅肉身。
将之掷在脚下,陆恒对山神抱了抱拳:“听山神这么一说,我心中许多疑惑,不知山神可为我解惑?”
山神顿了顿三股叉,道:“本尊也正有疑惑要请道友解惑。”
便在乱石之中相对而坐。
山神说:“我见你身上,有参娃的气儿,你是可接触过参娃?他现在如何?可安全?”
陆恒道:“早些天便认得了人参娃娃。不过昨日人参娃娃来,说这妖道追出山来了,十分急躁,把他万载的精华皆予了我。”
听到此言,山神神色骤变,怒道:“你吃了参娃!”
陆恒道:“非是我吃了他。他取了精华出来,已重新化作了原型,如今正在我家水池边扎根。不过山神放心,我得他这么大好处,万万不会教他就此沉沦。我自有办法使他再聚灵智,重新化形。”
又说:“若非人参娃娃的万载精华,今日遭遇这妖道,我怕是难以善了。此间因果,是我欠了人参娃娃的,山神,我陆恒欠了谁的东西,决然是要加倍偿还的!”
山神听罢,虽不能说不信,却也不能说相信。
祂沉吟了一下,道:“我看你也是个磊落的,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但须得记着你的话,不要自食其言!”
“那是当然。”陆恒洪声道。
这里两个说话,一旁动弹不得的妖道却心下恨恨不已。
“人参娃娃明明是我的!”
他废了那么大功夫,眼看要到手,却竟然被人截胡。截胡了不说,反过来得了神通,还把他打的不要不要的,这其中愤恨,倾尽江河之水,也洗刷不清啊!
陆恒能看出山神的犹疑——他心想,若非只是个化身,山神恐怕会动手。绝无可能陆恒几句话,就使山神相信他一面之词。
只是山神此时不能分心,本尊不能来,他化身连妖道都打不过,何以与陆恒动手?
陆恒把此间放下心底,人参娃娃到底如何,以后山神自然知道,勿需多做解释。
便说:“先听山神说这妖道有靠山,是那靠山派他来监视山神,却不知此中有甚因果?”
山神一听,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多问。只消知道,杀不得此贼。”
陆恒皱眉:“我就住在山边,如何与我无关?便若今日,这妖道跑到村里来,险些把全村老小害死。此间因由已起,我如何能放下?敢请山神告知,使我心里有数,我自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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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沾上了这事,哪里有甩脱的可能?
不如早知、尽知,如此才能早做周全准备,以待未来之敌。
否则懵里懵懂,指不定哪天人家杀上门,没甚准备,若是害了花妈妈,陆恒找谁哭去?
十七章 靠山
山神皱眉,思索沉吟。
良久道:“你说你是这山边的居民?”
陆恒点头:“然。”
山神盯着他,眼神闪烁着不信:“既是山民,何处学来法门?无法门,即使得了参娃的精华,却如何敌得过黑蜈蚣?”
陆恒道:“此乃我私事,山神不要多问。功法我自然有,山民我自然也是。便是胡村半山腰上花妈妈家,数年前花妈妈收养了我,我如何不是这里之人?”
山神一听,却是知道花妈妈,说:“是刘猎户遗孀家里?”
陆恒点头:“山神神通广大,稍稍一查,即可知晓。”
山神这才点点头,勉强算是相信,然后道:“此间根由,实在不大方便言说。你虽已有几分神通,黑蜈蚣也非你敌手,但较之于黑蜈蚣的靠山,你却差的甚远。”
他粗壮的手指指着四方一圈:“便我这八百里大云山,若他那靠山来了,一巴掌就给我抹了去。”
陆恒听罢,吃了一惊。
“八百里大云山禁不住一掌?!”
这...
陆恒心中跳动,自觉此时实不敢与这等级数的神通相提并论。
他现在也能撼山裂地,可撼动的,最多只一座山峰;裂开的,最多十里八里。人一巴掌覆灭八百里大云山,那等神通,便如皓月,他陆恒则成了萤虫。
“所以此间事,你不知道为妙。”山神说:“此中内情,你莫深究,否则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说着,山神站起来,一把拎起妖道,对陆恒说:“这厮死不得,死了就有祸患。否则本尊早把他打死,何以留着让他祸害生灵?今次他既被你拿住,我便带他回本尊处,将他填了地脉,一来保他不死,二来惩治于他,也算是个报应。”
又说:“本尊数次想拿他填地脉肺眼,可这厮以自绝神魂为威胁,本尊心有顾忌,不好动他。而今你趁机拿了他,倒也熄了本尊一桩心事。”
言说间,从怀里摸出一块玄黄的石头来,信手丢给陆恒:“这是八百里大云山孕育的一块土精玄黄石,便予了你,聊表谢意。”
陆恒一把接过,只觉其中土炁渊深,果然是一件宝贝。
却道:“山神,我既与此事沾上了,便避脱不得。既然事情严重,你不告知于我,我暂时便熄了此心。我就住在山边,若有事,山神可知会我一声,未尝不能有所用处。”
山神道:“别家生怕沾染诸事,你倒好,偏偏要较真。也罢。左右本尊有时间定会去见你,参娃的事,得理清通透。”
陆恒抱拳:“那我就恭候山神大架!”
山神点了点头,手中钢叉顿地,一道神光冒出来,卷了妖道,一起没入崖中没了踪迹。
陆恒在这残破崖上站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寻小虎。
今日之事,于陆恒而言,实在有些不大好说。
先还以为,弄死了那妖道,便可安心。却不料事情一转,这妖道背后,还有靠山。还是那能一掌抹除八百里大云山的大靠山!
本因恢复能耐并进一步,已心境轻松的陆恒,立时被这消息压住了心绪,变得沉重了不少。
不过要说陆恒心里有多畏惧,倒也未必。他自己是无妨的。若真遭遇那不可力敌的,无外乎螳臂当车,拿性命去干一仗而已。
只是对花妈妈放不下。若是殃及了花妈妈,陆恒如何过得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一路走,陆恒一路思索。
却忽然顿足,摊开了掌心。
见掌心之中,一点黄炁氤氲闪现。陆恒心下一动,念头没入掌心空间,却见那掌心空间里,此时竟有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干涸土地!
陆恒心中一怔,随即想起刚刚放进掌心空间的玄黄石,立时便明悟起来。
那土精玄黄石进了掌心空间,却是自己化开,作了一团精纯土炁,继而在掌心空间之中,演化出了这片土地!
陆恒隐隐便有些高兴。
掌心空间,是壶天之术所成。其终极目标,便是那洞天福地。可陆恒现在没那本事将之练成洞天。
他知道要补足五行,引入光阴,划分阴阳,定鼎法则格局。这些,他现在是做不到的。
却不想,一块玄黄石,竟开了打造洞天的头儿。
现在土地有了,便是具了五行之土——虽然极是孱弱就是了。
壶天之术中,对洞天的打造,是有详细的描述的。要填充五行,最好是用五行所属的纯粹灵物,越高级越好。
便如这土行,最好的是息壤!
只将一粒息壤置于其中,便可演化五行之土,无论法则、物质、元炁;无论这掌心空间能成长到何种庞大,都不虞缺乏土性。那息壤生生不息,无穷无尽。一便是万,可以无穷生长演化。
玄黄石自不能与息壤相提并论,但能为陆恒的洞天开个头,也已是极好的了。
眼下再将人放入掌心空间,人便能落地,而不至于如以往那般,飘着其中。
可惜尚无水源,亦缺光源。否则这掌心空间里,便可以种田。
“这样一来,若遇突发之事,我便可将阿妈收入掌心之中。便真要死,也死在一块,顶好顶好。”
心下这么想着,陆恒便循到了那妖道的住处。
远远的,望见山坳里藏着一座小巧道观,弥漫一股妖异氛围。而小虎的气息,陆恒已经捕捉到,就在这里面。
说来小虎的气机陆恒不曾捕捉。否则之前就不需锁定妖道的气机,只锁定小虎,即可追踪至此。
刚还是想到妖道某时在某处停顿了一段时间,陆恒琢磨着可能这个位置就是妖道的巢穴,循来,果然如此。
还没近前,就见道观大门被推开,小虎惊惶的跑了出来。
他便看见了几步接近的陆恒。
“啊...你...”他惊慌的打量几眼,一下子叫起来:“是恒哥儿?!你长这么大了!”
小虎与陆恒接触极多,陆恒虽然从少年状态突然成长为青年状态,但熟悉他的小虎,还是认出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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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陆恒,小虎心绪立稳。
他便要拉着陆恒跑,说:“里面有鬼!”
怎么个鬼法,原来道观里的妖艳女子、小女孩,就在刚才不久,竟变成了纸人!
就在小虎的眼皮子底下,以为鬼,吓得他仓惶逃出。
陆恒立时了然,是他拿住了妖道,使妖道元炁大伤。而道观里的妖艳女子、小女孩,是妖道施法而来。妖道维持不住,那妖艳女子和小女孩于是还了原形。
十八章 护身符
“莫急。”
陆恒止住小虎:“你这里外面等我片刻。”
陆恒语气沉稳,使小虎心中大安。他禁不住点了点头:“哦。”
便举步走进道观。
这道观的表象,是依山傍水,阳光飒飒。进去那内藏中,却阴风阵阵,鬼哭神嚎。在陆恒眼中,但见许多亡魂嘶吼哀嚎,被拘在道观里不得超生。
他们张牙舞爪欲向陆恒扑来,却又好似被无形的绳索拴着,扑不过来,只原地打转,哀嚎连连。
通幽之术的映照下,只见亡魂尽魂体残破,或缺胳膊少腿,或缺眼睛少鼻子,更有甚者四分五裂、没脑袋的、缺四肢的,甚至只剩下一团魂气儿的。
其狰狞恐怖,怨气四溢,不知生前死后遭了多少折磨。
正见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纸片人轻飘飘躺着。
在阴风之中,纸片儿时而吹起,时而落地。那纸片人抽象之极的画风,更令人不寒而栗。
陆恒目光落在俩纸片儿上,眼睛一亮,却是发现这俩纸片儿中,各自藏有一点灵光闪烁。
陆恒心下一动,一道九幽之力打出,将纸片儿中的两点灵光勾了出来。
是两点神魂念头!
仔细一看,那味儿极是熟悉,正是妖道的味儿。
陆恒以九幽之力将这两点念头束着,指尖碾动,一些信息从中碾出来。
这俩纸片儿人乃妖道施展法术,剪纸而成;然后赋予其神魂念头,于念头之中设定某种记忆,使之看似像独立个体。
这类似于身外化身之术,可比起身外化身神通,这玩意儿实在低劣。
从两点神魂念头之中,陆恒得到了一些还算有用的信息。
一是妖道剪纸为人,明面上是因山神所限——山神禁止他管辖范围之内的妖魔鬼怪随意杀人。便要杀人、吃人,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比如是人先招惹了妖魔。
于是妖道便剪纸做了一个妻、一个女。则以收徒为名,四处搜罗那有修行根性的,带到道观之中收作徒弟。
便说:我收徒,你山神总不能说三道四罢!
却把徒弟收来,教那纸片儿妖艳妻去勾引,教那纸片儿刁蛮女去触怒,一旦徒弟犯错,便可名正言顺将之吃掉。
这是一人饰演三角儿,既是妻,也是女,更是夫、父、师,将人勾来,诸般作弄,稍作培养,等练成法力,便将吃掉。
表面是如此。
实则内里还有因由。因这妖道所修行的法门,与怨恨有关。
他若吃人,直接吃反倒不爽利,若把人诸般折磨,使其心生怨恨,这怨恨越深,他吃了之后越有用。
满院子里的残魂,皆因此而来。细细一数,不下百数。胡刮皮这些年只给他送了五六个来,多的,是他自己出去找来的!
妖魔鬼怪,实在是穷凶极恶!
陆恒指尖用力,将两道神魂念头碾碎,即勃发真炁,将这道观崩成飞灰。
然后施展九幽之力,念头大动,冥冥之中沟通幽冥地府,面前便出现了一圈幽深漩涡般的门户。阵阵阴风从中吹出,吹的陆恒都禁不住微微皱眉,只觉身体发寒,心中幽冷,神魂亦为之蠢蠢欲动。
“还不进去!”
他定住心神,大喝一声,些残魂仿佛得到指令,即投漩涡而入,下幽冥地府去了。
陆恒没有超度冤魂、洗刷怨念的能耐,他没学过。也不曾在地府挂名,作那人间行走,也不会拘灵遣将的法儿,召不来阴差鬼神,便只好一股脑儿把残魂驱入幽冥。
这些残破冤魂实在不宜留在人间,若无人管它,早晚成为祸害。
这才出来,带了小虎,一路向山外,回胡村。
路上,小虎被陆恒真炁裹着横空飞腾,不禁道:“你真的会飞檐走壁呢...早知道我就该相信你,跟你学了。”
他捏着拳头:“若是学的本事,我便能为爹娘报仇,也不会被妖魔鬼怪捉住,险死还生一趟了。”
或是历经此事,小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陆恒笑道:“你要学,我教你几手就是。”
又道:“胡刮皮已被我打死,你爹娘的仇报了。”
小虎一怔,即露出怅然之色:“报了啊...”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原本无忧无虑,无思无想,渐渐成长,便才有了复仇之念。妖道来收徒,他多么希望能拜师学来本事,把胡刮皮弄死,报父母之仇。
可是妖道不怀好意,更可现在,陆恒把胡刮皮也打死了,他心中一腔想法,一下子没了寄托。
不过小虎毕竟天生乐观,他失神片刻,即振奋:“我常听马良说那些飞檐走壁的大侠事迹,我想,这世上像我这样的,大抵不在少数罢。等我学了本事,我就去帮他们!”
他便找到了新的寄托。
回到胡村,此时刚到中午。村民还在分田、分财。
小虎知道以后,说:“我家里原本也是有田的,被胡刮皮夺了去。便我不要,也得把家里那份索回来,那是我爹娘的。”
便匆匆赶了去。
陆恒轻叹一声,转身往半山腰家里走。
见花妈妈此时,正坐在新建的房子的门口,悠悠望天边云霞。
“阿妈。”
陆恒忙走过去,在花妈妈身边蹲着。
花妈妈侧过脸,看他,伸出手摸了摸他脑门,就像之前他还是个少年模样时一样。
“又打架了。”
花妈妈这么说。
陆恒一怔:“您看出来了?”
他忍不住看看自己,身上分明没留下打架的痕迹呀!
花妈妈道:“那么大动静,我能瞧不见?没受伤吧?”
陆恒咧嘴一笑:“哪儿能呢。”
花妈妈点点头,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古旧的木片,将之塞进陆恒手中:“这是阿妈的护身符,你拿着,保着你千万可别受伤。不然阿妈会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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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捏着护身符,感受之温暖,嗯了一声点点头。
“戴上。”花妈妈说:“脖子上挂好,可别丢了。”
陆恒忙把它挂上脖子,阿妈这才满意。
陆恒与花妈妈说着话,一边暗暗用调和之力给花妈妈调养身体。但令陆恒无奈的是,便以他现在的能耐,医药之术也不大能对花妈妈起作用。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花妈妈那如耀阳般熊熊燃烧的心力,却无法予之补充。
这种隐忧,比那妖道背后所谓的靠山给陆恒带来的压力还要大。
十九章 遁术的问题
这实在有些奇怪。
按说以陆恒如今的能耐,医药之术施展调和之力,花妈妈只是血肉凡胎,怎会无效?
早前是本事不济,无可奈何理所当然。
眼下已有撼山裂地之能,对地煞之术的运用也已达到有生以来的最高峰,竟还束手无策!
陆恒能看出患根儿在何处,就是拿它没法子。
医药之术啊!
神仙术啊!
这不得不令陆恒心中生疑。
但无奈就是无奈,生疑还是无奈。
只能先这么调养着,看看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的法子。
比如——山神。祂说早晚要来,等祂来了,得问问祂。山神是神灵,或许能看出些什么不同来。
陆恒心里这般想着,与花妈妈轻声细语说了好一会儿话。
花妈妈又进屋去织锦去了。
陆恒倒是想让花妈妈终止织锦,但他实在不敢开口。害怕一下子绷断花妈妈精神意志的那根弦。
到时候后果更严重。
话说村民分田分财,大抵是陆恒之前威慑,村民们不敢乱来,果然均分。给花妈妈家也分了一份儿。
黄昏后,大壮三兄弟砍柴回来,村里便来了人,送来一份地契、一些财货。
大壮三兄弟十分惊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待问过,才知道他们早上进山之后村里发生了什么。
又是妖道,又是神仙,还神仙打架,如何殃及村民,又弄死了胡刮皮,教人均分土地财货云云。
陆恒没出来照面。
等村里来人走了,兄弟几个围坐着桌子,看着桌上的地契和财物,都陷入了沉思。
小壮先开口:“三亩地若均分,咱们兄弟四个不够,分来太少,种田产出粮食不足用。大哥最擅种田,我看这三亩地就划到大哥名下罢。”
大壮一听,心中虽喜,却道:“那你们呢?”
小壮说:“咱们兄弟同心,大哥种的跟咱们自己个儿种没区别。砍柴也不错,以后大哥种田,我和二哥砍柴,家里就宽松了。”
又说:“大哥种地,得有恒哥儿一份。我和二哥就不必了,每每种出粮食来,阿妈有一份,再分恒哥儿一份即可。”
陆恒道:“我则不必。你知道我有那几分能耐,饿不着;种地产出,给阿妈就好。”
老二极不情愿:“我也会种田啊!”
小壮说:“大哥最会种田。”
三比一,老二出局。
他心里不大舒服:“砍柴能砍一辈子么...现在年轻力壮,倒无所谓。等年老力衰,便没个傍身的,到时候怎么办。”
陆恒道:“屋子侧畔的乱石地我不是收拾出来了么,明日再给它扩些,便给老二就是。”
这对陆恒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问题,施法变千百万黄金也只等闲。要赚钱要营生,有的是门路,只没必要说出来而已。
老二不满意:“这半山腰上的土地,缺水缺光...”
陆恒便不言语。
要则要,不要则罢。
终归老二还是要了。有比没有好。
接下来两三个月,直到隆冬之前,皆无事。
只一个事,就是缺水的问题,得每日里去大水井挑来。屋子畔的水池在陆恒服食人参精华那晚就给彻底烧干,之后吃水,皆要从远处的大水井挑上来。
陆恒把水池重做了一遍,用青石铺了,干干净净。又每日里花点时间把水挑满,左右是呼啸来往,快的很。
小虎这段时间跟马良常来。
没了胡刮皮,胡村的村民分了土地财货,各有所得,便自安宁下来。小虎不必再给胡刮皮每天挑水到深夜,马良也不必给胡刮皮放牛——那头牛,分给了马良。
马良没要土地,便要了牛。怀着孕的牛。
他现在悠闲的很,每每牵牛上山,放一边任牛自己吃草,他便拿了树枝或石片、木炭之类,寻着哪儿合适,便在哪儿画画儿。
树上、石头上、沙堆里、泥土中,到处都是他写写画画的痕迹。
便经常跟小虎一起来,跟陆恒学本事。
马良比小虎可聪明多了——那天妖道作祟,他当时就认出了陆恒。心下虽觉惊奇,但也不以为意,道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虽奇怪于怎么突然长成大人,却也并不疏远。
陆恒教了他们几路武术,又给种了饕餮功,两三个月下来,都渐渐强壮起来。
主要还是没了胡刮皮,生活好起来,饮食好了,饕餮功运转,迅速强壮。
甚至都练出了一缕真炁!
这两个,都是有修行的根性的。
渐渐有了本事,便不大好意思蹭陆恒家的饭菜,两个结伴,进山去,打些猎物出来自用。
每每打来,便要分陆恒一半。陆恒不要还不行。
到隆冬前,终于有水。
屋畔水池里的泉眼,在一天早上突然开始咕嘟嘟的喷泉,陆恒便知道,山神快登门了。
水池里泉水喷涌,淡淡弥漫一层薄雾,一株枝叶枯黄的人参便扎根在水池边。陆恒每日以调和之力调养,人参娃娃虽然尚未重聚灵智,枝叶看起来也没变化,但藏在泥土里的根茎却早已生机活泛。
按着这样,三五年,便可能使他再度化形。
两三个月,陆恒亦是日益强大。人参的精华被彻底消化,每日里又进山中,自己采来有用的药材,炖煮野物,增进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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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便吞吐天地元炁,炼化为真炁。早晨、黄昏,便引太阳之火,以曝日之术淬炼神魂。如此这般,使里里外外,皆愈强横。
更兼每日领悟、解析神仙术,地煞、天罡,许多收获。
他抓着自己的弱点——便是遁术的问题,下了很多功夫。之前那妖道能甩脱他,便是这遁术的弱项,吃准了陆恒。
区区一个妖道,若无追魂之术,陆恒便逮不住,若以后遇到更厉害的,人家转身一走,陆恒便只望洋兴叹。
所以这遁术的道道,这弱点,必须要弥补起来。
仍是揪着宇空之力不放。
宇空之力玄妙异常,若能如意使用,随意穿梭空间,中间不曾停顿,丝毫不露破绽,那便是一等一的遁法!
早前是壶天之术,现在陆恒更揪着移星换斗大神通死磕。
天罡大神通蕴含的道道,具备根源的道理。移星换斗能转换时空,蕴含的奥妙,比壶天之术高了不知几倍!
若能将之运用到遁术之中,那还了得?
不论跑路追敌,皆是上乘之选。
二十章 宇空
两三月下来,陆恒终于摸到了点边边儿。
壶天之术的领悟,较之还算顺利;主要是移星换斗这门大神通,实在高深莫测。这门神通加诸于身,令陆恒转换时空,来到现在这个世界,可见其伟力浩瀚不可揣度。
最关键的,陆恒对这门神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能用,念头一动就能用;但不能理解,看不清、摸不透。
按说这样的神通,若能如意运使,大到转换时空,小到穿梭空间,皆无不如意;但陆恒现在能用的,只是大的。
而且一旦用了,便如上回一般,眼下这具身体便要被压碎,转换到另一个时空重塑再来。他虽然强大,可也只相对来说;面对时空转换时的巨大压力,他现在可吃不住劲儿。
有朝一日,他的体魄坚固到可以抵抗转换时空带来的压力、他的真炁恢弘到可以消磨时空的绞杀,彼时转换时空,自然是吃饭喝水。
倒算是个逃命的好道道——若遇到那不可力敌的,没法子,移星换斗!跑路!
但现在陆恒想要的,是小的。
顺心如意的转换空间、穿梭空间。不是跳出这个时空,去另一个时空。
以陆恒对壶天之术的理解为基础,渐渐摸索到了一点移星换斗的皮毛。只这一下,就使他对宇空之力的掌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此之前,他运用宇空之力,一闪也就几里地,连妖道的遁术都追不上,中间还有停顿,有破绽。
眼下领悟了一丝移星换斗的皮毛,立时变得大不一样。
十里之内,任凭穿梭,且无形无迹、无影无踪。
若再跟那妖道来一场,妖道逃不出他手掌心!
移动的距离上,变化不是很大,但掌控力、精微之处,却拔高了几个台阶。
在进行空间穿梭之时,空间会予以一个反噬之力。如果足够强大,空间反噬便如清风拂面,那自然无距离之忧;但陆恒还不够强大,空间的反噬压力之下,他只能穿梭十里,不得不跳出来,否则持续下去,必定被空间反噬所伤。
另一条路子,是将宇空的奥妙领悟通透,不需硬扛。天人合一,人便是空间,空间便是人,与宇空一体,那便不会有压力,自能穿梭如意。
也算是遁术初成——陆恒囫囵给取了个‘宇空遁’的名儿。
其实这遁走之术,实在是多种多样。
上一世修行绝代,陆恒活了那么长时间,许多即将绝代的宗派,最后寻到他这里,将传承交给陆恒保管,寄期望于陆恒能活得更长,帮他们找个衣钵传人什么的。
最终彻底绝代,传人自然没有了。
但那些法门,陆恒却都瞧过。
只是没修炼过。
其中遁术也不少。虽然都是基础性的,失了高深部分——毕竟上一世的世界,修行衰落,厉害的法门要传承下来,只能代代削减、简化,否则便修不成。
便只被简化削减过的,其中一些玄妙,也是可以看见的。
比如佛家有种心光遁!
号称心在何处,人便在何处。就是说,心灵所达之地,人便可一瞬间移动到该处。
道家也有厉害的遁法,比如五行遁,这门遁法只要修成,在物质世界,是无所不达。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阻挡。
还有一种虹光遁法,练成之后,化作一道光。光有多快,这玩意儿就能有多快!
可惜,这些厉害的遁法,被简化的残缺到不忍直视;也是没法子,不简化,也是修不成的。
眼下,这些积累便被陆恒拿来,做了这‘宇空遁’的资粮。
...
一株巨大枯树上生着一盘数百年份的灵芝,淡淡药香扑鼻,旁边是个巨大的鸟窝,鸟窝中趴着一对羽毛斑斓的巨鸟,相互依偎着。
这灵芝自然是好的,不是没有觊觎的。但这对大鸟守着这里,等闲禽畜不是对手。
悄无声息之间,一道影子划过,似虚似幻,只一闪,那灵芝便不见了。而两只大鸟丝毫无觉,还在恩恩爱爱的互相摩擦着脖子呢。
冷不防一道玄妙力量打进它们体内,顿时精神大震,引吭齐鸣。
便觉灵智大开,有了清晰思维。回过神发现,守卫了百十年的灵芝,不见了。
两只鸟你看看你我,我看看你,缩了缩脑袋,随后连忙飞走了。
这便是陆恒的宇空遁。
采了两鸟守护的灵芝,陆恒还予了一道完整的兽灵之力,算是两不相欠的意思。
聚兽、调禽二术,陆恒皆已得之。此二术各生一道玄之又玄的力量,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兽灵之力。
持此力,天下一切禽兽之属,除非修为远高于陆恒,否则照面便要为陆恒所掌控。
类似于一种支配禽兽的概念性力量。
但这力量,不止用来支配禽兽。于禽兽而言,这力量犹如病重良药,相当于医药之术的调和之力之于草木之灵一般。有巨大的好处。
陆恒每日进山,采集些灵药,以合服食之术。
低等的药材,对他再无用处,至少数百年份的,有了灵气儿是灵药的,才有用处。他需要变得更强。
此外,一些凶恶的、曾吃过人,身上有残魂怨气缠身的妖物,陆恒也一并杀死,拿来烤了吃。
生灵之间互相争斗厮杀,是天地至理。但站在人的立场上,陆恒便要杀了那些吃人的货色。
这无关善恶,只是立场。
便是有本事的妖物,来吃陆恒,说是为了被陆恒吃掉的妖物报仇,陆恒也觉理所当然。
思路客
成了精的妖物,血肉之中精元充沛,不比灵药差。食之有大益。
最主要的是,陆恒有服食之术,不惧其毒素、妖气侵蚀;有曝日之术,不惧其残念缠身。
成精的妖物非比寻常,血肉之中藏有残念;若普通人食之,极有可能为其残念、妖气所染,成为半人半妖的怪物,失去人性,变得无比残暴。
可对陆恒来这说就是个屁,丝毫不必在意。
陆恒一直记挂着山神,这尊山神说了要来见他,把人参娃娃的事分解清楚,可这几天一直没等到。
来水了,说明山神调节地气、水脉的工作已经完成,那便是空出手了,怎还不来?
陆恒等不及,干脆趁着这回进山采药,主动上门去寻那山神一晤。
他不知道山神在哪儿,但他知道妖道在哪儿!
山神拿了妖道去填地气肺眼,陆恒锁定着妖道的气机,便能循着这气机找上去。
二一章 圣使
捕捉他人气机,这里面是有忌讳的。
因着气机在他人之手,易遭暗算。
若互为敌手,那自无话可说;若不是敌手,随随便便捉拿他人气机,便是挑衅。所以陆恒早先不曾捉拿小虎的气机,后来也不曾捉拿山神的气机。
只有妖道,其一缕气机,一直捏在陆恒手中。
一路采药进山,渐渐深入八百里大云山中,陆恒循着心中感应,来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巨峰前。
这山峰着实高大,以陆恒目力,也难望见峰顶。从半山腰开始,这山便已没入云端,没有没入云端的下半截,都有万丈高。
大抵便是大云山脉的主峰了。
妖道的气机,就在巨峰的底下。
陆恒驾驭宇空之力,施展宇空遁法,绕着山脚转了一圈,终于在这好似一个整体的巨峰山腰下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得亏陆恒对宇空之力有所领悟,换个人来,真不一定找得到。
一颗突起的大石头下,有一眼泉水,看似是泉水,却是一扇镶嵌在空间内的门户。
陆恒心想,这恐怕就是山神的洞府所在。
他打出一道法力,刺激那门显化出来。
这算是叩门。
但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山神出来。
陆恒心疑:“这山神难道不在家?”
“我若就这么闯进去,怕是不大礼貌...”
这么想着,陆恒已驾驭着宇空之力,径自走进了门户之中。
入眼处,流光倒转,下一瞬,便已来到一座风格粗犷的大殿前。
见那大殿有匾,上书几个歪歪曲曲的文字,其意显化:“大云山神”。
站在殿前,陆恒感知到神殿中并无山神,倒是妖道的气息,就在这神殿之下,距离仅仅似乎几步之遥。
仔细打量神殿,陆恒没有贸然进去。
他隐隐察觉到一些危险的气息。
料来是山神的老巢,祂自然要提备些手段,以防不速之客突然闯入。
就像现在的陆恒。
这山神殿浑然一体,蓬勃着浩荡的神力,陆恒相信,只要他敢莽撞闯进去,这山神殿就敢打他。
他又是施展望炁术,又是施展幽冥眼,把宇空之力更散发开来,轻轻刺激山神殿,半晌,终于找到一丝破绽!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下一瞬,陆恒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转身,已是进了山神殿中。
山神殿内部空间极是广阔,但除了上首有两尊巨大的神像耸立,其中空空如也,别无他物。
只神像前,有个屁股状的印记。
一看就知道是山神在神像前久坐,年长日久,坐出来一个这样的印子。
陆恒打量两尊巨大神像,没认出来是哪两位大神。神像的形象,相互有些类似,好似两个双胞胎的兄弟,都是披头散发,昂首挺胸模样。
神像的衣饰雕琢十分古老,像是某种最粗糙的麻布衣物,神像肩上还各自披了半块兽皮。
陆恒心想,这两尊大神,恐怕是上古时候的神灵!
便即扯开注意力。
上古神灵的神像而已,没什么可看的。
眼下山神不在,陆恒擅自闯进来,实因好奇心作祟。山神是他接触的第一个神灵,他实在好奇于山神的府邸是个什么样子。
他又不偷东西,被山神知道了,至多打一架就是了。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转一圈就走。左右去瞧瞧那妖道,是怎么填地气肺眼儿的。爽利爽利心情。
便锁住妖道气机,驾驭宇空之力,身子立时消散在神殿之中。
陆恒没有发现,那两尊神像在他驾驭宇空之力消失一瞬时,皆眨了眨眼睛。
转瞬到了镇压妖道之处,却是个庞大的地底空间。蓬勃的热力和硫磺的气味儿交织在一起,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岩浆河咕嘟嘟冒着滚烫的泡儿!
在一片巨大的岩浆湖中间,陆恒看到了妖道的身影。
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头巨大的蜈蚣!
想起山神称妖道为黑蜈蚣,此时一见,果然如此。
一头至少三十丈长的黑漆漆的蜈蚣,被几条硕大的青铜锁链困锁在岩浆湖中心的孤岛上。
蜈蚣痛苦的嘶吼着,挣扎着,锁链哗啦啦的响。
在陆恒的眼中,这一条条没入蜈蚣体内的锁链,正涓涓如细流似的抽取着蜈蚣的妖气。一道道妖气顺着锁链没入岩浆湖中,与岩浆深处的蠢蠢欲动的热力相互抵消。
陆恒张开幽冥眼,勉强透过深邃的岩浆湖,看到湖底的一道巨大裂缝。裂缝中,地火滚滚,欲待喷发。
“倒也算是废物利用...”
陆恒收回目光,心下点头。
他看的清楚,山神对黑蜈蚣的镇压,并不严密——或者说刻意为之。并不禁锢蜈蚣吞吐天地元炁。
这倒是个长久的活计。
蜈蚣一边痛苦着,镇压地肺地火,保一方平安;一边吞吐天地元炁,练成妖气,补充损耗。这便是个可持续发展的道道。
蜈蚣不得不这么做,不这么做,他妖气抽完,身躯会被烤干,烧成灰烬。他不想死,就只能尽力的吞吐天地元炁,多练些妖气出来。
隐患当然是有的——万一蜈蚣练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神通,一下子挣脱了锁链,便能逃出去。
当然,这隐患大概率不会出现在蜈蚣身上。他上头还镇着一座山神殿呢!
何况山神只要常驻神殿不离开,这厮稍稍有点动静,山神立时就能知道,更可控妖气抽取的效率,蜈蚣练的多,锁链便抽的多,不给他留余地,哪里容得练成什么大神通?
就是有点可惜!
陆恒望着那三十丈长的巨大蜈蚣,心想,若能把这蜈蚣给吃了,且不说味道如何,以服食之术的厉害,陆恒又该要强大一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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蜈蚣一边痛苦嘶吼,一边咒骂山神,说等什么‘圣使’来了,必教山神魂飞魄散。
咒骂完山神,又转咒骂陆恒,道是定要求得圣使出手,把陆恒打死,挫骨扬灰云云。
“圣使?”
陆恒一下子记住了这名字!
他猛地现身,喝道:“圣使是谁!”
蜈蚣一看陆恒竟出现在身边,立时凶相暴露:“是你!人族小儿,我恨不能将你嚼碎了吞入腹中!”
便咬着牙,忍着痛苦撇过身去。
陆恒微眯着眼睛,弹指就要打出一道斩妖之力。
早先陆恒以斩妖之力破妖道肉身,将之擒拿,这会儿蜈蚣身上的斩妖之力早已不见,也不知山神用什么手段将之驱除。
但陆恒很清楚,斩妖之力对妖物的先天克制之力。
便要再施手段,磨一磨这老蜈蚣。
就此时,忽然耳畔隐隐有什么声音,心底便升起一种认知,这认知告知于他,切莫被妖物所骗,打坏了困锁的锁链。
陆恒一怔,收手,心下已警惕起来,却嘿嘿笑道:“妖物伎俩!”
便转身消失不见。
二二章 支配
山林中,陆恒行走似慢实快,缩地成寸。一步跨出,云淡风轻间,便从一个山头到了另一个山头。
他面露沉思之色。
此间山神洞府一行,把陆恒着实惊了一惊。
便他打算下手折磨蜈蚣时,心里忽然升起的那陌生的认知,就好像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心灵深处,扭转了陆恒的心思,影响了他的判断。
这着实恐怖。
这种厉害手段,陆恒还是初见。
影响人神魂甚至七情六欲的道道,陆恒不是不知道,邪门歪道里面尽是这种路数。
便那黑蜈蚣,交手之时,其妖气之中,蕴含怨恨,也有勾动人心灵的力量。
但陆恒自忖意志坚固,神魂更在曝日之术的淬炼之下,去阴得阳,快要臻至神魂纯阳的境地。
种种神仙术护身,竟也被人悄无声息进入心灵深处,扭转了心思影响了判断。
想想若心怀恶意,岂不立时便能掌控陆恒的神魂,将生死操诸于其手?!
若被打死,那也心甘情愿,左右是自己本事不济,死则死矣。但神魂被人支配,沦为傀儡、失去自我,才是最恐怖、最不能接受的。
山神?
陆恒心思转动,不是祂!
山神绝无这等神通!
若有这等神通,哪里放任黑蜈蚣作祟?还忌惮黑蜈蚣以死相逼?只消支配了黑蜈蚣的神魂意志,悄无声息之间,就可通过对黑蜈蚣的支配,将他背后的靠山蒙蔽的死死的。
何来忌惮可言?!
那么,就是说,这大云山中,还另有狠角色!
这样一个能悄无声息支配人神魂的存在藏在暗处,如何不教陆恒心惊!
他径自离开山神殿,出来,直回家去。
不多久,行将出山林。陆恒微微放下些警惕,好似接近家中,便有一股祥和之气萦绕,使陆恒心下安宁。
陆恒心想,家,果是心灵港湾。
到屋门口,却察觉有异。侧脸一看,见那水池边露出个泥坑,人参娃娃的本体竟是不见了踪影!
陆恒立时眉头倒竖,心中怒气勃发。
他一步赶到近前,仔细一看,见泥坑圆润,好似被什么东西一下子连根带枝叶挖出来,倒不曾损伤了人参娃娃。
隐隐有一股淡薄的快要消散的气息萦绕。
陆恒忙指尖一勾,将这股气息勾动起来,缠绕在指头上,粗一感悟,心中顿时明了。
怒火暂且消退下去,却皱眉:“山神这是不相信我呀!”
这气息...是山神所为!
若论关系远近,人参娃娃无疑与陆恒远而与山神近,他们不知有了多少年的交情;山神担心人参娃娃,将之带回去,倒也可以理解。
但这般偷偷摸摸,又算怎么回事?
陆恒先前倚门以待山神,就等祂来,把事情分解清楚。可实在不曾料到,堂堂山神,竟玩出这样一手。
这是担心他陆恒早晚吃了人参娃娃怎的?
还是要断了陆恒因果,坏了陆恒信誉?!
得了人参娃娃的好处,陆恒决心报之,以调和之力滋养,三五年便可使之再度聚灵化形;如今山神把人参娃娃带走,那山神可有医药之术、有调和之力?
没了这个,人参娃娃何时重生?!
陆恒何以报人参娃娃赠万载人参精华之情?!
想到这些,陆恒心下怒气复生,转身又投山林去了。
什么狗屁支配神魂!
陆恒怒火上来,管他狗屁!
人已在空间之中闪烁跳跃,不几时,又到了那巨大主峰前。
纵身至于山腰,循着之前那泉水,陆恒便要找山神讨个说法。却寻来寻去,竟是寻不着那巨石下的泉眼了!
陆恒横眉倒竖,一拳自腰间起,携着无匹巨力,音爆霹雳,轰然击中山体,巨响声中,把巨大山体打出个百多丈的窟窿!
“山神!”
陆恒暴喝:“出来!”
言说间又是几拳,循着之前的裂口,将山体撕开越来越大的空洞!
却杳然不曾有回应。
但见山体涌动,似活了似的,那打出来的千丈豁口竟缓缓生长合拢。
陆恒知道是山神施法,闷哼一声,出拳如闪电,劈里啪啦连成一串,生生把豁口扩大了数倍!
“山神,你再不出来,我便拆了你巢穴!”
他铁拳横空,一拳拳打的山体晃动,山石崩摧,阵阵雪白的声浪如波涛涟漪般荡漾开来,掀起的狂风卷下山去,倾覆了一片树林。
便闻得一声叹,见那高处山石上,山神拄着钢叉显化真身。
陆恒收手,戟指山神:“山神,你是什么意思?!趁我不在家,将人参娃娃带走,是想断我因果,坏我信誉不成!”
山神喝道:“本尊与参娃相交万载,参娃有恙,自当将他带回,哪里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你趁本尊不在,闯我洞府,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却打上门来了。陆恒,你好大的威风!”
此言一出,陆恒神色不禁微微一滞。
他深吸口气:“好,我闯了你山神洞府,是我的过错。你便与我分个高下,若胜了我,我自任你处置!可这与人参娃娃何干?!”
陆恒嘿嘿冷笑:“你是怕我陆恒没有信誉,早晚吃了人参娃娃不成?!山神,你也太小看我陆恒了!”
他道:“你自曾言登门拜访,我见泉眼出水,等你几日,你却不来。怎的?是算计着,等我按捺不住,上你门来,你正好趁机带走人参娃娃!我闯你洞府,你偷偷摸摸带走人参娃娃,便以为可以因果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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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的神态微微一变,道:“无稽之谈!”
陆恒哼道:“我欠人参娃娃的,我自还他。哪要你山神来断我因果、坏我信誉?!你有甚本事令人参娃娃重生?!速速把人参娃娃放出来,否则今日,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山神大怒:“好好好,你区区一个修士,与本尊狂言!就教你看看本尊神通!”
山神一闪,已无踪迹。
陆恒只觉周身一沉,庞大的压力凭空镇压下来,生生把他镇入山石之中。而周围山石活了一般,携着恢弘神力化作囚笼,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陆恒狂呼,展臂一挣,挣的周围数千丈范围空间动摇。
继而一闪,人已消失无踪,再看,已是一个硕大的拳头从天而降,流星般轰击在这片区域之中,将之连神力带囚笼瞬间打成齑粉!
二三章 藏匿
陆恒蹲在门边闷闷不乐,花妈妈不知何时停了织锦,近前来,摸了摸陆恒脑门:“又是怎的啦?打架了罢?”
花妈妈话语传入耳中,陆恒心中的怒气立时无影无踪。
他咧了咧嘴:“阿妈又知道了?”
花妈妈道:“你呀,最是喜欢打架。往常跟人打了,打过了兴高采烈,打不过就蹲在门边闷闷不乐。”
好吧,的确是如此。
本源封闭那几年,陆恒就剩个刚着的性子,但凡有人出言辱及花妈妈,便与人干仗。干赢了兴高采烈,干输了便也如现在这般,蹲在门边一言不发。
却是老前科了。
陆恒道:“倒也不是没打赢。没能分出胜负,那厮却躲起来,我找不见祂!”
他寻着山神一番斗法,没分出胜负来。山神虽然神力宏大,陆恒却像是个砸不烂煮不熟的铜豌豆,任凭他施展诸般手段,也奈何不得陆恒。
而山神与这八百里大云山相合,陆恒手段再高,便驾驭宇空之力,也很难打着他。
如此僵持下去,山神大抵觉着难以了了,便干脆躲起来,不理陆恒。
陆恒发泄似的砸翻了几座山头,终归那山神不出来,还不知用什么手段把主峰隐藏起来,连祂自身的气息,也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蒙蔽的严严实实,陆恒怎么也找不见,没奈何只能怏怏离开。
尤以理清前因后果,陆恒大是不爽。
那山神说了登门,却刻意不来;把陆恒等的不耐烦,陆恒便自去登山神的门。山神趁机带走了人参娃娃。
陆恒却因好奇,闯了山神洞府——此时想来,怕也是山神刻意为之。
那是祂老巢,必定重重防护,怎任凭陆恒如此轻易,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便闯了进去?
老奸巨猾呀!
这事没完!
陆恒心下惦记着。
这种事自不能与阿妈说,若说与山神打了一架,阿妈必定担心——得罪了神灵,哪儿能不担心?
陆恒自己倒是不担心。
山神有本事敢出来,陆恒就敢揍的他满地找牙!
接下来几天,陆恒又恢复原本作息。
早上起来,先打一路拳脚;太阳出来之时,便以曝日之术淬炼神魂;上午出门,去山中搜寻灵药、捕杀恶妖;傍晚回来,太阳落山时,继续以曝日之术淬炼神魂;晚上则打坐炼气,增进真炁。
花妈妈只织锦,大壮三兄弟,如今一个侍弄田产,两个进山砍柴。
陆恒似乎什么也没做,但家里却丰裕起来——每每进山,看到入眼的美玉、宝石之属,便带回来,不曾刻意寻找,也积攒了一兜!
随便卖点,立时宽裕。
这些东西就丢在石室内,大壮三兄弟皆知皆见,可没有一个人动过它们。
便老二略油滑的,也能谨守原则——每天砍柴再累,也不曾说‘那么多宝石美玉,还砍柴作甚’的话。
安守本分,也是为人的原则。
便如小壮说:“是恒哥儿的东西,谁也不能乱动。”
其实便动了,拿去卖了钱,陆恒也丝毫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带回来,本就是给家用的。便置豪宅千亩、良田万顷,前呼后拥无数仆从丫鬟,那也没什么。
有钱不就该用么。
但家中的气氛是如此,陆恒觉得挺好。
大壮他们三个,未必有什么大的才能,但为人之原则,却能谨守着,这是花妈妈教导的好。
没奈何,陆恒只得把这些美玉宝石交给花妈妈,说是孝敬阿妈的。让花妈妈来分配。
花妈妈却拿着藏起来,说:“美玉宝石不足为凭,人最珍贵美好之处,是勤劳和品德。眼下既不缺吃,也不缺穿,便放在屋里不要动它;若什么时候,家中遇到困境,再拿出来,正好合用。”
陆恒本想说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但在花妈妈深沉温和的眼神的注视下,没说出口。
陆恒毕竟记挂着山神,但他每每进山,都找不见踪迹。
没奈何另想他法。
他琢磨着,既是有聚兽调禽之术,何不使之一二?
这天早上,陆恒抓来些飞禽走兽,计划动用兽灵之力,将之化作自己的眼线。散落山林之中,或可监视到山神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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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捉来个鸟儿,兽灵之力渡入一瞬,那鸟儿便炸了!
陆恒发了下呆,即怒吼:“山神你个狗曰的!”
竟这鸟儿体内,藏着一丝山神的神力!
陆恒分明记得,这鸟儿就是屋边的树上捉来的!
身具山神神力的鸟儿,躲在陆恒家屋子畔的树上,这是要干什么?!
山神那厮一直在监视陆恒!
在陆恒想起用聚兽调禽之术前,山神就已行动起来。
祂是山神,山中的野物都要听祂的,正如陆恒有兽灵之力,山神也可支配祂神职范围之内的生灵。
也许山神的神力比兽灵之力狭隘,但监视陆恒足用。
这可把陆恒气的,脑门险些冒烟!
他愤怒之下,撒开兽灵之力,方圆十里之中,一连串血雾爆开——竟然有数百只各色动物在山神的支配之下,远远近近,拥趸者陆恒家。
老流氓!
陆恒怒而无奈。
遇到这样的对手,暂时实在是无法可想。
陆恒暗暗发狠:“待我点亮驱神之术,有你好看!”
地煞七十二术,其中有驱神之术,专以拘来神灵,尤以山神土地之类的小神,跺跺脚便要乖乖出来。
一旦陆恒点亮了驱神之术这颗星辰,必有山神好果子吃!
深吸口气,陆恒掐灭心中不爽,正要投林间走,便见小虎与马良从山下上来。
这两个,今日打扮颇不一般。
皆是劲装模样,背个草帽,带了棍棒,全副武装。
小虎说:“恒哥儿,我和马良要去行侠仗义啦!”
行侠仗义?
陆恒看了看天,正是春天,倒也的确是个行侠仗义的好时候。
说:“行侠仗义?”
这两个,本事是学了几分,还初步练成了真炁,但要说行侠仗义,怕还有些不够吧?
马良道:“莲花山山贼害了我爹爹,我要去报仇。”
这就说的通了。
陆恒道:“你两个一起?倒也可行,互相照应。”
按他想,区区山贼,大抵也没甚可称道的。马良和小虎年纪虽然不大,但本事已有几分,小心仔细些,对付山贼料来无差。
便道:“山贼虽不值一提,但亦穷凶极恶。你们两个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还是小心谨慎些。还有这棍子,你们见着铁匠铺,买口刀剑。棍子打人还成,在你们手中,杀人则欠些火候。”
二四章 旧业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小虎和马良走了月余,眼下当春耕时候,胡村的村民皆欢欢喜喜劳碌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辛勤播种、浇灌。
没了胡刮皮,一切都变得好起来。
便连开春时县里来的税吏,也不如往常跋扈。想是听说了此间之事,知道是修行中人的路数,等闲不敢招惹。
这段时间陆恒转遍了八百里大云山。其中有用的灵药几乎被陆恒一扫而空,食人的妖精也皆被陆恒吃了,应了果报。
陆恒愈是强大起来。
对于食人妖物的处理,陆恒起先是直接烤来吃了,再进一步无非用灵药一起炖。随着对医药之术的更深入的理解,陆恒渐渐有了更好的处理办法。
医药之术中有对药材的炮制手段,初期的炮制手段不足为奇,渐渐深入,则有了萃取之能。
动用调和之力,可以将灵药的精华尽数萃取出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制成元气丸;将妖物血肉萃取精华,制成精气丸。
寻常的百年灵药、妖物,一道调和之力打出,三五分钟便可萃取干净,将之精华压榨的一丝不剩。
这倒是省去了不少功夫——譬如妖物,往往体型庞大,单靠陆恒一张嘴,吃的再快,也得半天。打来多了,得放掌心空间,吃不过来。
现在几分钟萃取,一头数百年作孽的妖物,成丸三五粒,也就一口的量。
更重要的是,萃取成丸更易消化,使强大的效率大大提升。
在此之前,虽有服食之术,但在吞食妖物血肉之时,服食之术要先将妖物血肉之中的凶狠残念化去,剩下的精华才能顺利被吸收。
而医药之术的萃取过程,将妖物残念排除在外。服食之时,便可直接消化,省去了这一道功夫。
只是翻过这个年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陆恒又强大了许多。
但他仍然找不见山神的踪迹。
八百里大云山,陆恒几乎转了个遍。唯独当初主峰所在处,而今仍隐蔽着,怎么也寻不着。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蒙蔽了陆恒对主峰的认知。
在远处,他可以通过追魂之术,锁定黑蜈蚣的气机,以判定主峰所在的位置;可一旦他接近,便立时茫然,兜兜转转,就是找不见。
他明知道主峰就在那里,可看不见摸不着,任凭什么手段,施展出来都如同击中空洞,不着力,实在无可奈何。
说若彼处大声叫骂,一是无赖,二是无用。
人家难道封闭不住声音?
任凭你外头骂的嗓门冒火,人家里头听不到,有什么用?
陆恒与山神交过手,知道山神无此伟力;那便是那深藏的狠角色,帮着山神摆了陆恒一道。
既无可奈何,便止暂时放下。
到初夏时,八百里大云山除了山神和人参娃娃教陆恒记挂着,已再无于陆恒有用、有挂碍者。
能吃的都吃光了,该杀的也都杀光了。
倒是搜罗了不少灵材,堆积了满满一石屋。尤以其中一种金属灵材十分了得,便尚未提炼的矿石,也是灵光熠熠,其韧性强度,陆恒用尽全力,也只能在上面掐出个淡淡的指印。
这便令陆恒起了心思。
他转遍了大云山的每一条矿脉,零零总总找出重略千斤的此种灵物。预计将之提炼出来,造一口趁手的兵器。
寻常的兵器于陆恒显然无用,但这种灵材制的兵器则不然。
其韧性和强度比陆恒自己的体魄高出一个档次,并自蕴锋芒灵光,极通真炁、导力极好,若制成兵器拿来厮杀,定比拳头好用。
陆恒也算是半个铁匠。
当初随朱大锤学打铁的手段,虽多年未用,但并不生疏。
无外乎力度、火候、配方、淬火等。
不过眼下自大云山得到的灵材,等闲手段怕是不好提炼;陆恒得仔细琢磨,觉着要炮制此灵材,须得在朱大锤交给他的打铁要领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才行。
于是陆恒便转了打铁的行当,又开了一间石屋,专做打铁所用。
见陆恒竟然转职铁匠,二壮、小壮都来了兴致。
打铁是一门极好的手艺,若能学个一招半式,便是给农人打锄头犁耙,也是个长久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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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说要学。
他们要学,陆恒便教。
他一边琢磨怎么提炼那灵材,一边教导二壮、小壮打铁的技艺。
小壮最是认真,二壮则多抱怨,且似于此一道没什么天分,便转学探矿开矿的本事,竟是合了本性了。
过了这个夏天,两个初步学成手艺,小壮达到了打造农具、寻常兵器刀剑无碍的境地,二壮也能大差不差的说自己进山可以探矿了。
花妈妈说,既是学到了,便去实践。
于是两兄弟稍一合计,便有了计略。
二壮先去探矿——其实附近不远就有一座小铁矿;小壮则在村里开了铺子,先给村民修农具,把架子打起来。
这样一来,三兄弟都有了自己的营生。
大壮种地,二壮探矿开矿,小壮打铁制具。
挺好。
陆恒终于琢磨出了提炼灵材的法门——倒也不是什么厉害法门,是笨办法。他试过好几种法子,配制过十多种催化剂,都对那灵材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决定,以自身真炁强行对灵材进行提炼。
自从觉醒本源,回复记忆,至今近年,从练出第一缕真炁的那天开始,九息服炁大神通便一刻不停的淬炼着陆恒的真炁。
经年至今,陆恒的真炁,较之于修成真炁之初,其品质,提升了十多倍!
他握着一块脑袋大的灵材,真炁自手心勃发,渗入灵材之中,灵材立时光芒大放。陆恒支配着自己的真炁,控制着强度,在灵材内部各种作弄,将灵材之中的杂志,一点一点的磨灭、提取,并排出。
如此三日,才将一块灵材彻底提炼出来,摒除了所有杂质。
去掉杂质的灵材就像一颗镂空的有着无比复杂又玄妙花纹的不规则球体。
如是再三,到秋季时候,陆恒才把千斤灵材尽数去掉杂质。
一枚枚大大小小的不规则镂空花纹球体,堆积在面前,各自闪烁着灵光,陆恒看着,心里难得升起一丝满足感。
但这只是第一步。
二五章 春暖花开
提炼出了灵材,稍作称重,有六百六十斤。去了三四百斤的杂质。
接下来,便要把这些镂空的球体糅合在一起。
这是力气活儿。
陆恒抓着两个镂空球,掌心中使劲儿按合,无匹的气力挤压着灵材,爆发出的巨大热量,在陆恒的双手之间,如同捧着一个熔炉,冒出一阵一阵的红光!
没有锤子——陆恒没有可以砸得动这种灵材的锤子。只能寄托于自己的双手,寄托于自身的力量!
真炁在外圈箍着,不使热力散发。一是避免热力波及房屋,又给烧了去;二是凝聚热力,使之尽数作用在灵材上,不流失浪费。
便以陆恒的气力与体魄,这一番搞下来,也疲敝不堪。
运力过度,使双手红肿、颤抖,虽然休息几分钟便恢复良好,但这种滋味来来回回,着实不大爽利。
反正跟这些灵材死磕上了。
便仿佛花妈妈一样,全神贯注。
入冬之后,眼看又一年的年关即将到来,陆恒才勉强把这六百六十斤灵材糅合在一起,形成一根长条状的大致类似于长枪的金属物。
手腕粗,长一丈八尺一寸。
但实在丑陋的紧,不堪入目。杆子粗糙的跟癞蛤蟆一样,枪头更只有个形状,完全没有锋刃。
陆恒已经很满意了。
这是他近一年努力,费尽心力得到的作品。
虽然粗糙,但已初具其形。
根据陆恒琢磨的,接下来便是以温养百步飞剑的法子,以自身的神魂精神合真炁双双淬炼,直到使之与精炁神合一。
以此灵材的灵性,祭炼到精炁神合一的地步,便可自然而然使之彻底成型,化作一口锋芒毕露的神兵利器!
便是水磨工夫了。
陆恒终于从锻造神兵的全神贯注的状态中跳出来。
今年却是下雪了。
花妈妈精神头儿愈是高昂起来,但身体却愈是消瘦,这在陆恒的预料之中,却别无办法。便到现在,陆恒比之前又强大了许多,却仍然束手无策。
大壮三兄弟的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大壮种田渐入佳境,陆恒给他种了饕餮功的种子,虽然吃得多了,但气力大、耐力长,正是一把种田的好手。自己三亩地不足种,还把村里其他几个失去劳动力的家庭的土地都包了过来。
二壮的开矿事业,也支楞起来。虽然还不大,但随着小壮的铁匠铺的名声渐起,对铁矿的需求稳步增加,他的矿场也开始盈利。
小壮则不必说,铁匠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他无论做什么都最用心,最喜欢钻研,如果三兄弟以后谁成就最大,那必定是小壮无疑。
大雪纷飞,陆恒进山里转悠了一圈,空手而归。
山神这厮藏得紧,陆恒实在找他不见。就是想着,人参娃娃怎么样了。山神那厮没有医药之术、调和之力,便祂是山神,对人参娃娃的聚灵重生恐怕也束手无策。就是不知那藏在背后的狠角色,是否有什么办法。
那股子愤怒,还压着心底。早晚揪出这厮,一顿暴打,不打的祂满地找牙跪地求饶,必不收手!
这天吃饭时候,花妈妈突然提起小虎来。
陆恒才想起,小虎与马良开春时离开胡村,说是去寻山贼报仇,却至今未归。
是出了事?
被山贼反杀?
还是另外如何?
陆恒隐隐蠢蠢欲动,心生出去走走的念头。
不过看花妈妈状态,陆恒又不大放心,决心再等等。等春暖花开再说。
年关便这么过了。
十分平淡。
陆恒每日里除了修行,便多精神放在祭炼神兵和给花妈妈调养身体上。经过年关这段时间的努力,神兵被祭炼到形象越来越清晰,花妈妈的身体也稍稍好了一点。
只一点。
任凭陆恒怎么施为,也只这一点。
大壮三兄弟渐渐忧虑起来。
说是请大夫看看,但不远百里去县城请来大夫,大夫却说花妈妈身体很好。
连陆恒都束手无策,寻常的大夫又有什么能为?连病根儿都看不出来。
早先陆恒还想着,看看能不能从山神那儿得到些启发,或山神有另外的手段可以治疗花妈妈心力耗损的病,可是一番子阴差阳错,搞到现在这地步。
虽说山神未必有办法,可不还没问过么。
陆恒难免有些自责。
终于又一年春暖花开。
花妈妈的锦,已经织出大半。再有一年,就该完成了。但距离完成越近,花妈妈的情况就越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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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山神没法子靠,陆恒只能走出去,看看能不能在花妈妈心力彻底燃烧完之前,找到法子来补充。
正当陆恒决心出门,小虎却是回来了。
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见着陆恒,满脸沮丧,一身风霜。
抱拳躬身说:“恒哥儿,你救救马良吧!”
经年不见,小虎脸上的稚气几已尽去,眼神中的天真已几乎被彻底掩埋。他身材魁梧,连胡茬都长出来了!
风刀霜剑的气味在他身上一目了然,这一年,他必定有过许多以前无法想象的经历。
陆恒道:“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小虎道:“我们去年开春出去...”
听他仔细道来,陆恒终于了解到了他们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两人去年开春离开胡村,本欲直奔莲花山,寻那山贼报仇;可半道上,遇到不平事,两个心有侠义,便卷了进去。
其中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两人数次身陷死地。
得亏小虎勇猛,马良聪明,才能化险为夷,最终行了侠,仗了义。
一年之间,数县奔波,等把别人的事解决完了,才想起来还要报仇。
就在年关后开春前左近,两人自忖经过一年的历练,武艺、真炁、智慧皆有长进,拿下区区山贼还不手到擒来?
可当两人杀上莲花山时,不曾想那莲花山的山大王竟是个高手!
一番交手,马良被擒,小虎伤遁。
小虎一边养伤,一边思虑把马良救出来,可那莲花山的山贼好似能摸到小虎的心思,任凭小虎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救出马良,害险些自己也落进去。
“我怕她害了马良,离开时发了狠话,说她若敢害马良性命,我便请恒哥儿杀她!”小虎说:“我没法子,只能回来,找你帮忙。”
二六章 乔家镇
“这山大王是个女的?”
陆恒问道。
小虎说:“是个女的。比男子还要厉害、狠辣。唤作是白莲花,祖传的山贼路数。”
莲花山一伙儿山贼,盘踞少说数十年;杀人剪径,害了不知多少性命。那白莲花是祖传是手艺,新一代的莲花山头领,山贼窝子里长出来的女子,哪是好相与的角色?!
倒的确不曾想过是个‘高手’。
大抵于陆恒而言,也就山神这种级别的,算得上是高手了罢?
他正决心出去走走,既如此,顺道把马良救出来,将山贼一并剪灭就是。
于是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本已打算出去走走。你若晚回来三五天,可能就找不见了。”
教小虎稍安勿躁,陆恒将家中事安排妥当,便自进山去,到那主峰所在的大概位置,喝道:“我将外出,山神,你若识趣,切莫打搅我阿妈一家,否则等我回来,便扒了你八百里大云山,刮地三丈,把你揪出来弄死!”
陆恒言罢,转身无踪。
等他离开之后,山神的身影倏忽出现,嘀咕一声:“这是何其高看于我...”
...
算上本源封闭的那几年,至今日,陆恒来到这个世界,已过六七载。除了被花妈妈收养之前的那几个月,这六七年的时间,都在大云山、胡村转悠,不曾出去过。
这还是第一次。
胡村偏僻,从胡村至县城,有百里山路。
沿途有四个小村、一个小镇。
其中那镇子,唤作是乔家镇。从县城出来,经过乔家镇分路,一条山路便通胡村,另一条则是大路,通往邻县。
而莲花山,就在乔家镇出去,通往邻县的官道附近,卡着交通。
“莲花山卡着两个县的交通,官府竟不拔了这根刺。”陆恒说:“这莲花山的山贼,恐与官府有勾结。”
小虎说:“倒是听说前几年莲花山的老山贼死时,官府趁机攻打过一回。但莲花山山势险峻,山贼占据地利,官府最后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这样么...”
陆恒心下了然。
且不论山贼与官府是否有勾结,但官府的软弱无力却是看出来了。
当官府对山贼无可奈何的时候,便是国力下降、甚至王朝末世之时。
眼下陆恒不急着赶路——马良被擒,小虎在莲花山周旋了好几天,回来寻陆恒又是好几天,这么长时间,山贼若要杀马良早是杀了。便此时急切赶去,也是枉然。
若不杀,慢些也无妨。
其实并不慢。只是没飞。
小虎体魄强健,真炁也增进了许多,脚程不次于快马;至于陆恒闲庭信步,走起来像是在游览景致,小虎却只勉强跟得上。
两人一前一后,小虎一边详说着这一年的见闻,一边缀着陆恒疾行。
两人中午前从胡村出发,下午不久,便已赶到了乔家镇。
一股子人间烟火的红尘气儿,顿时映入眼帘。
较之于胡村和沿途经过的几个村子,乔家镇无疑大了许多,兼之临近县城,商旅来往,行人繁忙,便钩织出这样一幅红尘画卷来。
数年不曾离开胡村的陆恒,乍一看这景致,倒着实觉着有些可爱。
小虎喘了口气,跟随陆恒放慢了脚步。
“这儿就是乔家镇了。”他指了指镇的西头:“从西门出去上大路,一直往西走,三十里外的飞鹰浦上就是莲花山。”
陆恒微微点头:“你可要休息片刻。”
小虎缀着陆恒,以陆恒步行的速度走了百里山路,这会儿已是汗流浃背。
小虎摇头:“直去莲花山!”
两人便绕西门去,眼看上大路,见乔家镇的西门外,汇聚了一大群携刀带剑的人,一股子江湖气扑面而来。
有人见到陆恒和小虎,不禁道:“又来两个抢饭吃的。”
小虎挎着一口刀,陆恒手里则提着六百六十斤用麻布裹着的尚未祭炼出来的兵器,乍一看,也是江湖中人。
小虎不禁道:“怎么叫抢饭吃?”
那人抬起剑鞘,指了指西门:“乔家的宝贝公子被莲花山的山贼绑了,乔老爷发了悬赏,谁把乔少爷救回来,赏银三千两。看见没...”
他指了指那许多江湖中人:“都是来吃这口饭的。”
小虎露出惊讶之色:“乔家势大,号称乔半县;咱们这东城县,连县太爷都不敢招惹乔家,莲花山那女贼胆子倒是不小!”
那人嗨了一声,道:“这位小兄弟大抵不知。我仔细打听过,那莲花山的山大王乔装下山,到这乔家镇来置办物品。逢着了正街上溜达的乔少爷,临时起意,把他给绑了。”
说到这里,露出一抹猥琐的笑,低声道:“我消息灵通,小兄弟,你若予我二两银子喝酒,我便告诉你更有意思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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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原来是卖消息的。
小虎看了陆恒一眼,从兜里摸了块银子丢给那人。
那人拿了银子嘿嘿一笑,道:“我这消息,等闲可没人知道。听说莲花山那位前不久捉了个小白脸,不知怎的喜欢上了,要跟他成亲,这回下山正是置办酒食来的。可又瞧见了乔家少爷,我跟你说,要说人长得俊,东城西城两县,乔家少爷才是第一份!”
“依我看,莲花山那位是变了心,看上了乔家少爷了;你瞧着吧,说不得她两个一起娶,来个一妻二夫呐!”
小虎听完,眨了眨眼睛,呆愣了好一会儿。
那人走了。
好一会儿,小虎说:“恒哥儿,你说...刚那人口中所言,前不久莲花山抓了个小白脸,说的是不是马良?”
别说,还真有这可能。
马良不说小白脸吧,生得的确英俊。又喜画画,有那么一股子文静气儿。又练武的,英气逼人,大抵女人都好这一口。
若说莲花山的山大王看上了马良,要他做那压寨的丈夫,未尝没有可能。
不过照着刚刚那人所言,这莲花山的山大王,那白莲花,倒也是个‘先进’人物了。一下子要娶两个丈夫,嗯,了不起!
看着陆恒那奇怪的笑容,小虎急了,道:“不行,咱们得快些把马良救出来!”
二七章 乔灵儿白莲花
到飞云浦,大路边有两个茶摊,供路人歇脚。
此时茶摊人山人海,尽的携刀带剑的路数。
乔家少爷被莲花山的女匪绑了票,时间已有三天。绑票的当天,乔家就发了悬赏,临近几个县的江湖中人得到消息,大批涌入乔家镇。
这飞云浦如今聚集的,就是先头部队。还在乔家镇的,则是后面陆陆续续汇聚过来的。
莲花山盘这伙山贼踞此地数十年,山贼也是绿林江湖人。要说对莲花山最了解的,江湖中人才是第一份。
知道莲花山不好打。
这些江湖中人未必都是冲着乔家三千两银子来的。三千两银子虽然不少,可也只对底层的江湖人有吸引力。
上了一定层次,手底下有势力的江湖人物,则大抵是看不上的。
要么与莲花山有仇,要么是想借此机会与号称乔半县的乔家搭上密切关系,以开拓利益渠道、攫取更丰厚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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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和小虎赶到这里时,正逢着江湖人物选头领。
江湖人一盘散沙,虽然个个会几手,若说单打独斗,未必怕了莲花山的山贼。但山贼可不是单打独斗的路数。
何况莲花山经营几十年,各种陷阱、防御工事,连官府都打不上去。
若不齐心合力,恐怕同样损兵折将,事儿没做成,反涨了莲花山的威风。
正当这些江湖人物比武论高低、抉头领之时,飞云浦那边的险峻山上,下来一队打着旗的山贼。
这些山贼威风八面,浑然似不把这许多江湖人物放在眼里。
当头一个过来,喝道:“各位五湖四海的弟兄,今日是我莲花山大当家迎娶马良、乔灵儿的大喜日子。你们来,若为喝一口喜酒,我们大当家说了,欢迎!若是图谋不轨,哼哼!”
他把雪亮的刀子一扬,夕阳下,泛着寒光。
“便教你们来得去不得,站着上山,横着下山!”
言罢转身即走。
些江湖人物被山贼的态度恶心到了,有人鼓噪,说杀了这几个山贼。但雷声大雨点小,没人敢上,眼睁睁看山贼复上山去。
陆恒和小虎听着,对视一眼,陆恒笑道:“果然是马良。”
小虎一脸精彩:“他...这...”
二夫侍一女,此等侮辱,马良竟然答应了?
小虎瞪大眼睛半晌,忽然想通:“马良多聪明的人,他一定是虚与委蛇,等待机会逃走!”
显而易见。
“恒哥儿,咱们...”
陆恒笑起来:“咱们不急。左右他没性命之忧。正好看看,这二夫侍一女的道道,到底是怎样精彩。”
说到这里,陆恒忽然神色一怔,道:“那乔家的少爷叫什么来着?”
小虎迷茫了一下:“乔灵儿。”
乔灵儿...
陆恒忽然觉着耳熟,好似哪里听说过似的。
乔灵儿...白...白莲花!
陆恒心底,那沉淀极深的久远的一些记忆紧跟着这两个名字,相继冒了出来!
“西游记后传吗?”
陆恒心中微微起伏,但不大确定。
这世界是有山神的,有神灵;逢年过节,拜玉帝、拜佛祖;现在又跳出了乔灵儿、白莲花。
若说神灵,陆恒不觉惊奇;这样的世界有神灵再正常不过。若说拜玉帝、拜佛祖,好像也不值得惊奇,便他最初那一辈子,人道光大、唯物世界,也照样拜玉帝、拜佛祖,只是没人当真。
可作为一个修行者,身怀神仙术,转移时空,他早有在某个时候遇到真玉帝、真佛祖的心理准备。
如果真是西游记后传的世界,那...
陆恒心下微微一沉。
这个世界可不安宁。
玉帝及诸神佛被镇压,如来被逼的涅槃转世,魔道兴盛,妖魔大昌——若乔灵儿真是如来转世,那只要跟他沾上点边儿,便必会被卷进因果!
陆恒可不觉着,以自己现在的本事,能跟那无天佛祖放对。
当然,也可能是陆恒自己想多了——只乔灵儿白莲花而已,未必便是记忆中的那个世界背景。
便一个国家里,同名同姓的都数不胜数;不同世界,同名同姓的,更是如过江之鲫。
希望如此。
陆恒心想着。
想到那无天佛祖的威风,陆恒既忌惮,心中却也隐隐有股子跃跃欲试。
“先做个确定。”
陆恒心神一定,对小虎道:“你山下等我,我上去瞧瞧。”
小虎知道陆恒本事近乎神仙,点头道:“好。”
陆恒身影一幻,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
此时,莲花山上,山寨内,地牢。
一个穿着雪白衣裙、提着雪亮兵器、眉目含煞的漂亮女子正在地牢的牢门外;牢门内的牢房里,关着两个人。
女子戟指其中一人:“乔灵儿,我关了你三日,你还没想通?!跟本大王成亲有什么不好?!本大王执掌莲花山,手底下杀人如麻的兄弟数百人,临近几个县都要看我眼色行事,天大的好事你竟然不愿!”
她返指自己:“难道本大王不好看?!”
她又指了指一旁盘膝安坐的马良:“你看看马良,他就是识时务的!”
马良嘴角微微抽了抽,无言。
也穿着白衣,与白莲花如同情侣装的乔灵儿有气无力——这厮看着水灵,却也是个刚的,被白莲花抓上山来,三日不饮不食,以明其志。
把个白莲花气的不行。
她瞧上了马良,因着马良文气儿武气儿都有,颇有英气,生的也好看;瞧上了乔灵儿,纯属看乔灵儿长得帅。
——这厮是真的帅!
帅的她流口水。
乔灵儿低声说:“这世间哪有强迫男子成亲的?还要二夫侍一妻?简直斯文扫地,不当人子!”
他说:“白头领,你年纪轻轻,长得也好看,为什么要走上山贼这条路?抢人财物、夺人性命,并非仁者所为,我劝你快快放我们下山,解散山寨,从此洗心革面,从新做人...”
竟是苦口婆心起来了。
白莲花别的没听到,就听到一句‘长得也好看’,不禁喜笑颜开:“好,你也说我长得好看!来人,给我乔夫君换衣服,酒食可准备妥当?本大王马上要成亲,要洞房!”
二八章 反手打死
正是此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地牢中,不由分说,一把撕开了乔灵儿背后的衣服。
马良看见此人,不禁道:“恒哥儿!”
牢门外,白莲花及她身边几个山贼,皆拔出了刀剑。
乔灵儿只觉得背后一凉意,回头看,见一昂藏青年盯着他背部,脸上的神色,是变幻不定。
陆恒扯开乔灵儿背后的衣服,见他背心上,一个如同胎记的黯淡卍字印记!
“你是谁!”
白莲花娇喝一声,剑指陆恒:“长得倒是高大,竟敢擅闯我莲花山地牢,快快报上名来!”
陆恒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波涛起伏,哪里听得见白莲花。
看到乔灵儿背后的卍字印记,陆恒先前只两成猜测,如今一下子提升到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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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来被无天逼的涅槃转世为灵童,其标志便是背上的卍字印记。
“莫非真是那如来转世不成...”
陆恒心中震动:“果真如此的话...这世界可不大好混呢...”
牢门哐当打开,白莲花持剑飞身而入,剑尖跳跃,直奔陆恒喉头要害而来。
这女贼煞气惯了,哪里容得人不理她?陆恒又不是乔灵儿那种俊的掉渣的,自然说杀就杀,不带一丝含糊。
就是这女的大概有点蠢,陆恒无声无息出现在牢房里,这难道不是本事?看不见?忽略了?
还是杀人杀的多了,再无畏惧,以为能耐无敌了,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陆恒这里正思索呢,锋利的剑尖便到了喉头,他看也没看,反手就一巴掌拍出去。地牢里如同炸了雷霆,众人耳鸣眼花之间嗅到一股子血腥味,再看白莲花,人都不见了。
被打没了。
打死了白莲花,陆恒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手掌,不禁嗤笑一声:“倒也真个找死。”
那几个山贼,呼啦啦就跑。
便有无形的力量将之束住,啪啪啪几声,爆成了几团血雾。
乔灵儿瞠目结舌:“你把他们都杀了?!”
他怒了:“你怎么平白就要杀人?!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被你杀了,你这个魔头!”
陆恒反手一耳光把‘佛祖’扇翻在地,却对马良说:“走罢,小虎在山下等着呢。”
马良点点头:“恒哥儿,多谢你来救我。”
抓着马良,一转身,便没了踪影。
只留下个乔灵儿,倒在地上捂着脸,一副不敢置信模样。
......
下了山,一群江湖人还在扯皮子;小虎见到马良,高兴的不得了,险些哭出来:“我以为她要杀你!”
又道:“我忙不迭赶回胡村,找恒哥儿,却哪知道你这里竟要成亲。”
马良有点臊得慌:“这事以后不准再提!”
实在丢人的很——初出茅庐,行侠仗义的少侠,意气风发,前来报仇,还没大放光彩呢,就给要搞出二夫侍一女的勾当,若教人知道,脸往哪儿搁?!
他对陆恒说:“恒哥儿帮我报了仇,我心愿算是了了。”
就说:“稍后我就胡村,以后不出来了。”
小虎失声道:“不行侠仗义啦?!”
马良神色平静下来,他指了指那些鼓噪的江湖人物:“你看看他们,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大侠。江湖让我感到陌生,这不是我心目中的江湖。”
陆恒微微颔首:“江湖本就如此。说是行侠仗义,实则仍是利益关系。”
便说:“回胡村也好。你家的地大壮帮你种着,回去正好接手。”
马良轻轻点了点头。
种地非他愿,画画儿才是他的梦想。
小虎手足无措,道:“回胡村?我不回去!”
他说:“江湖虽然这不好那不好,可咱们行侠仗义,又哪儿不好?”
马良说:“刀头舔血,阴谋诡计,有什么好的?小虎,你爹娘已逝,你家里就你一人,你若有朝一日被人杀了,九泉之下你如何与你父母交代?倒不如与我一同回胡村,安安稳稳,就像咱们的爹娘那样,静静一辈子。”
陆恒并不劝解。
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选择,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走完。不论最后如何。
作为朋友,若小虎被人杀了,陆恒帮他报仇即是。余者不必多言。
他说:“我这次出来,有些要紧的事。马良,你们回胡村,就这里道别吧。”
马良道:“好。”
...
且不说马良拉着不情不愿的小虎回胡村,陆恒则一转身于原地消失。
他如此急躁与马良他们道别,实因刚刚突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陆恒驾驭宇空,穿梭空间,循着那股非同一般的气息,下一瞬,竟又回到了莲花山的地牢。
便见一眉目妖媚的女子,正扯着乔灵儿,盯着他,脸上露出欣喜若狂之色。
乔灵儿正嚷嚷:“你是谁呀!”
女子正说话:“好一个纯阳灵体,没想到我五真闲来走走,竟遇到你这样的上等男人!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
陆恒的身影,恰巧浮现在角落里。
只一眼,陆恒便看透了这妖媚女子的本相——是个鬼物!
通幽之术幽冥眼看别的可能不大灵光,但看鬼,那是一看一个准儿!
如来的艳遇到了!
看到这女鬼,听她自称五真,陆恒大略便知道了是谁。
一时间,陆恒心中生出一股恶趣味。
西游记后传的故事,核心在佛门。无论这个世界孙悟空的本相——无骨舍利,还是十七个舍利子救世,亦或者如来重归真身,再度重光三界,都与道家无关,天庭诸神全都是打酱油的。
陆恒隐约想起,乔灵儿作为如来转世,是绝不可破了童身的。一旦破了,便无法在这一世重登佛祖大位。
那么,那位如今坐着西天的无天佛祖,就能再统御三界三十三年。
眼下,陆恒顺手帮乔灵儿斩断了一段情劫,杀了白莲花,一转眼却五真这女鬼就来了。陆恒倒要看看,五真到底能不能把佛祖吃干抹净。
乔灵儿感受到了五真的恶意。
他忽然叫道:“唉,这也是个女贼,你怎么不打她?!”
他竟是盯着牢房一角,陆恒所在之处。
此言一出,陆恒心中微动,那女鬼五真却吃了一惊。
陆恒心中微动,在于他此时藏身于空间之中,本以不会被发现,没想到乔灵儿却能看见他!
只能说佛祖不愧是佛祖!
二九章 地煞-定身之术
五真则被吓了一跳,却一看,角落空空,不禁嗤笑:“倒是个小机灵鬼,知道吓唬姐姐!”
却也是个谨慎的,甩开长袖,便打来一道阴森森的鬼气,作为确定或者试探。
但陆恒藏在空间之中,鬼气哪能触及?
只把地牢的角落无声无息蚀出一个大窟窿,不曾试探出任何动静。
五真心下一松,抓起乔灵儿就走。
乔灵儿哪儿挣的开,一步三回头,望着角落里的陆恒大喊大叫,陆恒却只饶有兴趣的看着,全然不予理会。
倒不是说陆恒觉得那位无天佛祖有多好,而偏偏要与如来作对。
而是陆恒深知,如来这样的存在,对他自己的转世,一定有着无比周全的防护措施。就像陆恒所知的记忆里,五真诸般诱惑,也终不曾把佛祖吃干抹净。
佛祖终归是佛祖。
陆恒没有巴结如来的意思,也不想掺和到佛门内部的事情之中。
至于说白莲花——这不乔灵儿才被掳上山,三天而已,想来不曾产生那种莫可名状的感情,否则目睹了陆恒杀死白莲花的乔灵儿,绝不会向陆恒求助——再则,陆恒帮马良报仇杀了作恶多端的莲花山山贼,与佛门有什么关系!
不过陆恒接下来要做的事,便要与佛门扯上了。
要说这个世界的宝物,最出众者,大抵无出那十七颗古佛舍利子了。想到阿妈的病根儿,陆恒心想,若拿来一颗几颗的,或许会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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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陆恒决心走出来,倒实在不曾想过这个,因为他那会儿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只想着出来走走,或许访到几位厉害人物,求个法子。
现在则目标明确!
似乎有个什么双塔寺,那地方藏了个古佛舍利!
至于十七颗舍利能不能聚齐,孙悟空能不能把无天佛祖干趴下,如来能不能回归西天,陆恒不管。
话说无天佛祖坐三界的这些年,也没见人间出什么大事。
这说明无天佛祖是有能力的——能执掌三界。虽然麾下都是妖魔鬼怪,可并不曾见其到处作祟,胡乱杀戮什么的。
人间还是人间,与玉帝、佛门在时,没有什么两样。
说白了,便如两个潜龙争天下,不论谁争到了,不都得好好发展、修生养息么。
那无天佛祖也没说要覆灭三界、毁灭众生啊!
只消不找到陆恒头上来,陆恒管他们怎么争!他陆恒又不想争三界!任凭神魔仙佛打出狗脑子也好,打出猪脑子也罢,随意。
陆恒着眼处,永远有自己的原则。
首先,他是个人,所以如果无天要毁灭众生,那不好意思,作为一个人,站在人的立场上,必定要跟无天佛祖干仗。
其次,他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花妈妈在他本源封闭,险死还生之际救了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也。这是他的第二个立场和原则。
其三,便是家庭。他是花妈妈的养子,只消家中安好,花妈妈身体健康,便心满意足。其他的谁敢来搅扰,陆恒绝不会放过他!
勉强算上小虎和马良,大概还有胡村那些不怎么熟悉的村民。
余者,与陆恒何干?
这个世界,并不值得他去做什么,也不需要他去做什么。
上个世界,他为许多人而活;这个世界,在谨守自己内心原则的前提下,陆恒想为自己好好活一场。
...
一颗新的星辰点亮了。
就在陆恒打死了白莲花之后,目睹乔灵儿被五真带走的时候。
地煞——定身之术。
看到点亮的是这颗星辰,陆恒微微高兴了一下子。
只看字面意思,便知道这门地煞神仙术的奥妙——在关键时候,能起到关键作用。
仔细一体悟,陆恒隐隐明悟。
这门神仙术,有两个路数。
一是走宇空宙光之道,二是走神魂意志之道。
只要陆恒点亮了壶天之术或移星换斗任何一门与宇空或宙光有关的神仙术、大神通,定身之术便就会有两条路。
走宇空之道,定身的妙处,在于定住目标的空间因素;依修为高低论,定住的时间长短不同;若对修为高的出手,能定住一瞬便了不起;对修为浅薄的出手,能定住他一辈子,定到死。
更进一步,便是定住对手的时间。使其时间暂停。其他与定住空间一般无二。
二者可以合在一起,直接定住目标的空间时间,将之牢牢地固定在时间和空间之外,令其身躯不能动弹,思维不能转动。
神魂意志之道,则是以自身的神魂意志,强行干涉、固定、摧毁目标的神魂意志,从内部入手,使之动弹不得,甚至直接击杀。
第二种路数风险很大,神魂意志的面对面交锋,无论胜败,都有风险。
但好处就在于,如果目标也擅长宇空宙光之术,第一种路数不起作用,第二种路数正好弥补。
点亮了这门神仙术,陆恒找了些实验体,仔细做了一回实验。
从小兔子到大老虎,一一尝试,两条路都尝试一番,的确妙用无穷。
喊一声‘定’!
立时,便动弹不得,任凭宰割。
便心想,若当时与山神斗法,有定身之术加身,必定能给山神一个好看。先前还想着驱神之术,现在有了定身之术,也挺香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陆恒到处打听所为双塔寺。
竟是穿过一个个国度,在这广大的世界里,如没头的苍蝇,实在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谁让他陆恒不会掐算推演之术呢!
从离开莲花山,一路寻来,一边搜罗灵药、诛杀作孽的妖物,一边问询双塔寺,或遇到修行的,登门拜访一二,转眼便是半年。
陆恒心下已有些急躁。
他计算着阿妈织锦的速度,离开胡村前只剩下一年便可完工。眼下过了半年,若还找不见那舍利子,陆恒就得空手回去!
而面阿妈那无法补充的心力损耗,陆恒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妈心力枯竭而亡!
这一天,他总算问到了。
却是个山野间的道观,有师徒两个野道士在其中修行,都有几分真炁修为。
陆恒登门拜访,开口说起双塔寺,道士便告诉他:“就在附近。”
三十章 双塔寺
“翻过这座山便是双塔郡。双塔寺,便在这双塔郡的郡城之中。”
老道士说:“双塔寺存寺久远,双塔郡未有之前,那佛寺便在。”
陆恒还以一粒精气丸,作为谢礼:“多谢道友告知。”
即告辞而去。
陆恒搜刮记忆,将许多年前上上辈子的信息翻出来,一一浏览。他如今神魂将臻纯阳,便最初出生时点点滴滴的记忆,都可以从最深的地方挖出来观摩。
只要他经历过的,眼睛看过的、耳朵听过的、嘴巴尝过的、脑子思索过的,都能一一无损重现。
十七颗舍利,每一颗,藏在何处、为谁所有,陆恒都知道。
但思来想去,除了双塔寺和龙光寺的两颗舍利,其他的都不好拿。很难找到地方,去不了,比如天界、还有什么蒙界,比如万寿山五庄观、花果山水帘洞,或西天大雷音寺,这些地方都不是陆恒现在能去的。
双塔寺和龙光寺,双塔寺是最好找的。因之在人烟繁华之处。龙光寺则藏在什么雾隐山中,绝少有人知道。
眼下,双塔寺的位置,终于是找着了。
...
双塔郡还算繁华,尤以郡城,人丁计以十万。陆恒所见之,满目尽是温顺,人气却少了蓬勃,没有奋发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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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井井有条,却给人一种敷衍的得过且过。
——左右是有来生的,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再说。
佛门教化之处,多诸如此类,教人认命。虽不乏导人向善的道理,但佛的真理,大多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却偏偏要人信奉,于是信奉者得了皮毛,捡着枯枝败叶,以为佛。
便如此这般了。
还没进城,远远便瞧见了两座高塔的塔顶。
双塔寺么。
因佛寺而得郡名,双塔寺是双塔郡最宏伟、最高大的地方。
那寺庙,比郡守的衙门更恢弘的多。
陆恒站在双塔寺前,此时凝神打量。他瞧着这寺庙,及进进出出的信徒,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翻阅着久远的记忆,陆恒心下明白过来。
这双塔寺本有玄妙。
记忆中,舍利子孙悟空到此取舍利,被一口唤作是落魄钟的法宝暗算,将之拉入幻境之中。
言说是上古昆仑大圣广成子遗留的宝物,钟声一响,便将人神魂拉入幻境,一时三刻不能脱身,便死在里面。
这是个似是而非的世界。
在这一场无天佛祖掀起的改朝换代的劫数之中,道家的高人都仿佛眼睛瞎了;偶尔露个冰山一角,剩下都在打酱油。
比如这落魄钟。
上古昆仑大圣广成子,把一口落魄钟却留在一个佛寺里。
这实在有些奇怪。
要说广成子,就陆恒所知,上个世界道家崆峒一脉的隐脉,便说是广成子道统。这一脉道统很早便绝了代,但道统在绝代之前,交给了终南山的全真隐脉保管,后来全真绝代,将之送到陆恒手中。
其中有一式残缺神通,唤作是翻天印,陆恒专门琢磨过。
可惜残缺的只剩下皮毛,被陆恒化入了自己的拳意之中,成为自家拳脚功夫的资粮。
心思转动着,陆恒信步走进了这双塔寺。
早有迎客的和尚,笑眯眯如弥陀:“施主可要拜佛?施主可要上香?”
他眼睛里似乎冒着金光,看陆恒模样,就像看着一只大肥羊。
“这里有开光的元宝、护符,香蜡纸烛也在贫僧这里买;里头还有解签的。若施主有心,可至功德殿,捐几个香火钱,佛祖会保佑你。”
陆恒没搭理他,却是四下里观望。
一座佛寺,门里门外截然两个世界。
外头平静温顺,里头妖气纵横。
这说话的和尚,便是个妖魔。
这令陆恒不禁想到了一句话:‘末法时,吾子吾孙为僧,披你的袈裟,坏你的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
眼下岂非正如此言?
妖魔作和尚,居于寺庙之中,受万姓朝拜,行妖魔之事。
诚哉如此。
金灿灿模样下,尽是腐臭和贪婪。
想到那无天佛祖占了灵山、据了天庭,把麾下妖魔作菩萨佛陀、替了天庭诸神,换皮替名,执掌三界。
再看眼下,便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在陆恒看来,却是个小家子气。你要改朝换代,那特么就大张旗鼓改朝换代。却披了前朝的皮,行今朝的事,这是畏惧呀!
陆恒不禁想到那些打酱油打的一闪而过的道家大仙,心中渐有明悟。
想是无天佛祖这位同志,没法子搞定那些大仙,心存忌惮,于是弄出这许多蝇营狗苟来。大抵算是自欺欺人——无天佛祖能骗的过谁?
也就孙悟空那一帮人被骗的团团转。
这和尚把陆恒当肥羊,分明要从陆恒身上抠下几个大子儿,陆恒是不大在意的。
想当初,他初生一世时,去少林寺旅游,不也一样待遇?
怎么说呢,佛最终大抵都会变成这样的罢?
弹指丢出一块金子,落在那和尚手中,说:“我随便走走。”
那妖魔作的和尚拿了金子,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忍不住放嘴边咬了咬,真的。
堆起笑:“施主您请便!”
进了佛寺,来来往往信徒,悄无声息的走。仿佛怕惊扰了佛陀。檀香的味道,似乎也并不能让人宁静,反使人行色匆匆。
因着在这檀香、佛景之下,是妖魔气氛。
人虽不知,却本能有感。
转过好几间佛殿,陆恒驻足于一间偏殿之中。
这殿中,端坐一尊不知道什么名姓的佛陀铜像,房梁上挂一口黄铜大钟!
陆恒瞧着这口钟,见之古朴,平平无奇。
他暗暗打出一道法力,没入那铜钟里,泥牛入海,不曾回响。
找着了!
多半是那落魄钟!
这落魄钟可不简单,广成子遗宝,威力不可揣度。陆恒不认为自己能与广成子那般上古大仙相提并论。
得仔细着,免得着了道。
他思索片刻,忽然抬起手掌,淡淡的难以察觉的拳意精神荡漾开来,就仿佛陆恒手中托着天柱!
便这么翻掌一推,拳意推着一座天柱,不急不缓的撞向铜钟。
那铜钟立时闪烁起了微光!
便有一股亲近感,涌上陆恒心头!
三一章 得手
陆恒早先便想:要取那舍利子,先过了落魄钟。
落魄钟号称广成遗宝,必定神通玄妙,难以力敌,硬刚是愚蠢。便要想个法子,不动声色的过落魄钟这一关。
这才想到了上一世道家崆峒隐脉的路数。
既说是广成道统,那便拿来试一试。
看看彼广成与此广成可有关联。若有,则好;若无...总得也要试过才知道。
这一式皮毛版翻天印打出来,那股子精神,立时引起了落魄钟的反应。
陆恒心中一喜,试出来了!
正当要收起拳意,摘下铜钟,落魄钟突然垂下一道光来,不及陆恒反应,便给他卷了进去。
只是一瞬,陆恒来到一个光怪陆离之境!
心中一点信息,知晓是落魄钟这尊法宝的核心之处。
见周围朦朦胧胧,隐隐炫光长河流动;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面八方混蒙一片。只面前不远,隐约一座法台,其上端坐一个背向着陆恒的模糊身影。
陆恒心下一动,忙运起翻天印的道意,一步步向那法台走去。
越走,面前越清晰,仿佛朦胧中让开了一条路。
那法台上的身影微微动了动,背着陆恒长身而起。
冥冥有音:“广成道统传人已至...”
言说间,那身影淡薄,最后化作一片光辉,瞬息之间消失无形。
陆恒心下大悟,即动念分出一点神魂,霎那落在那法台上,同样化作一个背对着的背影,不过那背影极是熟悉,正是陆恒自己!
背影坐稳了法台,立时便许多信息涌上心头。
陆恒身影幻了幻,再抬头,已是那佛堂之中。而手中,正托着一只拳头大的古铜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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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脸上显出喜色来。
这落魄钟,果真是这个世界上古昆仑大圣广成之宝。广成大圣留在这法宝之中的神魂烙印,因陆恒施展翻天印,道是广成道统传人,便自归去,将这宝物传给了陆恒。
同时留下了一些久远、隐秘,而且有用的信息。
落魄钟遗在这双塔寺,不是偶然遗落,为佛门所得、用以守护舍利子。而是广成大圣专门留在此处。
许多年前,这个世界的佛门初起大势之时,与道家发生过激烈冲突。十七尊古佛横行天下,肆意传道,惹恼了道家的高人。
广成大圣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道家大圣一怒之下,走下昆仑神山,寻到这里,遇着一尊古佛,将之打死在此处。那古佛残魂藏在舍利子中,广成大圣一时半会没法子彻底弄死他,就将法宝落魄钟留在这里,将那舍利镇压于此,只为磨灭其残魂真灵。
千五百年前,双塔寺中镇压的舍利就已被落魄钟彻底磨灭了真灵,剩下个纯粹的舍利,按说落魄钟完了任务,该回归广成大圣身边,却一直不得大圣招应。
它又不敢自己回去,便只能这么等着。
直到刚刚感应到陆恒施展翻天印的道意,便以为是广成传人至此,道是广成大圣不曾招它回去,就是为了让它等陆恒。
所以广成大圣那点念头才会如此干脆把法宝传给陆恒,自己拍拍屁股就走。
此外,那舍利子,其实就在双塔之间!
只消催动落魄钟,摇落双塔,便可将舍利放出来。
陆恒咀嚼完这些信息,心里先是欢喜,亦是隐忧。
欢喜的是,舍利子干干净净,已唾手可得;隐忧的是,他并非广成道统传人,他是阁皂派的;广成大圣一旦知道此事,若一笑而过还则罢了,可若追究起来,陆恒便要理亏。
陆恒倒不是说怕了谁。
他历来是讲理的人。
“也罢...”陆恒心说:“我这里得了广成大圣的好处,却是以欺瞒路数来的,到时候广成大圣追究起来,我自加倍偿还。”
如此作想,陆恒心中大定。
逃避的,便日日忧虑;担负着,一心昂扬,何来忧虑?
不过这双塔寺的舍利子,暂时不便取走——至少这光天化日之下,多有不便。满寺庙的妖魔,若教他们瞧见,说不得一转身,那无天佛祖就亲自来了。
悄无声息才是王道。
毕竟无天佛祖也知道十七颗舍利子的事。也在找这些舍利子。
便随意溜达,果然满寺的妖魔,一个个装模作样,披着袈裟、穿着僧袍,趋趋行走,慈眉善目。
只一开口,便不是那味儿。
动不动教陆恒献功德钱,动不动问陆恒要不要再买些纸钱蜡烛、开光的佛牌什么的。或者扯着他,要他抽签解签,一句话,拿钱来。
偌大一个寺庙,看起来阳光灿烂,实则乌烟瘴气。
然后花大价钱,说要住一晚,便给安排了厢房。
到第二天早上,陆恒吃了一顿素菜,与寺里的和尚告辞,离开。
双塔寺什么都没变,那佛堂里,仍挂着一口铜钟;寺后的两座高塔也仍安然耸立。
但没人知道,铜钟、高塔皆已赝品。
...
一路正是返回,那颗熠熠生辉的舍利子,就藏在陆恒的掌心之中。其光辉璀璨,果非寻常。
便只带着身上,就觉神清气爽,精神饱满之极。
“有了这舍利子,阿妈心力耗损的问题,应该可以得到解决。”
陆恒这么想着。
边走,腰间的铃铛,边发出叮叮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崇山峻岭之间,有那炁成灰黑、食人作孽的妖精,听到这铃铛的声音,立时一头栽倒。
陆恒便落下来,一道调和之力打出,将之萃取为几粒精气丸,顺手丢进嘴里。
还把那条丑陋粗糙的大枪也扛起来——先前放在掌心空间,总觉得祭炼起来不是那个味儿,此时便又扛起来。
一边晃悠悠的飞,一边运转真炁,合以精神,祭炼不止。
沿途遇到的灵药,采之;遇到的灵材,看得上眼的,采之。刮地三尺说不上,顺手牵羊却可。
还偶然到一种绝灵之材——不通天地元炁的材料,就仿佛绝缘体似的。陆恒觉着有趣,仔细盘玩一阵,发现这玩意儿说是绝灵,其实只不通元炁而已,本身并不坚固,跟普通的石头硬度差不多。
对真炁有抗性,但真炁并非不能作用于它——不能通过,却能把它碾碎。
陆恒便把这块材料捏成个空心球,将舍利子置于其中,正好遮蔽舍利子的自然光辉。
三二章 请医
倒是省了陆恒心思。
舍利子璀璨的很,若不遮蔽,便明晃晃告诉别人,这是个宝贝,平白引来觊觎,招来诸多麻烦。
这绝灵的材料,正与之相得益彰。
而这玩意儿只隔绝元炁反应,禁闭舍利光辉,并不阻挡舍利的神意。这样,正好拿来做了壳子,使舍利不招人眼球,又合花妈妈用。
精挑细选采了一头皮毛漂亮的妖物的毛发,以真炁洗练干净,作根绳儿串起来。
“拿回去给阿妈戴项上。”
陆恒心下轻松。
计算着时间,还早,花妈妈要把那锦织完,还得四五个月。怎么着也赶的及。
......
“这几日愈发觉着精神旺盛了。”
饭桌上,已骨瘦如柴的花妈妈精神奕奕的与大壮三兄弟说:“我这幅锦画,终是快要织出来了。”
三兄弟皆强自笑颜,把忧虑藏在心中。
自陆恒离家,花妈妈织锦愈勤,消瘦日甚,而今已骨瘦如柴,脸上颧骨、手上青筋,看的人心揪。
小壮多次去县城请来大夫,却都说花妈妈身体很好。
他们束手无策,只能每天多些时间陪着家里。大壮把地里的活儿放下大半,二壮无心开矿,小壮亦少留铁匠铺。
三兄弟藏着的忧虑,花妈妈如何看不出来。
她却笑道:“我而今之愿,便是把这锦织出来。你们三个都有了家业,便我离世,也能好好生活下去,不必为我忧心。”
随即叹了口气:“就是恒哥儿这一出去,半年不归,我心牵挂。”
小壮道:“恒哥儿早晚必归。阿妈要保着身子,不然他回来,见阿妈这样子,必定伤心。我和老大老二也不敢面对他了。”
花妈妈道:“你们是兄弟,哪有什么面对不面对的。恒哥儿是知道阿妈的身体状况的。”
吃完饭,三兄弟在屋外聚着一起。
大壮道:“阿妈思念恒哥儿,我看还是把他找回来的好。”
二壮也点头:“恒哥儿一走,阿妈便消瘦的厉害。他回来,阿妈必定好起来。”
小壮则摇头:“恒哥儿与我说过,阿妈这是心力耗损,无以补充;恒哥儿此去,正是为了找法子治疗阿妈。”
又说:“阿妈牵挂着恒哥儿,才是好的;不然,以阿妈现在的状况,一见着恒哥儿,心愿了了,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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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壮二壮听罢,都沉默起来。
二壮忽然跺脚:“这叫个什么事啊!当初就不该让阿妈织这锦画!”
大壮和小壮都低下了头。
小壮咬咬牙,道:“我前天听马良说,江湖上有些神医,厉害的很,能生死人肉白骨。咱们兄弟凑凑钱,请马良,帮忙找个江湖上的神医来。”
他说这话,大壮和二壮立马精神一振。
大壮说:“便若钱不够,咱把田地、铺子都卖了!”
二壮猛击手掌:“你们忘了恒哥儿山里搜罗的那些美玉和宝石?正好拿来用!”
三人一合计,顿时有了计略。
小壮偷偷把阿妈藏好的那兜美玉宝石拿出来,又三兄弟把手中钱财聚在一起,小壮便则去寻马良。
马良和小虎上回与陆恒作别,回到胡村。马良并未索回大壮租种着的地,而只说大壮每年给他几袋粮食即是。
他自又放起了牛来。
每日里山间牧牛,教那牛儿一旁吃草,他自己个儿则买了笔墨一旁作画。
也不用纸,便那石头上、树干上,遇着什么地方画在什么地方。
有一回在山石上画了个兔子,村里的猎户进山,以为活的,一箭射过去,才发现是画在石头上的画儿。
马良是真看透了江湖,回村悠闲自在,放牛作画,怡然自得。
但小虎则按捺不住。他与马良一道回来不久,便挎着钢刀,又离开了胡村,继续闯荡他的江湖去了。
小壮带着财货寻马良,在大水井那边的小溪畔寻见了。
见马良正在溪边的沙滩上作画,远远便喊:“马良!”
马良闻声回神,抬头见是小壮,忙道:“刘三哥!”
照了面,马良说:“三哥这是寻我有事?”
他瞧着了小壮怀里的包裹。
小壮说:“是有事。”
两人坐在溪边石头上,小壮叹了口气,道:“我阿妈身体愈是差了,自从恒哥儿离村,她愈是消瘦的快。我请了县里的名医,却瞧不出病因。实在教人心焦。前日听你说起江湖事,说江湖中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名医,我琢磨着,请你帮个忙,把这神医请来,我愿意付出一切!”
说着,打开包裹,一兜子美玉宝石、银子铜钱。
还说:“若不够,咱把田地、铺子、矿卖了,总要凑起来。”
马良听了,知道三兄弟孝心,不禁道:“花妈妈的境况我也知道,恒哥儿曾与我说过一嘴。便恒哥儿那么大本事,也束手无策。何不等他找到法子回来?江湖上的神医说是厉害,但也未必...”
小壮说:“等不了啦。我阿妈的身体每况愈下,恒哥儿出去半年多,谁也不知能不能找回治疗阿妈的法子。若找不回,到时怎么办?”
怎么着江湖上的神医吹的那么厉害,能先试试就先试试。
马良明了,道:“若说这般,行,我帮你去请。”
又说:“这财物先拿回去,三哥,等我把那神医请来,看过之后,若真有效,再给不迟。”
小壮想了想,从里头挑了块最美最大的美玉,塞进马良手中:“得让那神医知道我家能付得起钱。”
马良道:“三哥周全。”
便收起美玉,说:“事不宜迟,这牛,三哥帮我照看着,我这就动身。”
小壮感动,道:“你放心,你回来之前,你这牛,我仔细照应。”
马良即动身,出胡村而走。
他在外混了一年江湖,的确听说过几个神医的名头。要说最有名的,却是一个姓陈的神医。
外号叫做活阎王!
说是能从阎王手中夺命!
马良没见过这神医,却知道神医在何处。便是一个唤作陈官镇的地方。距离胡村所属的东城县,有四五百里之遥。
他得加紧些。
出了村,马良在乔家镇买了一匹马,甩开马鞭,一路往陈官镇而走。
三三章 陈官
四五百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便说陆恒去寻那双塔寺,便不知穿过几个国度走了几万里。
但陆恒是个陆地神仙级数的挂壁人物,马良则只会些武功、初成真炁的入门者。自不能相提并论。
他快马加鞭,除了途中稍作休息、吃喝拉撒,用了三天才抵达陈官镇。
翻身下马,就着镇子外的一个茶摊,马良丢下几个大子儿,灌了几大碗儿凉茶。这凉茶初一下肚,便令他打了个寒颤,心道从未喝过这等凉爽的凉茶。
“老伯,你这凉茶真不错。”
几大碗儿凉茶灌下去,觉一股冰气从脚底板升到脑门尖,额头上不禁冒出几粒汗珠来。
但着实是爽。
他于是赞了一声。
那卖茶的老伯佝偻着,闻言抬起头,露出半张发白的脸,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马良只道是老伯性情如此。便抱了抱拳,转身牵着马进了陈官镇。
镇子里熙熙攘攘有商旅、百姓来往,但却不怎么喧哗,皆似如陌生人一般,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人虽不少,却一股子有些冷清。
马良来寻那活阎王陈神医,走走看看,正打算拦人问路,便见前方不远,一座大宅,唤作是陈宅二字的,他心下一动,知道这多半就是陈神医的宅子了。
那陈神医名传江湖,不知多少江湖豪客找他治伤疗伤,为了性命,付诸家财。要说豪富,陈神医当的这二字。
有这样的大宅,理所当然。
马良连忙上前,先把马儿拴在门外一侧的拴马桩上,这才攀上阶梯,抓着门环扣了扣门。
片刻之后,门嘎吱打开,露出个脸蛋雪白、可见皮肤下细小血管的丫鬟来。
这丫鬟盯着马良上下看了一眼,说:“你是谁?作甚?”
马良后退一步,抱拳道:“在下马良,此来寻神医问治。”
丫鬟露出了然之色:“既是寻神医问治,便跟我进来。”
进了陈宅,马良随着丫鬟往里走,正走间,却听到一阵喧哗。便见个白衣俊俏男子慌慌忙忙从里头跑出来,后面一大堆丫鬟、小厮在追喊。
“乔公子,别跑呀!”
马良定睛一看,竟是曾险些共侍一妻的患难者,乔灵儿!
乔灵儿也瞧见了迎面来的马良,忍不住喊道:“是你!”
马良上前,道:“不曾想这里见着乔兄了。”
乔灵儿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正这会儿,那群丫鬟小厮让开来,一妖艳妩媚女子袅袅婷婷走过来,一把抓住乔灵儿的手:“灵儿,你又与我玩闹了。”
乔灵儿脸发红,羞臊间急切挣扎,挣扎不脱。
马良则暗道一声‘好桃运’。先还白莲花要死要活要娶他,白莲花死了,一转眼,这又搭上了个尤物,真个是了不起。
马良神色不变,拱了拱手,道:“我来寻陈神医问治。”
那姑娘这才把一丝注意力转移道马良身上,上下一看,眼睛微微亮了亮,便捋了捋脸蛋侧畔的一缕秀发,道:“公子来寻我爹问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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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说:“奴家五真,见过公子。瞧公子气色,正是精气饱满,不像有恙呢。”
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立时令马良心里颤了颤。真个是尤物之中魅力无穷。
但马良的心灵,经历一年江湖洗刷,他看透了许多,早是澄澈明净,一瞬间回过神来,暗暗却是警惕起来——这姑娘怎么看着,有点像当初白莲花看他的眼神呢!
不妙啊!
千万别又搞出一桩二夫侍一女的道道啊!
便说:“非是我有恙,实是我一长辈身体有恙。非活阎王陈神医不能治。我三日赶了四五百里路,到此,只为寻陈神医出诊。”
乔灵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这里遇着马兄。”
便对五真道:“五真,你爹爹在家吗?人命关天,疾病须得早治,不可耽搁呀。”
五真闻言,眼神一闪,心思里想着乔灵儿,便立时撒了个娇,道:“在呢。灵儿说的是,人命关天呢。灵儿,我们带你这位马兄去见我爹。”
乔灵儿犹豫了一下,道:“好,那就快些。”
无人察觉之处,那五真身体之中,一道阴影飞出,迅速遁向前方。自己则袅袅婷婷,一边拉着乔灵儿,一边引着马良,不急不慢的走。
便一间密室之中,隐隐银靡之音。五真的身影显现出来,漫步走了进去。
那密室内,一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正抱着一女子,其中不堪入目之处倒也不说,却是见那女子,一道道雪白的精气被那中年男子吸出来,一一吞入腹中。
不片刻,那女子便化作了一具干尸。
中年男子身形一闪,衣着已毕。
说:“知我在练法,你来搅扰?”
五真说:“爹爹,我寻着破绽啦。”
这人,就是五真的爹,江湖人称活阎王的陈神医。
这神医身材中等,两鬓花白,面目倒也周正,但目光之中,隐隐阴秽之光闪烁。便见这吸取女子精气,断然不是好路数。
“哦?”
陈神医微微一怔,即精神大振:“你寻着他破绽啦?”
五真点头:“寻着啦。”
说:“此前是想差了。乔灵儿这人,天性是个善人,得顺着他的天性。以前皆为引诱、逼迫,倒是起了反作用了。”
又说:“刚有个来求医的,几句话之间,令我恍然大悟。”
陈神医听罢,思索片刻,道:“恐怕还真是如此。”
道:“你那日将那乔灵儿带回来,只道是个纯阳的灵体。却你放狗咬他,这才知道,他身居神异。”
说着,陈神医露出垂涎欲滴之色:“便那一瞬,令为父感到渊深如海的精元!若得能破了他护体之法,你我父女将他吸干,得道成仙不在话下!”
原来五真当天在莲花山带走了乔灵儿,本道只是个纯阳灵体,带回去吸干就是。却回到家中,忽然来了兴致,打算先作弄一番,乐一乐,再来吸他。
便放狗去咬乔灵儿,竟不防乔灵儿身上绽放神光斥退了狗群。
这才知道这乔灵儿不一般。
五真心下大动,便想强行将乔灵儿吸了,却发现强行之间难以近身。
三四章 出诊
便如头狗熊,瞧见了悬崖上的蜂蜜;又似个恶狗,盯上了墙头香喷喷的肉骨头,恨不得一口吞下,却吃不着,急的心里发慌。
五真没奈何,只能熄了独吞的心思,把她爹叫来。
陈神医见第一眼,感受到乔灵儿身上渐渐消退、却仍海量涌动的精元,也急的心里猫抓似的。
当即显了原形,一口吞下乔灵儿,肚里却冒出金光,被噎的受不了,只好吐出来。
这一下,却更勾动他贪婪——乔灵儿身上金光一冒出来,便似天上地下最诱人的美味,令陈神医口水长流。
然后诸般作弄,各种手段,到最后怎么都奈何不得这乔灵儿。
父女俩个妖魔被搞的受不了,唉声叹气好一阵,最后一合计,觉得一时半会没法子,先放放。
另寻他法。
可乔灵儿见过了他们的真面目,怎么办?
五真便施展迷魂的法儿,却竟成功,蒙混了乔灵儿的记忆。便说是路上遭遇,见他被贼人打劫,救了他云云。
于是顺利把乔灵儿留在了他这陈宅。
这段时间五真各种作法,确定以色诱之的路数,意图令他心甘情愿。可乔灵儿虽然被诱的心动,却把着底线不肯突破,教她实在没法子。
“咱们利用他的善良。”
五真说:“正好有个上门来求医的,爹爹你便死活不应,那乔灵儿必定哀求......”
...
这边五真一言不发,前头带路。
不多时到了客厅。
见坐着一人,花白双鬓,慈眉善目;乔灵儿唤了一声‘陈伯父’。
正是陈神医当面。
陈神医摆了摆手,神态略显疲敝模样,却状作强打热情模样,说:“都坐,都坐。”
教坐下了,陈神医目光落在马良身上:“你姓甚名谁,访我作何?”
马良起身抱拳:“在下马良。此来寻医。”
陈神医了然颔首,却道:“怕要教你失望了。陈某眼下可没心思与你出诊。”
马良一怔,道:“神医何来此言?”
说:“我家中一位长辈,危在旦夕,只有神医施展妙手才能救命。医者仁心,神医,您就随我出诊一回罢!”
陈神医一听,露出嗤笑之色:“医者仁心?你道我为何被人称作活阎王?只因能从阎王手中夺命么?”
马良又是一怔。
随即才想起一些隐约传闻,说着陈神医虽然医术高明,可脾气也怪,有时候救人不要分文,有时救人却要胳膊要腿儿,甚至要人命来换。
他这活阎王的号儿,不止因他能从阎王手中夺命,更因他也是个夺命的。
马良心下一转,从怀里摸出那块美玉,双手奉上:“自不敢强求神医出诊,却有丰厚诊金奉上。”
这美玉洁白无瑕,隐隐有光,竟含着一丝灵气儿,不是寻常白玉所能比拟。可谓万金不换的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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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神医瞧了一眼,略有心动。若在平常时候,为此宝玉出诊倒也合算,可眼下另有计较,只好摇头,道:“我心甚烦,出诊不宜。”
马良见他水火不进,不禁心下焦躁。
乔灵儿一旁见着,忍不住开口:“伯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仁心,诚哉斯言。马良为长辈问诊而来,此谓之孝;诊金丰厚,此谓之义;伯父何不出诊一趟,以慰其孝义之心?”
乔灵儿一开口,一旁的五真和坐着的陈神医立时交流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各自看到眼中笑意。
陈神医状作犹豫,道:“灵儿之言,虽有道理,但...”
乔灵儿忙道:“莫非有什么难处?”
陈神医仿佛难以开口,旁边的五真接过话茬,却是花容衰败模样,哭泣着:“此事因我,如之奈何?”
乔灵儿更奇了,道:“这话怎么说?”
“早年因一事,爹爹与人有约,待我十八,若未出嫁,便要将我...”
她这里便编造出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说是多年前,他爹因一事与人打赌,赌注便是五真——若五真十八岁未嫁,便要把五真嫁给那人。
“可那人是个五弊三缺的路数,眼睛瞎了一个,胳膊少了一只,上克父母、下克子嗣,内克家族,外克亲朋。谁与他搭上便不得好死。”
“我眼看便要十八,未与人成亲,便要嫁给他。”五真梨花带雨:“爹爹正是心烦此事,无心出诊也。”
乔灵儿听了犹豫起来,道:“赌注作的真么?”
五真道:“那人虽是个五弊三缺的,却武功高强。若是不应,轻则我家宅不宁,重则家破人亡啊!”
她说着话,便直勾勾盯着乔灵儿,那意思,就像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乔灵儿抿着嘴巴不说话。
陈神医加了把劲儿:“灵儿啊,你在我这里也住了半年了,我女五真心意,你难道不知?要眼睁睁见她跳进火坑不成?”
这里三言两语,马良倒是看出来了。这是逼着乔灵儿娶陈五真呢!
他心下极是无语。
这乔灵儿可真是个香饽饽呀!
只来求医而已,又遇到这乱七八糟的事。
乔灵儿犹豫不已。
陈神医狠声道:“你若不娶我女,我便绝不出诊!”
乔灵儿看看面无表情的马良,又看看直勾勾的五真,再看那面色发狠的陈神医,最终咬牙点头:“好!”
此言一出,五真大喜,直扑进乔灵儿怀里。乔灵儿手忙脚乱推拒,搞的分外狼狈。
陈神医露出笑容,道:“这就对了。”
乔灵儿抓着五真的手,仰着头躲避着,口里道:“须得伯父出诊救了人,我便与五真成亲。”
又说:“人命关天,宜早不宜迟。伯父,你快些出诊罢!”
陈神医哈哈一笑:“好,待我稍作收拾,立时出诊。”
然后喝道:“来人。”
进来个管家模样的。
“老爷。”
陈神医点点头:“我女将与乔灵儿成亲,你快些准备去。等我出诊回来,便喝喜酒。”
管家道:“是,老爷。”
马良一旁看着,既为陈家父女以出诊为要挟逼迫乔灵儿娶五真感到不齿,又为乔灵儿感到叹息。
莲花山上那位被陆恒打死的白莲花不应该叫白莲花,乔灵儿才该叫这个名儿。
活生生一朵白莲花呀!
三五章 镜子
马良是极聪明的人,可也不曾想到陈家父女逼乔灵儿成亲的真正目的。乔灵儿帮了他,着实应当感激,若说逼乔灵儿做别的,马良便转身就走,不搁在这儿给陈神医当作逼迫乔灵儿的工具。
可逼亲这事...马良瞧着乔灵儿欲拒还迎模样,还真不能说是坏事。
这可不是莲花山上,二夫侍一女的耻辱事儿。
陈五真看着虽然妖媚,但未尝是个坏女人,不能以貌取人。乔灵儿欲拒还迎,分明也有情谊。
马良还真不能说什么。
大抵倒觉着可能是件好事儿了。
陈神医出诊救人,乔灵儿娶妻成家,哪儿是坏事来着?
这里陈神医去取药箱,马良便抱拳对乔灵儿道:“乔兄喜事在即,我这里先恭贺一二。等陈神医出诊归来,我必随同,来喝乔兄一杯喜酒。”
乔灵儿咧嘴笑了笑,一边与陈五真拉拉扯扯,臊的一脸通红。
不多时,陈神医背着药箱出来,说:“走罢,早去早归。我闺女成亲,须得不能耽搁。”
言罢即出门去。
马良连忙跟上。
两人出了陈官镇,各自跨马而行。
陈神医问马良:“不知你这长辈,是如何病况?且先与我说说,便教我心中有个提备。”
马良说:“却是个疑难杂症...不知何故,精神旺盛,却渐骨瘦如柴。请了许多大夫,皆瞧不出病因。我料想,止陈神医能治此症。”
陈神医听罢,思索片刻,笑道:“果然是疑难杂症。不过无妨,我行走江湖近二十年,见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哪个我没治好?等见了面望闻问切后,自有法子。”
只听马良说症状,还真不好断定是什么病因。但陈神医信心满满——他可不是寻常的人。
两人快马而走,一边言说。
陈神医说:“我观你气血丰沛、精元十足,不知练的什么武功?”
其实若非有乔灵儿那海量精元记挂着,他必定盯上马良。
即便如此,他也按捺不住,想要问问。
马良闻言,犹豫了一下,道:“倒也不是什么神奇武功,是我一个好友传的健体法门。”
他料想,陈神医名满江湖,什么神奇武功没见过?听说陈神医给人治病,也曾收取武功秘籍作诊金,对此有些兴趣理所当然。
“哦?”陈神医道:“竟是好友所传?”
马良说:“算是发小。”
顿了顿:“此请神医出诊,那位长辈,便是我这位好友的母亲。”
陈神医道:“你那好友能传你如此法门,怎教自家母亲得了重病?以我观之,只将你所修的武功好生练习,必身体强健无病无灾也。他不曾教家人修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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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良摇头:“他亦束手无策。半年前,也外出去寻救治之法去了。”
陈神医道:“既寻救治之法,何来请我?”
马良说:“他一去半载未归,家中母亲病情日甚,他几位哥哥心忧不已,便托问我,我于是来请神医。”
陈神医神色稍霁,微微点了点头。
一路说,一路走,日夜兼程,过乔家镇,便转道往胡村而去。
路越走越偏僻,陈神医说:“竟在深山之中?”
马良说:“却是大云山下的胡村。”
陈神医道:“你那好友还是个隐士?”
道是能传马良本领,却居于偏僻。
马良说:“他与我还小几岁。”
陈神医奇道:“我看你年齿不到十八,比你还小,竟传你本事?”
马良摇头:“各人有各人的际遇。”
连续三日赶路,马良武功在身,陈神医混江湖的,马良料来亦他当身怀高深武功,都无疲敝之色。胡村已是在望。
正是晌午时分,远远望见村口道畔,有人张望。
马良瞧的清晰,是小壮。
便挥了挥手,转脸与陈神医道:“那是刘三哥,要神医就诊的便是他母亲。想必早在村口等候已久。”
两人策马至村口,翻身下来。
小壮早见马良带了一人来,见背着药箱,心中大喜,暗道马良果然把神医请来了。
见神医下马,小壮忙跟马良打个招呼,便上前搀扶:“神医远来,辛苦辛苦。”
陈神医见小壮也是精元充沛、身强力壮模样,心知小壮与马良一般,也修了那强健身体的武功。
笑道:“听说是疑难杂症,我甚感兴趣。前面带路。”
小壮觉他着是个干脆的,心下更喜,忙前头引路不提。
一路穿过胡村,奔半山腰去。
小壮说:“我家就在山腰上。”
早有大壮二壮等在门口,欢欢喜喜把神医请进家门。
花妈妈正坐着椅子上,面容皮包骨头,眼神却是亮的很。
见神医进来,颤颤巍巍起身,大壮二壮忙上前把她搀着。
陈神医一眼看到花妈妈模样,道是生命枯竭将死。不禁皱了皱眉。
先没说话,把药箱放下。
又四下里打量了一阵,忽然盯着墙上挂着的一面铜镜瞧了好几眼。
好不容易把眼睛从铜镜上收回来,心里却多了几分心思了。
花妈妈被两个儿子搀扶着,与陈神医微微行礼,说:“劳烦神医远来出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陈神医说:“你先坐着,我仔细瞧瞧。”
花妈妈依言坐下。
陈神医便使她伸出手来,先是把脉,一边问她感受,又望气色,看她五官。
随即沉默了片刻,道:“这是绝症啊。”
正期待着的大壮三兄弟与马良闻言顿时心下一凉。
可陈神医话音一转:“这病落到别人手中,的确无法可想。但陈某自忖有几分本事,倒可救治一二,不过...”
大壮急得很:“神医您说,任何要求,咱们都应!”
陈神医笑了起来,反手一指墙上铜镜:“若把这镜子作诊金,我便勉力救治你们母亲。”
二壮二话没说,搬来凳子,要把镜子取下来。
花妈妈却说话了:“那镜子不能取。”
“恒哥儿早先把镜子挂着这儿,说能保家。”花妈妈说:“那是恒哥儿的东西,怎能轻动?若恒哥儿在,问过了他,再取不迟;恒哥儿不在,休要轻动。”
二壮道:“阿妈!你病这么严重,便把个镜子作诊金又何妨?恒哥儿若在家,别说这一面镜子,便十面八面,他也会给。”
三六章 险恶
可花妈妈就是不许。
无论怎么说皆只摇头不允。
“你们知道恒哥儿的本事,”花妈妈道:“他留的保家的镜子,轻易不可动它。”
马良凑在门口,先也觉着拿面镜子救命,怎么也划算;可听花妈妈这么一说,立时觉得不大对劲。
陆恒的本事,马良不能尽知;只上回那妖道自称神仙来村里收徒,陆恒与之斗法,却是亲眼所见。
真若说留了镜子保家的,那便绝非凡物。
他仔细瞧着陈神医,暗道这神医莫非是看出了镜子的不凡?
心下便生出几分警惕来。
陈神医是江湖中人,江湖人物是什么秉性,马良看的透透的。生怕这神医遭了拒绝便暴起发难,到时候请来的不是神医,反而是催命鬼了!
正他警惕盯着神医时,那神医眼睛也看过来了。目光汇合在一起,皆看出了对付的心意。
马良盯着神医,手却按住了匆匆归来尚未解下的剑;神医则从他按剑的手上擦过,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则道:“我生平喜爱古物,瞧这镜子当是有些年头,才出此言。既是不愿,便则作罢。”
言说间,从药箱里取了纸笔,刷刷刷写了一张方子,递给身边小壮:“你拿这方子去抓药,先给你母亲试用试用。”
又说:“可有住处?这病须得多观察几日。”
小壮接过药方,仔细看,却不认得上面凌乱寥落的字迹,便只好把目光瞧着马良。
马良知小壮之意,暗叹一声,拿过药方往怀里一揣:“花妈妈的病须得不能耽搁,我有马,便我跑一趟,去乔家镇把药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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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大壮看顾着花妈妈,二壮则带着陈神医从后门出,到石室前,指着说:“这间石室原是我家老幺恒哥儿的,他今不在,正好予神医暂居。”
便予这陈神医安排居宿。
马良这里拿了药方,说着往外走,把小壮也叫出去。
说:“眼下已近中午,我快马加鞭,等把药买回来,怕已是晚上。三哥,那陈神医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有匪性,你让大哥二哥警惕着点。”
小壮忙道:“我记着了...”
又说:“劳烦你跑来跑去,一口水却都没时间喝,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马良笑道:“三哥这是哪儿的话。且不说乡里乡亲,恒哥儿更如我兄,花妈妈便如我母。我母生病,我只来回跑几趟又算的了什么呢?”
便抱了抱拳:“抓药宜早不宜迟,三哥,我走了。”
言罢,转身下山而去。
却走到山下,隔着远了,山腰上正好看不见的地方,马良却一转身,藏进了林中。
“实在是疏忽大意...不曾想到恒哥儿在家中留了宝物,还被这姓陈的瞧上了。江湖中人匪性深重,口说大义,却多利己。且这陈神医连大义也不曾言说,是个怪癖人物。他瞧上了那镜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我若离开,他万一暴起发难,刘家几位哥哥不知他深浅、不明他恶意,必为其所害。”
“这张药方,便正是为我开的。教把我支开,便于他行事!”
怀着这样想法,马良隐蔽身形,循着山间密林,又摸回了半山腰。
“我须得盯着他!”
马良这么想着。
他藏身于树枝遮蔽之下,蜷缩一团,不露行藏。
心中却渐渐飞远:“恒哥儿却不知去了哪里,已半年多,怎还不回来。若恒哥儿在,陈神医恶意满满又如何。”
那是飞天遁地的人物,陈神医区区一个江湖中人,面对陆恒就是个屁。
马良怀里这张药方上,根本不是药材名,而是一句警告。这字儿潦草,小壮他们不识得,马良却识得。
正是教马良识趣,乖乖离开,休要自找麻烦云云。
马良便将计就计,状作离开,却半道返身回来。
“恒哥儿于我有大恩。当日若非他出手,那妖道必定杀了全村老小;又到莲花山来救我,帮我报了父亲之仇。”
“还传我法门,教我武功。”
“无论如何,便拼了性命,也不能教陈神医得逞。他若有一丝良心,为花妈妈治病还则罢了;便夺走镜子,也可;只千万不能伤了花妈妈和刘家三位哥哥的性命。否则我再无颜面见恒哥儿!”
...
陈神医居于陆恒的石室,心里记挂着那镜子。
不禁暗暗思索:“那镜子分明是一宗厉害法器,我瞧一眼,便觉危险;若为我所得,那便再好不过。可那老虔婆嘴巴紧,咬着不放...”
“倒是他家这老幺,又是传马良武功,又是留下法器看家,莫非是个修行中人?修行中人我倒不惧,取了宝物,杀了知情者,远走高飞,他奈我何?”
“只是那宝物...”
陈神医捻须沉吟,眼神闪烁:“我本意暴起发难,把人杀了,取了镜子就走。可我杀意还未爆发,那镜子就隐隐对准了我。果然是个看家的宝物。”
“不能露了杀意、敌意。否则那镜子第一个就要打我。”
“甚至不能自己去取。”
他思索着:“须得这家姓刘的自取了,奉上我手中。如此才是万全之策...我好不容易从地府跑出来,谨慎多年,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心中打定了主意,陈神医嘿嘿一笑,阴森诡异。
至于马良,早被他忘在一边——区区一个会点武功的毛头小子,不值一提。
便喊了一声,说:“来个人!”
来的却是小壮。
小壮进了石室,笑道:“神医稍待,我大哥正在做饭。神医若是饿了,实在抱歉,请稍等片刻。”
说完,转身就走。
陈神医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壮的背影已消失在石室外。
小壮这一手,把陈神医搞的有点懵——‘我叫你进来,没说是要问啥时候吃饭吧’!
实是小壮把马良的话记着了,心中有了几分警惕。
“譬如马良说江湖如何险恶,”小壮这么想的:“这陈神医是个江湖上的神医,的确不宜与之牵扯过多。便只当寻常的大夫,诊金给足即是,旁的不消理会。”
于是就懵了陈神医一把。
三七章 贪婪
陈神医身影一闪,到石室门边,眼中露出一阵凶光。
却止步。
暗道:“我若此时发难,追他出去,被那镜子照着,实在不美。”
便勉力按捺下来。
低头皱眉思索,却看到石室角落残留杂物,一看,身影便闪到了杂物堆的旁边,蹲下来,抓起一把似石头般的渣滓,口中则已惊喜喃喃:“太乙精金?!”
“不,是提炼过太乙精金之后留下的杂质或太乙精金的伴生顽石!”
他猛地抬起头:“太乙精金...这家的幺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何德何能,能得此宝材?!”
他神色变幻,时而凶狠,时而贪婪,时而忌惮,时而决绝。
“马良口中那所谓恒哥儿,比马良还小几岁;便娘胎里开始修行,又能有几分神通?这渣滓绝非提炼过后留下的残渣,太乙精金乃金中仙品,没有仙人的本事,休想提炼出来。这堆渣滓必是伴生的顽石...太乙精金,必定被那‘恒哥儿’带在身上!”
他贪婪之色溢于言表:“我道只是出个诊,不料竟是个一石三鸟的好差事。既逼的乔灵儿应了五真婚事,还搭上来一宗法器和太乙精金的消息,我陈坤今日走了大运了!”
他脸上神态复杂,贪婪之中,凶光毕露。
“我得寻个机会,先把镜子拿到手。待料理了这老虔婆一家,便在这里设个局,等那‘恒哥儿’回来。他一回来,落入我陷阱之中。嗯,他是个修行的,一身精元丰沛,便把他吃干抹净,再夺了他太乙精金。”
“嘿嘿,一转身回去,正好与五真分享了乔灵儿。”
“到时候立地成仙,把那太乙精金练成一宗好宝物,从此天下之大,任我驰骋!哼哼,阎王,到时候夺他大位,我来做那地府之主!”
只在这一瞬之间,陈神医已想到了千年万年之后,自家如何如何风光场面。
正这时候,小壮在外喊他:“陈神医,吃午饭啦。”
陈神医狰狞神色一收,又作慈眉善目状,丢下手中矿渣,拍拍手施施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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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今夜动手!”
...
当得黄昏时候,陆恒终于到了乔家镇。
眼看胡村在望。
到了这里,陆恒满心轻松。百里山路,呼啸即至,心中再无捉紧。
见乔家镇前的布告下,仍三三两两一些江湖人物,耳中听其言语,方才知道,原来乔家还在找乔灵儿。
上回莲花山事,搞的虎头蛇尾。莲花山的山大王不见了踪影,山下的江湖人与山上的山贼火并一场,搞了个两败俱伤,却没找见乔灵儿的人。
乔家不甘心,提高了悬赏,只求乔灵儿消息。
可半年下来,悬赏提高到万两白银,仍音讯全无。
陆恒心想,那女鬼五真带走乔灵儿也不知带到哪里去了,吃没吃干,抹没抹净。不过料来没那本事——那可是如来转世,真这么容易被人吃干抹净,那如来又算个什么?小瘪三?
如来择了乔家转世,也算是乔家的报应。
这乔家乔半县,说的名头大,可却不是什么好名声。是靠勾结官府、压榨百姓、欺负商旅得来的,不知作了多少恶孽。
如来投身他家,作个独生子,这乔家到头来,必定血脉断绝,起了高楼等着塌。
就陆恒记忆,如来后来重登大位,几个红颜知己皆有封赏,作菩萨的作菩萨,作神仙的作神仙,唯独生他养他的乔家不曾有什么封赏。
乔家家破人亡。
果然便是报应。
这种心思一转即过,如来也好,乔家也罢,干陆恒屁事。倒是想着,这回回来,顺道买些生活用品回去才是。
花妈妈必定高兴。
便进了镇,先找个酒楼吃喝一顿——他半年来餐风露宿,嘴巴淡出个鸟儿。亟待些人间烟火染染。
吃饱喝足,已是灯火辉煌。
趁着些铺子还没打烊,陆恒大肆购买一通,油盐酱醋种种,买了一转身便藏手心里。
一条街走下来,该买的买了,陆恒便撒开步子,趁黑离开乔家镇,真炁托身,往胡村飞去。
...
中午吃完饭,陈神医旁敲侧击,问了‘恒哥儿’消息。
于是知道,那恒哥儿,原来不是这老虔婆的亲子,却是个养子。几年前在道旁捡到的险被饿死小乞儿。
唤作是陆恒。
一说起这陆恒,刘家几个,便许多话。
说他当初如何如何刚,与人打架,打的鼻青眼肿云云。
陈神医一旁听着,状作很有兴趣,其实也很有兴趣——他心想:照这么说,先前只是个小乞儿而已,便若得了机缘,步入修行,也就这一两年。
于是心下最后一点担心烟消云散。
便是神仙下凡,只一两年修持,又有什么能为?
“那太乙精金合该为我所得!”
“区区陆恒,正是个送宝的童子!”
陈神医高兴的很,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一下午过去,他由着给花妈妈看病的由头,屋里屋外转来转去,把刘家摸索了通透。
只那一面镜子有些危险。
便安下心来,只等天黑。
这一下午,把大壮三兄弟指使的团团转,一会儿要无根水,一会儿要童子尿,怎么折腾怎么来。
更暗暗对三人下手,悄悄渡入阴气。
使本身强体健的三人只一下午奔波,便就疲累不堪。
晚饭后,花妈妈坐立不安,硬要继续织锦,三兄弟无奈,问了陈神医,陈神医只道先这么着,便无可奈何,只能任花妈妈织锦。
那神医吃完了,到屋外转悠。
忽然把三兄弟叫出去。
三兄弟出来,大壮问:“神医有什么吩咐?”
只消是为了阿妈的身体,如何吩咐皆可。
陈神医呵呵一笑,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大壮二壮的脖子,对失色后退的小壮露出了狰狞的笑:“实不曾想,这等穷乡僻壤的破落户,竟也藏有宝贝。小子,去把屋里那镜子取来,否则我便杀了这两个,再杀那老虔婆,教你好生尝尝心痛的滋味儿!”
他双手收紧,如铁钩紧箍,令大壮二壮呼吸困难,双目暴突。
大壮二壮对着他拳打脚踢,却丝毫不曾着力,打了几下,自己便没力气了,只能被捏着,任凭宰割。
三八章 赶到
小壮骇然色变,后退间撞到门槛,一跤跌进了屋里。
他此时心中最先想到的,是马良离开时说的话,果然,江湖人匪性深重!
他不禁喊道:“休伤我大哥二哥!你要镜子,我取给你就是!”
陈神医扣着大壮二壮的脖子,藏在两人身后,眼睛盯着屋里,喝道:“还废话什么!”
小壮踉踉跄跄爬起来,转身去取镜子,却见屋中一人正取了镜子从墙上跳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小壮刚要张口,那人竖起手指在嘴边。
是马良。
马良指了指窗户,对小壮微微点头,则合身一扑,撞开侧里窗户,砰的一声巨响,人已翻身窜出屋外,并举着镜子往屋侧畔的林子里狂奔:“贼医,镜子在我手中!”
陈神医实不防有此变故!
他为防自身气机露出敌意,勾动那镜子攻击,便收敛气息、更不敢探出神念,以至于没能发现近在侧畔的马良,教马良钻了空子。
陈神医勃然大怒,信手将大壮二壮丢了出去,身子一闪,隐隐一道森冷之气裹着他,霎那追入树林,不见了踪影。
小壮狂奔出屋,见大壮二壮正揉着脖子咳嗽着撑起身子,忍不住长长的出了口气,道:“大哥二哥,你们还好吧?”
大壮咳嗽着,沙哑道:“还好,还好。”
二壮瘫软着,道:“险些死了。”
小壮见二人还能说话,便道:“是马良引走了那狗贼!这下糟了,马良恐怕打不过他,被他追上,该怎么办啊!”
他急切起来,急的跳脚:“恒哥儿啊恒哥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二壮道:“先别管许多,阿妈呢?咱们快走!马良会武功,应该能拖着一时半会儿!咱们若不趁机藏起来,那贼医转身回来,拿什么抵挡?!坏了马良一番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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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壮一提醒,老大老三都惊醒过来。
三人连忙跑进屋里,小壮赶上前,不由分说,把全神贯注织锦着、望乎一切动静的花妈妈背起来就跑!
花妈妈抓紧着锦帛、织针,仿佛失了神,仍是织着,任凭小壮背着她狂奔。
三兄弟带着花妈妈顺着山道往下急走,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
却说马良拿了镜子,引开陈神医,只跑了不到两百步,便觉背后阴风袭来。他心下发凉,忙一招驴打滚,滚下了山坡,将将避开突然显化出身形的陈神医。
马良滚落山坡,翻身即跑,头都不敢回。
那陈神医站在山坡上,望着他冷笑连连:“不自量力!”
言说间,弹指便打出一道幽深的阴气,闪电般扑向马良。
马良浑然不觉,只是跑。却忽然耳边隐隐有声:“即刻转身,把你那怀里的镜子捧在胸前!”
马良福至心灵,来不及多想,便一转身,把镜子捧在胸前!
就这一转身之间,陈神医打出的幽幽阴气正好击中镜面!
那镜子仿佛活了,陡然绽放出一道绯红的光,即立时迸射出细线一样的红芒,眨眼间反击回去。
陈神医正冷笑着,却不防那红线快的不可思议,霎那反击,百分之一个弹指,正中陈神医胸腹!
顿时一声惨叫,鬼哭神嚎!
陈神医被红线射中,身子炸开,化作一团幽幽阴气,滚滚显化出一张巨大的青面獠牙的面孔!
他翻滚着,痛苦的嘶吼,浩荡的阴气之中,点点红芒攒动,使阴气沸腾散佚,层层削减,消散在空气之中。
“马良!”
陈神医怒嗥。那红芒,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在他体内窜动切割,每切割一下,便毁他一缕鬼神本源,使他心中震怖,难以自安。
惊恐之中,见那马良,更是怒火无名。
不由分说,强忍着痛苦,卷起滚滚阴风席卷而来。
马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耳畔,又有声音传来:“往北,只管跑。”
马良四顾寻了方向,依言往北,闷头狂奔。
陈神医阴风席卷,速度极快。按说追上两条腿跑路的马良,是轻而易举。可总在追上的一瞬,发生种种意外。
不是他忽然痛的受不了而停下,就是马良跌一跤、打个踉跄正好避开。
这追着追着,他实在追不下去——那打入体内的红光,已毁了他一半本源,他实在吃不住劲儿了!
心中惊恐占了上风,眼看前头马良跌入一片悬崖,便自转身就走。
却恨恨道:“早晚报了此仇!”
......
陆恒悠哉游哉,一路回到胡村。
不及村口,便听到了小壮的声音:“...去马良家...”
陆恒耳目聪敏,隔着数里,听的一清二楚。不禁心下一动,这大半夜的,去马良家作甚?
脚下一闪,驾驭宇空,正见三兄弟夺路狂奔,小壮背着阿妈跑在前头,大壮二壮跌跌撞撞,气喘吁吁跑在后头,一副仓惶模样!
“怎的啦!”
陆恒失声道:“阿妈!老大老二老三!”
这一声,三兄弟立时驻足,喜极而泣!
“恒哥儿,你可算是回来啦!”
大壮一把逮住陆恒的手臂:“家中来了贼人,要杀我们呐!”
陆恒一听,眉头立时便竖了起来,心中怒火中烧,竟是烧的脑门上冒了烟!
“是谁!”
他怒吼一声,震动天地!
“找死!”
陆恒真炁席卷,裹了阿妈、三兄弟,腾空而起,直奔山腰家中。
尚未落地,便捕捉到了一缕残留阴气的味道,不禁切齿:“好个鬼怪!”
霎那落地,小壮立时道:“先别管鬼怪,恒哥儿,你看看阿妈!”
陆恒忙把花妈妈搀扶着,见她眼神中光彩黯淡,却手中僮锦紧拽,还在绣着,绣着,不肯停下!
陆恒心中怒火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忙不迭把手心中核桃大的舍利链坠取出来,往阿妈脖子上套。
这一套上,便见阿妈的手一顿,眼神之中,微微泛起了光彩。
陆恒长长的吐了口气,轻声道:“阿妈,您听得到吗?”
花妈妈眼睛动了动,落在陆恒身上,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恒哥儿回来啦。”
陆恒嗯了一声:“回来了。我找着法子了。阿妈。”
花妈妈挣了挣,陆恒和小壮忙松开手,虚虚护着花妈妈。
三九章 一幅僮锦
花妈妈颤颤巍巍,把只剩下最后几针的锦帛往面前收了收,晃了下织针,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临行前,能见着你,阿妈心安啦。”
陆恒心下不详:“阿妈放心,我寻的这东西,必能治阿妈心力耗损。”
花妈妈笑起来,枯瘦脸上,笑容慈和,就像陆恒第一次见到阿妈时一样。那时他本源封闭,懵懂无知,竟至于险些饿死道旁。
就是这样一个笑容,让他永远难以忘怀。
他禁不住紧握阿妈干枯的手。
花妈妈挣开来,伸手去摸陆恒脑门,陆恒忙低下头来。阿妈干枯的手,还是那么温暖。
便听她说:“缘分使然,使我遇着你。从此为母子。是我的幸运啊。”
陆恒道:“遇着阿妈,才是我的幸运。没有阿妈,哪有今日陆恒?”
那封闭本源的懵懂之际,若非是遇到了阿妈,陆恒饿死道旁,哪有现在?本源不解封,记忆不恢复,饿死了便饿死了,没有未来。
生生之恩,无以为报也!
花妈妈笑道:“咱们是互相的缘分啊。”
便道:“我知道你找来了什么,一颗古佛舍利。若说救我,亦可。然人若不自救,谁也救不了。”
“阿妈!”
几兄弟皆是失色。
陆恒道:“阿妈...”
花妈妈摆了摆手,止住他要说的话,语气悠悠,神态露出神圣之色,点点光辉从她的身上流淌出来,就像那春天的雨滴,滴落在她手中的那幅僮锦上。
她说:“我原本是那天界的花王圣母,许多许多年前,懵懵懂懂诞生在瑶池畔。不知过了多久,我觉着孤独,便想着若有人陪我那该多好。于是有了那许多花仙。兰花、梅花、桃花、牡丹、芍药、石榴、荷花、紫薇、桂花、芙蓉、菊花、水仙、昙花......”
她一一的说着,百花之名,绽放于口中。
她身上的光辉愈盛。
“她们都是我的女儿啊!”
“无天当道,天庭失陷。瑶池畔的花园毁于妖魔之手,我亦神魂沉沦,跌落凡间,化作一凡俗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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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轻轻抚摸着那融入她光辉的僮锦,那上面,那田园庄园后花园里,一朵朵神意盎然的花儿,欣慰笑着。
“我那日看着这幅画,便突然有了感应。我想起我要找回些什么,是要找回我的女儿们啊。她们因我而生,只有我能找回她们。”
陆恒看着花妈妈,心中悲伤,已有明悟。
是了。
花妈妈是花王圣母,花仙之祖。百花之仙,皆因花妈妈而生。而妖魔摧毁了瑶池畔的花园,百花沉沦,真灵散佚。唯有花王圣母能再造百花!
她是散化了自己的本源啊!
人若不自救,便无人可救!
花妈妈身上的神光渐渐散去,眼中的精神愈是沉黯,她抓着陆恒的手:“我那些女儿,便当她们是你姐妹。有几个真灵尚在的,这画儿会飞去寻她们。真灵不在的,也将因我的本源而得以重聚。恒哥儿啊,你要帮帮她们啊。”
陆恒紧了紧手,轻轻点了点头:“阿妈放心,我省得。便教阿妈心愿,绝不白费。”
“好。”
花妈妈最后一道眼神扫过大壮三兄弟,说:“我三子皆已独立,以后自开枝散叶,我心甚慰。”
言罢,人已化作点点星光,飘散。
叮当一声,陆恒作的链坠,落在了地上。
大壮三兄弟已泣不成声。
陆恒默默,静静的看着那幅僮锦飘飞起来,跟着一阵风,消失在夜空之中,他瞭望良久。
阿妈去了。
魂飞魄散!
人若不自救,便无人可救!
陆恒咬牙,拳头攥紧,恨不得一拳把八百里大云山打成灰烬!
他该怪谁!
怪无天?!
若非无天当道,花妈妈便不会坠落凡间,便不会遇到他陆恒,便不会有这一段母子之缘!
不怪无天?!
若非无天当道,百花便不会沉沦,花妈妈便不会散化自身的本源,去救那百花姐妹!花妈妈更不会魂飞魄散!
“害我阿妈的,都该死!”
陆恒眼中,火焰燃烧,杀气冲天!
他缓缓弯下腰,捡起那链坠,将之与花妈妈给他的那块护符一齐挂在了脖子上。
小壮这时低沉道:“恒哥儿,阿妈去了,我们该怎么办...”
陆恒打起精神,深吸口气,道:“阿妈的事,你们甭管。我自有区处。”
顿了顿,道:“你们没有修行的根性,于此事无补。我只言一句:阿妈的事,我非得给他掰扯清楚不可!”
然后道:“方才说贼人是怎么回事?敢闯我家,吓唬我阿妈,我必杀之!”
小壮忙把事儿简略一说,陆恒立时明了。
当即摊开手掌,许多美玉宝石落出来,堆积一座山,道:“我此去,不知何时能归。大哥二哥三哥,这些东西是我找寻舍利沿途搜罗到的,便留给三位哥哥作存身之资。”
言罢,身影一幻,已是无踪。
大壮三兄弟皆无言也。
......
陆恒几个闪烁,已穿梭百里,深入大云山中。
正是循着马良和那鬼怪留下的淡淡快要消散的气息,一路追踪而来。
至一悬崖,那鬼怪的气息在这里转道,马良的气息则消失在这悬崖下。
仿佛突然断掉。
陆恒道是马良身死,连忙落下悬崖,却不见马良尸首,也不见丝毫血迹。
他皱眉一想,忽然想到山神和那藏在这大云山中的狠角色,心下隐隐明了。
当即弃了这悬崖,循着那鬼怪的淡薄气息,追了过去。
陈神医愈是虚弱起来。
休看陆恒留在镜子里,只一道斩妖之力;可斩妖之力对陈神医这般鬼怪,杀伤力极强。陈神医冷不防被马良持镜反击,生生吃下那一道斩妖之力,便似附骨之疽,盘绕着他的鬼神本源狠命侵蚀破坏,不肯善罢甘休。
这神医似惊弓之鸟,一路奔陈官镇巢穴而走。
只半道,便再也按捺不住斩妖之力的伤害,坠落林间苟延馋喘。
“可恨!可恨!”
陈神医勉力凝聚着仅剩的本源,与斩妖之力抗衡着,心中惊恐难当,恨意难平。
“不想我陈坤连地府的无间炼狱都能逃出来,却折在一面镜子上。这是什么法力,如此难缠!”
四十章 点天灯
“难缠?”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侧畔。
陈神医心下一惊,忙要逃遁,却见一人从树后转出来,口呼一声‘定’!
阴气翻滚着的陈神医顿时像被钉子钉住,僵滞着,动弹不得。
这人近前,对他勾了勾手指,正与他本源纠缠着的红光立时抽丝剥茧,飞落那人指尖。
陈神医忽然觉着自己能动了,心中惴惴,却连声道谢:“多谢道友救我!”
“多谢?”
声音漠然,便见一只大手,合着浩浩荡荡的真炁,一把将他揪在掌心,便觉四面八方压力如山,将他压成了一粒幽黑的小珠!
陈神医惨叫连连,被捏拿在指尖。
“闯我家园,吓我阿妈,狗贼,我有是好日子给你过!”
陆恒恶狠狠的盯着手中的珠子,当即就地坐下,从掌心空间取了些灵材,三下五除二捏成一盏油灯。
把黑珠置于灯盏之上,卡的严实。即张口喷出一道纯白的火焰,落在油灯上,哗啦,油灯立时燃烧起来。纯白的火焰吞吐,舔噬黑珠,黑珠中惨叫声大作,陈神医痛不欲生。
“啊!是你!陆恒!”
陈神医惨叫着,急呼告饶:“饶我!饶了我!我并未伤你家眷啊!”
陆恒冷笑连连:“点天灯的滋味甚是美妙,哈哈...”
翻掌,将油灯收入了掌心空间。
他站起身来,望着远处天空,狠狠的吐口气:“这只是开始!”
就在刚刚,花妈妈逝去之时,陆恒点亮了又一颗星辰,得了地煞七十二术之中的‘吐焰之术’。
有此术,陆恒便有了驾驭诸般火焰的能耐。
可陆恒宁可不要。
如果要用花妈妈的逝去来换取什么,甭说地煞之术,便天罡大神通,陆恒亦不屑之!
然而,事已至此。
倒是正好开发出一个新功能——点天灯!
花妈妈的事,掰开来揉碎了,有一个算一个,早晚逮来点天灯!点死他们!
回望大云山,陆恒立身于树梢,负手迎风。
良久,叹息过后,人已无踪。
......
所谓吐焰之术,若如字面理解,便是喷吐火焰的道道。
实则不然。
点亮此术,便有凝练火焰、驾驭火行的神通。
其中凝练火焰之法多不胜数,却须得选择其中一种,作为自己驾驭火行的本根。有高端的,譬如穷尽心思凝练一朵太阳真火,以为火行本根;也有低端的,三五天凝练一朵凡火之精,再来慢慢祭炼蕴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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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选择以自身为根基,走三昧真火路数。
三昧真火有内外之分,内三昧者,精炁神;外三昧者,木石空。陆恒走的,便是内三昧的路数。
以自身之精炁神为柴薪,点燃一朵意志之火。
精炁神越强,三昧真火越强;意志越坚固,道心越澄澈,三昧真火越不可思议。
此火不受一切外界因素所影响,水泼不灭,土掩不熄;三宝不枯,意志不绝,火便燃烧不止。
择此路数,那吐焰之术便化作一点火源,于陆恒精炁神之中,凝练出一朵三昧真火。
此火纯白,澄澈无暇。
若谁家三昧真火有瑕疵,冒黑烟或者发出另外色泽,便说此人精炁神不干净,有杂质。
此火于外,可以克敌;于内,可以焚烧心魔、锤炼肉身,其玄之又玄,妙用无穷。
眼下陆恒将那陈神医点了天灯,便循着阿妈的僮锦的气息,一路尾随而去。
花妈妈的僮锦飞走之时,陆恒捕捉了其一缕气机。这僮锦是阿妈满腔心力、一身本源所化,关乎百花之仙的重生。
如阿妈所言,那百花之仙,便如他陆恒的姐妹。
花妈妈逝去时所嘱托,陆恒怎能不放在心上?!
正要完了阿妈心愿,护持百花姐妹重生。
他循着百花僮锦的气机,一路急行。不知翻越了几座山,跨过了几条河,穿过了多少个国度,一路往东,却是来到东海之滨。
一座坐落在海边的小镇。
僮锦的气机,就停留在这里。
按阿妈所说,百花之仙经历劫数,大多真灵溃散,只少数几位顺利转劫。这僮锦停留在这滨海小镇,莫非镇上有一位转劫而来的花仙?
陆恒心下难得有了几分高兴。
小镇滨海,渔业繁盛;尚未近前,泛着咸味儿的海风便带来了浓烈的鱼腥味儿。
他扛着愈发成型的大枪,举步走进小镇。渔民见他模样,慌忙各自避开,道是江湖中人,不好招惹。
陆恒循着气机,来到一座客栈前。
抬头一看,唤作是‘渔民人家’的客栈。
于是举步而入。
早有小儿迎上来,点头哈腰:“客人是打尖?住店?”
陆恒摆了摆手:“自去,莫要管我。”
小二不敢说话,忙退下去。
陆恒的目光,便落在了靠另一侧窗户的一张桌子上。
有一个身穿雪白内衬、淡绿色外裙的女孩儿,正安静的坐着,她一只手撑着无暇的脸蛋,一只手轻捏着茶杯,正出神的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
一口宝剑,横在桌上。
陆恒瞧着这女孩儿,不禁心下暗赞。便正如一朵晨光里的花儿,安宁、平静、美丽、无暇。
陆恒是过来人,上辈子身边女人可不少。无论宫兰、九儿,还是秀珠、玉珍,皆为绝色。且不论其他,单说容貌,比起眼前这女孩儿,却有差距;尤以那宁静气质,十分惹人心动。
说黄春儿是个安静的姑娘,却比眼前这姑娘,气质差距不小。
若只一个美丽姑娘,还则罢了;大不了上前要个威信,加个好友。
可若百花僮锦就在她身上,那便分外不同!
陆恒脚下微微一顿,即向姑娘一桌走去。
这姑娘生的好看,僮锦也落在她身上,更兼一股清炁蓬勃,是个修行中人。几步里,陆恒已稍稍看出不少东西,心下更的欢喜。
“姑娘请了。”陆恒道:“瞧着这里安静,拼个桌如何?”
那淡雅的姑娘恍然惊醒,抬头来,露出一张完美的脸蛋,她眼神中露出一丝差异,暗道:我施了法术,使人忽视,这人却来拼桌...
心下一转,露出明媚笑容:“有何不可。”
陆恒笑道:“多谢。”
便自坐下,与之相对。
四一章 碧游仙子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陆恒将大枪杵地靠墙,含笑说道:“在下陆恒,自西边来。”
姑娘说:“萍水相逢,何必相识?”
陆恒大笑:“相逢便是有缘。”
姑娘轻掩脸蛋,笑起来:“我叫碧游,自东海来。”
“原来是碧游...姑娘。”陆恒闻言,心下立时为之一动。
竟是碧游仙子!
他恍然记得,碧游仙子出自东海蓬莱岛东华帝君门下,卷入无天劫数之中,与如来结缘,后被封为了什么菩萨来着。
陆恒心思转动之间,忽然觉着颇有意思。
他好像坏了如来不少好事——并且准备继续坏他的好事——白莲花还没跟乔灵儿牢牢牵绊,就给陆恒打死在莲花山地牢之中;双塔寺的古佛舍利也落在陆恒手里;眼下又逢着碧游仙子,而陆恒已打算对她‘下手’!
没法子,陆恒瞧上她了。
且不说百花僮锦,不说碧游恐是花仙转劫,与陆恒本就有着深深潜在关系;单说她生的好看,气质出众,陆恒又不是太上无情的路数,如何能不看上?
至于夺如来好事——碧游似乎才刚出茅庐,不认得那乔灵儿呢。
先来后到嘛!
两人随意闲聊,陆恒稍说些见闻,碧游便问他:“此地偏僻,濒临东海;按陆兄所言,内陆广大精彩,何以到这偏僻小镇来?”
陆恒说:“碧游姑娘不也到了这里?”
碧游说:“我从东海来,必经此处。”
陆恒说:“我听说海外有仙岛,仙人居于其上;碧游姑娘自东海而来,可知那仙岛风光,与陆地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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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游闻言,嘴角轻笑:“确有不同之处。”
但不多言。
便问陆恒:“陆兄是修行中人罢?”
她眉目顾盼,语气肯定。
说:“我施了法术,教人忽视。唯独陆兄,径自与我拼桌。陆兄顾左右而言其他,何不敞开了,于你于我皆有好无坏。”
她纤纤玉手,早已摸上了剑柄。
陆恒笑起来,声音洪亮,眉目硬朗:“碧游仙子果然聪慧伶俐。”
便说:“话到这份上,确如仙子所言,合该敞开了说。”
道:“我一路向东至此,非无缘由;却是追着一幅百花僮锦而来!”
碧游仙子一听,晶莹眼睛微光闪闪,心中立时想起了那幅突然落到蓬莱仙岛、而今随身携带的僮锦。
却状作好奇,说:“百花僮锦?”
陆恒笑道:“此锦乃我阿妈耗尽心力所织。”
碧游心下一怔,这...僮锦的原主人找上门来了?
是察觉到僮锦就在她身上么?
便说:“陆兄寻令堂所织之锦,一路向东不舍,孝心令人钦佩;但陆兄寻着我却是作甚?莫非以为陆兄的僮锦,在我手中?”
陆恒含笑,直直盯着她,将她瞧的脸蛋微微泛红。
才说:“我径自与仙子拼桌,一是为僮锦,仙子切莫否认,那僮锦就在仙子身上;二是为仙子,仙子花容月貌,使我心襟动摇,令我倾心。”
碧游仙子听罢,略羞涩,道:“你这人真是...”
大庭广众之下呢。
陆恒顾盼雄姿,大笑道:“倾心便是倾心,爱慕便是爱慕,没甚不可说者;于我而言,不必遮遮掩掩。”
碧游心道,还真是个奇男子了。
心下便放开了不少,道:“你说僮锦在我身上,有什么证据?我可容不得你污蔑呢。”
陆恒笑着,指尖一缕气机,如指环缠绕:“你看。”
那气机,仿佛游子遇到母体,直欲向碧游扑去。
碧游轻哼了一声:“算你有理。”
道:“锦画是在我手里。前几日它随风飞来,落在我居住之处,自投上门。我瞧着好看,才收起来。可不是我盗来的。”
陆恒笑道:“我可没说是你盗的。”
说:“这僮锦飞到你手中,是因与你有缘。”
“哦?”碧游奇道:“我是觉着锦画瞧着有深意,这几日便是休息时,也会梦到。但总摸不着头绪。不知是什么缘分?”
陆恒道:“这里大抵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不如寻个安静处,我与你详说?”
碧游瞧了瞧左近,各桌吃饭喝酒,闹腾一片,的确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她美目盯着陆恒:“你可别起歪心思,我的宝剑不认人。”
陆恒哈哈大笑:“我历来不曾有什么歪心思。”
便有心思,也是光明正大。
于是站起来,提了大枪,道:“去镇外海边,寻个吹风之处。”
两人一前一后,扛枪提剑,出了客栈。皆自脚下行云流水,几步离出小镇,到了海边一片悬崖上。
海风呼呼,海潮啸啸。入目处,海浪翻滚,汹涌波涛撞击在崖下的礁石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轰鸣。
陆恒拂袖,将凹凸不平的石头抹平一块如镜,说:“坐。”
便自席地坐下。
碧游见之,亦与之相对而坐。
她说:“你说锦画与我有缘,到底是什么缘?”
说来她这回离蓬莱至大陆,正是因着一个缘字。
师父东华帝君告诉她,此去大陆,必逢有缘。怀揣着这个字儿,她于是从东海深处来到了这里。
却不曾想,刚刚登上大陆,寻个渔镇体会人间烟火,陆恒就找上来了。
这岂非正应了师父说的缘之一字?
别看碧游此时宁静如花,却实在心中起伏,许多思绪。
陆恒盘膝而作,将大枪横在膝间,神色渐渐宁淡下来,语气悠悠道:“久远之前,天界的瑶池畔诞生了一位花王圣母,世间百花,皆因圣母而生。”
“近二十年前,天界遭逢劫数,瑶池畔的花园被妖魔破灭,百花凋零,圣母坠落凡间。”
“花王圣母落在凡间化为一女子,与凡人相配,便唤作是花妈妈;花妈妈有四子,亲生三子,收养一子。三年前,花妈妈市集贩锦,在一小摊上见着一幅画,突觉心动,便买回家,要把这幅画,织成一幅僮锦!”
三言两语,说到这里,碧游已是心中明了。
陆恒说:“我便是花妈妈收养的四子。”
“阿妈织锦,耗尽心力,人渐枯瘦,病入膏肓;我不能阻拦,只能寻求救治之法;然如阿妈所言,人若不自救,便无人可救。我寻来宝物,却迎来了阿妈的逝去。”
四二章 就这
“百花因妖魔而凋零,阿妈坠落凡尘,含着执念,将一幅僮锦织就,穷尽心力、耗尽本源,欲使百花重生。”
陆恒深深的看着碧游:“阿妈临去前,叮咛嘱咐,殷切眼神,使我难以忘怀;我险饿死于道旁,阿妈怜我,救我,待我以慈、示我以爱,此恩无以为报,我岂能违背阿妈意愿?这便逐着百花僮锦,一路西来,终至于此。”
碧游听罢,怔怔难言。
良久:“原来如此。”
道:“花妈妈竟散尽本源,为使百花重生,此爱大过天也。”
她眼神之中,隐隐含着一股哀伤,;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
却忽然道:“百花僮锦如此重要,却飞到我手中...”
她有些迟疑。
陆恒点头:“阿妈临去前与我说,妖魔毁灭花园,使百花凋零,却有几位花仙侥幸逃出真灵,转劫凡间。”
碧游仙子圆溜溜眼睛瞪大,她哑然片刻,纤纤手指反指自己:“我...”
“不错。”陆恒道:“僮锦腾空,只为寻真灵尚存转劫人间的花仙。碧游,你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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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游仙子心中如一炸雷霆,炸的一片空白。
花仙?!
她是花仙?
便陆恒也不曾想过,碧游仙子会是那百花花仙中的一位。但僮锦绝不会出错——那是阿妈耗尽心力、溃散本源而成的宝物。蕴含花妈妈最深刻的执念。
百花因花妈妈而生,僮锦寻着的人,必定是花仙转劫。
碧游仙子怔怔然,轻拍腰间悬挂的绣着荷花的香囊,僮锦从中飞出。便似如一小孩,绕着碧游仙子转,透露出一股欣喜之意。
僮锦展开,锦画上那房屋的后花园里,一朵朵鲜花在神光里摇曳。
碧游仙子望着那些花儿,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明悟。
便见锦画上,花园中,一汪池塘里,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突然绽放,明光从中飞出,摇摇曳曳,慢慢的靠近碧游。
最后没入她眉心之中。
她闭上眼,片刻后,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母亲...”
原来她是荷花仙子!
她曾生活在瑶池畔花园的池塘里。
原来,母亲一直记挂着她们,散尽本源也要救回她们!
真灵觉悟,记忆重光。
她光洁的额头上,眉心之处,一朵淡淡的散发着金辉的荷花印记显化出来,淡雅的荷花的香气,不知不觉萦绕四方。
本就淡雅的气质,一瞬间变得更高洁、清雅、悠然。
陆恒看着,心中动摇不已。
若说先前的碧游仙子是半人半仙,此时便是那彻头彻尾的仙女儿,美丽无暇,令人难以自持。
花仙呢。
荷花仙子。
幽幽一声轻叹,仿佛夏日的凉风吹拂。
碧游睁开美丽眼睛,眼中忧伤流淌。
陆恒便反来安慰她了:“阿妈心意如此,碧游不必悲伤。以后好好的,阿妈的意志在你们身上呢。”
碧游又叹一声:“母亲啊...”
实已无言也。
花妈妈散尽了本源,已是无可奈何之事。这天地之间,独留下了名讳,而再无痕迹。
只余一抹哀伤,藏在碧游的眼神之中,铭刻的那么深,永远也不会散去。
迎着这个眼神,陆恒不禁心中一颤,忍不住抓着了她的手。
碧游投目光来,眼中那一抹哀伤渐渐隐藏,却笑起来:“我是母亲的女儿,你是母亲的儿子,这样合适吗?”
陆恒一怔,失笑:“你是花仙我是人,你是亲女我是养子,有何不可?”
却一拉,便把姑娘拉进怀里:“我便是个霸道人物。”
碧游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任凭如此,轻叹道:“或这便是缘啊。”
两人相依,默默无言。
陆恒说:“阿妈已逝,我来照顾你。”
......
碧游重光真灵之后,百花僮锦便自行飞走。
它要去寻下一位转劫的花仙。
陆恒与碧游相携追逐,循僮锦而走。
这几日,碧游的气息越来越强大。
恢复了荷花仙子的真灵,碧游处于修为高速恢复阶段;但比起陆恒,竟还差得远。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行的。”
碧游俏皮之中,含着点不忿。
“我可是荷花仙子,更随我师父东华帝君修行了十几年。”
碧游转劫后的记忆,便是从东华帝君收徒开始。
“记忆中最初便是个婴儿,被遗弃于海边;师父出游遇着,这才把我带回蓬莱。”
她在蓬莱岛上生活了十八年,两岁起便熟读道经,五岁时正式修行,说已修成半仙,人间难逢敌手云云。
陆恒取笑道:“渔镇时你便半仙?就这?”
碧游气恼的打了他一下:“就这,怎么了!”
陆恒哈哈大笑。
碧游道:“哪像你一般,跟个怪物似的。”
陆恒修行时间,这一世,却才三年。也就是从阿妈织锦那会儿开始,直到现在。
不过陆恒心中有些疑惑——仙之一字,于陆恒而言,高高在上。他如今,比已重光真灵、修为迅速飞升的碧游还要强大的多,却本能知道,自己还不是仙。
可碧游却是仙!
哪儿有不是仙却比仙更强的?
仙凡之隔,犹如云泥。
仔细与碧游深入交流过后,陆恒大抵明白了——这个世界的仙,与陆恒理解中的仙,大不一样。
陆恒所理解的仙,是源自于自身的根基,也就是地煞七十二术、天罡三十六大神通,是基于此而来的认知。
陆恒怎样才能是仙?
至少要有一门地煞神仙术修持圆满通透。彻底掌握一种概念性的法则力量!
这样的仙,覆灭世界易如反掌、创造世界也理所当然。
譬如壶天之术,若修持圆满,便可造化一方洞天,而一方完整的洞天,实际上就是一个世界!
譬如斩妖之术,若修持圆满,那红光一照,万事皆灭!
而这个世界的神仙,却只神魂纯阳、练就元神,便称之为神仙。
陆恒的神魂经历曝日之术三载淬炼,距离神魂纯阳只剩下最后一丝。
也就是说,只要陆恒完了这一丝淬炼,神魂纯阳,练就元神,他在这个世界,便可谓之仙。
而这个世界的仙,只有这一条标准。
这说明,他们并没有陆恒想象中的那样强大!
四三章 西行
当初陆恒听山神说黑蜈蚣背后靠山强横,一掌抹平八百里大云山,时觉震撼,以为高深。
但到了现在,陆恒却觉着不过如此了。
他自己如今的修为,若全力输出,一击之下,已可流毒百里。比起八百里有差距,但本质之别似乎并不大。
尤以陆恒身怀种种奇术,手段繁多,几已无短板。
服食之术造就强大体魄根基,合以刚刚点亮不久的吐焰之术,时刻不停的以三昧真火淬炼肉身,而今更上一个台阶。
说力拔山兮气盖世,放在陆恒身上,是名副其实。
拔起一座数百米的山,并不费力气。
天罡大神通九息服炁造就早已脱胎换骨并愈发渊深奥妙的猿击术,练就真炁磅礴如长江大河,品质更高的不可思议。
譬如碧游的真炁,陆恒与她深入交流时,有切身感受。她的真炁的品质,连陆恒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差距还会越来越大。因为九息服炁会一刻不停的一直淬炼,使陆恒的真炁品质,永不停留的向看不到山顶的高峰继续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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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碧游便没有觉悟真灵之前,就是东华帝君的弟子,所修法门,是东华帝君亲传!
而东华帝君——在这个世界,大抵无天都不敢招惹的——至少无天佛祖没有打上蓬莱仙岛,把东华帝君捉去,关到无间炼狱。
碧游更觉悟了花仙真灵,真炁品质已得到一次飞跃式的提升。而这,却都不及陆恒真炁品质的十分之一。
一切的一切,无不表明,这个世界的神仙,并非陆恒最初想象的那种神仙。
陆恒神魂尚未彻底纯阳,但杀伐打斗的本事,比这个世界的仙更高。
所以碧游称他怪物,倒也算合理。
他本来就是个挂壁。
“我听师父说,如今三界,妖魔当道。”
天边朝阳霞光,碧游抱着陆恒手臂,两人站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巅。
这段时间,两个餐风露宿,不紧不慢的追逐着百花僮锦,已是深入大陆许多万里。
“可这一路走来,似没见多大变化。”
她有些不解:“若妖魔当道,这许多国度、城镇,百姓当为妖魔所食,人间一片乌烟瘴气才对。”
陆恒失笑:“你是这么想的?”
碧游道:“出蓬莱时,我便是这么想的。”
陆恒笑道:“要说妖魔当道,倒也没错。”
神色微淡漠了几分,道:“花妈妈和你们姐妹的遭遇,无疑如此。”
“不过,”他话音一顿,道:“那无天佛祖却也算是个有心的,至少他对麾下妖魔,钳制的还不错。”
虽以妖魔替神仙,却也教妖魔行了神仙事。并未做出灭世、灭人的举动。反而统治意向鲜明。
所以一早陆恒知道这个世界背景,便对这个世界的事不大感兴趣。说到底,无非改朝换代的道道。
只是如今,却是有仇。
不关什么三界大义,只关花妈妈。
眼下,也关了伴侣,荷花仙子,碧游小姐姐。
花妈妈逝去的因果,碧游转劫的因果,这便落到了那位无天佛祖的脑门上。
早晚把那厮捉来,把那破灭瑶池花园的妖魔捉来,一个个点了天灯!
不过事情有先后轻重之分,人亦要有自知之明。
须得先把花仙们一个个找回来,须得有那本事了,再去找无天,把他弄死。而不是不管不顾,蒙头就上。
陆恒可不觉得,自己现在能跟无天放对。
虽然这个世界的神仙,并不是陆恒想象中的神仙。但似无天佛祖那种存在,怎么着也是这个世界第一流的人物,不可等闲视之。
先完了花妈妈心愿,再去与无天佛祖分解因果。
“无天当道,人间并无变化,苍生仍然芸芸。”陆恒说:“碧游,你觉着,现在的无天,与当初的玉帝、佛祖,有什么区别?”
碧游聪慧,听出了陆恒话里的意思,不禁道:“你是说,无天也好,玉帝、佛祖也罢,都一个样?”
陆恒笑道:“都是统治三界。无天又没说要毁灭世界。”
碧游哑然,忽然道:“倒也是...若无天要毁灭世界,我师父可坐不住。”
陆恒哈哈大笑:“道家的好些大仙可都一如既往,权当看不见呢。可见在他们眼中,无天与玉帝、佛祖并无区别。否则早打上门,把他弄死。”
碧游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以前在瑶池花园,姐妹们悠然自得。除了玉帝有令,大多时候悠然自得,不理外事。”
似花仙这等神仙,职权不重。大抵只一些特殊时候,需要她们的时候,玉帝才会想起她们来。
说来无天当道,她们应当是最冤的。既不是天庭核心,又少有理会外务,性情恬淡安静,却祸从天上来。那些厉害的神仙,一个个被活捉,她们这些本来不应该牵连进去的,却被杀死。
其中因果,早晚分解,该打打,该杀杀。
两人神仙眷侣,看完日出,便悠悠驾云,往山下而去。
这驾云的法术是碧游教的。陆恒本来不会。
地煞之术中,有专门驾云的神仙术,可不曾点亮。
碧游的驾云之术,说玄妙,倒也不尽然,说不玄妙吧,却也有些道道。是传自东华帝君的法术。
但速度不快。
以陆恒的真炁修为,驾云而起,是那种‘飞高八百丈,一去数十里’的道道。唤作是爬云术亦可。
但比起陆恒自己强行以真炁托身横空,却要轻松许多倍,对真炁的消耗,极少。
当然,跟陆恒如今的宇空遁没的比。
自琢磨出这门遁术,到现在已有两三年;日日打磨,汲取壶天之术的奥妙为资粮,解析移星换斗的深密以加强,渐使这门遁术强横起来。
眼下宇空一遁,万分之一个霎那,可遁出二百里,一口气可施展上百次不停,不露任何破绽。行迹更难琢磨,奥妙更见渊深。
不过宇空遁最适合的,是急切时候。平素时候,用宇空遁纯属找虐。
施展宇空遁,空间反噬,压力颇大。虽百次不能伤,但陆恒总不能没事专门去找压力来受。
像如今这般,驾云慢悠悠模样,才是自在逍遥,轻松自然的仙家嘛。
四四章 狮驼
狮驼国的狮驼城,一户姓韦的员外家中,近日出了一桩怪事。
早些日子,天上一阵风,忽然吹来一卷锦画,落在韦家后院的花园中。那锦画儿倒也不甚为奇,除了上头着画的一朵小小莲花还算生动,总体不过是个农家院落的模样,既无名家落款,也无名人提字。
仆役将这画儿献给员外,员外将之束之高阁。虽画儿不出奇,但锦帛却是个好东西——狮驼国远在西方内陆,社会风气对东方那些大国的丝绸、瓷器极是追捧。
若这锦帛不曾有那土的掉渣的画儿,便做个披肩,穿出去,也能得到许多赞赏和无数羡慕的眼光。
可第二日,那锦画儿竟又出现在后花园,悬在花树上。
员外收起来,用箱子装了。
第三天,却又出现在后花园,悬在花树上。
员外心知自己把这锦画儿藏得紧,箱子还上了锁,却又出来,便知这锦画儿不是凡物。于是下了禁口令,不准家中仆役将锦画儿的事儿传出去,否则一律打死。
还专门晚上不睡觉,就盯着锦画儿。
果然,到夜半时分,锦画儿便发出光来,熠熠飞出屋子,无视门窗,径自飞回花园,直到静静的挂在那花树上,才安宁下来。
连续观察几日,皆是如此。
无可阻挡。
员外无奈,只得把花园封了,便道是花园风水不好,要择另处新建花园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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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家中仆役、丫鬟入内。
只有他独子,唤作是韦阜山的少年,在花园内的厢房居宿。
这韦阜山年方十八,正是苦读时候。狮驼国虽位居西方内陆,却受到东方诸国影响极大,便如这取才的路数,照搬的东方大国,以科举取才。
韦阜山生来聪敏,十四岁已是秀才,更是很快考中举人,眼看要到考进士的时候,需要安静处苦读,于是住了这后花园。
左右韦阜山是员外独子,那画儿的事儿,也没必要瞒他。
韦阜山先也觉惊奇,但几天过后,每天晚上见那画儿飞出来,司空见惯了便也不足为奇了。
时值初秋,这天,韦阜山读书到深夜,精神略感疲乏,便放下典籍,打开门走到花园中换换心态。
此时还没到屋里画儿飞出来的时候,韦阜山也没想着那画儿。却走到一株花树下。
这花树有近七尺高,木质化的茎,肉肉的宽大叶子。只却生了一朵花苞,正在夜色之中静静等候。
韦阜山至花树下,目光从这朵花苞上擦过、仰望夜空中的圆月之时,那花儿迫不及待的绽放了!
幽静!
美丽!
那是一朵白色的花儿,她展开一片片花瓣,露出最娇嫩的花蕊。
轻轻夜风吹拂,花儿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但韦阜山没能看见花儿的风采,他仰望着圆月,心中想的,却是不久即将到来的秋闱!
...
“就是这家。”
夜幕下,陆恒与碧游站在韦员外家的大门前。
“百花僮锦在这家停了好几日,其中必有一位姐妹。”
碧游听了,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激动,便飞身而起,就要越墙进入这家大宅。
百花曾一起绽放于瑶池畔的花园,虽性格各异,但既是亲姐妹,无数年的关系,可想而知。
从十八年前无天当道,瑶池花园被毁,百花凋零姐妹离散,其中思念,可想而知。
却突然之间,一道金光从院墙上迸处,冷不防将碧游打了回来。
姑娘飞退时,陆恒闪身上前将她扶住,护在身侧;那浓浓的眉头,已是倒竖!
肋下一拳,轰然击出。瞧无声息,跨越空间,噗的一声轻响,正中院墙上的佛陀装饰,便见金光波澜,显化出一尊鸟人来!
见此人,一身金灿灿,仿佛金子铸就;身材高大,却生着一张鸟脸,尖喙鸟羽,殊为凶恶!
“呔!”
鸟人大喝一声,声入冥冥,陆恒和碧游听得见,这狮驼城内的百姓却无一人能闻。
“哪里来的贼人,安敢擅闯韦宅!”
陆恒把碧游往身后一扯,向前一大步,喝道:“哪里来的鸟人,敢在你陆爷爷面前放肆!”
那鸟人一听,勃然大怒:“贼厮,大鹏明王当面,竟敢污言秽语,找死!”
“大鹏明王?!”
陆恒眼睛一瞪:“我把你个不长眼的鸟人,欺我碧游,我管你什么狗屁明王暗王,来来来,吃我一拳!”
话音未落,陆恒的拳头便已穿透空间,啵的一声击中鸟人面门,打的鸟人光影颤动,金光纷飞,身影竟是黯淡下来!
“原来是个化身!”
陆恒口中道一句,又打出一拳。
这一拳却含着红光,噗,那鸟人只来得及喊出半句:“等本尊前来,必...”
红芒一闪,已是烟消云散。
电光火石之间,大鹏明王的化身便被陆恒打死。
碧游这才反应过来,惊呼道:“你把大鹏明王打死了!”
说:“大鹏明王是如来娘舅,佛家护法...这可怎么了得!”
陆恒笑了起来,便那绝招,摸头杀,道:“怕什么。我看这大鹏明王也不过如此。且不说只一化身,便他真身来了,我也不惧。”
虽不知这化身与大鹏明王的真身差距多大,但这一瞬交手,陆恒并未感受到任何出奇之处,更知这大鹏明王的真炁强度不到自己的三分之一。
比碧游强的多,但在陆恒面前,还不够看。
“这佛家护法,实在了了;料来他早知你我至此,却不显身,等你飞身而起,便来偷袭打你。不为人子!”
“你这是强词夺理。”碧游道:“分明是我擅闯民宅。”
陆恒笑道:“那我不管。你便是擅闯天宫又如何?我陆恒的婆娘,谁敢欺负!”
碧游噗嗤一声笑,然后狠狠掐了陆恒一下。
就说:“这家竟有大鹏明王守护,不简单呢。”
陆恒道:“且不管他,咱们进去,先把那位姐妹接出来。”
“嗯。”碧游点头。
陆恒拉着她的手,驾驭宇空,已是循着百花僮锦的气机,来到了那花园之中。
正见一少年望着圆月叹息。
而陆恒,直把目光越过少年,落在了少年身前那株花树正绽放着的唯一的花儿身上。
碧游脱口而出:“是昙花妹妹!”
四五章 昙花
昙花刚刚绽放,花朵展开,幽静娇嫩,散发着淡淡的香,对着那望月兴叹的韦阜山摇曳。
陆恒一眼看出这花儿的不寻常,含着一股寻常植物不可能拥有的心意。
碧游更是一眼认出,道了声‘昙花’。
方是时,屋里一幅僮锦穿过门窗,淡淡神光辉映,轻飘飘在夜风中飞到昙花前,落在昙花的茎叶上,如似予昙花披上一层外衣。
那韦阜山恍然惊醒,见院中竟出现两个陌生人,不禁张口惊呼:“你们...”
啪,陆恒弹指将他打晕。
“是昙花...”
碧游惊喜过后,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痛惜之色。
她走到花前,愤愤踢了那昏倒的韦阜山一脚,叹道:“你还没忘记他,还纠缠着他...这是何必......”
陆恒诧异,道:“怎的?”
他也走到近前,见那百花僮锦披在昙花茎叶上,暗暗之中,释放出一点一点的神辉,悄无声息的没入昙花躯体,予之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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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游道:“昙花情劫难了,实在令人难过。”
她便娓娓道来。
昙花爱玩儿,经常偷偷下凡。凡间有个姓韦的青年,家中种植了一树昙花,经常与之浇水、除草,昙花便爱上了他。
于是频频偷下凡间。
此事为玉帝所知,便令天兵天将将昙花抓回天界,贬令她只能在夜间开花一瞬,禁止她再去见那姓韦的青年。
还把此人送到西天灵山修佛,赐名韦陀,使他忘记前尘。
这韦陀,便是后来西天佛家护持正法的一位大菩萨。
韦陀上了灵山,修行有成,果然再不记得曾经浇过水、除过草的那树花儿。对他而言,那只是极平常的一件事——给自己家中花园的花儿浇水而已,几乎没有值得记忆的地方。
但昙花忘不了他!
昙花仙子打听到韦陀每年某个时间,夜间都会从灵山下来,黎明前于山脚的花园中采集朝露给佛祖煎茶,昙花选择了在那个时候开放。
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她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
可许多年过去,光阴流水,韦陀一年年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默默绽放。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日日思念,年年思恋,苦苦等候,神魂煎熬。”
“母亲和我们这些姐妹,怎么也劝不住她。她是着了魔啊!”
陆恒听着,忍不住道:“单相思能相思这份上,可真是...无话可说!”
“所以,”陆恒目光落在那昏倒的青年身上:“这厮就是韦陀?”
碧游轻轻点头:“是他。面貌未变,我认得他!”
说:“当初因昙花妹妹苦恋,母亲曾带着我们去见他,道是如何奇男子,能教昙花如此苦恋。”
陆恒道:“什么狗屁奇男子,不过如此。”
道:“按我说,这昙花也真是缺脑子。人家都不记得她,何必还要苦苦纠缠?还遮遮掩掩!若有情谊,大胆说出来即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直上那灵山,如来面前分说,光明正大,愿便是愿,不愿便一刀两断,干脆利落!”
碧游一听,扑哧笑出来:“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啊?”
陆恒道:“这时间事,多是遮遮掩掩而来;若皆光明正大,哪来许多蝇营狗苟?男女爱情,天性自然,有什么错?爱便说出来,还怕旁人笑话不成!”
“昙花性子如此,如之奈何?”碧游摇头:“她看着是个爱玩爱闹的,其实内心羞涩。你教她如何说的出口?”
陆恒立时无言。
天性如此,实无奈何也。
碧游伸出手,轻抚那盛开的昙花,低声道:“母亲散尽本源,僮锦飞寻而来,你早该遁入僮锦之中,温养真灵。这么多年,你还苦苦缠着他,不肯放弃,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么?这是何苦啊!”
“妹妹,进去吧。”
碧游摘下僮锦,展开来,对着那花儿:“母亲为使我们重生,不惜彻底逝去。你难道不能明白母亲的一番苦心!”
那花儿摇曳着,哀伤纠结之意萦绕。
陆恒看的心烦,喝道:“哪里跟她劝导?她这般傻,你劝不住。”
说着话,眼中一圈幽黑旋转,通幽之术发动,一缕九幽之力没入昙花之中,生生勾出一点真灵来。
陆恒说:“不听话就要吃教训!”
挥指一弹,将那点真灵弹进了僮锦之中:“而后在这僮锦里好生将养,我不让你出来,你便出不来!”
碧游瞠目结舌。
昙花真灵入僮锦,僮锦立时神光大放,绕着陆恒转了一圈,便卷作一卷,落在他手中。
碧游道:“你如此待她,她会恨你的。”
陆恒此时却皱眉发怔,道:“只剩昙花了么?”
花妈妈说当初有好几位花仙遁出真灵,应该不止碧游和昙花两个。可眼下,百花僮锦收了昙花真灵之后,竟不飞走,而落在陆恒手中,这便说,这世间,已无顺利转劫的花仙了。
碧游也怔了一下:“只剩我和昙花了么...”
陆恒沉吟道:“真灵遁走,直至转劫再来,中间仍有风险。我看其他几位姐妹恐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未能顺利转劫。”
碧游失色,道:“那...”
陆恒道:“倒也无妨...这百花僮锦因阿妈的本源而成,你们姐妹因阿妈而生。真灵尚完好的,自然如你这般,立时重光;有损的,如昙花这般,收入其中温养;破碎的,散佚天地之间,便只能熬世间,她们会慢慢的汇聚过来,最终于这僮锦里重生。”
碧游心下稍安:“那得要多久啊...”
陆恒体会着僮锦的妙用,道:“少则三五十年,多则一二百年。若能将僮锦置于你们曾经留下许多痕迹之处,所需时间便少;若随意放置,时间便长。”
碧游想了想,道:“这样的地方倒是有,两处;一处是天界瑶池畔的花园,一处是母亲在下界的别院,位于昆仑山中,名为万花谷。”
道:“天界恐不便去,昆仑山万花谷可以。”
陆恒当即决断:“那就先去万花谷。”
四六章 大鹏
收起僮锦,陆恒目光落在昏厥的转世韦陀身上:“这厮也不是个好东西!我家姊妹恋他,是他荣幸,竟使昙花心苦至斯,干脆结果了这厮,物理了断这桩因果!”
碧游道:“可也不能说是他的错吧?”
事发于昙花,单相思的道道。
陆恒却道:“这厮料来,也是因无天当道而真灵转劫。他是佛家的大菩萨,神通广大,他这种角色,以昙花的修为,怎瞒得过他?你以为他不知道昙花恋他?何况昙花并不瞒他,更想他知道她心意。”
“这厮视而不见!”陆恒说:“他不喜昙花也就罢了,特么说一句‘不喜欢,别纠缠’不行吗?偏偏特么不说,把人吊着,千年万年的吊着!你说他是个好东西?!”
碧游怔滞,张口无言。
“昙花是阿妈的女儿,虽初次逢面,却也是我陆恒的姊妹亲人,哪容得这厮如此作弄?!”
陆恒目中凶光闪烁,拳头上氤氲红光,作状举起一拳,就要把转世韦陀打死!
碧游想起这无数年来昙花心中的苦,亦未曾再劝解阻拦。
忽然陆恒一拳,却转了个弯儿,啵的一声击中身侧另一花树,悄无声息之间,那花树烟消云散,一道金灿灿的人影探掌与陆恒的拳头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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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不等那人反应,四面八方,空间之中,无数拳头打出来,带着锋芒毕露的红光,雨打芭蕉般照着他周身上下一顿暴击!
“好胆!”
正是鸟人大鹏明王!
他怒吼间,金灿灿的身影一晃,速度快到显化出无数个大鹏明王来,横臂、举拳、劈腿,个个闪转腾挪,以快如闪电的速度,与陆恒交锋在一处!
陆恒身上空蒙之光一闪,将碧游卷了,收入掌心空间之中。便大笑一声:“鸟人,你终于是来啦!”
合身猛扑过去,红光暴涨!一红一金,当场连连闪烁,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独留下狼藉一片的花园。
便闻那高天之上,雷霆霹雳一连串炸响,金红二色一瞬间照的满城通明!
金光在高天之上化作一条细线,绕转迸射,快的不可思议;红光则连连闪烁,瞬而不见,瞬而出现,与那金光碰撞,一个呼吸之间,二者便交手千合万合!
二者竞相追逐,每一次碰撞,都掀起巨大的狂风,吹的高天乌云溃散,银月曝露。
每一次交锋,便都打的月光空洞,炸响之处一片漆黑,仿佛黑洞一般。
陆恒心下狂气高涨,这可真是将遇良才,难得一个出气的好对手!
“鸟人!”
他狂呼酣战:“今日战个痛快!既分高下,亦分生死!”
拳脚横空,宇空变幻,陆恒出手拳头愈重,真炁愈狂,招法愈是玄妙莫测。
大鹏明王却暗暗叫苦。
他修持无数年,既是如来娘舅,更是如来护法,要说厮打斗战、拳脚搏杀,佛家之中也就个孙悟空能跟他放对。
实不曾想到,这里遇到一个陌生的,却如此厉害!
拳脚之沉重,一击能把一座大山打成齑粉;真炁之凝练,犹如五金之精,坚韧的难以击溃;更有那红光,破坏性强的不可估量,他大鹏明王一身凝练了无数年的佛家真炁、金刚不坏的佛门金身,都隐隐吃不住劲儿!
眼见陆恒愈战愈狂,大鹏明王却已心生怯意!
“此人难缠,再战下去,除非耗尽他真炁、体能,否则我必败无疑;那红光凶残,若教破了我金身,怕是要遭大灾;我行踪隐秘,这里却搞出这么大动静,被无天老魔察觉,一旦赶来,我必死无疑!”
心中既有决断,大鹏思忖逃离。
但这是个难题。
他速度快,号称天下无双;可陆恒走的是驾驭宇空的道道,比起来并不慢他。
甩不开,如何脱身?
他这里分心脱身,露了破绽,没遮拦住,被陆恒几拳打在脑门上,斩妖之力勃发,顿时打的他金身动摇,头昏脑胀!
......
狮驼国境之外,此时两道身影,一胖一瘦,正夜空中化作两道光,由西至东驰骋而来。
闻听一人说:“也不知那灵童到底跑哪儿去了,咱们哥儿俩找了这么久,一根毛都没找着!”
另一个便答道:“佛祖转世灵童,为防无天暗手,必定隐秘。一时半会找不着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呀。”先前之人说:“若不尽快把灵童找到,万一被无天先一步得手,咱们就完蛋啦!”
答:“佛祖三界至尊,哪儿那么容易完蛋。”
说:“八戒,咱们...”
忽然顿住,见远方天空之中,金红交织,狂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两道遁光戛然而止,显出两人,一个高高瘦瘦,毛脸雷公嘴,金甲罩周身;一个胖大魁梧,胖脸猪鼻,玄衣裹体。
“是大鹏明王!”
猪八戒不禁道。
孙悟空皱眉:“确是大鹏。没想到这厮也逃出灵山,避过了劫数。不知与他交手的是谁!”
猪八戒眼珠子一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孙悟空点头:“我看可能是无天派的手下,来追击大鹏。咱们得助他一助!”
言说间一个筋斗消失在原处。
猪八戒抓了抓脑门,驾云狂追而去。
这边,陆恒趁着大鹏明王分心之际,一举将之压制。
此时正扣着大鹏明王的脖子,一拳一拳的猛击他鸟头。大鹏被陆恒扣着,又被打的头昏脑胀,一时挣扎不开,速度优势不能发挥,竟一转眼就被陆恒打的吃不住劲儿了!
他金灿灿的鸟头已是金辉黯淡、鸟毛乱飞。连那鸟喙,也给打歪了去!
大鹏身影变幻,意图显化真身,便是那金翅大鹏鸟,却被陆恒的斩妖之力死死压着,无法变化。
他心中发凉,震怖难当!
“我把你个不要脸的鸟人,今日我不打死你,如何出的一口气!”
陆恒面目通红,眼中尽的狰狞!
自花妈妈逝去,他心中憋着一股气没处发泄。虽因碧游相伴,心中有了愉悦,可不代表这股气就这么没了!
只是藏着,没爆发。
今日引动出来,这大鹏明王撞在枪口上,这么坚固一个沙包,正是发泄的好路数!
四七章 猴子
陆恒凶气浩荡,扣着大鹏一记头槌,九幽之力勾魂,慑其心魄;斩妖之力如刀,破其金身。只听咔嚓响,大鹏金光溃散,脑门登时被撞的头破血流。
金身被破,斩妖之力侵袭,九幽之力更使他神魂动摇,一时间大鹏方寸大乱!
大鹏失此分寸,再也无力遮拦,双手双脚乱抓乱蹬,陆恒不闪不避,只口中大呼,携着大鹏轰然从高天坠落,流星般砸入狮驼城外狮驼岭,红茫茫的光四面八方的铺开,将山头生生抹了去。
“鸟人,给陆爷爷去死!”
陆恒抠着大鹏脑袋,身子一转,到他身后,提起膝盖猛的顶住大鹏腰身,即发力一折,咔!
大鹏身子折过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就在这时,一道轻微的劲风身后袭来。陆恒心中一动,却扣着大鹏没放,驾驭宇空一闪,穿空至大鹏另一侧。便这突然一击轻微至迅猛,一瞬间正中大鹏,其蕴含的力量,令扣着大鹏不放、猝不及防的陆恒都退了两步!
待一看,却是个毛脸雷公嘴的高大猴子,持一条金灿灿的棍子,出现在当场。
猴子瞠目,见大鹏折腰,又吃他正中面门的一棍子,脑袋都打的看不出面目来,已是昏厥过去,不禁有些怔滞。
“猴子?!”
陆恒神色一振,将大鹏扣到身前,喝道:“原来是孙悟空!”
猴子瞬即回神,拿棍子挽了个花儿,扬着头,斜睨模样看着陆恒,道:“那厮,既知是我孙悟空,还不快放下大鹏明王。”
这一副傲然斜睨模样,天老大他老二,陆恒一看,气不打一出来。
“猴子?齐天大圣?斗战胜佛?”陆恒狂笑一声:“要大鹏,来呀!”
扣着大鹏的五指收紧,大鹏脖子上的骨头顿时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且住!”
猴子那睥睨模样立时变了,把棍子一晃,道:“道友,咱们打个商量:若大鹏明王哪里得罪了你,你打他个半死,出口气便算,何必非要杀生?他是如来护法、佛祖娘舅,你若这里杀了他,早晚如来寻你报仇,你当如何?”
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就这么算了,可好?”
陆恒闻言,心下先是一奇,接着了然。
猴子与猴子是不同的,不同世界的猴子与不同世界的猴子更不相同;不同阶段的猴子,也各自不同。
这个世界眼前这猴子,已是斗战胜佛,而非齐天大圣。
若是齐天大圣,这里早抡起棒子打过来了,废话绝不多说一句。
就这时候,一道黑影落下,显出个猪脸来。
他叽叽喳喳:“猴儿哥,是哪个王八蛋敢对咱们灵山的大鹏明王下手?!弄死他!”
此言一出,猴子难得营造出的氛围立时爆炸。
陆恒手中红光暴涨,孙悟空的棒子猛地抡了起来,便轰隆一声,地龙翻滚,山崩地裂。待尘埃落定,半个狮驼岭不见了踪影,仿佛被天外飞来的陨星撞击,数十里一个巨坑出现在眼前。
大鹏明王杳然无踪,只坑底二人,一人出拳,一人出棍,金光红芒粘在一起。
孙悟空心中愤怒——八戒那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以话术,可和平解决,不料那厮来了一开口,将他一腔心血虚与委蛇砸了个烟消云散,激的敌手立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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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了,他棍子再重又如何?
大鹏死了!
孙悟空看的一清二楚,就在那一瞬,那种给他极度危险之感的红光暴涨,将大鹏淹没,连他肉身、元神,一并抹杀的干干净净!
孙悟空心中愤怒,合力一棍,却被人一拳挡住。
这一下,孙悟空便知道,自己奈何不得此人!
他成佛之后,比大鹏略强,但也有限。若说打死大鹏,孙悟空自忖做不到。而眼前此人,就在他孙悟空面前,眼睁睁之中,把大鹏彻底抹杀。
“好在还有个八戒...”
孙悟空想着,师兄弟两人合力,总不会输了此人。
可没想到,上头猪八戒叫一声‘妈呀’,跑了!
猪八戒这一跑,孙悟空心神动摇,露了破绽。陆恒立时抓住机会,拳劲震开金箍棒,一闪至孙悟空面前,兜头盖面便是一击。
孙悟空金身金光大放,被这一拳打的倒飞出去,生生撞穿了剩下半座狮驼岭。陆恒如影随形,闪烁跳跃,喝道:“早闻孙悟空神通广大,佛界斗战胜佛,来来来,今日气未出够,咱们再战一场!”
孙悟空一身狼狈,毛发倒竖,怒气如火,只把那金箍棒抡起来,陆恒正待接招,冷不防孙悟空一转身,一个筋斗,化作神光,冲天而起,霎那已是百里开外!
陆恒怔了一下,待再追,已不知孙悟空跑出了多远。
陆恒纵身跳上残破的半座狮驼岭,举目眺望,哪里还能看见孙悟空的踪影?
最后憋得爆了粗口:“卧槽!”
掌心之中,一道光芒飞出来,落地变成碧游。
这姑娘此时看陆恒,眼中更见精彩。
陆恒并未屏蔽掌心空间,她在里头看的清楚。陆恒如何暴揍大鹏,如何与孙悟空交手,如何把这狮驼岭打成一片废墟!
她知道自己修为比陆恒差了很多,可也不曾想陆恒竟厉害到这般程度,弄死大鹏,打跑悟空,在这天地之间,已属一流人物!
碧游恢复花仙真灵,当初瑶池花园被毁历历在目,百花凋零,花王坠落凡尘,种种经历,使她极其缺乏安全感。但现在,安全感油然而生。
“这厮竟然跑了!”
陆恒憋出一句。
碧游掩嘴轻笑:“猴子历来擅长此道。当初大闹天宫时,他东躲西窜,凭的就是这一手筋斗云的本事。”
陆恒哑然。
看来这个世界的猴子,果然没其他的猴子凶狂。
“杀了大鹏你还不满足呀。”碧游道:“那可是如来娘舅,佛家护法呢。”
陆恒道:“杀了便杀了,谁教他撞到我枪口上来。”
便说:“对了,还有个韦陀!”
说着,搂起碧游腰身,驾驭宇空,回了狮驼城韦家花园。
却不见韦陀踪影。
“跑了?”
碧游眨眨眼睛。
陆恒微眯着眼睛,四顾感应,即嘿嘿笑了起来:“有人代劳了。”
碧游懵懵:“代劳?”
四八章 万花谷
这地方,还残留着一丝说熟悉也不算熟悉的气息——正是那猪八戒的味儿!
陆恒捕捉到这缕气息,心下迅速转动,结合久远一些记忆,立时明悟过来。
那猪八戒突然出现,先是坏了孙悟空营造的谈判氛围,致使大鹏殒命;又在孙悟空关键时候溜之大吉。
看起来是他胆小怕事,滑稽可笑。但实际上呢?
陆恒便想起了记忆深处,似乎有个假猪八戒一直绕着孙悟空转,想把孙悟空带进沟里。
结合今日之事,陆恒立马断定,刚刚的那个猪八戒,就是个假的!
那厮是无天的手下,好像是那六耳猕猴!
多年前,孙悟空保着唐三藏西天取经,遇到六耳猕猴,搞出许多事。后被如来打死在灵山。却一缕怨魂不散,飘飘荡荡。后来遇到无天,无天知他来历,便给他重塑了真身,收为己用,赐号黑莲圣使!
这厮精通变化,比孙悟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变成猪八戒,孙悟空便火眼金睛,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不着痕迹之间便把孙悟空坑的不要不要的。
既是假猪八戒,那这厮带走转世韦陀,用意必不为善。
所以陆恒才用了‘代劳’两个字。
“这厮耍奸,带走了转世韦陀,实不当人子。”陆恒嘿嘿笑道:“下回见着他,必不让他好过!”
韦陀是陆恒要杀之人。这厮吊着昙花苦恋无数年,用心险恶,可恨之极。哪里要六耳猕猴那厮来代劳?!
他算个什么东西!
碧游倒是看得开:“何必与他们见识,我们可是来接昙花的。”
陆恒道:“昙花要接,仇怨要报。”
说:“花妈妈和你们的遭遇皆因无天而起。虽说没有无天,我恐不能与花妈妈相遇,但我并不感激他!”
陆恒正色道:“此仇此恨,早晚寻那无天分解清楚。先前是自忖本事不济,奈何不得无天,又须得先完了阿妈心愿,护着你们姊妹重生;可既是遇上了,又不是无天当面,区区手下走狗,先收些利息无妨。”
碧游眼中有忧色,欲言又止。
无天多厉害呀!
掀翻了灵山,打破了天庭;逼的那如来转劫,捉住那玉帝关押。把孙悟空那猴儿精耍的团团转。寻这般人物复仇,别仇没报了,把自己落进去。
陆恒知她心意,握着她手说:“你只放心,我若无把握,自不轻易寻无天斗法。若折在无天手中,便失了信,以后谁来护着你?”
碧游这才喜笑颜开,嗯一声,道:“总须得要谨慎小心些。”
陆恒道:“我短时间内不会专门去找无天和他的走狗。只若遇上了,肯定不会放过。眼下更重要的事摆着面前呢。”
碧游抱着他手臂:“昆仑山万花谷。”
陆恒笑道:“不错。”
...
昆仑山,这座伟岸的大山,在无数的世界,表达的都是神圣、飘渺、仙境之意。
这里有无数的传说,有无数的神奇。
许多道家的大仙,在昆仑山都有道场。
花妈妈在昆仑山的别院,便是那万花谷。
无天当道以前,花妈妈经常带着花仙们到万花谷小住。那地方,是碧游她们的乐园。
天界规矩森严,瑶池畔的花园虽好,却非乐园;只有下了凡间,到昆仑山的万花谷,她们才能得到短暂轻松自在。
碧游说了许多她们在万花谷的乐趣。
“万花谷是母亲的别院,每七年,母亲都要带着我们一起,离开瑶池,降临凡间。”
“万花谷是母亲一手造就的,有无数美丽的花儿,有草地、有瀑布、有院落、有竹林......”
“那是我们的乐园。”
“那时候多单纯呢。”
“万花谷距离西昆仑不远。”她说:“我们还曾找到过金母道场,可惜已经荒废了。母亲说,金母是无数年前的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仙,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忽然消失了。”
她话里,又牵扯出一个振聋发聩的名字,金母。
金母又唤作是西王母,但绝不是天宫的那位王母,更不是玉帝之妻。
看来这个世界,也曾有金母。只是消失了。
两人驾云高天,不紧不慢,悠悠而飞。天上的云彩一朵朵滑过,天边的天光明了又暗,两人相互依偎,说着体己的话儿。
远处,高大的山峦起伏,已隐约可见。
昆仑山,遥遥在望。
......
孙悟空避离陆恒,逃遁远去,直觉察不曾追来,这才停下。
一口气闷在胸口,令孙悟空躁的难以安定。
他抡起棒子,把几座山打成废墟,稍稍才宁静了些。
“都是八戒那厮!”
孙悟空愤愤不已。
想起八戒,孙悟空便暗自思忖:“这厮还是那般胆小脾性,一点长进皆无。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得把他找回来!”
当孙悟空想着把猪八戒找回来的时候,猪八戒却已是到了灵山。
他手中提着一人,径步走进大雷音寺,见一尊金灿灿的伟岸佛陀端局其上,于是拜道:“拜见佛祖!”
那佛祖身影一闪,化作个披头散发、一身黑袍的人,正是无天。
两侧各列的佛陀、菩萨也皆化作原形,顿时,这大雷音寺之中妖云滚滚,乌烟瘴气。
猪八戒显了原形,正是个猴子模样,脸颊两侧各有三只耳朵,六耳猕猴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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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天神态平静,侧卧莲座,淡淡道:“黑莲圣使此时合该在那孙悟空身边,怎回西天来,可是有事?”
六耳猕猴将手中之人掷在脚边,道:“回佛祖的话,此番出去,另有收获。”
他指了指脚下的人,道:“此人是那韦陀转世,今次逢着,属下将之带回来,凭佛祖处置。此外,还另有好消息告诉佛祖。”
“哦?”
无天佛祖目光落在那转世韦陀身上,笑道:“原来是韦陀。上回是黑袍打伤了他罢?”
无天身侧侍奉的一人,黑袍罩体,脑袋都在黑袍之中,闻言拜道:“佛祖,是我打伤的韦陀。”
无天笑道:“黑袍未曾竟全功,此间黑莲圣使收拾了手尾,甚好。”
黑袍面色不虞,六耳猕猴则高兴的很。
无天又道:“黑袍劳苦功劳,韦陀而已,不算什么。”
便道:“将此人押进无间炼狱,教与那神佛团聚去罢。”
黑袍躬身:“是,佛祖。”
四九章 无天佛祖
便有妖魔上来,将昏厥的转世韦陀拖了下去。
无天便说:“黑莲圣使还有好消息告诉本尊?”
六耳猕猴道:“回佛祖,如来那自恃迅疾的娘舅大鹏被人打死,算不算好消息?”
此言一出,无天禁不住微微正了正身子,俯下身道:“大鹏被人打死?”
六耳猕猴道:“此番与那孙悟空一道,前往寻找如来转世灵童,路过狮驼国时,见有人斗法,动静颇大。”
他说:“其中一人,正是大鹏。”
顿了顿,道:“属下趁着间隙抓了韦陀,搜魂摄魄,从他记忆中,大致勾勒出了此事的前后因果。”
“韦陀被黑袍护法打伤以后,佛祖也曾专派人搜捕过他,却没找见。原来他托身于狮驼国一户韦姓大户的家中,有那大鹏留了化身、施了法术,予以遮掩,这才没被下面的喽啰寻到。”
他一番条理清晰言说,大致将事情说了通透。无天听的出神,片刻后忽然叹息。
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花仙么...”
又长叹一声:“昙花一现为韦陀,呵呵...呵呵...”
无天脸上,闪过一抹狰狞。
“两情相悦的生死两隔,宁死、宁堕入魔道;却有那视真情如淤泥的,诸般作弄的货色。为何这世间,总有许多不平事!”
昙花之哀,令无天感同身受。
无天本是三万三千年前西牛贺洲的一名出家僧人,是当时前任佛祖优婆罗陀佛的大护法——紧那罗菩萨。
受当时的佛祖优婆罗陀之命去西牛贺洲南部传教,当地婆罗门大祭司要求他完成三件常人所不能完成的事情,才允许他在当地传教。
第一个是叫本地小偷世家的后人阿溜不再偷盗;第二个是当地爱打架的混混阿刀不再打架;第三个是当地妓女地阿羞不再做妓女。
可在他完成之后,大祭司出尔反尔,要将紧那罗处死,而身为妓女的阿羞为了救紧那罗而违背了不再做妓女的誓言,答应了大祭司的条件后自杀身亡。
紧那罗深受刺激,因此心生恶念。后又因传道不利被逐出佛门,以至于恶念大盛,因此深恨佛门。
阿羞因他,宁肯魂飞魄散,他因阿羞之死,宁肯堕入魔道;昙花仙子为得韦陀看她一眼而千年万年守候,可韦陀呢?
他吊着昙花,何其作弄啊!
“哪怕是一句拒绝!”无天喃喃自言:“哪怕只当面一句拒绝,又何至于让一个深情的女子如此凄苦!”
“韦陀!该死啊!”
无天魔炁滚滚,难以自抑。便一把抓出,将刚刚被妖魔带出大殿的韦陀抓了回来,反手一掌打灭他肉身,勾出元神,狞笑道:“似这般小人,竟能高居灵山之上称佛作祖,老天无眼!”
韦陀元神被勾出来,渐渐苏醒真灵。
无天则狞笑一声:“这般狗贼,合该受那亿万年不朽之苦,如此,方可报得昙花一番苦恋之心!”
便见一朵黑莲从他眉心飞出,落在韦陀元神之上,渐渐侵没进去。
韦陀元神尚未彻底苏醒,便剧烈挣扎,痛苦嘶嚎,不知何种折磨,难以承受。
无天弹指一挥,将种入了黑莲的韦陀元神打入了大雷音寺的牌匾之中,任凭他哀嚎传遍灵山!
处理了韦陀,无天怒气难消。
殿中妖魔皆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良久,无天才平息下来,重新侧卧莲台,又作平静,道:“黑莲圣使,你认为,那打死大鹏、战败孙悟空者是否有招揽的可能?”
六耳猕猴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佛祖,那人凶狂无比,秉性怕是不好相与。”
无天佛祖微微摇头:“既是有本事的人,本尊当以诚待之。你下次遇到他,便说本尊扫榻以待,许以天庭四御之尊位,看他愿不愿意投靠本尊。”
六耳猕猴一怔,各路妖魔哗然。
无天虽已掀翻灵山、打破天庭,但还未设立自己完善的统治机构。麾下各路妖魔,也都还没有正式的神职。
一是时间问题——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乔灵儿转劫十八年,天上其实才过了十八天而已。十八天能做什么?
二是无天还在考察。麾下妖魔的秉性,无天比谁都清楚。他就是要磨一磨他们,否则凶残成性,如何做真神仙?
此时忽然要给一个外人天庭四御的尊位,无天是有深意的。
一是有昙花之恋,令他怜惜、并感同身受,那人为昙花而来,生生打死大鹏,更合他口味。
二则作一个标杆,作为激励,以使麾下妖魔更卖力做事。
第三才是本领。能打死大鹏,击败孙悟空,怎么着也是一流人物。他麾下这些妖魔,硬斗硬能战胜孙悟空的,一个都没有。
这种本事的人物,予以高官厚禄,理所当然。
见各路妖魔哗然,无天冷哼一声,立时戛然而止。
妖魔凶残,难道无天就不凶残?
皆畏惧之。
按住了麾下的不满,无天收敛情绪,淡淡道:“如来转世为灵童,待三十三天,意图重归灵山,再治世界。尔等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找到转世灵童、古佛舍利。眼下已去十八日,余十五日,若不能尽快消灭如来,时间一到,尔等皆为齑粉。”
他笑了笑:“如来奈何不得本尊,本尊至多不过退回黑暗之渊。”
“黑莲圣使,你须得捉紧孙悟空这条线。那猴子是佛门希望所在,若说谁能找到转世灵童,必算他一个。”
六耳猕猴忙道:“佛祖放心。”
无天颔首,对身旁几位护法道:“九头、巨蝎、黑袍,你三人兵分三路,给我尽快找来古佛舍利。少一颗,我拿你们是问!”
三个妖魔齐声称是:“是,佛祖!”
无天摆了摆手,挥退诸妖魔,便自一人,神色又哀伤起来。
“阿羞啊,我的阿羞!”他喃喃道:“你就像昙花仙子一般,如此深情。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从炼狱深处找出来,我要你复活,永远伴着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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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无天的哀愁。
复仇灵山、统治三界,只是一个过程。他真正想要的,是他的阿羞。
就是那个出身并不好,身体不洁净,但心灵的美丽比那神佛好一万倍、一亿倍的凡人女子!
就是她!
无天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她!
五十章 昆仑
万花谷在西昆仑之畔,深藏于崇山峻岭之中,淹没于云蒸霞蔚之下。
自从登上昆仑山,陆恒的好日子就来了。
有碧游陪伴,沿途种种灵药仙珍、作孽妖物,尽成了陆恒和碧游的口中食。
医药之术中,萃取精华的法儿,陆恒是用的炉火纯青。
便那大鹏的尸身,也给萃了精气丸子。
当时杀大鹏,陆恒主要针对的是大鹏的元神,击溃他元神之后,将大鹏尸身收入了掌心空间。
在孙悟空眼中,便似一瞬间把大鹏抹杀的一干二净。
可舍不得。
那大鹏是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鸟,更修持佛家神功妙法,神通广大,世间一流。这般存在,抹杀干净倒也干脆,可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留他还作原形的尸身,正好萃了精气丸子,拿来补益自己。
不单如此,还得到一宗法宝,唤作是二炁瓶的宝贝,被陆恒给了碧游防身。
这二炁瓶倒也有些玄妙,可对陆恒用处不大。大鹏与陆恒交手时,他连取出这瓶子的机会都没有。
倒是碧游用来防身尚可。
两个一路到昆仑山,沿途各种吃吃喝喝,搞的碧游都长胖了点。
实是吃的太好,不是元气丸就是精气丸,以至于碧游炼化不过来,便长身子上去了。
陆恒喜欢的很——碧游的身子,终还是瘦削了些,珠圆玉润更美。
碧游便嗔他:“衣服都紧了些了。”
嗯,是紧了些。鼓鼓囊囊的了。
一路不急不缓,两人终于到了万花谷。
站在一座雪峰上,碧游指着雪峰山腰白云遮蔽之下,道:“万花谷就在那儿。”
万花谷自然不是明晃晃摆出来的,有花妈妈留的手段遮蔽,等闲看不见。一是为防野兽妖物擅闯,二是避开不怀好意的目光。
两人落到山腰,见一处平平无奇的狭隘山谷口子,这里头,就是万花谷。
近前,陆恒忽觉胸口发热,低头一看,正是花妈妈当初给他的护身符,此时正发出淡淡的光。
护身符上的光照上狭窄的谷口,立时,显化出一闪古色古香的门。
碧游一怔,她正待施展手段打开门户呢。
这儿自然有着专门开门的法子。碧游作为花妈妈的女儿,法子她知道。
然后才看到陆恒捏在手中护身符。
心下立时了然。
她道:“母亲可真是宠着你!”
竟有些吃醋的味道了。
陆恒诧异。
碧游拉着他走进门户,转瞬已是一个百花盛开的世界!
碧游才道:“你手里的可不是什么寻常护符,是母亲作为花王圣母的神职令牌。”
陆恒恍然,继而默然。
...
万花谷作为花妈妈的别院,这地方之优美,简直难以言说。花王圣母和百花诸仙小居之处,其雅致、精美、和谐、自然,简直深入骨髓。
有一座大院,万花锦簇。便是主宅。
在主宅外,那繁盛的花树之中、茂密的丛林之畔,零零散散的,是一座座若隐若现的小木屋。这些木屋各自风格不同,有清冷的,有高雅的,有富贵的,有幽静的...
便是姊妹们各自独自的居所。
碧游忧伤起来。
万花谷一如昨日,恍然眼前,忆起许多姊妹在花丛之中、草地之上嬉戏的场景。想到如今的凄凉,姐妹零落、母亲逝去,淡淡一股哀伤,实在难以言说。
陆恒把她搂在怀里。
碧游带着陆恒转遍了万花谷,每走到一座小木屋前,便指着说是哪位姐妹的屋子,是牡丹还是桂花,是芍药还是月季。
每到一处优美景致,便说当初姐妹嬉戏,如何欢乐。
她自己的荷花居,就在那主宅后小湖中的孤岛上。小湖里,此时正是荷花盛开、连叶碧玉之时。
这一晚,陆恒和碧游住荷花居。
百花僮锦早被陆恒置于主宅之中,这万花谷有着花仙们留下的种种痕迹,在这里,僮锦上阿妈绣出来的那些花儿,愈是显得灵动起来。
它们悄悄的吸纳着花仙们留下的气机,缓慢而坚定的孕养着。
万花谷的环境和气氛,令人心旷神怡。陆恒心中本有许多想法,来到这里,却被美景、美人所吸引,仿佛给抛到了一边。
每日里,与碧游相处,是如此的令人心醉。
似已是忘却一切,要在这里终老。
然而并不是。
陆恒心意坚定,绝非美景美人所能动摇。只是想着,自己如今本事不济,便出去,寻了无天,也干不过他。
既然此处环境如此优美,又有碧游陪伴,外面的昆仑山上珍奇诸多,何不先留在这里?既阅了美景,拥了美人,还不妨碍变强,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转眼,便是数月。
陆恒愈是强大,碧游亦然。
萃取的灵药、妖物的精华,总有碧游一份。二者双休,更使碧游修为水涨船高,几已恢复她为荷花仙子时全盛境地。
至于陆恒,更是吃的满嘴流油。
若此时陆恒的手段放在半年前,要杀大鹏,绝不会那么麻烦。
更在这半年之中,又一种地煞神仙术被点亮。
唤作是:土行之术。
此术观字面之意,无外乎土遁而已。然其本质,绝非仅仅土遁。土遁只是其本质的延申。
土行之术的本质,是掌控大地!
是‘大地’这一概念性的法则力量。
初得此术,陆恒便可在山石泥土之中遁走,虽然速度不快——更可感受大地脉搏、捕捉地脉走向,引动地脉之力为己用。
单纯土遁,于陆恒而言用处不大。他自己结合壶天之术、移星换斗大神通琢磨出来的宇空遁,比土遁更玄妙、更精湛。
较之而言,感受大地的法则力量才是重点。
这不禁让陆恒想起了大云山山神来。陆恒与那厮也有因果,可就是因为逮不住他,以致无可奈何。
若能深入领会土行之术的奥妙,把握住大地的力量,大云山神又算什么?还想躲?吃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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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回去,把那厮逮住一顿暴打。再把人参娃娃抢出来,正好了结了这段因果。
不过大云山似乎并不寻常。
从碧游口中,陆恒得知一个消息——那大云山,曾经并不是大云山。
而是,不周山!
五一章 默契
不周山!
传说中的天柱。
称作是:百川汇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不过在有不周山的世界里,不周山总要应了它的名儿——不周。周,可谓之圆满,不周便是不圆满。
它总会被人打折了去。
那大云山,便是不周山遗迹。
“此间故事,还是母亲说与我们的。”
碧游道:“说那不周山,曾顶天立地支撑世界;昆仑山虽巍峨,比起不周山来却不可同日而语。然世界有劫数,上古时神魔大战,几乎把不周山彻底摧毁,只剩下一丁点,最后化作了大云山。”
她又说:“大云,实是谐音;那山本叫做大运山。不周山撑天立地,镇压八荒,便残了缺了、毁灭了,余下的残骸也有大运。”
大云山,大运山!
陆恒心下暗道原来如此。
不禁说:“大云山既是不周残骸,那大云山的山神岂非便是那不周山神?”
碧游一怔,道:“不周山神?”
她无暇脸蛋闪过一抹思索,最后摇头道:“这我倒不甚了了。”
陆恒却想着更多了。
早先与那大云山神一番纠葛,察觉暗中隐藏的能轻易扭转他思维、影响他心灵的存在,陆恒还心下奇怪,区区八百里大云山,怎潜藏这种级数的人物。
现在明悟,大云山是不周山。
说大云山隐藏这等人物当然奇怪,但说不周山隐藏这种级数的人物,便理所当然。
也不知是哪位大神!
又想到大云山神说过的那些话,虽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但无疑透露了一些信息;妖道黑蜈蚣口中还崩出过‘圣使’二字。
结合这段时间的经历,陆恒瞬间断定,那妖道黑蜈蚣背后的靠山,那所谓圣使,多半就是无天座下的黑莲圣使六耳猕猴!
至于山神说黑蜈蚣背后靠山一掌抹平八百里大云山,要么是吓唬陆恒,要么说的就是无天佛祖!
六耳猕猴绝无那等级数的神通。
六耳猕猴至多与大鹏相当,而大鹏已死于陆恒之手。陆恒自忖半年前没有能耐一掌流毒八百里,便如今也不行,还差很多。
大云山神说那黑蜈蚣的派来监视他的,也就是说,六耳猕猴,或者说是无天派的人。
监视!
大云山神的手段,陆恒体会过,不过尔尔。当初那会儿,陆恒便不惧他。若说如今,一拳打死也不在话下。
那监视的谁?
不周山?不周山残骸之中潜藏的厉害人物?
陆恒恍然大悟起来。
无天毕竟还是有着诸多的忌惮的。比如那些若隐若现的道家大仙,比如不周山残骸之中的厉害人物。
他害怕这些人突然跳出来坏他的事,所以派人监视——虽然可能用处不大,但能安一安心。
说不定,连东华帝君左近,无天也都安插了监视者。
陆恒想到无天的底牌,那元神黑莲,心中更见敞亮。这些监视者,只消种一朵元神黑莲的印记,一旦被人打死,无天立时就能知道。
这样看来,无天还是挺缜密的。
陆恒说与碧游,碧游吓了一跳,说:“不大可能罢?”
陆恒笑道:“有可能。或者他们之间有隐隐的默契。”
“默契?”碧游思索,点头:“是了。譬如我师父,若无天派了人监视他,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大抵只当作没看见。”
陆恒笑道:“不错。便如我一早说的,不过是改朝换代的道道而已。对那些大仙来说,无天当道也好,玉帝、如来当道也罢,无外乎这世界的大体秩序换个管理者,只要无天不生出毁灭世界、破灭万物之心,他们懒得跳出来。”
道:“无天担心他们跳出来,所以安排了监视的。他们也知道无天安排了监视的,知道无天担心什么。不为所动,不言不语便给无天传达了他们的心意——只要你无天不乱搞,咱们权当作看不见。”
“你无天要真有本事,就改朝换代;要没本事,被玉帝、如来翻盘,那也是你无天自己的劫数。只消不影响天地万物的运转,不影响这个世界的正常秩序,其他的随意。”
这就是陆恒对那些大仙们的猜测和看法。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站在那种级数的高度,在这个世界的最巅峰,他们眼中,无天与如来、玉帝之争,是内部争斗。肉烂在锅里,那自然随意,没有插手的必要。
“那师父为什么要教我出来呢?”
碧游忍不住说。
陆恒哈哈大笑:“你若不出来,我怎么遇到你?”
碧游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这个。”
陆恒便道:“因为你自身有一番因果呀。”
叹道:“瑶池花园一番劫数的因果,自然要你们自己来分解。”
实际上若非陆恒横插一手,碧游的因果,到最后,的确是分解的清清楚楚。没有陆恒,碧游将遇上乔灵儿,然后产生诸多纠葛,最终乔灵儿重登佛祖大位,碧游则成了一尊菩萨。
相比起她原来的花仙身份,菩萨可高多了。
这大概就是东华帝君对徒弟的安排。
这些道家的老神仙,一个个平时云淡风轻,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比谁都精,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算的清清楚楚。
实在令人望而敬畏。
万花谷的生活,自然是美好且美妙的。
又半年,差不多陆恒和碧游来到百花谷一年的关头,昙花终于可以显形了。
她一身素白的裙,娇娇弱弱模样,看起来有些腼腆,但性子却执拗的紧。一显化出来,便找陆恒麻烦。
陆恒可不惯着她。
虽然她也是美的无暇,美的难以形容。
不听话,一个字,揍!
几巴掌下去,她便只能捂着臀站在远处,恨恨的盯着陆恒。
闹的太过,就给她塞进僮锦里头,关小黑屋。
“别以为咱们同一个阿妈,我就惯着你。”陆恒说:“你这脾性,我非得给你管过来不可。韦陀什么玩意儿,你竟如此死心塌地。我告诉你,他完蛋了!落到无天手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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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他能从无天手中逃脱性命,早晚落到我手中,我也要弄死他。”
昙花尖叫一声,扑上来抓挠。
陆恒逮住她双手,就给塞进了僮锦之中。
“阿妈为了你们散尽本源;你却想着个和尚死心塌地。不给我反省清楚,甭想出来透气儿!”
五二章 天真
有时候陆恒真不大理解——你说花仙一个个千岁万岁,活了不知多少年,怎么比三十岁的凡人都拎不清。
碧游说:“因为是花儿。”
这话让陆恒无言以对。
花儿了不起,花儿最大。
太天真,而且一天真起来就是千年万年的天真。大抵是花妈妈把她们保护的太好了罢。
只可能是这个原因。
至于说什么上天安排的孽缘之类的,那都是狗屁。
韦陀那厮有什么好的?不就给昙花浇了点水,除了点草——而且只是他院子的昙花,又不是满天下每一朵昙花——昙花仙子是一切昙花的根源,她不止是韦陀院子里的昙花,怎么就拴上了呢。
若说这韦陀是个好的,两情相悦还则罢了。明摆着这厮吊着昙花,作弄呢。
这就傻!
可就像人一样,每个人不同,花儿也是不同的。谁让昙花性子执拗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千万年不改。
“是阿妈性子软,没下手管教她。”陆恒说:“这回落到我手里,非得给她管过来不可。”
碧游掩嘴巴轻笑。
话说昙花这事儿,当初她们姊妹也不是没想过法子。但都是花儿嘛,性子平,遇到这执拗的便拦不住。这下好了,落到陆恒这般人物手里,以后有的是昙花受的。
想想倒也还行。
母亲太慈,姊妹太爱,下不了手。
陆恒可是个下得去手的。
但昙花执拗也是真执拗,被陆恒关了小黑屋——那是真小黑屋。把她关在僮锦里头,施了法儿,屏蔽她感官,要给她个教训。
没想到这姑娘硬是坚持了大半年,快到陆恒居于万花谷的第三个年头上,她才告饶。
她还不肯跟陆恒告饶,是跟碧游告的饶。
还恨着呢。
碧游便一边扮红脸,姊妹间予以劝解;陆恒另一边扮黑脸,严厉凶狠。
正像是带娃娃一般了。
昙花跟碧游告饶了,碧游便来与陆恒说:“昙花妹妹想出来。”
陆恒说:“你得跟她说,如何如何向我求情,我如何如何不肯消气,废了多大功夫才说通,这才放她出来。”
碧游笑着白他一眼:“就你想得出这法子。”
便去把昙花放出来,陆恒左右是横眉冷目。昙花出来瞧见,又想张牙舞爪,可看到陆恒神态,想起这大半年的小黑屋经历,立时收敛,躲了碧游身后去。
陆恒说:“反省的如何了?”
昙花抓着碧游袖子,不言,但眼中还恨恨。
陆恒眉头一竖,伸手作状抓她:“看来小黑屋没关够!”
这姑娘尖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碧游连忙作状拦住陆恒,说:“妹妹吃着教训了,你别吓唬她。”
又扯了一会儿,这才作罢。
反正大半年的小黑屋,怎么着也给了昙花这姑娘深刻教训,之后的日子,虽然偶尔作妖,但不那么过分了。
红脸黑脸扮起来,效果不错。
倒是有这姑娘偶尔作作妖,日子还挺欢乐。
......
却不说陆恒这里如何欢乐。
他躲进万花谷,转眼两年,外头的事儿却发生不少。
孙悟空寻猪八戒,不多久寻着了。在一酒楼之中,猪八戒那厮正大吃大喝,畅快呢。
孙悟空揪着他就走,离了人烟,便一顿暴打。
“我把你个没良心的猪头,是说跑就跑啊你!”
孙悟空气儿难消,揍猪八戒满头包:“你若不跑,咱们师兄弟合力,还能怕了他?成佛作祖了,你还是这般胆气,气死我了!”
猪八戒抱头鼠窜,叫道:“那凶狠着呢!大鹏都给他打没了,俺老猪要是举着耙子就上,那不送死呢么。猴儿哥,你可是我大师兄啊,你不能眼睁睁教我送死啊!”
孙悟空怒火冲天:“所以你便丢下俺老孙一个人跑?”
猪八戒不好意思道:“我那是知道猴儿哥金刚不坏。他再凶再狠,还能打坏了猴儿哥不成?我呀,那是不给猴儿哥添乱呢。”
孙悟空气笑了:“呆子!”
见孙悟空消了不少气,猪八戒这才凑上来,道:“猴儿哥,你说,那家伙到底是谁?这般本领了得,大鹏那嚣张的都给他打死,是哪儿蹦出来的呀?”
孙悟空立时皱眉,道:“俺老孙交游广阔,可还真不认得他。便他杀斗的手段,也不曾见过。八戒,你可认得他发出的红光是什么道道?”
猪八戒直是摇头,两扇大耳朵甩电风扇似的,道:“猴儿哥你都不认得,俺哪儿认得呀。”
便说:“可俺瞧着那厮好像也不大像是无天老魔那头的。”
他说:“无天老魔手底下都是妖魔,妖气儿魔气儿一看一个准儿。可那厮我瞧着,真炁纯正的很呢。”
孙悟空微微点头,道:“在理。那厮我瞧着也不像个妖魔的路数。就是打架凶的很。可气息纯正,不像是装的。”
“哪儿装的出来。”猪八戒说:“甭说猴儿哥你火眼金睛,就俺这一双眼睛,也不是摆设。”
孙悟空思索着,道:“八戒,你说那厮会不会是哪个隐世的大神教出来,刚出茅庐的人物?”
猪八戒耸耸猪鼻,道:“猴儿哥说的是。虽不知来历,可必定有来历。似这般手段,非得有个厉害师父不可。”
却一拍手掌:“那可就不妙啦。”
孙悟空看他。
猪八戒说:“他打死了大鹏,跟咱结了死仇啊!”
说着,他来回的走:“猴儿哥,咱们现在正是困难时候,可前途是光明的,佛祖早晚归位。可现在,那厮把佛祖的护法、亲娘舅给弄死了。他一定想着,佛祖归位后要找他报仇。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正好阻挠佛祖归位,以防佛祖日后寻他的仇啊!”
孙悟空听完,眼睛一睁,金灿灿的,道:“你是说,他会与我们作对,跟无天走老魔到一路?”
“可不是呢么!”猪八戒击掌道:“猴儿哥,这事要落在你身上,你会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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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龇牙道:“会。”
“对了嘛。”猪八戒说:“咱们得把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啊!猴儿哥,那厮本领不低,若教他横插一手,坏了佛祖归位的大事,使三界沉沦,这罪过可就大了!”
孙悟空龇牙咧嘴,恨恨的锤了旁边山石一拳,道:“是得找着他!”
五三章 地藏
可无头无绪,怎么找?
孙悟空甚至连陆恒的名字都不知道。
猪八戒于是出了个主意:“要说知天知地知万事,佛祖当的第一,可现下佛祖转世,是问不着了。玉帝也不差,可玉帝不搭不理,道是佛界内务,没法子。倒那地府的地藏王菩萨...”
孙悟空立时道:“谛听?”
猪八戒一拍手掌:“就是谛听。”
孙悟空高兴道:“没想到你这呆子主意倒不少。我现在就去地府,问问地藏王菩萨。”
言说间摇身一晃,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猪八戒一看他就这么走了,愣了下,随即脸色变幻:“这鬼精的弼马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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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思忖道:“佛祖忒也大方了些,我为他鞍前马后,冒着巨大风险为他做这么多事,都不曾予我承诺神职;却把个外人看的这么重,开口便是四御帝君。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又想到:“正好坏了这事,免得那人到了佛祖面前,夺我风光;借刀杀人,便教孙悟空去跟他死斗,不管谁死谁活,得利的都是我!”
想罢,‘猪八戒’心思一平,因孙悟空弃他而先走的气立时全消。
便嘿嘿一笑,亦化作一道轻烟消失不见。
孙悟空下了地府,一路穿过鬼门关,与那诸多鬼神打了招呼,径自往阴山背后的地藏王道场而去。
可他实在不曾看见,那诸多鬼神望着他远去的眼神,分外不同。
地府早被换了心,与天庭一般无二,无天麾下一班妖魔披了鬼神的皮,司职鬼神之事。
孙悟空火眼金睛,却看不出来。
只能说无天神通广大,远非孙悟空所能比拟。
筋斗云速度极快,不多时,孙悟空到了地藏道场,也不叩门,便嚷嚷着闯了进去。
“地藏菩萨!地藏菩萨!”
早有小沙弥来,战战兢兢迎了孙悟空,直去见地藏。
却是个枯瘦的老和尚,安静的端坐在幽深宫殿之中,门口还趴着一头状若麒麟的神兽,正是那谛听无疑。
这是这段时间,孙悟空第二次来见地藏。
上回是观音传旨,孙悟空心中生疑,来问地藏到底是怎么回事。地藏不敢说,那谛听甚至都不愿为孙悟空倾听,只含混其词。
又见孙悟空来,地藏心下暗颤。
以为孙悟空又是来问无天。却不知孙悟空晓得了佛界变故,知道了无天的存在。
地藏实因司职,侥幸逃过一劫。无天麾下并无可度化恶鬼、化解怨气的能人,只一帮妖魔。若教妖魔取代了地藏,在这阴山背后,怨念横生之处,休说度化恶鬼,反必定搞的一团糟,走火入魔只在旦夕!
无天是要统治三界,而不是毁灭三界。手底下一班妖魔吃不住这职责,走火入魔,胡搞一通,他还怎么统治三界?
这才放过地藏一马,但也予以了严厉警告。
另外,地藏虽属佛家,却有一种游离在外的态势。似乎与灵山那一帮神佛不大对付,这可能也是无天愿意放他一马的一个因素。
自然的,这也可能是地藏不肯冒着被无天弄死的风险,把事情和盘托出的缘故。
孙悟空进了佛殿,合十道:“菩萨,俺老孙又来了。”
地藏睁开眼,淡淡道:“斗战胜佛此来,又是为何?”
孙悟空道:“菩萨放心,我这回,不是要问那妖魔的底细。”
地藏闻言,心中悄悄一松,道:“那却要问什么?”
孙悟空说:“不知菩萨是否知晓,前不久,佛祖护法大鹏明王被人杀了。”
地藏一听,微微诧异:“大鹏明王本领了得,尤以其飞遁之术,三界之内少有人及。怎会被杀?”
孙悟空道:“俺老孙就是来问这个的。敢问菩萨,那杀大鹏者,到底是谁,是什么来历根脚。”
地藏沉吟了一下,对一旁趴着的谛听点了点头。
谛听打了个呼噜,便将硕大脑袋伏下,耳朵贴地,仔细听闻。
片刻之后,对地藏嗷嗷叫了几声,又安静了下来。
孙悟空见状,精神一振,忙盯着地藏,等他说话。
地藏于是道:“大鹏明王之事,贫僧已尽知。谛听探听到此人来历,但不曾探出跟脚。怕是背后有人,不好相与。”
孙悟空听罢,道:“那厮本领高强,俺老孙也要让他三分,心中早有猜测,背后必有大能。菩萨休要犹豫,只管告知老孙。一应因果,俺老孙一力承担。”
地藏想了想,道:“那人唤作是陆恒,字号千钧;具体什么来历不知,却知他最初出现在大云山胡村的刘家。至于现在何处,却是在昆仑山深处,位置不大明晰。你若要寻他,或去昆仑山撞运气,或去大云山刘家守着,只此二法也。”
孙悟空闻言大喜,道:“够了,够了!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当即一转身,溜烟没了踪影。
地藏见状,微微摇头,一阵叹息。
孙悟空出了地藏道场,正见猪八戒远远驾云飞来,立时迎上去,道:“呆子,你也忒慢了些。”
猪八戒抱怨道:“猴儿哥你真可是的,丢下俺老猪就跑。你筋斗云跑得快,俺老猪却要驾云慢悠悠来寻。”
孙悟空咯咯一笑,道:“那不事情紧急呢么。”
猪八戒便问:“可是问出根脚啦?那厮在什么地方?!”
孙悟空说:“地藏菩萨告诉我,那厮现在昆仑山。”
却没说大云山胡村。
猪八戒道:“昆仑山?具体可有位置?”
孙悟空摇头:“只说昆仑山,具体何处却不知。须得细细找来。”
猪八戒便抱怨:“昆仑山何其大也,要在其中找出一人,便如大海捞针,啥时候找得着?!”
孙悟空道:“莫慌,总能找着他。”
便说:“俺去寻师父去,你先去昆仑山找一找那厮,切忌不可与之争锋,随后俺来与你汇合。”
寻师父?
猪八戒说:“要不俺老猪去寻师父,猴儿哥你去昆仑山?”
早先孙悟空便说过要去寻三藏,此时说来并不为奇。但猪八戒并不希望孙悟空去见唐僧。
因着是假的。
他扮着猪八戒,是因为他了解猪八戒,扮的像;但扮演唐僧的,却没他这份本事。即便有无天佛祖的法力遮蔽,令孙悟空看不出本相,可言谈举止之间,难免有暴露之忧。
孙悟空却摆了摆手:“俺老孙与师父已百年未见,哪像你,净坛使者,没事满天下跑,到处吃喝,经常与师父相聚。俺去寻师父,你去昆仑山,就这么定了。”
五四章 唐僧
孙悟空与猪八戒就此分别,孙悟空径自去寻师父唐三藏。猪八戒也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那猪八戒出了地府,摇身一晃,显了六耳猕猴的原形,便一个筋斗消失在天边。
他扮作猪八戒时,为了防孙悟空察觉不对,便只作猪八戒。实则六耳猕猴的神通,与孙悟空分外相仿,如似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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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须得在孙悟空之前,赶到唐僧道场,亲自假扮唐僧。如此才能瞒过那猴子。
他这里急切赶路,果然比孙悟空早到。
见了手下妖魔假扮的唐僧,即说:“孙悟空将至,我来扮唐僧。”
那假唐僧便化作个小沙弥,六耳猕猴则变成了唐僧。
不多时,孙悟空到了,老远还在天上,就喊:“师父!”
唐僧迎出来,含笑望着筋斗落地的孙悟空,道:“悟空。”
师徒两个边往里走边叙旧。
“却是百年未见,悟空,你这百年可好?”
孙悟空挠腮道:“哪有师父清闲...俺老孙做了这斗战胜佛,如来佛祖有事便教俺老孙去办,忙出个鸟来了。”
斗战胜佛是佛家护法战神,这些年,佛家在传道或其他过程中,遇到棘手人物,孙悟空这么好一个打手,自然用的频繁。
便说:“师父,此间佛界大变,师父可知晓?”
唐僧闻言,露出疑惑之色:“我居于世外,不问世事。已很久不曾回灵山。灵山佛祖坐镇,会有什么变故不成?”
悟空叹道:“却出了个无天老魔,把佛祖都逼的转世去了。俺老孙去天庭问计,玉帝不搭不理,说是佛门自家的事,实在教人气愤!”
唐僧大惊失色,道:“无天老魔是谁?竟逼佛祖转世,连天庭也不管?”
悟空道:“不知。俺老孙又去问过地藏菩萨,他似知晓,只不说,没法子。”
说了此事,唐僧状作沉吟,道:“佛界被妖魔颠覆,你我师徒须得出一份力,否则生灵涂炭,实在不忍视之。”
孙悟空道:“师父说的是。俺老孙此来寻你,就是为了此事。”
道:“俺势单力孤,诚不可与无天老魔争锋;眼下须得多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一起合力,方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说:“俺已寻来八戒,眼下来找师父,再寻来沙师弟、小白龙,咱们师徒合力,与那无天老魔斗一斗。”
唐僧笑道:“合该如此。”
便说:“你寻着八戒了?怎不见他来?是不是又把他抛在后面啦?”
孙悟空挠了挠猴鳃,道:“师父,八戒去昆仑山去了。”
“去昆仑山作甚?”唐僧疑惑问道。
孙悟空便把大鹏之死、陆恒根脚一一道来,说:“是时俺老孙见那厮不好惹,大鹏的本事俺老孙知道,却被他拿捏的死死的。正要与他口头说和,却不防八戒那厮坏了事,致此人下死手,弄死了大鹏。”
见唐僧色变,孙悟空接着道:“八戒这厮这些年逍遥惯了,脾性愈是教人看不上眼。俺去问了地藏菩萨,知道了那厮根底,便教八戒先去寻他踪迹,与俺打个下手。”
唐僧微微叹息,道:“不曾想大鹏竟被杀了...八戒的脾性悟空你知道,便成了正果,老毛病却不改。”
孙悟空道:“还是师父知道俺心意...八戒在身边,俺怕他再度坏事,便只好教他与俺打下手。”
又说:“有的事,俺都不敢跟他说,怕他坏事。便如那陆千钧的根脚,除了昆仑山,还有一处,俺没告诉他。就怕他冲动之下杀过去,不但做不成事,反而坏事。”
那唐僧听罢,眼神中闪过一抹莫名。
孙悟空没瞧见,继续说道:“原本大鹏不至于被杀。俺老孙看那人虽在气头上,可未必不能说和。只八戒一句话,便把俺的心思打的支离破碎。大鹏死了,那厮于俺佛家结下大仇。”
“此间,地藏菩萨告知那人曾居于大云山胡村的刘家,俺怕八戒这厮跑过去乱搞一通。师父,那人俺瞧着清楚,当不是妖魔路数。虽杀了大鹏,可眼下俺们势穷,实在不宜再惹强敌。”
“俺琢磨着,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化敌为友,以他的本领,可助力甚多。只消帮了佛祖归位,将功补过,料来可化解此仇怨。”
唐僧听完,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道:“悟空,你成长啦。”
孙悟空闻言,有些臊的慌,道:“师父,以前俺老孙不知事,的确不少荒唐;眼下毕竟不比当初。那厮本领高强,俺老孙也要让他三分。”
“佛祖转世,玉帝不理。只俺老孙这几个人,如何能扭转乾坤?若能将他拉到一处,才是好事。”
又说:“执意与他为敌,他反投无天,倒便多个强敌也。”
唐僧含笑道:“悟空思虑周全,合该如此啊。”
便说:“你来为师这里,便休息一晚。明日我师徒二人一道出发,先寻了敖烈,再寻来悟净,便去那大云山胡村看看。”
孙悟空道:“是须得去瞧瞧。”
...
深夜之中,唐僧化作一阵轻烟消散在静室内。
再现身已是数百里之外。
“弼马温竟有如此思虑,实在叫我大吃一惊。”
他一边赶路,一边暗道:“他竟瞒了一处,不使我知。”
又笑起来:“可终归是我技高一筹!”
便暗道:“大云山...倒是个熟悉地方。那是不周山的残骸,佛祖说有厉害人物藏身,教我派了个蜈蚣去监视。也不知监视的如何。正好顺道去瞧一眼。”
不多时,大云山遥遥在望。
六耳猕猴显了原形,六只耳朵颤动,微微倾听,瞬间将胡村动静,尽纳入心中。
稍作分析,便知道了刘家是哪一家。
如今却已不是一家,而是三家。大壮三兄弟这两年家业兴旺,各自陆续成亲,孩子都有了。
自然不能继续挤在山腰的老宅。各自在村里,建了新房安家。
六耳猕猴心下一转,立时掀起一阵风来,将大壮三兄弟睡梦中卷了。即一阵黑烟没入大云山不见。
此时,正睡梦中的马良忽然惊醒。
他翻身爬起来,囫囵披上衣衫,一把抓起了挂在床头的一支笔。
五五章 哪吒
马良忽然惊醒,却是在睡梦之中,被长胡子老爷爷唤醒的。
两年前,为引走陈神医,马良跌入大云山中一深渊,遭逢一位长胡子老爷爷。那老爷爷见他秉性纯良,说见之有缘,便赐了他一支神笔。
马良不是没见过市面的山村少年,是一个行走过江湖、见过人情冷暖、勾心斗角,并看透了江湖本质的归隐者。
尤以陈神医只因一面镜子,便险些害得大壮三兄弟和他自己身死魂消的事,更深深的铭刻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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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得了这画假成真的神笔,马良不敢张扬。持神笔为善,未必需要闹的人尽皆知。他便明面上作了工匠,暗地里用神笔画出种种神奇不可思议的机械,只说自己琢磨出来的,以此造福乡亲。
哪家失了羊,分明被山中野兽叼走,他暗中却画出一只来,说是哪儿哪儿瞧见了,给找回来了。
哪家生了病,差药材,他便画出来,说是自己在山里偶然找见。
凡此种种。
不动声色之间,使胡村变得越来越好。
如此两年,马良年纪虽轻却被拥戴,作了村长。
今夜他正在睡梦之中,忽然那赐予他神笔的老爷爷出现在梦里,说有妖魔作祟,刮风卷走了大壮三兄弟云云。
马良立时苏醒,拿了神笔,画了两扇穿越空间的门,于其一伸手一扯,于其二投身而入。六耳猕猴携着黑风,卷着大壮三兄弟,正在大云山中飞腾;忽然,一扇门出现在面前,仿佛个嘴巴,一口将黑风卷着的大壮三兄弟吞了进去,隐隐间有一只手伸出没入,瞬即啪嗒关上,没了踪影。
六耳猕猴一愣,即怒火滔天:“是谁!”
这一声震动天地!
他堂堂六耳猕猴、黑莲圣使,把齐天大圣孙悟空耍的团团转的人物,无天佛祖坐下数一数二的使者,竟被人当着面,把挟持的人质救走,让六耳猕猴的脸往哪儿搁!
坏了他的事啊!
六耳猕猴妖气冲天,黑袍鼓荡,黑袍之下须发皆张。气势勃然而起,八百里大云山立时鸟兽噤声、风云不动。
却在那大云山外不远,此时正有两人,一追一逃,往大云山来。
闻得此声,感知妖气,那二人皆是色变——前头的一个,面色捉紧;后头的一个,惊喜莫名。
这两个,却是长得一模一样。
皆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身披莲花战裙,男女莫辨人物。
三坛海会大神,托塔天王三太子,哪吒!
却说哪吒如何在此?
无天发难之时,连那佛界灵山、天界天庭一锅端了。灵山如来被逼转世,天庭诸神则自上而下,有名有姓人物,皆被无天擒拿,禁锢了神魂、镇压了真炁,一股脑儿关在那阿修罗界之中。
无天将阿修罗界当作复刻工厂,于其中,将麾下妖魔,比照天庭诸神,一一对应复刻。
哪吒也被关在阿修罗界。
不过哪吒莲花化身,颇有玄妙。无天将天庭诸神一体镇压之时,不曾专门关照哪吒。因此哪吒在被关押稍久,渐渐恢复了一些神通。
他瞅准机会,溜出囚牢,发现了无天在阿修罗界所作的一切。
可哪吒潜逃之事,也被很快发现。
在被追捕过程中,落入阿修罗界的隐秘之处,见到了如来的大弟子阿依那伐。这阿依那伐号称三界神刀,是最有名的神匠。
他曾经傲于技艺,放出了被佛祖封印在孔雀大明王体内的恶念,因此心生惭愧自我放逐。
这阿修罗界之中复刻诸神的生产线,便出自阿依那伐之手。
哪吒一顿训斥,使阿依那伐幡然悔悟。
正因阿依那伐之故,哪吒才能从阿修罗界逃出来。
无天派人追杀,也是个哪吒,便是那假哪吒。假哪吒神通倒也不见得有几分强,只是真哪吒此时元神未复,处于极度虚弱状态,这才打假不过,被一路追到了这里。
听闻那一声怒吼,感受那浩荡妖气,哪吒心下一沉。
这可真是前虎后狼,走投无路了!
哪吒深知,以此时自己的状态,撞到那怒吼的妖魔手中,将必死无疑。可他实在不甘心,他如此艰难逃出来,阿依那伐甚至因此魂飞魄散。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己身,联络同道,寻求光复天庭的机会。
便一咬牙,转身就要与那假哪吒拼命。
拼假哪吒还有一线生机。继续前进,逢着那怒吼的妖魔,只必死。
...
孙悟空静室内打坐,心中千头万绪,只觉许多模模糊糊之处,难以理清。一时坐不住,便起身出了静室,去寻师父,打算与他仔细交流一二。
孙悟空历来是个不大讲规矩的——现在讲大规矩了,小规矩仍不大去讲。
便直直闯入了唐僧坐禅的静室。
可却发现,唐僧不见了。
先道是唐僧不在静室,可能跟他一样,心潮起伏无法静坐。可道场中转了一圈,仍不见唐僧踪影。
孙悟空立时心中起疑。
“师父深更半夜,却是去了何处?为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
便找来小沙弥,问道:“俺师父哪儿去了?”
小沙弥道:“不知也。”
“不知?”孙悟空金灿灿眼珠子滴溜溜转动:“这道场之中,俺师父就你一个长随。他若出去,便不与俺说,也当与你说。你却说不知?!”
言说间,一把将那小沙弥扯到身前,露出凶相:“说!俺师父哪儿去了!”
小沙弥被孙悟空凶光所慑,战战兢兢,难以自持。
可面对孙悟空的逼问,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越是逼问,这小沙弥神色越是萎靡,逼问到最后,竟脑门炸开来,把孙悟空吓了一跳!
他还道自己有了什么言出法随的神通呢,便见那残尸竟化作一头妖魔,一朵黑莲滴溜溜飞出来,眨眼消失不见!
孙悟空瞪大眼睛,怔怔失色。
片刻后,孙悟空大叫一声不好,即纵身一个筋斗,消失在漫漫夜空之中。
师父道场的长随,竟是妖魔所化!
那师父呢?!
他也是妖魔所化?还是被妖魔蒙蔽?他若是妖魔所化,那此时去了何处,要做什么?他若被蒙蔽,此时又去了何处?又要做什么?
孙悟空脑子里一片混乱,一筋斗翻上高天,火眼金睛张开,金光四射,照耀四方。
五六章 洞天
无天佛祖从阿修罗界出来,刚回佛界灵山。
便一朵精致黑莲虚空中飞出来,在无天面前滴溜溜的转。
无天神色一凝,伸手摘下黑莲,稍作品味,眼睛猛的睁开,皱眉:“黑莲圣使露了破绽...”
正是那唐僧道场之中,先扮作唐僧,后扮作沙弥的妖魔被孙悟空逼死之后,飞出的那朵黑莲。
元神黑莲乃无天至宝,是无天控制麾下妖魔的关键之物。于关键处差遣的妖魔,皆种了元神黑莲的分身。
一是控制,二是监督,三是搜集信息。
那化作沙弥的妖魔被元神黑莲的分身所制,孙悟空的逼问,就像导火索,妖魔有心开口,却因黑莲开不了口,神魂与黑莲冲突,以至于炸开了脑门。
这朵飞回无天手中的黑莲分身,将沙弥所见所闻所经历的种种信息,传递给了无天。
由是无天知晓,黑莲圣使为防被孙悟空看出破绽,亲自扮演唐僧,更知道了孙悟空与唐僧的对话,知道了打死大鹏的人是谁,知道了大云山胡村刘家和昆仑山这两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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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从这些信息之中,看出了黑莲圣使六耳猕猴的心意。
“朽木不可雕也!”
无天心中恼怒:“本尊愿予那陆千钧四御帝君之位的良苦用心,他竟不能理解。分明是要坏了本尊的事,凭空竖起一个敌手!”
无天心下连连转动:“那陆千钧来历模糊,以其神通,如那孙悟空所言,背后必定有人。若与陆千钧为敌,打了小的来老的,破坏了本尊与他们之间的平衡,到时候如何收场?!真是愚蠢至极!”
无天思忖片刻,喝道:“黑袍。”
护法黑袍忙拜道:“佛祖。”
无天道:“九头现在何处?”
黑袍回道:“正寻古佛舍利,似已于雾隐山中有了线索。”
无天微微颔首:“古佛舍利事关重大,九头既有线索,不能分心,你便走一趟。去那大云山,将黑莲圣使给本尊带回来。”
黑袍心下暗喜,躬身合十:“是,佛祖。”
无天弹指打出一道黑芒,落在黑袍掌心:“此乃本尊法术,你遇着黑莲圣使,但施掌心法术,黑莲圣使自当乖乖与你回来。”
黑袍道:“是,佛祖!”
走了黑袍,无天从莲座上起身,稍作沉吟,身影消失在莲座之上。
...
西昆仑,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山石前,陆恒与碧游、昙花三人面石而立。
陆恒居中,碧游居左,昙花居右。
居昆仑已逾两载,陆恒转遍了小半个西昆仑。山中灵药、妖物,为其祸害。不说刮地三尺,却也搞的精怪们心惶惶。
今日便到了曾经金母道场之外,便是这山石之前。
碧游道:“当初我们姊妹寻着金母道场,是机缘巧合的偶然。我还记得,是芍药和牡丹嬉戏至此,一不小心闯入其中。”
她纤纤玉指指着山石:“这便是门户。”
陆恒哈哈一笑:“金母大名,我早闻之。既然到了此处,若不一观,岂不遗憾?”
当下一手抓了一个,投身撞山石,但觉宇空倒转、流光陆离,眼前已是豁然开朗。
只见峰峦聚聚云蒸霞蔚,浩荡云海之中仙光四射。大大小小座座殿宇鳞次栉比、相互拥趸,就在这仙光云霞之间,若隐若现。
只这一眼,便知仙境。
“果不亏金母道场,气象万千,令人神往。”
这分明是个洞天世界!
壶天之术的终极演化,创造的便是洞天世界。
惜乎这金母洞天仙气虽盛,却清冷无声。虫豸、飞鸟也无一只。想象中的珍禽异兽更是一根毛都没看见。
便若只是个坟墓,寂寥冷清。
便闻碧游道:“还是当初模样呢...”
当初碧游姊妹在山中嬉戏,偶然闯进金母道场,见着的,便是这般景致。多少年过后,还是这般景致,一如既往,一尘不变。
“我们曾游览过每一座宫殿。”碧游说:“可皆空空如也,连一个坐墩、一条板凳都没有。只纤尘不染,别无他物。”
言说间,三人穿过仙光云霞,走进第一座宫殿。
唤作是芳华殿的,看样子应当为仙女、宫娥所居,却里头果然空空如也,一间间雕梁画栋的房间里,连一粒尘埃都没有。
令人颇为扫兴。
昙花一旁嘀咕:“扫兴就对了...”
陆恒听了,反手一记暴栗,敲在她光洁额头上;啊哟一声,昙花忙躲了碧游身后,愤愤而视。
“怎的?我不高兴,你便高兴?”
陆恒道:“再阴阳怪气,小心关你黑屋!”
昙花一颤,连忙摇头,愤愤之色立消:“我闭嘴!”
碧游掩嘴轻笑。
这金母道场之中,宫殿与宫殿之间,所连接的,并非寻常路;是一条条彩虹般的拱桥——是真彩虹。
陆恒看得出来,这是捕光捉影的道道。
捕光捉影,顾名思义,便是捕捉光线、捉拿光影的法儿。
连光线都能捕捉到手中,以此法玄妙,实则不过尔尔。只是陆恒不大会而已。
就碧游所说,天宫中的宫女,穿的霓裳,便是捕捉各色天光织就而成。
那彩虹般的拱桥为光线所造,却十分坚固,还雕梁画栋,铭刻许多云纹、图案,十分精美。
穿过一座座彩虹拱桥,走过一幢幢仙气飘渺的宫殿,三人最后来到那最大、最宏伟,也最精致美丽的主殿前。
只见那主殿大门上,空出了一块,想必是曾经悬挂牌匾之处。只是牌匾无踪,留下一块空白。却隐隐在那片方方正正的空白中,有两个若隐若现的云纹。
看一眼,便知其意。
金母。
这主殿,是金母居处。
轻轻推开大门,不曾有任何反击之类,三人踏足其中,却忽觉天旋地转,再看,已是一片星河!
碧游啊呀一声,面露惊奇犹疑:“怎是星河?”
原来,她们曾经闯入这里,也来过这主殿。只平平无奇,与其他殿宇并无差别。可眼下一进来,竟一片星河,与当初截然不同。
陆恒道:“怎的?”
碧游于是说了当初见闻。
陆恒微微耸了耸眉头:“主人家这是在欢迎我们呢,还是不欢迎呢?”
五七章 白嫦
言说上古大仙金母早已消失无踪。但消失归消失,可未必陨落。
说不定此时正在某个山清水秀之处隐居,或化作凡人游戏红尘。
眼下这一幕,若无早先花仙们的经历,陆恒未必生疑——只当这主殿既是金母居所,内藏玄妙理所当然。
可既然上回花仙们至此,只见平平无奇;这回陆恒来了,却显现星河。
前后有别,二者不一,难免令陆恒生疑,是主人家金母刻意所为。
他于是抱了抱拳,对那浩荡星河喝道:“在下陆恒,未经主人家同意闯入此处,乃我之过也。见罪之处,但请主人家出来一见,分解明了。”
滚滚如雷霆般的声音传出悠远,良久良久,方才听到回音荡回。
却不曾有回应。
陆恒皱眉,碧游、昙花皆心生战战。
就在此时,那片浩荡的星河忽然流转起来,一颗颗星辰闪烁凝聚,一片片星辉浩浩荡荡撒播,偌大一条仿佛无垠无际的星河,竟眨眼之间缩成一团。
再看,虚空不见,星河无踪,正是一方大殿当中。
碧游惊呼:“这才是曾见之的主殿!”
可分明应该空空如也的主殿之中,此时却多出一物。
白茫茫一片,仿佛是个银月。
陆恒几步上前,目中神光盈盈,意图看透那白茫茫看似柔和、却给人一种可以洞穿一切存在之意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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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看,眼泪便流了下来。
陆恒惊退几步,良久,眼睛里才恢复光明。
碧游和昙花躲在陆恒身后,一颗心提了起来。
陆恒眨眨眼,眼睛通红,再看,见那白茫茫一团银月颤动,光芒渐渐内敛,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个棺椁模样。
莹白如玉,却绝非是玉。
非金非木,不知是何灵材。
陆恒身上气机勃发,牢牢将那棺椁锁定,心绪沉底,冷静以待。
忽闻咔嚓一声,三人皆是心下一动。便见那棺椁裂开了一道缝。
陆恒精神凝聚,周身上下,已有淡淡红光吞吐。
啪嗒!
刚刚裂开一条缝隙的棺椁,盖子突然崩飞,便一道身影从中飞出,迎着陆恒扑来。陆恒心中一紧,正待一拳打出,却眼神一凝,见竟是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姑娘,咯咯笑着张开双臂扑来,分明不含丝毫恶意!
陆恒心下一转,忙护着碧游和昙花退却开来。
那姑娘扑来,只扑了个空。
落地与陆恒隔着三丈相对,嘴巴嘟起,眉头垂下,很是伤心模样。
陆恒谨慎道:“姑娘何人?”
那姑娘几步上来,伸手又扑,陆恒再避:“姑娘何人?”
姑娘见状,只好站在原地,瘪嘴道:“夫君,你别躲啊,我总算等着你啦!”
嗯?
陆恒瞠目,碧游结舌,昙花看看碧游,又看看那白衣姑娘,竟是偷笑起来。
陆恒皱眉道:“你称我夫君,此是何故?我并不记得此世我还有个妻,更不曾与你见过面。”
姑娘直是摇头:“你就是我夫君。我睁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夫君。”
她笑起来:“我叫白嫦,夫君,你叫什么?”
一副天真模样。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夫君?
陆恒惊诧一瞬,碧游面露了然——先还心道陆恒在外偷吃呢。
便低声对陆恒说:“大抵是金母道场中的宫娥罢?”
陆恒微微摇头:“若宫娥,何以棺椁居于主殿?”
便看那姑娘。
那姑娘一袭白衣,从上到下,白的洁净,白的纯粹,但又不是单纯的白,更似月光一般的纱衣。
说她身材高矮,与碧游相仿;说她容貌如何,第一眼看五官,只是清秀,并无出奇。可若仔细看来,她五官却分外和谐完美,尤以一双眼睛,最是夺目。
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白嫦?
陆恒思忖连连,却记忆中找不出与这个名字相合的信息——姓白名嫦,实不知哪里出处的人物。
但无论如何,这姑娘没有恶意。
三人都放下心来。
那姑娘便走过来,要拉陆恒的手。碧游条件反射似的,将陆恒手抢了过去。
白嫦立时横眉冷目,怒视碧游:“你是谁?!拉我夫君的手!”
碧游道:“是我夫君!”
“你?”白嫦瞪大眼睛:“就你?!”
说着,一把掀开碧游,就要去搂陆恒的手臂。
陆恒皱眉:“且住。”
道:“碧游确是我伴侣。”
白嫦立时怒气转阴,瘪嘴作哭状:“夫君不要我啦?”
这...
她这神态一出,碧游立时心软,连陆恒也心软起来了。
昙花更是拉起白嫦,仔细安慰:“别哭,别哭。”
陆恒心下微震,这姑娘一言一语,便可影响他心灵!
分明不曾施展什么法术,是自然而然。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教人难以自持,无法生出恶感来。
便几个表情,原本有着敌意的碧游和昙花,都倒向了白嫦。
连陆恒也觉着,这很好。
他勉强镇住心灵,转动心思,道:“既以我是你夫君,那以后便要听话。不可胡来。”
白嫦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只一把搂住陆恒胳膊,甜甜的嗯了一声。
就嗯这一声,教人心颤。
随后才问起,陆恒说:“你如何在这金母道场主殿的棺椁之中?”
白嫦甜甜道:“我睡着这儿呢。”
答了当没答。
陆恒说:“那为何又说睁眼瞧见我,便是夫君?”
白嫦说:“本来就该这样啊!”
一番问询,却什么都没问出来。白嫦这姑娘,就像一张纯白的纸,没有写上任何其他的东西。
只笃定有一条,那就是睁眼处,见着的,便是她夫君。
至于这金母道场,她说是家。
陆恒怀疑她可能是金母的弟子或者看重的侍女之类的,左右难以辨别。
这姑娘黏的很,抱着陆恒手臂不放,好似生怕陆恒弃她而去似的,教人别无办法。偏偏她神通广大,一言一笑便可动摇人的心灵,陆恒根本看不透她!
“以后就住这儿罢。”
她说:“这是我家呢。夫君你来了,就住这儿。”
碧游稍作犹豫,便说:“那便住这儿,万花谷作别院。”
昙花也道:“这儿好,这儿好。”
陆恒无言。
这可真是...挺厉害的了!
五八章 一个眼神
若说将金母道场据为己有,陆恒没有这心思。
金母便是消失不见,她的东西,等闲怕也不好动。动了她东西,万一哪天儿金母回来,先不说打不打的过的问题,理亏那是一定理亏的了。
人家金母又没贴牌子说这道场不要、任人取之。
但于白嫦则不同。
这姑娘就是道场里的,依着她出世那番气象,必曾是金母身边亲近。她说可以住,那多半是可以住的。
话说回来,金母道场虽寂寥冷清,但万千气象却非等闲。其中元炁活跃远胜外头,诸般胜景皆含玄妙。
这是个洞天福地。
没有珍禽异兽,外头捉些来养着就是;没有灵草仙根,外头挖些来种上就的。
这处洞天的根基不曾有任何损伤,要把它做起来,轻而易举。
白嫦听碧游说万花谷,便道:“那也简单。此是洞天,直可搬到万花谷去。何必来回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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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姑娘这边说话,陆恒则在主殿之中四下转悠。最后站在白嫦出世的棺椁前,禁不住仔细打量。
白嫦便过来,说:“碧游和昙花说万花谷也很漂亮,便把这里搬过去罢,夫君。”
陆恒指着棺椁:“这便是洞天枢纽?”
姑娘甜甜一笑:“嗯呢。夫君只消炼化了它,此处道场便可随身携带、任意放置。”
道:“碧游说万花谷中好多花儿呢,那一定很漂亮,夫君,你快把它炼化,我们搬去万花谷罢!”
陆恒道:“此处乃金母道场。”
“是我家。”白嫦嘟嘴巴道。
陆恒失笑:“行。既是你家,你来炼化。”
白嫦便直是摇头:“不,我要夫君炼化!”
她抱着陆恒手臂摇晃。
碧游和昙花过来,碧游说:“既如此,你便炼化了罢。”
昙花嗯嗯点头。
好,三个一伙儿了。
“炼化便炼化。”陆恒说:“你什么时候要,只与我说一声即是。”
白嫦不高兴:“我的就是夫君的,夫君这是不喜欢我了吗?”
陆恒无语。
炼化的过程,竟是分外简单。那棺椁作为洞天的法则枢纽,竟是敞开了,将一切本质暴露在陆恒面前,没有丝毫遮掩、抗拒。
只用三日,便将之彻底炼化。
其实炼化之后,陆恒完全可以将之与自己的掌心空间炼在一起,从而一步登天,将壶天之术推进到难以揣度的层次。
但陆恒没这么做。
既是白嫦言说是她家,那便算作华阴之物,陆恒不可据为己有。
又捱不过白嫦撒娇,代为持有就是。
他掌心空间一直在成长,这两年西昆仑搜罗到的五行灵物皆喂了掌心空间。虽然陆恒还难以梳理其中法则、定鼎其中格局,但掌心空间早晚会成长为一个洞天福地。
他并不稀奇金母洞天。
炼化了洞天法则枢纽,陆恒把游玩洞天三日的三个姑娘叫到身边,只念头一动,已是斗转星移,再看,正是当初进来时那石头面前。
而金母洞天此时已剥离出来,藏于左手掌心,与右手掌心的掌心空间,正相对应。
“回万花谷。”
陆恒开口,正要腾云驾雾,抱着他手臂的白嫦却用力把陆恒扯住。
陆恒一怔。
见白嫦望着远处一座山头说:“有人。”
陆恒三人连忙举目望去,见一道黑影瞬间消失。
没看清楚是谁。
“这西昆仑难道还有大仙隐居?”陆恒皱眉道:“却这里来窥探!”
他和碧游在万花谷住了两年,西昆仑逛了一大半,也不曾遇到任何一位大仙。还道是西昆仑如今没有仙家隐居。
可这里...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
是对金母洞天有觊觎之心者?
白嫦收回目光:“他跑了。”
然后道:“夫君只管放心,他要是再来偷窥,我就揍他!”
陆恒哑然。
这姑娘,可着实不简单呢。
那黑影远处窥伺,陆恒无法察觉,而白嫦却能一瞬间将之察觉,并指出在何处;那黑影一闪即逝,陆恒没能捕捉到痕迹,白嫦却似全然不放在眼中。
这是捡了个保镖呢么?
陆恒心下有些不大自在。
自出道以来,陆恒就没说被女人保护过,都是保护女人。眼下反过来,果然不自在。
但陆恒心宽,心想:早晚比她强。
白嫦又说:“那家伙一身黑衣,披头散发,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人。要不是夫君在面前,我定把他捉了,狠狠揍一顿不可。悄密密的,不怀好意。”
这是看着陆恒的面——或者说不使陆恒以为她是个暴力女?
可听在陆恒耳中,则另有解读。
他皱眉:“一身黑衣、披头散发?”
“嗯呢。”白嫦说:“看起来倒有几分气势。”
神态睥睨模样。
说人家有几分气势,其实说也就那样。
陆恒却沉吟起来:“披头散发、一身黑衣...有点耳熟啊...无天?!”
陆恒眼睛猛地睁大:“是无天?”
一直说不上话的碧游和昙花皆吃了一惊。碧游说:“无天?!”
昙花更是紧张起来。
白嫦则眨巴眼睛:“无天是哪个?”
陆恒说:“刚刚那人,可能就是无天。”
白嫦嘁了一声:“名字倒是狂妄,还无天呢...他怎么不无地?”
陆恒哑然失笑。
好吧,若那人真是无天,就说无天找到这儿来了。可白嫦却把无天吓退,那白嫦又是什么级数?
这令陆恒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动摇。
可能不是无天?
无天何其厉害?如来被他逼的耍溜,玉帝被他抓了囚禁。漫天神佛,除了那些隐居的大仙,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擒之杀之。
这等存在,竟被白嫦吓退?
但那形象...一身黑衣,披头散发,若不是无天,又是哪个呢?
“罢了。”
陆恒摆了摆手:“既是吓退了,咱们先不去管他,回万花谷。”
一朵祥云衬托,陆恒立在云端,一边是碧游,一边是白嫦,皆抱着他手臂,捉紧的很。只有昙花,可怜兮兮,站在一旁,孤零零模样。
她大抵是觉得不大爽利,想起了韦陀,看陆恒背影的眼神,立时愤愤起来。
陆恒头也不回,转手一个暴栗,敲的她哦哟一声,立时偃旗息鼓。
五九章 心潮
白嫦是个奇怪的姑娘,说她骄蛮吧,不是,脾性有点刚就是了;说她好相处吧,也不是,动不动把碧游从陆恒身边挤开,横眉冷目的。
便休息时候,怎么着也要跟陆恒挤在一起。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在乎陆恒的看法。
可因着她那自然而然影响人心灵的特质,偏偏碧游还不生她气。这姑娘本身,也是个气的快去的也快的,上一刻与碧游她们吵闹,下一刻又笑嘻嘻了。
陆恒每每教训她——不能教碧游吃了亏。可是个屡教不改,揍也揍了,她不还手;骂也骂了,她只还以撒娇,实在教人无可奈何。
其实是个挺有趣、挺可爱的。
相处的久了,也不知是心灵上的那种影响,还是的确越看越好看,那好感是噌噌噌往上涨。
陆恒便对她说:“影响人心灵,扭转人意志,不是好路数。”
问她有没有可能控制一二,到底是自然散发的一种气质,还是可控的某种力量。
经过深入的交流,陆恒发现,那只是一种气质,并非专以影响心灵的法术神通。
与读书人身上的书卷气、秦楼女子的风尘气、战场厮杀过后的战士身上的刚强,如出一辙。
这便没法子了。
好在这种影响不怀恶意,否则这姑娘要是行走天下,那便是这世间最大的骗子。任谁都要被她的气质所影响,在面对她的时候,失去判断能力。
陆恒都无法摒除这种气质上的影响,只能勉强镇压住自己心灵,保持原则线上的理智。
大抵只有那种太上无情的人物,才能完全视而不见。
或者修为高于她的存在,才能镇压住自己心灵的波澜,不为其所影响。
陆恒是修为稍低了些,琢磨着再进一步,便不会一不小心沉浸在她气质之中。
但话说回来,却也未尝没有好处。
至少,碧游和昙花不会与她争吵,不会真的产生矛盾,有利于相处和谐;深入交流的时候,会十分沉浸,心灵贴合更紧密、无暇。
这便是一种极好的体验了。
像是那互相爱慕到骨子里的深入交流。
俗话说温柔乡是英雄冢,遇到白嫦这样的姑娘,实在能教一个铁打的汉子不可自拔。但陆恒比铁还硬。
就当天晚上,陆恒披着单衣从屋里出来,心思想着的,是关于无天佛祖——今日出离金母洞天时,那窥伺者,到底是不是无天!
若是,便是那厮找到这里来了;若不是,那又是谁。
陆恒心下隐隐有些起潮,似乎有与他相干的事正在发生。但他一时半会摸不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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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与无天有关?
背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先是披着月光纱衣、朦胧模样、披散着长发的白嫦从屋里走出来,碧游接着也出来了。
“想什么呢?”
碧游道。
白嫦只捉着陆恒胳膊,望着他,大眼睛汪汪的。
陆恒道:“我在想无天的事。”
碧游犹豫道:“无天...万花谷隐居两载,或是静极思动?”
陆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或许罢。”
白嫦则道:“心动则行动,有什么好思虑的。若觉着想离开万花谷,那就离开;若觉着不想,那就不离开。”
干脆利落。
又道:“要是舍不得万花谷,就给装了洞天,随身带着呗。”
陆恒一怔,失笑:“也是。”
便道:“那咱们明日便走。”
......
“两个哪吒三太子?!”
孙悟空火眼冒金光,来回打量着面前两个哪吒,忍不住龇牙咧嘴。
“你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从唐僧道场出来,心中烦躁不安,四下寻找那唐僧,几个跟斗翻到大云山附近,正碰见两个哪吒搏命。
孙悟空忙把两人分开,却不知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孙悟空与哪吒关系极好,所以为难。若换个来,管他真假,先干趴下了再说。
左边的哪吒道:“悟空,我是哪吒!”
右边的说:“我才是哪吒,他是假的!”
左边便道:“你才是假的!我是真的!”
右边的道:“我才是真的!”
左边的道:“附近山中有个厉害妖魔,悟空,你小心些,切莫这里分心,遭了妖魔偷袭!”
右边的眼珠子一转,道:“山中是有个妖魔,先前一声怒吼,骇人的很。悟空,不可大意!”
孙悟空抓耳挠腮,忍不住爆吼:“闭嘴!”
吼声如雷,其中一个哪吒忍不住退了一步,孙悟空瞬间来到他身边,一棒子敲过去,直把这哪吒打的脑浆迸裂,落地显出原形,果然是个妖魔!
孙悟空嘿嘿一笑:“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便对真哪吒说:“这厮以为瞒的过俺老孙,却不知俺老孙与三太子关系莫逆。一声吼,真三太子绝不会后退。只有妖魔,惧俺老孙名头,心生畏惧,必定后退。他果然漏出马脚!”
哪吒长长的吐出口气,道:“多亏了悟空赶到,否则今日我必死无疑!”
便把天庭遭劫、诸神被困、阿修罗界之秘、如何逃出、如何遭到追杀,捡了要紧的一一道来。
孙悟空听罢大吃一惊:“天庭也遭了劫数?!”
他恍然大悟:“难怪俺老孙去天庭求援,玉帝不搭理。原来都是无天老魔麾下的妖魔啊!”
他愤愤难当:“你说这山中有个厉害妖魔?好!俺老孙今日怒气难消,正拿他性命,消俺火气!”
言罢一个纵身,拉着哪吒翻进了大云山中。
孙悟空心中憋屈,实难与人言。
先是眼睁睁见大鹏明王被杀,自己无可奈何,反被逼的逃遁;后有唐三藏道场之疑,师父长随竟是妖魔,那师父呢?
诸般烦躁萦绕心间,使孙悟空早憋屈难耐。
此时既有妖魔,找出来一棒子打死,出口恶气!
哪吒知悟空脾性,随悟空进了大云山中,不禁对悟空道:“这大云山原是不周山,上古神魔大战被毁,剩下残骸化作此山。”
孙悟空闻言,心下一动,道:“早先遇到个厉害角色,在俺老孙面前弄死了大鹏明王。俺去问地藏菩萨,知那厮最先便是出现在这大云山...”
说到这里,孙悟空一下子想起自己跟唐三藏说的话,提过大云山一嘴。而晚上,唐三藏便消失无踪。
加上那长随沙弥是个妖魔。
孙悟空只在这一瞬间,便断定了六七成——自己之前见的师父,多半是妖魔所化,来骗他的!
六十章 水神
孙悟空是个猴儿精!
脑子聪敏的很!
从哪吒这儿得知了更多信息,结合前后遭遇,稍作梳理,心中许多疑团立时一一解开。
他不禁眼睛发红,怒气如狂!
“历来只有俺老孙耍别人的份儿,却这里被人耍的团团转,恨,恨,恨啊!”
他一棒横空,打塌了一座山头,仰天怒吼:“妖魔,给俺滚出来!”
当得此时,那崩塌的山头上,一道神光突显,现出个赤膊钢叉的魁梧山神。
孙悟空看都没看,抡起棒子就敲!
那山神吓了一跳,忙喊道:“斗战胜佛且住!我乃大云山神,有要事相告!”
棒子刹那停在山神脑门上,把个山神吓出一身冷汗。
孙悟空一听,忙扯着哪吒到山神面前,上下一打量,道:“你这老儿,就是大云山神?”
山神道:“斗战胜佛明鉴。”
又对哪吒施礼:“原来三坛海会大神也在,小神拜见大神。”
哪吒道:“不必多礼。”
悟空这里便问起来:“你说你有要事相告?是何要事?先前有个妖魔进了你大云山,你可知道他在何处?!”
孙悟空一口气问出来,不带停的。
大云山神呵呵一笑,道:“斗战胜佛莫慌,听我慢慢道来。”
便说:“我言之要事,正与这妖魔相干。先前不久,来了个厉害的妖魔,在那山边的胡村,卷了刘家三兄弟;胡村有个马良,秉性纯良,得了机缘,有一支神笔。他趁妖魔不备,将人救了出来。”
哪吒忍不住道:“难怪那妖魔一声怒吼,想是被人坏了好事。”
山神道:“三坛海会大神所言不差。那妖魔自以三个凡人,擒之如探囊取物,却被人救走,他如何不怒?可惜马良有神笔,却无神通。趁妖魔不备救人尚可,若与妖魔杀斗,却没那本领。”
“妖魔紧追不放,我只好将马良送进了一隐秘之处。两位大神来的正好,妖魔还在追索马良,恳请两位大神伸张正义,将那妖魔降伏!”
孙悟空闻言,胸口拍的咚咚响:“快说,那妖魔在何处!”
山神便道:“两位大神稍安勿躁,请跟我来!”
即化作一道神光,头前引路。孙悟空即带上哪吒,紧随山神,穿过云山雾罩的几个山头,便来到一处荒芜石山之上。
“斗战胜佛请看,那便是妖魔!”
便见那乱石山下,一个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影,正在乱石山间一闪一逝,追索不断。
“果然妖魔!”
孙悟空龇牙咧嘴,把棒子一举,喝道:“妖魔受死!”
黑莲圣使正追索马良及大壮三兄弟行踪,冷不防听到悟空怒吼,顿时吃了一惊。抬头一看,见棒子流星般打来,闷哼迎上悟空,轰隆一声霹雳,两个立时战在一处。
小书亭
这一交手,便是山崩地裂。
正是那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个金箍棒横空,棒影子重重如峰峦;那个铁杆兵裂地,变化万千不可测。
这一打,便上了高天。
山神与哪吒观望,只见天上金光阵阵、黑云腾腾,金光黑云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霹雳震震雷霆,风雨滚滚云烟,也不知如何能分出个胜负。
就在这时候,山神与哪吒背后,忽然响起一声阴沉的冷笑。
两个心下一惊,转头见一黑袍大汉不知何时近了身前!
“哪吒三太子,哈哈哈...阿修罗界你溜得快,教你逃了,害我被佛祖惩戒,这回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言说间,他手掌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一把抓了过来。
哪吒立时动弹不得,心下如死灰。
他如何不认得黑袍?
先前逃离阿修罗界,几次险些被黑袍捉回去,若非阿依那伐舍生,哪吒断然逃不出黑袍的掌心。
黑袍的厉害,哪吒深有体会。便全盛时候,自己也未必是黑袍的对手!
眼下悟空被牵制,哪吒只能束手待毙。
至于山神,早被忘在一边——区区山神,有什么能为?
哪吒实在小看了山神!
山神忽然放出一道神光,影影绰绰之中,好似有一座最宏伟的巨峰镇压下来,沉重如天塌般的压力将黑袍压的微微一滞。
就在这一滞之间,山神指地大喝,哪吒脚下的山石裂开,将哪吒吞没了进去!
黑袍大怒,真炁狂涨,挣脱山神压制,一拳打过来。
那山神却呵呵一笑,化作一道轻烟,没入山石之中。
黑袍一拳把这座乱石山打成了大坑,却早不知山神和哪吒逃到了哪里!
这时,高天之上正在斗法的两人,也察觉到了下面的动静。
孙悟空喝道:“还有哪个?!”
黑袍闻言,闷着口气,转身化作一道黑烟,没了踪迹。
无天教黑袍来大云山将六耳猕猴带回去。但黑袍并不想六耳猕猴好过。孙悟空到大云山时他便到了,他却眼睁睁看着孙悟空与六耳猕猴战在一处,也全无出手相助的意思。
同在无天手下,谁高谁低,眼下没个定论。六耳猕猴与黑袍亦是竞争对手。就像六耳猕猴不愿意无天拉拢陆恒,宁愿坏了无天的事;黑袍也乐于见到六耳猕猴被孙悟空打死,自己少个争宠的!
六耳猕猴与孙悟空打到天上去,留下个山神和毫无反抗之力的哪吒,黑袍这才现身。
却又失算,实不知那山神竟有这样的神通!
猝不及防之下,教哪吒又逃出了掌心!
闻听孙悟空怒喝,黑袍转身隐没,根本不愿现身。
...
却说哪吒被山峦吞没,头昏脑胀之间,只道是天旋地转,最后轰的落地,爬起来看,竟是一山洞之中。
山洞里并非空无一人。只见不远处一座石台的侧畔,正坐着一位披头散发、筋肉虬结的老汉;老汉面前,则盘坐着一位青年,青年的膝上,横放着一支大毛笔。
在石台下,还有三个凡人并列躺着,闭目无声。
哪吒翻身起来,稍作张望,便行礼道:“敢问,此是何处?”
那老汉只笑无言,青年则起身还了一礼,道:“在下马良,这里是不周山底的不周封印之下。”
然后为老汉微微躬身:“这是我师父,大神共工。”
哪吒闻言,怔怔然半晌,道:“你是马良?您...”
他望着共工:“古之水神共工大神?!”
六一章 青衣麻衣
“不是说...您已经...”
哪吒想说的是,共工已死。
共工哈哈一笑:“死倒是不曾,却这里做了个牢头。”
他上下打量哪吒,道:“我看你神态虚弱,堂堂天庭大神,三坛海会,怎落到这般地步?”
哪吒叹了口气,心中已是转过弯来。
传闻上次天地浩劫,共工因反对玉帝登极而被处死。眼下看来,处死未必,关押囚禁倒是真的。
不曾想,这里竟撞上了。
他于是道:“惭愧。好教大神知晓,天地之间又有劫数,有个唤作是无天的老魔,打破了灵山,掀翻了天庭,将天庭诸神关押在阿修罗界,我是因着莲花化身,侥幸从阿修罗界逃出来的。”
“无天神通广大,我虽逃了出来,却不曾恢复几分气力。”
共工闻言,神色不变,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道:“无天此人,我也知晓;他一身神通法术,最是针对心灵;你不是神通未复,而是被他制住心灵,自以为未复。”
又道:“只因你莲花化身,神躯自然反应,反过来刺激了你的心灵,才使你恢复了几分气力逃了出来。”
便说:“你可想恢复全盛?”
哪吒精神一振:“请大神教我。”
共工于是指了指面前的石台,道:“这是一个棋盘,你若能破解了棋盘上的残局,自然能解开心中之困。”
他粗布袖子在石台上轻轻拂过,石台绽放光明,果然显化出一副残局。只见石台上线条纵横、盘绕不知多少根,其上星星点点,犬牙交错。这棋局一眼看去,全无规则可言,反倒像是世间人情,弯弯绕绕,诸多烦恼。
哪吒看的头大,道:“这是什么棋局?”
一旁马良更是脸色青红交替,脑门上都冒出轻烟来了。
共工拂袖把马良抛到一边,对哪吒说:“此局唤作珍珑,乃千古难解的残局。倒是有个故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哪吒道:“请大神相告。”
共工笑道:“来,你先坐上来。”
哪吒依言坐上。
共工神色里便露出悠悠之色:“数万年前,这世间出了个厉害人物,唤作是刑天。刑天粗莽,不满天帝统治,一怒之下打上凌霄宝殿,诸神皆不能当。”
“就在那凌霄宝殿之中,天帝持剑斩其首级。但刑天断首,却以乳为眼、以脐为口,一斧子将天帝砍死当场。”
哪吒长大了嘴巴。
这天帝也太那啥了...
共工继续说:“天帝既死,三界大乱。有那诸多龙蛇,起于大泽之中,争夺天帝之位。争斗厮杀许多年,最终决出两个厉害的。一个唤作是麻衣,一个唤作是玉帝。”
“玉帝?”哪吒眨眼。
共工点头:“你猜的没错,就是如今的玉帝。”
说:“当时麻衣强,而玉帝弱。但麻衣残暴,玉帝仁慈。各路神仙都更倾向玉帝,而不愿麻衣做那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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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麻衣神通广大,几无人能敌。”
“这时候,麻衣的亲弟弟,青衣站了出来。”
共工神色里露出莫名:“青衣将麻衣引到这不周残骸,借不周山神之力,封禁囚困了此地。”
“不周山曾是顶天立地的天柱,虽遭了劫,但山神还残留了古之神通。这神通,麻衣也不能打破。”
哪吒便想起了刚刚的那位山神。
的确不甚强大,但却能教他从黑袍手中逃出性命,果然不周山神,便是残了损了,也非同一般。
“青衣摆出棋局,言说只要麻衣下棋赢了他,便放他出去。”
“麻衣无奈,只得从之。”
“可不曾想,这兄弟二人沉浸于棋盘之上,转瞬便是千五百年。”
“千五百年,那玉帝早坐稳了天帝之位。便麻衣胜了青衣,出去后,也是物是人非,再无机会。”
“麻衣大怒,与青衣殊死搏命,双双陨灭于这山洞之中。徒留下一方残局。”
哪吒听到这里,不禁疑道:“既已双双陨灭,大神为何还在此看守?”
共工失笑:“我在此处,职责有二。其一,麻衣、青衣二神虽陨,陨的却是肉身,真灵不灭;其二,刑天亦被镇压在此处。”
原来如此...
连刑天也镇压在这里么!
哪吒心惊。那刑天可是砍死了上一任天帝的狠人!
这时候,空蒙之隐响起:“共工倒是个明白人。”
共工一抬头,笑道:“青衣道友,你总算说话啦。”
竟是青衣大神。
青衣大神无影无踪,只有声音:“道友若醒悟的早,何至于沦落于此。”
共工笑道:“麻衣道友于我有恩。”
便闻一声怒哼:“既知我于你有恩,你还这般报答于我!”
是麻衣。
共工道:“时也命也。麻衣道友,非是不愿,实是不能。玉帝坐稳三界,我还有什么能为呢?”
麻衣则道:“那是先前。刚刚这莲花化身的小女孩说的,我听着呢。玉帝和天庭诸神被擒拿囚禁,这正是我的机会!共工,你速速放我出去,我要再争三界!”
青衣忙道:“不可!共工,你在此修生养性数万年,切莫因一言而坏了修行。”
麻衣骂道:“青衣,你是我亲兄弟,却这般对我!”
青衣道:“三界安危当先,亲兄弟亦如是。”
麻衣呸了一声,喝道:“堂堂玉帝,巍巍天庭,如今被人一锅端了,还有何面目再掌三界?!当初若非你害我,我来执掌三界,区区无天,又算个什么东西?!可恨!可恨之极!”
青衣沉默半晌:“兄长,你已入魔,教我如何赞同你做天帝?你的残暴,你的冷酷,你的肆意妄为,哪里是做天帝的品质?你若当道,三界倾覆就在眼前!”
又说:“我等生于斯、长于斯。三界便如我父母,兄长便是家中逆子。我如何眼睁睁见你忤逆天道,害了父母?”
麻衣狂怒不已:“你说我入魔!我哪里入魔!”
青衣道:“兄长,我已见过你的心相。”
麻衣顿时无言。
共工这才叹息:“青衣大神告知了我麻衣道友心相之象,我才自告奋勇,到此做了牢头。麻衣道友,你不能出去。你出去,若教你得了天帝之位,占了气数,一旦超脱,三界倾覆就在眼前!”
六二章 朽木
哪吒听了个大概,但其中有的东西却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麻衣大神强横,可似乎入了魔,一旦成为天帝,三界便倾覆在即;其中所涉所谓心相,哪吒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心相。
难道这心相便与入魔有关?
他忍不住道:“共工大神、青衣大神,这心相二字,作何解说?”
共工道:“你问这?”
哪吒点头,十分认真。
共工打量他片刻:“按说你这般修为,远不到了解心相的层次。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便为你解惑一二。”
顿了顿,他说:“这天地之间,阴阳相对;生与非生者然也。金木水火、昊阳银月,皆非生;草木禽兽、精怪人类,皆生者。实无意、有意之别。”
“非生者,无意也,盖自然也;生者,有意也,盖人也。”
“我们修行者,起于人,终合于自然。然,人身是孽龙,人心有猛虎。当修行到一定境界,步入执掌自然之道的境地,入无意而意之时,便须得降伏身之孽龙、心之猛虎,使道心澄澈,方才有执道之资格。”
“到了这个时候,人身之孽龙、人心之猛虎,便会化作心相,阻挠你成道。”
“人心百变,人身万千,所化之心相,亦各不同;有人心相如火,有人心相似水;有人心相凶恶,有人心相慈和。”
“然无论水火、凶慈,修行到这一步,都该是纯粹、明净的;可麻衣道友的心相......”
青衣一声轻叹,接过话茬:“兄长心相,灰黑近乎墨、凶暴远迈海啸火山、贪婪超越饕餮浑沌。他一旦得势,必作大魔,吞噬三界也。”
哪吒听罢,心中恍然如明光——原来如此!
心相!
一个人,他外表再如何,无论美丑善恶,都当不得真。只有他的心相,才能真实的呈现出他的本质。
青衣正是看到了麻衣的本质,才不顾兄弟之情,暗算、坑害他,将他拉下马来。
麻衣早已无言。
......
夜色中,云端上,无天背负银月,俯瞰大地。
此时他脸色分外阴沉。
“那陆千钧果然有靠山...难不成是他们跳出来干涉本尊大事的前奏?那女子何人,竟不识得,只一眼,便教本尊心生警兆!”
无天吩咐黑袍去把六耳猕猴带回灵山,自己去了昆仑。
无天的想法是拉拢陆恒,为他所用,并无一开始便动粗的念头。无天神通广大,很快找到万花谷,见谷中无人,但生活痕迹明显。
于是循着蛛丝马迹,缀到了金母道场之外。
无天亦无法发现金母道场,只知陆恒他们的行踪在那附近消失。于是兜兜转转找了三天,却等到的,是白嫦的一个眼神!
只一眼,无天掉头就走!
白嫦的出现,令无天立时肯定了六耳猕猴得自孙悟空的判断——那陆恒,背后果然有靠山,还是大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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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级数的存在,只一眼,便教他心生警兆,其神通广大可想而知。
在此之前,那些隐世的大仙大神,一个个从不现身。即便他向那几个道场明确的大仙所在区域派了监视者,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但现在,却有一个光天化日跳出来了。
虽不知是哪个。
这不得不令无天感到心忧!
想到六耳猕猴违背他意愿的作为,无天心下发紧——眼下虽忧虑,却还不明确;可若六耳猕猴把那胡村祸祸了,害了刘家三兄弟,不明确也得明确了!
那陆恒分明是个刚的!
为昙花可杀大鹏。
若刘家三兄弟被害于六耳猕猴之手,陆恒能不找上门来?
兴许本只是出来走走、没有插手他无天之事的意思的那个女子——陆恒的靠山,就会因此找上他无天。
那一个眼神,实在厉害的很。无天并无战胜的把握。
到时候一切成空,无天又该向谁去述说心中苦处?
灵山、天庭,丢了便丢了,无所谓。可若因此失了挽回阿羞的机会,这是无论如何不可原谅的。
回到灵山,无天思忖半晌,决定亲自走大云山一趟。
无天知道这天地间许多隐秘,那大云山深处藏着什么,他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专门教六耳猕猴派个蜈蚣去监视。
眼下既事情或有变,无论是为了挽回,还是为了多准备一手,无天都要亲自去大云山走一趟。
正是夜色,以无天的神通,从佛界灵山到凡间大云山,是倏忽即至。
见那高天之上,孙悟空与六耳猕猴正在斗法,斗到激烈之处,黑云和金光各分半边天,将大云山八百里映衬的阴阳两半!
无天稍作打量,神色微沉。六耳猕猴已被孙悟空压制下风。但他并没有出手。
而是俯瞰大云,寻着了黑袍的踪迹。
无天心中生怒。
那黑袍此时正藏在大云山中的,仰观战况。见六耳猕猴落在下风,还嘿嘿的笑。
这可把无天气得不轻。
无天心中一转,便知道了黑袍的心思。
正如六耳猕猴打算借刘家三兄弟,阻止陆恒投靠无天;黑袍也想六耳猕猴死在孙悟空手中,以便少一个竞争对手!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妖魔就是妖魔,哪有什么团队合作、促进共赢的理念?!使绊子下黑手,比凡人更甚许多倍。
事儿还没成呢,就内斗的这么厉害!
无天恨不得一巴掌把两个都拍死!
可若真打死了这两个,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就更少了。
六耳猕猴和黑袍护法是他的左膀右臂,较之而言,九头、巨蝎等都差了一筹,如今大事未定,便将他们杀了,这兆头可好不到哪里去。
无天只好咽下这口气。
他宽大漆黑的袖袍展开,遮天蔽日,轻喝一声:“还不过来!”
那六耳猕猴、孙悟空皆不由自主,投无天袖子而去。
正在这时,大云山中一道玄之又玄的水炁腾起,将无天袖袍冲开,卷了孙悟空落回大云山。
便见那大云山的主峰显化,山巅上,一个魁梧老汉昂首而立。身边,站着的是哪吒三太子。
水炁卷了悟空落在哪吒身边,哪吒忙拉着悟空,为他叙说。
这边,天上,无天目光凝在那魁梧老汉身上,道:“共工大神,无天久仰。”
共工笑道:“无天佛祖,今日我是见着你啦。”
六三章 碰撞
无天以此前猜测成真,心下微沉,更见恼怒。
共工救孙悟空其一;哪吒在共工身旁其二。
共工这是要插手三界之事了么?!
无天心下转动,道:“共工大神久不出修行之所,亦不理外事俗物,今日莫非静极思动,出来走走?”
共工知无天心意,闻言微微摇头:“非也。无天佛祖当知大云山乃我道场,你的人跑到我这里来,偷偷摸摸还则罢了,权当不知;却弄出许多动静,我若不出来,岂非教人小视?”
无天道:“以共工大神之神通,拂袖驱走即是。于大神而言,我无天的手下也好,那孙悟空、哪吒也罢,都该一视同仁,怎的本尊瞧着,共工大神似乎在帮他们呢?”
共工闻言,眉头一耸:“怎的,无天佛祖问罪来了?”
无天微眯着眼睛:“若大神作此想,亦无不可。”
共工长笑:“好,好,好。好个后起之秀,果然有胆魄。我共工于此静修数万年,从不曾有谁到我门前来问我的罪。无天,你果然好样的!”
无天面无表情:“今日之事,且不论对错。共工,你是上古的大神,听说你神通了得,我无天偏偏不信,今日试一手,教我瞧瞧你厉害!”
话音不落,已漫天漆黑!
共工狂笑大喝:“好的很,来!”
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天地之间一片漆黑,仿佛被那造物主泼了一盆墨水,影影绰绰之中,两道伟岸的黑影变幻,时而龙蛇交缠,时而狮虎争斗。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只天地在震动。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霹雳!
黑暗笼罩中的大云山被突如其来的强悍力量狠狠一击,隐隐间听的那山神惨叫,大云山的主峰瞬间崩塌,露出其中光灿灿一片明灭不定的封印!
“好胆!”
共工一声怒吼,黑暗中下起了瓢泼大雨。那雨水如金石,落地砸的山峦崩摧;流淌如毒液,所过之处,山石草木俱化为脓水!
孙悟空和哪吒化作两道神光,却黑暗之中,不能远观。根本不知道是谁打碎了大云山。
那正在斗法的共工立时弃了无天,伟岸的身躯从天而降,一双晶蓝色鳞片覆盖的大手,照着封印处狠狠的按了下去!
无天畅快的笑声惊天动地:“共工,你失算了!”
就在那明灭不定的封印上,一席黑袍幽幽显形。
共工靛蓝面孔七窍喷火:“给我死来!”
那黑袍仰头面对如天塌般按下来的手掌,脸上挣扎之色一闪,人便已轰然炸开!
“麻衣大神,还不快快出来!”
无天长啸,身影瞬间出现在共工背后。共工脑后生眼,反手一击,与无天碰撞在一起。一霎那,天地失色!
......
万花谷中,碧湖侧畔。此时正是夜晚。陆恒因心中潮起,兀自夜游,碧游、白嫦先后出来,三人说着话,便就到了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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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这么说,那无天也算是个人物了。”白嫦大大咧咧道:“不过无妨,夫君,明日咱们出离昆仑,直去那佛界大雷音寺,把无天捉来,正好点天灯。”
又道:“可是,怎么才叫点天灯呢?”
她听陆恒和碧游说无天之事,陆恒说早晚捉了无天,拿来点天灯。虽不知怎么个点法,却觉得挺有意思。
“便制个灯座,将他囚在其中,以其精炁神为油,点一朵三昧真火。”陆恒失笑道:“说来以无天的修为,点他天灯,必万载不灭。”
这点天灯的活计,陆恒已在那陈神医身上试过一回。惜乎陈神医修为浅薄,而陆恒后来自己也看不下去,干脆将他抹杀,没点完。
那天灯点起来,是日日哀嚎、夜夜痛哭,神魂痛乎已极。当初陆恒在气头上,把他点了天灯,后来恍然发觉这折磨人的法子不适合自己的性子,陆恒更适合一拳把人打死。
便没给点完,一把将点了一半的陈神医捏死了。
一转言,陆恒道:“花妈妈的因果,自有我来分解。你勿需插手。”
白嫦一听,撇撇嘴:“不插手就不插手...”
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
陆恒知她,立时道:“若自作主张,便家法伺候!”
白嫦立时规规矩矩了。
碧游说:“你而今的修为,距离无天还有多远?”
没等陆恒回答,白嫦抢着说:“若白日里从洞天出来所见者真是无天,那夫君的修为比那人还是差了一层。”
却又道:“不过我看夫君的路数,与我们不大一样。便差他一层,也未必怕他。”
陆恒点点头:“这两年进境不小。但若说打死无天,确还差了不少火候。”
作为修行者,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凡人说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敌人,但这话对修行者无效。修持到陆恒他们这样的地步,他们对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便一个细胞,每一点生命的律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到了这样的境地,对自己情绪、精神、道心的掌控,更为关键。
陆恒已隐隐有所感悟——一旦他将某种地煞神仙术修持到圆满,跨入他自己认知的‘仙’的行列之时,必有一番源自于自身根源的劫数。
若度不过,则万事成空;度过了,海阔天空,一步成仙!
眼下陆恒距离那个层次还差一步——他认为,这个世界的那些神仙,顶尖最一流的,恐怕就在那个层次。无天无疑是顶尖最一流的存在。
至于——
陆恒瞥了眼身边抱着自己胳膊笑嘻嘻的白嫦——嗯,她可能不算。
三人在湖边小憩,昙花不知何时来到旁边,被陆恒指示着端茶递水。这姑娘立时拉长了脸,一点都不好看了。
“你就别欺负她啦。”
碧游说道:“她性子这段时间可改了不少。”
陆恒道:“改了不少,可还没彻底改过来。”
道:“我前几天还瞧着她深更半夜出来,嘀咕韦陀那厮呢!”
昙花闻言,身子一颤。
陆恒道:“早晚断了你念想!”
道:“韦陀那厮恐怕还没死,也不知无天把他关在何处。若就此失踪还则罢了,若再照面,必杀之。”
六四章 坏事
正教训昙花儿呢,忽然,白嫦一下子站了起来。
陆恒紧接着皱起了眉头。
两人皆望着东方,眼睛极其神似的,都微微眯了起来。
片刻之后,碧游才惊疑不定道:“天地颤抖了一下?”
陆恒道:“东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望向白嫦。
白嫦轻轻吐出口气:“有个祸害,被人放出来了。”
说:“夫君,咱们现在就走罢!”
陆恒见她神色里,竟微微有些躁动,不禁心下惊疑:“什么祸害这么厉害,竟教你心思浮动?”
白嫦摇了摇:“先看看罢。”
既如此,无复多言。
当即祭出金母洞天,将万花谷整个收入其中。
白嫦即放出一道雪白的光炁,卷了陆恒三人,原地跺脚一闪,立时消失不见。
“宇空之妙!”
陆恒心下微震。
他与大鹏交过手,与孙悟空交过手,但这两个,皆无驾驭宇空之能。眼下白嫦却将宇空玄妙驾驭的炉火纯青,比陆恒更精深许多,这令陆恒既惊奇,又觉得理所当然。
金母造洞天,于宇空一道,无疑精湛;白嫦大抵便是金母亲近者、弟子云云,学的此术理所当然。
陆恒看不透白嫦,说明白嫦的修为比陆恒高。修为比他高,又学的宇空之术,驾驭宇空超过了陆恒,便不足为奇了。
只这念头一转之间,倏起忽停,再看,竟到了大云山!
但眼前的大云山,已是一片废墟!
八百里大云山,几乎被彻底从大地上抹去。当初的峰峦叠嶂、林深茂密杳无踪影,只一个个巨大的坑镶嵌在大地上,有些坑中岩浆滚滚,竟是打穿了地肺!
陆恒见之,脸色铁青。
他举目四顾,眼中神光湛湛,直扫视到胡村尚在,心中火焰才微微按住。
白嫦咬着红润的嘴唇,眼睛里厉色闪动,突然弹指打出一道光,没入大云山废墟之中。良久,才有了些微回应。
陆恒便看到一个熟人的身影,从废墟中冒出来。却已是淡淡几不可见!
山神。
见山神现身,陆恒宇空一遁,出现在他身旁,喝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被陆恒怒气一灼,山神淡薄的身影一下子变得更淡薄了。
闻言露出苦笑:“是你啊...眼下我可没法子与你逗趣啦。”
陆恒闷哼一声:“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山神叹了口气:“还能是怎么回事,打的呗。”
“谁打的!”陆恒道:“休要瞒我!”
山神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无所巨细,一一道来。
陆恒这才知道,当初那令他忌惮、不动声色之间影响心灵的,竟是水神共工!才知道刚刚过去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得知妖魔卷了大壮三兄弟、马良又救回三兄弟,紧接着来了哪吒和孙悟空,那妖魔又如何与孙悟空战在一处,黑袍现身,山神救哪吒...
最后说到无天与共工交手,却暗令潜伏着的黑袍打碎了大云山,并使其自爆,炸开了当初的不周封印!
“麻衣大神逃了出去。”山神苦着脸道:“这下可完蛋啦。当初青衣大神正是借了我的神通,才把他封印。等他恢复真身,必定回来要我的命啊!”
青衣将麻衣引到此处,本身却并非麻衣的对手。他是说服了山神,借了山神大部分本源,引动了不周之威,才将麻衣与他自己一起封禁在此。
“共工大神阻拦不及,眼睁睁见麻衣逃走。”山神哀叹道:“连那刑天也险些被放出来。得亏青衣大神施展手段将刑天拖住。共工大神才能再度将他封印。”
陆恒听罢,道:“共工大神现在何处?”
山神道:“追麻衣和无天去了。”
“那马良和大壮他们呢?”
“还在封印之下。”山神说:“我怕妖魔去而复还,暂时没让他们出来。”
听到这消息,陆恒心中怒气俱无。
只大壮三兄弟和马良无事,其他的陆恒可不管。
陆恒这里与山神问对之时,白嫦在四下里观望打量。碧游和昙花到了陆恒身边,则皆安静不言。
对了。
陆恒忽然道:“人参娃娃呢?”
山神道:“你不说我也要说。眼下大云山已毁,不周残骸只剩封印下的一丁点。我与此山命运相连,此山被毁,我亦将难以维持,再也无法引动地炁为参娃疗伤。当初是我不对,我疑心太重,以至于与你生出嫌隙。眼下我将沉眠,参娃便托付给你。”
陆恒闻言,冷笑连连:“你这厮真是个混账!”
却再无动手之念。
山神都快要完蛋了,打他几下,他拿什么承受?
于人参娃娃,陆恒也好,山神也罢,都一个目的,为人参娃娃好。只是阴差阳错,搞出了矛盾。
可毕竟不是生死之敌,不曾有那性命之仇。
山神黯淡一笑,伸手从一处废墟之中,摄来一株硕大人参。那人参的枝叶,已恢复青幽。
见此,陆恒知道,山神对人参娃娃,的确耗费了许多心力。
当下真炁卷了人参娃娃,先渡入一道调和之力,即将人参娃娃收进了金母洞天。
山神见状,释然点头,身影化作一片光辉,融入这废墟般的乱石之中,彻底没了踪影。
陆恒见他跑的这么快,不禁道:“且慢,那封印在何处!”
已无回应。
白嫦飘身过来,道:“我晓得封印在何处。”
说着霓裳白袖轻轻一舞,驱山赶石,一座门户洞开的山洞便出现在眼帘里。
几人飞身落在山洞前,陆恒一马当先,大步走了进去。
且不说见到山洞里的大壮三兄弟和马良,且不说他们见了陆恒如何激动,更不说陆恒将他们安置到东城县。
单说陆恒呼啸来往,从东城县回来,再度进入封印。
见白嫦正在那棋盘上琢磨着什么。
见到陆恒,白嫦说:“麻衣逃出了封印,麻烦大了!”
陆恒不以为意:“能有什么麻烦?左右都是争三界统治权的路数,玉帝也好,如来也罢,无天也好,麻衣也罢,他们有什么分别?”
青衣麻衣,还有共工,他们的信息,陆恒从记忆中挖掘出来。便知道,那麻衣曾是几万年前与玉帝争三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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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路数,和无天无异。
左右那麻衣与陆恒又没有仇,管他去死?
六五章 天罡--降龙伏虎
说来记忆中挖掘的信息,陆恒还挺为麻衣感到不忿。
麻衣本强过玉帝,却被自己的亲弟弟青衣暗算,与天帝之位失之交臂。那青衣说麻衣残暴,记忆中可没说麻衣残暴在哪儿。
陆恒认为,这是借口。
若麻衣得胜,作了天帝,也给玉帝安上个残暴的名头,后来人便以玉帝有多残暴似的。
是一个道理。
陆恒只把麻衣与无天当作一路人物。与玉帝、如来没有分别。他们都是为了统治三界。换了谁来不一样?
可白嫦接下来的话,打破了陆恒对自己记忆深处那些信息的固有认知。
“麻衣修行已到最后一步,只差超脱。”白嫦说:“可他心相成魔,若教他得逞,三界倾覆就在眼前。”
心相?
陆恒的精神,一下子被这两个字吸引住了。
耳畔,白嫦还在说:“心相,是一个人最根本的面貌。看一个人,是好是坏,是仙是魔,看他的外表,甚至看他的行为,都不一定当的真。唯有看他心相,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麻衣心相入魔,一旦得势,跨过最后一步。反过来必定吞噬三界。夫君,你自以他与你无关。等他跨过这一步,吞噬三界之时,夫君你又能往哪里躲避?”
说着,这姑娘第一次露出愁容:“而我也要死了...”
陆恒此时怔怔然也。
心相两个字,好像一点火焰,在他心中洒下火种,迅速燃烧起来。
这一刻,一颗硕大的星辰,于心灵深处亮堂光耀。
天罡大神通——降龙伏虎!
第三种天罡大神通,点亮了!
一些信息涌上心头,陆恒脸上怔然之色,渐变为明悟。
在这门大神通之中,有对心相最详细的描述。
人区分于自然,是有意之物。修行者身有意——为孽龙、心有意——为猛虎。这孽龙、这猛虎,随着人的修为的提升,也默默的提升。
它们本身就是人的本身。
当人的修为,提升到即将成为真仙的境地时,它们就会暴动——是喜悦的暴动。因为它们也将成仙!
可这种喜悦的暴动,对于人的真我来说,是一种劫数!
它们只是身和心的本能,它们没有善恶之分,没有好坏之别。是彻头彻尾、只遵循本能的存在。
一旦它们暴动成功,就会取代人的真我。
从此真我消失,只剩本能。
这样的,一旦跨过那一步,便是魔;只有降伏了它们,真我意识坚固、顺利跨过这一关的,才是仙。
魔,又唤作是魔神;仙,便唤作是真仙。
魔神只有本能——而本能是什么?是吃是喝是拉是撒!是自私、是争斗、是杀戮和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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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会吃掉、同化掉、杀戮掉祂所见到的一切,因为本能是纯粹的自私。魔神恨不得这一切的一切之中,只有祂一个存在。
一旦有人降不住龙虎,跨过那一步,成为魔神之后。掉过头来,就会把孕育自己的世界干掉!
而降龙伏虎,这门天罡大神通,它的本质,就是降伏龙虎,助人成道!
观其字面之意,还以为降龙伏虎是什么肉身方面的大神通,毕竟降伏龙虎,字面上看来,是力大、刚强的意思。
然而它却是为降伏修行者自身的魔而存在的神通!
这一刻,陆恒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肉身之中,有股蠢蠢欲动的暴躁之意;自己的心灵深处,有股跃跃欲试贪恶之感!
陆恒的龙虎,觉醒了!
他在此时,晋升到了成就真仙之前的最后一个阶段。
而此时,在旁边的白嫦、碧游、昙花眼中,陆恒的身体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她们看到陆恒的筋骨肌肉扭曲,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畸变!
她们看到陆恒的眉心之中,一尊凶恶却给人阳刚堂皇的人影渐渐站立起来。
“心相!”
白嫦惊呼。
陆恒的心相,竟就是个人。虽然凶恶的些,但阳刚堂皇,五官与他本来面目并无太大出入,更像是发怒时的陆恒;这在白嫦的认知里,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几乎所有的修行者,他们若能修行到这一步,显化的心相,有形者多为禽兽、山川、树木花草,无形者多为水火风气之属。
从未有听说过,谁的心相是人形的!
碧游和昙花瞪大了眼,望着那尊耸立在陆恒眉心明光之中的心相,露出欢喜之色。
她们并不明了心相的含义,只知道陆恒的修为,又进了一步。
可接下来,又有变化了。
只见一上一下,一红一黑,两道玄之又玄的光,一从陆恒顶门往下,变幻间如似一头黑虎下山;一从陆恒胸腹往上,变幻之间,如一头赤龙盘身;二者凶狠难言,齐奔陆恒眉心心相而去。
龙虎乍现,白嫦忙把碧游和昙花护在身后:“闭上眼睛,不可观之!”
见了龙虎的碧游和昙花只觉心浮气躁,身上真炁压抑不住,仿佛暴走;闻白嫦之言,才连忙闭上眼睛。
可脑海里,总有那一红一黑两道玄光盘绕。
禁不住面色发红,眉目狰狞起来。
白嫦见状,忙打出一道雪白清亮的光,将碧游和昙花护在其中。如此,碧游和昙花二人神态才渐渐恢复祥和。
白嫦则紧张的盯着陆恒,不敢眨眼。
陆恒身体畸变着,畸变越剧烈,身体孽龙气息愈是凶恶强横;心灵波涛滚滚,种种难言的、不是滋味的、憎恨的、厌恶的、贪婪的无数的情绪勃发,心灵猛虎愈凶暴。
一龙一虎冥冥之中发出欢快的吟声,齐刷刷一头扎进陆恒的眉心,贪婪的望着陆恒紧闭着双眼的心相,然后一起扑了上去。
陆恒心相虽凶恶,但神情安泰。
便龙虎扑到面前,才微微睁开眼。这一睁眼,比龙虎更凶暴、更狂猛、更令人心悸的气机爆发出来!
那龙虎扑到跟前,被这气机一冲,立时委顿。
便见心相伸出双手,一手按住龙头,一手压住虎背。将猛虎往胯下一按,跨身坐了上去;将孽龙往腰间一盘,如系腰带,还打了个结。
猛虎便化作一方似如黑玉般的坐台;孽龙则化作了一道绯红的彩虹悬挂在心相的脑后。
心相透过眉心,与白嫦对视一眼,即顷刻消失隐没。
六六章 大雷音寺
无天使黑袍自爆,炸开封印。麻衣元神逃遁,刑天也险些脱身而出。共工忙不迭将刑天重新封印,即与青衣元神一道,追麻衣而去。
那青衣叹息连连,说:“竟教无天放出了麻衣,这回麻烦大了。须得尽快将他捉回来,否则三界大难临头,再无挽回余地也。”
共工面色铁青,低沉道:“无天该死!”
青衣道:“关键处先寻着麻衣,无天稍后处置不迟。”
又说:“我与麻衣元神纠缠许多年,互相之间有所感应,隐隐能察知他的方向。但他一定会想办法斩断感应,共工,我们必须要快!”
共工闻言,精神一振:“如此再好不过。青衣道友,你来引路,咱们快些把麻衣那厮捉回来!”
青衣显化淡淡人影,颔首:“跟我来。”
...
陆恒以刑天为资粮,修为更进一步,已达到成仙之前最后一个层次。显化心相,降龙伏虎,论修为,已是这天地间最顶尖的第一流。
睁开眼,迎着白嫦她们担忧的目光,陆恒洒然一笑:“这回我的底蕴和积累当已不次于无天、麻衣之辈。”
白嫦见他眼神清凉,不禁嗔怪道:“你是什么都敢吃!”
身怀降龙伏虎大神通,刑天心相中的龙虎,却便如陆恒心相的资粮。
心相的成长,与降伏龙虎直接相关;龙虎只能降伏而不能灭杀,因着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每每自身成长,孽龙猛虎亦成长;须得一次次的镇压、一次次的降伏,而心相,伴随着镇压和降伏一次次成长,直至于成就真仙。
陆恒身具降龙伏虎神通,竟连他人的龙虎也能降伏。
他心中暗道:“我有此神通,那魔神岂非便是我修行的上佳资粮?”
便说:“眼下麻衣逃遁,诚如白嫦所言,他一旦得势,成就魔神,咱们也要跟着遭殃。无天这厮胆大包天,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又放出麻衣,实在该死。”
白嫦道:“是先寻麻衣,还是先寻无天?”
说:“麻衣只余元神,此时方才脱困,要恢复全盛需要不短的时间。”
陆恒道:“那就先去宰了无天!无天放出麻衣,或与之有合作。麻衣行踪不定,正好找无天问个明白。”
当即对碧游和昙花说:“你们进洞天先歇着。”
这事诚不是碧游和昙花这点修为所能掺和的。
皆自点头,陆恒便反掌将她们收进了金母洞天。
陆恒与白嫦出了不周封印,驾云腾身,至高天之上。俯瞰大地,一片茫茫。
“走罢。”白嫦扯了扯陆恒的衣袖。
佛界是上界,与天庭齐平;先前陆恒修为稍差,不能感悟佛界何处,此时已显化心相,上界的位置了然于胸。
陆恒收回目光,微微点了点头,揽着白嫦的细腰,驾驭宇空,两人身影立时消失不见。
......
佛界,灵山,大雷音寺。
何其恢弘、何其威严、何其金碧辉煌。
当的此时,两道人影突然显化在大雷音寺的大门前。那看守门户的两尊金刚见突显人影,即扑打而来。
陆恒反手两巴掌,两尊金刚立时扑地,滚了几滚,化作两头妖魔,死在当场。
“无天也就这点气魄。”陆恒洪声道:“改朝换代便改朝换代,却硬要披上前朝的皮,忒也一股小家子气。”
白嫦只抱着陆恒手臂,仰望他,笑。
“放肆!”
一声暴喝,便见一道顿光从大雷音寺内遁出至门中,显出个头发枝枝叉叉、面容凶恶如母大虫的女子。
陆恒瞟了一眼,目光越过母大虫向内,信步上前:“无天呢?”
母大虫大怒:“佛祖名讳,岂容你这贼厮直呼!纳命来!”
此女探出一掌直戳,化作钩刺,闪电般奔陆恒喉头要害戳来。
陆恒看也看没一眼,伸手一摘,探囊取物般将钩刺捏在掌中,稍用力,咔咔。钩刺粉碎,那女子立时惨叫一声,委顿在地。
陆恒看手中,却是个捏碎了的蝎子尾巴。不禁失笑一声,抓着蝎子尾巴抡起来,聚力于一点,将那女子轰隆一声砸在大雷音寺的大门上。
这一砸,砸的整座灵山微微颤动。
大门轰然向内倒塌,而陆恒手中的女子,已变成了一团只剩下些微蝎子模样的肉泥。
信手丢掉这团烂泥,陆恒抬头望着那大雷音寺的牌匾,真炁一卷,将之摘了下来。
闻其中惨叫,陆恒不禁对白嫦道:“我还道韦陀运气,没想却被无天禁在这牌匾之中,日日哀嚎。”
白嫦说:“想是知晓昙花一腔深情喂了狗,无天感同身受,由是折磨之。”
陆恒哈哈一笑,提着牌匾,踩着倒塌的大门,信步走了进去。
大雷音寺之中,两侧各列神佛。或站或坐,或喜或怒,或伸胳膊抬腿儿,一派庄严气象。
陆恒和白嫦走进大殿,诸般‘神佛’齐刷刷眼睛落在两人身上。却皆畏惧之色。
陆恒往前走一步,这些神佛便往后退一步,直至大殿中央。
陆恒抬头,与那无天双目对视,嗡的一声,大殿中似炸开一道霹雳,劲烈的真炁鼓荡,将周围妖魔幻化的神佛皆推的群群倒飞。
“无天。”
“陆千钧。”
无天侧卧莲台,显化长发黑衣真身,淡淡的看着陆恒:“突至我大雷音寺,杀我金刚、坏我护法,打碎大门,陆恒,你好大的胆子。”
陆恒闻言哈哈一笑:“我什么都大,不独胆子。”
他目光如电,牢牢定在无天身上:“无天,今日我来与你分解两桩因果;开打之前,须得说个通透,免得你死不瞑目。”
无天微微坐直了身子,眼角余光从白嫦身上擦过,道:“两桩因果?死不瞑目?”
陆恒道:“这第一桩,应在我养母花王圣母身上。无天,你掀翻灵山、打破天庭,皆与我无关。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手底下的妖魔坏了瑶池花园!”
陆恒面露凶光:“花王圣母为我养母,百花诸仙为我姊妹。你说,我该不该来找你!”
无天哈哈大笑:“你该感激本尊才是。陆恒,若非本尊打破天庭,花王圣母何以坠落凡间,花王圣母若不坠落凡间,你哪里来的养母?”
陆恒嘿嘿冷笑:“这我不管!我阿妈散尽本源,身死道消,缘由不是他人,就是你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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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天面无表情:“倒是个蛮横的。”
六七章 什么都吃
陆恒不以为意,道:“这第二桩因果,便是你放出来麻衣。”
陆恒说:“我不信你不知麻衣之害。麻衣脱困,于我切身有害,于我身边之人切身有害。你说,我找不找你?”
无天已坐直了身子,闻言呵呵笑道:“你们皆与我作对,使我志不能俦、心不得展,既如此,何不拉着天地陪葬?”
陆恒瞠目大笑:“好!”
轰然一震,大雷音寺、西天灵山,这大雷音寺之中诸妖魔幻化的神佛,皆在这一震之间化作了齑粉!
而陆恒与无天,早已无踪。
下一瞬,佛界的天空变得一片漆黑,遮天蔽日的黑云滚滚如潮。一炸接着一炸的霹雳在黑云中游走闪现,两道若隐若现的人影交织碰撞,在几合之间,就仿佛要把佛界撕成碎片!
那灵山之下,广袤佛界之中,无数佛国、佛寺,无尽比丘、僧侣,在这一刻,皆失了心,战战兢兢,口呼佛祖保佑。
灵山原处,只余一根十万丈高、三尺见方的柱子。正是白嫦立足之处。
霹雳阵阵之中,陆恒与无天斗法的烈度急速攀升。竟至于无声无响,大象无形了。
而力,则由显入隐,皆作用在了佛界的根基法则之上,使佛界地震火山自然萌发,一派灭世之景!
白嫦站在柱子上俯瞰佛界,见状微叹。即拂袖洒出一片月纱般的光。这光瞬即铺开,如铁索、如罗网,抚平了地震、压服了火山,间不容发之际将佛界镇住。
此时陆恒已与无天交战到激烈之处。无天真炁浩荡,如滚滚黑云,遮天蔽日;而陆恒,则像那狂风暴雨之中的一粒铜丸子,打不烂、煮不熟。
只若泰山岿然稳固,任凭无天法术神通怎么来,陆恒只一双拳头打开去。
这一番,却是试探。
无天虽强,此时在陆恒眼中,不过如此。但要拿下无天,却也不易。这种级数的存在,若无一举定胜负的手段,便败了,也不会败的太惨。
陆恒心下一转,稍作示弱,立时,便被无天诸般法术神通淹没在滚滚黑云之中。
白嫦静立石柱,默默观望。
无天笑声如雷:“我道你如何厉害,敢找上门来,却也不过是吃软饭的角色,那女子,你不如跟了本尊,本尊封你作个菩萨!”
陆恒大怒,掌中一闪,一条大枪擎天:“无天,你这是在找死!”
合身一扑,任凭无天法术打来,不闪不避,不遮不拦,只把枪戳去,点点红芒乍现,驾驭宇空,四面八方,皆是枪头,一瞬间便迫的无天手忙脚乱!
“着!”
陆恒枪头一束,噗的一声,扎中了闪避不及的无天。
那无天却嘿然一笑,身子里竟再扑出个无天来。手托一朵硕大黑莲,照着陆恒脑门狠狠镇压下来。
陆恒抬头,忽然脱口:“定!”
地煞--定身之术!
这一瞬,无天脱壳的金蝉僵再陆恒抬头处。
噗!
闪烁着绯红斩妖之力的大枪,一个猛子扎入无天心口。紧接着,大枪扎入之处,红光爆射,如一把把锋芒毕露的刀,四面八方迸射,无天瞬间千疮百孔!
陆恒双目幽幽,九幽之力勃发,与无天的眼睛对峙在一起。九幽之力没入无天眼中,要把他元神勾出来。
同时,空出的手抡起拳头猛撼在无天脑门上,直打的无天七窍喷火、头脑昏聩!
“给我出来!”
陆恒瞠目如铜铃。
手中分毫不停,一拳接着一拳的猛击无天头颅,一瞬间便连击了千拳万拳。
无天元神挣扎着被勾出识海,在眉心处与九幽之力拉锯。
可随着陆恒一拳接着一拳的撼击,随着他肉身被斩妖之力破坏的生机尽绝,他终于坚持不住。
一尊半佛半俗、半白半黑的元神,彻底被九幽之力勾出眉心。
在这一刻,无天元神望着陆恒,露出一抹狰狞的笑。但见两道玄光从他元神之中炸开,即使元神拖拽的白莲心相立时染上了灰黑!
“他要入魔!”
白嫦及时提醒。
陆恒闷笑一声:“入魔?!”
却那无天元神,已化作一尊光头黑衣、脑门上纹着奇形怪状的纹路的狰狞和尚模样。
无天元神瞬间入魔,托起那灰败白莲,一头往陆恒眉心处撞来。
陆恒面色淡漠,任凭无天元神及近。见那眉心中,忽然虬结的大手伸出来,一把逮住无天元神,瞬间将之拖了进去。
隐隐看到陆恒心相将无天元神几口嚼碎,吞入腹中。
陆恒微闭着眼睛,白嫦已来到他身边。
片刻之后,陆恒睁眼,白嫦见他眼神澄澈如新,不禁道:“上回才说了你什么都吃,这下把无天也吃了。”
陆恒哈哈一笑,抖了抖大枪,枪头上挑着的无天尸体像个破布娃娃。
“无妨。我有把握才这么做。”
说:“若不吃了无天元神,如何得知麻衣所在?”
白嫦精神一振:“麻衣何在?”
陆恒却摇了摇头:“无天元神之中,关于麻衣的记忆,只有放他出来时对视过一眼。无天这厮根本没想过与麻衣合作。他深知麻衣危害,只是想借麻衣之手对付我们罢了。”
便皱眉:“无天亦不知麻衣去了何处,这下可少不了麻烦。”
无天既死,天空中遮天蔽日的黑云如潮水小腿,佛界再度恢复光明。陆恒这里与白嫦正商量着如何去寻麻衣,却见天外飞来一朵祥云。
祥云金灿灿,隐隐有佛音梵唱。
陆恒和白嫦齐举目望去,见那祥云之上,诸佛林立。各路菩萨、罗汉、金刚雄赳赳气昂昂,为首却见是个熟悉面孔,正是那乔灵儿!
见唐三藏师徒数人在旁拥趸,托着净瓶的观世音宝像端庄,竟还有那哪吒三太子,也在此列。
诸佛立在云端,却见佛界满目苍夷,灵山不见了踪影,大雷音寺更是不知何处。一时间乱如麻。
正见陆恒与白嫦凌空,诸佛驾云至近前。
那孙悟空眼睛好,一眼看到陆恒枪头挑着的尸体,不禁惊呼:“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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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天死了!
诸佛禁不住齐刷刷盯着陆恒,一个个不可置信。
六八章 麻衣
无天多厉害!
诸佛仍历历在目——当初无天单枪匹马闯进大雷音寺,几句话逼的如来丢下诸佛转世脱身。一应菩萨、罗汉、金刚、比丘,无丝毫反抗之力,就给无天生擒活捉,有一个算一个,全给关了起来。
可现在,那无天却跟破布娃娃似的,悄无声息的挂在人陆恒的枪头上!
死了。
陆恒抖了抖大枪,无天干枯破败的尸体抖落出去,跌下云头。乔灵儿目光顺着无天的尸体,目睹坠落,片刻后收回,转至陆恒身上:“汝诛杀无天,挽救三界,善!”
乔灵儿宝像端庄,脑后金光灿灿,活脱脱一个如来。
可接下来,他却说了这样一句:“此功当赏,与吾做个护法。”
此言一出,陆恒心下一动,笑了起来:“先还商量怎么寻着麻衣,他却上门来了!”
话音不落,大枪已穿透空间,红芒毕露的枪头瞬至乔灵儿心口。
陆恒杀了无天,如来的转世之身却说要陆恒给他做护法,还说赏赐,居高临下模样,难道佛祖不知人情世故?
非也。
只能说,眼前的,绝不是如来!
若如来是这般模样,早被人打死了。这天地间,那些隐居的大仙,怎不见如来一个个找上门,说要赏赐云云?
哄着、拉拢着都来不及。哪敢耍威风?
陆恒正与白嫦商讨怎么寻麻衣呢,第一时间断定,眼前的乔灵儿,不是如来,多半是麻衣。
于是立刻动上了手。
乔灵儿见状,只把双手合十,来捉枪头。
捉是捉住了,却被那枪头上吞吐的斩妖之力灼的浑身一颤,忙不迭丢下枪头,避闪开去。
就这一下,诸佛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等乔灵儿避离远去,才咋呼起来。
“住手!”
“孽障!”
诸佛就要一拥而上,保护他们的主。
却有孙悟空、哪吒两人,听着陆恒口中的麻衣二字,一下子警惕起来,则调转枪口,对准了远处的乔灵儿!
但他们的反应实在太慢。
陆恒一枪戳去,乔灵儿伸手来捉,又闪电般避开,只在一瞬,陆恒的身影悍然掠过祥云,狂烈的飓风带着滚滚真炁,将诸佛卷的七零八落。
“哈哈哈...”
远处,乔灵儿原本宝像端庄的脸上,忽露狰狞:“好玩,好玩,竟被你认出来了!”
陆恒大枪已近,四面八方,无数枪头穿空而出,红光点点,雨打芭蕉。
“好玩?”他大枪一纵,暴喝一声:“我教你更好玩!”
轰隆一声,宇空坍塌,当场打穿了佛界,凡间的景象从那窟窿里映照出来。
便见乔灵儿身子纵横,闪转腾挪,出手如电。阵阵金光,片片掌印,与漫天红芒交错碰撞,两人身影忽闪忽现,忽明忽灭。
不倏忽,已不见了人影。只感到一道疯狂肆虐的魔意和一道凶猛悍勇的杀气交织在一起!
魔意如潮,肆无忌惮;杀气凝练,仿如天刀。
魔意铺洒,所过之处,便空气都为之疯狂、为之畸变;山石生出了脓水血肉、大地生出了脓包烂疮。树木花草张牙舞爪,变成恶鬼;便蜉蝣蝼蚁,也恨不得大喊一声‘主’,把自己的一切投喂给乔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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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佛如火烧身,忙不迭四散奔逃,怕极了被魔意沾染。
那孙悟空自忖本事,避之不及,立时镇压不住道心。竟擎起棍子照白嫦打去。白嫦一把将他捏住,又放出雪亮的明光,才使他恢复清醒。
哪吒也狰狞着面目来打白嫦,白嫦依葫芦画瓢,把哪吒一把擒住。
即大放光明,普照佛界,洗刷魔意,使众生重得自我。
那边,陆恒与乔灵儿战正酣。
乔灵儿此时,哪里还是乔灵儿?却已身躯畸变,化作了一尊四头十八臂、浑身烂疮、灰雾缭绕的巨兽。
而且这种畸变还在进行着,不曾停息。
乔灵儿疯狂大笑,与陆恒拳拳到肉,打的不可开交。他释放无尽魔意,意图感染陆恒,但陆恒身怀降龙伏虎大神通,任他魔意如何肆虐,亦如清风拂云,心灵不动如山。
乔灵儿迅猛的畸变着,时而化作一团烟雾,时而化作一尊恶鬼,时而三头六臂,时而四头十八臂,变化了得,令人目不暇接。
陆恒一身本事,一次次的拔高,一次次的熔炼,在与之战斗的过程中,也越来越强横!
为了应对乔灵儿的畸变,每一次畸变,形体不同,战术不同。这便迫使陆恒不得不将自己的本事,发挥的更出众。
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也!
从出道至今,陆恒从未有像今日这般战的畅快淋漓。
枪头晃动,八荒六合,戳的那乔灵儿满身窟窿;臂膀展动,四肢乱打,爪牙撕扯,真个是拳拳到肉,枪枪正着。
麻衣附身的乔灵儿杀斗只凭本能,偏偏本能应激,常有出乎意料的手段;陆恒则在战斗中将一身本领熔炼,一次次拔高战法,与之斗的旗鼓相当。
方才经过陆恒与无天斗法肆虐的佛界,此时又遭了大殃。白嫦驱散麻衣魔意,已不能兼顾整个佛界。地震火山,再度迸发。
那些逃窜的诸佛见状,忙按下云头,分头镇压地震火山。这佛界是他们的根基,若被打破,根基断绝,不知何时才能重建。甚至佛家因此一蹶不振,再无崛起的可能。
清醒过来的孙悟空和哪吒望着这一切,眼中一片茫然。
孙悟空道:“俺老孙无能为也!”
白嫦望着陆恒与麻衣交战,口中问他:“你们是如何与麻衣走到一起?”
孙悟空道:“先前大云山战后,俺老孙侥幸不曾受损,出离大云山,正逢着了八戒......”
先前大云山一战,孙悟空和哪吒侥幸没有受伤,离开大云山后,遇到了猪八戒,是真八戒。
从而得知诸佛关押何处。
哪吒本想请悟空一道,去阿修罗界把天庭诸神救出来,却既知晓诸佛何在,便只好与孙悟空、猪八戒一道去救诸佛。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陆恒与无天交战这会儿,凡间已去月余。孙悟空三人将诸佛救了出来,正好在荒野之中,遇到浑身赤果、昏迷中的乔灵儿。
见了乔灵儿背上的卍字印记,稍作探查,确定乔灵儿就是佛祖转世,诸佛高兴的不能自已。
本说找到舍利,再光复佛界。可那乔灵儿苏醒之后,却恢复了神通,言说更进一步,已无惧无天。
诸佛欢欣鼓舞,便才簇拥着乔灵儿一路往佛界而来。
“这之后,女菩萨已是知晓。”
孙悟空以此结尾。
“原来如此...”白嫦沉吟着。
麻衣脱困,却是遇到了乔灵儿,这可真是巧合的不能再巧合。
六九章 再定
恁大一个佛祖,端端一个如来,逃出无天魔手,沦落麻衣之口。
不过以如来的修为,便转世投胎,在非意外的境况下,麻衣要夺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麻衣虽强,毕竟同在一个境界;心相入魔的确厉害,但如来亦未尝没有反抗之力。
却如此轻易被夺,要么如来本就心怀魔意,已处于入魔的门槛,道心破裂;要么是出了意外,如来无力反抗,使麻衣得逞。
可惜了如来多年积累,一朝便宜了麻衣,深厚的底蕴,使麻衣短短时间恢复到几近全盛的境地。
似眼下陆恒与麻衣的斗法烈度,白嫦也不敢说能轻松拿下了。
哪吒此时开口,道:“悟空,不若你与我一道前往阿修罗界,把天庭诸神救出来。”
道:“眼下境况,实不知结局。多聚几分力量,几分转圜的余地。”
又对白嫦说:“前辈,此间斗法,我等实无插手的资格。”
孙悟空闻言,也是抓耳挠腮:“俺老孙一路打将过来,做了斗战胜佛,到如今才知道天高地厚。也罢,三太子,俺先与你去救了玉帝老儿再说!”
两个说完,皆自化作神光,遁出佛界,救天庭诸神去了。
白嫦立在远处,观望陆恒与麻衣之战。一边驾驭神通,时刻驱散麻衣肆意撒播的魔意。
早先陆恒便与她说了,若不求救,切莫出手。一句话,陆恒不大愿意吃软饭。虽然软饭很香就是了。
左右陆恒与麻衣战的旗鼓相当,并无下风之忧。白嫦毕竟旁边观战,要插手,随时可以插手。
正好防着万一陆恒得胜,麻衣逃遁,方便随时出手将他阻住。
且这里还要驾驭神通,驱散魔意。免得这佛界之中,亿万生灵被魔意侵然,成为麻衣口中之食。
陆恒与麻衣战的愈是激烈,白嫦的压力随之提升。正这此时,忽然一朵白云从天而降,白嫦警惕观望,随即笑道:“原来是东华帝君。”
驾云而来者,东华也。
碧游之师,东海蓬莱岛隐居的一位大仙。
那东华帝君观望着高天上的战斗,将云头按落在白嫦身边,道:“不曾想竟教麻衣逃了出来,真是劫数啊...”
他叹息间,忽然一掌探出,照着白嫦心口要害印去。
白嫦似是吃了一惊,勉力避开要害,被这一掌打在肩头,真炁爆发,风云鼓荡,人已如掉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青衣?!”
白嫦面色发白,飞退间惊呼如是。
东华帝君嘎嘎一笑,面容瞬即变得阴沉,即进步作一道光影急追而上,口中呼道:“你哪里来的人物,区区一女子,竟也知我!”
白嫦定住身形,霓裳白袖打出一道匹练般的白光。白光散化点点白芒,铺天盖地,狂风暴雨般袭向那青衣附体的东华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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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帝君’嘿嘿一笑,身躯聚散于无常之间,轻松避过漫天白芒,即至白嫦身前,翻开来一掌,印向白嫦脑门。
白嫦却露出个笑容。
不等青衣反应,背后一道白芒闪过,青衣闷哼一声,即形体溃散,元神曝露!
青衣大惊,勉强聚拢身躯、装载元神,却觉元神之中、血肉之内,无数针刺一般,刺的他动弹不得。
便背后,又一个白嫦走出来,一步轻描淡写,赶到他面前,弹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尖白芒吞吐,轻轻一按,如扎豆腐,瞬间扎入青衣眉心,青衣立时僵滞,生息全无。
却说陆恒与麻衣打的天崩地裂,虽有白嫦镇压佛界,但整个佛界,仍如狂风暴雨之中的小船,摇摇晃晃,似随时都会倾覆。
麻衣实在难缠,其躯体几已彻底畸变,便作是半个魔神之躯。即使斩妖之力,也难以伤其根本。
这厮疯狂无比,杀斗之间,皆以伤换伤。可惜他躯体不及陆恒坚固,陆恒戳他一枪,他便一个窟窿,他打陆恒一拳,陆恒却能硬吃下去。
陆恒的战法,愈是倒挂羚角,不可琢磨。
正东华帝君驾云来,陆恒瞥眼瞧见,道是又多了个帮手;却忽然见那厮对白嫦出手,陆恒即状作惊怒,作势摆脱麻衣去助白嫦。
那麻衣以为得机,立时狂追猛打,疯狂嚎叫着,要趁机把陆恒弄死。
实则陆恒此时,心中波澜不兴。
没有谁比陆恒更清楚白嫦的厉害。
那是深入交流过的。
便陆恒自忖,若要突然出手偷袭白嫦,成功率也不及百之一二。
他心下一动,作弱势。麻衣果然上当,狂追猛打不提。却见白嫦那边转折太快,青衣才出一招,就被白嫦反手两记打的没了生息。
麻衣虽入魔,却还不是真的魔神;便真魔神,也仍有畏惧。见青衣被白嫦两招拿住,顿生退怯之意!
陆恒立时抓住了这个机会!
口呼:“定!”
又是定身之术!
伴随着话音,退怯的麻衣瞬间僵直;陆恒几乎同时追至麻衣面前,当即一枪从麻衣心口穿入、背后透出,随即与麻衣目目相对。
眉心之中,一尊怒恶的心相,脑后披着绯红光环、脚下踩着雪白莲台,跳将出来。
陆恒心相作合抱状,仿佛托举着某种难以言喻之物,狠狠一击撼在麻衣脑门。生生把麻衣的元神连带心相一并从脑后打了出来。
降龙伏虎!
陆恒心相一跃,跳到麻衣脑后,不等麻衣元神、心相挣扎,便合臂将之抱住,即一转身,投了陆恒眉心。
正是电光火石,戛然而止。
白嫦瞬即提着青衣来到陆恒身边,见陆恒持枪挑穿麻衣,而二者相对,皆如雕像不动,不禁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陆恒牙口好,白嫦知道。但麻衣毕竟不是无天,也不是刑天。
麻衣入魔已久,几已接近最后半步。其魔意之深重,远不是刑天或绝望中的无天所能比拟。
若一个不慎,被麻衣心相所污,不及多久,陆恒便是下一个麻衣。
良久。
陆恒终于睁开眼,眼神澄澈如新。
白嫦仔细打量,隐约能看到陆恒眉心闪烁之处,其中一尊心相,还是纯粹无暇,这才吐出口气,打了陆恒一下:“你还吃!”
陆恒哈哈大笑。
七十章 破界
“不吃了他,怎知他前因后果。”陆恒笑道:“又唤做是不吃白不吃,不吃浪费了不是?”
白嫦说:“他魔意深沉,若污了你心相,你教我们怎么办?何况你这个也吃,那个也吃,吃出习惯来,不入魔也是魔了。”
陆恒捏了捏她手:“我有神通在身,魔意正是我心相成长的资粮。至于吃出习惯...原则底线我历来守的紧。你只放心。似无天、麻衣、青衣此类,吃之无妨。”
白嫦这才不揪着继续。
陆恒说:“实不曾想连东华帝君也遭了劫数。”
看着一动不动的青衣,陆恒微微叹了口气:“若碧游知晓,怕又要伤心。”
手中却不慢,即勾出青衣元神、心相,与麻衣作了伴。
片刻之后,陆恒睁眼,道:“原来皆是青衣一手策划...”
他说:“青衣早在与麻衣一千五百年棋局,双双陨灭肉身之后,元神与麻衣纠缠,被麻衣魔意侵染,心相入魔。”
“不过较之于麻衣的凶暴,青衣则狡诈。”陆恒道:“这厮瞒了共工许多年,共工竟丝毫不知。”
“早先他状作与共工一道去追麻衣,却与麻衣设了陷阱,反算了共工...啊呀,不好!”
信息梳理到这里,陆恒忽然叫一声不好。
就在此时,冥冥中陡的炸响,继而裂帛一声,便见一道巨大的豁口出现在佛界上空。那豁口之中,见一道通天彻地的湛蓝光辉贯通了上界、人间、地府,生生在世界的屏障上撕开了裂缝!
身边的白嫦猛地脸色发白,张口吐出血来!
陆恒吃惊扶她:“怎么了?!”
白嫦摇了摇头,无言,推开陆恒的手,举步消失于眼前。
陆恒忙打出两道斩妖之力,将麻衣、青衣肉身封住,收入掌心空间,即循着白嫦气机,急追而去。
在麻衣于青衣元神留下的记忆之中,陆恒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青衣和麻衣做局,暗算、控制了共工。又一起出手,帮助麻衣夺了如来转世之身。
话说如来也真够可怜的——他当初纠结于与五真是否成亲的事,后来逃走,被五真追了一路,这会儿正好追上。五真一阵甜言蜜语,眼泪加撒娇,乔灵儿终于软化。
于是二人成就‘好事’。
可这好事对如来而言不是好事。破了童身,乔灵儿这一世再无可能成为如来,只有等下一世。
如来元神深深沉睡去,就在这关头,乔灵儿落到了麻衣手中。青衣麻衣共工,三人合力,如来抵挡不住,终于被夺。
而后青衣与共工去蓬莱岛见东华帝君,言说麻衣脱困云云。在东华帝君心襟动摇之时,双双突施辣手,又成功暗算了东华帝君。
青衣于是夺了东华。
青衣狡诈,令共工返回不周山封印,留下了这一个后手。若青衣麻衣失败,共工便会遵循青衣的命令——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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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云山残骸、不周山封印之下,一尊修行到成仙前最后一步的大神自爆,威力足以炸开世界屏障,将这个世界炸翻。
陆恒杀了麻衣、吞了青衣,藏身不周封印的共工立时有所感应,便自爆了去。
他这一自爆,立刻将这个世界拖进毁灭的漩涡之中。
陆恒循着白嫦气机,宇空倒转,果然来到大云山残骸。可此时的大云山,更已非是当初大战过后的废墟模样,而是一个巨大的混沌色漩涡!
至少三百里直径。
这漩涡之中,滚滚涌入的虚无之炁,触及任何世界之内的有形无形之物,皆被其同化。
就这几眼的功夫,三百里直径的混洞,又向外扩张了十里!
白嫦朦胧的身影立在混洞的上方,她目视这一切,轻轻作一声叹息。即周身光辉绽放,浩浩荡荡的真炁化作天罗地网,从上至下,将那混洞兜住!
真炁与虚无之力交织,嗤嗤作响。白嫦脸色发白,身子发沉,却鼓动勇气,竭力的收束着这混洞。
陆恒闪身至白嫦身边,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出手吧,又怕坏了白嫦的手段,使前功尽弃。
没奈何,陆恒只得将自己的真炁滚滚如长河般度入白嫦体内,作为后备支撑。
有了陆恒的支撑,白嫦稍稍舒了口气。
不禁道:“世界屏障撕裂,虚无之炁涌入,若不将屏障补全,三界倾覆,只在旦夕。”
陆恒却道:“我管他三界倾覆不倾覆。白嫦,我有神通可转移时空,咱们离开这个世界就是!”
白嫦却轻轻一笑:“夫君,我是界主。”
陆恒脸上神色立时僵住。
界主?
白嫦点头:“这是我的世界。”
陆恒还能说什么?
只闷头将一身真炁传给白嫦。
白嫦又作活泼嬉笑状:“夫君真好。”
陆恒闷哼一声,不言。
此时,远处有祥云飞来。见正是天庭诸神。想是哪吒、孙悟空去阿修罗界将他们救了出来。
玉帝望着那混洞,心中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死亡悸动,望着那收束混洞的两人,更不禁道:“神通广大至斯也!”
便谓之左右:“此间事诸神掺和不上,立时随朕回归天庭收拾残局。各路神仙各司其职,镇压世界,为两位大仙减轻压力!”
诸神应诺,祥云飞天。
不知过了多久,那巨大的混洞从三百里收缩到两百里、到一百里、十里、一里,直至于剩下一个小点,却顽固的很。
白嫦扭头,目光落在陆恒身上,就像月亮一样:“夫君,我要补上世界最后的伤痕。”
言罢,不及陆恒反应,白嫦身体之中,浩荡本源喷薄,化作一道雪白的细线,须臾没入那只剩下一点的混洞之中。
混洞终于合拢。
白嫦却像一片秋日里的叶子,倒在了陆恒的怀里。
陆恒怔怔片刻,抬起一巴掌,打的啪的一声,脸色铁青:“自作主张,溃散本源,白嫦,你好的很啊!”
白嫦只笑着,疲惫的看着他。
陆恒对她实无办法。
“什么狗屁劳什子世界,界主!白嫦,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陆恒骂着,抱着白嫦按下云头,就在大云山边缘一座侥幸不曾损毁的小山包下,立起一座茅庐暂居。
七一章 得失
陆恒有底牌,有很多底牌。
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本源封闭、记忆蒙尘还则罢了,那时死了,是真死。可此时,他神通广大,已臻至此界之巅,无论遇到任何危险,都能施展移星换斗大神通,转移时空,离开这个世界。
但实不曾想,白嫦竟是所谓界主。更不曾想,她竟还溃尽本源,弥补世界的裂痕。
这实在教陆恒没法子。
愤怒无疑,却又能怎样?外人若惹怒陆恒,反掌打死就是。可他总不能把白嫦打死吧?
他是她丈夫。
分明有种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了。
立了茅庐,把碧游和昙花从洞天里叫出来,一家算作四口,一起陪伴白嫦。
白嫦的境况,无疑很糟糕。
大抵与当初花妈妈类似,都是散尽本源的路数。
便陆恒萃了青衣附体的东华,萃了麻衣附体的乔灵儿,得了精炁神共六颗丹丸,却也于事无补。
白嫦是损毁了根基。
就像个筛子,一粒元气丸下去,全漏了。
每况愈下,孱弱的就像一朵即将凋谢的小白花,陆恒心揪不已。偏偏这姑娘自己好像无所觉,一阵风都能吹倒,每天还乐呵呵的。
陆恒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并非强作笑颜。
陆恒觉得,自己恐怕要失去她了。
虽然这次的收获非常大,大到关乎前路。但陆恒宁可没有这收获。
若拿来换白嫦完好无损,陆恒是决然愿意的。
这收获,无疑便是天罡地煞的神仙术。
其一,继移星换斗、九熄服炁、降龙伏虎之后,第四种天罡大神通点亮了。
便唤作是——胎化易形。
这胎化易形,并非字面上的变化之术。它是一种调整、完善、升华修行根基,塑造仙体、使修行此法之人时刻保持完美形态的神通妙法。
这关乎陆恒的道路。不可谓不重要。
其二,在诛杀青衣麻衣、收束混洞之后,伴随着胎化易形的点亮,一口气还点亮了四种地煞神仙术。
唤作是——驱神、担山、禁水、借风。
驱神之术,陆恒当初与山神矛盾,便期望点亮这门神仙术。此法可驱使神灵为己用,也算是颇多妙用。
担山之术,是一门纯粹的体魄向的神仙术。陆恒体魄本就强横,若修成此法,再增十倍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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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水、借风,与吐焰之术相差仿佛,都是驾驭五行、操纵元炁的道道。
剩下的收获自然是青衣麻衣。这两人的心相作了陆恒心相的资粮,元神、真炁、精气,则皆被萃取为丹丸。
这些丹丸白嫦吃了一颗,无用;碧游和昙花修为太低,吃不得。则皆入了陆恒之口。
使陆恒修为,再向前推进了一步。
距离成仙,只差跨上那门槛。
但陆恒着实高兴不起来。白嫦这模样,生怕下一刻便烟消云散。
如是,竟便过了三月。
白嫦愈是孱弱了。
这天,碧游和昙花陪着白嫦屋里说话,陆恒在屋外,盘坐在一颗石头上,一边心思想着白嫦怎样,一边心思又琢磨着自己之后的路的走法。
便见远处,一朵祥云按下。
云上两人,一个是哪吒,另一个是位须发雪白的老倌。
陆恒没动弹。
祥云落地,哪吒和那老倌与陆恒齐齐施礼。那老倌便道:“大仙安好。太白金星奉玉帝之名,请见大仙。”
陆恒抬起头,诧异道:“见我作甚?”
哪吒便道:“大仙力挽狂澜,拯救三界,玉帝深感大仙之恩德。由是派我与太白金星下凡,求见大仙。”
陆恒不以为意:“然后呢?”
太白金星察觉陆恒不大好打交道,便道:“玉帝有言,大仙神通广大、功德无量,天庭还有一尊帝君之位空悬......又怕搅扰大仙清净,不敢大张旗鼓,只好派了老朽与三太子来,还望大仙见谅。”
陆恒顿时了然。
这是拉拢来了么。
这时,碧游和昙花搀扶着白嫦出来,白嫦说:“夫君,接了罢。”
陆恒瞅她一眼,没好气道:“接便接。”
太白金星大喜,忙从怀里掏出一封玉帝法旨。展开来,一点明光从中飞出,落在陆恒手上。
立时陆恒便知道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是那天庭的神位——真武帝君之位!
“行了,神位我也接了,你们回去罢。”陆恒摆了摆手,打发太白金星和哪吒离开。
实在没有与他们说话的心情。
可这两个,走的还欢天喜地。
“这下玉帝该放心了罢?”陆恒指尖搓着真武帝君神位,对白嫦道:“你都这样了,还记着自己是界主呢?”
玉帝的心思,陆恒明白的很。白嫦的想法,陆恒也明白的很。
对于玉帝来说,眼下这个世界,便入一张白纸,正要他泼墨挥毫。无天死了,如来死了,青衣麻衣,连东华帝君都死了。
玉帝没了这些掣肘,以后唯我独尊,岂不快哉?
但有一个,那就是陆恒。这是个狠人啊!上述几位,不论是什么原因,可都死在陆恒手中。
玉帝害怕陆恒插手插脚,更害怕陆恒对天帝之位有心。便来了这么一招。
只要陆恒接下,那便说明,陆恒于天帝之位无意,默认玉帝继续执掌三界。
而白嫦呢,她是界主,这个世界刚刚经历了大劫,需要的是稳定。她知道陆恒对所谓天帝之位没有心思,但她也想给玉帝一个安心,便于玉帝统治三界,恢复三界。
于是这神位,就这么接下了。
不过陆恒没想过炼化它。
无聊把玩了几下,揣了怀里。
白嫦过来,依偎着陆恒,忽然道:“我要走了。”
陆恒怔了一下:“嗯?”
“真的要走了”白嫦望着陆恒的眼睛:“碧游和昙花跟我一起走。”
陆恒听了,先是一紧的心,随之一松。
他忍不住道:“你...”
白嫦俏皮一笑:“你要记得来找我们,不能忘记。”
陆恒张了张嘴。
就见白嫦拉起碧游和昙花,三人化作一片光辉,冲霄而起。
陆恒瞪大眼睛,心中隐隐有了明悟。
他望了眼百里之外的东城县,脑子里闪过大壮三兄弟和马良的身影,忽然笑道:“走?往哪里走!”
暴喝一声:“胎化易行!移星换斗!追魂之术!”
陆恒化作一团明澈的光,原地一转,消失无踪。
第一章 蛋
再度经历过一个世界的洗礼,较之于当初,陆恒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当初送走了自家所有的女人,化虹跨界途中是一无所知,跨越时空后更落得个本源封闭、记忆蒙尘,若非花妈妈怜他,早死在了路边。
这回则不然。
陆恒已近乎仙。
移星换斗大神通施展那一瞬,他能体会转移时空的奇妙感。更持追魂之术,循着白嫦那悠远到几乎难以锁定的气机,跨过莫可名状的时空距离,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一次,陆恒本源没有被封闭、记忆更不曾蒙尘。
但他却变成了一颗蛋。
胎化易形!
这是陆恒给自己安排的路数。
陆恒靠着吃吃吃,修行顺风顺水,一路走到成为真仙之前的最后一步,说来强悍,连杀无天、麻衣,间接弄死了青衣与东华帝君,不可谓不强。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正如白嫦担忧的那般,陆恒连续吞吃了刑天、无天、青衣、麻衣四个心相入魔的强人,时间的间隔太短,以至于冲击太过剧烈,虽有降龙伏虎大神通镇压,心相仍不可避免的产生瑕疵。
其实在吞了无天之后,陆恒的心相就已有了瑕疵。
后来更吞吃麻衣青衣,倒不说陆恒自己作死。而是胎化易形大神通被点亮,体悟之间,他找到了前路,知道怎么做可以消除心相瑕疵。
就是胎化易形。
所以在跨界之时,他毫不犹豫的施展了这门神通。将自己重新化作一团本源,借胎化易行神通的奥妙重塑根基,再造心相!
这样一来,瑕疵除去,更增底蕴,何乐而不为?
不过陆恒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只道如先前一般,移星换斗之后,本源重新塑造为幼年孩童;却没想到,是颗蛋。
斗大一颗蛋从天而降,在这座云山雾罩的苍茫大山里,坠落于一位红须红发的白袍老者面前。
“莫非缘分?”老者望了望天,捧起这颗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蛋,不禁喃喃自语。
这老者虽红发红须,相貌有异于常人,但神态慈和、安详,气息纯粹清澈,不是个旁门左道的路数。
陆恒身在蛋中,能听到老者的声音,却不能予以回应。在胎化易形重塑根基、塑造仙体的过程中,陆恒不能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连神念,也不能动用。
只能保持安静。
“也罢。”老者目视巨蛋,含笑道:“大天尊贬我下凡,令我在这云梦山中看守天书,更不准离开此山洞。年长日久,着实寂寞难耐。便是个蛋,也能说几句话,以解心中寂寥。”
说着,他又自语道:“这蛋看着不凡,如此巨大,又来的突然,莫非是神兽仙禽的蛋?我先看看。”
老者目露金光,意图看看这巨蛋之内到底什么路数。
却只看到模模糊糊一片混蒙。
“看不真切呀...”老者感叹一声:“不过生机倒是精纯的很呢。不知能孕育出个什么样的生灵来。”
他捧着蛋,转身回到山洞。山洞里一片燥热,却是当中立了一尊正熊熊燃烧的丹炉。
“我百无聊赖,取石制炉,引地火灼之,汇聚了不少天地元炁,便便宜了你罢。”
言说间,老者将巨蛋抛入了丹炉之中。
此后数年,陆恒化作的巨蛋,都安安静静的呆在丹炉里,享受着地火的炙烤和天地元炁的滋养,渐渐,却是越来越大。
从先前三尺,长到如今已近乎五尺。
老者每日里坐在丹炉前,对着丹炉里的陆恒说话。几年下来,陆恒对这位老者的境况,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
这位老者自称唤作是袁公,曾是天庭宝库中的看守。有一回,他察视宝库,看到放在宝库深处的天书蒙尘,忽然心潮萌动,把那天书偷偷带了出去。
道是天书妙法,若将蒙尘,殊为可惜。若能传之天下,教许多人学去,必能造福众生。
于是他便私自带了天书下凡,将天书上的一百零八种妙法拓印在这山洞之中,然后匆匆回到天宫,将天书原本还了回去。
但这事仍然被玉皇大天尊得知,便将他贬下凡间,令他看守拓印了天书妙法的山洞,非洞口处的香炉冒烟,不得返回天宫。
陆恒这几年安静烤火,每每听袁公说起天宫如何如何,说起天书如何如何,心下也有些痒痒。
不知这个世界,比上个世界,又是怎样的光景?数年一动不动,实在教人烦恼,这不禁令陆恒想起当初关昙花小黑屋的事,他现在岂不也是在关小黑屋?
真是一报还一报!
下回见着昙花,必定要跟她好生探讨探讨关小黑屋的感受。
至于袁公所说之天书一百零八法,陆恒起初倒不大感兴趣。他自己神功妙法诸多,没修的通透,哪有心思觊觎别家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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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袁公在他耳边叙说天书妙法。
陆恒一听,态度却一百八十度转弯,立时来了兴致。
陆恒发现,所谓天书一百零八法,与他的天罡地煞神仙术,隐隐有相似的地方。
区别只在于深浅,似是同出一源。
袁公口中的天书一百零八法,比起陆恒的神仙术,要浅显的多。但其路数痕迹,分明是一条道上的。
陆恒如今已得的神仙术,天罡大神通占五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变成个蛋的时候,又点亮了一种。
移星换斗、九息服炁、降龙伏虎、胎化易形,新点亮的,唤作是——大小如意!
地煞神仙术总共点亮了二十种,服食、斩妖、壶天、追魂、曝日、通幽、驱神、担山、禁水、借风、吐焰、定身、医药、聚兽、调禽、黄白、土行、辟谷、魇祷和掩日。
其中魇祷之术,是诅咒之术。与追魂之术结合,可不动声色诅咒敌手,轻则教其霉运连连,重则使其神魂俱灭。
掩日之术,则是一种蒙蔽天机的神仙术。可以模糊自己的存在,诱导、混乱他人对自己的推演,以保护自己的行踪安全。
从袁公所述的天书一百零八法里头,陆恒找到了与自己已经点亮的各门神仙术相对应的法术。
出于对不曾点亮的神仙术的好奇,陆恒对天书上剩下的那几十种法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袁公也是妙人,每天与陆恒说一种,天书一百零八法,三个来月,便尽数教陆恒学了去。
第二章 天书
学完天书的陆恒,便再少仔细倾听袁公的低语;而专注于己身。
胎化易形大神通正在重塑他的根基、塑造他的仙体,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等闲快不起来。
但随着陆恒把天书一百零八法学到手,却惊讶的发现,胎化易形的进程,加快了。
陆恒云里雾里,只得将精力投入到对胎化易形大神通的理解之中。
渐渐的,陆恒有所明悟。
袁公所述所谓天书一百零八法,的确与陆恒身具的天罡地煞神仙术有很深的渊源。
从天书一百零八法之中领悟到的东西,可以顺畅的融入陆恒所修习的与之相对的神仙术之中。
使得陆恒在根基方面,得到了一定的加强。
而这,对胎化易形的进程有着推动的作用。
其次,陆恒领悟到了一些胎化易形的奥妙,隐隐明白,胎化易形是在为陆恒搭建一个坚固的框架,然而这个坚固框架,还差了许多要素。
这些要素是什么?
陆恒心中明了,就是那些还不曾被点亮的神仙术!
整个天罡地煞神仙术,是一个完备的体系。胎化易形的奥妙,就在于用这些神仙术,给陆恒搭建起最完美的框架来。
然而陆恒点亮的神仙术,天罡地煞加起来不过二十余种,距离完美框架所需的要素,还差的太多。
但没点亮怎么办?没有这些要素,这个框架还搭建不搭建?
当然要搭建。胎化易形的搭建方式,就是把已经点亮的要素安置在它应该在地方,没有点亮的要素,则空出来,留出位子,等点亮以后再安进去。
没有要素,便是空中楼阁,难怪胎化易形进度这么慢。
直到陆恒学了天书一百零八法,这一百零八法对应了陆恒的天罡地煞神仙术,相当于提前得到了那些没有点亮的神仙术的一丝丝皮毛。
或许对陆恒来说,天书一百零八法用来对敌时,用处不大。但对胎化易形来说,却是及时雨。
胎化易形得到了创造这个框架的所有要素。虽然大多只是皮毛,一丝丝,不是正版,只是影子,但有了参照,搭建框架的进程,便得到了推动。
按着陆恒的预计,本来需要三百年才能完成的胎化易形,直接缩短到数十年年。
这是一件喜事。
三百年的小黑屋,想想就够受的。虽然几十年小黑屋也难熬,可比起三百年,绝不能说是坏事。
在第九个年头上,袁公离开了这座他看守的山洞。
原因是洞口处的香炉,冒烟了。
便说是天庭召他上天述职。
袁公虽然遭贬,但并未被开除天庭,述职是必然要述职的。
袁公走后,山洞一片宁静。如此,过了七八天。
这天,山洞外来了三只狐狸。一大两小,大的是只红狐,小的一青一红。
这三只狐狸懵懵懂懂进了山洞,四下里乱窜,叽叽喳喳的叫,一不小心打翻了袁公放在石台上的葫芦。
葫芦滚落地面,葫芦嘴里吐出三颗丹丸来。
丹丸香气扑鼻,那三只狐狸顿时口水长流,一番争抢,各自夺了一颗吃下。又在山洞中戏耍了一阵才离开。
不久,袁公回来,发现葫芦落地,里头还少了三颗丹丸,不禁掐指一算,道:“原来是被三只狐狸吃了...罢了,也算是缘分。希望它们能有个前程。”
这老倌脾气,也实在太好了些。
不但不生气,更不曾施展些防御手段防备狐狸下次再来,只若当作不曾发生过一样。
陆恒听他言语,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情。
这老倌啊!
怎么着,袁公于陆恒有恩。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论以丹炉汇聚天地元炁滋养陆恒化作的巨蛋,还是传他天书一百零八法,都是恩,绝无仇。
只是这样的事,若放在陆恒身上,就算不下狠手,也得惩戒一番。袁公倒好,视若无睹。
时间过的似乎很快。
一转眼,袁公去天上述职共四次,算算合该三十六年。
这段时间,山洞倒也安宁。只偶有飞禽走兽闯进来,每次闯进来,袁公便要失去一些丹丸,留下的便是各种粪便、一片狼藉。
但袁公从不生气。
每回掐指一算,哦,原来是某某动物,也算是缘分云云。
陆恒算是服了他了。
脾气好到这层次,陆恒还是第一次见。人说佛祖也有火气,袁公却好像没有火气。
他不抱怨玉皇大天尊对他的贬谪,也不气恼那些动物偷吃他的丹丸,更不在意动物在他的家里留下粪便尿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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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个神仙。
唯独有一次,袁公语气有些严厉。
却是来了个小妖,大模大样,号称是三万五千里外积雷山摩云洞的差使,要求袁公向摩云洞的大王称臣纳贡,并将云梦山纳入摩云洞的统治。
袁公斥责了小妖,并将之捉住,拿了藤条好一番鞭笞。
一边鞭笞,一边训诫:“三界诸天,皆天庭统治,玉皇大天尊在上,搬运五行、顺理阴阳、调和秩序,功德无量,区区摩云洞的妖物,何言统治?可曾有天庭敕令?”
那小妖被鞭笞的哦豁连天,却其实只伤了皮毛,便给放走了。
若换作是陆恒,早一巴掌拍成了肉泥。哪里袁公这般,像个老师,教育学生似的?
陆恒愈是服了。
倒是听说了摩云洞的名儿,陆恒起了些心思。积雷山摩云洞,那不是西游记里牛魔王的老巢吗?
这世界,难道是西游记的世界?
先前西游记后传,现在西游记。嘿,还真是缘分了!
也不知道那猴子是否跳出来了?积雷山摩云洞,牛魔王又到了什么层次?这个世界,水到底有多深?
白嫦她们呢?陆恒可以确定,他没有追错,白嫦她们一定也在这个世界。那她们应当是谁?
连续好几天,陆恒心里,想的都是这些。
但想也没用。他还在蛋里呢。
胎化易形已三十六载,陆恒估摸着,至少要袁公再升天述职一回,他才有可能破壳而出。
还有的等。
好在陆恒渐渐习惯了小黑屋——既然不能动弹,不能说话,连神念也不能探出去,那就沉浸在自己的心灵世界里,每天钻研、领悟各路神仙术,一点一点的收获,那种满足感,足以冲淡小黑屋的煎熬。
竟渐渐有了些趣味儿了。
陆恒开始理解,传说中那些神仙,为什么喜欢闭关。关小黑屋,换种说法,不就是闭关呢么。
第三章 蠢萌的妖精
又到了袁公上天述职的日子。
这天,洞口的香炉再度腾起青烟,袁公停下口中叨絮,从丹炉前站起来,叹道:“又该上天去也。”
笑道:“已是四十五载,仍不见孵化,你到底哪般来历,何种跟脚呢?唉,看不透,想不通啊。”
笑着摇了摇头,袁公转身往洞外走去:“盼着我回来时,你能破壳而出,那便是极好的了。”
走到洞口,袁公化作一道神光,随着香炉里的青烟升天而去。
陆恒已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那即将破壳的蠢蠢欲动。四十五个年头,五九之数,恁长时间的小黑屋,便说闭关,也难免有些乏味。
这些年他来来回回把自己一身所学,梳理了一遍又一遍。所谓温故而知新,于修行一道上,陆恒收获之大,不言而喻。
乏味的时候,便听袁公叨叨絮絮。
说一些天宫的胜景、神仙的聚会,倒也令人心向往之。不过袁公从不曾说哪些神仙如何如何,不在他人背后评论他人。
至于更多的,袁公大抵也不知道。他只是天庭的一个小官,不能登堂入室。譬如玉皇大天尊每隔一段时间在凌霄宝殿召开的大朝会,他便没有资格列位。
他只是知道一些小事。
从袁公的口中,陆恒大略推测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如果这真是西游世界的大背景,那么眼下,那猴子,恐怕还没出世。
就算出世了,也还没开始闹腾。
在袁公的口中,三界稳固、天庭平顺,玉皇大天尊顺理阴阳、搬运五行、镇压秩序,一派祥和。
袁公升天一日,洞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便有三只狐狸鬼鬼祟祟闯了进来。
一股子淡淡的带着骚味儿的妖气充斥山洞之中,将正在蛋里闭关的陆恒惊醒。
眼下,陆恒的自然感知,已能笼罩整座山洞。随着胎化易形进程的即将完结,陆恒虽然还不能动用神念,但只凭顺其自然的感知,已能清晰的将山洞中的一切纳入心湖。
不像早先,他的感知比较狭隘,得靠近他,他才能知道。
见了这三只狐狸,陆恒一下子想起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袁公第一次升天述职时,那闯进山洞的狐狸,也是三只。
仔细一看,两红一青。不正是那三只狐狸呢么。
这是再度光临啊!
三只狐狸进了山洞,吱吱叫了几声,各自冒出一阵烟儿,化成了人形。老红狐是个老妇人形象,拄着拐棍;小红狐是个妖媚少女形象,顾盼之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青狐则是个傻啦吧唧模样,神情呆滞,像个铁憨憨的木墩子。
这三个狐狸,成精了。
必是因袁公葫芦里的三颗丹药。
就听那老狐狸说:“这儿可是神仙洞府呢...不枉我守候数年,终于等到机会了。”
老狐狸一边说,手底下却不慢,一边捡东西。袁公的葫芦、蒲团、灯盏,都给这老狐狸捡了。
那铁憨憨模样的青狐,则跳上石桌,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往嘴里塞。
妖媚女子小红狐,则绕着丹炉兜兜转,说:“这是什么呀?”
她凑到丹炉的镂空处往里头瞧,哎呀叫了一声:“有个蛋!”
老狐狸搜罗干净袁公的寒酸家当,闻言跳到丹炉前,也凑过来,透过镂空一看,啊呀叫一声:“好大一个蛋!”
妖媚小红狐小舌头舔了舔嘴皮:“母亲,神仙也喜欢吃蛋么?”
老狐狸沉吟了一下:“可能神仙也是狐狸?”
然后说:“这么大的火,不知道熟了没有。”
小红狐垂涎欲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她跳上丹炉,拽着盖子,用力一掀。盖子滑落,叮当坠地。一股淡淡的、纯净的、蕴含着浓烈生机的气息从丹炉里腾起来。
两个狐狸立时口水长流!
老狐狸丢了拐棍,跳上丹炉上沿,绕着转,盯着里头的巨蛋,琢磨着怎么把它弄出来。
她俯身伸手,想把蛋抱起来,但丹炉中火炁甚重,烫的她缩手不已。小红狐急的乱窜,说:“母亲,咱们把炉子给他推翻了罢!”
两个狐狸一合计,这里便要推翻丹炉。
只那青狐,还傻了吧唧在桌子上塞水果。
毕竟是成了精的,有几分气力。俩狐狸合力,轰隆一声,将丹炉掀翻。不远处石桌上的青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从石桌上坠落,带翻了石桌,将自己一条腿儿给压住了。
一时间痛呼连连。
丹炉倒地,硕大的巨蛋滴溜溜滚落出来。妖媚小红狐手脚快,一蹦到了巨蛋前,哈呀一声,抱起巨蛋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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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忙追去,半道上转回来,救出被石桌压着的青狐,断了他一条腿儿才从沉重的石桌下扯出来。
三个狐狸心惊胆战,出离山洞,一溜烟往山下狂奔。
由不得不心惊胆战。
那可是神仙洞府。拿了神仙的东西,若不快跑,那不傻了么?
一路跑,老狐狸和小红狐交替抱着巨蛋在前头,断了腿儿的青狐铁憨憨在后头一颠一颠的追。
路过一条湍急溪流,抱着蛋的老狐狸被乱石绊了一跤,扑跌间,巨蛋落在了激流之中。
三只狐狸忙大呼小叫的追,却追着追着,不见了巨蛋的踪影。
却说这溪流有暗河,巨蛋顺着激流进入暗河之中,飘飘荡荡,却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
宫殿前有两个守卫,一个红面长须,一个黑面长须,皆持钢叉,歪歪扭扭的站着。
忽见暗流带来一颗巨蛋,这两个立时好奇起来。
“哪来一颗蛋?”
“这么大的蛋?”
你一言我一语。
“哦,我知道了。这是龙蛋!”红脸儿的一副聪明劲儿:“我见过龙蛋,这一定是龙王爷爷的私生子,找上门认亲来了!”
黑脸儿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我这就进去通报!”
蛋里的陆恒面无表情——这些妖精,怎么看起来都这么蠢萌呢?那三个狐狸如此,这两个鱼妖亦如此。
就特么没个聪明点的吗?
黑脸儿的兴冲冲跑进宫殿,张口就喊:“龙王爷爷,龙王爷爷啊!您儿子来寻您啦!”
一时间,闹的这座金碧辉煌却小巧玲珑的龙宫沸沸扬扬。
第四章 谁的蛋
当所谓的‘龙王爷爷’被‘龙王婆婆’追打着跑出来的时候,陆恒心下了然。
是个蛟。
合着水府的规模,大概是个井龙王的级数。
至于龙王婆婆,却是个鲤鱼,非常彪悍的鲤鱼精——长得倒是不错。直骂骂咧咧把那龙王爷爷追打的只能招架,不能还手。
“我把你个花心的长虫,又哪里来的私生子,今天不跟老娘交代清楚,老娘跟你没完!”
那龙王被打满头是包,急切争辩:“不可能!老夫绝对没有私生子,夫人啊夫人,你要相信我啊!”
龙婆叉腰戟指巨蛋,喝道:“这么大的蛋,你个老长虫,你说,不是龙蛋是什么?!”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老长虫,今日你非得给老娘一个合理的说法!说,这蛋是你跟哪个臊娘们生的?!”
龙王畏畏缩缩躲在一边,眼睛盯着巨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然后断然否定:“这绝不是老夫的崽!夫人,你仔细瞧瞧,这蛋上可是一点龙炁都没有!”
龙婆正在气头上,哪儿管他?
“好!你说不是你的崽!”龙婆上前一脚,巨蛋立时被踢飞起来:“老娘打碎它,看你心痛不心痛!”
龙王吐出口气,心下大松:“夫人,我来帮你!”
飘身而上,迎着正要飘飘落地的巨蛋又是一脚。这一脚力气可不小,直踢的水中一团漩涡炸开,那蛋咻的一下,竟往高处飞去,一下子没了踪影!
“好哇!”龙婆一看,一把揪住龙王耳朵:“你怕老娘打碎你哪个臊娘们的蛋,把它送走了!”
龙王立时无语凝噎,哦豁连天:“夫人啊,夫人,你误会我了,轻点,轻点...”
这一场,分明闹剧。陆恒化作的蛋,被龙王一脚踢飞,穿过重重水幕,咕嘟一下,竟冒出了水面。
感知捕捉,却是一口井里。
果然,那龙王是个井龙王。
被踢了两脚,还被当作那龙王的崽,陆恒倒也不大生气。实在眼下这形象,难免让那龙婆怀疑。
龙王两口子的脚力,实在不足以伤到陆恒——连一点震动都不曾感受到,陆恒蛋壳之坚固,非同寻常。
倒是乐得很。不曾想,堂堂一龙王,虽只是个井龙王,却竟耙耳朵,被婆娘克的死死的,嘿,挺有趣。
眼下身处井中,悬浮水面。陆恒没有多余的心思——便是有,不也无能为力么?只等着胎化易形大功告成、破壳而出。
到时候去吓唬吓唬那井龙王,以报两脚之‘仇’。
井里有个青蛙,咕呱咕呱的,看到冒出个蛋,大抵觉着有趣,跳上来,攀着陆恒脑门上蛋壳表面,似乎挺舒适,叫声愈大。
正这时候,上头一黑,一只水桶坠落下来。有人打水。
水桶倒不小,骨碌碌,巨蛋便顺着水滚进了水桶里。
上头打水的觉着满了,往上一拉,嗨呀叫了一声:“真重!”
水桶慢慢往上提,出了井口,天光大亮。
陆恒捕捉周围环境,却是个寺庙。打水的是个小和尚。
小和尚见桶里水没几滴,尽是一个大蛋,不禁惊呼:“哪里来的蛋?!”
正是个青蛙一跳,跳上他光头,吓得小和尚又蹦又跳,险些栽进井里。
小和尚捉了青蛙,一把捏死,出了口气,才便喊道:“师父!师父有个蛋!”
出来个老和尚,叫道:“什么叫师父有个蛋?师父有两个蛋!”
老和尚一颠一颠的走到面前,见了桶里的巨蛋,不禁一怔:“还真是个蛋呐?”
小和尚说:“井里打上来的。”
老和尚忍不住凑到井口瞧了一眼:“井里怎么会有蛋?还是这么大个蛋?”
小和尚猜测道:“听说井底有龙宫,师父,莫不是龙王爷的崽吧?”
老和尚皱眉:“这么说还真有几分可能...”
立时却露出了贪婪之色:“龙蛋延年益寿...能吃上一口那该多好...”
便说:“快,把这蛋搬到厨房去!”
正这会儿,听到有敲门声。老和尚连忙抱起巨蛋就跑,对小和尚说:“你去瞧瞧门外是谁!”
小和尚应声,奔到大门。老和尚抱蛋,攀上阶梯。
小和尚打开门时,见着是个鸡皮鹤发的脸,吓得连忙关上门;老和尚则踩滑了阶梯,栽了个狗啃屎。
老和尚哎哟哎哟时,小和尚又把门打开,这回看到的,却是张妩媚的脸,立时眼睛都直了。
紧接着,另外两张脸凑了上来,一个老妇人鸡皮鹤发,一个跛腿儿的年轻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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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张脸三双眼,齐刷刷越过小和尚,盯住了院子里的巨蛋。
“母亲,蛋跑这里来了!”
小红狐忍不住推开小和尚往里走。小和尚被推了一下,却傻了吧唧的笑,还摸了摸胸口被推的地方,仿佛有香气,放嘴边狗子一样的嗅,一副陶醉模样。
“咱们的蛋跑这儿来了!”老狐狸和铁憨憨相继挤开小和尚,进到寺院之中。
那老和尚跌了一跤,此时爬起来,一听,叫道:“是我的蛋!你们哪里来的?”
老妇人听到呵斥,本能被吓得退了一步。这三只狐狸方才成精不久,要法术没法术,要神通没神通,更残留着对人类的畏惧。
刚刚注意力集中在巨蛋上,忘了害怕;此时遭到呵斥,立时畏惧起来。
不过老狐狸心中一转,咱现在可是妖了。
眼珠子滴溜溜的,上前道:“我家的蛋丢了,我呀,带着儿女出来找,眼看天黑,正到了你这寺庙门前,欲借助一宿。”
又谄笑道:“老师傅真是好人,把咱们家蛋找着了,得好好谢谢你。”
老和尚瞪眼:“什么你家的蛋?是我的蛋!”
老狐狸说:“老师傅,你说是你的蛋,那你说说这蛋是什么蛋?”
老和尚一怔:“这...”
“说不出来了吧?”老狐狸眼珠子转的快,道:“这是个仙鹤的蛋。老身家养了一只仙鹤,到死就产了这么一个蛋。这蛋坚如铁石,老师傅,您昧了我家的蛋,您也吃不着。只我有法子,能吃它!”
老和尚倒无所谓是什么蛋,龙蛋也好,仙鹤蛋也罢。不过这蛋还真坚如铁石,要吃到嘴巴里可不容易。
方才摔了一跤,这蛋磕在石阶上,叮咚一声,犹如金铁,没磕出一点痕迹。
“这蛋到了我寺庙,就是我的蛋。你说是你的,那好,你能教我吃上一口,我便认它是你的。”
第五章 都不是好东西
谁的蛋不重要,能吃到嘴里才重要。
只要能吃的到,其他的老和尚没意见。
老狐狸哪儿知道怎么吃这蛋?闻言眼珠子再转,道:“要吃这蛋,得等良辰吉日。吉时一到,再配以老身家传的法子,就能打开它。”
老和尚将信将疑:“吉时是何时?”
老狐狸装模作样算了算,道:“三天后。”
老和尚道:“也罢,只要能吃着它。你们可以先再我这寺院住着。”
老狐狸大喜:“好好好,放心,老师傅,早晚教你吃着蛋。”
小和尚一旁看着,欢喜的很。一双眼睛滴溜溜,直勾勾盯着小红狐,口水溜出二三尺,闻说师父把这一家三口留下,他心思大动不已。
便屁颠屁颠安排了住处。
老和尚则把巨蛋抱到了正殿,放在佛像前。
三只狐妖安排了宿处,驱走了对小红狐垂涎欲滴的小和尚,那小红狐禁不住道:“母亲,咱们可没吃蛋的法子。”
老狐狸说:“是没吃蛋的法子,我这是忽悠那老和尚呢。等今晚上夜深人静,咱们偷了那蛋就走。”
小红狐恍然大悟:“母亲最聪明。”
只青狐铁憨憨,一脸傻相:“有吃的么?”
老狐狸一巴掌甩过去:“就知道吃!”
然后对小红狐道:“我琢磨着那蛋既是神仙的宝物,神仙一定有吃蛋的法子。咱们今晚上盗了蛋,再回神仙洞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出法子来。便找不出,想办法把那炉子带走,神仙既以炉子烤蛋,咱们也用那炉子烤蛋!”
小红狐眼睛溜溜:“母亲说的对!”
傍晚前,小和尚借着送斋饭的由头,又绕着小红狐转悠不肯离开。老狐狸好不容易才把他驱走。
可小红狐妩媚的脸蛋、曼妙的身材,早已铭刻在小和尚心中。入夜后,小和尚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三更。
再也按捺不住,偷偷摸摸出了房间,向小红狐住的厢房摸了过去。
这时候,小红狐厢房里,三个狐狸都在。
老狐狸对铁憨憨说:“你去开大门。”
又对小红狐说:“咱们娘儿俩去盗蛋。”
话音刚落,门嘎吱一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溜了进来。小红狐抓起一根棒子,砰的一下,将这黑影敲翻在地。
“是小和尚。”小红狐摸了摸小和尚的鼻:“死了。”
竟有点可惜:“他还挺可爱的。”
老狐狸说:“得把他尸体藏起来。”
小红狐说:“投井里呗。”
三个狐狸抬着小和尚的尸体,一路到前院,将小和尚投进井里。教青狐去开大门,剩下两个便往大殿摸去。
到了大殿,从门缝往里看,见老和尚正依着巨蛋打呼噜睡觉呢。
老狐狸心下一转,道:“你去外头弄些动静,把老和尚引走。”
小红狐会意,立时去了外头,不多时,哐当哐当的噪音击碎了夜色沉静。那老和尚立时醒过来,几步到门边,侧耳一听,然后打开门,四下里张望。
躲在一旁黑暗角落的老狐狸急的不行,这老和尚怎么还不出去?
便听老和尚大喊:“戒色!戒色!”
喊小和尚呢!
老狐狸一边偷笑。让你喊,你喊的动,算你本事!
死都死了。
果然,老和尚喊了几声,没有回应。骂骂咧咧骂了几句,听到外头还在哐当哐当,便抓起一根门闩,小心翼翼往外院走去。
见老和尚走了,老狐狸忙跳进佛堂,抱起巨蛋就跑。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恒把一切看在心里。
大抵觉着,袁公当初对三只狐狸的祝福,是打水漂去了。那三个狐狸,吃了袁公的丹丸,袁公还祝福来着呢,说希望有个好前程。
可这里一出戏,哪里什么好前程?
那狐狸杀人,只当杀个鸡。虽然那小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还都要吃他陆恒呢!
陆恒不知道作何想。那井龙婆把他当井龙王的崽也就罢了,毕竟是误会。三只狐狸却把他从袁公洞府盗出来,还要吃他。老和尚也要吃他!
这可不是什么爽利事。
虽然作为一个蛋,的确挺容易让人误会。但即便是个蛋,不也是他陆恒么?
历来只有吃别人的份儿,哪有吃他的?
这蛋壳所限,还真让人心下爽快不起来。
他倒要看看,这狐狸,这和尚,打算怎么吃他!
老狐狸抱着蛋狂奔,早有青狐接应。一溜烟儿离开了寺庙。小红狐听到狐狸叫,知道得手,也一溜烟跑了。
老和尚兜兜转转,没寻着声源,只好骂骂咧咧回了佛堂,一看,蛋不见了!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三个狐狸带着巨蛋又钻进了云梦山。陆恒瞧着,这是要回袁公洞府呢么?莫非这三只狐狸良心发现?
可一路听狐狸交谈,知道想多了。
还是要吃他。
这天把天的,因着狐狸,陆恒出来转了一圈,没什么好体验,心想还是留在洞府里头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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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足够安静。
没人打搅他胎化易形。
也就这两天儿了——陆恒已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根基即将圆满、仙体即将成就。
还是回山洞呆着吧。
三只狐狸连夜带着陆恒化作的巨蛋回到了山洞。他们把翻到的丹炉重新立起来,把陆恒化作的蛋重新放进去。
却是打算连丹炉带蛋,一并拿走。
但三只狐狸似乎并不急,他们上蹿下跳——寻找他们认为存在的吃蛋的法子。
然后就盯上了拓印在石壁上的天书!
石壁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对没有文化的狐狸精来说,难度可想而知。却那文字里,蕴含了天书的道意!
也不知这几只狐狸算不算是悟性出众,尤其那老狐狸,竟渐渐从石壁上的文字里看出些门道来。
两个小的催促老狐狸走,老狐狸却不愿走了。
“这是神仙的法术啊!”她这么说:“咱们是得了仙缘!正好神仙不在,多学几手。说不定吃蛋的法子就在里面呢!”
两个小的将信将疑,但闻说是法术,也上了心。
三只狐狸竟就这么沉浸在了石壁上拓印的天书法术之中。
陆恒却没什么法子阻止,他不能动弹。这些法术对他来说,除了增进胎化易形的进度,额外的用处不大。可毕竟是袁公看守职责所在。这下被狐狸学去,袁公怕是要担责任!
第六章 先锋
三个狐狸偷学天书,老狐狸最沉浸;铁憨憨青狐打幌子打的最多,大抵没学着什么;小红狐稍好。
每每学了几分,那小红狐便忧心,说:“神仙莫不快回来了罢?”
青狐便一边鼓噪:“走,走,快走。”
老狐狸学的正妙,被吵得受不了,便说:“莫不是忘了这些年观察?神仙逢香炉生烟而登天,皆二十七日而返。这才过去几日?莫怕,先学了法术再说。”
学法之心,可见一斑。
如此转眼,去了七八日。也不知老狐狸学了几门,小狐狸学了几门。忽然听到山洞外呼和连天。
有人大喊:“那老倌,还不速速出来!”
这一声,吵醒了沉浸式的老狐狸。老狐狸大怒,带着俩小的一溜烟出去,便听得一阵对骂。
来人说:“我乃积雷山摩云洞先锋牛犇,快教那老倌出来!”
便听老狐狸叫道:“什么积雷山摩云洞,此乃云梦山神仙洞!你是个什么妖怪,敢到这里来撒野?吵醒了神仙老爷,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狐狸扯起了神仙皮。
牛犇哟呵一声:“还教我吃不了兜着走?我把你几个不要命的臊狐狸,敢与我大放厥词,可知我是何人?!我乃...”
小红狐的声音传来:“积雷山摩云洞先锋牛犇嘛。”
牛犇声音戛然,却闻如风箱般的喘气声,想是被噎的不轻。
“找死!”
立时,便闻风呼火啸,又听得雷霆霹雳。不消片刻,便有老狐狸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什么狗屁积雷山摩云洞先锋!”
咦!
竟是那老狐狸赢了!
“说,积雷山摩云洞是个什么来头?”
又劈里啪啦一阵,牛犇惨叫连连。
好半晌,终于告饶:“且莫要动手,且莫要动手,我说,我说!”
老狐狸哈哈大笑:“快说!”
牛犇道:“积雷山摩云洞乃方圆五万里之魁首!我主牛魔王威震天下,各路妖魔莫不臣服,狐狸,我看你法术了得,不如投了我主,必得重用!”
话说完,又是一阵劈里啪啦。
“还说什么先锋呢,就这点本事。我看那牛魔王也不过如此。”老狐狸膨胀的厉害,道:“说,你到我云梦山来作甚?”
牛犇吃不住拷打,只好说:“数年前我手底下小妖到此,遇到个老倌,那老倌殊是可恶,竟把我主一顿贬斥,我早记在心中。此番我主迎娶罗刹公主,使我前来下聘,正好路过此地,想起当年之事,来讨个公道!”
“下聘?!”老狐狸听到这里,声音微颤:“可是带了聘礼?”
牛犇道:“那是当然...你想干什么?狐狸,我劝你善良!那是我主给罗刹公主的聘礼,你若劫夺,早晚丧命!”
“丧命?!”老狐狸咯咯一笑:“我修成神仙之术,天下间任凭纵横。何况我师从神仙,什么妖魔鬼怪敢招惹我?”
又说:“正好我修成法术,要财宝孝敬神仙,以报师恩,你就送上门来了。快说,聘礼在何处?!”
...
陆恒洞中听着,不禁连连感叹。这老狐狸,学了法术,是越来越聪明了。竟知道祸水东引的道道。
袁公的善意,终于在这里应了打水漂的路数啊。
听着外头渐渐远去的声音,陆恒不知作何想。想着袁公回来,等那牛魔王寻上门,又不知该作何想。
一时心善,得如此恶报,也不知袁公会不会后悔。
如是又过了十余日,三个狐狸不见回来,似是忘了他这颗蛋。忘了还有个蛋要吃。
而陆恒胎化易形,已到最后关头。
丹炉中,巨蛋的表面,已显出道道裂纹,随时能破壳而出。
至二十七日,一道天光落下,洞口显化袁公。他述职回来了。
落地,袁公便嗅到一股子淡淡妖气,尤以见洞口火烧雷劈痕迹,不禁皱眉,掐指一算,很快明了。
袁公沉吟着走进山洞,见丹炉仍在,巨蛋仍在,却有移动过的痕迹,便感叹道:“世间生灵蒙昧,教我一腔好心,皆作了流水,可惜,可叹啊。”
陆恒在蛋中,听他感慨,却不见他有丝毫怒气,不禁更是服了他了。
都这样了,还这样?
袁公走到丹炉前,蒲团没了也不在意,只席地而坐。目光透过丹炉镂空,看着里面巨蛋的蛋壳已显裂纹,高兴道:“好坏参半,祸福相依。虽有不如意,却也有如意。”
“自当初从天而降,至今四十五载,总算要破壳而出。”
丹炉呢,巨蛋微微摇晃,仿佛在回应他。
袁公笑道:“也不知你是如何生灵,既将出世,不如与我做个徒弟罢。我自修行以来,至位列仙籍至今,孤家寡人,实属寂寞...”
又叹息起来:“可惜,可惜。此间天书被妖物学去,我失看守之责,必遭天条惩戒。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你出世啊。”
谁要作你徒弟!
如果陆恒能开口,必定不应。
袁公善的没有理由,可惜陆恒不是。陆恒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魏合意老道!
魏合意老道脾性,最是与陆恒相合。
袁公虽与陆恒有恩,但陆恒并不当他作师父;感恩归感恩,拜师却是另一回事。
话说袁公能教他什么呢?
教他怎么为善么?
似袁公这般,无意间不知要招惹多少事。便如这回,只因他一念之善,积雷山的牛魔王便极有可能打上门来。陆恒正想着怎么给他擦屁股呢!
这老倌啊!
你说你当初要不是心生一念,说什么天书不该蒙尘,好好的天宫呆着难道不好,非要被贬谪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便稍稍有些防备之意,给这山洞设个法术,禁止野物靠近,也不会有狐狸引来祸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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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公不知陆恒心中所想,已当这蛋是他徒弟了。便叨叨絮絮,说这回上天述职,遇到了哪些旧识、与哪些老朋友说了什么话云云。
大抵没什么营养可言。
陆恒并未见他有任何后悔之意。不论是盗下天书,拓印山洞;还是狐狸招事,惹来隐患。
他都似乎不放在心上。
说完这回天宫见闻,便正了正色,对巨蛋道:“你既已是我徒弟,便要传承我道法。且听好。”
第七章 问罪
“早晚天庭来人拿我处置,我须得早些把道法传了你。”
“我这道法,乃我为凡人时阅读道经,从中领悟而来。经我万载增补,已颇为完善。”
“此法无名,你且听好,我与你细细道来。”
这可真是,也不管陆恒愿不愿意。即一口气,将他所修的根本道法叙了出来。
陆恒本不在意。他又不是没法可修?他多的是法门。
可听着听着,陆恒惊了!
怎么这道法,颇为有些眼熟啊?!
陆恒心下震动——这不就是猿击术嘛!
只不过陆恒当初得自阁皂隐脉的猿击术,相对于袁公所述的猿击术,只余基础皮毛,失了所有高深部分;眼下袁公所述的猿击术,无疑是全本!
可...为什么是猿击术?!
袁公?猿击术?
莫非这老倌是阁皂隐脉的祖师爷来着了?!
陆恒此间,实已无话可说。
若真是祖师爷,那...
阁皂隐脉的祖师爷,竟然是个没有底线的老好人的角色?不该呀!师父魏合意、师伯周称心可都是杀伐决断的狠角色啊!
陆恒无言以对。
如此,又去三月。
这一天,天上雷霆霹雳,乌云滚滚。正与陆恒巨蛋叨叨絮絮的袁公闻言,不禁叹息一声,站起来整了整衣襟,道:“终是来啦。”
陆恒身处巨蛋之中,却也察觉到了高空传来的阵阵天威。
便听一声大喝,如雷滚滚:“袁公!”
袁公施施然走出山洞,望天作拜:“袁公在此。”
天上,雷鸣闪电之间,一群天兵天将林立。为首一人顶盔披甲,喝道:“袁公,你盗取天书,拓印凡间,大天尊罚你看守,你还不自知,竟使妖狐盗学天书法术,为祸人间。”
这位天将喝道:“袁公,妖狐学了法术,祸害生灵、挑弄是非,源头在你。此事你认不认?”
“认罪。”袁公拜了一拜。
天将便叹了一声:“你要怎么说你才好?你述职返回,也有些时日了罢?就没想过亡羊补牢?”
言下之意,袁公述职回来,肯定知道此事,就应该立时将那三只妖狐捉回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可袁公权当作不知。
袁公却道:“天书蒙尘,殊为可惜。”
“天书蒙尘不蒙尘,与你何干?”天将道:“你怎么就这般狗脾气?劝了你几回你还不能悔悟?法术神通,威能浩荡,等闲哪里敢擅自流传?凡人多愚昧,妖魔多狡心,教他们学了去,岂不是天下大乱?”
袁公无言。
天将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呀!这回那妖狐学了你法术,祸害了凡人,愚弄了君王,挑拨了是非,引出诸多乱象。你难道还不能从中汲取教训吗?”
袁公仍然不言。
“真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天将气急败坏:“也罢!你既无悔,天条惩戒你便自己担着!”
袁公再拜。
那天将挥了挥手,便有两位天兵按下云头,拿了镣铐,锁了袁公,挟着他腾云而起。
天将闷哼一声:“走!”
登天问罪去了。
山洞中,陆恒捕捉着这一幕,实在也无话可说。
说实话,那天将已经挺不错的了。只消袁公认错,天将便可美言几句,至少减轻责罚。
可袁公认罪不认错。
袁公无疑有罪。在陆恒而言,袁公也是个极度自我者。
那天书既为天庭所有,怎么处理,是否传播,那是天庭的事。袁公作为天庭一员,屁股却没坐在天庭一方,却是依着自己的念头行事,触犯天条,惩罚在所难免。
便譬如陆恒是个大家长,家中有许多宝物。手底下一个小厮,自以为觉着外面的人生活困顿,看到自家老爷这么多财宝,心想为什么不把财宝散给那些困顿的人呢?
有此念,他应该跟陆恒说,提出建议;而不是私自把财宝盗走,偷偷分给别人。
偷偷分给别人也就罢了,可因着这些财宝,那些困顿的人争抢杀斗,搞的天下大乱,那就是大罪!
搞得天下大乱也就罢了,若能及时收拾,予以挽回,也可酌情处理。
但却视而不见。
就仿佛专门抛出个诱饵,刻意诱导天下大乱一般。
天条就在那儿,能不处理他?
陆恒心下感叹:“毕竟于我有恩,只是这脾性,实在不合我胃口...罢了,若有机会,使他免罪即是。便当报答了这一番恩情。”
又想到:“天庭派人来拿袁公,想必这三月之间,三个狐狸闹出的事不小。若夺了牛魔王的聘礼便找个地方藏起来隐修,不闹事端,天庭未必会这么快就来捉拿袁公。”
“那三个狐狸修成妖物只在这几十年,还是因袁公丹药而成;既无人教导,时间又短,对世间缺乏了解,自以学了神仙法术便天下无敌,难免肆意妄为。”
“若妖物互相之间争斗,天庭未必会管。可若祸害了凡人,天庭便能立时知晓。”
“袁公这回被捉上天,也不知如何处置。左右罪责不轻啊。”
叹息之余,陆恒也愈紧迫起来。
袁公被捉上了天,这洞府失了最大屏障。陆恒此时还未完了胎化易形。若牛魔王登门,却拿什么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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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些!再快些!”
陆恒如是暗道。
转眼又是三月。
阵阵凉风从洞外吹进来,于洞中回响,呼啦啦的。看模样,是入冬了。
陆恒所化的巨蛋,裂纹越来越多,裂痕越来越大。眼看仿佛立刻就要破壳而出。
就在这天,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云梦山下来了一行人。
为首却是个横刀立马、英姿飒爽的女子,她戟指云梦山道:“可是此山?”
左右甲士推着三个身影出来,正是那三个狐妖。
此时被铁链穿了琵琶骨,甲士拖拽,雪地里瑟瑟发抖。
老狐狸颤颤道:“是此山。”
女子眉目如刀:“云梦山?”
“是。”老狐狸乖巧的很。
女子道:“你三个妖精便这里学的法术?”
老狐狸道:“是。曾于云梦山神仙洞学法。”
女子眉头生怒:“好的很!”
“神仙?我倒要问问,哪里来的神仙,教出几个妖怪,祸我国民,害我藩王!”女子银牙紧咬:“若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今日便拿他回国,于万众之前,斩之谢罪!”
第八章 飒爽女子
飒爽女子大手一挥,左右甲士立时结阵。便腾起一团云烟,托着数百甲士奔山上神仙洞而来。
不几个呼吸,云烟落在洞口,数百甲士立时散开,将洞口围困的水泄不通。
飒爽女子按剑而立,望了眼黑黢黢的洞口,龙行虎步而入。背后猩红披风在风雪之中翻滚,颇有一番气概。
这个时候,陆恒也到了关键处。
丹炉内,巨蛋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裂痕越来越大,隐隐发出咔咔的声响。当那飒爽女子走进山洞的一瞬间,巨蛋轰然炸裂,丹炉应之崩碎!
女子吃了一惊,忙拔剑横在身前,一股浩荡真炁挡住丹炉碎片。待烟尘散尽,女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脸蛋泛起了红晕!
“我把你个不要脸的!”
她骂一句,立时闭上眼睛:“我道是个神仙,却是个曝露狂,还不快快穿上衣服!”
陆恒尴尬了一下,即真炁一转,幻成一身青衣。
他实在没衣服穿。胎化易形之时,掌心空间也跟一起化了。好在金母洞天在白嫦离去时顺手带走,否则也要被一起化了不可。
那女子是个有神通的,知道果男已幻出衣服,便睁开眼,眉目含煞,剑指陆恒:“你便是这神仙洞的洞主?!”
陆恒想了想,道:“算是吧。”
袁公既被天庭拿了,这洞府自然就是陆恒的了。
女子顿时瞠目,一言不发,抖手一剑刺出。浩荡真炁如潮,凝在一点,奔陆恒腹下而来!
陆恒一看,吃了一惊:“这么狠!”
便弹指叮当,击在剑尖,仿佛打了个霹雳,女子的身影顿时被弹的崩出山洞,踉踉跄跄险些没能站稳!
再看,陆恒如影随形,就在面前,也跟着出了山洞。
周围甲士反应极快,立时刀枪直指,严阵以待。
女子身子发麻,一时不能动弹。心下惊怒——这神仙洞的洞主是个狠角色,鲁莽了!
陆恒却细细打量她,见她飒爽英气,眉目锋利,颇有味道模样。
不禁道:“你是何人?到这里来作甚?我不记得何时招惹过你。”
眼角余光正好瞥到了被甲士锁拿着的三个狐狸,心下立时明了。
不等女子回答,指着三个狐狸说:“可是因三个狐妖而来?”
女子喘了口气,身上麻痹渐消,道:“你既知道,便给我个说法!”
陆恒点点头:“给说法无妨,但你先说事。我得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
女子心下暗松,道:“那你仔细听好!”
陆恒望了望天,风雪越来越大,道:“山洞中叙话。”
转身入了洞中。
女子踌躇了一下,令甲士戒备,自也步入山洞。
陆恒打出一股真炁,将山洞清扫一番,即席地而坐:“洞中别无他物,将就一下。”
女子毫不在意,直地上一坐,与陆恒面面相对。
陆恒说:“说罢。”
女子便才一一道来。
原来这三个狐狸夺了牛魔王下予罗刹公主的聘礼,便入了凡间。先是勾搭上县令,施展搬运之术,将百姓财物尽数盗走,满足县令贪婪;又通过县令勾搭上府君,为府君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搞的一府之地民不聊生。
随后不久,被此国刚刚登基的小国王知晓,便请到国都。小国王不过七八岁,被这几个妖物一阵忽悠,做了许多倒行逆施之事,短短时间,搞得国家动荡,民意沸腾。
“我罗刹国乃此国宗主。有那忠贞大臣上表求助,我自带兵而来,将三个狐妖捉了,得知是在这云梦山随神仙学的法术,我要问问你,你是什么神仙,教出些妖孽来祸害苍生!”
陆恒却奇异目光打量:“你是罗刹国来的将军?”
“怎么?”女子不满他的目光。
陆恒说:“是来寻那牛魔王的聘礼的罢?”
女子立时恼怒:“什么狗屁牛魔王!你休要胡说!是我在跟你讨要说法,你什么意思?!”
陆恒笑了起来,仍细细打量她:“牛魔王是个巨妖,你们罗刹国恐怕惹不起他吧?失了聘礼,还要自己来找?”
女子脸色发白,气的胸口山峦起伏。
陆恒摆了摆手:“那狐妖之过,你来问我讨要说法,算是来对了一半。”
他转移话题,女子这才暗暗吐了口气:“如何来对了一半?”
陆恒说:“那三只狐狸,原是这云梦山中的寻常野物。数十年前,它们偷入山洞,趁袁公登天述职之际,盗了三颗丹药,由此成了妖精。”
“袁公?登天述职?”
陆恒微微点头:“这洞府,乃袁公洞府。”
“那你是什么人?”女子道。
陆恒想了想,道:“我与袁公有些渊源,暂时借助在此。”
女子皱起了眉头:“那便是找错了人!袁公在何处?!”
陆恒道:“袁公因狐妖霍乱人间之事,就在前不久,被天庭派来天兵天将捉回问罪去了。”
笑道:“所以,你来晚了。”
女子怔怔:“被天庭捉回问罪去了?”
“然。”陆恒笑道:“那三只狐妖,你斩了便是。它们偷了袁公丹丸成精,又趁袁公登天述职之际,偷学了袁公的法术。本就死不足惜,杀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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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心下一转,道:“你既借住此处,为何不曾阻止?”
陆恒摇头:“这几十年我修行处于关键之中,不能动弹。”
女子眉目竖起:“这就是你给我的说法?!”
陆恒笑道:“除此,你要如何?”
女子道:“狐妖祸乱人间,致使一国之地民不聊生,你几句话的功夫就想揭过,岂不是太简单了?!”
陆恒道:“倒也不错。那你待如何?”
女子眼珠子一转,道:“此国乱象,我罗刹国可以调派物资帮助平抚,助你赎罪。但你却要欠我罗刹国一个承诺!”
赎罪?
陆恒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过。但想到袁公的恩情,陆恒沉吟了一下,道:“也罢,袁公于我有恩,就当还他恩情就是。”
女子心下欢喜,却不动声色:“如此最好。”
陆恒道:“你要什么承诺?”
女子道:“若有朝一日,我派人来,你便须得出手助我一回。”
陆恒心思一动,笑了起来:“莫不是要我与那牛魔王做过一场罢?”
女子神色一滞,恼怒道:“你干脆些,愿意是不愿意?!”
第九章 应下
牛魔王什么的,毕竟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那可是所谓的‘平天大圣’——虽然现在还不是。
积雷山摩云洞统御五万里,爪牙伸展到了云梦山,势力大抵已不算小。那么,牛魔王现在到了什么层次?
是陆恒认知之中的真仙否?
如果是,那倒是个好对手——陆恒胎化易形,破壳而出,自然而然跨过那一步,如今已是堂堂正正一尊真仙!
他自己认知之中的真仙概念!
心相伏龙虎,肉身惊天地!
似如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小妞儿,修为其实不差,差不多比得上无天的级数,可陆恒若要杀她,弹指而已。
这就是仙凡之隔。
至于这小妞儿提出的所谓一个承诺,是否真的是与牛魔王干一仗之类的,陆恒倒不大在意。
牛魔王这不刚刚下聘提亲,还没娶上罗刹公主呢嘛。没娶上罗刹公主,那红孩儿还没影儿,距离牛魔王自号平天大圣,应该还有一段漫长的时间。
左右不过是个牛妖,陆恒怕他来哉?
只是这小妞儿倒也奸诈,条件提到陆恒心坎上了。
实际上,当初最先来个小妖,要袁公向牛魔王称臣纳贡什么的,被袁公一顿鞭笞放走,陆恒就已有与牛魔王直接对上的心理准备。
按说那时候直接杀了多好,偏偏似如老师,教训一顿放走,留下个祸患。这不,这么多年,又来个先锋牛犇。
那接下来,是否该轮到牛魔王了?
袁公于陆恒有恩——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些年陆恒在蛋里头胎化易形,实质上来讲,是受到了袁公的庇护的。
便且不论袁公传的天书法术、完整版猿击术。就只庇护这一点,陆恒无论如何都该报答他。
陆恒作个蛋,不能动弹。落到这深山之中,若非为袁公收留,天知道会流落到什么样的存在的手中?
寻常野物还则罢了,奈何不得他的壳。但若是落到个神通广大的妖怪手中,坏了胎化易形的进程,那时陆恒哭都没地儿哭去。
与袁公的因果,陆恒得妥善了结。
那就为袁公解决掉他留下的麻烦,以此了结那因果。
“可。”
陆恒点了点头。
那女子心下一喜,直接站起来,摘下腰间一块绯红的令牌,抖手落到陆恒怀里:“有朝一日令牌放光,便是你应诺之时。”
陆恒抓了令牌,稍作打量,心下了然:“行。”
这令牌,与女子气机相交。拿着这令牌,便知女子在何处。
飒爽女子洒然一笑,还剑入鞘,给陆恒留下个惊心动魄的笑容:“你那活儿不小呢!”
走了。
陆恒一怔,我抄,女流氓呢么!
...
女子心满意足出了山洞,目光落在三只狐妖身上,挥手:“斩了!”
甲士一听,当即抽刀断首,将三只狐妖斩杀当场。
“走!”女子脚下腾云,裹了数百沉默如石的甲士,即下山而去。
...
陆恒盘坐在洞中,把玩着令牌,嘴角笑容勾起:“倒是个挺有趣儿的女流氓。”
收了令牌,陆恒四顾洞窟,想了想,法力一转,将洞窟削的四四方方,顺带把袁公拓印的那些天书法术抹了干净。
又造了些生活必须之物,将山洞好生一番打整,暂作居处。
而今陆恒已是真仙,真炁蜕变为法力。种种神通、法术,在法力加持之下,不知强悍了多少倍。
似九息服炁这等大神通,对法力的凝练效果,成为真仙之后,更显著了数倍。
便仿佛那真炁太过孱弱,不敢大肆淬炼,就像毛线,不敢用力撕扯;似是到了法力阶段,这九息服炁的凝练功能才敢火力全开。
陆恒在成仙之前的最后阶段,积累无疑深厚。刑天、无天、青衣、麻衣,可都给他吃干抹净了去。
上述几个,在真仙之下最后一个境界里,可都是一流的存在。
全成了陆恒的资粮和底蕴。
胎化易形大功告成,陆恒悄无声息的顺利跨过那一关,成为真仙,这好处立刻体现出来——陆恒不知道别人成为真仙是怎样感受,反正他自己觉得自己现在,无比强大。
不过强大归强大,方才成就真仙,还需要仔细体会、梳理一番。不是出去浪的时候。
打整了洞府,陆恒暂居此处,准备闭关一段时间,将自己成就真仙之后,突飞猛进的力量好生打磨圆润。
...
那飒爽女子带兵离开云梦山,到了藩国国都,用两三天时间,重立了一位藩王,并承诺从罗刹国调派物资助藩国稳定民情。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施施然,带着兵马回罗刹国。
这一路回去,便不操切。不紧不慢。
罗刹国是方圆十万里内最强大的几个国家之一,拥有诸多藩国。在这样的世界里,衡量一个强大国家的第一标准,是修行者的数量和修为高度。
罗刹国既为强国,自然在修行一道上,颇有建树。罗刹王族本身就是个强大的修行家族。
其精锐军队也是由修行者组成的。
便如飒爽女子麾下的这数百甲士,其实全都是修士。虽然修为不算高,但辅以阵法加持,等闲的妖魔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样的军队,是每个强国抵挡妖魔侵袭、镇压藩国叛乱的中坚力量。
他们行军速度极快。行进之中,阵法森严。由飒爽女子领阵,行军便如一阵黑风,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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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行军速度,可以保证她在一天之内从万里之外的藩国赶回罗刹本国。
罗刹国的国都,城墙有百丈高,厚度数十丈。铭刻有阵法、装载有法宝。坚固之处,不言而喻。
飒爽女子引兵回到国都,验了令牌,从军队专用的城门入城,回到一座庞大的豪宅。
女子进屋换了戎装,取而代之是一身鹅黄色的霓裳。
谓之左后道:“我要去见父王。”
便有侍从赶着一架华丽的车过来,女子登上了车,那车下腾起一团云烟,即托着车飞天而去。
不多时,降落在一座气势恢弘、风格粗犷的巨大宫殿群的门前。
驾驭云车的侍从高喝一声:“长公主到!”
宫墙上洒下一道光辉扫过云车,不多时,宫门大开。
一溜儿甲士从宫门中出来:“恭迎长公主!”
车内女子嗯了一声,云车徐徐入内。
第十章 罗刹
宫室内,一位身材魁梧、面貌方正,身着黑底金边袍服的中年男子正与一个文官打扮的老头儿说着什么。
便有内侍进来,到那中年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男子露出笑容:“寡人的长公主回来啦!”
老头儿一听,也露出笑容:“长公主回来啦?”
便听门外清脆利索之声:“父王,我回来了。”
即推门而入。
见老头儿在,女子神态稍作收敛,状作端庄,微微一礼:“大冢宰也在。”
大冢宰也是一礼:“长公主。”
然后对国王道:“陛下,长公主一去半月,陛下必定想念,老臣先行告退。”
国王颔首:“可。”
去了大冢宰,女子神态立时恢复原状,眉飞色舞、神态张扬。
说:“父王,我回来了。”
国王笑道:“看那神情,想必一切顺利?”
女子道:“顺利的很。”
国王松了口气:“顺利就好啊。藩国生乱不是大事,旦夕可平。积雷山摩云洞的聘礼才是大事。”
他说:“牛魔王神通广大,我罗刹国实在招惹不起。只苦了你,要与那妖魔结亲!”
原来这女子就是牛魔王下聘的对象,罗刹国的长公主,罗刹公主。
罗刹国虽说强国,但与牛魔王绝不可相提并论。偌大一个罗刹国,其最强者,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罗刹公主!
修行不是吃饭喝水,所谓法财侣地,说是修行必要之条件,那须得建立在修行者有足够深厚的根性的基础上。
若无根性,再好的法门拿到手中,读不懂、修不成,有什么用?再多的财富,早晚一抷黄土埋葬。再好的洞天福地,却也受不住,早晚被妖魔夺了不可。
至于侣?修行不成,哪个厉害的修行者看的上你?愿意与你为侣?
罗刹公主是罗刹国有史以来最具根性者!
她十八岁修成元神,如今二十岁,距离那真仙之境亦不远矣!
也无怪乎被牛魔王一眼看上,强行下聘,要娶她为妻。
罗刹国无力抵挡牛魔王。而且罗刹公主很清楚,与牛魔王结亲之事,满朝上下,就算是父王,打心眼里也是愿意的!
为什么?因为牛魔王够强!
一旦罗刹公主与牛魔王结成一对,罗刹国便相当于多了一个靠山。等闲妖魔因着牛魔王的名头,会忌惮罗刹国三分,不敢轻易跑来捣乱、食人。
既然不能抵挡,结亲了又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但罗刹公主不愿。
她根性深厚,前途广大,却要与妖魔为妻,这其实是对她的羞辱。
但她无法抗拒——她修行的法门,是罗刹国的,修行的资源,是罗刹国的,享受的一切待遇,是罗刹国的。
作为长公主,到了为国家牺牲的时候,她再不愿,也知道自己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牛魔王派人送来的聘礼被狐妖截获,她甚至要亲自出马,去把聘礼夺回来。
谁能明白她心中的羞愤?
国王问她顺利与否,就是问她聘礼夺回来了没有。至于藩国之乱,实属小事,不值一提。
罗刹公主心下微叹,却笑道:“牛魔王送来的东西我夺回来啦,但是父王,我不会嫁给牛魔王。”
“嗯?!”
罗刹国王猛地站起来:“反悔了?”
罗刹公主摇了摇头:“我心里一直不愿。只是之前,我没有别的法子。”
罗刹国王目光如刀:“便说你有法子了?”
罗刹公主迎着国王的目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她并不畏惧她的父王。
道:“我已寻到外援!”
“外援?!”罗刹国王怒哼一声:“你不知牛魔王的厉害?!有什么外援挡的住牛魔王?!女儿啊女儿,你身后站着的,是罗刹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啊,你不可意气用事!”
罗刹公主道:“父王,我知道牛魔王修成真仙,法力高强。可我这次出去,遇到了一个比那妖魔更厉害的真仙!”
她道:“您是知道的,我与牛魔王交过手。”
不久前,牛魔王路过罗刹国,嘴馋吃掉了一个镇子的人,罗刹公主带兵去抓他,动过手。
也正是因为那次照面,牛魔王看上了罗刹公主。离开前放言娶了罗刹公主。回去不久,就派了人来,说要下聘云云。
罗刹公主与牛魔王动过手,与陆恒也过了一招。
这两个谁强谁弱,她隐隐有所察知。她认为,云梦山的那位,比牛魔王强。至少不比牛魔王弱!
罗刹国王一听,陷入沉吟之中。
道:“你便遇上个真仙,又如何教他愿意为罗刹国与牛魔王为敌?”
罗刹公主心下一转,脸上立时露出红晕,道:“父王,便如今愿意与牛魔王结亲也晚了。”
罗刹国王一愣,瞧着女儿脸上的红晕,脸色立时变得精彩:“你莫不是...”
为了断绝罗刹国王的心思,罗刹公主以极其肯定的口气点头答道:“我已与他成就好事!”
罗刹国王怔怔然也。
罗刹公主与那真仙成了好事,已非完璧之身。非完璧之身还与牛魔王结个狗屁的亲啊!
那牛魔王神通广大,统御五万里山川,怎受的如此侮辱?!
罗刹国王脸色铁青。
罗刹公主于是安慰道:“父王放心,我夫君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绝不比牛魔王差。”
肯定不比牛魔王差!
罗刹公主脑海之中不禁闪过当时刚刚进山洞,看到的那一幕。脸蛋又红晕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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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国王浑身发软,一屁股做下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既寻了夫君,又能抵挡牛魔王,这事我不管了,随你便,随你便。”
罗刹公主开心笑起来:“父王只放心就是。绝不会连累到罗刹国。”
又说:“父王你想,牛魔王是真仙,我夫君也是真仙。一个是妖魔,一个是人族,哪个好还用说吗?”
罗刹国王只是摇头:“左右事已至此,我亦无可奈何。只盼你寻着的称心如意的人,真能挡住牛魔王。否则...唉,我罗刹国四千年基业一朝崩塌,九泉之下无颜见列祖列宗啊。”
罗刹公主见他这般模样,不禁生气:“有什么好怕的。”
气冲冲走了。
十一章 要不要当官
心相降伏龙虎,与元神合一,晋升为仙灵;龙虎降伏心相,与元神合一,便是魔魂。
陆恒成就真仙,静修十余日,体会仙灵奥妙,运转真仙法力,使内外通透,无暇无疵。
此时正实验诸般神仙术到真仙级数之后的奥妙。
因胎化易形之故,诸般神仙术已被彻底构架在陆恒的仙体之中,仿如本能,如臂使指。
弹指之间,一道红芒吞吐。这芒红的纯粹、红的彻底,已完完全全是一种法则、概念级数的力量。对‘敌人’这个概念,拥有者毁灭性的斩杀性质。
调和之力施展出来,即使一缕一丝,散发的气息,亦使山洞内石壁化作泥潭、冒出火焰、火焰中竟水炁蓬勃、生出一道道金炁,金炁之中却萦绕着碧翠的木炁。
即念头一动,又复归原样。
陆恒沉吟:“调和之力...这是顺逆五行阴阳啊...”
他将诸般神仙术一一施展,皆玄妙无端,彻底违背常理。
壶天之术重开洞天,直接在掌心之中演化出一方小世界,使调和之力拟定五行,再动用从移星换斗大神通之中领悟到的光阴奥妙,使掌心空间成为一方半独立的小世界。
可以任意随心调整其时间比例。
只是空间虽大,世界却小。只大略百亩土地,渐在成长,余者皆虚空。还需纳入更多五行灵物,加紧以法力祭炼,促使其成长进程。否则千载万载,也难以成长圆满。
九幽之力此前陆恒一直以勾动元神为用;而今更强横许多,勾人真灵,可直接打入轮回之中。
若将之与斗战之法结合,举手投足,撼动元神、仙灵,一旦敌人守不住,立时就要打出真灵来,投进轮回之中。
这一天,陆恒正实验驱神之术。
他走出山洞,念头一动,一股玄之又玄的威严力量勃发,跺脚喝道:“山神!”
眼前一股青烟腾起,滴溜溜转出个赤膊汉子来。
这汉子一出现,即拜道:“小神见过上仙!”
陆恒仔细打量:“你就是这云梦山的山神?”
“上仙明鉴,小神便是云梦山山神。”山神连忙道。
陆恒微微颔首:“唤你出来,要你配合我做一些观察。”
看着这山神,陆恒便知道自己可以支配他。但同时,也能感受到,这山神还受到另外一种宏大力量的支配。
这种支配权,陆恒最多占十分之一。那种更宏大、与驱神之术的力量性质极其相似的力量,陆恒心想,应当来自于天庭。
经过仔细观察、实验和询问,陆恒对这个世界的神灵,有了一个全面的、成体系的了解。
这个世界的天庭,无疑强悍。陆恒要在这个世界逍遥自在,必须对天庭有一个详细的了解。
首先是神灵。
从实验和对山神的询问之中,陆恒知道了这个世界天庭的神仙的构成属性。
天庭有一卷封神榜,玉皇大天尊执掌。这封神榜,又唤作是仙籍。
天庭的神仙,皆榜上有名。
但上榜的方法,却有三种。
第一种,便如这山神。山神曾是凡人,是个猎户,因一生遵循‘斧斤以时入山林’,‘春季不打孕兽’等规则,符合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天条定律,死后名列仙籍,封为山神。
与之相仿的,比如一些大善人,生前从未害人作孽,做了许多善事,死后也如此封神,多为土地神。
或当官的,治理一方,一生功勋卓著,名留青史的,便多为城隍之属。
至于当兵为将、厮杀疆场,保家卫国的,死后要么去地府成为阴差,要么上天庭作那天兵天将。
第二种路数,属修行者。仙凡之隔犹如天堑,无数的修行者修行到降龙伏虎那一关,难以自持,无法降伏龙虎成为真仙。这个时候,便可以通过自己的途径,比如宗门、师承等,在天庭招募公务员的时候,参与进去。
如此名列仙籍,借助封神榜的力量镇压龙虎,成为一名神仙。
这种神仙因为不是正统修持而成,神通法力与硬生生修成真仙的差距很大。而且必须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完成自己的神职,才能从封神榜之中得到镇压龙虎的力量。
一旦倏忽,做错了事,失去封神榜的帮助,龙虎反噬,便必死无疑——龙虎反噬入魔,天庭便会直接下狠手。
第三种便是陆恒这种,自行修成真仙的。这一类选择的余地很大。若要上天庭,只一句话,天庭立马派人来宣诏,将名字列入仙籍,册封的神职至少六品起步。
不愿意的,天庭也不强求,只要求遵循基本天条,不得扰乱世间,不得参与凡人之间的争斗等等。余者随意,逍遥自在。
当然,若坏了规矩,破了天条,扰乱了世间的秩序,就不要怪天庭发兵讨伐。
与前面两种相比,第三种愿意去天庭任职的,在仙籍之上,只留名而不留神。
前面两种,须得留下神魂真灵的印记,被天庭完全掌控;后面一种,只留个名字,便唤作是‘听调不听宣’的路数。
若陆恒愿意去天庭认知,便是第三种路数。
天庭需要香火,需要供奉。但并非是玉皇大天尊需要。而是封神榜——仙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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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压前面两种神仙的孽龙猛虎,香火之力是关键。
各路神灵遍布天下,辅助天庭调和阴阳、顺理五行,顺便向凡人搜集香火。搜集到的香火层层上交,至天庭,置于仙籍之中。经过封神榜仙籍的炼化,祛除了其中的杂志、纯化之后,便返还一部分作为俸禄,给各级神仙,用以镇压各自的龙虎。
陆恒向山神索要了一丁点香火——没来得及上交、没被封神榜纯化的蕴含许多杂念的香火,稍作体会,陆恒不禁精神大振!
这玩意儿,对自己有用!
服食之术能消化香火!
陆恒不禁动念——要不要去天庭做个官儿?!
打发走了山神,陆恒纵身上了云梦山顶,望着东方升起的烈阳,心下沉吟不已。
对陆恒来说,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把婆娘找回来;第二,增进自己的修为。
十二章 出行
找回婆娘的事,大抵有点棘手。
便他如今成就真仙,也只能隐约感知白嫦她们的确在这个世界,但无法锁定她们的位置。
尤其是白嫦,气机若隐若现,极其模糊。
倒是碧游和昙花,她两个的气息,稍稍清晰些。
陆恒禁不住望了望天。
这两个,恐怕在天庭!
所以陆恒心生一念——要不要去天庭做个官儿。如此,名正言顺把婆娘找回来。
但陆恒也知道,天庭天条森严。似乎禁止在籍的神仙谈恋爱!
可转念一想,不对。那不是谈恋爱,特么早就是他婆娘,没入仙籍之前就是。
“去天庭是必须要去天庭的,不过...怎么去,得仔细琢磨琢磨。”陆恒思忖道:“直接打上天庭?傻。又不是猴子那没见过世面的。”
“入籍做神仙是最好的路数,既有香火俸禄,增进修为;又能找着婆娘,一家团聚。但天条所限,未免遇到一些阻碍...那么,就只有展示自己的强大...”
“说到底,修行者,神通法力、道行境界才是根本。”
陆恒目光闪闪:“牛魔王倒是一块上好的踏脚石...”
云梦山的神仙洞于陆恒而言,没有任何可留恋之处。既不是洞天福地,又不是牵挂所在。区区一个简陋的山洞,连一张床都没有,有什么好留恋的。
而今将一身神通法术梳理通透,陆恒挥挥衣袖,弃了云梦山,下山而来。
路过那寺院,见已残破。当初小和尚既死,老和尚因蛋被狐狸夺走,心中淤积,不久也死了。
算是应了报应。
这寺院便没人主持,很快毁败残破。
倒是下了井底一趟,去那井龙宫转悠了一下,吓唬吓唬龙王龙婆,报了当初两脚之仇。
从井龙王处,索来一身衣物。听说是天庭赏赐的仙衣,有避水、避尘之妙。
倒不算什么好宝物,可也把井龙王肉疼的不行。
出了龙宫,陆恒循着当初那女子给的令牌锁定的气机方向,不紧不慢而走。
一路上,可以看见这个藩属于罗刹国的小国,正在大乱之后的重建之中。各种物资成批成批,着实不缺。
看来那妞儿是应了诺言的。
这一点,陆恒很满意。他以诚信为本,恩怨分明。最是重诺。若说出去的话办不到,是违背做人原则。这种人,陆恒极是讨厌。
走走停停,体会些人间红尘,浏览过山川风景,不多久,便进入了罗刹国的境内。
较之于小国的粗陋,罗刹国果然强国,律法森严、秩序井然。
那小国之中,连个沾边边的修行者也看不到几个,这罗刹国,每个县城都有修行者官署——唤作是除魔司的机构。
什么地方闹鬼了,什么地方妖怪吃人,除魔司是第一经手机构。
陆恒还专门观摩了几次除魔司的除魔行动。
罗刹国除魔司的成员,修为皆不高。大多只是刚入门槛的那种角色。但他们的法器十分丰富,对付恶鬼、妖魔的经验十分出众。
对于不同的鬼物、妖精,他们都有针对性的处理办法。一出手,便牢牢的把妖魔克制住,分工合作,很轻易便能拿下比他们更强的妖魔鬼怪。
当然,更强的便不行了。
比如眼下。
此时正是深夜,一处偏僻小镇之中。这地方出了个尸王——大概与刚刚修成元神的修行者相当。
这头尸王有一丝灵智,出世之后并未大张旗鼓肆意妄为,而是悄悄进村、打枪不要。
偌大一个镇子,数千人,尸王用了半年,几乎将居民吞食干净。这才被除魔司的人发现。
他们经过调查,知道僵尸出世超过半年,而半年之中,只祸害了一个小镇,料来不是什么厉害的僵尸。
于是失算。
竟是个尸王。
堪比修成元神的修行者。
元神境界是个大坎儿,元神境界以下的,通过种种克制的法器、法术、阵法,勉强还能应对。可一旦晋升到元神之境,便没法子了。
那尸王凶的狠,一声怒吼,尸炁纵横,瞬间摧毁了整个小镇。
陆恒在一旁瞧着,眼看那几个除魔司的人将要命丧尸王之口,便弹了弹指头。
那尸王长大嘴巴,露出獠牙,正要吸食抓在手中之人的鲜血,却尸炁一滞,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除魔司几人莫名其妙便得了胜利。
他们怀着疑惑,绑了尸王,一路回到县城。
至于处理尸王的办法,却是第二天带到城隍庙,由城隍施法,驱散其尸炁,再焚毁其尸身。
是时满城百姓前来观瞻,叫好声不绝于耳。
陆恒在人群中,看的微微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既展现了王国本身的力量,又展现了神灵的力量。
使百姓对王国更归心,也让天庭得了好处。
一举两得。
看起来,人间的王国与天庭合作的不错。非常有秩序。
料来,若此间事除魔司搞不定,甚至更高级的除魔司还搞不定,那么罗刹国多半会请城隍等神灵出面,直接降伏妖魔。
陆恒一路走来,对这个世界凡人的秩序,大致了然于胸。或许各国因为国情,表现略有不同,但大方向应该不会相差太大。
便到了罗刹国的国都。
很是宏伟。
虽然这个世界,不是科技现代化的世界。但法术的力量,足以与现代化的科技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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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造出巨大的城池、百层千层的高楼,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似罗刹国这般‘强国’,国都围大百里,人口数以百万计,便说是挥汗成雨、摩肩接踵不为过。
其中许多新鲜玩意儿,便陆恒瞧着,也极是有趣。
是之前的世界,所不能看到的。
于是便流连其中,乐而忘返了。
倏忽数日,这一天,钟鸣阵阵,响彻全城。钟声九响,街面上立时人烟稀疏。
陆恒正在一茶楼中喝茶,不禁问小二:“这钟声九响,是什么道理?”
小儿道:“钟声九响乃有大事发生。”
掌柜的此时高喝:“诸位客观,小店打烊,请尽快离开。今日茶水免费,还望海涵。”
这是在赶人了。
陆恒心下转动,丢下几枚钱币,走出茶楼。便闻雷鸣般的声音迅速接近,见一队铁骑如黑云呼啸着,往城门赶去。
为首的,不正是那女流氓嘛!
大红的披风,锋利的眉目,顾盼之间,颇有一股威风。
十三章 莫名其妙的绿帽
钟声九响,罗刹公主率铁骑出城,以至于百姓议论纷纷。
虽然都藏在屋里,界面上没人。但陆恒耳目,笼罩八荒,哪里能听不见?
许多百姓猜测,可能是长公主的未婚夫婿,来迎亲来了!
是哪个?
牛魔王。
这事早闹得人尽皆知。
当初牛魔王派人来提亲,搞得大张旗鼓。喊话的声音响彻全城,可都被百姓记着呢。
钟声九响,要么是举国欢庆,要么是灭国之危。
积雷山摩云洞牛魔王欲娶罗刹国长公主为妻的事,既可谓之举国欢庆,也可谓之灭国之危。
那毕竟是个妖魔。
百姓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的是,若此事成了,长公主为国家牺牲,使国家得一靠山,从此国家安宁,百姓不受妖魔侵害。
害怕的是,妖魔无信。万一出尔反尔,借此机吞灭罗刹国,那便是天大的祸事。
罗刹公主铁骑出城,一列在城外排开。
气氛极是凝重。
远处天边,一团黑云正迅速接近。隐隐已闻云中锣鼓喧天之音。
就在罗刹公主背后的城头上,陆恒正盘膝坐在檐角,举目眺望。
只见那黑云滚滚,当头一尊魁梧壮汉,身披黑甲红袍,头顶巨大犄角,一张牛脸顾盼生威,十分雄壮。
“果然是个牛,长得倒是挺肥壮的。”陆恒失笑点评,眼神却平静的吓人。
牛魔王身高过丈,目如铜铃、角如弯刀,牛脸大鼻子,还穿了鼻环,十分前卫。
不过这厮的修为,的确不差。
望着那团黑云,陆恒眼中,仿佛看到一头顶天立地的巨大黑牛嗥叫着,践踏着大地,撞碎了空间,如山倒塌,狂奔而来。
气势极猛。
“是个真仙。”陆恒心下料定。
货真价实的真仙,自己修出来的。不是天庭那种留神仙籍、走捷径的路数。
但陆恒仔细瞧来,也发现一点不同。比起他自己这种实打实降伏了龙虎成就的真仙,那牛魔王似乎虚了点。
罗刹公主心中很是紧张,手心里沁出了汗水。汗水将捏着的令牌都打湿了。
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摩索着令牌,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要放老娘的鸽子!否则老娘今天就要完蛋啦!”
黑云覆天,遮蔽昊阳。倏忽即至近前。
整个罗刹国的国都,仿佛入夜,一片漆黑。
百姓不敢作声,狗不敢吠鸣,虫豸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牛魔王的气息铺天盖地,虽无刻意,却也压得人心头发颤,头脑昏聩。
罗刹公主端坐战马之上,倔强的仰起头,望着那黑云中居高临下的牛魔王,咬紧了银牙。
牛魔王站在云端,俯瞰罗刹,哈哈大笑道:“夫人是体谅我,到城外候着为夫,甚好,甚好!”
牛魔王声如雷震,惊天动地。
言说间,这老牛按下云头,落在阵前。他丈余高的身材,便站在地上,也比骑在马上的罗刹公主高出许多。
“亲亲夫人,来,跟为夫享福去!”
牛魔王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
说:“本王已令麾下众妖将翠云山芭蕉洞收拾妥帖,只待夫人入住。”
罗刹公主脸色如石,忽然喝道:“谁要跟你这牛妖成亲!”
牛魔王伸出的手一顿,巨大的牛眼睛几乎突出眼眶。但他并未发怒,却沉声道:“夫人此言何意?我老牛提亲也提了,聘礼也下了,按照你们人族的规矩,你如何能反悔?”
又说:“莫非是觉着我老牛长得丑?没关系,这世道长得好看没用!”
他晃了晃粗壮的臂膀:“力量才是根本。夫人,你根性深厚,正需要为夫这样的道侣作伴,才有光明前途。”
“何况。”他巨大的眼睛扫过罗刹公主背后的城池:“你须得知晓,惹恼了我牛魔王,罗刹国将不复存在!”
罗刹公主深深的吸了口气,举起令牌,厉声道:“牛魔王,你切莫以为,这世间就你一个真仙!”
牛魔王心下一动,瞧了眼那令牌,道:“你找了个靠山?”
即嗤笑一声:“真仙?笑话!我老牛才是真仙!这人间的真仙,有几个不认得老牛,敢来坏我老牛的好事!”
言说间,牛魔王伸手就要把罗刹公主抓过来。
罗刹公主厉声疾呼:“牛魔王,我已与夫君成就好事,你若敢对老娘不利,小心你的性命!”
牛魔王身躯一震:“什么?!”
城头上,檐角盘坐的陆恒也在疑惑:“这娘们已另外的人成了好事?”
他瞧着牛魔王,只觉那两只牛角之间,似乎泛起了绿光。
“没错!”罗刹公主晃了晃令牌:“牛妖,你若敢胡来,老娘立刻捏碎令牌,把我夫君请来,到时候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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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坐城头的陆恒身躯一震,脑子有点晕。
牛魔王深深呼吸,鼻孔里仿佛打了个炸雷,即狞笑起来:“好,好的很。我老牛自生出来,还没领教过这等羞辱!”
话音不落,当头一拳,照着罗刹公主落了下去。
这一拳落下,周围的空间都为之凝固,罗刹公主瞠目怒视的神态,仿佛镶嵌在雕塑之中。
她甚至没机会捏碎令牌!
电光火石里,罗刹公主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后悔:“早知道该早些把那混蛋叫来...我低估的真仙的威能啊...”
就在万分之一个弹指里,忽然,啵的一声。一大一小,两只对比鲜明的拳头在罗刹公主额前半尺之处撞击在了一起。
撞击处,空间碎裂,尺余见方的黑洞乍现,将余波尽数倾泻了进去。
瞬即,空间拉长,一条昂藏人影出现在罗刹公主的战马上,与公主同骑,一只手缓缓收回,一只手则环着罗刹公主的细腰,目光湛湛的与被宇空之力推拒出丈外的牛魔王对视在一起。
“牛魔王。”
陆恒打量着老牛,战意盎然。
老牛则黑着脸,恶狠狠的盯着环抱着罗刹公主的陆恒,咬牙切齿,喉咙里崩出几个字:“给俺老牛戴绿帽!”
罗刹公主神态茫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茫然的扭过头,看着尽在眼前的那张脸,忽然眉头竖起,两只手齐刷刷揪住陆恒环着她细腰的手臂,使劲一掐:“我把你个狠心的渣男,你还知道来呀!老娘险些被打死!”
十四章 斗法牛魔王
她一边骂,一边揪,一边给陆恒施眼色,眼睛里尽是哀求。
这样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流氓,却如此哀求眼神,实在教人有些受不了。陆恒本意开口揭穿,见此,也只好是皱了皱眉头。
可以理解。
这娘们不愿意嫁给牛魔王,便扯起一张虎皮,彻底断了牛魔王念想。
无疑,也给陆恒树立了一个死敌。
绿帽子,牛魔王戴的住?
统御五万里山川的牛魔王,颜面往哪儿放?必定死磕。
好在陆恒早有心理准备——因着袁公,本就与之有因果纠缠。何况陆恒意图上天,以牛魔王为踏脚石,展现力量,不使天庭小觑,谋得更多好处。
死磕,也在陆恒的准备范围之内。
牛魔王是妖,陆恒是人,立场本来相悖。打死打伤牛魔王,陆恒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但心中毕竟不大爽利。被个女流氓当了挡箭牌。
陆恒轻哼一声,身子一闪离了马背,那马立时化作一团血雾,罗刹公主这娘们猝不及防,险些跌一跤。
“小气的渣男!”
她还嘀咕了一句。
这娘们,真当自己被陆恒办了似的。
陆恒身影从马背上消失的一瞬间,牛魔王身影也消失在当场。万分之一个弹指之后,晴天里打了一炸霹雳,天上的黑云被无形的力量撕开,牛魔王带来鼓噪的迎亲队伍顿时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狂烈的风从高天上席卷下来,罗刹公主知道厉害,忙催动真炁,激活了国都城墙的阵法,这才险险将风暴挡住,使城中百姓安然无恙。
可城外的旷野、农田、道路、森林,则如被刮地三尺,什么都没了,只露出一片苍夷的大地。
一连串闷雷从天而降,带着一道道闪电,于风暴之中劈落在大地上,一劈便是一个数百丈的大窟窿,一劈便劈塌一座山峰。
高天上,云裂光碎,两道人影若隐若现。拳脚相交,令空间塌陷、元炁崩灭。
一瞬间,便是千击万击,天空中或是炸开一串串黑洞,或是刺啦刺啦的裂开一道道巨大的裂纹。
方圆几万里的天空和大地,都在震颤。一派灭世之景。
只这几个呼吸的功夫,陆恒已于牛魔王过了几万招。
这厮神力无匹,果然是个好对手。可惜,比起陆恒还差了不少。陆恒总觉得这厮有点虚。
这不,只这几万招,牛魔王便已节节败退。
牛魔王心下又惊又怒,惊的是哪里跑出来个强人,自己竟然不是对手。便在最强项的气力上,也敌不住他!
怒的是,这厮给自己戴了绿帽,自己还打不过他!
牛魔王鼻孔出气,仿佛两道长河,吞吐之间,空气沸腾。他拼着硬吃一记,被打肿了一只牛眼,险险退避出去,手一晃,擎出一条混铁棍!
“那厮,报上名来!”牛魔王怒目圆瞪:“俺老牛不杀无名之辈!”
陆恒一拳撼过去,整片空间挟裹在陆恒的拳头上,哐当一声击在混铁棍中间,打的老牛暴退出去,却被缩短的空间又送到陆恒面前!
牛魔王用力一挣,混铁棍四面八方打出,打碎了这片空间,跳将出来,又与陆恒战在一处。
“我乃陆恒,字号千钧。”陆恒哈哈一笑,身影闪动,拳脚间气力炸开,打的老牛混铁棍也招架不住。
混铁棍乃老牛神兵,却连陆恒手背上的皮也打不破。交击无数次,陆恒的拳头一如既往的硬扎,手上的油皮,一如既往的颜色。
牛魔王又吃了几拳,被打的鼻青脸肿,不禁心生退意。
喝道:“陆千钧是吧,咱老牛也是一方妖王,最喜结交豪杰!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打生打死?不如去我那摩云洞,咱们喝一杯,一笑泯恩仇如何?”
陆恒狂笑不已:“我道牛魔王何等英雄人物,原来不过如此!今日落到我手中,你若脱身算你本事,若不能脱身,嘿嘿!”
牛魔王听出了陆恒语气中蕴含的杀机。不禁怒极:“我牛魔王纵横寰宇,还不曾被人如此小觑过!”
他暴喝一声,滔天法力冲霄,勉强推开陆恒。便见他摇身一晃,化作一尊万丈高的巨神,抡起巨大铁棍,一棍子砸开天空,照着陆恒碾来,便仿佛碾碎一只蜉蝣!
陆恒目中幽光吞吐,哈哈一笑,身子迎风见长,倏忽已长到不次于牛魔王的层级,一拳打开铁棍,合身一扑,拉扯宇空,将牛魔王拉到面前,一拳撼在他牛脸上,打的牛魔王一个倒栽葱,坠落云头,将一条山脉砸成了两截!
大小如意,法天象地!
陆恒如影随形,坠落大地,一把按住牛魔王的牛角,一瞬间打了牛魔王几万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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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魔王坚持不住,庞大的身躯顿时缩水,变回原本丈余身材。陆恒随他一道,变回八尺,只把那老牛按在地上,一拳拳如擂鼓,生生两个人,打到地底下去!
大地随着陆恒的拳头一下一下的跳,四面八方,一道道巨大的裂纹,撕开了岩石、撕裂的大地,蔓延到几千里之外!
罗刹国风雨飘摇。
此时,那站在城投,用真炁催动阵法,勉强镇住都城的罗刹公主,心中百感交集。
人,她没认错,是个厉害的。
但事儿,到了这样的境地,罗刹国眼看要完蛋了!
举目望去,见国境之内,一道道神光腾起,显化一方方神域。天庭麾下的各路山神、土地、城隍,奋力镇压着大地的跳动,竭力保护着神职范围内的百姓,一道道细微的神光冲天而起,没入虚空,无数的信息向着天庭汇聚。
倏忽,大地无数裂纹的中央,一道云烟飞起,急速向西,眨眼便是万里。可一瞬间,又给空间拉扯了回来。
陆恒显化出来,竖掌如刀,狠狠一切,掌缘红芒吞吐,听的一声惨叫,老牛从云烟中跌落出来,尚未落地,又化作一只飞鸟,展翅没入一片森林。
陆恒纵身急追,目中幽光暴涨,聚兽调禽之术发动,立时找到了藏在森林里抗拒被支配的鸟,闪身至近前,兜起手掌如笼,把那鸟罩在手掌阴影之中。
那鸟一看,摇身一晃,又变成一粒沙,从陆恒掌缘勉强逃脱,落地没入泥土消失。
十五章 天庭
陆恒面露冷笑,弹指一道调和之力打入地面,五行倒转,一道人影立时在不远处被逼迫出来。
牛魔王一身褴褛,浑身血污,出来立时告饶:“老牛我认输!”
陆恒哪管他认输不认输,瞬间到牛魔王面前,反掌就要下死手!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阵阵天威压下,陆恒稍作失神,被牛魔王抓住机会,又没入地面不见了踪影。
陆恒横眉倒竖,狠狠一巴掌将这片森林打成飞灰,掌心调和之力使方圆数百里大地五行倒逆,却再不见牛魔王踪迹。
陆恒面无表情,抬起头来,只见天上雷鸣阵阵,影影绰绰,无数天兵天将林立。
......
就在方才不久,一道道信息汇聚上天庭。
正逢大朝会,玉皇大天尊在凌霄宝殿开朝,接受诸神朝拜、听取诸神汇报最近的秩序状况。
大天尊高居尊位,一位位大神大仙按次序出列,向大天尊汇报各项事务。
正此时,一员天将闯入宝殿。
各路神仙齐刷刷目光汇聚,那天将浑身一抖,忙拜道:“大天尊,下界出事了。”
此言一出,各路神仙皆收回了目光。
大天尊的身影模糊在浩荡的神光里,闻言淡淡道:“哦?下界出了何事?”
天将道:“回大天尊,下界罗刹国境内,忽有两尊真仙交战。这两尊真仙打破了天空、踏碎了大地,百姓惶恐不安。山神、土地、城隍,皆上表天庭求援!”
玉皇大天尊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便道:“真仙非同小可,天条早禁止真仙在下界斗法。不知是哪两个真仙违背天规?”
说:“千里眼,顺风耳。”
“在!”两尊神将立时出列。
“速去观之,速速报来。”大天尊如是道。
“喏!”
两位神将化作两道神光出离凌霄宝殿,站在殿外台阶,一个举目,一个侧耳,不消片刻便已了然。
即回转凌霄宝殿,报曰:“大天尊,下界斗法的两位真仙,一个是积雷山摩云洞的牛魔王,一个是名叫陆恒、字号千钧的人族真仙。”
听千里眼顺风耳两位神将报来,各路大神立时神色各异。有些大神禁不住掐指算来,低声交谈:“牛魔王名气不小,可那陆千钧又是哪个?算来竟是一片模糊?”
玉皇大天尊开口道:“因何故斗法?”
顺风耳道:“乃因一女子。”
“哦?”大天尊的语气,终于有了点情绪的意思。
各路神仙也露出了诧异之色。
顺风耳说:“那罗刹国出了个根性深厚、千年不遇的公主。先前不久,牛魔王路过罗刹国时,看上了这位公主,要迎娶为道侣。罗刹公主心下不愿,不知哪里找来了那唤作陆恒的真仙。”
“言说是早与之成就好事云云。不过依末将看来,并未成就好事,只是托词。”千里眼接过话茬道:“罗刹公主请来了这位陆恒真仙,眼下正与牛魔王战到烈处。”
大天尊便道:“两尊真仙斗法,波及甚广,于众生不利。诸卿,此事当作何解?”
各路神仙稍作探讨,一位须发雪白的老神仙出列,笑道:“大天尊,那牛魔王名声广大,在下界作了不少孽障,天庭也还曾派人警告过他;至于那陆恒真仙,实不知来历。”
顿了顿:“料来是隐修的人族真修。”
不少神仙微微颔首。
老神仙便道:“真仙万年难得一见。依老臣之见,不妨请他上天...”
他笑了笑:“一是分解因果,道出缘由,分辨对错;二来,或可愿入仙籍,为大天尊所用。”
玉皇大天尊作沉吟状,片刻后道:“太白金星所言,诸卿以为如何?”
各路神仙皆自思忖,有托塔天王出列,道:“大天尊,无论是何缘故,在人间大打出手都违背了天条。是非对错不论,皆应惩处之!”
便道:“恳请大天尊下旨,微臣带兵将牛魔王与陆千钧擒上天来,依律论处。”
太白金星直道:“不可!”
他说:“动兵斗法,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兵者大事也,不可草率。托塔天王,你尚不明缘由,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出兵擒杀,何其谬也!”
又说:“真仙,非同小可。十万天兵未必拿得住。到时损兵折将,天王作何想?”
不少神仙瞧着托塔天王,都略露出一丝不屑。
你托塔天王名头不小,可惜走的捷径,不是真正的真仙。口中大放豪言,可对上那真仙,却未必打的过。
托塔天王心中气愤,还要说话。
玉皇大天尊开口了:“便依太白金星之言。”
一道神光落下,化作诏书,落在太白金星手中,道:“太白金星,你持吾法旨,前去宣召;李天王率兵压阵。”
托塔天王心中闷哼,与太白金星对视一眼,齐齐躬身:“是,大天尊。”
...
陆恒站在满目苍夷的大地上,背负双手,神情淡淡的望着天上的天兵天将,心下平静的很。
燃文
这一眼望去,一群天兵天将之中,只有三道气息值得关注。余者皆不值一提。
那天兵天将,多是人间的沙场兵将死后提拔,个个都有着堪比元神境的气息,但气息虚浮,空中楼阁。
只那三个,非同小可。
一个身披红绫,手持长枪,脚下踩着两团火焰的,无疑便是那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了。
另一个顶盔披甲,手托宝塔,威严凛凛的,不用说,多半是哪吒他爹,托塔李天王。
至于最后一个,却是个须发雪白、笑容慈和的老倌。但这老倌气息最深,若隐若现,是最不可小觑的一位。
天兵天将横空,托塔天王、哪吒、太白金星皆看到了大地上的一片狼藉。只见方圆数万里,大地撕裂、山峦倒塌、河流断绝,一道道裂缝之中,地火喷涌,岩浆滚滚。
其间一座座大大小小的神域内,一位位神灵正勉强镇压着躁动的大地,保护着数万里芸芸苍生。
陆恒此时,也已将自己与牛魔王战斗留下的狼藉看在眼里。
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这时候,云上那白须白发的老倌按下来云头,手中持了一神光闪闪之物,来到陆恒面前。
十六章 手尾
太白金星毫不托大,落到地上,笑呵呵模样,极是令人亲切。
仿佛太白金星便是个令人亲切的属性,不论在哪个世界。上一回也是如此笑呵呵,只面貌不同。
但上回那个太白金星弱的一批。眼前这位...
大抵与他的神职相匹配——西方之金主杀伐,这老倌贵为太白星君,怎么可能是个孱弱无力的老朽?
气息渊深,比那哪吒、托塔天王还厉害着呢。
陆恒一眼便知这老倌是谁。
太白金星呵呵笑着,微微揖手,道:“老朽太白金星,奉玉皇大天尊之命,请见陆真仙。”
陆恒还了一礼,道:“在下便是陆恒。”
太白金星笑道:“那感情好,老朽没找错人。”
便说:“道友神通广大,数万里江山狼藉,可见一斑啊。”
陆恒道:“星君这是在责备、笑话我吗?”
太白金星微微摇头:“非也。道友神通,岂非如是?老朽并未说错。”
陆恒微微沉默。
太白金星这才打开大天尊法旨,含笑道:“大天尊敕令,请陆恒真仙即刻天庭一行。”
陆恒神色不动。实则正合心意。
却道:“星君前来宣召,按说我陆恒不该不识抬举,当即刻登天,觐见玉皇大天尊。不过我还有些手尾,须得处理干净,可否请星君稍待片刻?”
太白金星尚未开口,却被云端李天王截住这句话,喝道:“放肆!大天尊宣召,区区下界真仙,安敢多言半个字!”
陆恒猛一抬头,眼中露出凶光。
太白金星忙道:“陆道友息怒。李天王此言差矣,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何差这一时半会?大天尊召陆恒真仙登天,乃是延请,延请!”
托塔李天王身边,哪吒三太子一直在好奇的打量陆恒。他们从南天门出来,降临凡间之时,正见着陆恒按着牛魔王暴揍。
牛魔王有多厉害,哪吒清楚。当初牛魔王作乱,天庭遣人予以警告,便是哪吒去的。
刚刚那一会儿,便若稍晚片刻,那牛魔王不被打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说来哪吒心中还遗憾呢。
牛魔王那般嚣张劲儿,他至今还记着清楚。
太白金星一边说,一边给李天王施眼色。那李天王却仿佛铁了心,喝道:“下界真仙陆恒,牛魔王何在!”
陆恒气乐了:“托塔天王?你找牛魔王,干我屁事!”
言罢对太白金星道:“星君稍待,我处理手尾,去去就来。”
太白星君横了李天王一眼,含笑颔首:“真仙请便。”
陆恒点点头,驾驭宇空,消失不见。
太白金星腾至云端,低声对李天王道:“天王何意?莫非要坏了我差遣不成?”
李天王道:“此枭不顾苍生,与牛魔王大战,数万里河山一片狼藉,本王气他不过!”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太白金星却道:“那李天王你可曾想过,惹恼了他,这里再动起手来,又要几万里河山经受糟践?!”
李天王顿时语滞,无言。
一旁哪吒心中畅快。他跟他爹关系可不大好。虽然念着父子之情,但哪吒乐意看李天王吃瘪。
陆恒如今驾驭宇空,用的便不再是当初那自创的宇空遁;而是移星换斗大神通。
成就真仙之后,陆恒对这门神通理解愈深,虽距离如臂使指的圆满境界仍然看不到边,却足以驾驭之进行世界内的空间转移。
下一瞬,陆恒回到了万里之外的罗刹国都。
罗刹公主正心中忐忑,不知斗法结局如何,陆恒忽然出现在她身边,一把圈了她细腰,即驾驭宇空,回到了来处。
罗刹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道:“你作甚!”
说完,才看见面前的太白金星和天上的天兵天将。
“作甚?”陆恒道:“你将我作挡箭牌也就罢了,还说我跟你成了好事。如此也罢,正好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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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公主瞪大眼睛:“滚!”
陆恒一巴掌拍的她后臀啪啪响:“说过的话便一定要做到。正好我缺个暖被子的丫鬟,就你了。”
罗刹公主拔剑就砍。
陆恒呼了声‘定’,这娘们立时动弹不得。
这一出,着实教一旁的太白金星无言以对。那天上的天兵天将,也看的憋笑。只有李天王,脸色发黑。
陆恒道:“我与牛魔王斗法,余波甚烈,实有过错。”
言说之间,一股浩荡玄妙之炁自陆恒身上散发出来,如流水般倾泻入地。
调和之力!
浩浩荡荡的调和之力没入大地之中,调和五行、理顺阴阳。只见这片几乎被毁灭的大地,立时地火熄灭、创伤合拢,磅礴的天地元炁自大地之中腾起,化作一片片云雾,滋养着、修复着。
陆恒说:“我毁数万里山川,教百姓失了一年收成,教苍生失了家园居所,那我便还百姓百年收成,还苍生一片福地,星君以为如何?”
太白金星瞠目。
这是什么神通?竟眨眼之间,将数万里残破大地,化作一片元炁丰沛的福地!
这是何等造化!
太白金星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含笑道:“善。”
陆恒又道:“至于因此丧生者,实无以偿还,等上了天,听大天尊处置。”
太白金星赞道:“道友堂皇,大善。”
陆恒笑道:“我历来如此,做错了事,便要认。”
哪吒听着,眼中异彩连连,喝一身:“大丈夫也!”
许多天兵天将亦觉如是。
只有那李天王,脸色不大好看,暗道:“这厮怕是个刺猬呀!”
陆恒便说:“星君,请前面引路。”
说罢,周身神光勃发,卷了罗刹公主。
太白金星见状,不禁迟疑了一下,道:“道友要带罗刹公主登天?”
陆恒笑道:“然。此女既言出与我成就好事,那自然要成就好事。”
太白星君道:“道友须得知晓,若...”
顿了顿,又道:“也罢,先面见了大天尊再说罢。”
陆恒笑道:“星君,请。”
太白金星颔首,腾起仙云,载了陆恒与罗刹公主,回到云端,与李天王、哪吒点了点头,径自奔南天门而去。
至于李天王、哪吒,还须得去捉拿牛魔王呢。
十七章 凌霄宝殿
“此去南天门,有九重天罡。”
太白金星笑着与陆恒说道:“一重天罡一重天,宇空间隔、宙光不同,与凡间殊为有异。”
凡间与天庭之间,不止存在空间的差距,也存在时间上的差距。不是说直愣愣往上飞,便能飞到天宫。
不明宇空,不知宙光,寻常修道的人物便给他一辈子,也休想飞到天庭。
九重天罡,便是九重不同的宇宙空间。有的与凡间无异,也有大地、山川、河流、海洋,有生灵繁衍其中;有的则混蒙蒙一片,其中地风水火碰撞,仿佛一锅开水,其间危机重重。
太白星君引路,自然不存在阻碍。一路穿过九重天罡,宇空倒转,入目处,但见金霞漫天、祥云滚滚。
一座巨大的门户矗立在金霞氤氲之中,伟岸的不可思议。
一重重浩荡的宇空之力环绕着这座伟岸门户,这门户,便仿佛是一切宇空的原点和枢纽。
便听太白星君道:“天庭有四大门户,为东西南北四大天门。每一座天门都连接着数以万计的诸天世界。”
听他娓娓道来,陆恒对当前这个世界的格局和体系,有了一个全面性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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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庞大的宇宙。上有天庭,中有人间,下有幽冥。在此之外,那浩渺的星空和层层叠叠的多元空间之中,还有更多的世界生灭着。
主宰这一切的,便是天庭。
而主宰天庭的,便是玉皇大天尊。
说话间,太白星君将云头按落在南天门前。这座巨大的天门,蕴含无穷宇空之妙。远处看伟岸庞大,到了近处,却似乎小了很多。
但并不掩没它的雄伟和壮丽。
祥云蒸腾,门户上盘绕着一头头巨大的蛟龙;玄光阵阵,一只只玄鸟飞舞鸣啼。
天兵天将镇压,神鸟巨龙守护。
当面迎来一尊天将。
那天将仔细打量陆恒一眼,与太白金星见礼:“萧其明见过星君。”
太白星君含笑还礼:“萧将军有礼。”
然后道:“陆道友,这位是南营神兵统帅萧其明萧将军。”
又对萧其明道:“这位是下界真仙,陆恒陆道友。”
萧其明抱了抱拳:“道友神通广大,在下佩服。”
陆恒一看,是个爽利人,笑着抱拳回礼:“陆恒见过萧将军。”
稍作认识,太白星君便道:“大天尊着老朽请陆道友登天,这里不敢耽搁,萧将军,回头叙话。”
萧其明笑道:“星君请。”
又对陆恒道:“道友请。”
入了南天门,宇空一转,更见一片仙境,入目眼帘。那浩浩荡荡望不到边的仙云之中,一座座大大小小的仙宫鳞次栉比,从下往上,几乎看不见尽头。
仙云之间,有灵根丛生;霞光之下,有仙禽飞舞。
天宫胜景,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
便陆恒,也禁不住心中震撼。
太白星君见状,不禁笑道:“此乃大罗天玉京城,老朽带道友直跨了三十五重天。”
陆恒轻轻颔首。进入南天门时跨越的空间,的确比较繁复。道是进入南天门本就这般繁复,原来是跨越了三十五重天。
太白星君笑着步入仙云,陆恒紧随。
他说:“今日正逢天庭大朝,玉皇大天尊驾临大罗天,于玉京城金阙云宫灵霄宝殿接受诸神朝拜、处理诸天要务。”
陆恒忍不住道:“那倒是正好凑上了。”
太白星君笑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道友在人间,这一年里任何一日与那牛魔王相斗,皆是如此。”
便道:“走罢,切莫让大天尊久等。”
驾云倏忽,快如闪电,越过一座座仙宫,穿过一层层云霞,太白星君带着陆恒,落在一座恢弘宫殿之前。
陆恒抬头,见那宫殿悬了牌匾,上书四个神文,其意勃发——凌霄宝殿。
太白星君便道:“道友稍待,老朽进去通报一声。”
陆恒点头:“星君请便。”
那太白星君自入殿中去了。
守卫大殿,左右各有两队神兵。此时皆把目光落在陆恒身上,上下左右,来回打量。
道是如何人物,能与牛魔王大战。
牛魔王的名头并不小,那厮在下界聚群妖占山而王,虽被天庭警告,但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讨伐不是,不讨伐也不是。许多激进的神仙都曾上表大天尊,请求派人拿下那厮问罪。
但最终不了了之。
而眼前便出现一个,能跟牛魔王干仗,看样子还没输的家伙。
真仙呢!
实在不敢不敬。
陆恒没理会那些神兵的眼神,却是解开了罗刹公主的定身术。这娘们一言不发,拔剑就砍。
陆恒一把逮住她:“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罗刹公主这才反应过来,仔细一看,怔怔惊骇。
此时,有神官自殿中出,道:“大天尊宣真仙陆恒觐见。”
陆恒松开罗刹公主,道:“神官前面引路。”
即昂首挺胸、虎步而入。罗刹公主脑子空白,条件反射似的,亦步亦趋,跟着陆恒走了进去。
进到殿中,一位位神仙一双双眼睛,齐刷刷落在陆恒身上,每一道目光,便仿佛一座山。千百道目光,便是千百座山镇压下来。
可陆恒身子都没晃动一下。
只见他周身红芒一吐,立时,便听到好些神仙痛呼出声,又戛然而止。
罗刹公主自然受不住神仙的目光,瑟瑟的藏在陆恒背后。
陆恒抬起头,望着那顶端高坐、神光模糊的伟岸身影,抱拳躬身:“陆恒拜见大天尊。”
身后的罗刹公主手忙脚乱,也跟着喊道:“罗刹女拜见大天尊。”
宝殿之中,鸦雀无声。
陆恒只觉一道冥冥中垂下来的目光,审视着他,片刻之后,才收回去。
大天尊的声音垂下:“免礼。”
陆恒直起身子,罗刹公主紧随之。
玉皇大天尊淡淡道:“下界真仙陆千钧,你因何事与牛魔王斗法?”
陆恒道:“大天尊听我道来。”
他便将自己修行化作一颗蛋不能动弹,为袁公所收留,到三只狐狸...事无巨细,不曾遮掩。
道:“大天尊,因袁公之疏忽,使狐妖闹出许多事端,与罗刹国结下因果。我受袁公之恩,接下此因果,承罗刹公主一诺,罗刹国帮助藩国恢复民生,我便应她一事。”
十八章 很好笑吗
偌大的凌霄宝殿之中,陆恒声如洪钟,将此间因果一一分解,殿中神仙侧耳聆听,不禁各有所思。
陆恒道:“我乃人族,牛魔王是妖王。彼此立场不同,我打杀牛魔王,别无错处。只是牵连了数万里河山,害的苍生惶恐,此我之过,任凭大天尊处置。”
说完之后,不少听了此间因果分解的神仙,看陆恒的眼神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是个刚的,有原则的,能担事的。
玉皇大天尊天音垂悬:“此间因果,果然如此。”
便道:“你与牛魔王杀斗,两尊真仙,流毒数万里,祸害甚广,不可不察。然则你勇于担责,并已施展神通恢复河山,造化福地,此大善。”
玉皇大天尊主宰诸天,只要他愿意,什么事他能不知道?
却一转言:“却不知你带罗刹女登天,又是何故?”
不少神仙这才想起,陆恒身边还带着个罗刹女。
陆恒道:“我虽应此女一诺,早有与牛魔王斗一场的准备,可不曾想此女竟说我已与她成就好事。”
此言一出,不少神仙斗笑了起来。
陆恒理直气壮:“我陆恒历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对他人的要求,亦复如是。此女说与我成就好事,那便要应验。我既登天而来,不论大天尊如何处置,便把我关进天牢,我也要带着此女,教她应了言语。”
顿时之间,哄堂大笑。
罗刹女羞的一脸绯红,抬起一脚揣向陆恒。陆恒闪身避过,仍对大天尊道:“大天尊,此乃我原则,绝不更改也!”
又冷目视诸神:“这很好笑吗?!”
诸神戛然。
便有一尊身着帝袍、位置极其靠前的大神道:“如此妙人,万载未见。”
便对陆恒道:“陆恒真仙,你谨守为人之原则,善哉,实无可取笑处。是诸神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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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顿了顿:“大天尊怜你神通,有意教你上天为官。可天条约束,神仙不得动凡心,你这么做怕是不大妥当啊。”
陆恒昂首道:“个人原则问题,绝无更改。”
便说:“大天尊,天庭镇压秩序,若能天庭为官,固我所愿也。但我陆恒堂堂大丈夫,岂能如佛家那些和尚,不沾女色?”
听他此言,许多神仙不敢再笑,皆露出古怪之色。
便又听陆恒道:“敢问大天尊,这偌大的天庭,就没有不需遵守这条天规的官职吗?”
诸神更见古怪。
还道:“不敢欺瞒大天尊。大天尊召我上天,实我所愿。便没有今日之事,早晚我也要来。只因我有几个婆娘此时正在天庭,我便想着,若能天庭为官,正好一家团聚。”
那各路神仙,早已是瞠目结舌。
然于陆恒而言,此事并无不可说者。那大天尊高悬天道,陆恒认为,只要大天尊愿意,这寰宇之间,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倒不如先敞开了来,免得以后蝇营狗苟、鬼鬼祟祟,不大像话。
这时候,玉皇大天尊的声音落下来:“你之来历,吾尽知之。乃寰宇下界某世飞升而来。你那几位伴侣...”
大天尊说到这里,顿了顿:“吾亦知之。不过天条便是天条,不可为一人更改。”
果然!陆恒心下微震。
则皱起了眉头:“大天尊,真不能改?”
这时候,一尊眉心三目的老者出言道:“大天尊,天条不可更改,但陆恒真仙的情况,亦非不能转圜。”
然后目光落到陆恒身上:“吾乃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陆恒真仙,你若愿入我麾下,这天条便管不到你。”
此言一出,竟没有神仙反对。
陆恒心中生奇,转了几转,便道:“固所愿也!”
不论这里面是什么情况,陆恒找寻自家婆娘团聚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即雷帝含笑颔首:“好。”
便与大天尊道:“大天尊,陆恒真仙既然愿意,请大天尊予他个官职罢。”
又说:“他虽然恢复了数万里河山,造化了一片福地,但因他而死者数以十万,正好随我征战,以赎其罪也。”
大天尊微微颔首:“雷帝所言极是。”
便垂询道:“雷帝麾下,如今哪一宫哪一营有神将神位空缺?”
雷帝回道:“大天尊,中垣紫微太虚宫真武将军部正缺了一位前锋大将军。陆恒真仙神通广大,正合此爵禄。”
此言出时,不少神仙露出异色。
有一位神仙忍不住道:“雷帝,太虚宫真武将军部的前锋大将军属正四品神将。”
雷帝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你若说陆恒真仙不合适,不如你来做?”
那神仙立时闭口不言。
雷帝又对大天尊道:“前次真武将军部损失惨重,正需陆恒真仙这等神通广大的人物来填补空缺。大天尊,陆恒真仙此时无功,若他有功在身,我甚至愿意向大天尊讨要真武将军之神位予他。”
这话引来一阵哗然。
陆恒分明听到一些神仙嘀咕:“真武将军乃北极四圣,又作真武帝君,位高权重,竟何如此轻率授予下界之人...”
不过从雷帝口中,陆恒也听出些道道。似乎所谓中垣紫微太虚宫真武将军部的先锋大将军并不安全。
还说前次损失惨重...莫非天庭与谁交战了不成?
连真武将军给打没了。那可是北极四圣、真武帝君!
陆恒心下沉吟——厮杀倒没什么,只千万别没找回婆娘,就身死道消——或许此次上天,仍有欠考虑。
不过事已至此,已无退缩余地。已经在诸神面前表现过自己的敞亮,虽然似乎有点搞笑,但却也引来了不少神仙的好感。
比如这位为他讨要官职的雷帝——或许要杀斗,有危险,但他看向陆恒的目光,无疑带着欣赏。
玉皇大天尊沉吟着点了点头:“雷帝之言,吾亦赞同。”
大天尊开口时,宝殿中一片宁静。
“如此...陆恒。”
陆恒上前抱拳。
大天尊道:“便授你中垣紫微太虚空真武将军部前锋大将军之四品神将之实职。望你兢兢业业,多立功勋。”
陆恒躬身一拜:“多谢玉皇大天尊。”
玉皇大天尊却是轻笑一声:“你入了真武将军部,禁止动凡心的天条的确管不住你。但你仍须得不能肆意妄为,知之否?”
陆恒道:“大天尊放心就是。”
玉皇大天尊在神光里点了点头,道:“散朝罢。”
伟岸身影,已消失无踪。
立时,便有些神仙上来与陆恒攀谈几句,照个面,言说有空论道云云。
雷帝在离开前与陆恒说:“安排妥当之后,早些来监兵殿领职,不要耽搁太久。”
十九章 中垣紫微太虚宫真武将军部先锋大将军
陆恒勉强应付了前来攀谈的神仙,扯着罗刹女走出凌霄宝殿,见太白金星正笑呵呵等着他。
“星君。”
陆恒打了个招呼。
太白星君道:“道友,我来带你们一应安置。”
两人驾云,载了罗刹女,出金阙云宫,离开大罗天,一路往下。太白星君道:“恭喜道友,贺喜道友。今为同僚,幸甚幸甚。”
陆恒笑道:“多谢星君。”
便道:“敢问星君,这中垣紫微太虚宫真武将军部前锋大将军,到底是个什么职权?请星君教我,免我一头雾水。”
太白星君笑道:“真武将军部前锋大将军如何职权,道友很快自知之,老朽这里便不多言。”
便说:“道友四品神将,合该有将军府一座、亲兵五千、仙娥三百、从官二十。”
又说:“四品神将,一甲子俸禄有香火三十六斗、六转金丹三颗、仙珠一石、玉液六缸、琼浆十二壶也。”
“道友此职,可预支俸禄。稍后老朽先带道友去仙籍宫录入名目,领受俸禄,再带道友去天工殿挑选甲胄兵器。”
“随后去中坛神兵营挑选五千亲兵、二十从官;再请瑶池分配三百仙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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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星君安排的妥妥当当,笑道:“天庭毕竟广大,部司何其众多。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老朽生怕怠慢了道友,便抢来这差事,便于道友尽快走完程序。”
陆恒了然,道谢:“星君如此待我,陆恒铭记于心。”
老倌笑道:“皆是同僚,不必如此。”
罗刹公主一旁听着,心中心潮起伏。实在是这短短时间,变幻莫测,教人反应不过来。
先是来了牛魔王,然后一场大战,数万里崩毁,眼看家国灭亡;却一转眼,又上了天庭,见到了那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天尊...
应接不暇,教人头脑模糊。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混蛋竟要她履行言语——那明明是个借口——不过...似乎也挺不错的...
就是有一点不好,这厮好像还有几个婆娘!
想到这,罗刹女刀锋般的眉毛竖起,恶狠狠的盯着陆恒。
陆恒和太白星君仿佛未曾察觉,一路畅谈,便到了某一重天的仙籍宫。太白星君当面,无小鬼拦路,顺利在那封神榜——仙籍上录入了陆恒的名目。
他是真仙,不需在仙籍上留下神魂真灵烙印,只录入名目、牵连因果即可。
录入名目之后,一股浩瀚的力量从陆恒身上扫过,在陆恒眉心处留下一点璀璨神光,神光收敛,显出一个插天山峰状的印记。
陆恒脑后,一圈彩虹般的光环悬挂。合着眉心印记,显得异常威武神圣!
陆恒稍作感受,觉得还不错。
出离仙籍宫,又去了天工殿。在四品神将专属的库藏里,领了一套甲胄、两口神兵。
甲胄是黑底金纹明光铠,神兵乃太乙伏魔紫金槊,外加一对玄铜八棱九节锏。
顶盔披甲,持槊配锏,眉心神辉闪耀,脑后彩虹沉浮,好一个威武神圣先锋大将军!
太白星君抚须含笑:“真将军也!”
罗刹女更是目露异彩,眼光闪闪。
随后便去预支了俸禄,香火、金丹、仙珠、玉液、琼浆。陆恒总算有了点家底儿。
即至中坛神兵营,见了元帅哪吒的副将。
三坛海会大神,中坛元帅就是哪吒三太子。也是天庭日常防御力量、五营神兵的大元帅。
不过此时哪吒随李天王捉拿牛魔王未归,只见其副将。
顺利挑选五千亲兵,太白星君即带陆恒去往他的将军府。
陆恒的将军府不在三十六重天宫之中,而在那天宫之外的无尽星宇,附属于天宫的三垣的紫微垣。
三垣,一为紫微垣,二作太微垣,三乃天市垣。
“紫微垣,直属北极中天紫微大帝。”祥云之中,五千神兵隐现,陆恒与太白金星并列在前。太白星君为陆恒介绍说:“太虚宫亦然。太虚宫下四部将军,便是北极四圣,平素若无事时,只需向北极中天紫微大帝负责。”
陆恒若有所思:“有事时,便要向玉皇大天尊负责?”
“然。”太白星君笑道:“玉皇大天尊乃万界之主。”
也就是说,若征战杀伐时,必须要听玉皇大天尊调令。
“此去紫微垣,须得借北天门之助力。”言说间,已到北天门。
太白星君稍作交涉,一行数千天兵天将便穿过北天门,瞬间抵达紫微垣。
早有太虚宫的神官迎侯,拜了陆恒这位真武将军部的前锋大将军,即领着一行到了陆恒的将军府。
将军府位于紫微垣下辖无尽星辰世界中,接近最外围的一颗庞大星辰之上。或者说,这颗至少比地球大了一万倍的星辰,就是陆恒的将军府!
这是个军事星辰,其上并无百姓生活;只一座庞大的可移动的将军府——便仿佛一个移动要塞,能够进行空间传送的那种要塞。
其中部司齐全,有专门练兵演武的,有专门统计战功的,有专门发放后勤的,有专门修补装备的。
陆恒也被惊着了。
这等规模的军事要塞,竟然只是个真武将军部的前锋将军。
由真武将军部派遣的佐官,唤作是王佐官的,与陆恒介绍说:“如今真武将军部前锋营框架未损,只作战主力损失惨重,眼下营中只余三百万。”
只余三百万!
这...很少吗?
就陆恒一路走来所知,那天庭日常防御力量的五营神兵总数也不到百万。这里区区一个先锋营,损失惨重之下,还有三百万!
这天庭的水,到底有多深?
太白星君笑道:“将军既已抵营,老朽这就告辞。三百仙娥老朽会尽快遣人送来。将军还需早些熟悉先锋营一应事务,并早去监兵殿领职报备。”
陆恒定了定神,将太白星君送出先锋营将军府,目送太白星君驾驭宇空而去。
这才对身旁一应佐官道:“回将军府,先开个会。”
他必须要详细的细致的,事无巨细的,把先锋营理顺通透,将大小事务了解清楚。
陆恒觉得,自己这回,事儿可能有点大条了。
二十章 伏魔大元帅
早先,陆恒以为上了天庭,领受个官职,便悠哉游哉什么的。即使雷帝开口,隐约知晓可能会厮杀征战,却也不曾想过,会给他这么大一支军队,教他统御。
三百万,还是折损惨重之后的残兵。区区一个先锋营,五脏俱全,部司齐备。事务繁多。
哪里悠哉游哉的起来?
看这规模,天庭对外征战,不知何其浩大。若不好生署理,等上了战场,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到时一败涂地,脸面丢了不说,连累麾下兵将死伤无数,更将自己一条性命落在沙场之上——婆娘可还没找回来团聚呢!
随后几日,陆恒一直在尽力了解先锋营的大小事务,渐渐梳理通透。
先锋营满员之下,有一千万神兵天将,眼下只余三百万。实因上次征战,上一任先锋大将军轻敌冒进,被敌人蒙蔽,摸进军阵之中,先锋营来不及结阵,便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上任先锋大将军拼死抵挡,舍去一条性命,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争取到一线生机,才让佐官带回三百万,没有全军覆没。
眼下对陆恒来说,最重要的,一是补足缺额,使先锋营满员;二是与麾下兵将早些将真武大阵合练成功,做到如臂使指。
至于后勤、考功之类的,完全可以交给佐官主持。
当然,还有一件事,须得尽快办理——去监兵殿领职报备。
不几日,瑶池那边将三百仙娥送了过来。陆恒没多管,一股脑儿交给了罗刹女。
燃文
罗刹女当初说成就好事,陆恒已经成全了她。
于是仙娥皆予她管教。此外,陆恒的俸禄,除了金丹和香火,余者也都给了这娘们。
说起来,这娘们看着刚,名字却极是欢乐,唤作是‘小甜甜’。陆恒没少取笑她。
每回取笑她,便当作是繁忙之中的一点放松。这娘们拔出宝剑,追着陆恒砍。挺欢乐。
这天,陆恒教麾下佐官各司其职,便自着了甲胄,配上神兵,一个移星换斗,离开先锋营将军府,到了紫微垣。
话说陆恒领受的神兵甲胄,实在没什么出奇之处。没有任何多余的妙用——除了坚固,还是坚固。
连兵器,也以坚固为主,锋利次等。
陆恒思忖,可能与敌人的特质有关。
监兵殿也不在三十六重天宫,而是在西方白虎域。若以天宫为锚点参照,那么紫微垣的方位,应当是北方,而白虎域则在西方。
说起来,紫微垣有一个区域,便唤作是玄武域。
陆恒没去过白虎域,所以不知具体何处;神念也不能远达白虎域。否则移星换斗,瞬间即达。
须得先到紫微垣,通过紫微垣的传送大阵,传送到白虎域。
很快,陆恒便到了白虎域。
白虎域与紫微垣的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这一片星域,是一整个军事区。没有多余的东西。
那位于最高处,那座杀气腾腾,显化出巨大白虎真形的宫殿,便是监兵殿。
一路报备,陆恒经过好几道程序,终于进入监兵殿。
从早先离开天宫到紫微垣,陆恒就怀疑,天庭的本体,到底是天宫还是紫微垣。现在到了白虎域,又给他一种这里才是天庭本体的感觉。
原因是,天宫里,陆恒并没有看到太多的强者。便是当初凌霄宝殿之中,那许多神仙,似乎也都一般。
但到了紫微垣,陆恒便捕捉到至少数十道浩荡凌冽的气机,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真仙!
而到了白虎域,这个数字十倍往上翻,至少有数百上千道货真价实的真仙气机若隐若现,其中还隐藏着陆恒只能隐约感知,而无法捕捉的更强者的气息。
所以,到底白虎域才是天庭本体?
强者皆在军中!
或者当初在凌霄宝殿见到的,可能只是那些神仙化身,并非真身?
怀着这样的心情,陆恒走进了监兵殿。
顺利完成报备,陆恒正要离开,便有个佐将过来,道:“可是太虚宫真武将军部前锋陆大将军!?”
陆恒驻足,抱拳:“正是。”
那佐将道:“大元帅要见将军。”
陆恒道:“前头带路。”
不几时,陆恒见到了佐将口中的大元帅——正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雷帝!
陆恒抱拳躬身:“大元帅!”
此时面对雷帝,陆恒感受,与当初在凌霄宝殿截然不同。眼前这位雷帝,气息讳莫如深,陆恒甚至不敢多看,仿佛多看一眼,便要遭受灭顶之灾!
真-雷帝!
天尊微微颔首,拂袖示意:“坐下说话。”
陆恒依言坐下。
天尊含笑打量,片刻后道:“又一英才入我军中,幸甚。”
便说:“你当有许多疑虑,此时可问来,我与你解答。”
陆恒的确有许多疑虑。
既然天尊愿意解答,陆恒当然要问出来。
便说:“大元帅,先锋营因何损失惨重?敌人是谁?是否因为有性命之忧,因此可以拥有特权,无视一些天条?”
天尊微微颔首:“你可知我这大元帅的神职全称为何?”
陆恒摇头。
天尊道:“唤作是敕令金阙雷帝天尊万劫伏魔大元帅。”
“伏魔?”陆恒禁不住神色一动。
天尊笑道:“就是你认知中的魔。你修成真仙,自然应当知晓降龙伏虎的奥妙。降伏了龙虎,便是真仙,被龙虎降伏,便是魔神。”
陆恒眼中露出异色:“莫非,天庭征战之敌手,便是魔神?”
天尊道:“然。寰宇开辟至今,已无数纪年。修行之道大放异彩,成真仙者有之,成魔神者有之。”
“日积月累,你说,该有多少真仙,有多少魔神?”
陆恒听罢,心下一颤,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成就真仙难而成就魔神易也!
天尊叹道:“天庭的存在,便是为了镇压寰宇的秩序,保护宇内苍生,保证宇宙能顺利延续。而魔神的存在,便是要吞噬宇宙、毁灭一切。天庭注定的敌人,便是那诸多魔神!”
“从天庭建立的那一日开始,我们与魔神之间的战争,便从未有歇止过。你问先锋营因何损失惨重,本尊告诉你,是魔神。”
二一章 拜托
直面魔神,与之厮杀征战者,拥有相应的特权。因为是随时可能魂飞魄散的买卖。
天庭的存在,便是为了抵御魔神对宇宙的侵害;抵御魔神行为,处于天庭统治力的第一序列。
天庭真正的精锐,都放在外面,在宇宙的尽头、时空的深处那漫长防线上,与魔神厮杀。
天宫只是后勤大本营。
天宫的天条用以管束那些不敢舍生忘死的被保护者。当然,基本的天条,谁都要遵守,但如‘禁止动凡心、谈恋爱、成亲’之类的,管不到对外征战的将士们。
甚至还默许放纵。
比如配给给陆恒的三百仙娥,实则便是给陆恒发泄情绪的工具。
这或许听起来很残酷,但却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与魔神厮杀,最大的痛苦,不是肉身上的伤害,而是心灵的创伤。
在前线与魔神战斗,时间一长,自身产生种种厌战、消极情绪,很容易被魔神趁虚而入,勾动心灵,以至走火入魔、甚至被魔神同化,成为其爪牙。
这是危险并且普遍存在的隐患。必须要有一个发泄的途径。
与凡人的战争不同,凡人的战争,一场战役,从开始到结束,前后不过几个月,一场战争至多不过百八十年,而且必定是断断续续的;而对魔神的战争,持续的时间,一次战役,往往以千百年计,至于这场战争最终有多长——无可计算。
如此漫长的战斗和厮杀,便心如铁石者,也难免疲敝;便是神仙,也扛不住。何况还要时时刻刻的防备着魔神对心灵的勾动。
陆恒从雷帝口中知道了这些信息,在警醒之余,却并不如雷帝想象的那样紧张。
“这或许是一个快速提升修为的捷径!”
这是陆恒无数念头中,最活跃的一个。
如果吞吃几头魔神,那该是怎样的光景?降龙伏虎、医药萃取、服食之术!
他如今根基已成,胎化易形为他构造了最坚固的仙体和最顽强的仙灵,配合降龙伏虎、服食之术,陆恒认为,足以吃掉魔神而不被其魔魂侵染。
心中跃跃欲试。
不过暂时轮不到陆恒上战场。
真武将军部前锋营刚刚经历失败,需要时间休整、补充;而陆恒刚刚履任,也需要时间熟悉军务、演练大阵。
阵法,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在面对魔神的时候,如果没有阵法庇护,真仙修为以下的天兵天将将毫无还手之力。
真武将军部统一演练的阵法,便是真武大阵。陆恒还没来得及开始与将士们演练呢。
领了将军令,陆恒离开了白虎域。
将军令是陆恒的身份证明,同时也是接收和下达命令的途径。一旦有军事任务,便通过这张令牌,即时传达到陆恒手中;陆恒也可通过这张令牌,将自己军队的实时状况汇报给上级,以及给自己的下级下达命令。
眼下,真武将军部损失惨重,连真武将军都挂了。陆恒没了直属上司。所以他暂时归属于万劫伏魔大元帅直遣。
离了白虎域,陆恒没先回先锋营。而去了一趟天庭,拜访了一下太白星君。
“早先以登天为官,便悠游自在,时间充裕;眼下方知并非如此。”陆恒叹了一声:“便来拜访星君,有件事,请星君助我一助。”
太白星君笑道:“将军已是去过监兵殿?”
陆恒点头:“已知我职责。”
太白星君道:“将军要与魔神厮杀,保护宇宙,功莫大焉。将军但有所请,只管明言。”
陆恒抱拳道了声谢,便说:“先前我在凌霄宝殿上便说过,此来天庭,要寻家眷团聚。可我如今身在军中,实无他法。但请星君帮我寻一寻家眷,感激不尽。”
太白星君道:“不敢推辞。”
陆恒便说:“我内宅家眷有三,当初在那下界,一唤作是白嫦,于金母道场之中相遇;一唤作是碧游,乃百花诸仙之荷花仙子;一唤作是昙花,亦是百花诸仙,昙花仙子。”
便道:“我不知她们来了上界又是何身份。只知其中碧游、昙花,必在三十六重天;白嫦则不知也。星君交游广阔,若寻着她们,且告知我已登天为将,待我出征归来,休整之时,便去见她们。”
太白星君颔首:“将军放心,此事包在老朽身上。”
陆恒哈哈一笑:“劳烦星君了。”
先以为登天做了官儿,便如未来的孙猴子那般,整天悠游自在,到处闲逛。因此有时间找她们。
现在必然是不能了。
天宫之中,陆恒最认得的,便只太白星君。只好求到老倌身上来。
说完此事,陆恒告辞而去。
即回到先锋营,开始了紧张的整军备战。
先锋营兵员余额不足满员的三分之一,自然需要补充。不过兵员的补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与魔神征战,哪一支军队敢说全员无损?时时刻刻,都有军队要求补充兵员。
陆恒只从雷帝那儿要来两百万新兵,余下五百万缺额,需要慢慢补充,一口气吃不满。
回到先锋营的第三天,两百万新兵送达。
从这天起,陆恒全身心投入到了军队的整训和阵法演练的事情之中。
先将三百万老兵与两百万新兵打散重组,将先锋营作战部队的框架重新构建起来。
上次损失太惨,许多下级单位被成建制的抹去;所以第一步,就是要重建建制。
提拔精锐、重建建制,整整忙了几个月,才彻底搞定。
然后以老带新,陆恒主持,开始了对真武大阵的演练。
天庭阵法繁多,最出名的,唤作是天罗地网大阵。不过那玩意儿是用来擒拿、围困的,完全不适合对魔神征战。
似真武大阵这般,纯纯的杀阵,才是军队中的主流。
真武大阵只有两个功效,其一,联通全员心灵,共抗魔神的阴诡手段,并可使将领对军队如臂使指,临战时的每一个军令都可以在一瞬间下达到任何一个天兵的心中。
其二,便是合力。小到最小的建制单位,数十人一队;大到整个先锋营,一千万天兵天将。在有需要的时候,整个建制的力量,可以结阵汇聚到将领一人身上,从而随时发动雷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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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章 军令
陆恒练兵,整整一个甲子。
也就是六十年。
天宫方去六十天。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个‘天上’指的是天宫三十六重天;三十六重天之外,时间是一致的。
这六十年,陆恒几乎抽不出空余的时间。只偶尔去一趟天庭,拜访拜访太白星君。
碧游和昙花的消息,太白星君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打探到了。
昙花仍是昙花,归属于百花仙子,居瑶池花园,为王母从属;碧游在此界的身份,则令陆恒惊奇了一下,却便是那上洞八仙之中的何仙姑!
至于白嫦,太白星君没能打探到。这在陆恒的预料之中。
但不论昙花还是碧游,陆恒都没机会去见她们。一是军务繁忙,没有时间;二是她们本身所处,昙花在瑶池,王母那块儿,等闲去不了,碧游是何仙姑,在天庭地位不高,但很自由,行踪飘渺。
不过太白星君已将陆恒的消息传给了她们,先前不久,昙花便通过仙娥的渠道,给了陆恒回音。
上洞八仙那边,吕洞宾代为回信,说尽快通知何仙姑云云。
陆恒大抵是放心了不少。
这天,陆恒巡视完作战部队的日常训练,回到将军府。进门便听到一片娇叱之声。
原来是罗刹女正在训练仙娥。
三百仙娥配给陆恒之后,陆恒一股脑儿丢给罗刹女,这姑娘在凡间就是统兵的将领,便把仙娥们组织起来,训练成军。
六十年后的现在,当初柔柔弱弱的仙娥们,尽显英姿飒爽。
罗刹女原本的目的,是想掌握住她们,断了陆恒打野食的念想,便于她吃独食。可惜这姑娘哪儿有本事禁的住陆恒?
三百仙娥,这六十年,个个都已被陆恒祸害了去。
倒不说陆恒贪色怎的——本来也贪色。还有就是军中太过乏味。仙娥的存在,无疑是最好的调剂。
这并非多惊奇的事——先锋营虽是军镇,但将士们个个都有家眷在此居住。少的一个两个,多的三五几十个,寻常的很。
想想能理解——六十年一日不断,天天往死了练兵,如果没有发泄、调剂之处,早疯了一大堆了。
而六十年,只不过是他们军事生涯中很短的一段时间。训练和厮杀,将伴随着他们,直到战死。
陆恒回到将军府,仙娥们瞧见了他,个个给他抛媚眼。那一片媚眼,简直就像是一朵朵绽开的花儿。
罗刹女一看,横眉竖目,喝一声:“解散!”
然后来到陆恒身边,搂住陆恒的手臂,悄密密在陆恒腰间狠狠拧了几转。
陆恒皮糙肉厚,不以为意,笑道:“小醋坛子!”
罗刹女轻哼一声:“老娘就是看不惯你这渣男!”
两人说着话,打情骂俏,走进屋里。
陆恒说:“刚刚接到军令。”
“军令?!”罗刹女一怔,一下子站起来:“要出征了?!”
陆恒颔首:“该出征了,六十年了。”
罗刹女沉默了一下:“老娘要跟你一起去!”
陆恒按着她肩膀:“坐下。”
道:“与魔神厮杀,你以为是闹着玩的么?不是凡间的战争,任你纵横捭阖。魔神的强大之处,你如今应该有些微体会才是。”
罗刹女道:“老娘...”
陆恒一巴掌扇的臀波荡漾,道:“欠收拾!”
罗刹女顿时娇艳绯红。
陆恒说:“你在心相境停留了这么多年,若非我以神通助你,你觉得会如何?”
罗刹女沉默了一下,道:“很难扛过去。孽龙猛虎,实在凶恶。”
陆恒道:“所以魔神有多强横,你是有认知的。”
罗刹女坐进陆恒怀里,叹道:“老娘早先以孽龙猛虎不过如此,也是心高气傲。可这些年来,每每反噬,越来越棘手。若非落到你手里,老娘恐怕还真要给那牛魔王低头。”
她说:“那厮曾经许诺,若嫁给他,便予一门避劫的法子。”
陆恒又给了她一巴掌:“怎的,想红杏出墙了不成?”
“我去你的吧!”罗刹女横了陆恒一眼。
所谓避劫的法子,陆恒早心知肚明。当初陆恒与牛魔王交战,总觉得牛魔王有点虚,实则便源自于这所谓的避劫之法。
劫数,说的龙虎反噬。避劫,便是避开龙虎反噬。打擦边球,并非陆恒这种,以降龙伏虎大神通硬生生降伏龙虎。
罗刹女龙虎反噬愈来愈频繁、凶猛,陆恒曾也想过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但降龙伏虎大神通陆恒还没有领悟通透,无法著于文字、述于口舌,只能在与罗刹女深入交流的时候,施展此神通,助她镇压龙虎。
便因此,去问过太白星君,问他是否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太白星君告诉陆恒,降伏龙虎,要么硬刚,以自己的坚固道心一路扛过去;要么就是所谓的避劫之法。
而这避劫之法,便是大名鼎鼎的七十二变!
学成此法,当龙虎反噬之际,立时施展变化,把自己变成花鸟鱼虫,变成极弱小的存在,以此蒙蔽孽龙猛虎,使孽龙猛虎以为它们也变弱小了,从而沉寂下去。
如此往复,每每逢龙虎反噬,便以蒙蔽之。
这样也能成就真仙,但仍然不是真正的真仙。所以说,陆恒觉得牛魔王虚,便是因为那老牛是避劫成仙。
这是一条不归路。因为没能降伏龙虎,所以即使避劫成仙,龙虎仍在。而且龙虎也会越来越强横,反噬越来越凶暴。
成仙之后,每隔一千五百年,便要再度爆发一次。而且越来越难以蒙蔽,难以避开。
这样的,除非留神于仙籍,为天庭效力,借香火的力量消磨劫数的烈度,否则早晚完蛋!
——这个完蛋,便是彻底烟消云散。因为已经成仙,龙虎反噬无法彻底吞噬真我仙灵成为魔神,最大的可能是同归于尽。
陆恒得知这所谓避劫的道道之后,便没有向太白金星讨要法门。这玩意儿隐患这么大,倒不如自己多操劳操劳,帮罗刹女镇压龙虎,使她成就真正的真仙。
“你也不必担心。”陆恒说:“这次出征,并不与魔神正面作战。毕竟我这支军队还没彻底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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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章 出征
万劫伏魔大元帅下达的命令,是要求真武将军部先锋营在十五日之后出征,具体的任务内容,是潜入一个附属世界,斩断魔神伸进这个世界的触手。
如陆恒所言,并不与魔神正面作战。陆恒所部的任务,是斩断触手,正面与这头魔神作战的,是另外一支大军。
陆恒所部潜入世界之内,另外一支大军隐藏在世界之外。等陆恒这里斩断触手,将魔神与世界分离,隐藏在外部的军队便会对魔神发起进攻。
用意在于保护该世界不被毁灭。
若不斩断触手,直接发起进攻,这个世界便会直接被波及,九成可能会破灭在天兵天将与魔神的战火之中。
军令极其详细,在时间与空间的配合上,都有详细的要求。
军令陆恒还没有传达下去,十五日,虽然不长,但也不在一时半会。
不久,陆恒召集了统帅万人以上的各级军官开会。
“敕令金阙雷帝天尊万劫伏魔大元帅军令!”
陆恒昂藏而立,喝道:“令我真武将军部先锋营出征,任务内容是斩断下界某世魔神伸进去的触手,配合南斗长生宫七杀将军部击杀该魔神。”
众将齐齐起身抱拳:“得令!”
陆恒颔首:“我会将军令内容传至诸君令牌之上,下去之后,务必做好一切准备。”
又道:“后勤各部司切莫出纰漏,出征的一应物资准备,绝不可少一丝一毫。谁出了岔子,我拿谁是问!”
“喏!”
军令下达,整个先锋营,五百万天兵天将立刻如同一座巨大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至十五日,先锋营将军府作战部的堡垒从大营中分离出来,神光浩荡,变化作一艘巨大的战船。
陆恒立在船头,与留守将军府的后勤诸佐官做完最后交代,即举起令牌,法力一催,将军令释放出一道时空坐标,与战船连接在一起。
陆恒最后与眼巴巴望着他的罗刹女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宇空流转,巨大的战船瞬间消失无踪。
同时,先锋营出征的信息,在一瞬间传递回万劫伏魔大元帅府。
淡淡的神光笼罩着战船,战船外宇空倒转,光怪陆离。
陆恒与几个重要的佐官正在船头舱室之内,商量具体战术。
陆恒说:“目标世界是个小千世界,时空尺度并不大,却是个修行主流世界。根据大元帅府的情报,这个世界的修行者走岔了路子,一段时间内,连续多位修行者心相入魔。”
“在目标世界映照的天庭地府机构清剿这些心相入魔者之时,他们不甘陨灭,绝境之中召唤了一头魔神。”
天庭主宰宇宙万界,作为一个概念,烙印在时空之中。因此,其下辖的许多世界,都有时空映照。
一些很渺小的世界,都有天庭、地府存在。便是这种时空映照的结果。
天庭本庭并不会把每一个世界都纳入完全统治,世界太多,没有那么多的力量去兼顾每一个角落。
但这种映照,也算是天庭本庭对诸世界的影响和统治手段。天庭的概念,便是镇压秩序。映照到诸世,无论该世界映照出的天庭有多么的不好,其遵守的大原则,都是镇压秩序。
好处大于坏处。
眼下陆恒的目标世界,便是这样一个世界。作为一个小千世界,这个世界时空尺度并不大,但却是修行主流的世界。很多中千世界都没有这样的条件。
可修行的路数,好坏参半。
这个小千世界的修行者,能修行到心相这一境界,而因为水太浅、坑太小,路数走错了,以至于在鼎盛时期,连续有人走火入魔。
这才引来了魔神。
根据大元帅府的情报,这些入魔者在被清剿的时候,呼唤了一头真正的魔神过来。
这导致了目标世界天庭、地府的全军覆没。不过该世界的天庭地府在覆灭之前,也设法挡住了魔神对该世界的吞噬脚步,给天庭本庭以转圜的余地,为他们的世界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眼下这头魔神盘绕在世界的壁障之外,缓慢的侵吞着目标世界,把它的触手伸进去,一点一点的破坏,慢慢的啃食。
“我们潜入该世界之后,要第一时间锁定魔神的触手,明确到底有几处。在明确、锁定之后,做好准备,兵分数路,同一时间将其触手尽数斩断。”
“不能给魔神反应的时间。”
战船穿梭宇空,不多时,目标世界已遥遥在望。
陆恒当即施展神通——地煞——隐形之术,将整艘战船隐藏的滴水不漏!
陆恒这段时间,又点亮了好几种地煞神仙术。其中就有隐形之术。
这隐形之术,不是所谓隐身术,而是彻底屏蔽气机、隐藏自身和与自身一切相关存在的神仙术。
以陆恒的修为境界,施展此术,等闲魔神决然难以察觉。
所以即使战船本身就有隐蔽功能,陆恒也没使用,而用自己的神通法术。
远远的,便见一方闪烁着暗淡光辉的世界。可在那个世界的胎膜之上,一片好像淤泥一样的阴影附着蠕动着,那不是魔神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看,陆恒眼睛里,却流过一丝笑意。
这头魔神,不过如此!
战船悄无声息、不漏一丝气息的停靠在世界胎膜的另一边。陆恒与几位佐官走出舱室,来到甲板上。
“也不知道七杀将军部的大军现在何处。”一位佐官如是道。
陆恒道:“自然是隐藏着。说不定就在我们附近。七杀将军部的事,咱们不管。只做好自己的事。”
便说:“进入世界胎膜,会引起胎膜的波动。我的意思是,战船不进去,大部队留在外面。”
“由我带亲兵进去。战船由你们几个主持,随时等我命令。”
几位佐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道:“将军,这...”
陆恒摆了摆手:“我留个分身。”
佐官们这才道:“喏!”
地煞-分身之术!
陆恒念头一动,身体之中走出另一个陆恒来。这个陆恒笑着与诸位佐官打了个招呼,对本尊陆恒道:“你自去,放心即是。”
陆恒点点头,招来五千亲兵,掌心摊开,壶天之术,将之尽数纳入掌心空间,即化作一道玄光,如水般,悄无声息渗透进了世界胎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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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章 郭北
地煞-分身之术的奥妙,不在于能分化多少分身,分身又能携带多少法力。而在于,分化出来的分身,可以与法宝、灵物结合,从而拥有法宝或灵物的力量。
可惜陆恒是个穷光蛋,身无长物,分化出来的分身虚有其表。
不过陆恒分化的第一尊分身,是有可结合物的——这艘庞大的战船。
...
陆恒本尊潜入目标世界,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高天云端。
正是艳阳高照的中午。
但整个世界,在这艳阳之下,却酝酿着一股没来由的阴郁感。便仿佛空气的颜色,也深沉了几分;树木花草的枝叶张牙舞爪,更狰狞虬结了几分。
阳光的照射,显得多了几分苍白。
陆恒举目四顾,反手放出了掌心空间里的五千亲兵。祥云托着他们,安静的簇拥着陆恒,一言不发。
陆恒取出将军令,法力一催,将军令立时投射出一片光影。
山川大河、汪洋蓝天,在这片光影之中走马观花,流转不休。
片刻之后,光影稳定下来,显出两个猩红的标记。
“两处么...”
天庭与魔神的战争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类似陆恒这次的任务的情况,在以前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吃亏吃多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会想出应对的办法。
天庭当然有针对性的办法——找出魔神渗入世界内的触手,锁定其位置。
所以这次的任务,其实并不难。只需要进入目标世界,利用天庭的成熟方案,锁定魔神的触手,然后发起雷霆一击,在同一时间斩断所有触手即可。
对于天庭来说,陆恒是个新手。先锋营也刚遭逢了大败,没有恢复元气。所以才会下达如此简单的任务。
算是给陆恒的适应期。
眼下这个世界,被魔神渗透的只有两处。这是个好消息。
陆恒收起将军令,摇身一晃,身体之中又走出一尊陆恒。两个陆恒互相点了点头,本尊陆恒将手中太乙紫金槊抛出,分身陆恒即与之融为一体。瞬间,分身陆恒的气息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几乎瞬间达到心相巅峰、只差一步成就真仙的层次。
天庭配备给陆恒的兵器甲胄,除了坚固,没有其他玄妙。但六十年至今,陆恒已将之祭炼到颇具奥妙的层次。
太乙紫金槊因其坚固特性,陆恒专以斩妖之力祭炼,六十年不间断,这条还未沾过血的神兵,其凶性已积累到一个极其夸张的层次。
别看分身融入此槊之后,气息只到心相巅峰而止,一旦出手,短时间内却能爆发出堪比真仙的杀伤力!
“咱们兵分两路。”陆恒对分身道:“你去北方,我去南方。”
分身点头:“好。”
即将亲兵一分为二,各两千五百人,就此作别,分头行事。
两千五百人林立云端,陆恒当头,一路驾云疾驰,不多时,南边魔神渗透标记之处已遥遥在望。
高居云端,陆恒俯瞰。
头前一座城池,不大不小,大抵是个县城;城外一片幽幽密林,林深之处,若隐若现一座冷寂佛刹。
陆恒目光从县城移动到佛刹,眼中幽光吞吐,仔细看了佛刹,最终锁定在佛刹后山一棵枝干狰狞、枝叶如墨的大树上。
看着这棵大树,陆恒心中与分身沟通:“可寻着目标了?”
片刻之后,心里响起分身回音:“已是锁定目标,可要立刻动手?”
陆恒微微举起了手,掌心之中,一道红芒吞吐,眼看就要从天而降。
却忽然,盯着那树的陆恒,眼神微微一动,心中道:“等等。”
他打量着那树,能清晰的感应到魔神的气息,但陆恒却发现,这树没有魔神的烙印!
只气息,而无烙印!不是魔神的触手,而是魔神触手的爪牙。
陆恒心下转动,心中道:“先按捺一二,这里出了些出乎意料的状况,我先仔细瞧瞧,等我消息。”
“可。”
陆恒反手一拂,将两千五百亲兵重新收进掌心空间,脚下一步,人已消失无踪。
下一瞬,陆恒出现在县城的城门处。
抬头一看——郭北县!
此时郭北县刚刚雨过天晴,陆恒人出现在城门口,背后正有一人急匆匆而来,一下子撞在陆恒身上,陆恒纹丝没动,那人却踉踉跄跄后退着跌倒在地。
书箱坠落,乱七八糟的东西洒落出来。
那人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道歉:“兄台恕罪,在下鲁莽,冲撞了兄台...”
他收拾落在泥水中的东西,脸上纠结成一团。
陆恒目光从城门上的‘郭北县’三个字收回来,转落在这人身上,心下一动:“你是宁采臣?”
这人抬头,露出讶然之色:“在下正是宁采臣,兄台知道我?”
陆恒心中恍悟。
道:“听说过。”
道:“你是来郭北收账的?”
宁采臣立时苦着脸道:“兄台明鉴,在下的确是来收账的。可现在怕是收不成啦...”
他扬了扬手中的账本,账本早已被雨水打湿,一片模糊了。
郭北县嘛,宁采臣嘛,倩女幽魂嘛。
此时陆恒如何能不知此界何处?
宁采臣这厮,传说中与许仙齐名的大人物,声名传遍万界,如雷贯耳。此处既是郭北县,那林深处的冷寂佛刹无疑便是兰若寺,兰若寺后山的老树,显然是树妖姥姥。
“树妖姥姥么...它既不是触手,只是触手的爪牙,那它背后的触手可能就是...黑山老妖!”
陆恒念头转了几转,便笑着对宁采臣道:“账本虽然坏了,试试无妨,万一老板善良呢?”
宁采臣叹了口气:“兄台说的不错,来都来了,总要试试。”
几句话,宁采臣作揖与陆恒别过,急匆匆进城去了。
陆恒猜测树妖姥姥背后,那魔神真正的爪牙是黑山老妖,但陆恒并不能完全确定。
万一不是呢?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所以陆恒不打算立刻对树妖姥姥动手——一旦这里杀了树妖姥姥,那它背后的魔神触手立时就会警觉,甚至惊动世界胎膜上努力奋战着的魔神。
思路客
既如此,不如先顺着记忆中的剧情走走,看看再说。
不差这一时半会。
二五章 姐妹
通往兰若寺的路,早已被灌木杂草掩去了大半。林深茂密,幽幽昏暗,隐隐有豺狼嗥叫之声。
寻常人若在这山中独行,便是艳阳高照之日,也难免心中生畏。
陆恒悠哉游哉,像个游客一般,不急不缓的在隐约可见的崎岖小道上前行。
茂密的林子里,偶尔有窥伺的目光。有狼群,不过陆恒稍稍动念,聚兽之术甚至不需施展,只一道不可捉摸的气息蔓过去,狼群便夹着尾巴跑散。
还有厉鬼。
至少有三个厉鬼,相继在暗中打量陆恒。厉鬼的目光,贪婪之意尽显。
陆恒权当作不见,不多时,兰若寺出现在眼帘里。
所谓兰若,便是私下里修造的佛寺,没有在官府报备的野寺。在王朝力量足够强大的时期,兰若是官府打击的对象。
当然,眼下这座兰若寺,不需官府打击,已经废弃多年。
其中有一道气息,堂皇锋芒,陆恒猜测,可能是燕赤霞。
修为的话,将将在元神境的门槛,距离心相还差了老远老远。
陆恒施施然走了进去。
便真如游客,观览佛寺风貌。
燕赤霞早发现有人来到兰若寺,但他并没现身。兰若寺闹鬼的事,早已传遍郭北,此时来兰若寺的人,要么是强人,不需燕赤霞管;要么是糊涂蛋,自己找死,燕赤霞也懒得管。
只偷偷瞧了一眼,倒的确是条昂藏汉子,看起来颇有些气势。
“料来是个强人罢?”
燕赤霞这么想着。
陆恒也不管燕赤霞现身不现身,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厢房,稍作收拾,作歇息状。
暗处的燕赤霞不禁叹息——这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呢么?找死啊!
可找死的人,不止这一个。
眼看傍晚,天光将落之际,又有人来了。
这回人可不少,有好几个。两个女的,几个男的。两个女的皆自穿着黑衣,但朴素的黑衣无法掩盖她们窈窕的青春身段——至于脸蛋,皆是绝色!
言行间,似以二女为首。
其中一个女子道:“今晚我们在这里埋伏!”
又说:“先分头看看这废弃寺庙的格局。”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厢房中作歇息模样的陆恒。
开门进来,便是两个女子中的一个。她推门,见里头盘坐着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
道:“你是谁?!”
脱口间,腰间的宝剑,呛啷一声拔出了一半。
陆恒打量她窈窕身段、绝美容颜,笑道:“你问我是谁,你又是谁?”
说着站起来,魁梧高大的身材,颇具压迫力。
那姑娘不禁退出门去,道:“鬼鬼祟祟...寺庙废弃已久,独你一人在此,肯定不怀好心!”
这时候,另一个女子听到动静赶来,一看,忙把咋咋呼呼的女子拉到身后,作江湖人抱拳道:“在下傅清风,这是我妹妹傅月池。有唐突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傅清风、傅月池?
陆恒心头一转,这不是倩女二里头的那对姐妹么?怎么出现在这儿了?
便道:“我是陆恒。这兰若寺废弃已久,谁来都可。你妹妹不分青红皂白,说我鬼鬼祟祟,这恐怕不大好。”
傅清风忙致歉道:“我代我妹妹向陆兄道歉。”
陆恒微微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傅清风便道:“打搅。”
拉着傅月池离开了。
傅清风拉着妹妹月池离开厢房,走了远处,便道:“你不要这么鲁莽好不好?我们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绝不可横生枝节。再说这寺庙既是废弃,谁都可以来这里,你怎么那么说人家呢?万一惹恼了人家,坏了救爹爹的大事...”
傅月池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刚刚着实吓了一跳,闻言嘟着嘴巴道:“我就是吓了一跳嘛...”
傅清风拉着她道:“幸亏那位陆公子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然纠缠着不放,定会坏了今晚大事。”
傅月池道:“可是姐姐,他在这里,今晚上咱们怎么埋伏啊?!”
傅清风沉吟了一下,道:“稍后去拜访他一下,摸摸来路,再做决定。”
...
眼看天黑,傅清风一行人在佛寺大殿里生火造饭。不多时,傅清风便带着傅月池,拿了只烤熟的兔子,到陆恒厢房前敲门。
陆恒应了一声。
两姐妹推门而入。
“叨扰了。”傅清风道:“我们刚从后山打了几只野兔,我看兄台当未吃饭,给兄台送点过来。”
陆恒笑道:“有心。”
便说:“你有什么事直说。”
傅清风有点不好意思。傅月池则心直口快,道:“你是什么来路?是朝廷的人吗?”
陆恒道:“我只是个游客,既非江湖游侠,也不是朝廷命官。你们要做什么事,只当我不存在即可。”
傅月池道:“你话说的简单。万一到时候...”
傅清风拦住她,对陆恒道:“陆兄对当今朝政有什么看法?”
陆恒一怔,诧异的看着傅清风,朝政?
傅清风被他如有实质的眼神盯的有些害羞,语气有些乱的道:“朝廷政治黑暗...许多忠臣良将遭到奸臣陷害...”
陆恒哪里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摆了摆手,道:“你们是要救哪个被‘陷害’的朝廷大臣?”
傅月池道:“你知道?!”
又拔剑了。
陆恒无语:“你们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我若还不知,岂不是个蠢蛋?”
傅清风又赶忙拦住妹妹,歉意道:“兄台明鉴,的确如此,我们有些紧张了...”
便说:“我们打听到今晚上押解被陷害的大臣的队伍会路过这里,很大可能在兰若寺休整,所以...”
陆恒摆了摆手:“只管放心,你们的事,大抵与我无关。”
又接过傅清风的兔子,道:“兔子我吃了,便这样罢。”
傅清风和傅月池告辞而去。
天色越来越暗,兰若寺中渐渐没了声息。傅清风一行吃饱喝足之后,灭了火,把痕迹扑了,皆藏了起来。
差不多同时,兰若寺山下的路上,一队人马夜色中呼啦啦经过。
当前一人勒了马缰,伸手止住队伍,道:“我记得附近山上有座废弃寺庙,眼下天色已晚,咱们今夜去寺庙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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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章 兰若
“是,千户大人!”
随行皆轰然应喏。
左千户翻身下马,来到囚车前,对车中囚禁者道:“傅大人,今夜将寄宿野庙,夜风寒凉,请您见谅。”
囚车中的傅大人道:“左千户不必顾及于我。”
左千户道:“我知大人冤屈,但我身受皇命,还请傅大人谅解。”
正说间,远处一人影夜色中跌跌撞撞而来,大抵看不清路,还跌了一跤,哎哟叫唤了声。
左千户目光如电:“谁!”
早有两个差役上前,将人捉来。
左千户一看,是个狼狈的书生,不禁道:“你这书生,鬼鬼祟祟在旁窥测,是何居心?”
那书生一听,忙解释道:“学生宁采臣,这位大人,学生并未鬼鬼祟祟,也未从旁窥测。”
他说:“因家中寒微,找了个收账的活儿;白日里到郭北县,不曾想逢着大雨,淋湿了账本。郭北县的老板不认账,还教人打了学生。学生不敢在城中久留,黄昏时出来,问路人,说这边有个兰若寺,打算到此寄宿一晚。”
左千户上下打量,见这书生文文弱弱,脸上果然有伤痕,眼睛也清亮,不像是个心怀鬼蜮的人。
便点点头:“原来如此。”
于是教差役放了他,道:“你既也要去兰若寺寄宿,便跟本千户一道,免得遭了豺狼。”
宁采臣道:“多谢大人。大人也要去兰若寺寄宿?”
又一拍脑袋道:“我这话说的...眼下入夜,合该找个歇脚之处。”
左千户颔首:“此去郭北有五六十里,兰若寺近在眼前,择近处歇脚。”
便一挥手:“走。”
教人打开囚车,将傅大人放出来,左千户挟着傅大人的胳膊,一马当先,往山上而去。
却正此时,又有人来。
远远便喊:“这山上可是有个破庙?”
言说间,那人快逾奔马,已到近前。
宁采臣一看,不禁道:“你...”
却是个熟面孔。
就在白日里,天降大雨,宁采臣在一亭中避雨时,遇到过此人。是个凶悍人物,杀人如杀鸡的路数。
那人也认出了宁采臣:“原来是你这个书生。”
左千户见他长身配件,一身江湖气,削微警惕了三分,但没多想:“若欲寄宿兰若寺,便一道同行罢。”
夏侯剑客抱拳道:“甚好。”
这里一行人摸着黑,顺着崎岖山路,往兰若寺而走。因着u人多,虽有狼群周近徘徊,毕竟不敢上前。
但他们的到来,却被厉鬼看在眼中。
青烟穿梭林间,悄无声息,一青衣女子模样俯在树梢,看着下面过去的这群人,忍不住舔了舔嘴皮。
“今天要大发利市了!”这青衣女子忍不住露出妩媚的笑:“得告诉姥姥这个好消息。”
低语如风,人已无踪。
左千户一行快速行进,眼看将至兰若寺,左千户却伸手止住前行。即两步走到一棵树下,抬脚踢出个影子,落地一看,竟是个人形。
身旁一个差役蹲下来仔细一打量,抬头道:“千户大人,是一具干尸。”
左千户点了点头:“难怪这么轻巧。”
说:“我总觉气氛诡异,教兄弟们打起精神,不要疏忽大意。”
“是,大人。”
...
傅清风、傅月池姐妹两个藏身房梁之上,正对着夜风呼呼的吹,皆不禁感到一些凉意。
但姐妹二人心中却颇为火热——救出爹爹,就在眼前!
傅月池道:“姐姐,按着时间来算,押解爹爹的差役应该快到了吧?”
傅清风低声道:“我让小四去前头树林暗哨,一旦看到他们到山脚,小四会立刻回来告诉我。”
傅月池点点头:“希望...”
话说两字,便闻嘈杂之音。见一群人,影影绰绰转过树林,往兰若寺而来。
姐妹两人立时噤声,皆目光灼灼,盯着那群人。及近,正见被左千户挟着胳膊的爹爹!
傅月池险些喊出来!
傅清风忙捂着她嘴:“噤声!”
傅月池强忍着激动,颤声道:“姐姐,咱们动手吧!”
傅清风却皱着眉:“我明明教小四放哨,怎么他们都到了面前,小四也没回来?”
又道:“便是小四被发现,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寂寂夜晚,稍有动静,喊一声,咱们也该听见了。”
然后才说:“不要鲁莽。他们人多!”
左千户一行到了兰若寺前,见偌大寺庙,夜色之中仿佛一头骇然巨兽卧着,都不禁心中泛起一丝凉意。
左千户道:“先进去。”
一行人便进了寺庙之中。
左千户在大殿里四下打量片刻,然后吩咐道:“去搜集些柴火来。”
手底下的差役忙四散去搜集柴火,宁采臣也帮着一起。倒是那夏侯剑客,抱着剑,依着柱子,神情冷漠。
左千户没管他。
对傅大人说:“傅大人先坐一会儿。”
傅大人叹道:“左千户自便。”
不多时,大殿中升起篝火。一堆人围坐着,各自取了干粮,就着水壶,沉默的吃了起来。
左千户说:“今夜寄宿野寺,止干粮就水,傅大人且忍耐一二。”
傅大人说:“干粮就水足矣;这天底下,多少人还吃不上呢。我一个‘罪人’,能吃饱,是千户关照我呀。”
左千户说:“我知大人冤屈。此次回京,必向上峰表明意见,不使大人蒙冤受屈。”
傅大人微微摇头,无言。
一个千户,说话能有几两重?
宁采臣拿着干湿的书籍烘烤,闻言道:“傅大人?莫非是傅尚书?”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
左千户道:“不错,正是傅尚书。”
宁采臣不禁站起来,对傅尚书深深一拜:“我从同窗口中,听说过尚书大人的事迹。尚书大人是清官、好官!”
傅尚书苦笑一声,摇头无言。
这世道,清官好官有毛用啊!
于是旁边的夏侯剑客说了句话,他拍了拍自己的宝剑:“这世道,刀剑最有用!”
这里说开了话,可把埋伏着的傅清风、尤其是傅月池急的不行。左千户经验老道,安排了人警戒,使她们埋伏突袭的计策打了水漂——实在是她们人少,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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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多,一拥而上即可。
又害怕慌乱中伤了父亲,只好按捺了再按捺。
二七章 树妖
夜色渐深。
漆黑的厢房里,陆恒静坐如山。
从进入这座寺庙,到现在,除了中间傅氏姐妹的打搅,其余时间陆恒都处于观察状态。
观察树妖姥姥,摸清这树妖背后,到底哪个才是魔神渗透进来的触手。
兰若寺后山,那株巨大的槐树,只是树妖突露地面的一部分。它的大部分躯体,埋藏在深深的山石之中。
那下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地宫。其中地道横七竖八,就如同那树妖的根须,四通八达。
无数生灵的骷髅,有人的、有禽兽的,几乎铺满了地宫的每一条地道。
那树妖的本相,自然逃不过陆恒的眼睛;树妖控制的厉鬼,也逃不过陆恒的眼睛。
但这,都不重要。
陆恒一直在探寻树妖身上沾染的魔神气息的源头。
陆恒之前颇为怀疑,以为天庭排查、锁定魔神渗透入世界的触手的方案出了问题,没能锁定住魔神触手,而锁定一个只沾染了魔神气息的、只是触手的爪牙的下级货色。
经过仔细探寻,陆恒隐隐明了。
恐怕不是天庭的手段不足,而是自己的经验不足。
地宫之中,树妖本相所在,有一空间薄弱之处。那薄弱空间的背后,是这方世界的幽冥地府!
幸亏陆恒陆恒精通宇空之力,抓住了细微的空间波动。透过那片薄弱的空间,陆恒的目光进入幽冥世界,看到了一座漆黑如黑铁的大山!
浓烈的魔神气息在这座山中酝酿盘桓!
黑山老妖!
但陆恒仔细观察过后,发现黑山老妖身上也只是魔神气息浓烈了些,没有魔神的烙印!
陆恒不禁思索。
若因那片空间薄弱之故,导致天庭锁定魔神触手的方案,在时空标位上有重叠,使陆恒起初认为树妖姥姥便是魔神触手,实则是树妖姥姥和黑山老妖因那空间薄弱处的联系而混淆重叠时空标位——那现在怎么说?
黑山老妖也不是魔神渗透的触手。
那为什么标记的还是这个地方呢?
陆恒心下转动不已。
他将目光从幽冥地府收回来,再度于树妖的地宫中徘徊起来。
这时候,他看到,树妖手底下的厉鬼动了。
两个身姿曼妙的厉鬼从地宫中出来,分头往兰若寺而来。
陆恒缓缓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
要开始了。
此时,除了左千户还没休息,其他的人,便是那夏侯剑客,也闭着眼睛在休息。
当然,还有在暗处一直没现身的燕赤霞。
和一直埋伏着,按捺着焦急的傅清风、傅月池姐妹。
“姐姐...”
傅清风嘘了一下,道:“再等一会儿...稍后我和小三他们去外面弄出些动静,引走那个千户,你伺机救爹爹。”
傅月池深深吸了口气:“嗯。”
当两个厉鬼进入兰若寺范围之时,傅清风正准备行动。这时候,正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宁采臣被尿憋醒,爬起来嘀咕了一句,往门外走,准备去放放水。
也差不多这个时候,陆恒所在的厢房,那破烂的窗户嘎吱一声打开。
夜色中,一道人影婀娜的飘了进来。
她忽然举起一盏灯,厢房里的气氛,变得梦幻暧昧。
“公子?公子?”
陆恒缓缓睁开眼,淡淡的看着她。
“夜色寂寞,公子,让小女子陪你说会儿话可好?”
陆恒看着这个一步步接近的青衣女鬼,缓缓站起来,道:“夜色寂寞,倒是有个美人陪着说话,的确一桩美事。可惜,你不是人啊。”
小青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狰狞。可还不等她有什么动作,或者有什么话,陆恒弹指便把她飞灰了去。
这时候,外头已响起一片嘈杂。
陆恒走出厢房,来到大殿。正见傅月池持剑与几个差役相斗;而大殿之外,更激烈许多。
陆恒走到门边,见宁采臣护着一个娇弱的白衣女子躲在一边,而左千户、夏侯剑客和与那白衣女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傅清风,此时则正上蹿下跳与一条条铁索般的树根缠斗在一起。
“竟然是妖魔!”
左千户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匹练般劈出一道道雪亮的刀光。刀光所过之处,阳刚正大的刀气与铁索般的树根撞击出一溜儿火花来!
较之左千户的威猛,夏侯剑客则刁钻的多,也狼狈的多。可最狼狈的,还是傅清风。
这姑娘武功远不及夏侯剑客,更遑论左千户了。
几招下来,眼看被树根所伤,躲在一边的宁采臣忍不住惊呼:“小心!”
几条树根突然从地面冲出,四面八方将傅清风困在其中。树根锋利的的尖端冒着幽幽的光,下一瞬,就要把傅清风洞成筛子。
可不知怎的,那树根仿佛打滑,竟一一不能刺中。又如同傅清风身子三尺之内,有一个圆溜溜的无形罩子似的。
树妖的声音响起:“咦!”
“咦你酿的蛋!”暗处的燕赤霞终于忍不住出手,他大骂一声:“树妖,还不速速退去!”
口中呼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出鞘!”
一道明亮的剑光闪电般飞出,绕着当场一转,一条条树根登时被尽数切断!
树妖姥姥大怒:“燕赤霞!”
左千户和夏侯剑客见机,急切退了回来。傅清风则浑身发软,愣在原地喘气。
宁采臣看看身边的白衣女子,又看看远处一模一样的傅清风,双飞之心发作,咬咬牙,上前忙把傅清风扶了下来。
燕赤霞气势无双,立在场中。一口飞剑绕着他周身上下盘桓。
树妖姥姥的树根像一条条触手,在周围灵动徘徊,却犹豫不敢近。
“燕赤霞!”树妖姥姥沙哑的令人烦躁的声音响起:“你今日是一定要坏姥姥我的好事是吧?!”
燕赤霞道:“你往日遣厉鬼勾引寄宿者还则罢了,那是人意志不坚,色心滔天。我又提醒过,却不愿走。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吃了便吃了。可今夜不行!”
“树妖,你若识趣,速速退走;如若不然,今夜我便斩了你!”
退到后面的夏侯剑客,此时已瞠目结舌。
他为了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找燕赤霞比武不知几次。每每惜败一招,心中并不服气。
可眼下是怎么回事?燕赤霞这厮,不是剑客么?怎么摇身一变成修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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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章 黑山
陆恒好似个透明人,一言不发的站在宁采臣、傅清风和聂小倩身边。不着痕迹摄来一截被燕赤霞斩断的树根,摩挲着,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切。
树根在他手中,渐渐变了颜色,出现一些血色的细线。
本已有退怯之心的树妖姥姥,忽然觉得心中无名之火大盛,尖叫厉声:“燕赤霞,胆敢坏姥姥好事,姥姥跟你拼了!”
燕赤霞以为已将树妖震慑,正待其退走。实在不曾想树妖姥姥生出拼死之心,但见数以千、万计的树根,携着点点幽光,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如大军齐射床弩,将兰若寺前十余丈方圆尽数囊括。
“你发什么疯!”
燕赤霞难以理解树妖竟会拼命,但手中动作可不慢。并指作引,飞剑攒射,一道道剑光交织成一张大网,将树妖姥姥的根须尽数截住。
又大吼一声:“嘛咪嘛咪哄!”
探掌直击,一道道巨大的金灿灿的掌印打出,排成一面墙,向黑暗中排山倒海压下。
爆炸声惊天动地,树妖姥姥的尖叫夹杂其中,场面之大——也不过如此。
“树妖,你既然找死,爷便成全于你!”
燕赤霞飞身而起,弹指引剑,剑光一纵,没入黑暗。即闻一声惨叫,仿佛千万人齐齐发出。
“啊!”
闻者无不心头狂跳,只觉血液倒流,眼冒金星,摇摇欲坠。
唯有左千户,是个猛人。他觉得时机到了,忽然跳出来,背后几口钢刀顺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投去,身影几个起落,但见隐隐刀光劈出:“妖魔,受死!”
燕赤霞吃了一惊:“小心!”
砰的一声,刀光碎裂,左千户被打的飞了回来,坠地喷出一口老血。
陆恒不禁心下暗赞——左千户之勇猛,何其少见也!他心中无畏无惧,对战机的把握也十分了得,若非凡人之躯,力不能及,哪怕只燕赤霞一半的本领,树妖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是个猛士,是个战士!
陆恒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猛士当为我麾下执刀!”
就这一会儿变化,左千户被打回来,紧接着地动山摇。便见影影绰绰的黑暗之中,树妖庞大的本体钻出地面,比房屋还大的树干摇曳着,狰狞的枝干间发出幽幽的风声,听的人耳鸣眼花。
“你们都要死!”
树妖仿佛已失去理智。
燕赤霞面色如铁,一言不发,纵身一跃,人与剑光相合:“你寻死,我成全你!”
剑光照耀之下,树妖周身蓬勃墨绿色的妖雾,化作万般森罗。即当燕赤霞的剑光眨眼及近,那妖雾森罗忽然一滞,又见燕赤霞金灿灿的剑光隐约蒙上一丝绯红,便噗的一声,竟似如切豆腐,将树妖的法术连带它本体,切成两段!
燕赤霞心中奇怪,却来不及多想,剑光一转,连连跳动,将树妖的本体,切成了十七八段!
树妖绝望的惨叫这才爆出来:“啊!”
“黑山大王!救我!”
在陆恒的眼中,树妖以它最后的性命,沟通了那片薄弱的空间。它的残躯瞬间炸开,一缕缕幽幽的雾,从残躯炸开之处钻出来。
燕赤霞感到了危险,忙纵起剑光避开,落在旁边,警惕以待。
“是谁!”
沉闷的好像擂鼓的声音从幽雾中传出,紧接着,一只巨大如房屋的手幽雾中伸出来,把着空间狠狠一撕,呲啦,撕开一道数十丈的裂缝!
燕赤霞纵剑再退,脸上已漆黑如墨。
“黑山老妖!”燕赤霞咬牙切齿。
即大喝:“都走!离开此地!妖魔不可力敌!”
虽说刚刚稀里糊涂一剑斩了树妖,仿佛很厉害,但燕赤霞并不以为自己能干的过黑山老妖。
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角色!
只这里透露出的气机,就已令燕赤霞胆战心惊,甚至恨不得立刻纵剑就走,远远逃离。
但逃不了!
气机已被锁定。
“逃?”黑山老妖缓缓从裂缝中挤出来,闷雷般的声音惊天动地:“杀我爱仆,蝼蚁,一个也别想逃!”
陆恒看着那黑山老妖,眼睛微微眯了眯,心中盘算:“若燕赤霞杀了黑山老妖,你会不会现身呢?”
魔神渗透进来的触手,到底是哪一个?若说树妖是魔神那触手的二级爪牙,黑山老妖便是一级爪牙。
陆恒不便动手,一动手,容易暴露,引得魔神警觉;但燕赤霞却可以。
借燕赤霞之手,陆恒想要看看,那触手到底是谁!
天庭的方案标记的就是这里。陆恒想知道,在树妖姥姥和黑山老妖都死在这里的情况下,标记会有什么变化!
黑山老妖庞大的妖躯终挤出裂缝来。百丈高,黑黢黢散发着金属光泽。
燕赤霞已别无选择。
他发现自己刚刚不该犹豫。
应当在黑山老妖没挤出来之前,就给他几下狠的。
其实他不知道,他不知不觉间,被黑山老妖影响了心灵。黑山老妖是个心相境的妖魔,并且身具魔神气息。
这气息虽然不算十分浓烈,但与之入魔的心相结合,可以无声无息间扭曲人的精神、影响人的判断、勾动人的心魔!
得亏燕赤霞只是初入元神的修行者,若是心相境,影响会更大。怕是一个照面,就会引动龙虎,反噬真我!
修为低,这里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但燕赤霞坚持不了多久——他此时的犹豫,已彰显出了魔神气息的诡谲,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
渐渐的,恐惧滋生,退怯之心升腾。
就在这时候,一股无形的,玄之又玄的力量,加诸其身。燕赤霞忽然醒悟过来,胸膛起伏狂呼暴喝一声,带着决绝和勇气,剑光暴涨,挟裹着丝丝缕缕的红芒,一个猛子扎向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吃了一惊,没想到燕赤霞竟挣脱了心灵的困境!
但也仅此而已,燕赤霞的修为一目了然,区区元神境的修行者,能奈它何?
只把一只大手从天而将,仿佛捉青蛙,五指拿捏,要把燕赤霞捏死。
却噗的一声,剑光丝滑顺溜的切开它手臂,眨眼间钻进它胸膛,洞穿了它庞大的妖躯,从它的背后透出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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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老妖愣了。
二九章 原来是你
“不可能!”
惨叫在疑惑中乍起。
燕赤霞更吃了一惊——我燕赤霞竟能伤黑山老妖?但他此时心中冷静之极,反应迅速之极。人剑合一,把剑光一转,又照着黑山老妖的后脑扎去。
黑山老妖慌忙之间,又干了一件要命的事。它竟不躲避,而把一只手枕着脑后,意图阻挡燕赤霞这一剑。
却仿佛忘了,刚刚自己是怎么被一剑扎个对穿的。
所以,只瞧的剑光一窜,裹着燕赤霞,从黑山老妖的额前钻了出来。
黑山老妖庞大气息如潮水般退去,胸口、脑门,两个窟窿里,淡淡的红晕悄无声息的渗透到它的全身,在一瞬间,破灭了它所有的生机、绞杀了它元神、心相!
好似山崩塌,黑山老妖失去生机的身躯坍塌下来,几乎掩埋到兰若寺的大门前。
一行人惊慌退避到兰若寺的大殿之中,一个个仿佛梦初醒,满身大汉、一脸苍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大口大口的喘气。
陆恒安静的跟着宁采臣身边,目光此时,却盯着聂小倩。
这个女鬼也作惊骇难平状,拍着胸口,蔫蔫喘气。
宁采臣则在安慰她。
傅清风则勉强依着陆恒,身子软软的。
先前里头的搏斗,早已落幕;外头那么大动静,两头妖魔一个比一个厉害,较之而言,里头的搏斗实在不值一提。
面对妖魔,不说同仇敌忾,至少不应该内斗。所以傅月池没能救走傅尚书,几个差役也没伤了傅月池。
“今日真是惊心动魄...”左千户咳嗽了一声,嘴角又溢出血来:“不曾想还有这般凶恶的妖魔,实在教人难以置信。”
宁采臣一边安慰着聂小倩,一边抬头说:“多亏了道长...”
燕赤霞正从门外走进来。
闻言道:“你们真是胆大包天,难道来此寄宿之前,没问过这兰若寺是什么地方吗?”
又道:“近几年来有数百人失踪于此,你们还敢来,燕某不得不佩服你们的胆气!”
左千户皱眉道:“我奉命押解傅大人进京,路过山下时天色已晚。实不曾有时间打探。”
燕赤霞道:“你倒是个威猛的,本事也不差。说来我俩曾应是同僚,在下燕赤霞。”
左千户闻言,神色露出诧异:“十三省总捕燕赤霞燕捕头?!”
燕赤霞点点头:“以前是。”
说:“这劳什子朝廷黑的跟锅似的,燕某不愿为那些混账效命,干脆挂印辞官,江湖里逍遥自在。”
燕赤霞是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他一进来,便群起奉承。只有夏侯剑客,默默一旁不作声。
他实在没什么好作声的。如今怎能不知,燕赤霞以前是陪他玩儿呢。
只一张脸,仿佛丢到了茅坑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月池把她姐姐从陆恒身边拉开些,白了陆恒一眼,然后对姐姐低声说:“现在该怎么办?”
傅清风无力的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采臣抿了抿嘴,不禁道:“经历此间,大家也算是共患难。傅尚书既是被冤枉的,何不...”
聂小倩伸出手,去拉傅清风,口中言说:“世道黑暗...”
可还没等她拉上傅清风的手,另一只手却从中截来,将她手腕叼住。
“原来是你!”
陆恒一声长叹:“真个教我找的辛苦!”
树妖、黑山老妖俱亡,但将军令中,天庭方案的标记,仍是此处,未曾有丝毫变化。
而黑山老妖死时,那魔神的触手,也不曾跳出来。
陆恒将这里的人,一个个仔细看,一个个仔细排查,就在刚刚,隐约听到聂小倩说了句:“都是废物!”
没头没尾。
然后便隐约察觉到,聂小倩的目光,在傅清风身上,停留的太多了些。
陆恒便把注意力,捉紧了这个女鬼!
当聂小倩向傅清风伸出手的时候,陆恒察觉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气息。蕴含着一点渴望,一点贪婪。
他一把叼住了聂小倩白皙的手腕,胳膊拂开傅氏姐妹,将她两个挤到背后,出声长叹。
“原来是你。”
神圣的光辉绽放,陆恒双目之中红芒吞吐,心灵之中则道了一声:“动手。”
几此同时,国都之中,朝堂之上,正与老皇帝讲经的国师慈航普渡,瞬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红芒击中,直愣愣化作了齑粉!
却腾起一股黑烟,挣扎扭曲着,发出难言的嘶吼。整个国都,百万人,在这嘶吼声中陷入狂乱!
闻听一声大喝:“结阵!”
一朵祥云铺下,将那黑烟困在其中。隐约见红光流窜,明灭闪烁,在一声令人绝望的嘶吼声中,那黑烟被彻底斩灭!
兰若寺。
陆恒逮着聂小倩的手腕,淡漠的看着她。绯红的光芒从接触手腕之处眨眼间漫过聂小倩的胳膊。
女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天庭?”
陆恒已作顶盔披甲、腰悬重锏、眉心山纹放光、脑后彩虹悬浮的神将!
众人根本来不及吃惊于这一切的变化,便觉宇空倒转,兰若寺这一片空间,被陆恒分割出来。
空间拉长,再拉长。
陆恒和聂小倩的身影,越来越庞大。而周围的众人,则越来越遥远、渺小。
他们望着这两尊巨大的身影,早已陷入了惊骇欲绝之中。
轰隆一声,旱天里一炸霹雳,红光炸开,聂小倩的身影早不见了踪影,只见一团来无来处的淤泥般的事物被伟岸神将扣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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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发出令人躁动的气息,在神将手中挣扎。
陆恒昂首挺胸,仰望天穹,忽然一声长喝:“敕令金阙雷帝天尊万劫伏魔大元帅麾下真武将军部前锋营前锋大将军陆恒在此!”
只见他抓着那淤泥,仿佛推山,神光爆棚,猛地一推!
众人眼中,已空空如也。
此时,世界胎膜之外,那附着的淤泥般的魔神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推动,从胎膜上弹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艘巨大的战船出现在附近,那战船一闪,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巨人如山崩塌,合身一撞,将魔神再度撞离世界胎膜老远!
三十章 吞吃
魔神扭曲着,发出愤怒的吼叫,不甘于被推离世界胎膜,又蠕动着,往胎膜附着而去。
先锋大将军陆恒本尊走出世界胎膜,淡淡的看着又附着过来的魔神,缓缓解下了腰间的一双重锏!
大小如意——法天象地!
陆恒的神躯迎风见长,疏忽之间,已涨到十万丈高大。手中一双重锏仿佛擎天之柱,呼啦一下抡起来,浩瀚无匹的力量与银河般倾泻的法力,轰然一击,将那魔神打的四分五裂!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虚空中,十余艘巨大的战舰显现出来。
数千万天兵天将目睹着这一切,并有条不紊的开始结阵。
一尊神将持剑遥望,赞叹道:“好一个先锋大将军!”
而在世界之内,天空中,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呈现出陆恒打爆魔神的场景!
那伟岸的天神!天柱一般的重锏,山纹的神光、脑后的彩虹!无匹的力量和浩荡的法力,神圣!威严!凶猛!刚烈!
敕令金阙雷帝天尊万劫伏魔大元帅麾下真武将军部先锋大将军陆恒!
兰若寺,空间复归原处。
燕赤霞等人张着嘴巴,望着那天空中呈现出的战场,怔怔然,仿佛失魂。
魔神自然不是一击就可以杀死的。
陆恒双锏打爆魔神,魔神血肉纷飞,却每一片血肉都成为独立的个体,四散飞出,仿佛便是死,也要附着上世界胎膜。
先锋营的战舰重新化作原本模样,一对对天兵天将以万人为单位,结成一座座真武大阵,四散在世界胎膜上铺开,寻着那魔神的血肉,便结阵猛击。
早显现出来的七杀将军部的数千万天兵天将,结成一座更加庞大的阵法,将陆恒与魔神交战的区域尽数覆盖笼罩!
七杀将军按剑喝道:“陆先锋,你只管与魔神厮杀,余者小事交给我等即是!”
陆恒声如雷震,反手一锏将聚合了大半的魔神又打爆了去,回声道:“多谢将军为我压阵!”
这头魔神根本不是陆恒的对手!
早在进入该世界之前,瞥的那一眼,陆恒就知道,这头魔神不过区区。连牛魔王都比不上。
至于魔神的诡异手段,污染法力、勾动心魔、破坏法宝什么的,于陆恒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降龙伏虎大神通在身,胎化易形大神通铸造的完美仙体面前,魔神最强的手段只若清风拂云而已。
只剩下其顽强的生命力,算是比较棘手,却也不过是上好的沙包。
陆恒一双重锏抡起来,一瞬间便是万击、十万击。魔神被打成了肉酱,大部分躯体却又被陆恒的法力挟裹回来,不得已重新聚合,又被陆恒打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魔神嘶吼着,魔魂魔意纵横肆虐,意图勾动陆恒仙灵,却如勾中一座大山,岿然不曾勾动。又把血肉往陆恒身上附着,却被他周身缠绕的斩妖之力一一斩灭!
陆恒每一击,都是混合型攻击。斩妖之力、调和之力、九幽之力、降龙伏虎之力,与无匹的力量、凝练之极的法力,爆发出难以估量的杀伤力,一次次破坏魔神的生机、撼动魔神的魔魂。
直把那魔神打的都胆怯了。
生出了退意。
这时候,陆恒终于彻底爆发。
前前后后打了魔神数千万击,积累在魔神体内的斩妖之力、调和之力、九幽之力、降龙伏虎之力化作四团巨大的光圈,从内及外爆发开来,就像四个铁环,将魔神紧紧箍住。
斩妖之力环如绯,切割、破坏着魔神每一寸血肉;调和之力淡如雾,逆转调和,破坏魔神本身的恢复力;九幽之力与降龙伏虎之力结合在一起,一下接着一下的轰击魔神的魔魂。
魔神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
似魔神这等存在,与真仙一般,实难彻底死亡。可谓之不朽。
但在陆恒手中,只此一会儿功夫,这头魔神便坚持不住了。
魔神嘶吼着,召唤飞散出去的血肉,仿佛一片乌云,回归魔神本体。陆恒却大手张开,宇空之力倒转,将这乌云般的血肉尽数收进了掌心空间!
陆恒狂笑一声:“受死!”
他把一双重锏往旁边一丢,举手一拳轰入魔神血肉,五指倒扣,仿佛抠住一座山,缓缓拔出,只见一团被九幽之力和降龙伏虎之力的环箍着的魔魂,被他生生扯了出来。
陆恒咧开嘴,两排牙齿寒光闪闪,只一口,便把这魔魂吞入腹中!
所见者,无不惊骇!
七杀将军甚至按住了剑柄!
陆恒微微闭着眼睛,脸上神色变换,只片刻,神态平静下来,睁开眼,神光清澈。
魔神的魔魂被陆恒吞吃,血肉还生机活泛的蠕动。却已是砧板上的肉。
陆恒一把抓起,收入掌心。
然后反手一抓,重锏入手,悬在腰间;又一道神光从世界内飞出来,放出两千五百亲兵,重新化作一条大槊,陆恒摘下来,握在掌中。
七杀将军驾云近前,仔细打量陆恒,抱了抱拳:“陆先锋神通无量,佩服,佩服!”
陆恒抱拳笑道:“将军谬赞。”
七杀将军道:“我见你吞噬魔魂...这...不会有隐患吗?”
陆恒笑道:“将军放心,魔神乃我资粮,魔魂不过蚕豆。”
七杀将军吃惊道:“陆先锋竟有这般神通,了不起,了不起。以往斩杀魔神,拘禁魔魂,都是带回天庭,交由老君炼丹,以祛除其魔性。实不曾有人生吞魔魂,陆先锋是第一人也!”
便说:“此间陆先锋首功,本将军先为先锋贺!眼下战事了结,本将军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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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道:“将军先行,我还有些手尾要处理。”
七杀将军便自告辞,集结军队,驾驭战船,倒转宇空,瞬间消失无踪。
陆恒则令麾下先锋营先行集结,自却带了亲兵,转身再入了世界之内。
蓝若寺,祥云天外来。
陆恒顶盔披甲,高居云端。看着下面刚刚恢复些许,见他降临又再度震惊的众人,道:“尔等世界遭魔神入侵,我奉伏魔大元帅之命前来解救,已击杀魔神。”
顿了顿,道:“此世原来天庭、地府映照,皆已因魔神入侵而烟消云散。世界本源也遭到巨大破坏,修行将步入末路。”
然后目光落在燕赤霞身上:“我以真武将军部先锋大将军的身份,敕令燕赤霞为此世界主,主持恢复天庭、地府、人间秩序。燕赤霞,你可愿意?”
三一章 解惑
燕赤霞心中许多疑惑,见神将复归,正琢磨如何开口闻讯以解疑,却不曾想,竟要做了界主。
他瞠目结舌,不禁拜道:“燕某何德何能...”
陆恒道:“这界主的行当,一不可缺了智慧伶俐,二不可少了杀伐果决,三不可懦弱两端,更需法力神通傍身。我数来数去,是你最合适不过。”
说到这里,陆恒按下云头,道:“想必有许多疑惑,我正有事也要吩咐于你,便一并分说了罢。”
见他下来,众人忙拜他。
陆恒拂袖,不许拜。
席地而坐,道:“若教你问来,未免零散。不如我从头与你们分解清楚。”
燕赤霞再拜:“请天神赐教。”
陆恒道:“都坐罢。”
便说:“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朝菌不知晦朔。你们生于斯长于斯,区区小千世界,着实不能见寰宇广大。”
先给普及了一下世界观,说:“宇宙无量,主界天地人之外,尚有万千小世界。你们这方世界,便是小千世界之一。”
然后解释了一下天庭的存在,魔神和真仙的敌对。
便说:“修行至心相,自身孽龙猛虎反噬,度过了成就真仙,度不过被孽龙猛虎灭杀真我,成为那魔神。”
“魔神依从本能,是苍生和宇宙的大敌。天庭监察万界,知晓你们这个世界遭到魔神入侵,于是发兵来救。”
大致说了一遍,陆恒便道:“我诛杀魔神,吞灭其魔魂,对你们这个世界的遭遇已了如指掌。”
“说来你们这个世界也算是得天独厚。区区小千世界,竟走出繁荣的修行路数,千百个世界里也不见得有一个。可惜祸福相依。”
“修行可成就真仙,但魔神也因此而来。你们的世界太小,法则太浅,到了心相境走错了路数,在修行最繁盛的时候,许多厉害人物相继心相入魔。”
“你们这个世界于天道之中,也映照了天庭、地府的存在。天庭地府剿灭心相入魔的修行者,将之逼入绝境,从而使那些入魔者舍命呼唤了一头魔神来。”
“这个世界的天庭、地府在魔神面前不堪一击,不过两位界主却颇有智慧。”说着话,陆恒目光从傅清风、宁采臣身上扫过:“以天庭、地府陨灭坠落为代价,激发世界本源,将魔神拒之门外。”
傅清风和宁采臣被陆恒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
燕赤霞则不禁道:“两位界主?”
陆恒微微颔首,指着傅清风、宁采臣道:“就是他们。”
众皆惊奇。
陆恒道:“他们便曾是界主,一个是天庭之主,一个是地府之主。”
则一转言:“然则魔神的手段难以揣测,虽激发世界本源将魔神拒之门外,但两位界主也双双陨落。尤以地府之主,在陨落前遭了魔神夺灵之法,以至于不得不割裂真灵,一分为二。”
宁采臣瞪大眼睛:“小倩、清风?”
陆恒颔首:“然。”
道:“我至此界时,探查魔神渗透之处,先还以为是那树妖和黑山老妖。后来那聂小倩露了破绽,才教我看出端倪。”
“魔神夺了地府之主一半的真灵,若教合二为一,再佯作情侣,取了宁采臣性命,吞噬其真灵,如此一举拿下天庭地府两位界主的权柄,便可顺利打开以天庭地府双双陨灭为代价激发的屏障,从而使此界失去一切保护,成为魔神口中之食。”
“便退一步,没能吞噬宁采臣,只融合傅清风,也足以将屏障打开一道裂缝;再退一步,甚至没能顺利融合傅清风,只聂小倩,也可配合其渗透进来的另一个触手——慈航普渡,慢慢腐化苍生,最终那魔神还是能够如愿,只是时间长了些。”
听陆恒娓娓道来,众人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魔神的凶残,令人不寒而栗。
“如此说来...”那傅尚书忍不住道:“这一切的缘由,竟在修行一道?”
他倒是一口说到本质来了。
陆恒颔首:“修行的路数,利弊参半。”
说:“不过今后你们不必为此担心。此界为抵挡魔神,本源消耗巨甚,天地元炁将陷入沉寂之中,修行的路数随之步入末路。”
燕赤霞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都是自作自受的么...”
便说:“天神在上,这界主我不当也罢呀。”
陆恒微微摇头:“世界若无界主,将失去主动自保的手段。况且世界秩序,轮回有方,而今此界天庭坠落、地府崩毁,使轮回断绝、人间失序。正需要一位界主主持梳理秩序。”
燕赤霞闻之,无言以对。
陆恒说:“我任命你为界主,从今往后,你们这个世界,法理上从属于我真武将军部先锋营,以后也算是有个靠山。”
又坦言道:“我履任先锋营大将军也才六十年,先锋营在上一任先锋大将军对魔神的征战之中损失惨重。上任先锋大将军陨落,千万天兵天将折损七成。我将你们这个世界纳入先锋营之下,除了有保护你们世界的意思,也有将你们这个世界当作先锋营的预备营的意思。”
燕赤霞等人闻言,皆的了然。
如此坦诚,实在教人感激。而此事并无坏处。至少,相比起被魔神吞噬的险恶遭遇,成为天庭某部军队的预备营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靠山是有了。
付出,理所当然。
燕赤霞不禁道:“天神之意,是要从我们世界征募兵员?”
陆恒含笑点头:“然也。”
燕赤霞犹豫道:“如天神所言,我们的世界修行将步入末路,普通的兵员能满足天兵天将的需求?”
陆恒失笑道:“你对天兵天将的理解可能有误。我麾下先锋营,满员一千万天兵天将。眼下补足至五百万,其中走修行路数修持上来的,不足万人。血肉之躯成为天兵天将的,不足百万,余下的皆是各界招募的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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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说:“你履任界主,稍后带我亲兵去地府收纳凶鬼、战魂,往后从你们世界招募天兵天将,仍以战魂为主。沙场战死的将士,永远是第一选择。”
“当然,你也可以向我推荐活着的,你认为有资格、有勇气与魔神作战的活人。”
他便指着左千户:“比如他。”
左千户一怔——还有我的事儿?
陆恒说:“左千户凡人之躯,有忠有义,有大勇气,有杀伐果决。正是我先锋营所需的英才!”
左千户有点不知所措。
陆恒便说:“我意募你为先锋营天将,统御万人,你可愿意?”
三二章 凯旋
一开口便是统御万人的天将,另眼相待,溢于言表。
左千户面露犹豫之色,道:“魔神既然是苍生之敌,更侵我家乡,天神又如此礼遇小人,按说小人不该拒绝。可小人自知本领低微——见过天神诛杀魔神的伟力,小人这点本事,竟能入天神法眼,小人已是感激不尽,不敢更有索求。”
陆恒笑道:“你之担心无疑多余。既入天庭为将,当登仙籍,立时便有元神境的法力神通。你肉身未失,以活人之躯登天,更可自行修持,比那战魂多一条选择的路数。”
燕赤霞一旁道:“左千户,天神如此看重于你,你还犹豫什么?”
燕赤霞已决定接任界主,如此,家乡世界能多几个走出去便多几个走出去,若能在天庭有所成就,对这个世界来说,只有利而没有弊。
左千户见他眼色,心中立时有了决断,当即起身作拜:“愿为天神效命!”
陆恒哈哈一笑:“甚好。”
教左千户一旁等候,陆恒道:“此界本源大损,将至末法。而我已任燕赤霞为界主。你们两个作何打算?”
这话是对傅清风、宁采臣说的。
闻言,宁采臣直道:“学生可不是什么界主...天神在上,如今妖魔被天神杀了,燕捕头作了界主,想必很快理顺秩序,学生便好生读书,以后登朝为官,不枉此生即是。”
陆恒微微颔首。
傅清风则犹豫起来。
她和宁采臣不同。宁采臣只是个穷酸书生,心中理想大于现实。但傅清风自小生于官宦之家,又经历大变,起起落落,早已看透了所谓朝廷、所谓当官的道道。
她并不认为只要燕赤霞理顺了秩序,便一切大好。
至于考虑宁采臣?——不好意思,只兰若寺一夜,不曾有几个交情。
倒是这一回,见了天神与魔神那惊天动地的战斗,对力量的向往之心大起。
她不禁犹豫道:“我想修行,可以么?”
陆恒诧异了一下,点头:“你曾为界主,为保此界也曾付出性命,为此界苍生争取到了生机。你要修行,我成全于你。”
傅清风大喜。
旁边的傅月池不干了,道:“我也要修行!”
只把个傅尚书搞的欲言又止。
傅月池拉着她姐姐不放,眼睛则盯着陆恒眨都不眨。
陆恒笑道:“你若要修行,问你姐姐。”
然后对燕赤霞道:“宁采臣毕竟曾为此界付出许多,你如今为界主,多关照他一二,许他一世荣华富贵。”
燕赤霞:“天神所言甚是。”
宁采臣倒不大好意思了,觉着好像走了后门似的。但想到以后显赫前程,心向往之——读书不就是为了那治国平天下的风光嘛!想到这,直把一缕对傅清风刚刚萌芽的情愫,埋了起来。
陆恒取出将军令,又自铠甲掰下一块边角,捏成一张令牌,稍作祭炼。自将军令中引出一道神光,打入这张令牌,将之丢给燕赤霞:“此令予你。”
燕赤霞接过:“敢问天神,这令牌...”
陆恒道:“每个甲子,你有一次向先锋营推荐天兵天将的机会;或我要临时募兵,也将通过此令予你下达通知。”
又道:“若无要事,不可随意联系。”
燕赤霞一听,捏紧了令牌,心中大定。
陆恒站起来,背后猩红的披风猎猎有声,他招了招手,天上林立的五千亲兵按落云头,对燕赤霞道:“我将亲兵予你,先去地府捉拿凶鬼、战魂,将地府秩序梳理出来。”
脚下腾起云彩,载了左千户、傅氏姐妹,留下一句话:“我在界外,等亲兵归。”
众人皆拜:“恭送天神。”
走了陆恒,气氛稍缓些许。但五千天兵天将默默一旁,也仍然压力山大。
燕赤霞道:“我即与天兵天将梳理地府,这就要与诸位告辞。”
他拱了拱手:“傅尚书,你可择地先隐居一段时间,等我将地府、天庭秩序梳理妥当,人间重归秩序,还需要傅尚书这样的好官来主持。”
傅尚书并不因一对女儿离去而伤心,反而心中高兴。似他这般大官,女儿的去处,无外乎与人联姻云云,而与谁联姻能比得攀上一尊真神仙修行?!
看看,这效果不就出来了?
界主燕赤霞,也得对他客客气气。
而其他人,包括左千户手下的那些差役在内,还不都任他驱策?!
傅尚书道:“界主自去,老朽省得。”
燕赤霞点点头,将那令牌往面前一照,照出一扇门户,即与五千天兵入了地府,清理凶鬼、战魂去了。
陆恒带着三人,驾驭宇空,脱离了世界胎膜。
先锋营的战船静悄悄的附着在世界胎膜之上。众将士见陆恒归,皆欢呼不已。
作为士兵,最期盼的,是跟着厉害的将领。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正如前任先锋大将军,一招不慎,自己被魔神杀了,一千万天兵折了七百万!
此事心有余悸。
而陆恒履任之后,第一次任务,便单枪匹马击杀了一头魔神。碾压式的击杀,比上一任先锋大将军不知厉害到了哪里去!
跟着这样的将军,怎么着也安心些。
将军的威望,是打出来的;军队的强悍,是杀出来的。
非常非常简单的道理。
回到战船,教人先安置了左千户、傅氏姐妹,陆恒召集各级军官,对这次的任务作了一个总结。
等到亲兵带着十余万合格的战魂、凶鬼归来,陆恒不做停留,即拔营而起,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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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空流转,不多时,战船回归先锋大将军府。一阵变化,战船变成作战部营垒,与将军府接合在一起。
同时下令,全军放假七日不提。
又唤来亲卫统领,教他带左千户前往天庭登名仙籍;教佐官带十余万凶鬼、战魂去白虎域接受新兵训练。
刚回到将军府,罗刹女迎上来,一眼看到陆恒身边一对绝色姐妹,本来还挂着担心表情的俏脸上立刻布满寒霜,拔剑就来砍陆恒。
陆恒一把逮住她:“别闹。”
便说:“这是傅清风、傅月池姐妹。是我此次军务的目标世界之人。”
傅清风、傅月池忙礼道:“清风、月池,拜见将军夫人。”
罗刹女一听,露出笑容:“哎呀,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然后横了陆恒一眼,带着傅氏姐妹进屋去了。
陆恒哑然失笑,这娘们,欠收拾!
三三章 赏功
不等陆恒歇口气,万劫伏魔大元帅派来赏功的队伍已至将军府。
陆恒忙将迎入府中。
来的是一位大元帅府的佐官。
他笑道:“将军首战功成,击杀魔神,挽救一世苍生,神通广大,功劳显赫。我奉大元帅之命,前来赏功。”
陆恒抱拳道:“有劳。”
佐官便将一粒明珠奉上,道:“大元帅有言:先锋营陆恒大将军伏魔有功,赐如意神兵一口、七转金丹三粒、并遣火麒麟为代步座驾,先锋营上下一应将士甲子内俸禄增两成!”
陆恒接过明珠,抱拳道:“多谢万劫伏魔大元帅!”
佐官笑道:“先锋营一应军功累计,两个甲子内必有回音;大元帅有言,教陆恒大将军再接再厉,更立功勋。”
送走佐官,陆恒心下舒畅。
如意神兵、七转金丹、麒麟座驾,神兵增战力,金丹增修为,麒麟立排场,都是不错的奖品。
而全军上下甲子内俸禄提升两成,自然是更好不过的了。
稍后陆恒去看了麒麟——这是派遣来的,并非主仆,是上下级的关系。也就是说,这头麒麟,是陆恒的伙伴,不是仆从。
但看到麒麟之后,陆恒直表示无语。
是个幼崽!
体大不过三尺,要成长到托着陆恒与魔神征战,还不知要几万年呢。
顺手丢给罗刹女,教她来照料。陆恒可没那许多时间——只予了兽灵之力,倒是那麒麟尾巴甩的风车似的,立时亲近起来。
刚执行完一次军务,全军上下放假七天,陆恒正好有点空闲。
便与罗刹女说:“我去天庭一趟。”
罗刹女心思灵敏,不禁撇撇嘴:“找老相好是吧?”
陆恒失笑,一巴掌拍的波浪翻滚:“倒轮到你来吃醋了!”
离了将军府,这回不需走传送阵。移星换斗,只一眨眼,便到了太明玉完天。
太白星君的府邸便在这一重天。
陆恒顶盔披甲,将军打扮,一路踩着祥云,往太白星君府而走。路过有神仙擦身,认出了他,皆热情打招呼。
“原来是陆恒将军!”
这热情,一开始教陆恒有些摸不这头脑。后来明白,大抵是他击杀一头魔神的战绩,已广为人知。
果然,到了太白星君府,老倌拉着陆恒笑的开心:“将军神通广大,魔神亦不堪一击也。”
倒教陆恒不好意思起来。
死在手中这头魔神说来厉害,但于陆恒而言,甚至不及牛魔王棘手。不算资深的魔神,只是个寻常货色。
魔神本就稍弱于真仙,何况寻常货色?
陆恒登天六十年,俸禄不低,军中物资丰沛,他修行如鱼得水,法力提升了许多、体魄增进了不少。
更兼地煞神仙术一一觉醒,被胎化易形融入仙体,每融入一门,便使陆恒强大一层,到如今,便与陆恒一般无二硬生生降伏龙虎成就的真正真仙,修持个几千年的,也未必有陆恒这般本领。
何况这次军事任务之后,陆恒又点亮了一门天罡大神通——掌控五雷!
所谓掌控五雷,不是掌控五行雷法,是天雷、地雷、神霄雷、紫霄雷、都天雷!
总而言之,一切雷法,皆在其中。掌控五雷大神通,乃万雷总纲,雷法之源。
虽然还没来得及修持,只整合融入仙体,却也使陆恒的仙体强度暴增。
更兼吞噬了魔神的魔魂,虽然还没来得及彻底消化,但三五年内,必使陆恒的仙灵强大一倍。
而魔神的肉身,还在陆恒的掌心空间。只消花些时间,萃取精华,服食之,必使修为再增。
魔神为资粮,诚不欺哉!
陆恒把魔神当资粮,印证了自己登天为将的正确性。倒实在不曾把击杀这头魔神当作多大的功劳。
因此颇为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星君谬赞,此事实不值一提。”陆恒这么说道。
进了星君府,仙娥奉上仙果灵茶,分宾主落座。
太白星君感叹道:“早知将军神通无量,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人。将军甫一出征,便击杀一头魔神,这样的战绩,天庭已有数十万年不曾有过。”
一上手便杀一头魔神,的确非常出挑。
天庭不是没有将军击杀过魔神,而是没有一上手就击杀魔神的例子。至少近数十万年来,不曾有过。
令诸多神仙侧目而视,也是难怪了。
陆恒道:“星君就不要取笑我了。天庭广大,厉害的神仙数不胜数,我区区一个先锋将军,不算什么。”
陆恒一直很清醒。
天庭的水,很深。别的不说,就说雷帝,那可真是渊深如海,不可揣度的人物。而雷帝,在天庭之中,虽位列一流,但与他并列的可不在少数。
太白星君闻言,不禁笑道:“将军谦虚了。”
便一转言:“将军此来,是为家眷而来的吧?”
老倌是与陆恒交流最多的一位神仙,他心思通明,早知陆恒如何秉性。因此陆恒一来,他便知道,陆恒是为什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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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直言:“不错。星君,我想先去瑶池见见昙花,然后请星君引荐,见一见吕洞宾道友。”
太白星君抚须沉吟,道:“瑶池乃王母禁地,实不便出入。不过以道友如今名声,老朽或可带道友去试试。”
陆恒大喜:“有劳星君。”
太白星君道:“正好今日无事,老朽先带将军去瑶池瞧瞧,再寻吕洞宾那牛鼻子见个面。”
也是雷厉风行。
当即出离星君府,两人驾云,一边闲聊,一边往瑶池而去。
不知穿过几重天,至一宁静祥和处,早见一座门户耸立,上书‘瑶池’二字神文。
透过门户,隐约见其中霞光氤氲、仙气浩荡,似有龙凤飞舞,有白鹿呦呦。座座仙宫鳞次栉比、灿烂花园光辉明媚。
“瑶池宫阙连天迥——诚不欺我也。”
陆恒不禁惊叹连连。
两人按落云头,到门户前。却有宫娥正在门前嬉戏。
陆恒见之,不禁暗道:“都说王母规矩森严,可这里守着门的宫娥却能嬉戏无忧,怕是传闻有差。”
老倌上前:“两位仙娥,太白有礼。”
一仙娥袅袅婷婷施礼道:“原来是太白星君。不知星君到此,却有何事?”
太白老倌笑道:“这位是真武将军部先锋营先锋大将军陆恒,老朽今日与陆大将军到此,只为见昙花仙子一面。仙娥可否行个方便?”
三四章 瑶池
几个仙娥一听,顿时如几只蝴蝶飞过来,绕着陆恒看了又看。
其中一个仙娥低声惊呼:“他就是陆恒大将军么!生的可真是威武呢!”
又一个仙娥道:“可不呢么。听说陆大将军一出手,就杀了一头魔神!厉害着呢!”
这些仙娥又是好奇,又是害羞,又是天真烂漫。实教人赏心悦目。
便正如陆恒府中那三百仙娥一般,皆教心神陶醉。
太白星君连忙道:“各位仙娥,各位仙娥,以后有的是时间...陆大将军想见见昙花仙子,可行个方便?”
为首一个仙娥,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十分精明模样,道:“那可不成。星君,瑶池乃王母禁地,等闲可不能任人出入。”
陆恒皱眉道:“不能通融通融?”
那仙娥便作沉吟状。
陆恒直道:“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
仙娥轻掩小嘴笑道:“那好,陆大将军,你听着。”
陆恒洗耳恭听状。
仙娥便说:“我和一些姐妹,已到了发放出宫的年月;我知道大将军刚刚立功,天庭必有赏赐。若赐大将军仙娥,便请大将军要了我们罢。”
陆恒一怔:“这...”
顿了顿,道:“我一个沙场莽夫,竟得仙娥另眼相待?”
仙娥说:“大将军神通广大,前途无量,自然要另眼相待。”
陆恒不禁失笑:“这...天庭赏赐,我难道有选择的余地?”
仙娥说:“怎么没有。”
旁边的太白星君笑呵呵道:“几个小姑娘倒是有些心计...知道陆恒大将军前途无量。”
仙娥都羞红了脸。
太白星君便说:“将军无妨,她们既然愿意,到时候老朽为你操作一二即是。”
应了此事,那为首的仙娥才叹道:“昙花妹妹可真是幸运呢...大将军,我们作仙娥的,娘娘虽然爱护有加,但时间到了,必定要发放出宫。”
“若发放到驻天庭的神仙府中,天庭规矩森严,一不小心便要犯了天规;若发放到军中神将府上,那有本事的还则罢了,没本事的,一战折在魔神手中,便教守寡,实在难言。”
又说:“我向许多姐妹打听过,大多神将粗鲁暴躁,无有怜惜;只有陆大将军您,怜惜姐妹们。她们都说在将军府上最是快乐。”
原来如此。
陆恒心下恍然。
他那府上,仙娥们的确轻松不过。陆恒的三观认知,使他并不把她们当作仆人,更以平等对待——至于祸祸了她们,那是另说。
男儿本性嘛。
说其他神将多粗鲁暴躁,这也是实情。便他麾下先锋营的军官,也多如此。这不是他们本性暴躁,而是与魔神征战日久,心性有损,无可奈何。
知道了原因,仙娥们有这样的选择,便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们是王母挑选出来,专门培养的。一部分为天庭服务,一部分发放各路神仙。
尤其是对外征战的军中,实在少不了她们。
或许这其中的确有些不好言说,但局势如此,无可奈何。
漫长的征战,无休无止;魔神手段对心性的损伤,难以平复。若没有她们,不知多少神将要入魔,多少又要发疯!
她们修行的法门,全都是抚平心灵、教人宁静的法子。
许多事,实在不好言说。或许可谓之曰龌龊,但却是局势所迫。若没了前线抵抗魔神的军队和神将,想想这宇宙沦落如何、这些仙娥又将沦落如何?
想想好的,其实也不差。配给各路神将作家眷,如仙娥所言,战死的且不提,可毕竟也算是得了保护,算是有了着落。
否则还能怎么样呢?
闲话休提。
仙娥便教一个姐妹进去,不多时,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陆恒眼帘里。
鹅黄的衣裙,眉心的昙花印记。
比起当初的昙花,她更美丽、更完美几分。
见着陆恒,这姑娘立时如鸟投林。
抱着陆恒不肯撒手。
较之于当初,最先时,那般恨陆恒,后来半推半就,眼前的昙花,截然是不同的了。
她还抱怨呢:“你才来啊!”
旁边的仙娥,却是看的眼热不已。
陆恒拉着昙花,一旁悄悄话。
昙花说:“我还有一百二十年才会发放出宫...你到时候一定不要忘了!要是发放到其他哪个家里,我就给你戴绿帽!”
陆恒脸一黑,一巴掌打的她轻呼。
陆恒道:“欠收拾了你!”
便说:“你放心,等我再立几个功劳,到时候直接跟上面提。预先把你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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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昙花依偎着,低声道:“瑶池虽好,却不是长久之地。娘娘对我们虽好,却终归要把我们发放。陆恒,你千万不要忘了我呀。”
只相处了一会儿,她就要走,说:“我要给娘娘搜集花露呢,不能耽搁。”
没法子,陆恒只好放她回去了。
轻叹一声,于昙花一步三回头,对了一眼又一眼。搞的陆恒都有些不会了——这生离死别呢么?
立时打起精神,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斩灭。
便与太白金星一起,即告辞。
那仙娥还喊道:“切莫忘了呀...我是牡丹!”
原来那为首的仙娥,是牡丹仙子。
太白星君不禁露别样笑容:“将军真个是受欢迎。”
陆恒摇头,道:“这次立的功劳,若大天尊要赐我仙娥,就劳烦星君帮个忙了。”
太白星君道:“包在老朽身上。”
出离瑶池,却至大赤天。太白星君道:“上洞八仙乃道家弟子,登仙之后在老君门下修行。前不久见过吕洞宾那牛鼻子,刚从下界晃荡回来,这几日多半在大赤天。”
上洞八仙,算是天庭挂名神仙,并无实职。或可谓之散仙之流。没有权柄,但十分自由。
像吕洞宾那厮,没事便往下界跑,闹出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流传甚广。
太白星君跟陆恒说了好些吕洞宾的笑话,至一座道宫前,直问守门的黄巾力士:“吕洞宾那牛鼻子在不在?”
黄巾力士忙道:“原来是太白星君...仙长正在道宫之中。”
太白星君二话不说,直带着陆恒走了进去。
三五章 下凡
如要形容吕洞宾,便两个字——风流!
不是那种风流,而是风流人物的风流!
他面容俊朗,颌下半尺青须,神态爽朗洒脱。见到他的时候,正斜卧在蒲团上,衣衫敞开、鞋子散落,持一本道经,有一句没一句的念。
见太白星君进来,吕洞宾信手丢下书册,笑道:“原来是你这老倌。”
目光落在陆恒身上,稍一打量,露出兴致盎然之色:“你定是先锋大将军陆恒陆千钧!”
太白星君道:“你这厮,既然知道,还不快快奉上茶水!”
老倌与吕洞宾关系,好的极其随意。
越是礼貌,越有鸿沟;越是随意,越是亲近。
便有黄巾力士奉上了茶水。
至于怎么个坐法,吕洞宾指了指旁边蒲团:“随意。”
落座。
吕洞宾啧啧打量陆恒,道:“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听说道友一出手便杀了头魔神,这可了不起。我早先与魔神交过手,败之不难,杀之不易。”
吕洞宾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真仙。
陆恒记挂着碧游,没跟吕洞宾说太多,便问:“不知何仙姑——碧游如今在何处?”
吕洞宾闻言,不禁哈哈大笑:“性情中人,性情中人!你这个朋友,我吕洞宾交了!”
便说:“我见你跟太白老儿来,就知道你要找你碧游。我就想看看,道友能忍耐几时。没想到三五句话的功夫,便忍耐不住。”
陆恒无语状。
吕洞宾便说:“你家何仙姑上回说下凡游历,约莫去了东海。你若寻她,须得去东海寻她。”
陆恒得了消息,心下高兴:“多谢道友告知。”
吕洞宾则道:“我还不想告诉你呢!咱们上洞八仙,本是一伙儿的。你来横插一手,我估摸着一转眼,就剩下上洞七仙了。”
又说:“分明只化身下界历练,却连丈夫都带上来了。唉,真是教人头疼。”
原来,陆恒的碧游,是何仙姑分出的一尊化身。不曾想一次红尘历练,于某界遇了陆恒,这下好了,丈夫上门了。
陆恒坐不住,想早些见着碧游。立即提出告辞。
吕洞宾道:“只走就是,以后随意来去,你是个性情中人,我喜欢,咱们现在是朋友了。”
陆恒没多言,正色抱拳转身。
老倌没一起走。
离了大赤天,陆恒一路向下,不多时,到了南天。
见着了当初来时遇到的南营神将萧其明。
“原来是陆恒大将军。”萧其明十分严肃的抱拳。
陆恒还了一礼:“军务稍歇,有几天假期,我要下凡寻人。”
萧其明道:“将军斩灭魔神,在下十分佩服。将军神职非比我等,只要有空,下凡自如。”
辞了萧其明,陆恒穿过九重天罡,回到人间。
作为承载宇宙苍生的物质主体,人间之广大,难以衡量。陆恒也算是有见识的了,估摸着,三十六重天加在一起,也不及人间的一半大。
当初陆恒初来乍到,降临之地,位于西牛贺州与东胜神州交界之处。交界处那罗刹国,占地数万里,实际上只是茫茫两州对角交界的边界之中,如米粒儿大小的一块区域。
眼下陆恒要去东海寻碧游,须得横跨东胜神州。
路程之遥远,远不是记忆中那本书里所说的那么点距离——从南瞻部州的大唐到西牛贺州的天竺,只十万八千里——闹呢!区区一个罗刹国,就有数万里广大!
但‘距离’这个概念,对陆恒来说,早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驾驭宇空,移星换斗,转瞬之间,便已到了东海之滨。
陆恒时间不多,否则免不了去那傲来国走走,花果山嘛,看看那花果山巅的石头何等模样。
陆恒只有几天闲工夫。便作将领,稍晚几日,也不能回去太晚。
于茫茫东海之中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好在陆恒一直不曾放松对碧游她们气息的捉摸。
尤以如今修为愈高,愈是清晰起来。
捉拿气机,驾驭宇空,陆恒一步跨出,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水府前。抬头一看——东海龙宫。
早有龙宫守卫,见突现一人,顶盔披甲,眉心山纹、脑后彩虹,知道是上仙正神,忙上来拜见。
“拜见上仙!”
陆恒摆了摆手:“东海龙王可在宫中?”
虾兵道:“回上仙的话,龙王爷爷正在宫中会客。”
陆恒颔首:“劳烦通报一声,就说伏魔大元帅雷帝天尊麾下真武将军部先锋营先锋大将军陆恒来访。”
两个虾兵一听,须子抖了三抖,忙道:“大将军稍后,小的这就去通报。”
一虾兵忙不迭御水奔入龙宫。
陆恒也不托大,只在宫外等候。
不消片刻,有人出来。陆恒一看,不是老龙王。却是个面容冷肃、一身黑袍的雄壮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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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青年神态愤怒,正咬牙切齿。
他气息起伏剧烈,竟也是个真仙人物。
这人见着神将模样的陆恒,喉头发出一声冷哼,直愣愣撞过来。陆恒眼睛微微一眯,不闪不避。
他陆恒从不主动欺负人,但决然是容不得他人欺负的。
两肩相撞,发出轻微一声嗡鸣;陆恒岿然不动,那黑袍青年却如撞在泰山之上,禁不住陆恒的力量反击,整个肩膀被撞的粉碎。
暗流浩荡,龙宫微震。青年仿佛被粘在陆恒肩上,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欲退而不得。
陆恒一把扣住他脖子:“你若龙宫受气,能受便受着,不能受自寻老龙王晦气,却把我当出气筒,你是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虾兵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龙宫里一大群人簇拥着出来,当头一位老龙王,华服锦衣,龙首人身,十分高大。
这出来一看,见黑袍青年被一尊神将捏住脖子,挣扎不得,老龙王大惊失色,忙上前来,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啊!”
“小龙侄儿无状,冲撞了大将军,大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命罢!”
陆恒信手丢掉黑袍青年,道:“龙王有礼。”
竟再不看那黑袍青年一眼。
老龙王松了口气,又拱手作揖道:“陆大将军来访,东海蓬荜生辉。大将军,请入内奉茶!”
然后给黑袍青年施了个眼色,即引着陆恒进了龙宫。
三六章 龙宫
眼看老龙王点头哈腰把那神将请了进去,黑袍青年压不住一口气,吐出来,水中闪过一抹红色。
他捂着肩膀,切齿问虾兵:“那厮是什么来路?!”
虾兵低声道:“自称是伏魔大元帅雷帝天尊麾下真武将军部先锋营先锋大将军陆恒。”
黑袍青年闻言,眼神一闪:“我记住他了!”
一转身,化作一股暗流消失无踪。
龙王引着陆恒入内,一路水中景致,真个是教人大开眼界。怕是整个东海一切美好的,仿佛集在这龙宫之中争奇斗艳,绚烂之处,难以形容。
老龙王极擅言辞,几句话与陆恒拉近关系,诸般奉承:“大将军神通广大,诛杀魔神如探囊取物,真英雄也!”
老龙王耳目聪敏,消息灵通如斯,陆恒的事儿,他竟已知晓。
这厮说话实在好听,端端不像个身居高位的龙王,倒像是个公关精英。
陆恒道:“龙王谬赞。”
便说:“先前那厮是哪个?龙王你的侄儿?他一副怒气冲冲模样,出来竟找我发泄,伤了他,龙王还请见谅。”
老龙王闻言,忙到不敢。然后叹了口气:“他唤作是敖海,是小龙三弟北海龙王敖顺的庶长子。”
说:“说来是我三弟家事,小龙实在不好多言...他今次来东海,想通过小龙登天,于军中求得一个神职,可小龙哪儿敢答应他?三弟早通过气,小龙只能敷衍了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陆恒立时将之抛诸脑后去。
那黑袍敖海虽是真仙,却也是个虚的,比牛魔王都略有不及。眼前这老龙王也差不多,稍强点,却香火气甚重,根基比敖海还差。
说:“听说龙王正在会客?”
老龙王说:“大将军英明。却是有个老朋友,到东海游历,顺便来龙宫坐坐。”
陆恒颔首。
进了宫殿之中,见龙女、鲛女翩翩起舞,蚌女、鱼女来回穿梭。左首正一人,淡绿色外衣、粉白色内裙,长发及腰、面容精致,眉心一点荷花印记熠熠生辉。陆恒的目光,立时落在她身上,脸上早已露出笑容来。
那姑娘也把眼睛瞧过来,双目对上,皆自喜意难掩。
陆恒哈哈大笑:“碧游!”
姑娘缓缓站起来,婀娜多姿、身段窈窕,宜嗔宜喜模样,洒然走来:“陆恒。”
陆恒抓着她手往怀里一带:“真个是把你好找啊!”
说:“知道我军务繁忙,难得空闲,你也不来找我!”
她轻轻摇头:“知道你军务繁忙,才不来找你呐...就是要你来找我。”
这两个这里撒狗粮,把个老龙王晾在一边满头雾水——这何仙姑怎么跟先锋大将军成一对儿了?
仙姑略有些羞涩,挣开陆恒,道:“这里是龙宫哩。”
老龙王哈哈笑道:“无妨,无妨。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恭喜。”
他不知道是什么道道,但只管说好话准没错!
再次落座,陆恒与仙姑坐在一起。
老龙王即让人奉上东海特产,与陆恒、仙姑天南海北聊了起来。
一番畅谈,陆恒才知道,怀里的何仙姑怎么跟老龙王成为朋友的——还是不打不相识的路数。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当初八仙与东海龙王闹出过矛盾,但后来东海龙王服软,他又是个擅结交、会说话的,一来二去仔细结交,矛盾尽去,成朋友了。
碧游此次下界,本就漫无目的。到东海来,顺道龙宫坐坐。
闲聊间,便聊到了一件事。
老龙王说:“听说上次玉皇大天尊召开大朝会,有上仙提出关于魔神的议题,不知大将军听说过没有?”
陆恒诧异:“倒是不曾听说过。我一直在军中忙于军务。不知具体怎么个说法?”
老龙王道:“有上仙建议,使人间末法,渐渐禁了修行,以断绝魔神产生之根源。”
陆恒一听,道:“那岂不是连产生真仙的根源也给断了?”
“可不是。”老龙王道:“因此遭到诸多上仙的反驳,说不能因噎废食。”
陆恒微微颔首:“魔神早已成了气候,此时断绝修行,于事无补,反倒削弱了自身力量。”
老龙王拊掌:“大将军说的是啊。所以又有上仙提出建议......”
老龙王随后说的话,令陆恒禁不住打起了几分精神。
所谓另一个建议,便是说修行不可断绝,但可以操作。怎么操作呢?说如今寰宇之间的修行路数,以道家为宗;可这么多年,魔神该产生还是得产生,不如试试走其他的路数看看。
“便是那西牛贺州的佛门。”老龙王说:“说佛门讲求心灵,参悟寂灭虚无,或可使佛门走上前台,尝试一二,看看佛门的路数,能不能对生灵本身的魔障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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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陆恒沉吟起来:“莫非是看重佛门那套教人顺服的道道?”
何仙姑插了句话:“孽龙猛虎,源自己身;若己身顺服,孽龙猛虎或许亦更顺服。”
陆恒斟酌了一下:“如此考量么...”
却摇了摇头:“修行的路数无论怎么变化,只要修行,就必定生出龙虎。这是无法防备的事。人心如此,本能如此,无可奈何。”
老龙王道:“不少上仙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终归还是要看大天尊怎么区处。”
陆恒道:“大天尊还没下决定么?”
老龙王摇头:“尚未曾下决定。”
不过陆恒知道,大天尊会下这个决定。要不然,西游哪儿来?
教佛法东传,推其上前台,引领修行主流。不过到头来,怕仍是一场空。
倒是佛门,在这里头吃的满嘴流油,得了许多好处。
不过这种事,与陆恒大抵没有什么关碍。他属对外一系,不插手宇宙内部的事务。
揭过此节,又闲聊了一会儿,陆恒与何仙姑双双告辞而去。
出离东海,两人相携到一座渔镇。
陆恒忍不住说:“你看这渔镇,像不像当初我第一次见着你时的那个镇子?”
碧游轻笑:“像。”
陆恒圈主她细腰,道:“咱们就这里,好生体会体会人世红尘。我只几日得闲,军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三七章 还管不管
逍遥数日,陆恒将归军营。
碧游颇为不舍,道:“只这几日么...”
陆恒道:“你左右是个闲职,不如随我去将军府。”
碧游却摇头:“我才不去你将军府呢...”
她还白了陆恒一眼:“你府中必定仙娥成群,我可受不了。”
又说:“还有个罗刹女,听说凶悍的很,拔剑就要砍人;我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陆恒无言,摇头道:“也罢。”
便自将三粒七转金丹取来,塞进她手中:“你走的也是避劫的路数,此间隐患甚大,若压不住龙虎,切切要来军中寻我,不可强撑。”
碧游轻嗯了一声,推了推陆恒:“你走。”
陆恒失笑,又抱了抱她,即驾驭宇空,移星换斗,直回了先锋营将军府。
几日相伴,自是龙凤合鸣不提。陆恒问她可知白嫦何处,她只摇头。陆恒道她不知,也没法子,
碧游、昙花都找到了,就只白嫦,仍无音讯。
殊为有些牵挂。
回到将军府,继续练兵;佐官带凶鬼战魂去白虎域,归时带了一百万完成训练的新兵,将先锋营的兵力,补充到六百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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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千户登了仙籍,命作统御万人之将,方才开始融入军中。
训练是不能停的。
对魔神的战役随时可能发生,说不定过几天就又新的军令下达。训练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无外如是。
眼下陆恒亲自带兵训练不及早先那般频繁。而今,每日除了巡视一次,大训是七日一次——由他亲自主持真武大阵的操练。
平素训练,都是佐官们看顾。
对于全军上下的将士来说,操练真武大阵,就是修炼的过程。把一支军队,作一个整体,共同修炼、训练,培养默契。
至于陆恒,六十年来,真武大阵的奥妙,早被他参透。只要保持着七日一大训的节奏,他与军队之间的默契不会有衰减。
每日里,巡视过后,回来,除了与内眷的交流,多是熬炼法力、修行神通。
刚刚点亮的天罡大神通掌控五雷,需要仔细琢磨;那头魔神的血肉,需要仔细萃取;魔魂需要运转降龙伏虎神通慢慢消化。
还有大元帅赏功的如意神兵,也要加紧祭炼。
所谓如意神兵,便是可随心变化的神兵。不只是变大变小,而是千变万化。可以变作一口刀,也可以变成一张弓,亦可以变长枪大槊。
比起当初从天工殿领的制式兵器,如意神兵无疑精妙、强大许多。
如此转眼,便是数年。
时间对神仙来说,实在不大是个问题,或可谓之不值一提。数年下来,陆恒已将前次征战前后所得,尽数消化。
神通精进无碍,魔神吃干抹净,兵器祭炼趁手。他又强大了许多。
当然,每隔一段时间,出去转悠一圈。去见见昙花,会会碧游,倒也算是悠哉游哉。
或者去太白星君府上打个平伙,去吕洞宾道宫谈天说地。
偌大一个天庭,认识他的人不少,他认识的不多。
对于昙花、太白星君或吕洞宾来说,陆恒仿佛频繁——打的是个时间差。他在军营一年,天宫才过去一天。
碧游在下界,倒与陆恒没有时间差。
到底军中说无聊也无聊,说充实也充实。这一天,太白星君奉大天尊诏,至先锋营赏功。
凯旋回营时的赏功,是大元帅府的内部赏功;现在是大天尊下诏,对先锋营的赏功。
因着天宫与天宫之外的时间差,两次赏功间隔数年。
“奉大天尊法旨,先锋营先锋大将军陆恒击杀魔神、挽救一世苍生,有功。赐八转金丹一粒、玉液一缸、琼浆三十壶、香火百二十斗、仙品五行灵物各三件、大天尊讲道影玉一方、仙娥三十位!”
言罢,老倌一挥手,三十位婀娜多姿的仙娥袅袅婷婷走进来。
那为首的,正是当初在瑶池宫门有过交集、并因发放执意要入陆恒将军府的牡丹仙子。
一众仙娥眉眼娇羞,齐齐与陆恒行礼。
早有冷着脸的罗刹女哼哼着上来:“跟老娘走。”
带了下去。
陆恒这才拜谢:“多谢大天尊。”
走完程序,陆恒请星君入内奉茶。
宾主落座,陆恒道:“大天尊如此看重于我,教我心中羞愧。区区一头魔神而已,实不值一提。”
这是他心里话。
原先元帅府的赏功,陆恒就觉得很不轻了;现在大天尊赏功,这大方劲儿,令陆恒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星君抚须笑道:“将军本领高强,大天尊又怎能不看在眼里?击杀魔神、维护寰宇,这是大功。将军休要以为击杀一头魔神是一件容易的事,伤魔神易,杀魔神难。”
又说:“大天尊历来赏罚分明,将军只管安心征战,该你的,一分不会少。”
又嘿嘿笑起来:“你们真武将军部如今四分五裂,真武将军之位空缺已久。你再杀两个魔神,陆道友,真武将军非你莫属!”
他挤眉弄眼,搞的十分有趣。
陆恒笑道:“诛除魔神,故我所愿。”
好一阵闲聊,送走了太白星君,陆恒回到内宅。
却见罗刹女一脸通红,瞠目结舌模样,显然气得不轻;与她相对的,便是面含笑容、一脸胜利的牡丹仙子。
陆恒心下一转,了然。
小甜甜脾气暴,动不动砍人,但小心眼少,性子直;牡丹仙子却是个能说会道的,颇为聪明。
两个对线,排除动手的因素,罗刹女必定不是牡丹的对手。
见陆恒进来,罗刹女如鸟投林,飞扑入怀,告起状来:“你还管不管了!你还管不管啦!”
陆恒故作不知:“怎么了?”
小甜甜道:“她一进门就欺负老娘!”
陆恒道:“哦?怎么欺负的?”
小甜甜立时哑然。
牡丹过来,哼一声道:“明明是她欺负我们在先。老爷,且不论年岁,这没有意义;她先入门,妾身也尊敬她,可她怎么说的?要我们以后都听她的,那她要让我们给老爷下毒,也听她的吗?”
这嘴巴伶俐,教罗刹女双目起火:“你胡说!老娘怎么可能给夫君下毒!”
三八章 第二次任务
“我只是打个比方。”
牡丹轻描淡写。
小甜甜气的说不出话来。
陆恒道:“好了。”
他拍了拍小甜甜的肩,一把又将牡丹揽入怀中,怀抱两人,道:“以后是一家人,罗刹不要那么苛刻,牡丹少些伶牙俐齿,好生相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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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女冷哼。
牡丹则立时低眉顺目,道:“今天是我的错,罗刹姐姐请不要见怪。”
好吧,这方面,罗刹女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陆恒可不想自己内宅搞的跟地下工作站似的——一句话,欠收拾!
怎么办?
好生收拾一番即是!
毕竟家中,陆恒历来强势。绝不专门惯着哪个。一通仔细收拾,立刻服服帖帖。
和和美美才是家嘛。
转眼又是半年。陆恒生活既枯燥充实亦美妙难言。家中安宁和睦,仙娥们自由自在,别提多美了。
这半年,他将玉皇大天尊赏功的宝物,对自己有用的,尽数消耗。换来的,是修为和战力的提升。
尤以壶天之术掌心空间,这半年进展颇大。
大天尊赏功的仙品五行灵物,正是祭炼掌心空间的必备之物。将三组五行灵物炼入掌心空间,使掌心空间的物质领域迅速膨胀。
当初止百亩土地,如今扩张到百里方圆,小世界的雏形,已展露无遗。
其中有山有水,有湖泊有河流,并有罗刹和牡丹专去天市垣买来的灵根灵草种子、活株植入,已有几分洞天福地的气象。
陆恒的内眷们,现在大多时间,住陆恒的掌心空间。
将军府虽然不小,但军事气息太重,气氛不够放松。掌心空间百里方圆,空间够大,气氛也足够放松,而且在陆恒掌中——安全感十足。
仙娥们把掌心空间操持的跟花园一般,精致、和谐、美丽、自然。
这一天早上,陆恒从掌心空间溜达出来,掼上甲胄,配上兵器,正打算例行巡视。
忽然,配在腰间的将军令神光蒸腾。
陆恒解下将军令,立时接到一道军令。
陆恒神色一整,喝道:“左右何在?!”
有亲兵统领作光而至。
“大将军!”
陆恒点点头:“传我将令,万人天将以上的军官,即刻到将军府开会。”
“喏!”
不消片刻,先锋营统御万人级数以上的军官,皆至将军府。
陆恒高居尊位,道:“想必诸君已有猜测——不错,本将军刚刚接到元帅府军令!”
哗啦,众将齐齐起身。
陆恒道:“敕令金阙雷帝天尊万劫伏魔大元帅令:有一中千世界为魔神所侵,军情尚不明了,令真武将军部先锋营三日后出发,探查军情、择机而动。”
众将轰然应喏。
陆恒摆了摆手,道:“这是我陆恒履任以来的第二次军事任务,也是我履任以来第一次由先锋营单独执行的任务。诸君,打起精神,做好准备,三日后出征!”
这一次的任务,与上一次相比,第一,情报模糊,军令中除了该中千世界的时空道标之外,并无该中千世界被魔神入侵的具体状况描述。
第二,先锋营单独执行,不像上回,有南斗七杀将军部配合。
任务难度,无疑有所提升。但陆恒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首战。
上回首次任务,算是给陆恒的过度——与魔神的战争,哪儿有那么多具体详实?这次任务,才属正常状况。
若上次陆恒不表现的那么彪,可能还有几个过度任务,以使陆恒适应。但他太出挑,出手就宰了头魔神,于是这第二次任务,便来了真格的。
但陆恒并不担心。
眼下他已快要摸到真仙这个境界的天花板,自忖神通法力,除非遇到堪比雷帝天尊那种级数的魔神,那之下的,要么宰了或者击退,至少自保无虞。
“又要出征了?”
罗刹女禁不住抱怨:“上次到现在才几个年头?”
牡丹她们都不可避免露出忧心之色。
与魔神的战争,是最不可捉摸的。从天庭建立以来,多少厉害人物死在魔神手中?!
陆恒笑道:“魔神乃我资粮,何必忧心?打不打的过不说,这保命的手段,我自忖不差。”
若说保命,陆恒心里是有底的。
真遇到堪比雷帝天尊那种级数的魔神,大不了移星换斗,离开这个宇宙。等修为提升到更高层次,再回来就是。
三日之后,出征。
六百万将士登船,锁定将军令给出的时空道标,宇空流转,不多时,已至目标世界。
入目处,一方浩大世界熠熠生辉,仿佛漂浮在无边海洋之中的一颗星辰——那海洋,便是宇宙虚空。
陆恒施展隐形之术,遮蔽战船气息,驾驭战船穿梭虚空,于世界之外,作了一番仔细的侦察。
与上次不同。上次是个小千世界,小千世界的量级比中千世界小的多。世界外部状况,虚空距离隔着远,便可一目了然。
中千世界大多了,一眼可看不到所有状况。
一番探查,并未在世界外部发现任何魔神痕迹。
那就进入世界之内,再作打探。
战船停靠在世界胎膜上,陆恒留下一尊分身、两位佐官坐镇,在世界之外随时等候陆恒的命令。
再拨出百万天兵兵分十路,陆恒亲领一路,悄无声息没入了世界胎膜之中。
宇空倒转,豁然里,是一片浩瀚星空。
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星球运转不休,一颗颗恒星明灭闪烁。这个中千世界,物质构架和运转的形式,是星球体系。
陆恒身边十万天兵天将林立,祥云翻滚在幽深的星空之中。
举目眺望,只见眼前一片如云烟般的漫长陨石带,其中星空尘埃、陨石、小星辰飞速流窜、碰撞,在星空中不同光线的映照之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陨石带的那头,一个恒星系正不急不缓的运转。
陆恒驾驭宇空,倏忽已载着祥云托负天兵进入陨石带内部。寻了一颗高速飞射的巨大陨星降落下去。
“以此处临时落脚。”
十万天兵立时扎营,不消片刻,一座巨大的营垒拔起。
陆恒唤来麾下十位万人将,道:“各带一千天兵,先将这片陨石带的地理状况探查清楚。即入前头恒星系,看看有没有那孕育生灵的星球。”
十位万人将应喏,各自带兵,分散而去。
陆恒则取下将军令,法力一催,投射出一片星空光影。但光影之中,并无有具体的红点闪烁,反而整个代表了这个中千世界的光影,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红光之中。
三九章 初至
天庭探查魔神的手段,只能确定这个中千世界遭到魔神入侵,却无法确定魔神是怎么一个入侵法。
比起上回,可要棘手的多。
这很大概率表明,这次陆恒的对手,比上次的强。而且强的不是一分半分,可能强很多。
而且物质构架和运转形式是星球体系,物质不够集中,极其分散,使得陆恒的探查,难度提升了很多。
如果是那种浮陆形式构架、物质极其集中的世界,便不需考虑边边角角——魔神必定入侵世界的物质主体。
可物质构架为星球体系的,则太过分散。星空太过广袤,导致探查难度直线上升。
盯着光影上淡淡的红光,陆恒心下沉吟。
这次任务,无疑更难。但陆恒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为避免在探查过程中被魔神察觉,陆恒将隐形之术的奥妙凝练出来,给部下每一位军官——上到统御百万人级数的佐官、下到统率数十人的队官,其令牌之中,都炼入了一道。
以此保证,在他们分散探查时候,不会被轻易察觉。
陆恒身具的近三十种地煞神仙术,他根据自己面临的状况,优先择而修之。譬如隐形之术,被他修的炉火纯青,已是圆满。
通过手中的将军令,将此术的奥妙直接传递到麾下每一位军官的令牌之中,很简单。
陆恒坐镇临时营地,十位万人将分散探查。
其中就有左千户。
左千户已彻底融入先锋营。他性格刚烈、忠义,为人豪爽、大气,秉性勇猛无畏,手底下的弟兄都十分服他。
在先锋营数年,左千户的修为,已提升到元神巅峰,只差一步便至心相。在所有万人将之中,属最次的那种。
但并不妨碍陆恒欣赏、也不妨碍其他万人将跟他作朋友。
左千户甲胄在身,驾驭祥云,带着千人天兵天将将自己负责的区域的地理因素探查清楚,并通过令牌传递汇报。
然后直穿过陨石带,进入了对面的恒星系。
如果说陨石带像是一条车水马龙的马路,那这座恒星系,便如同一个空旷的巨大广场。
一颗光芒暗淡的恒星,不到十颗大大小小的星球,互相牵引、互相影响,共同构建出了这样一座在星空中时刻运转着的恒星系。
左千户不禁感叹:“若不为天将,将何其孤陋寡闻也!”
生他养他的世界,与眼前这个世界,截然不同。而且凡人们尚处于文明的初期阶段,并未有对世界的构架有任何探索和记录。
进入先锋营,在这方面的基础知识上,他得到了巨大的补充。知道了世界的不同之处。
十个千人队,在探查完陨石带之后,从不同角度进入了这座恒星系。并且锁定距离自己最近的星球,发起了更为详细的探索行为。
每探查一颗星球,将其里里外外,从外太空到星球核心,任何地方不曾放过。记录星球的运行状态、寿命状态、元炁状态、地理状态、物质状态,并迅速传递上报。
左千户探查完第二颗星球,驾云出离,指着前头一颗有着巨大星环的巨大星球道:“那是接下来的目标。”
千人结阵,倒转宇空,几次跳跃,便来到这颗巨大的星辰之外。
左千户作了细分,将千人队按照基本建制单位分离,每个基本建制单位,也就是五十人一队,分散往这颗星球的每一个方向,划定探查区域,分别探查。
而左千户自己,择带着五十人,深入地心。
如果一颗星球出现问题,那么最大的问题,一定在星核之中。如果这颗星球隐藏有魔神渗透的痕迹,那多半也在星球的星核处。
那一定是最危险的地方。
隐形之术加身,左千户与五十人小队结成真武大阵,催动遁术,瞬间没入星球之中。
要将这样一颗巨大的星球彻底摸索清楚,便是天兵天将,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左千户在星核呆了一个月,将整个星核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
并在星核之中立下阵法,以为预警。
正要离开星核,忽然,腰间的万人将令牌光芒绽放。
左千户手按在令牌上,催动真炁,一片光影投射出来。
一队天兵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中。
“左将军,属下等发现特殊情况!”
左千户闻言精神猛地一凝,道:“说!”
那队天兵的队官将令牌转了个方向,光影中,投射出的,是正探查的这颗星球的外太空。
“将军请看!”队官指着外太空:“属下发现星空深处,自恒星方向,另一颗星球,向着我们正探查的星球移动过来。”
透过光影,左千户隐约看到星空中一颗星球的影子。
他念头一转:“你队立即前往探查这颗星球,摸一摸情况。注意隐蔽,不可大意。”
该队官立时应喏:“是,将军!”
按灭光影,左千户与随身小队遁出星核来到星球表面,谓之左右:“星球体系的物质格局,大到整个星空世界,小到一个恒星系,其运转规律都是经过漫长时间逐步形成的较为稳固的体系。星球的运转,尤其是体量足够大的星球,其运行轨迹不会轻易改变。”
他抬起头,眼中神光吞吐,仰望星空,透过脚下这颗星球的大气和深暗的星空,望着那渐渐接近的星球淡淡道:“一颗体量足够庞大的星球,无端向另一颗星球靠拢,其中必有缘故。”
“或许与我先锋营此次任务的目标相干!”旁边的队官道:“将军,我们应该把消息立刻上报给大将军。”
左千户摆了摆手:“莫慌。先确定一下情况。没头没脑的上报并非上佳之选。”
又道:“联络其他各小队,传我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这颗星球的各个区域的探查,然后与我汇合。”
他望着星空的目光并未收回:“我估算了一下,两颗星球靠拢还要不短的时间,咱们先做点准备。等前去探查的小队传回消息,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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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众天兵齐声呼应。
左千户颔首:“先立一座营垒,构筑阵法,站稳脚跟。”
四十章 星球
最先发现有星球靠拢的天兵小队奉命前往那颗星球进行探查。
天庭的天兵,一旦完成新兵训练、在监兵殿的仙籍分籍中录入名目,立时便有堪比元神境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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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兵,在军中时间足够长、经历的战争足够多,修为堪比心相境的也不在少数。
一个标准的五十人天兵小队,心相境修为的有一到五个。不超过十分之一。
当然,与硬生生自己一路修行到这个境界的正宗修行者无法相比,但在真炁的质和量上,并不差。
五十人结成真武大阵,以天兵特性,便有驾驭宇空之能。
什么是天兵特性?
便是登名仙籍,得到的天庭伟力加持的特性。天庭是这个宇宙最高层次的统治力,作为天庭的部属,天兵天将可以降临到附属于这个宇宙的任何一个层次的空间之中。
他们不曾修持关于宇空之力的法门,但能借助自身的特性,催动阵法的力量来驾驭它。
五十人天兵小队结阵驾驭宇空,在物质稀薄的星空中,一次挪移上百万公里,比在物质密集的星球内的移动距离要远得多。
只三次挪移,便已至那星球附近。
在隐形之术的遮蔽下,他们林立于祥云之中,隔着几万里,近距离打量着这颗星球。
只稍一看,队官便露出诧异之色:“居然有人炁!”
这是个孕育有生命的星球,并且是人族!
“队官,你看!”这时候,一个四下里张望的天兵指着远处忍不住道:“那是什么!”
整个小队的天兵齐刷刷顺着该天兵指着的方向望去,见一座人工造物喷射着淡淡的光焰,在这颗星球的外部缓缓飞行。
队官目中光芒吞吐,打量片刻,道:“是凡人造物!应当便是这颗星球上的人族发明的某种器械。”
然后赞道:“挺了不起,就是太脆弱了。”
言罢取出令牌,将这里状况上报给了左千户,并得到了左千户的进一步命令。
“进入该星球,查一查星球上的人族的状况。”
得到命令,队官大手一挥,一次挪移,再眨眼,已至星球表面。
这颗星球的表面已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但可以看到,冰层下,一座座巨大的城市,曾经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曾经应当人道鼎盛,极是繁华。”
队官断定道。
一位位天兵展开神念,五十人,在阵法的加持下,一瞬间,将这颗直径不过两万五千里左右的星球尽数笼罩。
片刻后,队官露出笑容:“他们在星球表层十里下造了城池。”
神念无孔不入,搜天索地,不几个呼吸,便将这颗星球表皮上下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比起刚刚之前探索的那颗星球,这颗星球实在小了太多。
队官道:“走!”
又一次宇空挪移。再转眼,已至一处巨大的指挥室内。只见一座座机器运转、来来往往慌忙的人穿梭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和几个穿着军装的在一片大屏幕前,表情肃穆的说着话。
天兵小队就在他们身边。
但人来人往,从天兵小队所在的位置穿来过去,竟如无物。
天兵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庞大指挥室内的一切,人和机器、大屏幕和按钮。队官则盯着那几个白大褂和绿军装,聆听他们的交谈。
“...半小时前,人工智能检测到木星引力发生细微改变。”一个白大褂忧心忡忡道:“我们启动流浪计划之前,对路径和沿途可能遭遇的种种情况,进行过最详细的计算和规划,但半小时前木星引力的改变,超出了我们所有的计算和规划。”
一个面色苍老的绿军装缓缓道:“你是科学家,那么你告诉我,木星引力的改变,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破坏性的影响。”另一个白大褂深深的吸了口气:“流浪计划是严密的,但正因如此,就像一座最精密的极其,任何一点因素的变化,都会导致这座极其的停摆。”
他说:“如果只是停摆,我们还可以另想办法。但是...”
先前说话的那位白大褂接过话茬,沮丧道:“我们没有时间了。木星引力改变,使我们前进道路的方向产生偏差,十一天之后,我们将受到木星引力的直接影响,地壳运动,并引发地震、火山等自然灾害。”
“二十天之后,地球的大气层在引力撕扯下瓦解。”
“二十五天之后,地球进入解体阶段。”
“三十天后,解体十分之一的地球将会与木星相撞...”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末日,来了!
“我们准备了那么多年才启动流浪计划,在星空中流浪了四十多年,现在你告诉我,我们要完蛋了!”
一位年轻的绿军装摘下帽子,狠狠道:“我不信!人定胜天,我们绝不会灭亡!”
他抓住一个白大褂:“想办法!同志!为了我们的同胞,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的民族,绝不能湮灭在星空之中!”
...
左千户接到前往探查的天兵小队更详细的汇报之后,不禁沉吟:“真个是令人惊叹的宏伟计划...将一颗星球作渡船,在星空中流浪,寻找新的家园,他们真是了不起!”
小千世界出身的左千户,即使已经过天庭存在的洗礼,也仍然不可避免的对这颗星球上的人族的逃生计划感到震惊和赞叹。
他道:“星球引力的变化,出自我们之手。倒是我们害了他们!”
左千户接到探查小队的消息,立时知晓,星球引力的变化,是他的手笔。在星核内设立阵法,影响了这颗星球的引力常数。
左千户取出令牌,向远在恒星系之外陨石带中的陆恒,汇报了这个消息。
“大将军,这颗星球的人族将面临的厄难,是属下造成的。”他说:“属下恳请大将军怜悯,给他们一条活路。”
左千户思虑十分周远。他知道,只是解决该星球人族当前面临的问题——也就是木星引力变化的问题,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一路探查过来,每颗星球都设立了阵法,使每颗星球的引力常量都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四一章 会面
所以,该星球人族的流浪求生计划,就算解决了眼前的木星引力问题,以后仍然会面临更多星球引力常量改变而导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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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会使得他们的前进方向,发生巨大改变,与最终的目的地南辕北辙。
因此左千户的请求,不是解决木星引力的问题,而是请求陆恒给该星球人族一条生路。
陨石带高速飞行的巨大陨星之上,临时营垒之中,陆恒接到左千户的消息,心红恍然敞亮。
“流浪地球么...”
陆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即道:“你代表先锋营和天庭与他们接触一二。我随后就到。”
左千户接到回音,心下一松,道:“领命!”
左千户立时召集各小队汇合,传达陆恒的命令:“大将军有令,着我部与该星球的人族进行接触。”
众天兵齐声应喏,当即结成千人大阵,挪移空间,瞬息已达地球附近。
先遣的探查小队立时归队。左千户道:“保持隐形之术,于星球外候我命令。”
然后一挥手,带了两个小队的天兵天将,挪移至地球表面,元神锁定之前先遣小队探查过的指挥室,又一次挪移了进去。
指挥使内此时已慌乱一片,无数的科学家有的在争吵,有的在沮丧,有的盲茫然失措,早已乱作一团。
几位绿军装沉默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眼眼灰败。
却忽然之间一道神光炸开,左千户顶盔披甲的身影出现在指挥室的中央。
那几位绿军装立时拔出了配枪,瞬间打开保险,枪口对准了这个突然出现、一身古代将军装扮的奇怪之人。
还不等有言,这位古代将军身边,又显出一百个兵甲精良的战士。
指挥室内,立时警铃大作。
左千户目光扫过这慌乱的人群,神念勃发,喝道:“安静!”
鸦雀无声。
人们慌乱的心灵,在这一声低喝之中,刹那安宁镇定。
左千户迈开大步,走到那几位绿军装面前,以手捶胸,道:“本将左公明,乃主宰寰宇万界玉皇大天尊座下敕令金阙雷帝天尊万劫伏魔大元帅麾下中垣紫微太虚宫真武将军部先锋营先锋大将军陆恒所部天兵万人将。”
一口气说完,他道:“诸位,幸会!”
所有人愣愣的看着他。
良久,几位绿军装中年轻的那个憋出几个字:“天兵天将?!”
左千户颔首:“然。”
哗然!
神话传说中的天兵天将?!
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
做梦呢么?
那几个老白大褂、老科学家顿时眼睛放光,匆匆走过来,绕着左千户转,还嘀咕:“天兵天将?天兵天将?”
怀疑交织相信,疑虑杂含惊疑。在这颗星球面临彻底灭亡的危机关头,传说中的天兵天将竟然出现了。
文明虽然衰颓,但毕竟早已过了蒙昧、迷信的阶段,较之于‘天兵天将’的名头,更多相信是外星人或者什么的。
神灵?
几位绿军装毕竟不是常人,很快镇住心神,互相交流眼神。
年龄最大的那位这时开口:“这位天将...有何贵干?”
偌大的指挥室内,所有人的心思,在天兵天将们面前,其实一目了然。
所谓读心术——其实很好理解。人的心思,伴随着思维的转动,会散发精神波动,透露出许多的信息。当面对精神力量远远超出自身的存在的时候,任何心思,都遮掩不住。
就如同现在,这些凡人在左千户他们面前,没有任何秘密。除非立刻守住心灵,什么都不要想,放空思维、停止念头。
而这,对心思繁杂的凡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修行者的第一步,就是入静守心,要守住心灵,收束杂念。
这在凡人之中,很少人能够做到。而能做到的,也多半不是领导——做领导的,心思更重。
“诸位勿需多想。”左千户正色道:“本将对你们并无恶意,亦非尔等所猜测之所谓外星人。”
他道:“本将身负军务至此,”他指了指木星所在的方向:“因着在那颗星球上的一些动作,影响到了你们的流浪计划。本将上报大将军之后,大将军着令本将与尔等接触。”
说:“若非如此,本将便是从尔等身旁走过,尔等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里都是聪明人。
如果心怀恶意,以左千户他们那种忽然出现的本事,根本没有开口解释的必要。如此无声无息,若发难,无论是杀是抓,皆必砍瓜切菜,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他解释了。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他们是否怀有恶意,但至少,这时候、表面上,算是友好的。
那绿军装老者抓住了左千户话里的关键,神色肃穆,道:“阁下是说,你们在木星上做了一些事,影响到了我们的流浪计划?”
左千户微微露出一丝歉意:“不错。我等奉命至此,已在你们口中的木星上盘桓月余。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前,本将军手底下的兄弟发现了你们这颗正在接近的星球。”
他道:“星球的运行,自有其相对稳定的规矩。体量足够庞大的星球,不会无端投向另一颗星球。因此本将派了一个小队前来探查。”
不少人都咽了口唾沫。
绿军装老者深吸口气道:“也就是说,这是你们第二次来这里?”
左千户颔首:“然。探查到你们这个星球的状况,本将向大将军做了汇报。着令本将先行与你们接触,大将军稍后亲至。”
还有个大将军要来!
几个绿军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年轻的咬了咬牙,道:“因为你们,我们的求生计划遭到毁灭性破坏,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人都将在一个月之内走向灭亡,你们是来准备看烟花吗?”
这话不大客气。
左千户却不以为忤:“非也。我等乃天庭的天兵天将,天庭之职责,在于维护宇宙万界的秩序,守护芸芸苍生。”
“本将得知尔等逃生计划遭到破坏是因本将之故,本将向大将军求情,予尔等一条生路。”他道:“具体如何处置,等大将军驾临,请大将军决断。”
四二章 大将军
听了左千户半文半白的话,一位老科学家忍不住道:“那你们要怎么做,才算给予我们生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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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千户笑道:“我等执行军务,已在这片星宇盘桓数月。这个恒星系的各大星球、还有那边的陨石带,譬如木星一般,皆留下过许多相仿的痕迹。木星的变化使你们如临大敌,我以为,就算你们避过了眼前这一劫,往后还会遭遇更多与今日类似的状况。”
科学家们听了,都长大了嘴巴。
说:“你的意思是说,不止木星的引力常量被改变?!”
左千户点头,予以肯定答复。
科学家们一下子都泄气了。
一个老科学家对绿军装们说:“如果许多星球都被改变了引力常量,那么我们的逃生计划已经可以说是彻底失败了。星球流浪,靠的不只是那十万座星球发动机,更重要的是计划中沿途的每一颗星球的引力推助。”
“就像木星一样,引力常量的细微变化,会导致计划的全盘崩溃。就算上天保佑我们不与其他的星球相撞,但我们的路线,却无论如何都会产生偏差。你们知道,在宇宙的空间尺度上,小数点十位之后的一丁点变化,都会导致我们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越来越远。”
沉默。
左千户微微颔首:“道理即是如此。所以本将请求大将军予尔等一条生路,而不只解决你们眼前面临的困境。”
他刚硬的脸上削微露出一丝笑容:“请诸位放心,大将军仁慈,一定会帮助尔等,予以一个妥善的安置。”
仁慈?
疑虑太多。军队的将领,具备仁慈这个属性吗?
年龄最大的绿军装沉吟着缓缓道:“我可以了解一下,你们的大将军,是怎样的仁慈吗?”
左千户笑道:“当然可以。”
他道:“不瞒诸位,本将成为天将之前,乃一小千世界之人。我的家乡遭到入侵,大将军率天兵天将降临,击杀敌人,挽救了我的世界。”
他说:“且不论尔等此番遭遇的劫数,与我先锋营的任务有关;便无关,遇着了,我等也不会袖手旁观。”
然后道:“至于生路何在,大将军神通广大,尔等面临的难题,对大将军来说,处之易如反掌。”
正说间,巨大的警报声响彻指挥室内。
人工智能发出警告:“探测到巨型人形物体出现在地球附近,请注意,请注意,巨型人形物体出现在地球附近。”
指挥室的巨幅屏幕上,雪花一闪,只见屏幕上显现出地球外的星空。一尊光耀四方、顶盔披甲、脑后悬虹的巨神屹立在星空之中,就这么俯瞰着地球。
十万丈,三十三万米,三百三十多公里。
竟如此庞大的身躯!
他双目中神光四溢。即使隔着屏幕,他的目光也是如此的伟岸和神圣。他在看着每一个人。每个人都对上了他的眼神。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被动停止、心跳被动停止,甚至于生命波动都被动停止。
整个这一颗星球,其上一切运动的,都被停止。
也只一瞬。
他收回了目光。
指挥室内,左千户露出笑容,躬身:“大将军!”
这一下,所有的人才恢复了他们的思维。
大将军?
这就是天将口中所说的,神通广大的大将军?!
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年龄最大的绿军装脸皮直抽,道:“这位...就是?”
左千户道:“不错,这位就是我们先锋营的统领,先锋大将军陆恒陆千钧。”
陆恒陆千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异色难言。这样的名字,这样的长相,这样的伟岸巨大...
这时候,屏幕中的巨神有了动作。
只见他摊开双手,作托举状,就仿佛托举着一个巨大的物体。随即,耀眼的神光亮彻星空!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没等明白怎么回事,人工智能又开始报警了。
“警告!警告!地球重回原有运行轨道!地球重回原有运行轨道!”
屏幕上,那尊巨神丝毫未变,但在巨神旁边,那颗本该距离越来越远,看起来越来越小的太阳,却变得跟四十年前一样大了!
他们回来了!
四十多年的流浪,这颗星球,又回到了它原来的轨迹上。
一位老科学家叹息道:“又回来了...”
四十余年逃逸,却回到了原点。
陆恒驾驭宇空,带着地球瞬间跨越了七八亿公里,将它重新安回了最初的运行轨道。
指挥室内,人人心脏乱跳。
屏幕上,巨神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却一眨眼,出现在指挥室内。
左千户抱拳躬身:“大将军!”
一百天兵天将齐声高呼:“大将军!”
凡人们的目光聚集过来,各种复杂,各种难言。
陆恒甲胄在身,手按腰间悬着的重锏,道:“你们流浪星球,无非是因为恒星突然寿命枯竭。”
“您...您知道?”老年的绿军装忍不住道。
陆恒微微颔首:“知道。”
然后道:“这于我而言,并非不可知。”
陆恒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在他们的身上,陆恒看到了最初诞生自己的家乡的影子。
却无言矣。
没人知道陆恒此时心中所想,也不敢有人出声。
良久。
“恒星寿命突然急速枯竭,你们可曾找过原因?”陆恒道。
老科学家道:“找过。但没有找到。我们推测出太阳内部产生了某种我们不可理解的巨变。但我们无法制造出能够进入恒星内部进行实地观测的机器。”
对于凡人而言,一颗恒星,就相当于一颗时时刻刻在进行着核聚变的庞大核武。能够进入太阳内部进行观测的机器,不止要扛住太阳的高温,更要抗住每时每刻无数颗核弹爆炸产生的各种力量。
这做不到。
陆恒转而笑着对左千户道:“你说,一颗本还能存在数十亿年的恒星,为何突然之间寿元枯竭?”
左千户闻言一怔,随即神色大动,道:“大将军之意,莫非...与此次任务的目标有关?!”
陆恒微微颔首:“八成如此。”
左千户听了,精神大振:“难怪大将军毫无顾忌释放气息。”
陆恒道:“我心潮有感,多半无差。便试试那打草惊蛇的手段,看看是否能引起不一样的反应。”
指挥室内,都听不懂。
陆恒道:“尔等宽心。稍后我去那恒星上瞧瞧,找出原因、解决问题,再将这恒星恢复生机。尔等自不必再流亡星球以求生。”
四三章 太阳
难怪要把地球带回原来的轨道。
如果可以不走,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事!漫漫星空路,不可控因素太多,不可察知的危险太多。还是呆在老家哪儿也不去最好。
这个时候,屏幕上又有奇异现象出现。只见一团巨大的祥云兀然显化在地球旁边,祥云中,影影绰绰无数兵将林立。
陆恒点了点头,转手一挥,人已连带左千户等一百天兵消失无踪。
再看那屏幕上,陆恒出现在那团祥云之前,显化出十万丈高的庞大神躯。
“他要去太阳上了!”
科学家叫嚷起来。
“快,快让领航者号面向太阳,人工智能跟随观察,镜头转向太阳,快!”
领航者号空间站,中校刘培强愣愣的看着窗外那团巨大的祥云和那尊巨神,额头上青筋鼓起、拳头不安的张开握紧,背上一片濡湿。
跟他一样,领航者号空间站的各国工作人员,皆傻傻的站在透明的玻璃前,一动不敢动。
从巨神第一次出现,消失,到百万天兵降临、巨神再度出现,这一切,都发生在领航者号空间站的工作人员的眼皮子底下。
领航者号足够大吧?长度接近一公里、宽度超过三百米,质量高达十几万吨,是整个人类社会航天造物之集大成者。
可是这样的造物,在那尊巨神面前,连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看着这尊巨神,刘培强他们发自内心的战栗——那是生命对高不可攀的高等存在的本能畏惧。
空间站中金发碧眼的工作人员们已经不知在胸口划了多少个十字架,口中不知呼唤了他们的上帝多少次。
震怖!
这个时候,人工智能传来了指挥部的命令!
“调转领航者空间站的方向,将镜头和一切探测设备,对准太阳的方向!”
如梦初醒,刘培强才发现,他们好像回到了地球原本的位置——太阳,又变大了!
领航者号服从命令,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之下,缓缓的调转方向。
刘培强身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忍不住道:“刘,是天神降临人世了吗?他是来毁灭我们还是来帮助我们的?”
刘培强抿了抿嘴皮:“一定是来帮助我们的。如果不是,我们这时候应该已经无法对话了。”
死了就不能对话了。
这个时候,指挥部将巨神的来历信息,也传达给了空间站的工作人员。
“天兵天将!”
“神灵!”
“帮助!”
“地球回归原有轨道。”
“一瞬间!”
指挥室内,白大褂和绿军装们站在巨幅屏幕下,看着巨幅屏幕之中,那团巨大的祥云和那尊巨神毫无征兆的消失,而领航者号还没有完成转向。
老科学家不禁叹了口气:“我们是无神论者,但现在,神灵活生生的出在面前。传说中的天兵天将...”
他苦笑:“是我们太无知,还是这个世界太大?”
绿军装老者微微摇头:“这不重要。王老,我们只是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不必纠结于神灵与否。我们的民族,历来以实用为主,神灵出现了,能够用的着,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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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道:“保持应有的尊敬,在不触怒他们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得到更多的...信息。”
年轻的绿军装道:“我赞同首长的话。现在并不是讨论有神无神的时候。我认为,我们仍然面临危机。”
老科学家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这位陆大将军不会伤害我们。”
年轻的绿军装道:“这位来自天庭的先锋大将军伤害我们的可能性不足一成,这一点我认可。但是,他们是军队!”
他目光灼灼:“他们是来执行任务的!”
绿军装老者微微颔首:“军队执行任务,必定有一个目标——或者敌人。”
他道:“他们不会伤害我们,但他们的敌人呢?”
鸦雀无声。
是啊,天兵天将维护秩序,属秩序侧,不会伤害他们这些凡人;那他们的目标或者是他们的敌人呢?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科学家瞠目。
年轻的绿军装道:“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对比他们,我们可以对他们的敌人进行一些猜测和分析——或许没有这一支上百万人的天兵天将强力,但绝对比我们强得多。”
“希望能够与他们进行更深入一些的接触。”绿军装老者微微颔首:“未知的可怕,已知的可能更可怕,但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年轻的绿军装道:“如果他们的敌人藏在太阳里,是使太阳衰竭的罪魁祸首,那么,也是我们的仇人啊!”
说话间,领航者号完成方向调整。所有的探测设备和镜头,都对准了太阳的方向。
人工智能拉近镜头,一亿五千万公里之外的太阳附近的景象,清晰的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朵祥云,此时在太阳的边缘,强烈光照之下,显得黑漆漆的。十万丈的巨神,也显得那么渺小。
比起太阳,地球只是一百三十万分之一。
镜头继续拉近,祥云越来越大,巨神也越来越大。他们站立在太阳腾起的火焰——日珥上!
许多张天兵天将的面孔,在画面中流淌而过。
“他们的神色十分平静,太阳表面的高温和辐射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影响。”科学家分析道:“是祥云还是盔甲?”
“或许是法术?”另一个科学家道:“我们不能以我们固有的认知,去衡量他们的存在。”
“那位大将军在作战前部署?”年轻的绿军装仔细盯着画面,皱眉道:“他...”
正说着,那尊巨神一头扎入光辉璀璨的太阳里。
然后,便看到祥云上的百万天兵迅速远离太阳,正当指挥室内的人们以为他们是在退避的时候,祥云散开,那些天兵天将在星空中,拉开一个巨大的立体形状。
紧接着,镜头里,天兵天将们组成的巨大阵势爆发出一阵恢弘的神光,然后便消失在了镜头之中。
不见了。
科学家们激烈的谈论着法术或者盔甲的问题,几位绿军装则低声讨论着另外的问题。
绿军装老者缓缓道:“他们应该并未离开那儿,埋伏?”
几位绿军装各自思索一阵,皆颔首:“应当的是。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在太阳内部。导致我们的太阳迅速枯竭的原因——或者我们共同的敌人。”
四四章 魔崽子
“大将孤身杀入太阳,军队留在外面...很有一种古代战争大将冲阵的既视感。”
“早已被历史淘汰的战术。”
“不能以我们的认知去衡量天兵天将。传说中的神灵伟力归于己身,说不定那位大将军本身的力量强于他麾下的百万天兵天将的总和。”
“他单枪匹马杀进去,说明他很有信心;让麾下的军队在外布置口袋,大概是以防万一之策。”
“可以有意识的驱赶敌人,将敌人驱赶到军队布置的口袋里,使其逃无可逃。”
绿军装们绞尽脑汁分析天兵天将的行为的时候,陆恒已深入太阳内部。
太阳是一颗永远爆炸着的巨型核武器,时刻进行着核聚变。越是深入其中,温度越高,绵绵不绝的核聚变释放的能量此起彼伏,还有各种高能射线、庞大且混乱的引力撕扯...
这种极端环境,对陆恒却没有丝毫影响。
且不说他那胎化易形大神通构筑的概念化、法则化的强大仙体,单只早已修行圆满的‘辟谷之术’,就可以使他在任何极端环境之下,保持最稳固的生命形式。
神仙术加身,便还没有成为真仙,陆恒也敢太阳上走一遭。
核聚变?小儿科。
早在那一世,陆恒点亮黄白之术,就已对核聚变这种有形的物质能量转化形式了然于胸。
实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要知道,他那会儿连元神都未成就。
挪移到太阳旁边,陆恒神念扫荡,就隐约察觉到了太阳内部潜藏着的一道魔意!
这道魔意潜伏的十分隐秘,若非陆恒消化了一头魔神的魔魂,仙灵得以长足成长,神念更强横、精微了许多,恐怕很难发现潜伏着的魔意。
找到了!
陆恒不惊反喜。
他连忙让麾下将士于太阳之外布下口袋,作万一之防备。真的只是万一——那道魔意隐秘,但并不强横,自忖捉拿之易如反掌。
军队布下口袋,只是防备一些可能超出预计的问题。比如这道魔意的魔神有某种陆恒不曾见过的遁法。
每一头魔神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每个人的心灵和本能是独一无二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都有可能。
陆恒十万丈仙体悍然闯入太阳内部,至核心处,此处的温度已高的难以计量。庞大的压力、激荡的聚变能量、纵横交错的高能射线,还有那颗星核!
陆恒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紧紧地钉住那头趴在太阳星核上缓缓蠕动的怪物,大手张开,五指之间法力旋转,化作一个黑洞,巨大的身躯如同幽灵一般,瞬息之间来到星核旁边,一把扣住那怪物的背脊!
怪物如梦初醒,剧烈震颤起来。
陆恒掌心红芒一吐,斩妖之力贯通怪物全身,立时,这头比陆恒的十万丈仙体小不了太多的怪物僵直着,一根根巨大的长满了倒钩的触手软趴趴的从太阳核心中脱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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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头外形似鸟,腹部长满了触手和鳞片、背上全是脓疮、脑袋上几百颗眼珠子的怪物。
凶恶的魔意缓缓苏醒。几百颗眼珠子相继睁开,恶毒的眼神齐刷刷钉着陆恒。
但有什么用呢?
斩妖之力贯通它全身,魔意苏醒,它血肉也不能动弹。
而浩荡魔意对陆恒的冲击,却如二月春风拂面,浑然不当回事。
“原来是个魔崽子!”
陆恒心下失望。
这玩意儿,说是魔神,不如说是魔神分化的一块血肉、一尊化身。根本不是魔神本尊!
陆恒扣着这头魔崽子,转身离开太阳核心,心中则迅速思索:“天庭锁定魔神的方案,显示此界魔意笼罩...这太阳中的魔崽子...莫不是此界每颗太阳都有一头罢?”
想到这,陆恒顿觉棘手。
虽然只是个中千世界,但因物质的不集中,使得其内部空间极其广大。恒星的数量难以估计!
如果一一找过去,找到每一颗恒星,将其中可能存在的魔崽子逮出来弄死,得花多少时间?
而且还可能出现疏漏!
魔神这种东西,只要它有一块血肉存在,它就是不灭的。
心思转动之间,陆恒已离开太阳,到了太空中。他手中扣着狰狞的怪物,如同提溜着一个垃圾袋。怪物的触须像风中的落叶,飘飘荡荡。
百万天兵布置的口袋显化,天兵天将重聚祥云。
“大将军!”
陆恒微微颔首:“逮了头魔崽子。”
他大手张开,将魔崽子箍在双手之间,用力一合,揉搓成一团肉球,翻手收入了掌心空间。
“此间军务,还要从长计议。”
言说间,陆恒侧目,与一亿五千万公里之外的领航者号的镜头相对,随后收回目光,转身面向太阳。
他险些忘了这颗地球的人类的事。
魔崽子附着在恒星星核,汲取其精华,以至于恒星数十亿年寿命迅速枯竭走向末路。
眼下魔崽子是逮着了,但这颗恒星的寿命,也已至尽头。
指挥室内,白大褂和绿军装们眼看着陆恒进入太阳,又眼看着他提溜一头庞大的怪物从太阳中出来。
在看到那怪物的第一眼,即使隔着一亿五千万公里、隔着镜头,指挥室内的人们,也都立时感到头昏脑胀、恶心呕吐。
魔崽子的强大魔意,透露出的恶意,令凡人的产生生命本能的厌恶和恐惧。
直到陆恒把那怪物搓成一团肉球收起来,他们才满身大汉、筋疲力尽的大声喘息,心灵从魔崽子的恶意中挣脱!
太可怕了!
“这就是害得我们不得不流亡星球的敌人吗?!”
一位科学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们很幸运——我们没能造出可以深入太阳内部实时探测的机器,否则...”
否则早完蛋了!
一旦他们造出那种机器,进入太阳内部,惊动了魔崽子。
以当下隔着一亿五千万公里、隔着镜头,他们面对魔崽子的无力反应,可以推知,只要那头魔崽子从太阳中出来,在地球附近晃荡一圈,这颗星球上的人就会全部灭绝。
是啊,幸运。
他们没能造出那种机器,又在流亡的时候,遇到天兵天将降临。
这时候,屏幕上,那尊巨神又有动作了。他隔着镜头与镜头这边的所有人对视了一眼,转过身面向太阳。
四五章 修行的路
屏幕上的巨神伸出一只手,五指紧扣,便如抓着窗帘猛地一掀——无与伦比的场景立刻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太阳,被他生生撕开!
就像掰开了一个橘子!半边皮尔连着,半边张开,露出了里面暗淡的太阳星核!
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指挥室内、领航者号空间站里,所有人都几乎要把眼睛瞪出眼眶!
就见那尊相对于太阳十分渺小的巨神,他张开了嘴巴,呼的一下,吹出一口炽白的火焰。
火焰化作一朵莲花,落入星核之中。太阳的星核立时大放光明,剧烈运动起来,喷吐出一阵雨一阵的光焰!
巨神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从指尖弹了个什么东西——太过渺小,镜头照不见。
这东西也落入那太阳星核之中。
随即他像放下窗帘一般,松开了手。掰开的仿佛橘子一样的太阳重新合拢。
一位老科学家大喊:“快!快检测太阳的状态!”
许多科学家迅速来到机器面前,劈里啪啦一阵敲击,不片刻,人工智能回复:“太阳正常。根据检测和计算,太阳将在八十亿年之后进入衰老期。”
“八十亿年!”
老科学家喃喃道:“太阳的寿命不但得到恢复,还延长了几乎一倍!”
科学家们长叹:“这就是神仙的力量吗?”
绿军装老者眼中露出笑容:“也即是说,我们的太阳又回来了?我们不必再流亡星空?”
老科学家振奋了一下精神:“是的,我们不必流亡星空。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场无与伦比的大洪水!”
地球逃离四十余年,远离太阳,停止自转,表面早已冻结。如今重归轨道,开始自转,在太阳的正常照耀下,冰层融化,巨大的洪水将席卷全球。
“洪水不是问题。”绿军装老者道:“地下城的防御措施和资源储备,足以保证所有人的生存需求。等洪水消退,再回地面。”
然后话音一转:“我们现在需要的考虑的,是他们。”
他指着屏幕上的祥云:“他们或许没有科技,但他们无疑是高等的存在,我希望可以从他们那儿得到一些帮助。这是个机遇。”
然后道:“他们可能会马上离开,但我希望能与那位大将军再见个面。”
几位绿军装对视一眼,年轻的绿军装道:“点燃几百座行星发动机,跟他们打个招呼。”
正要下令。
“不必。”陆恒的声音已响起耳畔。
他顶盔披甲,猩红的披风自然垂落,伴随着声音,他又出现在了指挥室内。
“我不会马上离开。”陆恒道:“大元帅府下达给先锋营的军令我还没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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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陆恒身上的着装发生变化,先是变作一身古装长袍、长发披肩模样,想了想,又变作个板寸头、一身现代休闲装束的魁梧年轻人。
“你们一定有许多疑惑,正好,我也有话要交代给你们。”
他四下里看了看:“有坐的地方吗?”
这一番变化,虽然比起掰橘子般作弄太阳只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却十分精巧玄奇。
令人讶异出神。
这才回过神,绿军装老者伸手道:“我们去会议室谈,陆大将军,请。”
当先一步,前头引路。
几位绿军装、几位老大白褂一起,到了会议室,各自落座。
一位老科学家最是按捺不住,屁股还没坐稳,便道:“我想知道,使太阳急速衰竭,看一眼就令我们所有人的心灵失去自主的东西,那个敌人,到底是什么!”
这是几乎在座的所有人都最想了解的问题。
陆恒摆了摆手,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笑道:“魔神,或者说魔神的崽子、化身。”
“魔神?”会议室中,白大褂和绿军装都露出沉思之色。
陆恒说:“对你们来说,大抵还称不上敌人——双方不能差的太多,至少不能有量级数的差距,才能称之为敌人。”
就像蚂蚁和大象。大象一脚踩脆一个蚂蚁窝,无数蚂蚁瞬间死亡。但蚂蚁若说大象是敌人,则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陆恒没理会他们的神色变化,道:“要了解魔神的存在,先知道宇宙有多大,知道修行是什么。”
他把宇宙万界、天庭、真仙、魔神、修行,大致作了解释,道:“魔神源自于苍生,成就于修行道路,作为失去真我、以本能为行为基准的存在,魔神是宇宙的天敌、苍生的毁灭者。”
看着欲言又止的凡人,陆恒失笑:“你们是不是认为魔神源自于修行,魔神毁灭世界、绝灭苍生,根源责任在于修行的道路和我们这些修行者?”
他摇了摇头:“你们的科技,也是修行。”
“不要以为,修行就是修炼功法、练成神通法术;生灵走的路,都是修行。外道科技亦然。”
他笑起来:“我虽登天为将时间不长,统御先锋营不到百年时光。但天庭有对魔神最详细的记载。”
道:“魔神是我的敌人,我自然要对涉及魔神的信息做详细的了解。魔神,不独乎我们这条路数成就,据我所知,外道科技十分发达的世界,当他们的科技走到近乎操纵法则概念的境地的时候,也会有魔神诞生。”
便是所谓‘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与修行者的路数略有不同,外道科技成就魔神是自上而下的,修行者成就魔神是自下而上的。
修行者成就魔神,源自于自身孽龙猛虎的身体和心灵本能,随着修行一步步壮大,最后覆灭真我,成为魔神,达到操纵概念法则的境地。
而外道科技,则是当科技的力量发展到近乎操纵概念法则的地步,法则反向影响,在科技造物之中催生出魔神。
科技造物成为魔神更容易,因为科技造物没有真我;操纵科技造物的人,更没有修行者那强大的道心。
一旦接近那个层次,法则反噬,操纵科技造物的生灵完全抵挡不住,从而引爆潜藏在身体和心灵中的本能,短短的时间内吹气球似的膨胀,最后与科技造物结合,成为一尊科技魔神。
修行这两个字,不只指的是陆恒这样路数的人。小到一个生命体、大到一个文明集体,它的历程,就是修行之路。
四六章 敢当吗
“所以,”
陆恒淡淡道:“要抱怨,要责备,要找个背锅的。那就找这个宇宙吧,问她为什么要孕育生灵,问问你们自己为什么要诞生。”
沉默。
进食和拉屎是一对双生子。如果你觉得拉屎不好,那就别进食。或者干脆让自己不存在,进食和拉屎就都不存在了。
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魔神,是生灵前进的道路上,必然要出现的存在。不论生灵走的是羊肠小道,还是通天大道。
一位科学家犹豫了一下,道:“即说我们走的科技之路,到头来也一样?”
陆恒懒得再跟他们解释,道:“你们这个世界遭到魔神入侵,大元帅府命令我先锋营降临此界,逐杀魔神,以解此界倒悬之厄。”
他道:“从你们的这颗恒星星核里捉出来的,并非魔神本尊,只是魔神血肉化身的魔崽子。我先锋营在找出魔神本尊、击杀或者将之驱逐出大宇宙之前,不会离开此世。”
“对于如何逐杀魔神,本将军已有计略;具体实施或会对你们造成一些影响,因此予以你们一声通知。”
“此外,本将军的先锋营要补充兵力,预计在你们的族群之中挑选合适的个体。”陆恒说到这里,顿了顿:“以百战强兵为基准,意志越坚固越好。希望你们的族群有适格者。”
又说:“秉持自愿原则。解决魔神之后,我会派人过来。有,本将军便接纳,没有,本将军即回归天庭。”
言罢,陆恒起身。
绿军装老者见陆恒要走,忙道:“等等!”
说:“陆将军,我们当然愿意为天庭提供兵员,但...我想知道,是无偿还是有偿?”
陆恒失笑:“无偿如何,有偿如何?”
绿军装老者忙道:“如果无偿,我们希望能与天庭建立一个稳固的交流渠道;如果有偿,我们希望从将军这里得到一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陆恒笑了起来。
“见缝插针、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炉火纯青。”他道:“你们想要好处,行,我甚至可以任命你们其中一个作此界的界主,但你们有那个能力,担负作为界主的责任吗?”
当初,陆恒任命燕赤霞为他所在的小千世界的界主,一是燕赤霞修为在身,性子合适,而且那个小千世界急需一位界主梳理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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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小千世界的体量比中千世界小了无数倍,除了燕赤霞他们所在的大陆有生灵,其他区域没有生灵。
但眼下这个中千世界不同。体量大、物质不集中,除了地球,还有其他的生灵和文明存在。
地球人想要主宰这一界,作界主,有那个本事吗?有那个资格吗?
几个绿军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轻的绿军装道:“界主的责任是什么?”
陆恒哈哈大笑:“界主的责任?秉持天庭一贯的主张,界主将遵循天庭的基本规则,维护世界和苍生的秩序,作为世界本身抵挡外来入侵的主动力量——如果有魔神入侵你们的世界,界主首当其冲。”
绿军装们哑然。
陆恒忽然觉着有趣,心思一转,显出一身盔甲。掰下一片甲片,捏成一张令牌,三五几下祭炼出来,又从随身将军令中引入一道神光。
即将令牌丢在桌上:“有胆子作界主的,拿了这令牌,滴上你的血液。从此以后,为此界之主,可在任何时候与本将军取得联系——然则除关于我先锋营征兵、魔神入侵这两件,其余此界的任何事,我都不会管。”
言罢,陆恒消失无踪。
会议室内,白大褂和绿军装们看着那块令牌,皆沉默无言。
良久,绿军装老者叹道:“危险与际遇并存啊...界主...”
另一位绿军装沉声道:“他认为我们没有资格承担界主这两个字背后的责任,也就是说,在我们的世界,存在比我们更有资格的...”
他抬起头:“有外星人?”
“天兵天将都有,有外星人值得奇怪吗?”年轻的绿军装目光闪闪:“正如首长所言,危险与际遇并存。界主...的确是个重担,但他小瞧了我们,我们未必不敢接受!”
......
地球人敢不敢当界主,陆恒丢下令牌便抛诸脑后去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祥云凌空,来到木星。陆恒按落云头,即令众将士铸造营垒、安营扎寨。
唤来万人将以上的军官,陆恒道:“只是个魔神血肉化作的魔崽子,魔神的本尊仍不知何处。”
他道:“从这个星系的这颗恒星的遭遇来看,本将军怀疑,这个中千世界的所有恒星,或者很大一部分恒星,有同样的遭遇。”
“魔神分化万千,偷偷的汲取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陆恒按了按令牌,投射出一片浩瀚星空的光影:“整个中千世界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魔意,说明这头魔神无处不在。”
一位统御十万人的天将忍不住道:“如大将军之言,这事颇为棘手。这个中千世界的物质太过分散,恒星遍布星空,若一个一个的找,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魔神的化身一一剪除?”
“还可能会有疏漏。”另一位天将道:“魔神如真仙,只要有一片血肉存在,它便不灭。”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将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一一道出。
说:“眼下我部已然暴露,不知大将军如何计略?”
陆恒微微颔首:“我先锋营的确已经暴露,不过问题不大。我已有计策...”
他顿了顿,道:“你们可知诅咒之法?”
天将们一怔,皆摇头。
道:“属下等只会厮杀,哪会诅咒之法。”
陆恒道:“我曾机缘巧合得了一门诅咒之法。既已擒住一头魔神化身,正好拿来试一试手段。”
便说:“传令下去,我要三日内造一方祭坛,祭坛高三千三百尺,八面、底大一万两千九百六十尺、顶大三十六尺,并以真武大阵镇之。我要闭关祭炼施咒之物,三日后出关。”
众将齐声应喏:“是,大将军!”
陆恒点点头:“捉紧着防备,切莫在这三天里被魔神钻了空子。”
四七章 施咒
陆恒闭关祭炼施咒之物,留了一尊分身在外头,本尊转身进了掌心空间。
陆恒的掌心空间,单论空间尺度大小,已不比一个小千世界的内部空间来的小。只是物质稀薄——凝聚只百里方圆的土地。
就像一颗硕大的气泡中只一粒沙子。
百里方圆的土地是精华,其上山峦叠嶂、河流纵横,被府中仙娥们营造的如同仙境。
有庄园一座,陆恒的家当都在这儿。
至于如魔崽子这等捕捉的俘虏,具备危险性的东西,都被禁锢在土地之外的虚空中。
陆恒出征,并未携带家眷。
做将军的,以身作则嘛。手底下的军官将士只带了兵器甲胄,他陆恒必然也要一样。
掌心空间所有物质凝聚的土地之外,庞大的虚空深处,陆恒盘膝端坐。
被捏成肉球的魔崽子在他面前滴溜溜的转动。陆恒微眯着眼睛,用绯红的斩妖之力托着肉球,时不时打入一道法力。
魔崽子惨厉的吼叫,从一开始的轰轰烈烈,到后来的有气无力。凶狂的魔意从肆无忌惮到内敛平息。
渐渐的,肉球化作一页绯红的烙印着灰黑色纹路的书页状存在。
陆恒将这头魔崽子硬生生祭炼成了施咒之物。
魔崽子并未彻底死去,它的元神——蕴含着魔神烙印的元神,被禁锢在书页之中,作为施咒的媒介。
咒法,这种极其阴毒、诡异、难以捉摸的法门,陆恒当然会。
便是那地煞神仙术——魇祷之术。
天罡大神通之中也有一门,唤作是钉头七箭的大神通,也是诅咒之法。
可惜,陆恒还没有点亮钉头七箭。
倒是魇祷之术,在很早之前就已点亮。陆恒虽没有专门修持,却也差不多快要圆满。
配合追魂之术,以魇祷之术施咒,以魔神化身为媒介,陆恒不信,那头魔神能扛得住!
要么逃离这个中千世界,远远的逃亡宇宙外的虚无,逃出魇祷之术和追魂之术的锁定范围;要么就一不做二不休,顺着网线跑过来,跟陆恒干一仗。
两条路,都不违背陆恒的意愿。如果魔神逃走,那么陆恒的目标算是完成;如果顺着网线过来,陆恒欢迎,上好的资粮,不嫌多。
红玉黑文的书页绽放着诡异的光,书页上,一尊若隐若现的魔神的影子千变万化着,隐隐透出一股强烈的灼烈之意。
这头魔神掌握的法则概念是火。
“但也可能是怒。”
陆恒如此想着,抓了书页,一转身出离掌心空间。
三天,刚刚好。
木星上,一座巨大的祭坛已经完成铸造。三千三百尺高,八面,底部围大一万两千九百六十尺、顶部围大三十六尺,并铭刻真武大阵阵纹以镇之。
对天兵天将来说,铸造这样一座祭坛并不难。耗功夫的,是铭刻阵法。否则哪需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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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一个天兵站出来,挥挥手,几百米高的玩意儿,瞬间就能铸出来。
“很好。”
陆恒收回分身,举步走上祭坛。
“全军结阵,做好封闭空间的准备。”
“喏!”
天兵天将立时结成真武大阵,引而不发,全军侵没入空间之中潜伏起来。
先锋营天兵天将的一切行为,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并未做任何遮掩。使得地球上的人们,对他们的行为了如指掌。
当初,科学家发现太阳急速衰竭,即将步入晚年,最多三百年就会膨胀、吞没地球。
从那个时候开始,地球的一切科技力量,都转向太空、航天方向。
为了顺利的执行流浪星球的计划,他们在探测技术方面,进步非常快。否则也没法子隔着一亿五千万公里的距离,将太阳附近的情况拍摄的身临其境。
木星虽远,仍难不倒他们。不需要向木星发射飞船。只地球外如今唯一还在运转的领航者号空间站,便足以隔着七八亿公里的距离,将木星表面的状况拍摄的如同近在眼前。
“他们制造了一座祭坛...那应该是祭坛。”
科学家们分析着:“那位陆将军说他有办法对付魔神,难道就是这个祭坛?或许是某种强大的武器?”
“说是可能会对地球造成影响,我们现在最好做一些准备工作。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已经做了准备工作。预计可能会发生地震,已传达每一座地下城,让人们做好防震的准备。”
“恐怕不止地震吧?忘了三天前从太阳里捉出来的那头怪物对我们的影响了吗?远在一亿五千万公里之外!”
“我们没有办法防御这一类攻击。”
“希望一切顺利。”
“希望那位陆将军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所谓的魔神,否则...像那天那样的心灵冲击,我不知道我们地球人能坚持几秒钟。”
做好最坏的打算。
“安静!开始了。”
木星,陆恒端坐祭台,八尺之躯岿然如山。
他将书页缓缓放在祭坛顶部的祭桌上,顿时,祭台上钻出一道道玄光化作一条条锁链,将书页牢牢地固定起来。
陆恒微微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即起身,拜了三拜。
又盘膝坐下,继续念念有词,再起身,再拜了三拜。
如是往复。
书页上,红色和黑色的光愈是璀璨起来。交织着,好像一龙一虎互相争斗,激烈厮杀。
淡淡的魔意在其中萦绕。
冥冥之中,陆恒捕捉到一道又一道远远近近的魔意。它们散布在整个世界之中,七零八落,没有规律。
他的神念伴随着施咒,发散再发散,魔神无数的化身,一道道被他神念捕捉。但魔神的本尊,却一直没捉到痕迹。
陆恒眉头微微皱了片刻,忽然露出一抹冷笑:“你不出来,我便逼你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一指头按在书页中那头魔神时刻变换着的影子上,清叱一声:“着!”
神念锁定,一道魔意瞬间溃散!冥冥之中,凄厉的咆哮落幕,那尊魔崽子瞬间死亡,其血肉精华、元神魔意、魔神烙印,皆被摄住,顺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路径,化作一道庞大的黑红色烟气从空间中钻出来,当着陆恒的面,没入了书页。
书页中,魔神的影子,清晰了一分。
四八章 套娃
书页上,魔神的影子清晰了一分,魔意深重一分。
陆恒抬头望着浩渺星空:“一头定然不够,再杀几头!”
他连连弹指,指指按中书页上魔神的混混沌沌的影子,每按击一下,便有一头潜伏在遥远星空某恒星深处的魔崽子被杀死。
每杀死一头,其一切精华,都被陆恒摄回,炼入书页。每炼化一道,书页中魔神的影子便清晰一分。
“咦!还不出来!”
陆恒目露寒光,弹指再击。一口气,弹击一百多次!
一瞬间,滚滚如潮水的黑红色烟气一道接着一道的穿透虚空,好像一条条狰狞的蛇,盘环绕着,迫不及待的钻进书页。
这时候,陆恒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仙灵发出警兆,感应之中,一道恢弘伟岸、炽烈的仿佛要焚尽一切的魔意在冥冥之中苏醒了!
“是谁!”
这个声音,就好像闷在鼓里的热水,沸腾、朦胧!
在宇宙星空之中,物质稀薄之处,无视声音传播的物质规则,而顺着空间的震颤,传遍整个恒星系!
地球上,所有的人,听到这个声音,一瞬间,便觉得一股躁意涌上心头。立时面红耳赤,好像心头火起,烦躁的抓耳挠腮。
木星,祭坛。
红底黑纹的书页剧烈的震颤着,陆恒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指头弹拨的越来越快,一下,两下...十下,百下!
一瞬间,他弹击了数万次!
海量的黑红烟气从虚空中钻出来,争先恐后钻进书页之中。而书页上,那魔神的虚影凝实,一双血红的眼睛缓缓绽放,睁开!
从迷茫,到湛湛。
“天庭!”
虚影露出一张尖锐的嘴,吐出两个字。
陆恒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总算出来了!”他大笑一声,作掌如刀,锋芒毕露的斩妖之力狠狠一戳:“着!”
这一掌,生生戳在魔神渐渐凝实的影子上。那魔神仿佛不知,便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咒法!”
魔神在惨叫之中,发出这样的声音。
它开始挣扎。书页中,影子蠕动着,变化着,在书页的表面,一阵阵的凸起。
陆恒冷笑连连,一拳击出,降龙伏虎!
这一击,打的书页上魔神虚影溃散,更惨烈的嗥叫起来。
地球上,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瘫倒在地。他们本能的撕扯自己的衣服,热,热,热!
心中无名的火烧的血液沸腾,烧的精神枯萎!
魔神只发出了四声声音,他们听到了,心灵被夺,眼看就要团灭。
这时候,木星,陆恒开口。
“封闭空间!”
天兵天将骤现,真武大阵瞬间发动,将整个木星所在的空间封闭其中。陆恒探出一掌,倒扣如碗状,驾驭宇空之力,给真武大阵再度加持了一道保险。
他的身躯迎风见长,脚下的祭坛越来越小,唯有那书页,挣扎蠕动着,越来越宽广、越来越巨大!
“比上回那个厉害多了。”
陆恒伸手一摘,虚空中,摘出一条大槊。如意神兵!
只把手腕一转,大槊锋芒,带着降龙伏虎大神通的真意,狠狠一击,将巨大书页上渐又凝聚起来的魔神影子击散!
“魔神不灭之体,那又如何?”陆恒目中幽光吞吐:“困受我咒法之中,你能往哪里逃?!”
又是一槊刺击。
冥冥中,惊天动地的怒吼:“你,死!”
“我死?”陆恒哈哈大笑:“我吃了你!”
他一击接着一击,化作大槊的如意神兵在他手中,好像一条光线,在书页上魔神的虚影中来回穿梭!
魔神的惨叫,响彻连天。
却连一丝一毫的反击都做不到。
别看陆恒这里拿了大槊,刺来刺去,实则仍是在用诅咒之法。大槊只不过是施展咒杀的工具而已。
那魔神,被咒法通过媒介锁定了时空,无法逃离陆恒的咒杀,无法反击。只能被动承受。
怎一个憋屈了得?
陆恒每一击,以咒法施展降龙伏虎大神通,隔着宇宙星空,打的魔神魔魂一次次溃散。
这种伤害,是魔神难以承受的痛。
恍然间,陆恒感受到,那遍布星空的,一道道魔神的化身,成片成片的熄灭。
陆恒笑了。
“这就对了嘛。”
不把魔神逼到绝境,它又怎会收回所有的化身?陆恒就是要它把所有的化身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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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杀起来才方便嘛!
又是一槊,将魔神愈发凝实的虚影刺了几个窟窿,陆恒执起将军令,一看,很好!
将军令上,如今,再不是朦朦胧胧的魔意笼罩整个世界,而是一个巨大的红点,熠熠有光!
“既如此,那就...”
陆恒嘿然:“给我着!”
书页陡然红光大放,冥冥中,一道裂帛般的声音响起,但见书页上的虚影骤然被彻底撕裂,陆恒正等着魔神暴露本质,一击擒杀,却见虚影撕裂之后,竟露出了一头金灿灿、生了三只脚,仿佛太阳一般的鸟!
陆恒怔了一下:“三足金乌?!”
惨烈的厉鸣声中,那头三足金乌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钉着陆恒:“好手段!”
那一声‘给我着!’,是陆恒咒法最猛烈的爆发。这一招,在陆恒的计划中,将予以魔神最沉重的一击。一击过后,魔神将任凭他摆布。
可陆恒没有料到,竟特么是个套娃!
他神色大动:“真仙入魔?!”
话音不落,陆恒长啸,持槊一头扎进书页之中,轰一声炸响,书页飞灰湮灭,当中一个黑洞乍现乍没,将余波尽数吞灭,木星瞬间安静。
天兵天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位天将斟酌道:“大将军追杀魔神,我等在此候他得胜而归!”
地球,当天兵天将结阵封闭木星空间,肆虐星空的魔意戛然而止。地球的人们才陆陆续续缓过劲儿来,一个个摊着,浑身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
多数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听到了某个沉闷的声音,然后心中似火烧的发狂,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指挥部的大白褂和绿军装,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木星的空间虽然被封闭,但对他们来说,像是装了一块封闭式的隔音玻璃。听不到声音了,不再受影响,但里头的景象,却仍一清二楚。
四九章 金乌
沉默着。
接连几声叹息。
“原来我们如此孱弱,孱弱到连声音都承受不住——”绿军装老者浑身如绵,眼神坚固却透露出无力:“曾依之为威慑的核弹,在他们这样的存在面前,屁都算不上一个。”
“是个体孱弱的弊端?是科技的无能为力?还是他们太过强大?”
无言。
老科学家一脸苍白,喘着气说:“不要对科技抱有怨念。不是科技不强大,而是我们的科技不够强大。记得那位将军的话吗?强大的科技文明,也可以达到操纵概念法则的地步。”
老科学家的意志十分坚定:“我坚信科技并不弱小。今天我们没有反抗之力,不代表以后没有。”
年轻的绿军装最先恢复过来,他道:“事情还没完。那位将军投身黑洞,不知道他们的终战到底在哪个地方。虽然今天受到的打击已经足够多,但我仍然想看看他们最恢弘的力量的展现。”
绿军装老者微微摇头:“恰恰相反。小张啊,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欠考虑。魔神与那位陆将军应该在同一个层次,他们一旦进入死战阶段,收不住手,如果战场摆在我们面前,整个太阳系都别想继续存在下去。”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此时,陆恒循着咒法的因果牵连,一头扎穿黑洞,来到一方陌生的星域。
只见三颗巨大的恒星相互绕转,牵引着数十颗大大小小的行星,构筑出一个比太阳系大数倍的恒星系。
在三颗恒星之间,陆恒出现的地方,一头巨大的金乌从虚空中挣扎出来,化作第四颗太阳。
金乌扇动翅膀,掀起阵阵狂烈的太阳风,整个一座硕大的星系,一颗颗星球晃动,恒星系的平衡被打破了!
其中一颗行星上,成群结队的飞船一飞出来,便被金乌翅膀扇动的炽烈风暴席卷一空。
这个星系是幸运的,它孕育了文明;也是悲催的,因为马上就要被摧毁。
陆恒哪里说话?
十万丈高的巨大仙体驾驭宇空,一闪,如擎天之柱、插天之峰的如意大槊,开天辟地般落在金乌的头上,刺啦穿透,却是一道虚影。
大槊刺出的凌冽寒光飙射出上亿公里,将一颗行星剖成两半。
星空中耀眼的长虹划过数亿公里的距离,如一道弯月,金灿灿的翅膀带着强横的魔意,照着陆恒拍击而来。
所过之处,未及近,长虹路径波及到的几颗星球便已化作齑粉!
陆恒将大槊一横,挡开金乌的翅膀和爪子,铿锵交鸣,火光四射。人一闪,已至金乌背后,劈腿如斧,轰然落下。
长虹一闪,这回更远,直达数十亿公里之外。
但陆恒如大斧劈山的腿,竟如影随形,空间跟随转移,这一下劈的结实,那金乌没能避开,星空中顿时爆出一片耀眼的光,硕大的金乌被陆恒一腿子劈的几乎形体溃散!
一片片光耀的羽毛纷飞,魔意凶狂如火焰般的血液飞洒。却宇空一转,消失无形,尽数被陆恒驾驭宇空之力,收进了掌心空间!
“你死定了!”
陆恒高呼,身影闪烁着,宇空之力跳跃,紧追着长虹在星空中纵横。每每追上便是一片耀眼的火光,几个瞬间,便已穿过好几座恒星系,过处,这些恒星系被他们打的支离破碎!
较之于可毁灭星系的战斗余波,法则层面的交锋才是最凶险、最激烈的。入魔的金乌掌控着火的概念,所过之处,不是恒星熄灭,就是行星变成恒星。
甚至于一整片一整片的星空无物自燃。虚空,都给烧的哔哔啵啵的响。空间都给烧的裂开。
它肆意的挥洒法则力量,魔意猖狂,竟使那些星球生出血肉、长出肢体、化作一头头火焰魔物。
火?
不好意思,陆恒也掌握了火的概念!
便唤作是那吐焰之术的道道!
所以追逐之间,前一刻,一片星空燃烧,破碎的、完好的星球化作魔物,下一刻,火焰熄灭、魔物飞灰!
一颗颗星球在火焰的燃烧和熄灭之中,瞬间不复存在。
陆恒见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说不定一追就是一整个世界。到时候,所有的物质都被焚毁一空,这个中千世界没有了继续存在下去的物质支撑,必定坍塌完蛋。
他心思转动,又一槊刺中了金乌的一条后腿,刺的它厉鸣阵阵。
这厮活泛着呢!
陆恒大喝一声:“定!”
定身之术!
这门神仙术,一直被陆恒当作底牌,在关键时候作为必杀手段。他见金乌活泛的很,本打算再熬熬,等这厮元气大伤时,再施展此术定鼎乾坤,可金乌滑溜,没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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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的速度实在太快,一纵如长虹,数十亿、数百亿公里瞬间逝去。陆恒驾驭宇空,能跟上,但无法彻底捕捉。
一声‘定’响彻星空。
金乌长虹陡然一滞,猛地挣脱。
但就在那一瞬间,陆恒已经驾驭宇空,跳上了金乌宽阔的背。陆恒粗壮的胳膊揽住了金乌的脖子,死死的箍着!
手中如意神兵变化成一条狗链子,从陆恒手中滑落,咔嚓,扣在了金乌的脖子上!
“还往哪里逃?!”
陆恒大笑一声:“土!”
土行之术,重力镇压!
无形的重力四面八方镇压下来,金乌长虹顿如龟爬,再也飙不起来了。
“你跑!我让你爬!”
陆恒抡起拳头,在万分之一个弹指之间,照着金乌的脑顶捶击了十万拳!
直打的金乌法力溃散、形体变形,脑门崩裂,一颗眼珠子都打的掉了出来。
崩飞的羽毛、血液,还未及远,便消失无踪。宇空之力至始至终徘徊在左近,陆恒绝不会给这头金乌任何逃生的机会!
便是它一根羽毛、一滴血液,也休想逃出去!
陆恒一只手牵着链子,一只手猛砸,不停的砸。金乌嘶鸣渐弱,飞腾愈缓,渐渐支应不住。
它一双翅膀倒转过来,照着陆恒猛击,却被陆恒视若无物。陆恒仙体之坚固,它那点力量——虽然也不小就是了,但对陆恒没什么效果,既不能打破陆恒的仙体,也无法将陆恒从它背上打落。
陆恒脚下生根,死死的扎稳。
它的背上,火的概念沸腾,但还没沸腾起来,就被陆恒镇压下去。
它的羽毛作刀,片片倒竖,却被陆恒踩的七零八落。
它魔意凶狂,但几乎无法勃发。降龙伏虎的神力随着陆恒的拳头,一击接着一击,打的它魔魂动荡,魔意模糊。
五十章 消化
“停手!我服了!”
金乌终于开口,语气中沮丧难掩:“你是哪个?天庭那一支军队的大将?手段如此高强,我从未见过你!”
陆恒见它老实下来,又闻它语气井然条理,不禁住手,道:“我乃真武将军部先锋营先锋大将军陆恒!”
金乌诧异:“真武先锋营?不已经被我打灭了吗?”
有一股子得意劲儿!
按说阶下之囚,哪来得意的劲儿。但陆恒却十分理解——因为这头金乌是魔神!
魔神遵循本能,它只要心里得意,就会表现出来,无论面临什么情况,都绝不会遮掩。
陆恒微眯着眼睛:“是你。”
“是我。”它摇头晃脑:“我给你前任先锋大将军去了个消息,他傻不愣登,相信了我。哈哈,我就把他杀了,吃了他。”
“他为什么要相信你。”陆恒紧了紧链子。
金乌说:“我是太阳星君啊!他当然相信。”
太阳星君!
“你既星君,何以入魔?”陆恒不解:“仙籍之上,你是留名,还是留神?”
“当然是留名。我可是金乌!”它傲然道。
陆恒心下了然:“那你如何成了魔神?”
却一顿:“罢了,吃了你,就知道你根底。”
“你要吃我?”它惊奇:“那感情好,咱们是一路的。我也是吃了愤怒之王,变了魔神。”
它浑身放松:“来,来吃我。我让你吃。吃了,我们合为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一起做魔神,快哉,快哉也!”
无法理解吗?
不,很好理解。
因为它是魔神啊。
它的任何异于常人的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却正中了陆恒的下怀。
陆恒心下一转,说:“吃你也行,我得把你打个半死。”
“为何?”它不解。
陆恒说:“打个半死的吃起来味道好。”
它啧啧称奇:“你还有这习惯?挺好。来吧,把我打个半死,我让你吃。”
陆恒举手就是一拳,这一拳生生把它打了个对穿。它敞开了一切防御,让陆恒打。
既如此,陆恒哪里跟它客气?
暗暗运起降龙伏虎神通,催动法力到极致,一拳打入它后脑,手捏拳印,降龙伏虎大神通对准了它不设防的魔魂,一击,打的溃散了去!
“哎,哎,住手,莫打我魔魂!”它断断续续还叫唤呢。
打的就是魔魂!
不等它回过神,陆恒打入它识海的拳头上,降龙伏虎神通一下接着一下的爆发,使它的魔魂再也难以凝聚,彻底暴露出了其魔神本质!
陆恒眼睛一亮,一把扣住其魔神本质,硬生生从识海中抠了出来!
猛烈的强光中,陆恒运转降龙伏虎神通,封印魔魂,随之张口吞入了腹中。
......
木星,天兵天将静立如山,仿佛雕像,一动不动。陆恒追击魔神,先锋营的天兵天将无力跟随,只能留在此处,等陆恒得胜而归。
一转眼,半天时间过去了。
却那星空深处,一片四四方方、明净透彻,若玻璃却无厚度,变幻曲张着的薄片,光射般飞过一座座恒星系,穿过陨石带,临到太阳系。
这东西一飞落太阳系,便自散化,即空间震动,整个太阳系所在的星空,瞬间被割裂出去,即迅速坍塌起来。
木星上的天兵天将立时有感。皆不由自主,身上腾起一片光辉。即自然而然从坍塌的空间中跳了出来。
再一看,只见整个太阳系,已经化作了一幅扁平的画卷!一颗颗星球,如那画卷上点缀的芝麻。
那画卷还在坍塌,仿佛中心处有个窟窿,四周的空间如流光一样没入那窟窿之中。庞大的画卷渐渐缩减,不几个呼吸,已缩减了一半。
天兵天将们一看,不得了。这是宇空手段啊!
“快快结阵,镇住它!”一位天将暴喝:“空间跌落,宇空坍缩,再不镇住,烟消云散就在旦夕!”
“大将军眷顾于此,我等视若无睹,大将军回来我等如何交代?!”
一座大阵拔起,真武凌空,狠狠一镇。立时,那扁平的画卷停止了坍缩,静静不动。
可天兵天将们镇得住这画卷,却无力将之解开。
只能先镇住,等大将军回来处置。
陆恒吞了金乌魔魂本源,又收了它肉身,禁在掌心空间之中。即在星空里稍作静坐,运转降龙伏虎大神通,助仙灵吞噬、镇压金乌魔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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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尊金乌傻了吧唧不设防让陆恒打它,魔魂早遭重创,此时吞入腹中,消化起来快的很。
不消半日,便已消化了一半。
毕竟如今,陆恒比当初又强了许多许多。
在陆恒的识海之中,作怒目状的仙灵身缠虹光、脚踏白莲,将一头金乌踩在脚下。降龙伏虎神通镇压炼化,一阵阵黑红之炁冒出来,一半被白莲吞没,一半被虹光融合。
仙灵在这个过程中,愈是强横。镇压炼化起来,愈是顺畅。
不多时,那金乌魔魂之中,已压榨不出黑红之气。只剩下个金乌的虚影,金灿灿、纯澈澈。
“且住!且住!”
那金乌虚影大喊:“吾乃太阳星君,陆大将军何以杀我!”
陆恒仙灵瞠目,俯瞰,脸上难得露出奇怪之色:“你好了?”
那金乌道:“好了!好了也!”
道:“不曾想大将军有这等手段,吞灭魔神易如反掌。我真仙入魔,但仙灵尚存一缕不曾彻底魔化,大将军此间救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这头金乌,太阳星君,乃真仙入魔。也就是成就真仙之后才入的魔。但真仙毕竟是真仙,至今尚留存一丝顽固仙灵,不曾彻底堕为魔神。
陆恒将魔魂炼化,竟是教他解脱出来了。
陆恒仙灵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都到这份上了,是吃干抹净,还是...
太阳星君察言观色,心惊胆战,忙道:“我毕竟是太阳星君,与将军同朝共事,盖为同僚。将军仁慈,救我一救!”
这时,陆恒的仙灵,神色忽然怔滞了一下,没说话。只把那金乌影子一囊,按入了座下白莲之中。
外头,陆恒睁开眼,面露奇色。
五一章 前后因果
金乌魔神既死,太阳星君得活。
而金乌魔神、太阳星君,盖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吞灭金乌魔神,陆恒得到了这头魔神的一切——包括记忆——而这记忆,也是太阳星君的记忆。
二者一体,记忆共享。
金乌魔神的魔魂之中,有成为魔神之前太阳星君的记忆,也有成为魔神之后,金乌魔神的记忆。
信息量极其庞大,但对陆恒没有丝毫影响。他这方面经验丰富,自从他对妖魔精怪下口,处理记忆的能耐便日渐提升,早是得心应手。
在这庞杂的信息之中,陆恒碾灭了无用的,总结留下了有用的。
首先,太阳星君入魔的前后因果。
太阳星君乃是金乌,为上古太阳神羲和十子之一。羲和,太阳之神,上古之时天地间最强横的大神之一。
上古时修行之道繁花似锦,引出魔神动乱。太阳神羲和与诸多大神与魔神战于宇外虚无之中,无归;羲和十子却为魔神所引诱,驭日横空,造下无边罪孽。
古神后羿怒而射之,诛其九。
太阴之神嫦羲与太阳之神羲和交为姐妹,更怜太阳之神为寰宇苍生战魔神无归,出手保下了最后一只金乌。
太阴之神嫦羲以大神通驱散魔意,封印了金乌被魔神污染的那部分仙灵。
后来建立天庭,玉皇大天尊有感太阳之神的贡献和牺牲,又因太阳星需要一位合适者主持,便敕令金乌为太阳星君,予之显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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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早在十日横空之时,这头金乌便已埋下了入魔的根源。太阴之神嫦羲的封印无疑坚固,但耐不住太阳星君有自己的小心思。
被封印了一部分仙灵之后,太阳星君修为停滞不前,再难寸进。无数年困锁在真仙之境,他熬不住。
他绞尽脑汁,意图将被封印的仙灵释放出来,使自己圆满;将太阴之神嫦羲的封印磨开一道缝隙,被封印的那部分入魔的仙灵渗透出魔意,使其仙灵失去稳固,更令道心破碎。
太阳星君于是悄然离开太阳星,在宇宙边缘寻找到了一头魔神——愤怒之王,并设计将这头魔神吞噬,借其力量,内外合攻,将太阴之神的封印彻底打破。
至于如何设计,便是真武将军部和先锋营那一次近乎全军覆没的道道了。
这便是太阳星君入魔的前后因果。
这厮真仙入魔,还是一尊天庭显贵的古老星君入魔,对天庭了如指掌。知道一旦自己跳出来,暴露了魔神身份,天庭必定立刻发兵弄死他。
他便暗暗潜伏,寻了一座大千世界,苟发育。
不错,就是眼下这座中千世界——千年之前,它还是一方大千世界。就是被这厮作弄得跌落了位格,从大千世界跌落为中千世界。
这厮披着愤怒魔神的皮,化身亿万,散布于这一方大千世界之中,借其太阳星君的权柄,将化身寄生恒星,通过恒星抽取吞噬世界本源。
一方欣欣向荣的大千世界,不到一千年,就给这厮吃的跌落成中千世界。
可惜这厮仙灵还有一丝残存,不是彻彻底底的魔神,仙灵与魔魂掣肘,以至于将一方大千世界吃的跌落位格,加以其上古金乌的底蕴,也没能突破境界。
更是死在了陆恒手中。
要说这厮底蕴,比陆恒可深多了。
在很早之前,这厮预料到天庭会派人来探查——一方大千世界短短时间跌落成中千,不合常理。天庭除非眼瞎,否则定会派人来。
但这厮没有破境,进入更高的层次,不大愿意跟天庭硬碰。便装死,把自己深深藏起来,将一身底蕴分化到亿万化身之中,意图以此瞒过天庭的探查。
陆恒在捉住太阳系那头魔崽子的时候,这厮就知道天庭派的人来了。
他藏得更紧。
可不曾料想,陆恒竟精擅诅咒之法!
连续咒杀了它数以十万计的化身,令它损失惨重。它愤怒之极,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便遭到陆恒迎头痛击。
这厮愤怒之王的皮,被陆恒瞬间咒杀、撕裂,数以十万计的化身被陆恒咒死,使他无数年的积累打了水漂,底蕴大损。
而陆恒诸般神仙术、大神通加身,并也吞吃过一头魔神,本身近乎达到真仙境界天花板。
他干不过陆恒,吃了一顿暴揍。继而在残存仙灵的影响下,做了个傻不愣登的决定,被陆恒轻易擒杀。
这前后的因果,彻底理通顺。
然而对陆恒来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这厮在吞噬这方大千世界的本源的同时,暗暗培养了一头魔神;第二件,陆恒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找了很久却杳无音讯的人的影子!
这厮当初摸进这个大千世界的时候,遇到一个刚刚走出自己星球的弱小文明。也不知这厮当时是怎么想的,竟暗中予了这个文明许多好处,帮助这个文明迅速发展起来。
太阳星君生于上古之前,眼界见识,超乎想象。不要以为这厮是个金乌,是个修行的,就只知道修行。
他曾游历寰宇万界,见识过无数的生命、无数的文明的兴衰历程。其中就有科技水平极其发达的存在。
看上眼的,他便搜集一些文明资料当收藏。
他把这些文明的成果一股脑儿灌输给了这个弱小的文明,使其吹气球似的,迅速膨胀起来。
短短数百年,这个文明便达到了操纵法则的顶级科技文明的层次。
为了更轻松的吞噬世界本源,他暗中散播魔意,在这个文明的内核里,培养了一头科技魔神出来。
在科技魔神和这厮的魔意的影响下,这个大千世界的气氛,变得极其黑暗。这个膨胀起来的文明,变得极其残暴好战。
所谓‘黑暗森林法则’,便由此而来。
正如魔神秉性,这个唤作是归零者的文明,亦是如此。容不得任何出现在自己眼帘里的其他文明存在!
只要发现了,就是一发二向箔丢过去,抹杀了账。
二向箔对魔神来说,并不是什么厉害手段。但用来清理那些被发现的文明,却极是好用。
而且二向箔用的越频繁,越能影响这方大千世界的空间构架,使之愈发松动,从而方便这厮偷取大千世界的本源。
五二章 黑暗森林
似二向箔这种手段,在正宗修行路数之中,与之本质相似的其实并不少见。
不论那种低端的妖魔造就的‘画壁’,还是一些能收、困敌人的画卷类的法宝,本质都大差不差。
无外乎空间维度的变更。打落空间维度,或者抬升空间维度。
二向箔便是打落空间维度的科技测的武器方案。但较之于类似的法宝,这玩意儿可发不可收。
而类似的法宝,多收发如意。
一方稳固的世界,其内部的空间,维度如果变更频繁,就会导致世界的空间构架松动,进而使整个世界的基础框架产生动摇。
一方大千世界跌落成中千世界,金乌魔神这厮盗取本源是主要原因,但二向箔这一类能发不能收的纯破坏性的空间手段的频繁使用,也是重要的推动因素。
这厮更造出了个科技魔神来!
也就是说,陆恒的工作,还没完!
金乌控制着那头魔神——毕竟是个初成的科技魔神,比起金乌魔神差的太远。从一开始,便在这厮的控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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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头魔神披着归零者文明最高人工智能生命的皮,与归零者文明整个融合在一起。
所以陆恒接下来,还要去把这头魔神揪出来弄死。
而第二件事,便是在金乌这厮的记忆中,看到的熟悉面孔——白嫦!
陆恒找白嫦好久了。
从一开始,以追魂之术缀着她们的气息,从这个宇宙下的西游记后传世界追到主世界,对白嫦的感应,永远都是模模糊糊的,知道她在,但不知道她在哪里。
碧游和昙花都找回来了,只有白嫦这娘们,陆恒找不见。
这一回,算是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道道。在金乌这厮的记忆中,陆恒看到了白嫦那张熟悉的脸。
同时,知道了身份。
陆恒很惊讶,也隐隐明悟。
惊讶的是,金乌记忆中,那张与白嫦八九成相似、但更完美无暇的脸,属于一位惊天动地的大神——就是那封印金乌入魔部分仙灵、并从古神后羿手中保下金乌的——太阴之神嫦羲。
与太阳之神羲和齐名,堪称这个宇宙最古老、最强大的存在之一的存在!
这如何不教陆恒惊讶!
我家婆娘是嫦羲!
于是陆恒明悟,为什么捉不住她,为什么无法锁定她的位置。
较之于陆恒这点浅薄修为,婆娘本尊嫦羲的修为,不知高到哪个山巅巅去了!能让他顺利捕捉、感应,而没反手一巴掌打过来,这心意已是十足了然。
陆恒嘴角不禁一翘:“这娘们...”
心中不禁有点发热。
老婆地位太高、修为太高怎么办?
凉拌!
“这次班师回营,我就找她去!”陆恒暗暗道:“莫以为修为高,就跟爷捉迷藏,欠收拾啊这是!”
心中高兴,陆恒起身,动念间扯开空间,漫步走进空间深处。
归零者文明,并不在这方已跌落为中千世界的物质空间层面,而是位于其跌落之前,属于大千世界的高层空间——这个文明用了很大气力,保留下来的一小片高层空间。
几步,陆恒穿过层层叠叠的空间夹层,那片高层空间已隐约出现在眼帘里,被他的宇空之力捕捉到了。
陆恒没进去。
他眼中空朦玄光吞吐,缓缓伸出手,大拇指在面前的空朦虚无之中轻轻按了一指。
宇空的道理在这一指之间流淌,霎那,那片归零者文明的高层空间老巢瞬间被打落空间维度,从大千世界的高层空间维度,在一瞬之间跌落到最低层,变成了一个没有体积、没有厚度的奇点!
像灰尘一样,轻轻的附着在陆恒的指尖。
归零者文明是个魔神文明,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
所谓黑暗森林法则,在陆恒看来,一半有道理,一半没有道理。
如果一个世界,出现了堪比归零者这样的终极文明,那这所谓的黑暗森林法则,便没有道理。
就如同这个庞大的宇宙,它出现了一个天庭。那么,天庭是怎么做的?是归零者这么玩儿的吗?
看到一个文明,不分青红皂白,先弄死再说!
没有吧!
归零者文明如果正常,它作为这个大千世界或者说中千世界最强大的存在,最无敌的文明,它完全可以为所有的文明建立一个良好的文明机制,自身作为仲裁、指引者而存在。
而不是把其他的文明全部消灭。
对于这种级数的终极科技文明而言,那些弱小的文明,消灭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千万别说什么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之类的话——像地球那种文明,他们使用的资源,是归零者这种文明早就淘汰的资源。
煤炭?天然气?核能?可别说归零者文明也使用这些低级的玩意儿。
资源的使用并不重叠。
以归零者的科技层次,以其对空间力量的使用层次,它甚至可以将这个世界进行空间层面的重启。
也就是说,归零者握着这个世界最具威慑力的东西。它完全不必忌惮其他文明会‘后来居上’。
种种条件,都具备使归零者成为这个世界的引领者和仲裁者和保护者。它却偏偏成为一个屠戮者,一个所谓黑暗森林法则的缔造者。
在陆恒而言,归零者没有存在的必要。
被打落成一个奇点的归零者文明,在陆恒的指尖上,却开始挣扎起来。不是归零者这个文明在挣扎,而是隐藏在这个文明内部的科技魔神!
陆恒笑了下,弹指,奇点飞起来,落进了他嘴巴里。
嚼了嚼,挺有滋味。
区区一个初成的科技魔神,在陆恒面前,没有反抗之力。他吞噬了金乌魔神,半只脚已经踏入更高层次的门槛。
陆恒琢磨着,这次回去,闭个关,仔细修行一二,破境顺理成章。
马上就可以跟真仙境界说再见。
境界的提升,并不是令陆恒最高兴的事。最高兴的,是找着老婆了。
“咦,却是嫦羲啊!”陆恒心里滋味满满:“回去闭关,破境便去找她。这娘们,也是个欠收拾的!”
陆恒这么想着,一步跨出,已至太阳系。
便见天兵天将一座真武大阵镇着一片展开了的二向箔,太阳系,跌落在那二向箔之中。
五三章 收尾
对于地球的人们来说,二向箔的打击,高于他们的认知,以至于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二向箔搞了一下。
陆恒回到太阳系,宇空之力一转,展开来囊括了太阳系的二向箔瞬间消失于无形。
坍塌的空间被重新释放、抬升,太阳系回到三维世界。
“大将军!”
诸天兵天将收了阵法,齐声大喝。
陆恒摆了摆手:“此界魔神已灭,众将士提备妥当,稍后班师回营。”
“喏!”
陆恒道:“左公明。”
“末将在!”左千户忙出列。
陆恒道:“你去地球一趟。如你母界一般,我也允诺地球,予了一张界主令牌。你代表先锋营去地球募兵,并问问他们,敢不敢担那张令牌的责任。如果不敢,把令牌拿回来。”
左千户了然,抱拳道:“领命!”
陆恒点了点头,弹指打出一点明光:“去告诉他们刚刚经历过什么,告诉他们我做了些什么。展开来给他们瞧瞧。免得他们心思多。”
左千户探手接过,明光作一枚晶莹的玉片。
即带了一队天兵,结阵挪移,不几呼吸,至地球,再次出现在指挥室内。
指挥室内的白大褂和绿军装们对二向箔的打击没有任何印象,只是觉得眨了下眼睛,屏幕上,追击魔神投黑洞而去的陆恒复现木星。
并通过解读唇语,知道陆恒吩咐了左千户来地球。
还有那什么‘经历了什么、做过什么,免得他们心思多’的那句话,教人疑惑。却来不及思考和探讨,左千户已至。
“诸位。”左千户抱拳:“奉大将军之令——”
一枚玉片展开,化作一片流光溢彩的光影,倏忽一闪即没。而这玉片中蕴含的信息,已经在这一瞬间中,为此处所有人被动接收——包括人工智能的数据库,也多了一个文件夹。
左千户等候了片刻,等他们的大脑处理完这些突然被动塞进去的信息,看着他们脸上变幻不停的神色,道:“大将军教我前来募兵,并问诸位,敢否承负界主令。”
默然良久。
绿军装老者缓缓道:“刚刚太阳系遭到过毁灭性打击?”
左千户道:“然。就在大将军逐杀魔神离开半日之后、三个时辰之前,从星空深处飞来一片...二向箔。这是一种空间杀伤的外道科技武器,你们接受到的信息中,当是有它。”
说:“我等以大阵镇之,未使之得逞。但空间坍塌,我等亦无力挽回。等到大将军归来,方才将你们这座恒星系解救出来。”
便道:“诸位是否有人愿意承担界主之责?是否自愿为先锋营提供兵力?若愿,择一人拿了令牌滴血认主,并助我募兵。若不愿,本将立时就走。”
因为世界构架的区分,这方世界与左千户生养世界不同。这方世界没有天庭、地府映照,一应轮回秩序,皆归于世界本身。
所以人死之后,没有幽冥归宿,灵魂会直接消散在天地之间,回归世界本身;而世界本身又会散发本源,造就生灵真灵,促成生灵诞生。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所以在这个世界募兵,要么直接募活人,要么寻一个战场,等着战死的。死一个搜集一个。
而这方世界不是修行类的世界,以外道科技为文明主线。所以这个世界的生灵,并不擅长天庭天兵天将的搏杀方式。
因此陆恒并不太过强求。
最终,指挥室内还是有人站出来,一把抓起界主令牌滴血认主——便是那年轻的绿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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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他们在之前半天时间里,商讨出的方案之一。
接了!
虽然界主职责深重,腰杆不硬的担负不起。但危险与机遇并存。他们不知道,若放弃了这个机会,以后会不会还有。大概率是没有的了。
既如此,咬牙也得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只是具体谁拿,谁来做这个界主,需要详细探讨。是选择老成持重的,还是选择锐意进取的;是选择科学家,还是选择军人。
左千户再临,他们接收了那些信息之后,知道这个世界的主宰文明归零者已经被陆大将军抹杀。
这是好事,也酝酿了更多的危机。
好事在于,归零者是魔神文明,不允许任何出现在眼帘里的文明存在,抹去了归零者,对所有其他文明而言,相当于把头顶上那把最锋利的、随时可能斩下来的剑拿走了。
更多的危机,则在于,当一个大环境中,主宰类的存在消失,剩下的,一定会乱作一团。
便如是周天子灭,诸侯混战。
地球文明将迎来更多更频繁的考验。
所以,他们交流了一下眼神,共同决定让年轻的绿军装作界主。
左千户目睹他滴血认主,接过此界之主的重担,拊掌道:“好。”
说:“自今而起,此界将托庇于先锋营下,当此界面临魔神入侵之时,先锋营将有责任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度挽救此界。”
“自今而起,此界当有义务为先锋营提供兵员。”
他说到这里,神色微微一动:“大将军已将一份外道科技总纲和一部真武战法传入你们人工智能的数据库。期待你们尽快成长,并沿着最合理正确道路发展壮大。”
然后说:“界主,请辅助左某征兵!”
陆恒在木星等到第三天,左千户回来交令,带回了不到五万适格者。
地球的人口经过那一场灾难,十亭去了八九亭。流浪的四十余年里,人口并未有增长——因为要考虑储备资源的消耗。
所以只几亿人,而各国残存军队的总数,这些年一直在一千万上下徘徊。且四十余年没经历过战争、更因物资的局限削减了训练强度。
能挑选出五万,已是很难得的了。
不过相信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地球文明接过了界主的职权,下一次募兵,一定会有更多适格者。
向先锋营输送兵员,对于下界的任何一个世界来说,都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们输送的兵员,未来在天庭取得了一定的地位,反哺回来,便指头缝里漏点好处,也够下界的文明吃个满嘴流油。
其实陆恒已经对他们足够另眼相待。外道科技总纲,那是吃了归零者文明之后,结合吞噬金乌魔神得到的无数信息,选择整合的最合适地球文明的科技总纲——只是总纲,指引方向。
更给了他们一份真武战法——是陆恒在饕餮功的基础上,结合真武大阵的一丝奥妙,随手创造的一份以进食强化体魄的法门。
五四章 凌霄宝殿上的请求
这个世界的地球,让陆恒看到了生养自己的家乡的影子,虽然不假辞色,却仍有意无意的给了不少好处。
募兵五万,班师回营。
驾起祥云,飞腾出界,登船而归。
回到先锋营将军府,依旧例将新兵送往白虎域登记名录、进行新兵整训,并下令放假十五日。
陆恒卸了甲胄,回到家中,俏生生两个仙子早是等候多时。
罗刹女和牡丹一左一右,袅袅婷婷过来,一人搂了陆恒一条胳膊,簇拥着进了屋里。
“一去便是近半年,真个是教人忧心。”罗刹女道:“老娘恨不得驾船去找你!”
牡丹不言,眼神流转,已蕴含了一切。
陆恒笑道:“区区魔神,不值一提。”
仙娥奉上了茶水蔬果,像一只只蝴蝶来回飞舞,叽叽喳喳问起陆恒这次出征细况。
陆恒捡了些有趣的说了。
罗刹女听了,不禁道:“那魔神如此愚蠢,老娘去也能宰了它!”
陆恒大笑:“你道它愚蠢,却不知它强横。不把它打的吃不住劲儿,能等来它愚蠢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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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道:“罗刹姐姐大放厥词呢。”
罗刹女哼了一声:“等着吧,等老娘成就真仙,区区魔神还不手到擒来!”
说话间,大元帅府又来赏功。这次赏功比上次赏功手笔更大数倍。
并言说:“正逢大朝会,大天尊命将军至凌霄宝殿献俘。”
陆恒了然,抱拳送走大元帅府的佐官,道:“我稍作准备,即往凌霄宝殿拜大天尊。”
走了佐官,陆恒将犒赏来单属于自己的香火、灵珠、金丹、宝材收起来,又唤来一位先锋营的佐官,将犒赏全军的宝物发下去,即与罗刹女、牡丹等说了一声,奔天宫而去。
移星换斗,大罗天至。
陆恒顶盔披甲,驾云进入玉京城,登上金阙云宫,至凌霄宝殿之前。
早有太白星君含笑站在大殿门口。
“星君,好久不见。”陆恒哈哈一笑。
太白星君道:“是有几日不见。”
陆恒笑容一滞——也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自己觉着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着太白星君;对太白星君而言,却才几日前见过。
星君叹道:“真是一日三秋,这一眨眼,将军又立大功。教老朽好生感慨也。”
陆恒也不知道该怎么谦虚了。
便手中一擒,一头金乌显化当场,摇身一晃,作了个金衣金冠的威严中年。正是太阳星君。
这星君双手被陆恒如意神兵铐着,望着凌霄宝殿微微叹息:“出走千年,终又是回来了。”
然后对太白星君道:“老倌儿,久违也。”
太白星君叹息一声:“久违。”
便说:“莫教大天尊久等,陆将军、太阳星君,请吧。”
当先一步,走进了凌霄宝殿。
“走罢,侄儿。”陆恒嘿嘿笑着,推了太阳星君一把。
太阳星君翻了个白眼,闷哼一声,不情不愿走了进去。
言说‘侄儿’,太阳星君实在有些腻歪。但陆恒有理有据——他婆娘是太阴之神嫦羲,而嫦羲与太阳之神羲和交为姐妹,太阳星君便是嫦羲的侄儿,那便是陆恒的侄儿了。
太阳星君虽然腻歪,却也不好反驳——若不是看这份交情,陆恒可能会对他下死手。
眼下能保住一缕仙灵,没魂飞魄散,他已是侥天之幸。
这是陆恒第二次来到凌霄宝殿。
还是那些神仙,还是大天尊高高在上。
许多双目光还是齐刷刷落下来,却不是陆恒身上了,而是聚焦太阳星君。
神仙们神色各异,或在叹息,或露笑容;摇头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皆拜:“先锋营陆恒拜见大天尊!”
“太阳星君拜见大天尊。”
玉皇大天尊淡淡的声音九天垂下:“平身。”
即道:“陆恒,说一说此间经过。”
陆恒抱拳:“接万劫伏魔大元帅令,末将率军前往目标世界探查魔神行踪...”
他将所经所历,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如何于恒星之中揪出魔崽子,如何施咒揪出愤怒之王、金乌魔神,并将太阳星君如何堕为魔神、如何将一方大千世界作弄的犹如魔界、作弄的跌落中千,所涉之事,毫无隐瞒,一一道出。
说:“此间末将击杀魔神有三:愤怒之王、金乌魔神、归零者魔神。并擒太阳星君而归,请大天尊明鉴!”
堂皇恢弘的凌霄宝殿之中,陆恒如洪钟大吕的声音,令诸神众仙多为震动。
上回试水,一出手杀了一头魔神;这回更牛,单独出任务,一口气宰了三头魔神!
愤怒之王、金乌魔神、归零者魔神。这并非抠字眼。金乌魔神吞噬愤怒之王,却是一而二的存在,也要算一个。
更把太阳星君逮了回来。
这功劳,比上回可大了不知几倍。
雷帝含笑,天尊颔首,天庭第一流的神仙知道事情经过;剩下更多的神仙,却不知此间经过,闻之心中震动不已。
尤以主天庭内务的那些神仙,皆多惊叹,震怖于陆恒的强大。
那可是三头魔神!
更有太阳星君堕为的金乌魔神!
大天尊开口,语气中十分满意:“甚好。陆恒诛魔神者三,擒回叛逃者太阳星君,力挽一世、救护苍生,功莫大焉。”
说:“你要什么赏赐?”
此言一出,诸神众仙皆为讶然。
大天尊赐功,可极少问人要什么。而是给什么,你便要接着。这说明大天尊对陆恒无疑另眼相待。
陆恒心中早有计较,上前一步,抱拳道:“大天尊在上,末将有两个请求。”
“哦?你说。”大天尊微微颔首。
陆恒道:“其一,我自下界飞升而来时,处于特殊修行状态,若非袁公护我,我修行可能会出岔子。此间大恩,时刻铭记。”
道:“大天尊,袁公犯了天条,是咎由自取。但他于我有恩,却不敢忘怀。末将斗胆以功抵过,请大天尊赦免袁公之罪,给他安排个清净、轻责、少接触外人的活儿,末将感激不尽。”
此言出,众皆奇之。
大天尊不禁道:“你可知,若以你之功抵袁公之过,你此番升迁无望?”
五五章 要求和开端
陆恒抱拳正色道:“大天尊,功劳,末将还能再立;恩怨分明,却是末将为人准则。上次初立功,末将不敢与大天尊开口;此番自忖有几分功劳,才敢向大天尊求情。”
大天尊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愉悦。
“甚好。”大天尊道:“你之所求,吾允了。”
陆恒躬身:“多谢大天尊成全。”
大天尊颔首:“可却为何,要袁公清净、责轻、少与人接触?”
陆恒抬起头,道:“袁公虽与我有恩,但我并不赞同他的所作所为。他一念生而盗天书,因一己之念,陷一国危难,既不努力挽回,更不自知。还说天书妙法,当传于世,造福众生,此大谬也。”
“末将也是凡人修来的,对苍生人心,知之甚笃。那天书妙法流落人间,非但不能造福苍生,更会引出许多动乱。好的没有,坏的一大把。”
“何况天书妙法,亦非等闲之辈可以修持。没有根性,根性不足,修之无成。反而使人心离散,欲求难圆。是害人害己的路数。”
“因此末将请求予袁公清净、轻责、少与人接触之职,意在让袁公自己玩自己的,不要去影响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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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陆恒言说,诸神众仙,皆不禁微微颔首。
“甚好。”大天尊语气之中,愈是愉悦起来:“那你第二个要求呢?”
陆恒道:“大天尊烛照万界!末将在下界一个相好的,如今正在王母瑶池,未到发放之时。恳请大天尊将她发放,使我团圆。”
此言一出,诸神皆笑。
这笑,充满善意。
陆恒手段高强,履任先锋大将军不足两个甲子,便已诛杀魔神者四;恩怨分明、心胸堂皇,更是个把家眷看的重要的。
这样的人,怎能道一个‘不好’?
大天尊另眼相待,未来前途可期,谁又敢恶意笑话他?
“可。”大天尊笑意充满了语气之中,然后一转言:“只此二事?”
陆恒想了想,道:“只此二事。”
大天尊道:“吾本意赐你一张通行太阴的令牌...”
“要!”陆恒大喊一声:“要!”
哄堂大笑。
大天尊也笑了起来:“你说只二事而已。”
陆恒忙道:“只因不知入太阴,还要令牌。”
大天尊不再逗他,弹指一张令牌落下,陆恒一把抓起来,心中爽快满满。
随后大天尊道:“你此间功劳甚大,以功抵过未尽;便积攒着罢。先时雷帝谓吾,意使你作那真武将军,便累积下次,再赐你升迁。”
陆恒拜道:“谢大天尊。”
退后。
“太阳星君。”大天尊目光垂下,使太阳星君战战兢兢。
“臣,在。”
大天尊道:“当年十日横空,尔十金乌造下无边孽障;因太阳之神羲和遗泽,你方为太阳星君。不思为天庭效力、为苍生谋福,却堕入魔神之中,盗取世界本源,使一方大千世界跌落中千,你可知罪?”
太阳星君拜下:“知罪。”
却道:“大天尊,我知我罪孽深重,但实身不由己。因当年遗祸,我仙灵不得圆满,无数年修为不得寸进,这才铤而走险,走到现在这一步。”
他再拜:“魔神之害,令微臣心悸。残缺之身,更无牵挂。而今微臣只余这一缕仙灵,前路无望;恳请大天尊赐微臣为一世凡人,教微臣远离魔神罢,这神仙,微臣不敢再作啦。”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这几句话,令诸神皆不禁生出一丝感慨。
太阳星君,诸星君之中最贵者;却到头来,只求一世凡人;宁肯放弃神仙之尊,不愿再与魔神打交道,这是何其一种悲哀?
大天尊缓缓开口:“也罢,也罢。”
便有神将入内,挟了太阳星君出去。
这一去,便只剩一世凡人。
殿内,沉默一片。
天庭与魔神,死敌也。多少年征战不休,未来更看不到尽头。多少神仙栽在魔神手中?多少世界被魔神侵灭?
这里头,又有多少与太阳星君一般遭遇的?
便唤作是感同身受。
不怪那些没胆子的,不敢上前线的。这里头的危险性,大的令人难以想象。辛辛苦苦成了神仙,却要去跟魔神死磕,恐怕也就陆恒这种角色,不大当回事。
“陆恒,你到雷帝身边站着。”
大天尊终于开口。
陆恒抱拳,径步立于雷帝神座之下。
大天尊的目光,无处不在,扫过诸神众仙,缓缓道:“魔神之害,绵延无穷。前次赤脚大仙之提议,吾思虑良久,今日该有个了断。”
诸神一听,不禁齐齐打起精神。
大天尊道:“前以道为宗,魔神层出不穷;此后以佛为宗,且尝试一二。”
陆恒闻之,心下一叹。
以道为宗还是以佛为宗,在陆恒而言,没有区别。只要是修行的路数,便会有魔神诞生,并不分佛道。
陆恒相信,这个道理,大天尊比他更清楚。
想来在天庭久远存在的时光里,已想过尝试过无数的法子。眼下没有更多的路可以走,除非寰宇末法,禁绝修行,将所有的文明、所有的生灵都禁锢于蒙昧之中。
但这决然是不能做的。
这样做了,这个大宇宙,这苍生,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
诸神皆无言。
大天尊道:“宣西方佛老如来觐见。”
片刻之后,一尊胖大佛陀入凌霄宝殿,拜了大天尊:“贫僧如来,拜见大天尊。”
大天尊道:“赐座。”
“谢大天尊。”如来上座莲台,与诸帝君齐平。
大天尊道:“前次议及以佛代道为宗,此间吾已有决断。”
如来精神一振,道:“但凭大天尊吩咐。”
大天尊道:“两个甲子之后,发起此事。”
“遵命。”
...
陆恒见证了西游的开端。
但对此,他并无太多感受。较之于他如今的事业,所谓西游,亦不过如此。只不过是天庭为了减少魔神诞生的概率,而做的一次尝试——而且是一个可能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尝试。
与其关注这个,不如多宰几头魔神来的畅快。
却也叹息——诸神技穷矣。
五六章 嫦娥
“你今以己之功抵袁公之过,其中得失,吾不多言。”
落朝之后,雷帝将陆恒唤住,与一道出凌霄宝殿。
祥云渺渺,雷帝谓之陆恒:“大天尊之言,你可记得?吾确实有意教你接手真武将军部。”
陆恒道:“大元帅看重,末将铭感于心。却毕竟不过早晚而已,这次抵了过,下次再立个大功就是。”
雷帝失笑:“吾麾下天兵神将无数,就你会放豪言!”
便道:“你修为提升令人侧目,这才多少年?便将破境。吾知你能吞灭魔神...太阳星君这等可不在少数,前车屡屡有鉴,吾不知你有什么神通,却仍要点你一点,小心谨慎,切莫着了魔神的道。”
道:“否则今日太阳星君之下场,便来日你之下场啊。”
所谓忠言逆耳,虽然不好听,却是好意。
陆恒道:“大元帅放心,我自省得。”
雷帝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下,道:“先时你此役战绩传回监兵殿,吾便思虑如何予你升迁。是使执掌真武将军部,还是迁入执天殿...”
陆恒听了,神色微微一动——除了升任真武将军,还有另一个选择?执天殿?
雷帝道:“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这执天殿的路数,便是逢天庭执大计之时,予以执行、维护和协调的路数。”
道:“赤脚大仙提议以佛代道为修行之宗,此议上回虽未有定论,然吾知大天尊必行之。以佛代道,虽天庭决议,却仍存纷争,执天殿必为之开。”
陆恒一怔:“按大元帅所言,这执天殿便是维护以佛代道为修行之宗的执行和协调机构?”
雷帝微微颔首:“然。”
陆恒不解:“我不知与我有何关联。”
雷帝道:“天庭乃庞然大物,庞大之物翻个身,这世间便要波涛汹涌。天庭的任何一个决议,对寰宇苍生,都有巨大影响。”
说:“以佛代道可不是小事。诸神众仙虽不敢违背大天尊敕令,但那人间的修行宗派、固有的佛道势力,却必定纷争大起;更将群魔乱舞,引出一派乱象。”
陆恒心下一转,不得不点头:“的确如此。”
雷帝说:“因此便要有维护这一决议、协调佛道纷争、平定妖魔作乱的专门机构。这便是执天殿。”
他说:“你是个讲原则的,且由下界飞升而来,与主界的道派、佛家及各路神仙没有直接关联。你来主持,必站住天庭立场,不偏不倚。”
陆恒恍然大悟。
也是。以佛代道为修行之宗,人间必起纷争,更引出妖魔作乱;一个站得住立场、不偏不倚的人,才是作为实施此决议的保驾护航的最合适的人选。
陆恒无疑合适。他手段够强,站得住立场,行事可不偏不倚。
雷帝又说:“天庭的每一次大的决议,于人间而言,便是一场劫数;于修行者而言,亦是一场劫数。”
笑道:“波澜起时,牛鬼蛇神冒出头来。正好清扫一二,将那道心不坚、又不愿登天入籍、无法成就真仙而大概率成魔神者清理一遍。”
还有这样的意义!
陆恒不禁心下微震。
“你手段高强,立场坚定。”雷帝说:“此开执天殿,由你主持最合适不过。”
陆恒沉吟了一下,道:“末将已将功抵了过。”
雷帝笑道:“你此次功劳,抵袁公之过,抵个十回八回还有多余。把你唤住,谓之此言,便要你选择。是做那真武将军,统御真武将军部,一心一意与魔神征战;还是转迁执天殿,作此次天庭决议的维护和实施者。”
陆恒不禁沉吟起来。
亦即是说,只要他做出选择,无论真武将军,还是执天殿主,都是铁板钉钉的事。
雷帝是不可能跟他开玩笑的。
片刻之后,陆恒道:“大元帅,若我转迁执天殿,是否意味着我脱离军籍,转天庭内官?”
雷帝失笑,微微摇头:“那倒不是。甚至不是借调,只是兼任。你还担着先锋营的职权,只是这段时间重心放在以佛代道的大计上。”
这样么。
陆恒道:“既是两不耽搁,那我就来开执天殿耍子耍子。”
雷帝哈哈大笑:“可。”
别过雷帝,陆恒驻足思索片刻,望了望南天门的方向,却转太阴而走。
碧游还在下界,左右此间要兼任执天殿,早晚下凡,不急于一时;昙花必发放府中,也不急于一时。
止白嫦那娘们,想念的紧。
主界的太阴、太阳,可不是下界那些世界的恒星、月亮什么的所能比拟的存在。乃是这一方大宇宙阴阳两路法则于主界的物质显化。
其大无朋,不可估量。
硬要予个计量,那便大抵三十六重天加起来,其体量总和,堪堪可能与太阳、太阴单个儿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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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硕大的星辰为众星之首,光耀轮转昼夜,于宇空宙光之中追逐,照耀着整个主界、牵引了这方大宇宙的阴阳变化。
陆恒驾驭宇空,不多时,便出离三十六重天、穿过主界浩渺星空,登临太阴星上。
早见一颗通天的大树耸立,淡淡月辉洒落,香气铺满星空,神圣不可方物。
月桂。
可却不曾见所谓伐桂树的吴刚,也没瞧见那声名广大的广寒宫。
陆恒取出大天尊赐下的令牌,这才知道,那广寒宫实于太阴之中,寄托于法则之上,并不在物质层面。
难怪要令牌方能进出。
令牌一照,月桂树下,便现一片月辉蓬勃。
却走出来两个眉心点红痣、着霓裳羽衣,气质清冷,但眼神灵动的仙娥。
陆恒知道,这便是嫦娥。
嫦娥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是专门用职于广寒宫、服侍太阴之神嫦羲的仙娥,因此唤作嫦娥,或者月娥。
便譬如专门用职于天宫的固定工作、不会发放出去的仙娥,唤作是妲娥一般。
这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说嫦娥,便知道是太阴之神嫦羲广寒宫的宫女。各路神仙等闲不敢轻侮之。
两个嫦娥见着个将军模样的,都有些好奇。
其中一个道:“你是哪里来的将军?至广寒宫有何事?”
另一个嫦娥眼睛忽然一亮,拍手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先锋大将军陆恒!”
先说话的那个立时反应过来,眼神好奇,却状作不近人情道:“你走罢,娘娘说了,名叫陆恒的不让进!”
五六章 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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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章 千变万化
陆恒一听,瞪大眼睛:“不让进?!”
嫦娥之一用力点头:“没错,娘娘说了,不让进。”
“为何不让进?!”陆恒大怒。
嫦娥之二道:“娘娘说了,唤作是陆恒的不是好人!”
“我?”陆恒指着自己鼻子:“我不是好人?”
嫦娥之一道:“对,娘娘说你不是好人你就不是好人。”
“嘿!”陆恒耸眉瞠目:“这欠收拾的娘们!”
他也不跟两个嫦娥计较,大喝道:“白嫦...嫦羲,你给我出来!捉迷藏是吧?欠收拾!”
两个嫦娥瞪大眼睛,吃惊不已的看着陆恒,说不出话。
陆恒叫了一阵,嫦羲没动静,把陆恒气的不行:“早晚逮你出来,家法伺候!”
他大抵是知道那娘们怎不让他进去。是特么吃飞醋来着呢!
陆恒可不惯着她。
眼下进不去是吧?行。他陆恒是个挂壁,修为噌噌的飞,下回再来,看她往哪儿躲!
按下哭笑不得,陆恒转身离开太阴星。
他刚走,一个笼罩在月辉之中朦胧如幻梦的身影,便出现在门户边。不是白嫦...嫦羲又是哪个。
她还哼了一声。
旁边又有个雍容威严的身影,却笑道:“你如此捉弄你那小丈夫,听他要家法伺候,嫦羲妹妹,小心着些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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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羲哼道:“我能怕他?!”
“那可说不定。”威严雍容身影的女子笑道:“看他短短时间一转眼便走完了真仙境,再过个百十年,那手段之精深,你往哪里躲?”
“呸!”嫦羲啐道:“还不是你害的!还姐姐呢,你就这么害我!”
“怎么害了你?”威严女子轻笑。
“那处推演以佛代道大计的小世界,明明该你作界主;也不知当初怎么信了你的鬼话,给我挖个坑。现在好了...”
“我看你自得其乐,好处你享了,却来怪我。”
“怎不怪你?你作界主,自己当他婆娘去!”
“死丫头胡言乱语。”威严女子喝道:“他前程无量,作姐姐的给你找个好归宿,你倒来怪我!我看他说得对,你这丫头就是欠收拾,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
陆恒满心不大爽利。
好在回到将军府,一票婆娘等着他,倒也抚平那不爽利,爽利起来。
说了些凌霄宝殿的事,一番嬉戏不提。
连续几日,陆恒沉醉其中,放松之余,使消化几头魔神也快捷起来。
吞噬魔神,确不是个简单的活计。尤其这回,一口气吃了仨,难免有点消化不良,对陆恒有些许影响。
好在吞噬魔神的道道无法动摇胎化易形大神通铸造的根基,只旁支末节,消化了就好。
嬉戏玩乐,自然不在将军府中,而是陆恒的掌心空间。毕竟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着注意着点影响嘛。
藏起来随便怎么搞。
这天,掌心空间的庄园里,陆恒瘫在椅子上,面前不远,罗刹女正指点清风、月池习剑练武;牡丹则依偎着旁边,偶尔给陆恒嘴巴里塞个葡萄。
昙花则一旁止不住的撇嘴,偶尔揪陆恒一下。陆恒直把她拉进怀里,使娇嗔不已。
这姑娘,早发来府中。
陆恒从太阴星回来,她就已经发过来了。
明知陆恒身边仙娥数百,可见着时,昙花仍不大爽利。
渣男!
发点小脾气,陆恒还觉得挺可爱,不以为忤。
忽然,陆恒神色一怔,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玩着,外头有人来了。”
一转身,不见踪影。
将军府,陆恒已甲胄在身。正是太白金星这老倌来了。
星君笑呵呵的持了一封敕令,道:“奉大天尊法旨,再开执天殿;命真武将军部先锋大将军陆恒陆千钧掌执天殿。”
陆恒接过敕令,敕令化作一道神光,没入他眉心山纹之中,在那山纹上再添了一道雷纹。
“领命!”
完了程序,太白星君便笑道:“将军早作准备,执天殿三日后开启,将军需按时赴任。”
陆恒道:“星君,这三日是天宫的三日,还是人间的三日?”
星君道:“天宫三日。”
那就是三年了。
陆恒颔首:“时间还长。”
星君笑道:“足够将军提备妥帖。”
便说:“执天殿司职之神官有七十二位,主协调天宫内各路神仙于此大计之中的参与程度;将军可从先锋营择一万神兵,调任执天殿听用。”
陆恒颔首,问:“大雷音寺是此大计主角,如来佛祖不派人来辅助协调?”
星君笑道:“自然是有的。观世音菩萨将作为将军的副职,协调佛门方面的一应事务。”
陆恒了然:“行。”
星君叮嘱道:“执天殿此间职责重大,将军需不偏不倚;遇事当行雷霆手段,切莫犹豫...”
陆恒哈哈大笑:“星君只管放心。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手段够强够快。”
星君嘿嘿一笑:“那就看将军手段了。”
送走太白星君,陆恒独自坐着思忖了好一会儿,心中有了定计。便唤来佐官,言说挑选一万精兵强将等候听用。
吩咐完诸事,陆恒转身进入掌心空间,闭关去了。
执天殿三年后重开,陆恒要用这三年时间,把自己这次的收获梳理通透、消化彻底。
说来这次收获,除吞噬三头魔神、元帅府犒赏和大天尊犒赏之外,一如既往的,点亮了几门地煞神仙术和一门天罡大神通。
地煞神仙术有布雾、祈晴、祷雨这三种,实是一路的,本质都是操纵天象的路数。
而天罡大神通,却是:千变万化!
操纵天象,对陆恒来说没什么实际用途,这三种地煞神仙术也就做个填充胎化易形造就仙体的砖头,使仙体根基更圆满几分,强度更进一步。
倒是千变万化大神通,陆恒仔细品味过后,颇有些想法。
这门大神通就两个字,变化。变化花鸟鱼虫、山石草木等一切世间存在的事物,变什么是什么——这只是这门大神通的皮表和基础。
真正的本质,在于‘易’。
易是什么?易就是变化,是苍生的变化,天地的变化,是道的变化。
道无穷尽,每个人眼中的道都不一样,道是时时刻刻变化着的。
这就是这门大神通的意义之所在——使人随道而变,时时刻刻顺应道的变化,也就是,让人永不落后。
便如凡人来说,年轻的时候,紧跟世界的变化,上升进步;等年龄到了,思维老化,跟不上世界的变化,便要被淘汰。
天罡大神通千变万化的道理,就是要修行者时刻跟随着道的变化,永远处于上升和进步的阶段,不落后,不被淘汰。
五七章 千变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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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章 观音菩萨
三年闭关,一晃而过。
再出来时,陆恒却未入天仙之境。
天仙,乃仙中第一品。
真仙实分两类,留神仙籍与避劫成仙的,皆是普通真仙;硬刚成仙,降龙伏虎的,方为太乙真仙。
陆恒便早是个太乙真仙。
天仙却分三类。避劫修成的,唤作是天仙;留神仙籍,受香火消磨龙虎劫数而成的,唤作是神仙;硬刚的,便是太乙天仙。
陆恒没有成就太乙天仙。不是不能,是自己压下了。
他的积累足以跨越真仙与天仙之间的门槛,但陆恒不满意——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种神仙术、大神通尚未齐活,仙体不圆满。
在跨过那道坎的时候,陆恒硬生生把自己按了回来。
是等仙体圆满,再一步登天,还是顺其自然跨过去,以后再慢慢弥补。
一番权衡利弊,陆恒还是按住了自己。
他实已跨过那道坎儿,却又按了回来。见过一眼太乙天仙境界的光,重新回来,陆恒的神通稍有削减,却绝不次于避劫而成的天仙。
至于神仙之类,除非极精深,否则陆恒不大放在眼里了。
天仙,是执天之道的存在!
看过那个境界的风光,陆恒心下明悟。便如雷帝,也是天仙。只极精深,走的远,本质境界上陆恒已达到过相同层次。
虽然按了回来,神通却至少有了太乙天仙的一半。
“早些凑齐天罡地煞,”陆恒悠悠思索:“仙体圆满时,一步登天。天仙?哼哼...”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陆恒着了甲胄,早有一万精挑细选的天兵天将等候。
陆恒腾起祥云,载了麾下精兵,施展移星换斗大神通,转瞬之间,已至三十六天之太皇黄曾天。
执天殿,便设立在太皇黄曾天之中。
太白星君含笑以待,见陆恒至,笑道:“将军时间拿捏的精准。”
陆恒哈哈一笑:“没迟到。”
便说:“星君,执天殿开在何处?”
太白星君道:“将军稍待,等那观世音到此,一并前往。”
陆恒道:“观世音还未至?”
太白星君笑而不语。
陆恒直言:“此间大计,于她佛家而言,关乎道统壮大,我原道她会捉紧些,早些来。不曾想比我还晚。”
却道:“莫非要跟我见个高低?”
见高低——不是要打一架,而是刻意来晚些——地位高的,都是最后一个到。这是意在与陆恒争夺执天殿的主导权呢么?
难怪陆恒这么想。
他话音没落,一朵金灿灿的云天外飞来,人未至,音已至:“大将军误会贫僧了,贫僧因事耽搁,来晚了片刻,恕罪,恕罪。”
正是观世音。
陆恒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尊大菩萨。
是个天仙!
不过有点虚,当是个避劫而成的天仙。
看她音容笑貌,着实绝顶;却眼神平静无波,犹如深渊。
“是么。”陆恒把披风一掀,道:“不知菩萨何事耽搁,晚了这里时辰。”
观世音心下一怔——实不料陆恒竟打破沙锅寻根究底,给台阶不下。
便道:“世尊教贫僧送金蝉子轮回,在幽冥地府耽搁了片刻。”
“那便是你家世尊没算好时间。”陆恒道:“我听说如来佛祖神通广大、智慧无边——果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观世音被顶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太白金星忙打圆场,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儿,执天殿重开在即,陆将军、菩萨,跟老朽来。”
无言,至执天殿。
端端一座不甚起眼的仙宫,里外五金、雷霆雨露。
太白金星笑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既有威,神威如狱;天既有德,德被苍生。”
说:“执天殿执天庭大计,当恩威并施。”
便微微拱手:“这里便交给陆天君、观音菩萨了,老朽告辞。”
执天殿之主,便唤作天君。陆恒如今,加衔——陆天君。
陆恒笑道:“星君慢走。”
送走了太白金星,陆恒吩咐佐官安排天兵值守,又唤来七十二位神官,作了认识,了解了每一位神官各自要负责的具体事务。
大致弄清楚作为执天殿天君,应该要做什么。
陆恒于是道:“七十二神官各司其职,协调好各路神仙参与;佛家的事,观世音菩萨...”
他目光落在观世音身上。
菩萨托着玉净瓶,闻言道:“天君请说。”
陆恒道:“天上的事,有七十二神官协调;你我分天下之事。佛家的,你来;佛家之外的,我来。”
观世音斟酌了一下,道:“陆天君乃执天殿之首,贫僧自当遵从天君之意。不过,是不是先商量出一个章程?”
陆恒道:“哦?”
观世音道:“此间乃天庭大计,以佛代道为修行之宗;贫僧当广布佛家恩泽,显圣世间,以使世人知佛、懂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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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明白她的意思,便是她有许多动作,以彰显佛家神通、威严,为西游的正式开始打下基础,需要一个自主权。
陆恒心下一转,没先回答观世音,却谓之诸神官,道:“天庭各路神仙的协调事务,一件件一桩桩,须得详细记录在案,本天君随时过目。若有违规之处,先这里打个前哨,勿谓言之不预。”
然后才对观世音道:“菩萨当知,本将军惯于与魔神厮杀,有雷霆手段。你要自主权,本将军给你,但切莫过线。否则别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菩萨洒然一笑:“天君言重。贫僧心中有数。”
这个底线,其实很简单。就是关于大计执行之后,人间的佛道争端,要局限于人间——说白了,就是无论天庭的神仙还是大雷音寺的菩萨金刚,都不能插手。
可以布局,可以算计,但不能动用超过仙凡之隔的力量。传道,更要以‘道’为主——而不是神通法术。
佛家传道,根要之处,是传佛家的思想。这才是大天尊想要看到的——要佛家的思想去影响人们,试试是否有压制孽龙猛虎的作用。
而道家为修行之宗,已有无数年,天庭的神仙绝大部分出自道家道统。此间决议以佛代道,是玉皇大天尊的决定,自无人反驳;但亦需要留给道家神仙足够的颜面。
执天殿的存在,一是要保证以佛代道的大计的顺利实施,又要兼顾各路神仙‘颜面’二字。还要处理那些因此事冒头、主动或被动阻挡大计、作乱的妖魔鬼怪,清理掉一批,以削减魔神的产生。
这是执天殿的立场。
五九章 蟠桃盛会
观世音菩萨发现陆恒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莫说夺了执天殿的主导权,便稍有炸刺,恐怕都会遭到这位陆天君的雷霆打击。
更重要的,是观世音菩萨从这位陆天君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人的本领,不在她观世音之下呀。
本领既强,又与道家、佛门皆无直接关联,正是个铁面无私、不偏不倚的角色。
这样的人执掌执天殿,观世音便没法子做小动作。
她沉吟了片刻,道:“佛法东传,当有数人保金蝉子西取经书。这保经之人,不知天君可有建议?”
陆恒一听,不禁失笑。
话说自那日应了雷帝作这执天殿之主,陆恒回去之后仔细思索过,要不要下场掺和一手。
但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只当裁判,不下场。
作为执天殿天君,陆恒只需要保证以佛代道的大计顺利实施,便是最大的功劳;至于掺和一手,那不过是蝇头小利,比起执天殿本身的职责,实不足道哉。
倒也起过一点心思——取经四、五人组,加上那小白龙,算作五人。这五个,其实就是这主界各路势力于此大计之中的代表。
唐三藏无疑代表的是佛门;猪八戒那厮是道家弟子;沙和尚卷帘大将应当是古神们推出的代表;小白龙算是个添头——不知四海龙王用了什么手段、出了多少血,勉强塞进去的。
如果陆恒要插一手,唯一可选的,便是猴子。
——当猴子的师父!
如果他愿意,占着执天殿天君的便利,是有机会从佛门手中夺走孙悟空的控制权的。
但陆恒思索过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遍观西游主线,孙猴子的路,一环扣一环,他的所作所为,看似荒诞不经,却始终扣紧了以佛代道大计的核心。
他必须要大闹天宫,不大闹天宫,怎么显示道家神仙们的‘无力’?道家无力,佛家才能名正言顺的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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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要与妖族强者结拜,把这些妖魔引出来,一一剪除。
如果陆恒变成所谓‘菩提老祖’,当了猴子的师傅,陆恒担心自己把孙悟空教导成一个三观端正的存在。
孙悟空三观端正了,他还会大闹天宫吗?还会与那些吃人的、近乎入魔的妖魔结拜吗?
这不符合主线。
观世音的意思,陆恒懂。这菩萨拿出些好处,意图从陆恒这儿换取更多的自主权。
让陆恒也下场,参与进来。
陆恒当然拒绝了:“不必。”
说:“菩萨只须谨守原则,本将军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观世音菩萨无奈,只好道:“善。”
西游的准备工作,前期并不忙碌。陆恒一半时间在执天殿,一半时间在先锋营。
转眼,天宫去十余日,人间去十余年。
这段时间,先锋营又执行了一次任务——却是打辅助的小任务。陆恒如今主要精力必须放在执天殿,因此上头不会给先锋营分派有难度的任务。
这种任务,陆恒不需亲自出马,只麾下佐官带兵前往即可。
至三月三。
这一天,天宫是三月三,这一天开始的第一时间,人间也是三月三。这一日,是王母寿辰。
天上、人间三月三撞在一起,这是个很难得的日子。
王母的生辰,按例要开蟠桃仙会。各路神仙齐聚瑶池仙宫,为王母贺寿。
早几日,陆恒便得了请柬。是太白金星亲自送来的。
老倌告诉他:“将军劳苦功劳,王母特许将军带家眷前往与会。”
陆恒挺高兴——传说中的蟠桃,久闻其名未见其形,这回算是遇上了。
蟠桃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陆恒可记着呢。
到底这桃子,对他有几分作用?
逢着这天,陆恒回了趟将军府,将女眷皆喊来,说:“王母寿辰将至,蟠桃仙会将开,许我带家眷前往与会,哪个愿去?”
罗刹女直接跳出来:“老娘要去!”
她说:“早听说蟠桃盛名,老娘还没见过呢!”
昙花和牡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兴趣不大。
牡丹说:“老爷去了蟠桃会,捎带些桃儿回来,妾身们尝尝鲜即是。瑶池实在没什么好去的。”
昙花也点头称是。
仙娥们都没兴趣。
想想也是,她们是瑶池出来的,那地方生活了许多年。再美好景致,许多年下来,也腻味了。
再者说了,允许陆恒带家眷,总不能几百个一起都去,那实在不大好。
最后竟然只罗刹女去。
两个驾了云,移星换斗,到了天宫。此时,陆陆续续,许多神仙,也自驾云而来。
照面打个招呼,见了天尊喊一声‘帝君’,见了星君,呼一声‘道友’,见了各路军中神将,驻足多聊几句。
迤逦便到了瑶池。
有仙娥引路,至会场。
来得早的神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高谈阔论,或低声小叙。认得陆恒的,上来打个招呼;不认得陆恒的,低声问询,道是哪个,知道是诛杀魔神的好手,立时换上笑颜。
几位天师与陆恒闲谈,话里话外与‘大计’有关,其深意无外乎请陆恒偏袒偏袒人间的道派云云,陆恒三言两语敷衍了事。
当钟声响起,神仙就位,王母和玉皇大天尊驾临。
拜了大天尊、王母,蟠桃盛会正式开始。
玉皇大天尊和王母,并非夫妻关系——玉皇大天尊执掌寰宇天道,乃天道化身;而王母,似乎是一位古神。作为天庭某种位格的承载者,女仙之首。
要说地位,天庭之中,王母只在大天尊之下。
陆恒如今位列三品——便是那执天殿天君之尊位,兼领四品先锋营大将军。手握权柄,地位不低。
列座靠前,能见大天尊和王母。
在他之上的,都是那些极其出名的大神大仙、帝君、天尊。而身边稍次者,便是观世音菩萨。
陆恒四下里看了看,如来佛祖也来了。
五九章 蟠桃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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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二郎真君
蟠桃果然是个好宝贝儿。
陆恒三品天君,桌上一盘蟠桃,九千年的有两枚、六千年的有十二枚、三千年的有三十枚。
桃儿上仙气儿氤氲,隐含道妙。六千年的蟠桃及得上七转金丹,九千年的蟠桃,虽不知能否及的上九转金丹,但比陆恒见过的八转金丹更玄妙一筹。
王母大方。
也是那盘子玄妙,承载宇空,否则四十多个桃儿得拿箩筐来装。
大天尊和王母各自说了几句话,众仙贺喜一番,没啰嗦,吃桃儿。
罗刹女修为尚未及真仙,差了半步。九千年的她吃不得,六千年的勉强能吃一颗,三千年的倒是无妨。
这桃儿,并不如传说中那般,吃了便成仙。成仙哪儿那么容易?除非吃了之后,立马挂仙籍上,有足够香火可用;否则一颗桃儿下肚,修为膨胀,龙虎暴动,立马入魔不在话下。
吃桃桃也得小心谨慎。
不多时,大天尊与王母各自离去。走了这两位,气氛顿显轻松。神仙们开始推杯换盏,三三两两走出座位,与相熟的闲聊。
陆恒与太白星君聊了几句,这老倌又去寻别的朋友去了。百无聊赖,慵懒坐在位子上,品仙酿、吃蟠桃。
便有个姑娘,蹦蹦跳跳过来。
盯着陆恒看了一眼又一眼,教陆恒满头雾水。
“怎的?”
他放下桃儿,问说。
那姑娘眼珠子灵动,十分机灵模样,道:“你就是陆恒陆大将军?”
陆恒道:“然。”
她说:“我叫杨婵。”
杨婵?
陆恒一怔,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桌清净安坐者——魁梧英俊、眉心眼纹的大将。
那人捕捉到陆恒的目光,抬头对视,露出个阳刚笑容,与陆恒举了举杯。
陆恒遥遥还了一杯,才笑着对姑娘道:“你是清源妙道真君的妹妹?”
姑娘嗯啊点头,然后哼一声道:“看来你知道。”
陆恒诧异:“知道什么?知道你是杨戬的妹妹?”
杨婵瞪大眼睛:“你在跟我开玩笑么?你抢了我哥哥执天殿天君之位,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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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更诧异了:“此话怎讲?”
杨婵道:“上几回都是我哥哥作执天殿的天君,这回被你给抢了!”
陆恒恍然大悟,失笑道:“那我还真不知道。”
这时候,杨戬端着酒杯走过来,与陆恒点了点头,然后虎着脸对杨婵说:“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一边儿玩儿去。”
杨婵一听,嘟着嘴,嚷嚷了几声,眼珠子一转,一把扯起罗刹女,溜了。看得出来,她有点怕她哥哥。
杨戬缓缓坐下,与陆恒碰了一杯,道:“我妹子不懂事,陆将军不要见怪。”
陆恒哈哈一笑:“小姑娘挺可爱。”
杨戬一听,瞪大眼睛:“我知道你,陆将军,你已妻妾成群,可不要乱想!”
陆恒哑然失笑——妹控!
然后杨戬说:“那执天殿天君的位子跟个火炉似的,我作了几任,浑身不自在。这回陆将军你接手过去,我杨二郎感激不尽!”
陆恒笑道:“真君言重。”
杨戬闷了口酒,摇头道:“非是言重。事实如此。那执天殿看着权重,却每逢大事,与各路神仙种种瓜葛,实在不是个好路数。我亲友众多,逢着事屡屡来说情,我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陆恒了然,笑道:“倒是我这孤家寡人最合适了。”
杨戬道:“诚然如此。”
又说:“陆将军击杀魔神的战绩,我早闻之。”
竖起拇指:“真英雄也!”
说:“早年我也在军中,与魔神奋战。每每想起,实是唏嘘。若非...哎...”
竟露出惆怅之色。
陆恒立时好感大增,好奇道:“真君既也曾在军中供职,不知为何如今...”
杨戬叹了口气:“我曾用兵不慎,使麾下亲信遭魔神之害;不得不亲手将他斩杀...”
顿了顿:“又因与魔神征战日久,道心有损,这才不情不愿退出军中。”
“原来如此。”陆恒了然。
与魔神厮杀日久,道心受损;又因用兵不慎,使亲信遭殃,而不得不亲手将之斩杀。
若继续留在军中,说不定他也要入魔。只得暂退,修养。
杨戬说着,精神一振:“此间我已道心剔透,正逢此大事,若能掺和一手,捞些功劳,以之向大天尊请愿,便可再入军中。”
陆恒对杨戬颇有好感。
不禁道:“真君若要掺和此事,只须得不落底线,找个由头即是。”
杨戬露出笑容:“那就多谢陆将军了。”
正说间,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罗刹女彪悍的声音清晰可闻:“敢调戏老娘!你是在找死!”
陆恒一听,猛地起身,拔腿而走。
杨戬皱了皱眉,即跟上。
便见一方酒桌打翻,一尊满面酒意的大将正执手扣住罗刹女的宝剑,脸上笑容猥琐:“小娘子...”
话没落,人便被打翻在地。
陆恒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这厮欺侮老娘!”罗刹女见陆恒来,立时有了靠山,叫道:“这厮欺侮你女人,打死他!”
陆恒哪里说话,一把逮起这人,抡了拳头,一瞬间打了他十万拳!
眼看打的这厮神体溃散,一旁杨戬连忙把陆恒拦住:“陆将军息怒,不可把他打死。”
陆恒道:“这厮不当人子,不打死留着作甚?!”
杨戬松开陆恒,道:“这里是瑶池。”
一旁罗刹女见一转眼,那调戏她的就要被自家男人打死,心中怒气顿消,又闻杨戬之言,也连忙上来拉住陆恒胳膊:“别打了。”
杨戬便说:“蟠桃盛会之上,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天君亲眷,合该把这厮交给王母处置。”
他说着,招了招手,便走来两位天兵。
说:“把这厮押下去看管起来,将此间报与娘娘,请娘娘圣裁。”
天兵应喏,将之带了下去。
然后杨戬神色一沉,看着一旁躲躲闪闪的杨婵:“过来!”
道:“说,是怎么回事。”
杨婵嗫喏了一下,道:“我和罗刹妹妹四处游玩儿,逢着这厮醉酒,憨态可笑,一旁看他笑话,没曾想...”
杨戬面无表情:“回去禁闭三日!”
杨婵脸一下子拉的老长。
杨戬便歉意与陆恒道:“此事乃杨婵之过,请陆兄恕罪。”
陆恒摇了摇头,此时十分冷静,道:“那厮是谁?”
杨戬道:“陆兄是中垣紫微太虚宫真武将军部的先锋大将军,太虚宫有四将军部,那厮是天河将军部的统帅,天蓬将军。”
六一章 三锤打死
“天蓬将军?”
陆恒一听,眉头跳动。
杨戬颔首:“唤作朱刚烈便是。”
朱刚烈?猪刚鬣?猪八戒?
陆恒心中顿时一股闷气——这厮该去调戏嫦娥,却调戏到罗刹女来了!陆恒眼中闪过一缕杀机,沉声道:“以前不曾见过这厮。”
杨戬道:“这厮是个缩卵的腌臜货。恁的也是个神仙,堂堂一尊天蓬,整日里却带十万天兵巡游星空,作兢兢业业状;那天河将军部的对外军务,皆是他副将操持。”
杨戬语气颇为不屑。
中垣紫微太虚宫有四部将军,真武将军部最烈、最凶;天河将军部最拉胯、最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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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兵雄雄一个,将雄雄一窝。天河将军部稀松拉胯,罪魁祸首便是这天蓬将军!
恁一个遇事绕道走、逢灾掉头回的货色。
还是个神仙呢——天仙级数之中虽然最次,却也比真仙来的强,竟如此腌臜。
难怪陆恒不曾见过他——陆恒去太虚宫的次数不少,见过翊圣将军、天猷将军,独不曾见他这天蓬将军。
原来这厮逃避军务,带兵巡游星河去了。
太虚宫四部将军,本以天河将军部天蓬将军为首,却如此一个货色,真真是大没脸面。
太白星君知晓此事,忙赶过来,道:“将军息怒,那天蓬阴沟里的人物,何必与他计较?”
正说间,有王母近侍妲娥来,说:“娘娘得知天蓬行径轻佻、失仪,冒犯了天君,已作严惩之。”
陆恒道:“如何严惩?”
妲娥说:“削其仙籍,消其仙体,击两千锤,打下凡间。”
周围神仙一听,不禁交头接耳。
这惩罚够重!
天蓬将军乃三品神职,执掌天河将军部亿万天兵,虽然为人腌臜,却位高权重;可一转眼就要削去仙籍、消毁仙体打下凡间。
但于陆恒而言,这却远远不够。
他陆恒何等人物?婆娘遭人调戏,一口气咽不下去,区区打落凡间,怎消他胸中杀机?
便道:“劳烦妲娥帮我问问王母娘娘,就说天蓬那两千锤,我陆恒来打,可好?”
此言一出,旁边的杨戬眼睛发亮。
低声道:“陆兄威武!”
太白星君则面露犹豫之色,拉了拉陆恒,到一旁,低声说:“可否饶那厮一条性命?”
“天蓬虽不算个人物,可...”
星君虽未明说,但陆恒又如何不知?这厮是道家推出来,作为取经代表的角色。
或许这厮行径实在教人看不过去,早有心把他从天蓬将军的位子上推下来,这次正好,废物利用。
但陆恒可不管,道:“星君,你我交情不浅。我陆恒什么为人,你难道不知?那厮调戏我婆娘,我不弄死他,我陆恒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做神仙?!”
星君无言以对。
顿了顿,叹气道:“也罢,也罢。这事,老朽帮你去说。”
不多时,妲娥再来,道:“陆天君,娘娘允了。”
陆恒终于露出笑容:“多谢!”
便要去天刑台,太白星君领着吕洞宾过来了。
陆恒一看,只无言。
却吕洞宾笑的欢乐,见面便说:“就该把那厮打死——陆贤弟,你只管下手,那厮我早看他不惯!”
陆恒诧异了一下。
吕洞宾说:“那厮擅钻营求好,早年还是个凡人,老君有一次下凡,那厮不知怎的,晓得了些关窍,教老君欠了他因果。”
说:“这许多年,打着老君的旗号偷奸耍滑,老君无为,没去管他,却是变本加厉起来。”
又作羞臊状:“把我道家的脸都丢尽了——堂堂天蓬将军,蟠桃仙会之上如此失态,那一身修为,全都该拿去喂狗!”
陆恒这才笑起来:“我还道你来跟他说情。”
吕洞宾翻了个白眼:“我跟他说屁的情。腌臜之物,污眼睛的货色。”
道:“此番本意将他打落凡间,送给佛门算了。既然招惹到了陆贤弟,你弄死他得了,留着没用。”
陆恒道:“如此最好。我把他打死,你们重新选个出来即是。”
吕洞宾摆了摆手:“选个屁,不选。爱咋咋地。”
言罢,转身洒然而走。
这是个真神仙,真洒脱。
太白星君便笑道:“此间以佛代道的大计,于老君而言,实无关紧要。道家的道统,三清在,道统就在。佛家登台亦无妨...佛家不行,道家再回来就是。”
陆恒怔了一下,心中隐隐明悟。
三清着实大概没把如来放在眼里呀。
这样也好,能不得罪道家的神仙,便不得罪。虽然得罪了亦无妨。
早有神官候着,带陆恒到了天刑台——亦唤作是斩仙台。便是天庭处罚罪大恶极的神仙、妖魔之处。
这地方是斩杀、打落罪仙的好去处——便如凡间的菜市口、午门。
此处天威浩荡,镇压一切;但见三千丈一座高台淹没在乌云雷霆之下,一尊天蓬将军被两位天将押着,跪在台上。
陆恒举步上台,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蓬。
天蓬有感,抬起头来,见陆恒,不禁打了个哆嗦。就刚刚那一会儿,陆恒逮着他打了十万拳,险些把他打死。
陆恒伸出手,一尊天将将一倭瓜大锤递到陆恒手中。
天蓬一看,心里凉了半截。
不禁道:“且住!且住!俺知道你,先锋大将军陆恒,按说俺还是你半个上司,且饶我一手,早晚回报。”
陆恒掂了掂大锤,分量够重,更蕴含天威,打起来一定很带劲。
闻言淡淡道:“与你为伍,我深感羞耻。天蓬,你调戏谁不好,却来调戏我陆恒的女人!我陆恒什么人物?若放过你,我有脸做人?”
言罢,举起大锤。锤上红光暴涨!
一锤击下,打的天蓬神仙之体溃散;两锤击下,打的天蓬仙灵崩塌;三锤击下,生生把他真灵打散!
只打了三锤,一尊神仙,堂堂天蓬,魂飞魄散也!
两位押刑的天将不禁倒吸凉气,心中跳的厉害!
狠!
够狠!
位高权重的天蓬将军,三锤打的魂飞魄散,丝毫不曾留手。
强!
强的批爆。
天蓬虽然拉胯,终归是个天仙里头的人物。那用刑的大锤虽然也算凌厉,可若由他们施刑,引动天威加持,打两千锤,最多把天蓬仙灵打伤。
陆恒只三锤,还不曾引动天威,就把天蓬打死。
六一章 三锤打死
六二章 武当
天蓬这厮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已削去仙籍,失去了封神榜的庇护;这里魂飞魄散,便真个魂飞魄散。若不削他仙籍,便这里打死,也能借助仙籍之中留下的烙印重生。
陆恒一口气吐出来,心中开敞。丢下大锤,转身下了天刑台。
他陆恒就是这样的人,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这一路回去,擦身而过的神仙,看陆恒眼神,无疑多了一丝慎重。只道他厉害,杀魔神如杀鸡;只道他看重家眷,从下界追上来,也要把婆娘找来团圆;只道他滴水之恩涌泉而报,以功抵过,报答袁公。
此时更知道,他睚眦必报,只因天蓬调戏了他婆娘几句,便把天蓬生生打死。
再回瑶池,更多神仙前来攀谈。
陆恒厌烦的很,收拾了自己的桌子,找了与杨婵玩的不亦乐乎的罗刹女,打算提前离开瑶池。
杨婵忍不住道:“王母娘娘寿辰虽然每年都有,但逢着这般盛况的却不多。此时就走,你傻了吧?”
杨戬横了妹子一眼,道:“陆兄这就要走?”
陆恒道:“我不喜应酬。”
杨戬笑道:“咱们一路人。既如此,同去?”
“同去。”
杨婵再不乐意,也只得乖乖跟她哥哥走。
出了瑶池,杨戬与陆恒作别,说:“陆兄若有闲暇,不妨下界,来我灌江口坐坐。”
陆恒点头:“杨兄若有闲暇,也可到我先锋营来。”
杨戬哈哈一笑:“陆兄便不请我,我择日也要去。早晚我要回归军队,正好先看看先锋营陆兄的兵何等雄壮。”
杨婵也说:“罗刹妹妹,你有时间下界来玩,我道场在华山,你要记得。”
罗刹笑道:“我若下界,必去寻你。”
言罢作别。
移星换斗,陆恒带罗刹女回了将军府。早有内眷叽叽喳喳围上来,陆恒取了蟠桃、仙酿,虽不大够分,倒也每个能尝尝鲜。
罗刹女不禁道:“这么多的桃核,不知能不能种。要是能种活,自家有桃儿吃才好。”
牡丹却摇头:“蟠桃独王母娘娘所有。以前也有神仙动过种蟠桃的念头,拿了桃核,却不发芽,白忙活一场。”
这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便譬如那外道科技的文明,尚未走出自家星球,便知道给种子下基因锁。要种他的种子,得年年买。
更遑论王母娘娘的蟠桃——必定有类似的更精深无数倍的手段。教人种不出来,而属王母独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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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罗刹女的话,倒是给陆恒提了个醒。
他拿了个九千年紫纹蟠桃的核仔细观摩着,心想,不知医药之术调和之力,有没有法子把这桃儿种出来。
大抵试试无妨。
便把些桃核搜集起来,一并仔细炮制一番,种在掌心空间的庄园后院。
牡丹和昙花等仙娥皆不看好,只罗刹女兴致勃勃。
陆恒还有事,稍作停留,便回了执天殿。早有观世音等着他。
见他回来,直道:“天君把那天蓬打死,天蓬本该...”
陆恒摆了摆手:“我知天蓬本该是取经一员。不过他惹到我头上,死不足惜。如今既亡,你们再挑选个就是。又不是缺了天蓬天地就不圆满——天蓬算个什么东西。”
观世音暗暗咬牙。
这厮实在凶暴的很。不敢惹啊。
便说:“哪里还有人选?吕洞宾已与贫僧说了。既是天君打死了天蓬,那不如天君你选个来补缺。”
陆恒道:“我选?”
观世音道:“天君铁面无私,你选的人,贫僧等绝无二话。”
陆恒皱眉沉吟一阵,道:“只消在西行取经之前选中即可?”
“只消西行取经之前选中即可!”观世音用力说道。
“好。”陆恒道:“左右尚有几百年,选个就选个。”
观世音这才露出笑容:“劳烦天君操心一二。”
...
所谓以佛代道大计拉开帷幕,天上的,自有执天殿七十二神官协调;天下的,便握在陆恒和观音手中。
观世音菩萨早早下界去,多番动作迅速,天竺那边大雷音寺手脚快的很,一转眼天上才两三日,下界天竺附近诸国则皆已光头遍地。
由此可知,佛门的准备何其充分。
陆恒暂时坐镇执天殿,为佛法传播保驾护航——但凡在佛法传播过程之中,遭遇妖魔、修士以神通、法术阻拦,陆恒便即发兵剿灭。
执天殿有他从先锋营带来的一万精兵——这可都是跟魔神打过交道的——没有一个是近百年补充进来的新兵,全都是先锋营的精华。
个个都是心相境中资深存在,擅厮杀,心如铁石。
眼下佛家在西牛贺州传道,跳出来阻拦的,基本上都是些小瘪三。陆恒手底下的兵,随意派出个小队即是横扫。
至于人间道家的各路大派,早得了天上消息,正迅速收缩势力——他们当然不会轻易让佛家走上前台,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跳出来跟佛家碰——那也太不给天庭面子了。
他们之间真正的战场,在南瞻部州和东胜神州。
等到佛家在西牛贺州遍地开花,彻底站住势头,陆恒便渐收手,目光从西牛贺州收了回来。
他回了一趟先锋营,将家中内眷收进掌心空间,将军务暂时交托给几位佐官,即返执天殿,留两千天兵日常值守,余下八千一并带上,下凡去了。
祥云遮掩,陆恒顶盔披甲,周身神光浩荡。
“下方是何处?”
有天将回答道:“启禀大将军,下方山水绕转,动静机宜,呈龟蛇之象,乃南瞻部州荆州域武当山地界。末将当年便是荆州人士。”
这位天将登天之前,就是此地生人。
陆恒了然,道:“此处山水风貌不错,咱们就在这里落脚。”
言罢按下云头,落在那武当山中,即命天兵天将建造临时行宫,作执天殿在人间界的‘办事处’。
只几座行宫,倏忽之间营造完毕,陆恒入内端坐,唤来几位天将,说:“派些人去,四方打探消息。”
半日,探子归,回报说:“正值大汉神爵六十八年,天子姓刘名询,御龙氏之后,元神巅峰修为。”
“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正是盛世。”
六二章 武当
六三章 宣召各派
这是仙佛显圣的世界,便连那区区罗刹国,王族也是修行路数,更遑论南瞻部州的绝对霸主、人族迄今最鼎盛的帝国——大汉!
大汉刘氏乃人族御龙氏之后,传承古老,修行鼎盛。汉天子刘询的元神巅峰修为——并不代表御龙刘氏的修行水平。
因为修行者一旦突破元神,显化心相,龙虎暴动,心魔丛生,往往使人心性大变。前有祖龙,后有武帝,血淋淋的教训早已铭刻在王朝的传承史之中。
天子不是不能修行,而是在做天子的任期内,绝不允许突破元神、显化心相;否则天子心性大变,胡乱施政,使王朝动荡,百姓受苦,罪莫大焉。
要修行,没问题。卸了天子位,退居幕后,自修行去即是。
所以天子不必最强,要的是最合适。
大汉立国已逾千年——再说一遍,这不是凡人的世界,是修行者的世界。一位修行有成的天子,当国二百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原来是宣帝当国...”陆恒心下沉吟,微微颔首:“我等此次下界,为保天庭大计而来。人族内务不可插手,眼下要紧之事,是索寻南瞻部州、东胜神州可能存在的隐患。”
道:“第一,立时召集南瞻部州、东胜神州各家道派掌教、宗主,令其速至武当山来见我!”
“第二,与千里眼、顺风耳两位神将时刻保持联系。两位神将有任何发现,我要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吩咐完毕,八千天兵天将如一座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从七天之后开始到第三个月的头上,每天都有流光从远处来,落在武当山中。远远近近,南瞻部州和东胜神州各家有名有姓的道派,其宗主、掌教,奉陆恒召唤陆续抵达。
动静这么大,无论繁华的人族国度,还是穷山恶水之中的妖魔鬼怪,都有察知。
人族的国度,王族都是修行者。甚至在天上也都有靠山。对于以佛代道的天庭大计,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因此权当不见,仿佛不知武当山汇聚无数厉害修行者。
那妖魔鬼怪则不明所以。道是这许多修行者齐聚武当山,莫非那山中,有什么宝物出世?
却多不敢来——只暗暗打探。
那莽撞的傻了吧唧的妖魔鬼怪跑到武当山来,便是盘菜,来多少吃多少。那许多修行者不说,八千天兵足以镇压非真仙境界的一切妖魔鬼怪。
前前后后,三个多月,抵达武当山的修行者已有七八万。便每个道派来两人,也有三四万个道派。
可见道家此时之鼎盛。
但便是来的最早的,也还没见到陆恒。
一群修道士聚在一起,望着那行宫,一边言谈。
有人说:“祖师早早传了消息下来,说天庭大计,要以佛代道。我看是瞎折腾...这世间,无论什么路数,都要过龙虎大劫。”
便有人回应:“玉皇大天尊的决定,谁敢反对?退便退罢,我倒要看看,那所谓的佛,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不错。我道家为修行之宗已无数年月,底蕴之深厚,难以估量。区区佛家,算个甚?他若来,我也不跟他斗法,免得说我欺负他,便与他论道。若论不过我,我看那佛家哪里来颜面传道。”
诸修道士深以为然。
又有人说:“当今执天殿的陆天君是什么来历,你们哪位晓得他?”
便有回答:“我倒是有些耳目。听隐仙派的道友说,这位陆天君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狠在何处?”
“就前不久,天上几日之前,咱们人间几年之前。逢蟠桃盛会,陆天君带了家眷与会。也不知是那位仙女——竟是遭了醉酒的天蓬元帅调戏啊!”
有修道士诧异道:“家眷?天庭不是禁止神仙动凡心吗?”
岔开了话题。
便有修道士嗤笑:“这位道友孤陋寡闻——不是禁止神仙动凡心,而是禁止一部分神仙动凡心。”
“哦?区别对待?”
“你知道个甚?我说陆天君是个狠角色,不单单我先前那话儿还有半句;这位陆天君,乃军中出来的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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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们有的道派耳目蒙蔽,云里雾里。天庭的确有禁止神仙动凡心的天条,但却只管着在三十六天窝着的神仙,管不到征战在外的神仙。”
“都知道修行入心相,一个不慎便要入魔。成了魔神,便要吞噬天地。咱们这天地,这么多年,你道为何没有魔神吞噬?就是陆天君这样的狠角色,将那魔神斩杀、驱逐。”
知道的露出姨妈笑;不知道的露出恍然大悟。
“这位陆天君乃是军中出来的悍将,听说他诛杀魔神如吃饭喝水!那天蓬元帅惹谁不行,偏偏惹到这位。被拉到那斩仙台上,陆天君亲自动手,三锤打死,魂飞魄散啊!”
“嘶!”
一片倒吸凉气。
“这么狠?!”
“可不狠!”耳目聪敏的知情者说道:“这位天君诛杀魔神探囊取物,手段刚强凶暴,脾性直烈豪强。如今早已传遍天界。”
又有人说:“我听说这位天君登天的时间并不长,但手段实在强横,本事大的没边。而且为人直烈,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战功卓著、为人敬仰。极得玉皇大天尊喜爱。”
“等见了这位,可千万别炸刺,能怎么配合怎么配合。想想天蓬元帅的前车之鉴罢,别想着祖师在上头,就如何如何。这位惹恼了动起手来,恐怕不会有任何顾忌。”
正说话间,那行宫之中钟声长鸣。
便有天将纵光而出,喝道:“执天殿天君陆恒大将军宣召诸位入内!”
顿时,流光一片,唰唰唰进了行宫。
一进去,便是一片浩大的宇空。
一尊数十万丈、顶盔披甲、脑后光环彩带熠熠、眉心山纹雷纹生辉的神将端坐居中,威严难当、煞气腾腾。
见之者莫不伏低俯首,口呼天君。
陆恒声如雷震:“诸位道友皆至,我心甚慰。那就开门见山。”
直把以佛代道大计言说,道:“此乃玉皇大天尊定计,尔等耳聪目明者想必已有所知。本将军执掌执天殿,为此计保驾护航。我不管你们怎么跟佛家争斗,止一条,不得影响凡人生计。”
六三章 宣召各派
六四章 撒豆成兵
又说:“一应争斗,皆要以此为原则。谁影响到了凡人的生计,但凡有一个凡人因你们在此大计之中的争斗产生死伤,便休怪我下手无情!”
顿了顿,道:“无论道家、佛家,皆是如此。我出身军中,不偏不倚。若佛家违规,你们来找我,我去杀了那坏规矩的,再找如来佛祖讨要说法!”
听前一句,诸修道士还心中忐忑;听到后一句,皆喜笑颜开。
陆恒说:“召你们来,即是此事。便是那‘勿谓言之不预’的路数。本将军行事,一应如此。止不违背我原则,我皆视而不见。一旦违背,我便要他魂飞魄散!”
又说:“南瞻部州、东胜神州广大无边;或还有道派不曾通知到。你们回去之后,务必传达本将军此令,使修士人尽皆知。”
说完之后,但见这尊数十万丈的巨神摆了摆手,宇空倒转,数万修道士云里雾里,已回到他们进来之前的原地。
便见那行宫哐当一声关闭大门,继而静默无声。
......
不知何时,一个称之为佛的教派,开始零星出现在东胜神州、南瞻部州的一些小国之内。
不知何时,一个奇怪的传言在妖魔鬼怪的群体之间越传越广。
便唤作是——有个叫做佛的教派,功德广大、法门玄奇。那佛家之祖,唤作是如来佛祖的厉害人物,有个弟子,称作金蝉子的,听说有无量功德。
若能吃金蝉子一口血肉,便能消磨龙虎、镇压劫数,从而顺理成章成就真仙云云。
一时间,妖魔风起云涌。
陆恒坐镇武当山,一边派出天兵四散探查,一边与天上的顺风耳、千里眼两位神将时刻保持联系。
任何地方,有因此谣言跳出来作乱的妖魔鬼怪,但凡跳出来一步,下一步必定撞上陆恒,诛之以雷霆。
妖魔也不都是蠢货。
那些积年的老怪,一个比一个精。先跳出来的,不过是探路的货色。真正的厉害角色,都藏在后面,张开耳目察言观色。
见天兵天将屡屡出动,一有炸刺便被迅速斩杀,那些还没有跳出来的妖魔心生戒惧之余,对那个谣言,却更深信不疑。
若谣言是假,天兵天将何必出动?
多半是真的!
这就导致了一个新的局面产生——妖魔开始抱团扎堆!
妖魔鬼怪,狡诈凶残;便一窝所出的两个妖精,都要时刻防备对方,生怕被对方吃了。
所以在此之前,便有妖魔抱团,规模也不大。
此间,却如滚雪球一般,占山为王、互相结盟,可谓是暗流涌动,水底下在沸腾。
一座座山头,妖魔成群;数百的止小角色,数千的才敢称一声王;有那真仙妖王级数的,振臂一呼,八方来投,聚妖数万、数十万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虽然开始抱团,却仍在观望。
一是不大清楚那金蝉子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吃的到;二来不明天庭之意,心想聚集了这么多妖物,万一天庭派兵讨伐,该如何应付云云。
都没有什么大动作。
时间流逝,转眼已去数百年。
......
绵延不尽的武当山中,一处云山雾罩的山谷之内,隐约一座庄园。远不见,远不闻,到了近处,才能见着那庄园一角,听着那里头的莺歌燕舞。
这便是陆恒所居之处。
早先下凡来时,陆恒便把内眷都带了随身。当初召见了各家道派,陆恒又抽空去把碧游逮了回来。
从此便固定在这山谷之中生活——偶尔出去,红尘中转转。
倒也是怡然自得。
三百多年,可谓是陆恒在一个地方住的最久的一段时间。这三百年,虽不显山不露水,陆恒也已今非昔比。
虽然这三百年没有亲自出任务,未擒杀魔神做资粮;但没事,每个甲子的俸禄、偶尔玉皇大天尊的犒赏,加上这武当山中资源丰富,陆恒的修为也是逐年看涨。
早先下来时,便是个半步的太乙天仙。寻常天仙里头的神仙,也不是他对手。
眼下三百年过去,陆恒仍然还未成就太乙天仙。但修为比起当初,涨了不知几多。
便那天蓬元帅那种货色,当初押着,三锤打死;现在不用押着,让他持全盛之态,陆恒只一锤,就能把他打的魂飞魄散。
三百余年来,陆恒已点亮了所有七十二种地煞神仙术,使仙体达到第一个阶段的圆满。
这七十二种地煞神仙术之中,陆恒觉着用处大的,三十余种,皆被他修持圆满。
他如今仙体之强横,休说什么金刚不坏。他估摸着,观世音这种级数的,拿了瓶子使劲砸,让她砸,也砸不动他陆恒。
前几天还见过那位呢。
愈是规规矩矩了——陆恒给那菩萨的危机感,越来越强了。
菩萨修为自然也有增长,但比起陆恒这种挂壁,实在不值一提。
地煞神仙术得了齐全,可天罡大神通,却还遥遥无期。
三十六种天罡大神通,从最开始的移星换斗,至九息服炁、降龙伏虎、胎化易形、大小如意、千变万化,如今这三百年,或许太安逸,止点亮了一种。
便唤作是——撒豆成兵。
这是门很麻烦的大神通——应该算是化身无穷的进阶版——有两种用法,一是类似猴子那种拔根毛分出化身的路数;一是抓把沙子,随便洒洒的路数。
无疑,这神通对猴子最有用。因为猴子全身都是毛。而陆恒,有毛的地方止那么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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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用的过分些,陆恒便要作光头了去。
当然,这是开玩笑。便扒光满脑袋头发,念头一动,不又长出来了?
这门神通,怎么个有用法呢?便若是把毛发仔细祭炼,拔出来丢出去,化出的化身,最高只比本尊低一个境界。
如果陆恒是太乙天仙,他拔一把头发,丢出去,便能化出一群太乙真仙来。
这厉害吧?!厉害!
更重要的是,‘豆’之一字,并不限于毛发。吐口唾沫、滴一滴血、弹出一个细胞,也一样的化。
而且自己的真灵可以如意在每一尊化身之间转移。
这是逃命的本事啊!
要遇到厉害角色,干不过了,没事,丢一把头发,吐几口唾沫,或者被人打的四分五裂,都完全没有问题。便打成一堆细胞,也没问题。
六四章 撒豆成兵
六五章 突起金光气冲斗牛
撒豆成兵,保命的路数,也说一个人就是一个势力,一个庞大的势力。
闲话休提。
这三百余年,陆恒看遍世间红尘,道心愈发通透起来。可道心的通透,不改其本性。
他终归是个老瑟皮。
这些年,陆陆续续,大天尊体谅他,发放了好几回仙娥来。使陆恒家中内眷,人数超过了五百人。
他当然爽利的很。
佛家、道家都谨守他提出的原则;妖魔鬼怪跳出来作乱的,一刀砍死;家中美眷相伴日夜,怎不爽利?
只一个不爽利,就是嫦羲那娘们!
这三百余年里,陆恒可没少去太阴星。每回都被堵着不让进。
陆恒惹火了,硬闯,却又不及嫦羲那娘们神通广大。每次闯入,也就能多前进几步而已,至今还没见着那娘们。
才刚刚踏入广寒宫的外圈呢。
这使得陆恒每每提高对那娘们修为境界的估测。
古神么!
但陆恒也不是只吃亏——有几回实在恼火,便掳走了几个嫦娥回来。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一刻那娘们在生气。
可就是不出来见他。
也是没法子的事。
要收拾那娘们,看来任重道远。
三百余年,陆恒每隔十年都要回先锋营一趟;听取麾下将士出任务的总结。并运用修持渐深的降龙伏虎大神通,帮助麾下将士镇压龙虎、抚平道心受损。
这些年,陆陆续续,每隔三五十年,先锋营都要出去执行一次任务。但都是打辅助的旁支末节。
雷帝挺够意思,没给先锋营高难度任务。
先锋营的编制,早已圆满。一千万天兵天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便出任务时,遇到稍微棘手的魔神崽子、走狗,稍有折损,也能迅速从两个附属于先锋营的后备世界得到补充。
这些年,陆恒在真武大阵的基础上,创造了新的阵法。是结合斩妖之术、壶天之术创造的阵法,唤作是真武伏魔大阵,其困锁能力极强,杀伤力更强。
又从服食之术中提炼出一部分精华,从最基础的饕餮功演化出一门直指真仙境界的噬元经。
这门功法,被陆恒作为奖赏,挂在先锋营的仓库之中。只要麾下将士立功足数,便可得此法修行。
这些年来,陆恒麾下一千万天兵天将,已有十分之一军功足数,得到了这门功法。
先锋营越来越强大。
碧游曾问陆恒,似真武伏魔大阵、噬元经这样的法门,如果上交给大元帅府或者天庭,必赏大功。
陆恒只说:“我走到那一步,才做到哪一步。哪一天我做了大元帅,自然使麾下所有将士有机会修行噬元经。至于真武伏魔大阵,还真不算厉害。大元帅手底下,有的是厉害的阵法。”
便所谓是在其位谋其政。
他的东西,也不的白来的。
无所谓吝啬不吝啬的,也无所谓上交不上交的。
这一天,陆恒骂骂咧咧从太阴星回来,又掳了两个嫦娥来。其实陆恒掳回来的嫦娥,还真没动她们。
怎么着,给嫦羲那娘们个面子嘛。
绝不是怕那娘们下来打他——他巴不得那娘们出来呢。
陆恒跟仙娥们,这些年开创出不少游戏。便如下棋——创造个棋局空间,各各据一方,附神棋子之上,各种对线、厮杀。
类似的,倒也挺有趣。
回来时,院子里,两拨人正在对局。一边是罗刹女和牡丹,一边是碧游和昙花。各自分了一半仙娥,沉浸在中间的棋局之内。
没入棋局的,止傅氏姐妹。
这对姐妹一旁打下手,端茶递水。
——不是说地位低什么的。也有轮到罗刹女、碧游她们端茶递水的时候。陆恒的后院,还是挺和谐的。
见陆恒回来,身边跟着两个面露无奈之色的嫦娥,皆笑了起来。
“老爷又带了两个姐妹回来呀!”
傅月池翻白眼道。
陆恒拧了她一下:“阴阳怪气什么呢!”
便拖过来一张椅子,摊着,看她们对局。
陆恒看透宇空、拨开真假,见她们这一局,玩的是外道科技的路数。两拨各占一方,各为一个文明。发展经济、壮大军事,各种比拼。
说实话,真挺有趣的。
玩的久了,她们个个都成了战术大师、经济学家、政治家、军事家、科学家了。
因为这棋局之中,陆恒置入了许多信息。这些信息,都是真实不虚的。
说起来,这三百余年,陆恒家里这些婆娘,一个个也大有进步。
譬如罗刹女,如今货真价实的太乙真仙。在陆恒深入的、用力的帮助之下,镇压了龙虎,顺风顺水跨过仙凡之隔。
碧游——何仙姑这姑娘,却竟差了些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她是重修的。这姑娘早就是真仙,却是个避劫的真仙,不是太乙真仙。
她也是个果决的,生生废了修为,在陆恒的看护下转世重修。有上一辈子的底子,三百年,在陆恒深入的、用力的帮助之下,前不久重登真仙,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太乙真仙了。
可惜其他的姑娘,没她那么果决。或者说,在修行的道路上,牡丹、昙花她们,没有太大的追求。
她们只享受香火,便觉足矣。
陆恒也不勉强。他又不要这些姑娘为他去打仗。只要能压得住龙虎,其他的有什么好强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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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陆恒最是舒坦。
正观摩她们对局,忽然,陆恒心中动了动。不禁站起来,目光朝着东北方向看过去。
此时,天宫,正逢大朝会时候。
大天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忽然凌霄宝殿大门打开,一尊神将入内,报曰:“下界突起一道金光,气冲斗牛,动摇星宿。”
诸神众仙立时静默。
大天尊缓缓道:“哦?下界金光气冲斗牛?千里眼、顺风耳何在?”
“末将在!”
“看看到底何事。”
“喏。”
片刻之后进来,报说:“那东胜神州傲来国濒临东海之畔有一座花果山,那山上生了一颗奇石,奇石汇天地之元炁、日月之精华,于今日诞一石猴儿。”
说:“石猴儿出世,拜了天地,眼中放出金光万丈,气冲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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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章 突起金光气冲斗牛
六六章 静极思动
“猴子出世了。”
陆恒收回目光,心中嘀咕一句,转瞬抛诸脑后。
不过是大世洪流里棋子一颗,随波逐流的人物;且刚刚出世,小猴儿一个,着实没甚可关注的。
“猴子刚出世,离他蹦跶起来少说还有三百年...”陆恒琢磨着,心中静极思动:“不能这里继续等着浪费时间。”
沉吟间,旁边傅清风说道:“老爷想什么呢?”
陆恒哦了一声,道:“以佛代道大计的主要角色出世...咱们在这儿已悠游了三百余年,却是乏了,趁着这段空闲,我跟大元帅讨个活儿,出去走走。”
傅月池不禁道:“安安稳稳不好?”
陆恒失笑:“动静机宜,人才不会生锈。何况我以魔神为食,这三百余年虽有进境,可未食得魔神进补,着实蹒跚了些。”
一句话,修行进度不合陆恒之意。
他虽喜静,却并非山石草木。安坐的久了,手也会痒。家中美眷处之虽妙,但时间一长,渐愈平淡。
千变万化大神通的道理在思绪中欺负。
正要换个路数,找点激情。
且眼下着实无事。猴子的出世,是个节点。陆恒执天殿第一阶段的任务,已圆满完成。接下来就一个字,等。
等猴子忧心生死、出海学道;等妖魔鬼怪都蹦跶起来。
执天殿先期阶段,以雷霆手段逼的妖魔抱团扎堆。接下来就要松开这根弦,让他们蹦跶。
修行的氛围紧张,妖魔和修行者冲突日甚,争夺厮杀之间,可自然而然清理掉一部分智慧不足、手段不足、道心不坚者;等时机到了,陆恒出面,以雷霆之势推平妖魔。
这就是所谓的劫。
也是执天殿的任务之一——当初雷帝说的很清楚,清除一部分心存侥幸的心相境,降低魔神诞生的数量和概率。
对修行者个体而言,这无疑仿佛阴谋、殊为可恨。但陆恒站在天庭的立场,站在整个大宇宙的立场,则是理所当然之事。
魔神的威胁,才是最着紧的。
一切有利于削减威胁的行为,于天庭而言,都是正义的。于大宇宙绝大多数的生灵而言,都是正义的。于大宇宙本身而言,也是正义的。
执天殿,就是个侩子手的路数。
陆恒这回来当操刀者。
杨戬为什么要感谢陆恒?因为不必他来做这操刀者。杨戬亲朋好友一大堆,在天庭的立场之中,他还有他的个人立场——他的师门、亲朋、好友。
他欲秉公无私,又受诸般掣肘。一个字,难。
也只有陆恒这样的根脚,才于此间无碍。
这不是利用不利用的问题,而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便譬如凡间的王朝,有异地为官的传统,道理大差不差。
调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置,做最合适的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站住自己立场,确定自己原则。说心如铁石也好,说手段狠毒也罢,都无关紧要。心里不亏,即是。
左右他只要秉公处事,任凭道家的佛家的,死的再多也无妨,哪个神仙都不能说三道四。只要无私,自然刚强。没人能对付他。
否则便是对抗玉皇大天尊、对抗整个天庭和宇宙的大局。
那便是取死之道。
等内眷们一局罢了,陆恒便说了要动一动的想法。
罗刹女眼睛一亮:“老娘也要去伏魔!”
这娘们还在心相时,就嚷嚷着要跟陆恒出征。
陆恒一栗子敲的她哎哟一声,说:“觉着成了太乙真仙,便抖起来了?”
罗刹女咬牙:“老娘都是太乙真仙了你还打我!我跟你拼了!”
扑上来就闹。
陆恒逮住她,说:“你和碧游留在武当山,我给你们挂个执天殿下界执事的官儿。我暂时离开,执天殿却不能撤。帮我盯着人间事态变化,做好记录。”
碧游笑道:“只是盯着?”
陆恒颔首:“只盯着。执天殿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眼下收缩行为,蛰伏静谧。”
碧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较之于罗刹,她性子平和的多,倒不曾想过跟陆恒出征。
罗刹女满心不愿意,却也拗不过陆恒,只气冲冲不理他。
随后几日,陆恒安排好执天殿的诸般事宜,即移星换斗,转瞬到了白虎域。
至监兵殿,谓之佐官:“求见大元帅。”
佐官通报过后,出来:“陆天君请跟我来。”
见到雷帝,陆恒直言:“执天殿第一阶段已了,末将在人间三百余年,颇为乏了些,请大元帅给我个任务,我出去走走。”
雷帝微微颔首,道:“前几日那猴子已是出世,执天殿第一阶段确已了之。吾观你这三百年不曾蹉跎,修为精进许多。既你自请,吾便予你先锋营一个任务罢。”
陆恒抱拳:“多谢大元帅。”
离开监兵殿,陆恒刚走出大门,腰间将军令已绽放光辉。元帅府的军令,下来了。
与履任以来第二次下达的军令相差仿佛,也只一个时空坐标,诸般信息不明。
具体任务仍是以探查为主,兼伺机而动。
移星换斗,陆恒回到先锋营。二话不说,将麾下统御百万天兵级数的天将召集起来。
“有任务。”
......
陆恒率领千万天兵天将驾驭战船,转移时空,不多时,抵达到目标世界。一看,是个中千世界。
与以往任何一个目标世界不同,眼前这个中千世界一看便知其将濒临崩溃。世界胎膜的光辉被魔意深深侵染,暗淡之极;更仿佛蠕动着,整个世界都要化作一头魔神似的。
“大将军,此界崩溃在即。”一员真仙级的天将抱拳道:“请下令罢!”
陆恒麾下先锋营,这几百年来,已经涌现出三尊真仙。虽然都只寻常的真仙,非太乙真仙,但先锋营的高端力量无疑增强了许多。
以前就陆恒一个人拿得出手,现在多了仨。
比起陆恒履任先锋营之前、先锋营最鼎盛的时候,也不妨多让,甚至更甚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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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颔首:“我带亲兵入内详查,尔等结阵,镇住魔意,阻止此界崩塌趋势。”
陆恒只带五千亲兵入内——将千万天兵天将留在外面,结真武伏魔大阵将目标世界镇住,使之免于崩塌。
镇住一个中千世界的崩塌趋势,一尊真仙足矣;但为防万一,譬如陆恒在里头揪住了魔神,打斗厮杀声势,以这个世界如今的即将崩塌的形势,一尊真仙便镇压不住。
“喏!”
三员真仙级数的天将当即领命。
千万天兵天将在三尊真仙天将的带领之下,迅速结成真武大阵,与裂痕满布的世界胎膜结为一体,立时,便镇住了世界的崩塌趋势。
陆恒微微颔首,带了五千亲兵,进入世界之中。
六六章 静极思动
六七章 奇妙境界
甫一进入世界胎膜,便仿佛进入了一个里头全都是钉子、砖头、刀片的,正在无序卷动翻滚的滚筒洗衣机——宇空或撕裂成片,碎玻璃似的;或拉长成线,搅成乱麻;或扭曲成卷,卫生纸模样。
宙光夹在其中,好像彩虹,五颜六色。跟随着一起翻卷、飞腾、撕扯、割裂!
陆恒本能要运起法力平复这一切,忽然心中一转,止住念头;反手把五千瞬间结阵的亲兵收进掌心空间,即如一片秋叶,在这乱成一锅粥的宇空宙光里随波逐流。
似是漫长,似是一瞬。
再看,已是出现在一座寂静无一丝声息的村落前。
举目四顾,眼帘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碎片世界。
身边的村庄方圆不过数百米,在村庄的边缘,空间或是向上折叠、或是向下折叠,或是向左、向右折叠,或是飘着、或嵌着...那些折叠的空间里,展现出楼宇、宫廷、湖泊、大河、街市、寺院等无数奇奇怪怪的景象。
这无数奇怪的碎片空间之间,或是有彩虹相连,或是山谷接壤,或是长桥飞架,或有小船摆渡。
甚至那空间折叠的间隙里,能看到舰队横行,有航母,有驱逐;那飞架的长桥上,有汽车,有马车;那彩虹的承载上,还有仙女歌舞。
便脚下,村庄的路口,一半是沥青高速,一半是黄土坑洼。
村落中,有的建筑高达几十层楼,崭新的发光;有的却茅庐低矮,破旧的摇摇欲坠。有的是木石的结构,有的却是钢筋水泥。
有烟雾的树,有水流的檐,有晨光的道路和暮色的门。
无数的光怪陆离的矛盾,充斥在这里,便是陆恒,也不禁心生奇妙之感。
他神色平静的打量着这一切,眼中露出些许趣味。
忽然,村口这条奇形怪状的道路的尽头,一架由数百人抬着的、足以称之为金碧辉煌的华丽车驾没头没脑的出现了。
这车驾一出现,陆恒身旁的村子突然热闹起来。不知哪里,跳出来些人。有老的,坐在村口的树下拿着蒲扇纳凉;有稚子,三五几个,唱着童谣骑跨竹马;有妇人,端着木盆走几步,出现一条小溪,便自小溪边洗衣服了。
车驾分明没动,却来到了村口。
没来由,一个牵着牛、卷着裤腿的汉子在陆恒身边出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金碧辉煌的车驾堵在村口,便车驾里出来一个捏着兰花指、身上花里胡哨衣服,却一脸正气的人。
一开口,是个公鸭嗓子:“敢问那牛郎,此地可是东溪村?!”
牵牛的牛郎脸色顿时大变,啪嗒跪倒在地,牛也不见了。只磕头,道:“贵人英明啊!”
那‘贵人’嗯了一声,转身袅袅婷婷返回车驾里。
片刻之后,一个猴急的身影吵吵嚷嚷出来,一看,是个身着龙袍、眉清目秀的少年。
“我乃大宋徽宗!那牛郎,快叫晁盖出来拜我!”
大宋徽宗?
陆恒看着这一切,只觉有趣。
徽宗不是死了之后才有的庙号?
牛郎恍然消失无踪,却出现个奇形怪状的角色——仿佛个大乌龟,却长着人脑袋,背上背着一座几十米高的石塔。
车驾上的少年便作威严状,喝道:“驾前跪拜者,便是托塔天王晁盖?!”
那乌龟背塔的晁盖纳头就拜:“正是小人,晁盖拜见徽宗皇帝官家,万岁万岁!”
少年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可愿为我...朕效力?”
“敢不从命?!”那托塔天王大喊一声,已是消失不见。再看,却已在车驾之下,背上几十米高的石塔不见了踪影,却把金碧辉煌的车驾托了起来。
少年大喝:“晁盖听令,即刻前往大相国寺,寻鲁智深!”
“遵命!”
“且慢。”陆恒忽然出声。
那徽宗皇帝官家少年一听,哎了一声,擦擦眼睛:“你是谁?胆敢冒犯朕的銮驾!”
好似这才看到陆恒。
忽然又作恍然大悟状:“你一定就是赤发鬼刘唐!刘唐,见了朕,还不跪拜!”
陆恒便觉无形之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四面八方侵袭过来。他不禁念头一动,分身之术化出个凡人分身,本尊走到一旁,便见那分身吃不住那股奇异力量,眨眼间变成了一尊青面獠牙、赤发拖地的巨怪。
巨怪手捉门板大刀,拄地无言。
“果然是赤发鬼!”少年徽宗皇帝官家喝道:“见了朕,还不纳头就拜!”
可这赤发鬼毕竟是陆恒分身,虽然不曾赋予力量,但操控权在陆恒手中。少年徽宗皇帝官家连喝几声,无形的力量徘徊在赤发鬼周身,可赤发鬼就是不动。
陆恒念头一转,摇身变作个持浮尘的道人,道:“且慢!”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听到声音,又露出惊讶之色:“你是谁?道士?”
他又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你一定就是入云龙公孙胜!”
陆恒哑然。
又分出个分身,在少年言语之下,变成了一个龙首人身,持一口四十米长的大剑,腰间以下是团云雾的道人。
“还不拜朕!”少年大喝。
“且慢!”陆恒摇身一变,仍作个道人,持浮尘。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又露出惊讶之色:“你是哪个?道士?”
又露出恍然之色:“是了,你一定是公孙胜的师父,罗真人!”
陆恒颔首:“不错,贫道就是罗真人。”
暗暗一点玄妙之力透出,那少年徽宗皇帝官家立时露出激动之色:“朕就知道,朕天命所归!罗真人都要下山来为朕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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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决定了,封罗真人为护国法师!”
陆恒哈哈一笑,道:“贫道受领。”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十分激动,说:“罗真人啊罗真人,您一定要帮朕啊!朕的江山危在旦夕,朕要力挽狂澜,再造盛世!”
他举着拳头,胡乱挥舞:“第一步,罗真人您要帮朕找到一百零八个魔星!”
大喝一声:“晁盖,即刻前往大相国寺,寻那鲁智深!”
却仿佛忘了銮架下的赤发鬼和入云龙。陆恒清晰的感受到,在少年遗忘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被消失。
陆恒念头一动,收回了这两个分身。
六七章 奇妙境界
六八章 少年梦境
晁盖应喏,托起銮驾,恍惚间便已来到一处菜园之中。
远远见一座草棚,草棚旁边一株合抱粗的大柳树,柳树有枝无叶,枝条上挂的全是蝉,蝉鸣阵阵,吱唧吱唧的叫。
那些蝉一个个生的奇形怪状,都有斗大,背生三眼,密密麻麻挂着,十分瘆人。
树荫一张小小的椅子上,躺着个巨大的身影,正鼾声如雷。
车驾出现时,远处碎片空间的边缘,突然爬上来几个生着人脑袋的狗。这几个狗吠叫着,朝大柳树下打鼾的胖大身影跑去。
口呼:“花和尚!花和尚!”
那胖大身影被惊醒,爬起来,却是个脑袋顶着一朵向日葵的大胖子。
“花和尚,你花儿还没开呐?”
几个狗围着花和尚转。
花和尚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几下把几个狗拨开,说:“人模狗样!”
“俺睡个觉都不得清净!”
又抬起头,望着那大柳树上的蝉,怒气勃发:“作死的蝉,俺让你叫唤,爷爷今日便拔了这鬼树,教你没地方落脚!”
顶着一朵向日葵的花和尚吹气球似的迎风见长,瞬间三丈高。只把两条能跑马的胳膊,环住大柳树,吐气开声:“嗨!”
就像拔个萝卜,一下子把大柳树拔了出来。
却果然变成了一个大萝卜,那花和尚一看,塞进嘴里咔咔吃了干净。
车驾上,少年大喊一声:“鲁智深!”
花和尚扭头过来,瞪大眼睛:“官家!”
纳头便拜。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大喜:“封花和尚鲁智深为...花花大将军!”
鲁智深正待拜谢,却旁边显出一座寺庙,上书‘大相国寺’。一溜儿奇形怪状的和尚奔出来。
少年徽宗皇帝即道:“朕就知道,你们这些该死的秃子要拦着朕,不让朕收服鲁智深!”
他怒火冲天:“晁盖!刘唐!公孙胜!快快把这些和尚弄死!快把他们弄死!”
立时,青面獠牙、赤发拖地的赤发鬼刘唐和手持大宝剑、龙首人身、腰间以下一团云雾的公孙胜出现了。
两个二话不说,冲上去砍瓜切菜,把些个和尚砍死当场。
跪着的鲁智深高呼:“官家威武!”
少年咧嘴大笑。
陆恒仿佛透明,看着这一切,神色悠悠。
‘收服’了鲁智深,少年徽宗皇帝官家的车驾穿梭于碎片空间之间,陆陆续续收服了林冲、卢俊义、杨志、武松...
那林冲就是个钻头怪——人身尖脑袋,还是个绿色儿的。
卢俊义是个人首马身的半人马,脑袋上的毛儿也是绿色儿的。
武松则是个红面獠牙、脖子上挂着一圈骷髅、持两口大戒刀的愤怒巨人。
杨志纯纯是个野兽,绿身青面,獠牙暴突。神态里,却是个小受模样。
一个个魔星纳头就拜,作了少年徽宗皇帝官家的车前走狗。当少年徽宗皇帝官家想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出现,没想起的时候,他们就消失,十分合心意。
陆恒就像个透明人。那少年官家,好似一早就把他忘了。
等到少年徽宗皇帝官家收服了一百零八个魔星,又带着他们降伏了明教方腊与河北田虎,陆恒才忽然开口:“这么多英雄好汉为官家效命,官家的江山已稳固万年。”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这才啊的一声:“罗真人!”
随即愁眉苦脸:“没稳固,江山没稳固呐!”
他说:“还有个大妖魔啊!”
陆恒目光一闪,道:“天下英雄尽入官家之手,本真人也会倾力相助。任凭他大妖魔大鬼怪,还不是手到擒来?!”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愁脸散开,大笑道:“不错!天下英雄尽在眼前!”
言罢,数以百计的奇形怪状的‘英雄’出现在车驾前。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意气风发,大手一挥:“斩杀妖魔,还我河山!”
‘英雄’们齐声高呼:“愿为官家效死!”
“出发!”少年徽宗皇帝官家大喊一声。
便见前头,一大块碎片空间裂开,显出一座阴森森、白骨铸就的门户。
恍然间场景大变,眼前出现一片空蒙虚无,那虚无之中,矗立着一尊伟岸到极致的恐怖身影。
那身影千变万化,似乎有无数的面孔,在身影之中扭曲呐喊、狂笑嬉戏、奔走劳累、厮杀奋战。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浑身战栗,结结巴巴道:“杀!杀妖魔!杀妖魔呀!”
‘英雄’们飞蛾扑火似的,朝那尊庞大的妖魔扑了过去。
陆恒忽然出声:“官家莫非忘了贫道?”
战战兢兢几乎瘫软的少年官家啊了一声:“罗真人快快施法,降伏这妖魔罢!”
陆恒哈哈一笑,弹指打出一道绯红的光!
那许多‘英雄’,被妖魔一掌覆灭;唯这道红光,瞬间击穿妖魔,搅碎了它!
陆恒手指头一勾,冥冥中一点气机被他捉住,捏在掌心。
少年徽宗皇帝官家僵直如石,忽然随同一切化作了虚无。
陆恒一步跨出,天旋地转,再看,已出现在一间书房里。
一个少年书生趴在古旧的书桌上,浑身颤抖,无意识的嘟囔着,鬓间的汗水顺着侧脸,滴落在一本《水浒传》的书页间!
“梦...”
陆恒低笑一声,拿起旁边一叠写满了字儿的草纸,草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许仙’两个字。
放下草纸,陆恒穿墙而过。见外头院子里,一对正争执着的夫妻。
那男的三十来岁模样,一副公人打扮,说:“小弟怕也不是个读书的料,我看还是找个地方学门手艺的好。”
女子二十七八,面相中等,身材稍丰腴,脸上满是忧愁:“要不再让他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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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摇头:“从十二岁到如今,四年啦。天天读书年年考,就是考不上童生。他都十六啦,姣容,我这作姐夫的能供他四年、五年,还能供他一辈子不成?”
说:“你看那七老八十还在考童生的,哪个不凄凉惨淡?要年轻的时候学了门手艺,又怎会沦落到那般境地?我也是为小弟好,他若是个读书的料子,我李公甫砸锅卖铁,也得给他供上。可他不是!”
六八章 少年梦境
六九章 先看看
“那...那...”
许姣容犹豫着道:“那你看让小弟学个什么手艺合适?”
又说:“低贱的行当可不行!”
李公甫嗨了一声:“我能这么对咱小弟?我都打听好了,县里有一家医馆将招学徒,让他去学医正好。”
说:“都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大夫是个受人尊敬的行当,又能赚钱,又有颜面。可比他这家中死读书,到头来一事无成好的多。”
许姣容听了心下满意,却道:“你是早有计较啊!”
狠狠拧了李公甫一下。
陆恒从这对夫妻身边走过,天人合一,感受着这片天地的奥妙,良久,直走到西湖边,望着湛蓝湖水,微微沉吟起来。
从世界胎膜之外进来,却是通过许仙的梦境,才来到这里。这里不是梦境,是真实的物质世界。
梦境可遮掩不住陆恒的眼睛。
地煞七十二神仙术之中,就有一门关乎于梦境的神仙术,便唤作是那——嫁梦之术。
这门神仙术陆恒没怎么修持,但他修为境界、法力神通摆在这儿,便不曾修持,却也深知梦境奥妙。
白蛇传的世界。
眼下只剩下这一片还算稳固的物质空间。
陆恒目中神光吞吐,眼睛穿透这片空间,看到外头那纷乱流离、破碎难言的宇空宙光,看到了无数扭曲的、梦境化的空间疮斑,和那濒临破碎的世界胎膜。
作为一个中千世界,它应该有着与世界等级相匹配的物质总量。便如流浪星球世界一般,有那么多的星球。
而这里,只剩下一片残破的浮陆。
下一刻,陆恒消失在西湖边。转瞬,却来到了虚无中一片废墟之上。一座倒塌的大门,残破的匾额上,隐约能看到‘南天’二字。
这是南天门。
在那废墟的深处,块块梦境疮斑零落间,一些宫殿的残垣断壁若隐若现。
这是这个世界的天庭。
又一转身,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地府,只剩下一片暗淡的光还未散去。一个个大大小小如梦似幻的气泡,夺走了地府的一切。
仿似眨了下眼睛,陆恒再度回到那仅存的物质空间的西湖边。
摊开掌心,一点七彩梦幻的光,在微微闪烁。
这是从许仙的梦境之中,击杀那尊影子,捕捉到的气机。
“看来是头精擅梦境的魔神。”
陆恒微微皱眉。
梦,是一种玄奇。嫁梦之术在身,陆恒深知其中的关窍。这一类神通,是最让人难以捉摸的——说白了,最是擅于潜伏藏身。
便从许仙的梦境中拿捏住了那头魔神的一点气机,陆恒也找他不见。
不是没法子对付这头魔神——它既潜藏在这方中千世界,陆恒只要足够心狠,施展神通直接破灭这即将崩塌的世界,那魔神不死也得掉层皮。世界彻底覆灭,它便藏不住,只要跳出来,陆恒有的是法子收拾它。
但陆恒永远站得住立场。
作为天庭的将军,统领先锋营,他的职责是与魔神战斗,挽救那些被魔神侵袭的世界。
击杀、驱逐魔神只是过程,挽救世界才是目的。
如果为了击杀魔神而破灭世界,那他陆恒跟魔神又有什么区别?
是,这个世界即将破碎。但并非不能挽救。否则陆恒将千万天兵、三尊真仙留在外面做什么?
看戏吗?
这个世界仅存的这片浮陆上,还有那么多的生灵。站在天庭的立场,他们都是挽救的对象。
陆恒沉吟着:“许仙梦境之中藏有魔神气机...这又是白蛇传的世界背景,那,魔神的行为,一定与此背景世界的主线相关。”
“也罢,左右不差时间。我就等等看!”
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陆恒也绝不会手软——在最后关头打破这个世界,逼出那头魔神。
这天起,西湖畔多了一座名叫‘陆宅’的庄园;城里的一座医馆易主,原来的大夫去临安发展,接手的便是个姓陆的大夫。
医馆改了名字,唤作是陆氏医馆。
一个陆大夫,两个小厮。
这两个小厮是陆恒亲兵正副统领变化而成。
这一天,正是早晨。陆恒早早开了门,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
医馆换了主人,而新主人又是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这种年岁的坐馆行医,病患心存疑虑,皆过门而不入。
倒是闲得很。
便见一个公人打扮的汉子,按着腰刀远远走来。
到了门边,看了招牌,不禁脸色一沉;在门外踟蹰了片刻,走进来:“在下李公甫,县衙捕快;敢问...这医馆易主了?”
陆恒放下医书抬起头,笑道:“原来是李捕快。不错,医馆易主。原来是主人家去临安发展,我给接手过来。”
起身抱了抱拳:“陆恒,字千钧。”
李公甫也抱了抱拳:“原来是陆大夫...”
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却道:“陆大夫是哪里人士?怎到了这钱塘县来开医馆?”
陆恒道:“我原是襄阳人士,北方实在不安宁,只好背井离乡,搬到南方来。”
李公甫点了点头:“这样么...”
他好似有些话开不了口,顾左右而言其他,道:“这座医馆倒是不错,位置好,宽敞...就是...人少了些,不过只要陆大夫医术高明,很快会好起来。”
陆恒笑道:“借您吉言。”
说:“要说医术,这天底下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李捕快,你别看我年轻,以为我医术尔尔。便是那积年的老大夫,三皇祖师会的那几位,也不敢跟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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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甫暗道一声晦气,遇到个吹牛的,还天下第一呢,怎不飞天!
却笑道:“是么...那...”
陆恒道:“便如李捕快你,我一眼瞧出,你有病。”
李公甫一怔,即心下恼怒——我有病?我身强力壮,咒我呢么?!
却说:“哦?我听说厉害的大夫望闻问切,只望一眼就知道人是否生病。陆大夫医术竟然高明到了这个地步?”
陆恒哈哈一笑:“李捕快别不信。我问你,你成亲几年了?”
六九章 先看看
七十章 医术
李公甫一听,愣了下,下意识回答道:“已近十年。”
陆恒便说:“那你与你家夫人相处十年,可有诞下子嗣?”
李公甫脸色僵硬起来,却还是如实道:“不曾。”
便忙说:“是我身上有病症?”
陆恒含笑颔首:“不错。”
说来李公甫,怎么着也算是大大的好人。在这样的年代、制度和道德的大环境中,他娶了妻子,十来年不曾怀孕生子,还能一如既往的对待,其难得之处一目了然。
更兼养着小舅子,供他读书。
换个人来,早把许姣容休了。
陆恒说:“你夫妻不曾孕育生子,是你的身体有些问题。今天你来我这里,便教你看看我的手段,我给你开几幅药,一个月之内,保你妻子怀孕。”
李公甫心下已信了七八分。
没法子。这事摆在他身上——成亲十来年,许姣容的肚子没有动静。四邻街坊早有闲言碎语。
但他爱极了许姣容,从未放在心上。
可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这事毕竟是心中一根刺。
眼下却教这陆大夫一眼看出来了!
他心下不禁激动,道:“陆大夫,您可别骗我呀!”
陆恒摆了摆手,拿了纸笔,开了药方,教小厮抓了药,信手丢给李公甫,道:“这药,你拿回去,三碗水煎作一碗,每天晚上休息前喝一碗。这三包药反复煎三次,九日后你再来。”
李公甫接过药包,从怀里掏出几粒碎银子,道:“听大夫您的!”
拿着药包走到门边,又回过头:“陆大夫,您千万可别骗我呀!”
陆恒笑道:“我医馆在这儿,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没效果,你只管带人来烧了我铺子、砸了我招牌。我绝无二话。”
......
李公甫傍晚提着药包回到家中,许姣容刚做好饭。
一家人围坐着桌子吃完饭,许仙一言不发,回书房去了。
许姣容这才与李公甫道:“上回说的医馆学徒的事,有音讯了没?”
李公甫摇了摇头,道:“王大夫去临安去了。”
他说:“我今日才晓得...早上去了医馆一趟,一看,易主了。接手的是个姓陆的年轻大夫,口气蛮大的。”
许姣容立时愁容满面:“王大夫怎么就走了呢...这可怎么办?汉文学医的事岂不是黄了?”
又说:“年轻的大夫可不大稳妥。”
李公甫却嘿嘿笑了一声:“黄不了!”
说着起身将药包拿来,把今早上在陆氏医馆发生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道:“我看那陆大夫虽然年轻,口气也大了些,但应当是个有真本事的。他一眼看出我至今无后,给我开了三副药,说若一个月不见动静,就让我带人去烧了他医馆、砸了他招牌。”
许姣容一听,先是因无所出而有些难堪,随后听说开了药一个月见动静,立时将一切念头抛诸脑后,惊讶不敢置信道:“真的?!”
甭说四邻的闲言碎语——许姣容嫁给李公甫这么多年肚子没动静,她自己也心怀愧疚。
丈夫这么好,她却没能给他生儿育女,每每想起来,暗暗落泪。
李公甫道:“当然是真的!他那么大个医馆杵在哪儿,又跑不了。敢大放豪言,必定有过人之处,否则怎敢拿医馆作赌注?三副药才多少钱?他那医馆值多少钱?!”
听着这话,许姣容二话不说,抓起药包就往厨房走。
李公甫追进厨房,说:“这药,我拿去其他医馆给看过,不伤人。我先吃着,若真有效,说明那陆大夫是个有真本事的。我厚着脸皮去求他,左右给汉文找个出路。”
许姣容感动不已,依偎着李公甫,良久不言。
如是过了九日,陆恒的医馆里,渐渐有了生意。一些附近的,有点小毛病的,不愿意走远路多花钱的,陆陆续续走进他这医馆。
自然的,陆恒的医术,迅速得到认可。
一句话,手到病除。
名声开始响亮起来。
这一天下午,李公甫交班完,来到了陆氏医馆。
见里头已颇有人气,心想这位陆大夫,应当是真有本事的了。
排了队,及到他,见了陆恒,说:“陆大夫,那药吃完了。”
陆恒了然,即教小厮又给抓了三幅,说:“这三副药,跟前头三副一样,三碗水煎作一碗,每天晚上休息前服用一次。”
李公辅道了谢,给了钱,说:“这药还要吃几副?”
陆恒笑道:“就这三副。”
李公甫听了心下一松——这药可不好喝,苦得很。
又踌躇了一下,道:“陆大夫生意越来越好了...我看只两个小厮怕有些不够...”
陆恒一边给一个老妇人看病,一边道:“正准备招几个学徒。”
李公甫闻言大喜,忍不住道:“陆大夫要招怎样学徒?”
陆恒道:“识字、年轻的。”
李公甫连忙道:“那...我妻弟许仙,今年十六岁,能识文断字,您看...”
陆恒头也没抬:“有时间你带过来瞧瞧。”
李公甫高高兴兴的走了。
陆恒是有真本事的——不单是短短几天下来,他医馆生意迅速火爆;更有李公甫亲身体会——吃了那药,他能感到自己精力比以往充沛了许多。
所以还不等许姣容肚子有动静,他就迫不及待想把许仙送来当学徒。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陆大夫虽年轻,有真本事就是名师。许仙只消学到几手,以后怎么着也不能落魄。
他也算是操碎了心。
而这,也正符合陆恒的意思。陆恒开医馆做什么?不就是为了紧跟主线嘛!把许仙置于眼皮子底下,他要好好观察观察许仙——这厮梦境里藏着魔神的气机,殊为有些奥妙。
而主线嘛...许仙在,还愁白娘子不来?白娘子来,还愁法海不来?
几个主要角色演绎的不就是主线所在?
陆恒倒要看看,那魔神藏在主线的哪一段。
这几天,陆恒已陆陆续续,把自己麾下亲兵发散出去。去搜集这个世界仅存的这片大陆上,任何地方发生过的任何摸不着头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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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只把眼睛盯着许仙、白娘子。这毕竟是个真实的世界,未必许仙和白娘子的,便是真的主线。万一只是支线呢?
不得把这片大陆上的所有消息,都纳入耳目?
七十章 医术
七一章 计较
陆恒这几天琢磨嫁梦之术的道理,这门神仙术他之前一直不大看重,由是没怎么修持过。
梦,源自于生灵的心灵、思想。所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杂念越多,梦越频繁。
梦做的多了,不论美梦噩梦,对人都不是好事。美梦会消磨人的心志,做的多了,使人沉浸于不切实际之中不可自拔;噩梦更不必说,是直接伤神的路数。
梦做的频繁,人的精炁神便会受到影响;使人精力不济、奄奄不振作。甚至大病一场,积毁销骨。
本质上的道理,是精神不集中、意志不坚定的体现。
杂念多的人爱做梦,杂念多,便是精神不能集中的缘故。
那些一辈子不做梦的,才是顶好的。
修行者起步的路数,大多从静坐、收束杂念开始;收束了杂念,使全神贯注,才可以踏入更高深的境界。
像陆恒,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他就不曾做梦。从没做过梦。
梦是源自于人的心灵的一种发散,十分玄奇。往往碎片化、层次繁杂、断断续续、跳跃式的。很少人做梦把一件事梦到底。
陆恒确定了祸害这个世界的是一头精擅于梦境的魔神。虽然觉得棘手,却也暗暗有所计较。
暴力摧毁不是第一个选项,那就从这头魔神的精擅之处入手。
梦么,陆恒又不是不会。
作为一头精擅梦境的魔神,陆恒认为,它入侵这个世界,最终目的,是把这个世界拉进它的梦境之中,从而完成吞噬。
那就跟他争夺这个世界梦境的控制权!
从许仙入手。
许仙的梦境之中,藏有这头魔神真实不虚的气机。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点。
陆恒这几天,以嫁梦之术蕴化的梦境之力将那点捕捉的魔神气机,炼成了一粒梦境种子。
梦境是虚幻的,但它又真实存在于大多数人的心灵之中。所以这颗种子是亦真亦幻的存在。
就等许仙上门。
不两天,李公甫和许姣容夫妇便带着许仙登门来了。
李公甫见面就笑:“陆大夫,您要的学徒,我给送来了!”
许姣容不着痕迹的推了许仙一把,这小子不情不愿走上前两步,作揖道:“陆大夫好,学生许仙,字汉文。”
陆恒状作打量他一眼,笑道:“倒是个文质彬彬的....”
许姣容忙道:“陆大夫,我家汉文必定是个好的,能识文断字呢。”
陆恒点点头:“识文断字自然是好的。这样,先留在我这里试试吧。”
李公甫夫妇高兴的很,连忙让许仙称陆恒‘师父’。
陆恒摆了摆手:“师父二字暂且不提,叫一声先生即是。”
师父两个字可不能随便喊——尤其是陆恒这样的神仙,弟子不能随便收。何况他还没想过收弟子呢。
李公甫夫妇以为陆恒要考察一二,没多想。
许仙便称陆恒一声‘先生’。
夫妇两个把许仙拉到一边,各种叮嘱,教他好好学,要勤劳认真、要听话云云,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陆恒便如平常大夫对待学徒一般,先丢给他一本汤头歌,让他一边背书,一边打杂。
陆恒的汤头歌,自然跟寻常的汤头歌不同。是他自己编纂的。其中大多数的药方都修改过,比原版厉害的多。
陆恒毕竟是个神仙,而且精擅医药之术。
先几日,陆恒没大动作。只每每观察许仙——便许仙背书背到打瞌睡时候,陆恒进入他的梦境里,做了许多小动作。
人的梦境并不固定,而陆恒便要把许仙的梦境固定下来。
模板就是当初许仙梦到水浒传的模板。
起步身份不变,是个小书生——学医的小书生,固定背景,是水泊梁山作乱、河北田虎和江南方腊起事,北宋政局动荡之时。
安排的主线,是以一个大夫的身份参与其中,一步步走到高处,平定梁山宋江、河北田虎和江南方腊,成为北宋举足轻重的人物,然后在靖康之时力挽狂澜,击灭金国,改朝换代。
固定好梦境大框架之后,陆恒在许仙一次背书打瞌睡时,将那粒梦境种子植入了许仙的梦境之中。
这粒梦境种子会在许仙的一次次轮回不休的梦境里,籍由其源自于魔神气机的因素,蒙蔽魔神的感知,并吞噬这个世界的梦境,得到迅速成长,最终达到夺取梦境、控制魔神的目的。
每当许仙做梦的时候,陆恒便进入其中,作为一个局外者,观看他梦境的发展走向。
不符合的,便予以干涉;符合的便予以推动。
不到半个月,许仙的梦境迅速壮大起来。
陆恒给了许仙每天一个一梦到底的梦境,许仙每一次做梦,都会经历一次学医的过程,这使得他好像开了窍,在陆恒手底下,学的越来越快。
李公甫夫妇还道许仙有学医的天赋。
许仙这小子,每天愈是活跃起来。他觉得自己选对了路了。
这天,陆恒刚给一个病人开了药,便见李公甫带着几个捕快走了进来。
“陆大夫!”
陆恒抬起头:“李捕快怎么有闲暇到我这医馆来?”
李公甫一屁股坐下,哀叹了一声,道:“忙里偷闲,过来坐坐。”
他看了眼那边正全神贯注翻医术的许仙,没去打搅他,说:“汉文这段时间没给陆大夫找麻烦吧?”
陆恒笑道:“他挺有天赋。”
李公甫咧嘴一笑:“有您这话,我就放心啦。您名师出高徒,以后汉文也是个名医呀。”
他吹捧了几句,坐了一会儿,喝了口水,与几个捕快离开了。
可不到半个时辰,又回来了。
还抬来个不省人事的病人。
没进门就喊:“陆大夫,您快帮忙看看!”
陆恒让小厮把病人抬进来,一边问李公甫:“怎的这是?”
李公甫道:“这几天城里屡出怪事...有人一觉醒来,忽然痴痴傻傻失了心。”
“一个两个还好,但十几二十个呀!”他愁眉苦脸:“更有城南的李员外、城西的张员外遭了灾,县尊教我快些破案,我哪儿破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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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喏,这个。刚刚接到的案子,昨天还好好的,晚上睡过去没醒。”
七一章 计较
七二章 乱入
头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一觉睡醒痴痴傻傻失了心;这段时间钱塘县已有二三十人连续‘发病’。
且越来越严重——早先发病的,痴傻个三五天慢慢能恢复;后来发病的,恢复越来越慢,甚至彻底痴傻,不能恢复。
更甚者,眼下这个,一觉睡去醒不来了。
“张员外家请了高人作法,说是遭了妖魔。”李公甫苦笑连连:“县尊却要我来破案,真看的起我李公甫...”
就说:“陆大夫,您医术了得,给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病。是未名的瘟疫,还是妖魔作祟,教我心里有个底,跟县尊大人有个交代。”
陆恒点了点头:“我瞧瞧。”
这人刚抬进医馆的时候,陆恒就瞧出来了。不是什么瘟疫,也不是什么病——而是‘缺了心’。
这人的心灵已千疮百孔、腐烂的一塌糊涂。在陆恒的眼中,他心灵就像个马蜂窝,钻进钻出都是透明虫子!
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番,陆恒直起身子,直言道:“不是寻常的病——确是妖魔作祟。”
李公甫不禁咽了口唾沫:“真是妖魔作祟呀?!”
陆恒道:“他晚上做梦,梦被妖魔吃了,连带他的心也给撕去一块。妖魔残留的‘气’腐蚀了他受创的心,而今已腐烂的千疮百孔。”
李公甫啊的一声,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梦被吃了!心都烂了!
这属实令人难以理解。
他不禁喃喃道:“难怪都痴痴傻傻失了心...”
半晌回过神来,急切道:“陆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要醒不过来,家破人亡就在旦夕呀!”
又说:“我马上回县衙一趟,报与县尊!”
说着话,风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医馆里其他的病人听到陆恒的话,都不禁七嘴八舌,表露出惶恐之意!妖魔呢!怎能不惶恐?!
更一个个盯着陆恒,看陆恒能不能把这人救活。
心想着,若陆大夫能把人救活,也好教他们安心——万一也遭了妖魔,一睡不醒,总有人能救。
陆恒装模作样再仔细打量了病人一番,抬起头把许仙叫过来。
说:“把我银针拿来。”
就着那昏睡不醒的病人,陆恒教导许仙施针的道道。
便一把银针插满了头,插哪儿,该插多深,怎样控制力度等等,边插边指点许仙。
当然,陆恒这一手针法的确有安心凝神、抚平心灵的效果。可只凭这套针法,不动用其他手段,还真没法子把这人救回来。
却是暗暗动用了嫁梦之术的奥妙,将正蚕食此人心灵的虫子灭杀、补全他心灵的缺失,使之完满。
周围的人一眨不眨的盯着,忽然,那昏迷着的病人哼哼几声,睁开了眼。
“活了!”
惊呼。
随后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吹捧:“陆大夫妙手回春啊!”
“陆大夫是阎王敌啊!”
“陆神医手到病除...”
说着说着就成神医了。
却说李公甫风急火燎跑回县衙,见了县令,气喘吁吁道:“县尊大人,县尊大人啊!是妖魔作祟啊!妖魔作祟!”
县令听了,神色里并无诧异之处。
他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如此,既是妖魔作乱,本官当立即向临安府上报。”
妖魔作祟的事,很快传遍了全城。一时间,城里安静了许多。街道上小贩少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少了。
好像躲在家里,就安全了似的。
城门口一小乞丐溜达着进来,见满大街冷冷清清,十分惊异。寻着一群乞丐,问了,才知道竟有妖魔作祟。
“妖魔?”小乞丐晶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经常听说妖魔鬼怪的传闻,却没见过,不知妖魔是个什么长相...”
一老乞丐不禁道:“孩子,妖魔作祟,少上街溜达。万一咱们被盯上,遭妖魔吃了,伸冤的地儿都没有。”
小乞丐不禁道:“官府就不管吗?”
老乞丐嗤笑道:“咱们是乞丐,户籍上无名,官府能管的我们?死了是白死,乱葬岗上是去处。”
却一转言:“不过我听人说,官府张了布告,说是遭了妖魔的,去陆氏医馆,说有的救。”
小乞丐听了,心下转动:“莫不是官商勾结,放谣言、骗人的把戏?”
便这里别过一群乞丐,循着问路,找到了陆氏医馆。
这会儿,陆恒的医馆几无人烟。救活了那昏迷的,不多久陆陆续续痴痴傻傻的送来,治好之后一哄而散,许仙都给他姐姐接回去了。
小厮——陆恒的亲兵统领道:“敢问大将军,此间事莫非魔神手段?”
陆恒摇了摇头:“不是魔神本尊,是个魔崽子。有那么一股子味儿。”
是不是魔神的手笔,陆恒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大致在陆恒的预计之中——随着许仙梦境的壮大,梦境之力溢出,必然有食梦的魔崽子循着气味儿找过来。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这精擅于梦境的魔神还真个棘手。”另一个小厮,亲兵副统领皱眉道:“连大将军都找它不着,教人心焦。”
陆恒摆了摆手:“只是不愿害了这中千世界仅存的生灵。倒不是拿它没法子。”
这不,开始露马脚了。
“大将军慈悲...”
便一个小乞丐,在门边探头探脑。
“这儿就是陆氏医馆?”见屋里人的目光投过来,那小乞丐干脆大模大样走了进来。
陆恒一看,笑了:“哪里来一个小姑娘?”
只这一眼,这扮作小乞丐的姑娘的一切,已为陆恒所知。
他略奇——黄蓉?黄药师?桃花岛?射雕英雄传?这世界一锅杂烩了。不过许仙那小子都有一本‘水浒传’——参杂个射雕,倒也不算太过离奇。
小乞丐一怔,诧异道:“你看出来了?”
能看不出来?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身世因果,哪一样陆恒看不出来?这姑娘的心思,都给陆恒看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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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陆恒官商勾结,放谣言,骗老百姓,使惶恐的老百姓到他这里来买药就医,随便搓一把丸子就能大赚一笔——她是行侠仗义惩奸除害来的。
行侠仗义行到陆恒头上来了。
陆恒失笑摇头,却说:“是看病还是来抓药?”
七二章 乱入
七三章 法海
“看人。”小乞丐道:“我听说钱塘遭了妖魔,又说只你这里能救人。莫不是官商勾结的骗人路数吧?”
陆恒笑道:“你倒是思路清奇。小姑娘,若是官商勾结怎样?不是又怎样?”
小乞丐说:“官商勾结该死!如果不是....”
她犹豫了一下,状作大度道:“便算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又想了想:“我白给你做一个月杂工。”
她心里念头,陆恒门儿清——就仿佛她脑门上现在有个‘小精怪黄蓉’,正嘿嘿笑:“要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晚上来把他的钱全拿了,再放点迷烟,绑了人挂树梢上,抹点蜜糖,一定很有趣...能说出个一二三,我就顺水推舟,在这儿白吃白喝一个月...唔,挺爽的呢!”
陆恒便道:“你这买卖倒是做得。”
小乞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白的牙:“不要工钱给你当杂工,怎么,吃你几顿饭都不干?”
陆恒大笑:“行。”
就对身边亲兵统领小厮道:“带她进去洗漱洗漱,换身衣服。”
小乞丐黄蓉一怔——还没分辩清楚,怎么就要换衣服了?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便却伸出手:“钱。”
陆恒:“嗯?”
“你有姑娘家的衣服吗?不得拿钱买?”她还理直气壮了。
等这姑娘买了衣服来、洗漱妥当,出来,便如一颗明珠。先前蒙尘,不见光彩;此时尘去,光彩夺目。
鹅黄的外裙儿,雪白的内衬,披肩的素雅长发;巴掌大的瓜子脸儿、滴溜溜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儿,唇红齿白。
身材娇小,却也玲珑有致。
好一个古灵精怪、小巧精致的美丽姑娘。
她大模大样往椅子上一坐:“我看你倒也不像是个坏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是真是假,我来辨你。”
陆恒微微摇头——他是好是坏,是真是假,容得一个小姑娘来辨?逗趣可以,别的没那闲工夫。
黄蓉固然美丽可爱、精致小巧;可惜,不是个修行的人物,没有根性;否则看在记忆中的某些念头的份儿上,收来当个贴身的小秘书还行。
摆了摆手,早有亲兵统领作的小厮一把逮起这姑娘,把扫把往她手里一塞:“扫地。”
姑娘愣愣了半晌,张着小嘴跳起来,一窜出去,挥舞扫把:“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说,你们是哪里来的武林高手?!藏身医馆有什么阴谋!”
陆恒只当她不存在,背着手往外走。
姑娘要追,却追的原地踏步。好像脚下方寸之地,有无穷距离。任凭她怎么跑怎么跳,就是跳不出去。
眼睁睁看陆恒消失在门外街上。
这姑娘此时有些回味过来了,心下不禁一转,身子也跟着一转,往里走,却已能走。
便凑到两个正在收拾药柜的小厮身边:“哎,我问你。”
小厮不理她。
恼了,姑娘跺脚:“我说话呢,你没听见啊!”
她去扯小厮的衣服,却怎么也扯不到。
“神仙?妖精?鬼?”大大的问号从脑门上冒出来。
却说陆恒溜达着街上走,走不远,便瞧见一大和尚,拄着根禅杖、托着个钵盂,龙行虎步而来。
那大和尚见着了陆恒,驻足合十,问道:“施主,贫僧听说钱塘遭了妖魔,请施主告知前因后果。”
陆恒上下打量这和尚,见他眉宇森严,一身佛家真炁浩荡,修为境界已在元神深处,快要触摸到心相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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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残破的世界之中,很是了得人物。
他就是感应到有一股非同一般的气机进入钱塘,这才出来瞧瞧。原来就是这和尚。
“法海?”
陆恒道。
和尚一怔:“施主知道贫僧?”
果然是法海。
“听说过。”陆恒笑道:“金山寺的法海禅师,得道的高僧。”
法海道:“不敢当,施主谬赞。”
说:“敢问施主,钱塘妖魔作祟,具体事如何?”
陆恒道:“却是个食梦的妖魔。”
法海闻之,惊奇道:“竟已知晓是何妖魔!”
就沉吟起来,半晌道:“食梦的妖魔...倒着实有些棘手。不过无妨,贫僧诵经三日,必将此妖魔赶出钱塘,不使祸害百姓。”
说实话,抛开一切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的不着调的东西不说,法海无疑是个好人。
至少陆恒觉得他是。
这和尚是个下得了狠手的,杀伐果决;并且为人的立场,十分坚定。虽有一刀切的嫌疑,但出发点并未有错。
站在人的立场,驱逐、诛杀妖魔,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论大小妖物、精怪、恶鬼,与人呆在一起,一准儿没好事。妖魔鬼怪身上的气息,对普通凡人来说,是慢性毒药。
进入人群的妖魔,就像个辐射源,危害极大。
在此基础上,不分青红皂白驱赶、诛杀妖魔,决不是错误。而是站在人的立场上的负责任的表现。
看这里钱塘刚有妖魔作祟,法海便来了。就知道这人心思,是坚定的人族立场!
只是陆恒觉着,法海入错了门、走错了路数。他拜的佛家,自身的性子却是个毫不手软的,与佛家一些思想有冲突。
这便是他修行的隐患。
道心不宁,一旦破境至心相,孽龙猛虎反噬,他怕是吃不住劲儿。
瞬间转过这念头,陆恒忽然道:“食梦的妖物暂且不言...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才,不若破门而出,改修他法。佛门的路数,与你不大相合。”
法海愣了。
便见面前一片空空,哪里还有刚刚说话的人的身影?
“遇到高人了!”法海心中猛地一跳。
......
黄蓉拿着扫把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小心思转个不停;却一转身,看到陆恒安静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禁吓了一大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陆恒随意翻着医书:“话说,你精致模样却扮个小乞丐,年纪轻轻游戏红尘?”
姑娘气呼呼,心里却没来由的美滋滋——夸她模样精致呢,却道:“干你什么事!”
说:“我爹爹可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你等着,我爹爹早晚来寻我,有你好看!识相的放本姑娘离开,本姑娘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陆恒听了,扭过头,上下仔细打量:“黄老邪?听说的确是江湖上的有数高手。”
黄蓉瞪大眼睛:“你知道啊?!知道我爹爹是黄老邪,你还这么对我?!”
陆恒扭过头,继续翻书。
七三章 法海
七四章 食梦
黄蓉一噎,神色僵在脸上,一张小脸顿时通红。
她把扫把一扔:“我不干了!”
却又犹豫了一下,嘴硬说:“你没证明不是官商勾结,我犯不着给你打杂!”
这姑娘是个聪明伶俐的——无疑如此。她那机灵劲儿,早觉着不对头了。怎么着黄老邪的闺女,武功不说多高,等闲江湖人物绝非她对手,可到了这医馆,却处处吃瘪。
无论这个姓陆的,还是那两个小厮,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分明深藏玄妙。
那扫把又飞回来了,自个儿塞进她手里,像是沾上了,扔都扔不掉。黄蓉一脸惨淡,心里嘣嘣跳——完了,进了魔窟了。
刚过了中午,李公甫带着一群人上门来。
陆恒一看,心下失笑。
——先来个射雕,再来个四大名捕。这世界可真是杂的不像话!
李公甫开口便说:“陆大夫,这几位是临安来的上官,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为首一个白袍老者,胡子扎辫儿,眼神清亮。
他抱了抱拳,笑道:“在下诸葛正我。”
指了指身边几人,陆续介绍,正是冷血、无情、铁手、追命。
陆恒微微拱了拱手,目光在坐着轮椅的无情身上多留了一秒——这姑娘,神似他那一世的一个婆娘白秀珠。
“原来是诸葛神侯。”
说:“请坐。”
分宾主落座。
诸葛正我五人,都非寻常人物。个个绝技在身,很是了得。其中有两人身怀根性,有修行的可能。
一个是诸葛正我本人,一个就是神似白秀珠的无情盛崖余。
尤其是盛崖余,先天神魂强大。陆恒一眼看的透彻——就是她生来神魂太强,反倒压住了肉身,才导致双腿残疾。
诸葛正我神情和蔼,道:“听李捕快说,陆大夫医术高明,神之明之,能救活被妖魔所害的百姓,真是令人佩服。”
陆恒摆了摆手:“小手段而已。神侯也不必试探,开门见山即是。”
诸葛神侯闻言,压了压有些躁动的冷血几人,笑道:“陆大夫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陆恒道:“我看神侯也是个有本事的,那妖魔早晚这几天必会出现,不妨你们先试试。若能擒杀,自是再好不过。若不能,再来问我。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诸葛正我心下一转,道:“陆大夫是隐士高人,妖魔危害百姓,殊为可恨。陆大夫何不明言?”
早在进门之前,诸葛正我便知道陆恒不是等闲人物——盛崖余告诉他药铺无人——陆恒他们在她的感知之中,是不存在的。
可陆恒实实在在就在药铺里,老远就能看见他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能避过盛崖余的感知,诸葛正我都做不到。
陆恒笑着,目光却投向门外。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门外却什么也没有。直愣愣好久,忽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还未及近,就有人喊:“陆大夫!陆大夫!救命啊!”
这声音传来,李公甫一下子跳了起来。
“姣容!”
是许仙他姐姐,许姣容。
“怎了啦?!”李公甫三步并作两脚,奔出门,一把扶住一脸惨白焦急的许姣容,心都提起来了。
“是汉文!汉文!”
她喘了口气,逮着李公甫的衣袖拼命往里跑,进来,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在陆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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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甫搀扶着她,急的不行:“到底怎么啦,你说呀!”
她说:“...有个妖怪!它要钻进汉文的脑子里!”
她眼神猫爪似的抠住陆恒:“陆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汉文啊!”
诸葛正我猛地站起来:“妖怪?”
“李捕快,前头带路!”
李公甫看了看诸葛正我,又看了看陆恒。见陆恒缓缓站了起来,这才道:“跟我来!”
说着话,背起许姣容就走。
两个小厮凑上来:“东家...”
陆恒摆了摆手:“你们看着店子,我去看看就好。”
便不紧不慢走出了店铺。
却有冷血守着门边,等陆恒出来,他说:“你对崖余不怀好意,我盯着你呢!”
陆恒失笑,不理他,径自跟着前面一群狂奔的人,往李公甫家走去。
陆恒看似不紧不慢,却几步追上了人群。不多时,到了李公甫家,一群人闯进许仙的书房,前头李公甫背上的许姣容立时发出一声哭叫。
“汉文啊!”
挣扎着从李公甫背上下来,就要扑过去。旁边的盛崖余连忙拉住了她。
李公甫呛啷一声拔出佩刀,目眦欲裂。
诸葛正我拦着他,目光严峻的看着趴在书桌上的少年,见一只似猫一样大小的动物正趴在少年的头上——这动物,半截身子都已经没入了少年的眉心!
而少年许仙,浑身颤抖着,紧闭着眼睛,脸上恐惧狰狞,大汗淋漓。
诸葛正我转脸对盛崖余点了点头。
盛崖余眼睛发亮,神魂之力勃发,意图远距离在不伤害到许仙的前提下,把那‘动物’与许仙分开!
可半晌,那动物又钻进去了一分,哪里有分开的迹象?
盛崖余摇了摇头,脸色有点发白:“先生,我抓不住它...它好像不存在!”
当然不存在!
那是个貘,食梦貘。亦真亦幻,亦虚亦实。没有特殊的手段,除非它自己愿意显化实体,否则决然是不着力的。
盛崖余本就只凭天赋吃饭,神魂之力用的粗糙——便用的精细,对梦境的力量不了解也逮不住那貘。
诸葛正我眼神一缩,信步上前,伸出手,掌心中淡淡绿芒吞吐。照着那像猫样的食梦貘抓去。
却似抓个影子,他的手从食梦貘身上穿过,抓不住。
这时候,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从背后喧开,震的屋子里灰尘簌簌。法海走了进来。
他目中金光吞吐,一进门,便牢牢的钉在食梦貘身上。无形的力量将周围人的掀来,大和尚一步走到书桌前,探出大手,佛光闪现,掌心一道卍字印记打出,便见波光荡漾,那食梦貘终于抖动了一下。
眼看法海一把逮住食梦貘,却那貘后腿儿蹬了一下,砰的一声闷响,法海脸色一白,连退三步!
“好妖魔!”
法海怒容满面。
七四章 食梦
七五章 奇妙
法海周身佛光大盛,再度上前,一手竖掌胸前,一手捏降魔印,拈指兰花,指头翻飞,与食梦貘的一只后腿儿斗在一处!
只见金光炸烈,如火焰纷飞,每交击一次,法海便后退一步,那食梦貘的一条后腿儿就伸长一截。
众人都看傻了。
“好妖魔!好妖魔!”
法海沉喝连连,脸上却越来越白。
他堂堂元神境界深处的修行者,距离心相只差一步,却连妖魔的一条后腿儿都奈何不得!
怒!
“大威天龙!”
“世尊地藏!”
“般若诸佛!”
“嘛咪嘛咪哄!”
一条精致的小金龙从法海脑后飞出,金灿灿、光耀耀。仿佛大发神威。却那食梦貘后腿儿又是一蹬,金龙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便轰然溃散!
法海噗的一声吐出口老血,险些一头栽倒。
就这个时候,一只大手从人群后伸出来,只觉得眼前的空间一涨一缩,那貘便被这只手抓在五指间,便那么轻轻一拔,食梦貘钻进许仙眉心的上半身不由自主被拔了出来。
手即回缩,众人的目光顺着一路看过去,只见陆恒安静的站在门侧,手里拎着那妖魔。
“这是个食梦貘。”陆恒把食梦貘抱起来,它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不过寻常的食梦貘没这么厉害,这是个不寻常的。”陆恒捏了下食梦貘的后颈,这貘立时痛的尖叫,却仍不敢动弹。
“是个有主的。”
陆恒勾了勾手指头,一些斑斓的光点从食梦貘的双眼之中飞出。众人见着,只觉头晕目眩,仿佛要白日大梦。
陆恒按了按,斑斓的光点重新没入食梦貘的双目。众人半晌才恢复过来。
又听陆恒叹道:“真是出乎意料...来的可真快。”
言说间,趴着书桌昏睡的许仙眨眼出现在陆恒身边,被无形无质的力量束缚着,跟随陆恒转身,往外走去。
众人如梦初醒,急忙奔出书房,追着陆恒离开李公甫家,不多时,又回到了陆氏医馆。
早有小厮搬来椅子,摆在屋中间。陆恒抱着食梦貘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另一个小厮则挟了许仙。
两个一左一右,仿佛门神,站在陆恒两侧。
众人追进来,不待有言说,便听的屋外一声笑。
这笑声清澈的不可思议,听了教人心中如春雨洗刷,神思大畅。
伴随着轻笑,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女子如此神圣模样,教人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之心。
然而这女子进来,直走到陆恒面前,竟俯身跪拜下去。
众人瞪大眼睛,这才看到,那端坐的陆恒、两侧站立的小厮,早已模样大变!
只一尊威武神圣的神将顶盔披甲,端坐如山。他眉心山纹雷纹交织,脑后光环如虹荡漾,神威如狱,人见之,心中敬畏油然而生。
左右两侧,各一神将耸立;一个手持丈八大槊,一个捧着一双重锏。
淡淡神光绽放,三尊神将的目光,都落在这跪拜的白衣女子身上。
这时候,有人心中突发奇想——这场面,莫非是天上神仙来抓下凡仙女的套路?
陆恒一只手压着食梦貘,一只手搁在膝盖上,目光上下打量这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叹道:“原来是你。本天君该叫你白娘子,还是梦之王?”
女子再拜,抬起头,梨花带雨模样:“回神将的话,妾身已非梦之王,妾身是白素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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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微微颔首:“你是怎么做的?竟脱去魔神之身,得仙灵之体?”
这女子无话不说:“妾身原是魔神,凭本能行事;忽然有一日,不知怎开了窍,想出一个法子。”
这头魔神梦之王,曾经也如其他魔神一般,凭本能喜好做事。以入侵世界、吞噬所有生灵的梦境,把世界拉进她的梦境之中为行为准则。
可不知怎的,忽然开了窍。
她想出一个类似‘金蝉脱壳’的法子。她找到一个世界,便把自己的梦境割裂一部分出来,让世界代替她的权能。
便把世界当作魔神之体,把她的权能转移给世界。
这样的事,她做了许多次;不知有几个世界因之彻底沦为梦境,无数的生灵被梦境吞噬。
直到来到这个世界,她散播梦境,散化权能,却发现了一条成精的白蛇。心下忽然大动。
她吞噬了这条白蛇,竟籍由这白蛇,重新生出了真我、炼成了仙灵!
“妾身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看着陆恒手中压着的食梦貘:“那是妾身最后一丝魔神权能。”
又看向许仙:“他是这个世界的天帝转世。”
“只要我最后一丝魔神权能与他相融,妾身就能彻底丢掉魔神的一切,成为真仙!”
她叩拜道:“请上仙成全。”
陆恒面无表情。
成全?
“我曾遭遇一头金乌魔神,那曾是太阳星君;这里却遇到个白素贞,曾是个梦之王。”
陆恒道:“一个为了成就魔神,抛弃神仙之尊;一个为了成为真仙,弃魔神权能,匍匐于我面前。”
白素贞只是叩首。
“你无疑真诚。”陆恒说话,眼神却冰冷:“但多少世界因你而毁灭,多少生灵因你而消亡。”
白素贞猛地抬起头,道:“妾身愿补偿之!”
“补偿?”陆恒站起身来,身躯犹如泰山:“那已毁灭的世界、消亡的生灵,你拿什么补偿?”
说着话,一掌摁在白素贞头顶:“以死偿之!”
噗!
这头心心念念想着脱去魔神之躯,成为真仙的梦之王,在陆恒掌下瞬间化为飞灰,只余下一粒晶珠,被陆恒扣在掌心。
那一刻,能看到她眼中的绝望和无助。
几乎已失掉全部梦之王权能的她,在陆恒的手底下,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如此一个大美人,如此坚定要弃暗投明的,陆恒却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白素贞一死,陆恒手中捏着的食梦貘立时发出惨叫。陆恒五指一合,将起捏成了一片斑斓的碎光。
然后反手把许仙扣住。
“陆...大夫!”
许姣容尖叫一声,扑到在地:“您放过汉文吧!放过汉文吧!”
七五章 奇妙
七六章 愚不可及也
李公甫一把捂住许姣容的嘴巴,浑身微微颤抖着:“您...汉文他...”
陆恒五指扣紧许仙,目光落在李公甫夫妇身上:“此界已成梦之王最后一道权能的寄托之物...我原以为这尊操纵梦境的魔神,她最终目的只是要把这个世界拉进她的梦境...”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事。
陆恒从没想过,会有一尊魔神,抛弃魔神的身份,去努力成为一尊真仙。
所以一开始,陆恒的猜测就是错的。南辕北辙。
他没能看出被梦之王蒙蔽了的许仙的本质,竟意图通过许仙的梦境为媒介去夺取梦之王的梦境,从而揪出她、诛杀她。
这却正合了梦之王的心意。
陆恒炼出梦境种子,将之种入许仙梦境,并通过种种干预手段促使许仙的梦境迅速壮大,让他的梦境在短短的时间内膨胀起来,达到了梦之王的要求,于是食梦貘来了。
梦之王也来了。
最终就变成了这样——陆恒的行为,让梦之王以为陆恒是在帮她;所以她来了,甚至以为可以投身陆恒麾下,名正言顺登天为仙;但她的到来,也让陆恒歪打正着,达到了最终目的。
至于许仙——已经彻底完蛋,没救了。
他成了梦之王最后一道权柄的寄托世界的媒介,虽然只寄托了一半,食梦貘没能与之彻底融合,但或早或晚,他融合了这一部分权柄之后,会将这片这个世界仅存的大陆拉入梦境之中,最终成为一头新的梦之王魔神。
陆恒只是加快了他变成魔神的速度,推动了进程。
“他已非许汉文,而是新的梦之王。”
陆恒说着话,五指缓缓合拢。被扣在他掌中的许仙在降龙伏虎大神通的镇压之下,周身显化七彩斑斓的梦幻,最后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迷迷蒙蒙的球体,托在陆恒掌心。
许姣容嗝儿一下昏厥了过去。
陆恒没说话,只把手在眼前拂过,就像拨开了一层迷雾。世界的本质,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那纷乱撕裂的时空和一块块七彩如疮斑的梦境,只看一眼,所有人止不住心慌意乱,神思迷蒙。
陆恒清叱一声,将他们唤醒,将暴露世界本质而流露的无穷疯狂、混乱的信息阻挡在外,等他们稍作恢复,说:“此界没救了。”
偌大一个中千世界,仅剩一片大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物质都已被梦境吞噬;六成以上的时空,生出了斑驳如烂疮的梦斑。
梦之王和许仙的死,并不能扭转这个世界被梦境吞噬的大趋势,反而因为没有了主持者,这片仅存的大陆之外那吞噬了大半世界的梦境和时空碎片更疯狂的侵蚀起仅存的大地。
“所以,”陆恒说:“唯今之计,只有将这片大地彻底余这个破烂的世界割裂。”
他说着话,身躯开始无限拔高、身前的空间无限拉长。
陆恒双目落在那坐着轮椅的盛崖余身上:“你与我曾经的一个内眷极其相似,跟我走罢。”
盛崖余不由自主的飞起来,投向陆恒越来越高大的身躯。
冷血伸出手,张嘴无言。诸葛正我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
这时候,一旁拿着扫把的黄蓉突然大叫一声,飞扑起来,挂住陆恒靴子上的一个金属扣:“原来你是神仙!”
陆恒的身躯骤然膨胀到数十万丈高,举步走出这片大陆,喝道:“撤了真武伏魔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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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一掌劈出,在面前这看似无穷无尽的时空乱流之中,劈开一条通天大道。然后反手抠住那片大陆,拖拽着,几步走了出去。
宇空倒转,陆恒拽着一片十余万里的大陆,从破碎的世界胎膜中走出来。浩荡的法力贯通这片大陆,使稳固不溃散,并化作一个巨大的护罩,将之护在其中。
信手一推,将之推到一边。
早有千万天兵天将上前,结阵将这片大陆镇住。
陆恒转身,目中,是顺着他劈开的缺口迅速开始坍塌的中千世界。他掌心之中,那颗镇压许仙化作的球体飞起来,滴溜溜变成数万里之巨,落在缝隙之中。
破碎的世界立时如找到了归宿,咔嚓几声,彻底崩塌,胎膜的残片和内部纷乱的时空、梦境,一起化作道道流光,倦鸟般投入球体。
只在呼吸之间,一方中千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物质和元炁、近乎百分之百的时空和梦之王的魔意、残存力量,尽数纳入球体。
球体泛起七彩斑斓的光。
球体滴溜溜作一颗晶珠,被他伸手摘下,投入口中。
陆恒的身躯吹气球似的,猛地拔高了一截,已近乎一百万丈。一门新的天罡大神通随之点亮。
陆恒没理会。
却转身,面向那片被他割裂出来的十余万里的大地。
近乎百万丈的身躯,高达三千三百公里。他站在这片大陆的前方,虽只及这片大陆的三十多分之一,却也无比伟岸。
大陆上所有的生灵,都能清晰的看见他。
“本将乃天庭雷帝万劫伏魔大元帅麾下真武将军部先锋大将军、执天殿天君陆恒。”
“尔等世界因魔神入侵,已彻底崩塌。仅剩此十余万里大地。本将军给尔等世界遗民两个选择。”
“之一,本将就地开辟一方小千世界,将尔等置入其中。”
“之二,本将有一方洞天世界,十分空阔,若尔等愿意,便入我洞天繁衍。”
说:“此间征求世界遗民意见,两个选择,凭尔等自愿。只消喊出一或二,择过半者而从之。”
言罢,陆恒侧耳。
他的声音犹如雷霆,撒播在这片大陆之上。每一个生灵,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甚至植物,都能接收到他话里的信息,并做出选择。
片刻之后,陆恒正脸,神色平静如石,微微颔首:“如此亦可!”
此世遗民,七成选一。
要陆恒就地开辟一方小千世界以存身。
左右亲兵统领闻言,皆露出嗤笑之色:“此世遗民,愚不可及也。”
陆恒摆了摆手:“凡人疑心,无外如是,不必多言。”
他并不在乎。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然后招来麾下天将,道:“我将在此开辟世界安置遗民,尔等先率军班师,回营之后依旧例安排。”
诸天将轰然应喏。
七六章 愚不可及也
七七章 不止为遗民
渺渺虚空之中,一方大地悬藏;陆恒收了真身,作八尺之躯,为祥云托负。
先锋营千万天兵天将已驾船班师,陆恒独留于此。
为这个世界的遗民,开辟存身之处。
所谓是送佛送到西,陆恒给出选择,自然要应了诺言。只一方大地,没有世界胎膜的保护,陆恒一走,失去他法力护佑,不消片刻,便会被虚空吞噬的渣都不剩。
以陆恒如今的法力神通,开辟一方小千世界,不难;难就难在,残存的十万里大地的嵌入。
初开辟的世界,有自己完善的物质体系和时空规则,将一方本不属于该世界的大陆嵌入进去,涉及到异时空的接驳、异物质的融合等许多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麻烦。
所以陆恒需要仔细考量一番,有个详细的计较,再来做事。
倒也不急。
陆恒抖了抖盔甲,两粒灰尘般的黑点抖落下来,一点化作了坐着轮椅的盛崖余,一点化作了小巧精致的黄蓉。
黄蓉这姑娘先前趁机把着陆恒腿甲上的金属扣,搭了趟顺风车。身在陆恒近百万丈身躯上,颇有了一番神奇的感受的和经历。
此时抖落下来,眼睛盯着陆恒,更发光的看,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神仙呢这可是!
她初出茅庐,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大抵还不知道,这一趟顺风车真正意味着什么。
陆恒却没先看她,只是看着盛崖余。
把个本来心中怒气冲冲的盛崖余看的心怀惴惴了。
陆恒叹了口气:“真像啊...”
话音落下,陆恒指头弹出一点调和之力,落在盛崖余眉心。盛崖余一怔,立时觉察身子发热,片刻之后,她动了动,站了起来。
“你...”
陆恒摆了摆手:“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霸道如斯。
盛崖余张了张嘴,没得言语。
落到一个神仙手中,还能有什么言语。
“那我呢?”黄蓉眨巴眼睛:“我呢?”
陆恒道:“你作她丫鬟。”
黄蓉立时嘟起了嘴巴。
陆恒没再说话,只举目眺望着那片十万里的大地,思索起了开辟世界、嵌入大地的法子。
盛崖余安静的站着,目光从陆恒身上滑落,也看见了那片悬浮在虚无中的大地。
黄蓉闹腾了一下,安静下来。
这样站在祥云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十万里大地,就好像宇航员在地球外的空间站俯瞰地球一样。
别有一番震撼。
半晌,缓缓伸出了手,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荡漾开来。
黄蓉突然道:“要开辟世界了?”
她们之前在陆恒伟岸的身躯上,陆恒给予世界遗民的选择,那话儿,她们自然听在耳中。
盛崖余抿了抿嘴,望了眼陆恒。
陆恒颔首:“你们世界的遗民选择了我给出的第一个选项。”
说话间,宇空之力化作一道流光,在陆恒面前交织,不消片刻,便构造出了一片散发着空蒙之意的光团。
壶天之术。
开辟世界,于陆恒而言,是第一次,但不难——正好当作对自己一身所学的一次系统性实践。
不为遗民,不为天庭,为自己。
一道紫色的雷霆落下,那团空蒙玄光轰然炸开,浩浩荡荡,拉抻再拉抻,在陆恒面前的虚空里,拉抻的越来越大!
陆恒缓缓盘坐下来,微眯着眼睛,双手如同穿花,打出一道道玄之又玄的概念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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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法则落入那片拉抻的空蒙里,显化出无尽的奥妙。
一方世界,在盛崖余和黄蓉的眼皮子底下,从陆恒的手中冉冉诞生。
整整三十年!
陆恒才将这方小千世界内部的法则梳理妥当、阴阳五行调和完毕。创造一个世界,对陆恒来说不难,但挺繁杂的。
不是一拳砸出去,世界就成了。顶多砸出个雏形,而转眼崩塌。
一方完整的世界,是最精密的存在。法则、元炁、物质,互相之间的流转、影响、交汇,都蕴含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世界便无法正确的开辟出来。
修行者祭炼一宗法宝,往往都年长日久,更何况开辟一个世界?
也是陆恒有这本事,壶天之术圆满无缺、移星换斗蕴含着宇空宙光的大道理。若没有这两种神通,想要开辟世界,等闲的神仙可办不到。
看看主界那些真仙级数,甚至修为达到天仙级数的神仙、妖魔,有几个拥有自己的洞天?
都是择一名山大川,占地为王。
连祭炼空间、时间类法宝的神仙都不多呢。
三十年,两个姑娘早跟陆恒关系亲密,有过了最深入的交流。毕竟三十年,不是三个小时、三天。
盛崖余有修行的根性,这三十年观看陆恒开辟世界、在陆恒的深入教导下,修为已臻至元神。
黄蓉就不行了,她没有修行的根性。陆恒只好通过将军令,取了她真灵烙印,传递回去,给她谋了个清闲的神位。
倒不是以权谋私——用自己的功劳,给婆娘换一个八九品的清闲神职,这点面子他还是有的。
“还没完啊...”
祥云上,陆恒的背后早落成了一座小屋。陆恒开辟世界三十年,两个姑娘就住在这屋子里。
盛崖余勤于修行,修为越深,便越少出来。黄蓉则愈是无聊起来了。
每天都要嚷嚷一遍。
三十年,她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小姑娘心态。
毕竟嘛,陆恒不是郭靖。
“快了。”陆恒没回头,却是一把抓出,不远处,那片停留了三十年的十万里大地立时动了。
朝着已经成型的小千世界,缓缓靠拢。
察觉到动静,盛崖余从屋子里走出来。
即便已相处三十年,盛崖余仍不免为陆恒的伟力而惊叹。
以前是作为凡人,不懂得,只知道惊叹;现在作为修行者,知道了,却更惊叹于陆恒的力量。
十万里的大地,有多沉重。似陆恒这般,轻描淡写,一把抓的来回移动,那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伟大了。
更遑论一方世界,她们眼睁睁看着它从陆恒的手底下诞生出来。
这已经可谓之创世之神。
小千世界在陆恒的控制下,胎膜缓缓裂开,一点一点的把十万里大地吞没进去。
“成了?!”黄蓉长长的抻了个懒腰。
七七章 不止为遗民
七八章 原来是实践
开辟世界对陆恒来说,其意义不只在于安置遗民。更深层次的意义,是对自己一身所学的系统性实践。
当一个世界真正被开辟出来,意味着的,是陆恒对自己一身本领的融会贯通。
对地煞七十二种神仙术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对已点亮的天罡大神通的掌控,也更如意顺畅。
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有最详细、最精微的把握。
连最新点亮的天罡大神通——颠倒阴阳,也在这个过程中,修成了相当火候。
颠倒阴阳这门大神通,有两大玄妙。一是作为地煞掩日之术蒙蔽天机的进阶版而存在,施展此神通,可以蒙蔽高出陆恒一个境界的大神通者对陆恒的算计和感应。
这是存身之道。
二是逆运法则。其实蒙蔽天机,便是逆运法则的一种用法,以使自身与外界的一切法则关联颠倒混乱,由此达到蒙蔽他人窥探、混淆自身种种行为而烙印在世界法则种的信息的功能。
逆运法则,本身也是一种毁灭性的手段。譬如一个世界,逆转它的运转法则,它就会崩溃。
但同时,也是逆向思考、体会法则,甚至于道的奥妙的手段。
道无形、无名,又说横看成岭侧成峰。如果能从足够多的角度去领会道的真意,那么作为一个修行者,他对道的领悟,无疑更加全面、全能。
这就是颠倒阴阳的奥妙。
在开辟这个世界的过程中,陆恒就使用过不少次颠倒阴阳。尝试在开辟的世界里使诸般法则逆行,观摩逆行中的法则展现的不同奥妙,以映照自己对概念法则的领悟。
三十年,可不是白过。不是为那片大陆的遗民过的三十年。本质上,陆恒是为自己过了这三十年。
看看三十年前的自己,陆恒只想笑——笑那时的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破绽。
“没成。”陆恒瞥了眼趴在自己背上的黄蓉,摇了摇头:“我开辟的小千世界是成了,但要把这片本不属于这个小千世界的大地搬进去,还有不少麻烦要处理。”
一个完整的世界,是一部最精密的机器。甚至于这个完整世界哪怕多出一公斤的物质,都有可能使它毁灭。
何况把一方十万里的大地搬进去?!
陆恒得一点一点的梳理异时空接驳、异物质融合产生的种种问题。如果此时撒手不管,只他转身一走,不消几日,这个小千世界必定崩塌。
说来略微是有些上瘾了——开辟世界,印证自身所学,是十分愉快的事。
现在,更是要从异时空接驳、异物质融合的过程中,从另一个角度,去更深入的印证自己的道行。
黄蓉本来雀跃的心情,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蔫了。
“那还要多久啊!”
她对主界的向往,已捉紧了好几年。早有些迫不及待了。
自从黄药师寿终正寝之后,黄蓉再无牵挂。前二十多年,她经常央求陆恒送她回去,看看她爹爹。
黄药师毕竟年纪不小,挂了。这姑娘母亲早亡,黄药师这么一去,着实再无一丝牵挂。
每每陆恒说起主界的好,便愈使她心里痒痒。
较之而言,盛崖余淡然许多。这个跟白秀珠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更沉醉于修行。当然,她也已经没有了牵挂。
别看世界灾难什么的,魔神入侵什么的。三十年,那片大陆上的人们,并未因此停止折腾。
反倒更迅猛激烈了。
十年前,那个唤作是‘宋’的王朝灭亡了。是被北方的蛮族所灭,神侯府伴随着这个朝廷一起消亡。
都是没了牵挂的。
只是盛崖余更淡然。一方祥云,一座木屋,于她而言足矣,方寸之间也安然。她并未对主界、天庭、神仙们,表露出太多好奇。
......
“一百多年了,那死鬼居然还没回来!”
罗刹女撑着下巴,微闭着眼睛骂道:“不定在哪个温柔乡快活呢!等他回来,老娘一定要他好看!”
牡丹提着个果篮走过来,闻言笑道:“天知道谁要谁好看呢。”
罗刹女闷哼一声:“你就向着他吧你!”
牡丹拢了拢发丝,坐下来,递给罗刹女一个灵果,道:“我们都是神仙,一百多年很长吗?”
罗刹女咔嚓啃了口果子,道:“一百天也长。”
说:“他倒好,自己出去潇洒快活。事儿全丢给老娘...碧游也是,说走就走,凡人间有那么多乐趣吗?动不动就游历红尘!”
牡丹闻言,掩嘴轻笑:“她是那性子。”
然后说:“先锋营那边不早传了消息了么。老爷在开辟世界呢。你大抵不知,这漫天的神仙,有本事开辟世界的可不多。”
又说:“我曾听王母娘娘说起,雷帝开辟雷泽洞天,用了上百年呢。”
罗刹女咧了咧嘴:“你就知道向着他!”
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罗刹女忽然道:“听说前些天托塔天王和哪吒三太子又去讨伐妖魔,也不知结果如何。”
牡丹笑道:“还不是那样...这些年,这两位三天两头讨伐妖魔,上一回讨伐牛魔王,闹得惨淡收场,平白丢了好大的脸面。”
罗刹女嘿嘿直笑:“说来这两位与牛魔王牵连可不少...当初牛魔王那狗东西竟想抢老娘给他压寨。被死鬼暴打一顿,险些打死。”
说:“后来太白星君来请死鬼登天,才教牛魔王逃脱了性命。托塔天王和哪吒去拿牛魔王,找了好些年,都没找到那狗东西。回到天庭,听说父子两被大天尊斥责了好一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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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来了兴致:“这事我也听说过。不过那会儿我在瑶池,听得不大仔细。这些年牛魔王在积雷山汇聚了几十万妖魔,嚣张的很。李天王父子讨伐了他几回,次次铩羽而归。你说,要是老爷走一趟,牛魔王会不会夹起尾巴?”
罗刹女嗤笑道:“夹起尾巴?那死鬼若是走一趟,咱们家里就得吃牛肉吃到吐了!”
她说:“你不知道死鬼的厉害。观世音菩萨都怕他!漫天神仙谈魔神色变,也就他,把魔神当盘菜,说吃就吃。这回出去,不又宰了头魔神嘛,这一吃下肚,又得厉害多少?”
七八章 原来是实践
七九章 广寒宫的邀请
罗刹女分外不屑道:“似牛魔王这种窝里横的货色,能跟咱们家死鬼比?笑话!”
说起这,牡丹也不得不深以为然。
牛魔王这种,窝在人间横行霸道的,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土匪;似陆恒,对外征战、杀魔神如杀鸡的,便是那正规军。
没得可比性。
“我们能遇到老爷,发放到老爷府中,实在是天大的幸运。”牡丹叹道:“老爷手段高强,性格霸烈,但对咱们这些弱女子,却是再好不过。从没跟我们发过脾气。”
罗刹女道:“这倒是实在话。他常说,厉害的不在于对内,而在于对外。对自己家眷厉色相向的,便不是个男人。”
牡丹掩嘴轻笑不已。
“你家法可受的不少。”她这么调侃着说。
罗刹女哼道:“那是我跟死鬼独特的相处方式...”
正好昙花来了。
“什么相处方式啊?”
她说。
牡丹见她来,笑道:“你跟罗刹也是一路的。经常没事挑一挑老爷的神经,然后家法伺候。”
昙花一听,脸蛋微红,振振有词道:“没错,这是独特的相处方式。”
都笑了起来。
笑罢,昙花叹了一声:“他也不早些回来...一百多年啦。”
牡丹翻了个白眼:“你跟罗刹还真是那一路的人,话都说的差不离。”
便说:“她们呢?”
昙花说:“对局游戏呢。”
哀叹一声:“就有那么好玩?真是想不通。”
正说着,一个嫦娥驾云从天而降。远远就喊:“罗刹姐姐!牡丹姐姐!”
三个姑娘抬头,都露出喜色:“快下来。”
这位嫦娥,是当初陆恒掳来的一个。说是掳的,实则一没动她们,二也不禁止来去。
给足了嫦羲面子。
如此来往频繁,这百多年,嫦娥们经常成群结队的下凡来,到武当山玩耍。关系好的不要不要的。
“怎么就你一个?”
等嫦娥按下云头,罗刹女不禁问她。
嫦娥道:“今儿是有事。”
“哦?”罗刹女说:“有事?”
嫦娥说:“娘娘请姐姐们去广寒宫玩耍。”
此言一出,罗刹女露出惊讶之色。她忍不住与牡丹、昙花对视了一眼。
牡丹道:“娘娘请我们去广寒宫玩耍?嫦羲娘娘?”
嫦娥点头,予以确切回答。
罗刹女立时横眉冷目:“她请咱们去玩耍,老娘还怕了她不成?去就去!”
嫦羲是怎么回事,家里的内眷个个都知道。当初陆恒没事跑去太阴星闹腾,别说家里内眷,就是漫天的神仙,知道的也不在少数。
罗刹女对此就分外不满。
就好像嫦羲高她们一等似的!
都是那死鬼的婆娘,凭什么你嫦羲高人一等?
这些年一句话都没有过,这时候忽然派人来请去玩儿?罗刹女可不是个怕事的。
昙花忙拉扯了罗刹女一下,道:“难得去广寒宫,你别这么暴躁嘛。”
若说渊源,昙花与还是白嫦时的嫦羲一起陪伴过陆恒不短的时间。
牡丹则有些忧虑——那可是太阴之神嫦羲!这寰宇间,最拔尖的大神通者之一。
罗刹女看出她忧虑,不禁撇嘴道:“你怕什么?怕她把我们吃了?姓陆的死鬼还没死呢!”
道:“她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你信不信,家里死鬼一定会把她吊起来打!”
牡丹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连忙捂着嘴。
良久才道:“看你这话说的...照你这嘴巴凌厉,去了广寒宫,惹恼了嫦羲娘娘,还真得小心被她扇耳光!”
说:“你若是自找的,老爷可未必帮你。”
罗刹女一听,还真是。
也不禁有些心里惴惴了。
嫦娥旁边听罗刹几个说话,也是憋笑憋的不行。
说起来,自从陆恒第一次去过广寒宫,第一次掳走了几个嫦娥事后,广寒宫原本清冷的气氛,便温和了许多。
以前嫦娥们可等闲不敢下界。
最近这百多年,则跟邻居窜门似的,这样频繁。嫦羲娘娘见着了也根本不说什么,视而不见。
甚至有时候,还跟她们聊一聊陆恒在凡间的这些个婆娘。
都说是冰山融化了。
“几位姐姐,收拾收拾,咱们走呗。”嫦娥笑嘻嘻道:“娘娘可早盼着见见你们呢。”
“走就走!”罗刹女压下心中惴惴,暗道自己怎么着也是个太乙真仙,怕谁来哉?!
牡丹多问了一句:“不把碧游找回来一起吗?”
嫦娥则道:“已有一个姐妹去请碧游姐姐去了。”
“倒是挺周全...”罗刹女哼了一声。
不多说,把人叫齐,驾了云,直奔天上而走。
...
“青兄、白兄,今日能把你二位请来,老牛我做梦都梦不到的事!这一杯先干为敬,请!”
牛魔王雄壮的身躯端坐首位,举起一只大鼎,鼎中酒水满溢,仰起脖子咕嘟嘟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
洞府之中,所谓青兄、白兄,身材皆雄壮不次于牛魔王。尤以那白兄,比牛魔王更壮硕一圈。
这两个,一个顶着蓬松狮子头,面目发青,獠牙暴突;一个生了两只蒲扇大耳朵,鼻子长的垂到地上,两根雪白的牙弯曲向上,像两把锋芒毕露的弯刀。
狮子头有样见样,也举了大鼎,张开血盆大口,将鼎中酒水一饮而尽。
笑道:“牛兄相请,怎能不来!”
白象也道:“大哥说的不错,牛兄是爽快人,你请咱们来,咱们要不来,便实在说不过去。”
牛魔王哈哈一笑,拍了拍手。便有两头顶着犄角的牛妖各自捧着一个盖了红布的盘子,一一置于青狮、白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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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兄,这是见面礼。”牛魔王豪爽挥手。
青狮白象皆大笑一声,掀开红布。只见,青狮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一把巴掌大的蕉叶扇,扇子宝光盈盈,实非寻常之物。
白象面前的盘子里,却放着一只葫芦,葫芦嘴儿敞着,里面有金光氤氲。
两妖一看,这礼可不轻!
青狮没动那蕉叶扇,却抬起头来,笑道:“牛兄见面就给这么大的礼,轻易不敢消受啊。”
白象微微颔首:“九转金丹的名头我听的耳朵起茧子,可要说亲眼目睹,这还第一回。”
七九章 广寒宫的邀请
八十章 装比选错了对手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礼越重,事儿越大。
都是积年的老妖,精着呢。
牛魔王见状,沉吟片刻,道:“老牛我也不瞒二位...此间请两位老兄,只因我老牛有一桩仇怨,报之力有未逮,想请两位老兄助我一助。”
青狮闻言,神色一转:“牛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这话说笑了罢?”
牛魔王叹息一声:“两位老兄近些年才下凡,不知我老牛的苦。”
他立时添油加醋,将当初的事扭曲过来:“那厮仗着是天庭的官儿,横暴无端,夺我妻子,还要杀我!”
一双牛眼通红,鼻孔里粗气直喘:“这些年来,我老牛是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啊!”
青狮白象一听,不禁瞪大眼睛,齐刷刷望着牛魔王的脑门,看看是不是绿色儿的!
却暗暗交流了一下眼神。
白象说:“牛兄,你说的那厮,却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在天庭什么官职?竟连你也打他不过?”
牛魔王道:“是中垣紫微的一个将军,四品官儿。”
“四品官儿?”青狮诧异道:“四品官儿有这么厉害的?”
牛魔王作尴尬状挠了挠头,道:“也不是很厉害...我老牛输他一手...只两位助我一二,必能拿住他!”
白象道:“天庭四品的官儿我倒是知道不少,能与牛兄相提并论的,实在屈指可数。便强了些,也不过一分两分...”
他看着面前葫芦里的金丹,暗暗咽了口唾沫:“牛兄高义,我与大哥愿助你复仇!”
青狮嘿嘿一笑:“区区一个四品官...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与牛兄如亲兄弟,怎能不助你复仇?!”
牛魔王大喜:“青兄、白兄,我老牛没的说,干了这杯酒,咱们就是亲兄弟!”
又说:“只消助老牛我复了此仇,还有大礼奉上!”
青狮白兄喜笑颜开,又是一通豪饮。
片刻后,青狮道:“眼下正是好时机!牛兄,咱们这些人下来作甚,你也是有根脚的,心知肚明。便把那厮揪出来弄死,也是符合大势的。天庭最多派个托塔天王下来做做样子。”
牛魔王笑道:“我老牛也是考虑到大势,才厚礼请两位老兄助我呀。”
白象则道:“看来牛兄是早有计较...既如此,可知那厮现在何处?今日不妨趁着酒兴,了结了此事。”
说:“若那厮在天庭,咱们得想个法子把他引出来;若那厮在下界,那便再好不过。”
牛魔王道:“早先吃了不少人族的修士,得了些消息。百余年前,那厮就已下界,行在安置在南瞻部州的武当山。不过那厮行踪诡秘...”
青狮哈哈一笑,挥手道:“无妨...既不确认牛兄仇家在下界还是在天庭,那咱们就双管齐下。”
他把酒鼎用力一磕:“左右咱们下界来,就是要闹出动静。如此,老白陪牛兄走武当山一趟,我往那南天门一行...听说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将开,却不请我这人间的妖圣,实是奇耻大辱...”
三妖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趁着酒兴,三妖出了洞府。牛魔王点起兵马,与白象一道,驾云御风,往南瞻部州而走。
那青狮则奔天去,直指南天门。
沿途之中,白象对牛魔王说:“怎还带兵?”
牛魔王说:“那厮行在里头,有近万天兵天将。我老牛汇聚这么多儿郎,除了跟李靖父子玩过几场把戏,还没真刀真枪的干过。这次教儿郎们好生体会体会。”
白象闻言了然:“原来如此。”
笑道:“我看牛兄兵强马壮,区区天兵天将,自不在话下呀。”
牛魔王哈哈一笑:“也要试过才知道。”
两个妖王卷起滚滚黑云,携了十万妖兵,一路风驰电掣,不多时便到了南瞻部州。
牛魔王的积雷山在西牛贺州东部边缘,距离南瞻部州并不远。两个妖王也都是神通广大之辈,驾驭风云,如鱼得水。
早见绵绵武当,滚滚黑云天边而来。
执天殿行在的八千天兵天将早有察觉。
陆恒从先锋营选的一万精兵,两千留在天庭的执天殿值守,八千带到下界,镇守武当行在。
都是精锐强兵,都曾与魔神作战。
见滚滚黑云妖气冲天,领头的天将立时警觉,倏忽间聚兵一处,转眼结成了真武伏魔大阵,托起祥云,严阵以待。
黑云的云头上,牛魔王举目眺望,不禁笑道:“倒也警觉。”
白象说:“止八千人,不足道哉。”
言说间,已到了近前。
对面天将大喝:“哪里来的妖魔,胆敢犯境武当!”
牛魔王狂笑一声:“陆恒那厮呢?叫他滚出来受死!”
天将心下惊诧,竟是来寻大将军的!
不禁嗤笑连连:“我把你个作死的妖魔,竟敢来寻大将军晦气!真个是找死!”
喝道:“众将士!”
哗啦!
大阵变动,隐隐罩着一层红光流转。天将手持大枪,直指牛魔王。
牛魔王牛眼圆瞪,叫道:“好胆!”
他不是没接触过天兵天将——李靖和哪吒带兵跟他玩耍了好些回。那些天兵天将,便如纸糊的,见了他这妖王,立时丢盔弃甲。
可眼前这八千天兵,却是杀气腾腾,夷然不惧!
牛魔王大是恼怒,觉着在白象面前丢了颜面,猛地自黑云中跳出来,抡起混铁棍:“白兄,看我老牛先吃口开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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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踏空而行,一步踩出一片起浪,气势节节攀升,缓缓往八千天兵逼去。
天将面色沉肃,忽然大喝一声,真武伏魔大阵红光暴涨,心中暗道:“这妖魔找死,竟在我大阵面前装比!”
天将是个有见识的,一看这牛魔王,至少是个真仙。若牛魔王不装比,闪电般来打,以八千天兵平均心相境的素质,恐怕很难摸到牛魔王的踪影,只能被动抵抗。
可他偏偏要装比!
天将心下大喜,念头一动,与阵中将士心心相连。霎那,大阵变动,八千心相境的天兵天将齐齐催动大阵,合力于天将。
天将执枪,引动大阵如一整体,一枪戳出。
牛魔王这时才察觉到危险,止来得及把混铁棍挡在身前!
即见炽烈的红光炸开,牛魔王惨叫一声,被一击打了个对穿肠!
八十章 装比选错了对手
八一章 镇宇城
牛魔王狂嗥一声身形暴退,霎那与八千天兵的真武伏魔大阵拉开距离。他脸上神色既惊且怒更疑!
这一记的味道太熟悉了!
当初陆恒驾驭那沸腾的红芒险些把他打死,那一次,至今记忆犹新。
“好的很!”心下切齿:“够大方,这等法门,竟也撒手传给这些天兵...”
他低头看,胸口一个大窟窿,前后通透,淡淡红光流转,阻滞伤口复原。
却狞笑起来:“彼等非是那厮,我牛魔王也不是数百年前的牛魔王。”
他把混铁棍往前一戳,啵的一声,与追赶上来的天兵大阵硬撼了一记,生生将天兵大阵击退。
却一挥手:“儿郎们,与我老牛宰了这些天兵!”
乌云滚滚碾压而来,十万妖兵将八千天兵困在当中,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白象持一条大枪,来到牛魔王身边,一边观望妖兵与天兵的战斗,一边道:“牛兄大意了。”
牛魔王脸上发臊,闷声道:“我以区区八千天兵不足道哉,不曾想那厮将他绝技传了麾下兵将,实是失策了也。”
他指了指自己渐渐愈合的伤口,道:“便是这红芒,仿佛专克我老牛。当初那厮便凭此手段,胜了我老牛一手。”
白象微微摇头:“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牛兄,你妖兵撑不住了!”
牛魔王恍然一惊,只见那八千天兵结成大阵,横行于十万妖兵之中,已杀了个七进七出,只这说话的功夫,便将十万妖兵杀的七零八落。
白象把大枪一抖:“牛兄,这队天兵留他不得。”
牛魔王一怔,随即深吸口气:“白兄说的是...若那厮在场,统御这八千天兵,便你我二人合力怕也挡他不住。先剪了他羽翼!”
两妖对视一眼,纵身杀入其中。
......
先锋营将军府,忽然三道人影乍现。正是陆恒、盛崖余和黄蓉。
开辟世界三十年,接驳残界却用了一百年!
收个尾,花了陆恒一百三十年!
略超出陆恒的预料。
以往陆恒出任务,快至几月而返、便慢些的也不过一两年。这回却是一百多年。
实则这才是万劫伏魔大元帅府麾下各路兵马的常态。比起陆恒砍瓜切菜诛杀魔神,其他的各路兵马,与魔神之间的厮杀,往往年长日久。
陆恒手段高强,斩妖之力对魔神杀伤力极大,更有降龙伏虎大神通专克魔神。其他的各路兵马、诸多神将,鲜有这般神通。
多是持久战。
多是驾驭大阵困杀魔神,慢慢磨。
“这就先锋营将军府?”
黄蓉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庞大的营地,眼中闪闪发光。
便盛崖余神色也略有些震撼。
陆恒却微微皱了皱眉,拂袖卷起两个婆娘进了营中,早见营垒作战部的部分没了踪影。
“又出任务了么...”
这些年,陆恒在外收尾未归,先锋营的任务却未有停止。陆恒的将军令每隔一二十年,都会接收到大元帅府的通知。
当然,都是那种打辅助的旁支末节的任务。
到后来,陆恒都不怎么关注了。
眼下营中千万天兵无踪,料来是出任务去了。
进了将军府,便有佐官来报,言说间果然如此。
说:“启禀大将军,大元帅府前次传了一道命令下来,说等大将军归来,教去白虎域监兵殿一趟。”
陆恒道:“教我去监兵殿一趟?可有说为何?”
佐官摇头:“不知也。”
陆恒想了想,拿了将军令,神念一扫,果然,将军令中也有一道这样的命令。但亦未说缘由。
陆恒沉吟了一下:“既如此,我就先走监兵殿一趟。”
便将盛崖余和黄蓉收入掌心洞天,陆恒驾驭宇空,一转,即至白虎域监兵殿外。
却见原来进进出出皆是人的监兵殿殊为冷清,陆恒心下更疑,举步入内。早有一佐官等候,说:“天君总算归来,大元帅要见你。”
头前引路,见了大元帅。
或者说雷帝的一尊化身——真仙级数而已。
见陆恒至,雷帝化身睁开眼,沉吟了一下,道:“你此一去,便是百三十余年。以佛代道的大计展开在即,你掌执天殿,实已不可轻离。这次归来,便侧重捉紧执天殿事务,不必再亲自执行军务。”
陆恒点头:“大元帅说的是。”
雷帝化身道:“先锋营千万天兵我已尽数调走,一时半会不能归。眼下情况有些捉紧...你只须看护好大计实施...”
“有些捉紧?”陆恒皱眉:“大元帅,此言何意?”
雷帝道:“前线镇宇城情况不大好,玉皇大天尊已携吾本尊等诸帝君前往镇压,天庭正是空虚时候...”
“镇宇城?”陆恒眉头一跳:“莫非有魔神组团来攻?”
雷帝化身微微颔首。
虽无多言,陆恒却已知情况紧急。连玉皇大天尊都亲自出马了,情况能不捉紧?
他念头一转,欲要开口。
雷帝化身摆了摆手:“执天殿之事为重。唤你来,是教你看紧些,一应此间大小事务,由你一力主持。只不违背大计,可一言而决。”
陆恒沉默了一下:“也罢。”
离开白虎域,陆恒移星换斗,到了天宫。先往执天殿瞧了一眼,刚出来,便见太白星君驾云而来。
老倌远远便道:“天君回来的及时。”
陆恒以为他说的是大计实施相关,却他又说:“蟠桃盛会召开在即,王母娘娘知天君归来,遣老朽给天君送请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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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蟠桃盛会。
陆恒笑道:“我险些忘了...”
算算时间,的确到了蟠桃盛会召开之时。
接了请柬,陆恒随老倌奔瑶池去。路上,老倌说:“眼下天庭的大神俱皆不在,剩下都是些寻常人物,今次瑶池盛会冷清许多呀。”
陆恒却道:“星君,镇宇城那边,情况到底如何?”
陆恒虽未去过镇宇城,却知道那是天庭抵御魔神最捉紧的一道关卡。万劫伏魔大元帅麾下,至少有一半的兵力随时驻扎于镇宇城。
这么说吧,若镇宇城被魔神攻破,这个宇宙失去最坚固的壁垒,不说立马完蛋,也快了。
连玉皇大天尊都亲自出马,可见形势不妙。
八一章 镇宇城
八二章 一把捏死
太白星君微微摇头:“天君,镇宇城之事,你勿需多做理会。眼下天庭大神皆去,天庭空虚,需要强人坐镇。早盼着你回来。”
又说:“天君当知天庭内部情况,留着的,都是没本事、不能与魔神作战的。之前老朽心惊胆战,眼下天君归来,老朽才能松一口气。”
陆恒皱眉:“天庭已空虚至斯?”
道:“这蟠桃盛会却开,王母娘娘...”
太白星君微微摇头:“娘娘本尊也已去了镇宇城。”
说:“留了一尊化身而已。”
“娘娘也去了?”陆恒神色一动:“那嫦羲呢?她去了没有?”
星君道:“嫦羲娘娘乃古神,天地间最强横者之一,她自然也是要去的。”
陆恒沉默驻足。
太白星君知道陆恒为什么要问这个——眼下天庭稍有手眼的,谁不知道陆恒与嫦羲的关系?
“天君...”
太白星君也随之驻足。
陆恒道:“我去太阴星瞧瞧。蟠桃盛会我便不去了,麻烦老倌代为向王母娘娘致歉。”
说完,陆恒转身往南天门而走。
太白星君望着他远去身影,喊道:“天君,明日大朝,天君不可忘了去凌霄宝殿!”
陆恒没回头,摆了摆手。
嫦羲去镇宇城,想必也会留下一尊化身。陆恒需要见见她。整个天庭最强大的一批神仙都去了前线,无疑情况严峻。
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嫦羲虽强,但再强她也是陆恒的婆娘。陆恒如何不担心?
刚到南天门,忽然听到外头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王母开蟠桃会,竟不予我送请柬,此乃奇耻大辱也!”
这一声咆哮,蕴含莫大神通。直震的南天门内外镇守的天兵天将七窍流血、摇摇晃晃。
陆恒眉头猛地竖了起来!
他正心情不好,这一声没来由的‘狗吠’教他心烦意乱!
他猛地一冲,跳出南天门。
便见一头十余万丈的巨大青狮仰天怒吼,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一个黑洞,一圈一圈的音波发出,携着强横的法力,将南天门外的天兵天将推的七零八落。
镇守南天门的萧其明将军面色铁青,一边汇聚天兵结阵,一边挺枪相对。
“妖魔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南天门!”
那青狮咆哮间口中黑洞旋转,圈圈音波化作拿人的神通,圈住一片片天兵天将,往口中摄去。
“好畜生!”
当的此时,陆恒瞠目呵斥,一把抓出,便见一只数十万丈的巨大手掌凭空显现,将那青狮捏在掌中!
吧唧!
青狮瞬间被捏成了一团烂肉。
巨掌一收,显出陆恒身形。摊开手心,一道青狮仙灵在掌中懵懂茫然。
无形的力量缠着这道仙灵,一粒豆大的珠子迅速在仙灵旁边壮大,而青狮仙灵则迅速枯萎。
那青狮才回过神来,惨叫一声,告饶不已:“饶命!饶命!上仙饶命!我乃文殊菩萨家奴,看在菩萨面上,饶我一命!”
陆恒闻言,心下一动——文殊菩萨家奴?青狮?
立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狮子也是来落天庭颜面的!
却丝毫不曾停手,哪里饶他?
“今日撞到我陆恒手上,你命该如此!”
噗!
青狮仙灵枯竭,一点真灵飞出,陆恒弹指打灭。掌心里,便只剩下三粒璀璨的丸子。
即一把丢入口中,陆恒举步,消失无踪。
萧其明将军正要上前,见状不禁止步,却苦笑一声,谓之左右:“这下好了,文殊菩萨的狮子被弄死了。”
......
陆恒奔太阴星而走,一步即至。口中三粒丸子刚嚼碎吞下去。正要取出令牌,通行太阴。
却下一瞬,一张脸瞬间黑了下去!
“好胆!”
切齿之间,陆恒猛地转身,奔下界而去。
几步穿过九重天罡,再一步至武当山。入目处,只见绵绵数十万里的武当山一片狼藉。山峰倒塌、草木夷平,执天殿行在无影无踪!
一些残碎的甲片、绷断的兵器,在乱石、浮土之间隐约可见。
陆恒脸色黑的可怕。
危险之极的气息从陆恒身上腾起,周围的空间,都为之瑟瑟发抖。
陆恒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如掀窗帘,将乱石、浮土拨开,露出原本执天殿行在和他平素与婆娘们居住的那个山谷。
谷中庭院早被毁灭,但并未见血迹、尸首。
陆恒微微松了口气,念头一转,施展追魂之术。立时,绷紧的脸松缓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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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没事。婆娘们没事。气息还在。是太阴星方向。
吐出口气,陆恒探掌将许多破碎的甲胄、残缺的兵器摄上来——是他留在下界的天兵的兵器和甲胄。
陆恒面冷如铁:“好得很!”
从那狮子的记忆中,陆恒得知了前因后果。正因如此,他到了太阴星,却来不及进入太阴,便急着下界。
“牛魔王!白象!”
陆恒嘴角勾起冷笑,杀气腾腾。
诚然,婆娘们没事。但他手底下八千天兵,却尸骨无存!
虽然他们留神仙籍,亦非魔神所杀,可以复活。但复活则相当于重新开始。许多年积累,一朝丧尽!
作为他们的将军,陆恒如何不怒?!
“牡丹、罗刹她们去了太阴,这是嫦羲的手段。想是早算到有此一遭...这娘们总算顾念着老子!”
“只可怜我八千天兵,军中精锐,没战死在魔神战场,却被两个妖魔所杀!”
“牛魔王?”陆恒咧嘴,露出一排寒光四射的牙:“我倒险些忘了,与这厮有仇!”
“也罢。今日便做个了结。”
“至于什么狗屁大计...哼,少了牛魔王,老子再去找个狗魔王、猪魔王来!少了青狮白象,老子再安排个黄狮犀牛。”
“猪八戒我都打死了,这帮狗东西又算个什么?”
“至于佛家,轮不到他不满意!只不违背大计,一言而决么...”
心念转动之间,陆恒驾驭宇空,一步已至积雷山!
却说南天门前,萧其明将军正在收拾残局,便一道金光落下,化作一尊菩萨。
这菩萨四下里张望片刻,不禁道:“萧将军!萧将军!”
萧其明一看,暗叹一声,上前抱拳:“原来是文殊菩萨。”
八二章 一把捏死
八三章 毁灭创造
文殊菩萨道:“敢问萧将军,我那孽畜青狮何在?将将不久失了联络,再无音讯。”
这菩萨本在道场安坐,却忽然失了对青狮的把控,再无半点感应。
那青狮是他家奴,有一缕神魂操诸于菩萨之手。刚刚那片刻,捏拿在文殊菩萨手中青狮的一缕神魂忽然崩灭,菩萨顿觉大事不妙,循着赶来南天门。
萧其明闻言迟疑了一下,道:“佛家使青狮白象作乱,此事可曾知会与陆天君?”
文殊菩萨一怔,道:“此乃观世音菩萨安排,说已从陆天君处得了自主权。”
萧其明沉吟道:“方才青狮至南天门,按照计划,当任其吞十万天兵。可不曾想陆天君忽然经过...一把捏死了青狮。”
普贤菩萨闻言,周身金光动摇,咬牙道:“怎会如此!”
却忽然神色一动,大叫一声:“不好!”
转身奔下界而走。
积雷山。
陆恒踏空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座妖气冲天的山岭,冷笑一声,探掌面前一抹!
便仿佛黑板擦在黑板上擦过,绵延数十万里的积雷山从东头开始,向西迅速消失。
眨眼已抹平三分之一。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飞来一根金柱,好巧不巧落在将要被抹平的山峦前。轰隆一声,金光爆炸。那挂着三个金环的金柱瞬间崩碎,而陆恒神通也随之戛然而止。
陆恒猛一抬头,还未见人,便已闻声。
“天君!天君息怒!”
话音里,一尊大菩萨落下,嘴角溢血,挡在陆恒身前。
他见陆恒满面杀机,心中不禁狂跳,连忙合十作拜:“天君,手下留情啊!”
又连忙说:“贫僧文殊,见过陆天君。”
陆恒负手:“原来是文殊菩萨...菩萨这是要作甚?”
菩萨道:“天君容禀...天君已杀青狮,贫僧恳请天君暂时放过牛魔王和白象。”
陆恒冷笑:“这两个狗东西趁我不在,捣我行在、杀我兵将,我若不把他们杀了,怒气何消?”
先前着实把陆恒吓着了——若非嫦羲早把婆娘们叫去太阴,牛魔王这两个狗东西岂不是连婆娘们也杀了去?
虽说罗刹女是太乙真仙,碧游也是。牛魔王未必奈何的了她们,可其他的仙娥必被波及——陆恒那一刻心惊肉跳却是实实在在。
婆娘们无事,陆恒行在八千天兵天将却死了一回。这些精兵追随陆恒征战魔神都未曾有损伤,却被两个窝里横的妖魔所杀,这气怎么消的下去。
普贤菩萨忙道:“天君息怒。”
他说:“此间关乎大计...天君,青狮攻打南天门,吞十万天兵,打出旗帜,妖魔有了榜样,才会一一跳出来。此间天君已杀青狮,若再杀牛魔王和白象,刚刚起势的妖魔立时就要偃旗息鼓,之后的计划全盘崩坏,天君,请为大局考量!”
“大局?”陆恒嗤笑。
他大手一挥:“大局在我手中。”
文殊菩萨不由自主让开身子,便见陆恒一掌劈出,剩下三分之二的积雷山彻底烟消云散。
两头妖魔浑身是血的跳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陆恒一把捏在手中。
文殊菩萨伸手,欲言又止。
啪唧,牛魔王与白象,被陆恒尽数捏死。
菩萨哀叹,无言以对。
陆恒却冷哼一声,反手一掌抹回去,数十万里积雷山再现,山清水秀,除没了那冲天的妖气,一如既往。
便见陆恒指尖一搓,搓了些皮屑、细胞,弹指落入积雷山中,撒豆成兵、千变万化。立时,无数妖魔鬼怪充斥山林。
这一番变化,教文殊菩萨瞠目结舌。
陆恒这百三十余年着实不曾白过。开辟世界的活儿将他一身神通印证的炉火纯青。
开辟一方世界都易如反掌,创造一条山脉又有何难?
文殊菩萨看看陆恒,又看看那积雷山。见那洞府之前,三尊妖魔耸立,不正是牛魔王、青狮、白象形象?
便神魂气机,也如出一辙。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撒豆成兵、千变万化。这等神通,实在玄之又玄。
“即日起,青狮吞十万天兵、牛魔王和白象推平执天殿行在之事,自当风传于妖魔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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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陆恒转身消失无踪。
文殊菩萨怔怔然良久,合十喧了声佛号,心中安定下来:“阿弥陀佛。”
虽然折了青狮白象,但奴仆而已,虽有神通却无道行,不成器的货色。死了便死了。
只不碍了大计,这位陆天君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反正也拦不住——他堂堂文殊菩萨,佛家四大菩萨之一,为阻这陆天君抹平积雷山,贴身祭炼无数年的法宝遁龙桩都只挡了一下便飞灰湮灭。若真与这位天君斗将起来,怕是吃不住几拳。
何况陆天君是大计的执行者,受命于玉皇大天尊。菩萨哪里敢跟他动手?
不过此事还须得速速回去,禀报世尊...
陆恒总算是出了口气——该杀的都杀了。正如他所言,大局?大局就在他掌握之中。
什么狗屁牛魔王、青狮白象?
那牛魔王几百年如今,还是一般货色。除法力有所精进,乐色还是乐色。当初陆恒都能打死他,何况现在?
如今能与陆恒作对手,除非是货真价实的太乙天仙。寻常的天仙、神仙,陆恒已不放在眼里。牛魔王仍是个真仙,于陆恒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这几个既是棋子,便非不可替代。虽然杀了之后,一时半会找不来代替的,但陆恒神通广大,洒洒水自己来演就是,又有何难?
杀了之后,拍拍屁股,奔太阴星而走。
到了月桂树下,陆恒取了令牌,映照出广寒宫门户,大步走了进去。
这一走,便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之处。以往进了这门,越走越迷糊,种种玄之又玄的禁制形成重重阻碍,便是陆恒,也走不远。
这回却顺畅的很。
陆恒不禁暗骂:“嫦羲这娘们!”
分明眼下,嫦羲本尊不在,广寒宫没能力阻挡陆恒;以前每回来此,无疑是嫦羲那娘们暗中出手,与陆恒较劲。
只几步,便穿门而过,进入了广寒宫。
早有几个嫦娥笑嘻嘻看着他。
陆恒虎着脸:“嫦羲呢?”
为首的嫦娥是旧识,是陆恒最早掳走的嫦娥之一。闻言笑嘻嘻道:“老爷莫急,跟奴奴们来。”
八三章 毁灭创造
八四章 家法伺候
广寒宫寄托于太阴之中,所处之境玄之又玄,内中广大、有种种玄奇。不过陆恒没心思观览广寒宫的景致。
只一路随那嫦娥,七歪八拐,来到一处花园之中。
见袅袅婷婷许多仙娥正在嬉戏,罗刹女、碧游、牡丹和昙花皆在。
还有一女,曼妙身姿罩着月幕银纱,周身上下散发着清冷高雅之气质,安静端坐一旁。
那模样,正是白嫦模样。
陆恒大步走过去,一双手十根指头捏的啪啪响。
嫦羲化身一怔,立时坐不住,连忙站起来,清冷气质消了七八成。
“你要作什么?”
姑娘们都看到了陆恒。却都笑嘻嘻一旁观望。
陆恒道:“做什么?欠收拾的娘们,你说我要做什么?!家法伺候!”
嫦羲化身顿时花容失色,转身要溜。却她一尊化身,不过真仙级数,哪里溜的脱?
一把便被陆恒逮住!
“不,不要!”嫦羲化身挣扎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错了就要认罚!”陆恒早被这娘们气的不行,虽然本尊不在,那就先对化身执行家法!
啪啪几声,安静了。
嫦羲化身被陆恒夹在肋下,垂着头,散发着月光般的光彩的头发遮住了面孔,身子轻轻颤抖。
周围的婆娘们、嫦娥们,都瞪大了眼睛。
“叫你跟爷捉迷藏,很好玩是吧?”陆恒气不消,又打了几巴掌,才把她身子扭过来,扣在怀里:“欠收拾的娘们!”
安静了一瞬间,花园里鸡飞狗跳。便连罗刹女她们,都一下子跑的不见了踪影。
她们知道的太多了!
嫦羲娘娘被执行家法,她们瞧见了!
要遭!
一瞬间,人都不见了。
嫦羲化身这才敢抬起头:“你这人...一点都不分场合。”
陆恒看着她无暇容颜,哼一声,道:“场合?你把我堵在广寒宫外,闹的满天皆知,你还有脸儿说我?”
嫦羲轻哼一声:“你欺负我化身,算什么本事...等我回来...”
“回来怎的?”陆恒道:“还要跟我嚼劲?”
嫦羲不言。
说着说着,便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恒说:“眼下镇宇城情况如何?紧急到了什么程度?”
家事做完说正事。
嫦羲轻声道:“还好...玉皇大天尊亲自坐镇,一时半会无事。”
陆恒皱着眉头:“大天尊亲自坐镇的情况,应该不频繁吧?”
嫦羲道:“上次还是在数百万年前。”
陆恒心下一沉:“镇宇城外有多少魔神?最厉害的能达到什么境地?”
嫦羲道:“数以千计,强者稍次于大天尊。”
陆恒不禁吸了口气,无言。
嫦羲道:“你不必忧心,镇宇城绝不会被魔神所破。天庭建立前夕的那些年魔神都杀进了宇内,不也被赶了出去。”
陆恒道:“我不是担心天庭。大天尊乃天道化身,那魔神中的强者只稍次于大天尊,你在彼处,便有危险。”
是在担心嫦羲。
陆恒念头转动,道:“我有一门神通,专克魔神。可惜我远未曾领悟圆满,无法述诸于口。”
顿了顿:“得深入交流,合阴阳、融仙灵,教你直观体会。若能领悟几分,必有帮助。”
对于陆恒来说,地煞神仙术、天罡大神通无疑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等闲不能透露。
但对自家婆娘,却又不同。
若嫦羲折在了镇宇城,陆恒便再多神通,又能如何?
到时候追悔莫及。
降龙伏虎大神通专制魔神,以嫦羲古神的法力和道行,若学会这门神通,必有奇效。
......
且不说如何深入交流的问题,转瞬过了一日。陆恒神清气爽出离广寒宫。
他还记得太白老倌说的朝会,要他去凌霄宝殿。
却先转白虎域走了一遭,将战没在牛魔王、白象手中的八千天兵复活,带回先锋营训练,这才转道大罗天。
至玉京城,入金阙云宫,来到凌霄宝殿。
已陆陆续续有不少神仙至此。
见陆恒至,都来攀谈,十分热情。
陆恒随意应付着,远远见杨戬驾云而来。
“杨兄。”
“陆兄。”
打了招呼,杨戬道:“听说陆兄执行军务,百余年方归。”
陆恒道:“手尾麻烦了些,浪费了不少时间。”
杨戬叹息一声:“陆兄何不早归?本意通过陆兄的先锋营去那镇宇城,可陆兄不在,教我杀敌无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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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诧异:“杨兄想去镇宇城?”
杨戬道:“自然想去。可...唉,止教我留在天庭云云,实在无奈。”
陆恒念头一转,笑道:“诸帝君皆去了镇宇城,天庭空虚如斯,的确需要留几个人镇着,免得出现意外。”
杨戬道:“我所愿者,军中厮杀;天庭的劳什子乱七八糟的事,我实在不大擅长。眼下正好,陆兄归来,我便向大天尊请愿,去那镇宇城,厮杀魔神一展手脚。”
言说间,凌霄宝殿的大门轰然洞开。
神仙们迤逦进入殿中。
大天尊与诸帝君的身影都在,可都只是化身。
开朝,大天尊率先开口:“执天殿天君陆恒何在?”
陆恒出列:“在此。”
大天尊微微颔首:“执天殿责任重大,你既出军务已归,便捉紧此间,不可再有疏忽。”
陆恒道:“大天尊放心。”
大天尊又道:“你登天时日不长,但神通广大、屡立功勋。眼下非常之时,天庭五营神兵便暂交你来节制。”
言说间,弹出一张令牌,落在陆恒面前。
陆恒伸手接过:“喏。”
大天尊又道:“一应皆要围绕大计,具体你自计略。若关乎重大,便与二郎真君、王灵官、太白星君合计之。”
杨戬忽然跳出来:“大天尊,末将有话要说。”
大天尊:“哦?”
杨戬道:“陆天君既归,天庭有他坐镇,必岿然如泰山。末将只愿去镇宇城与魔神厮杀,请大天尊明察。”
大天尊沉吟不语。
良久,道:“也罢。”
杨戬大喜,拜曰:“多谢大天尊。”
这厮总算如愿。
这次大朝持续时间并不长,天庭内务,只须循规蹈矩即可。有太白金星专门看着。
军务则全权交给陆恒把控,只教他不违背大计,余者自决之。
八四章 家法伺候
八五章 提前开端
回到执天殿,陆恒招来一众神官,直问:“那花果山的猴子,如今境况如何?”
一神官出列答道:“花果山天产石猴儿作了猴群之王,整日与猴群嬉戏于林间,自得其乐。”
陆恒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下:“各路神仙的安排,可已妥当?”
神官曰:“多已妥当。”
陆恒沉吟了一下,道:“再催催,教要参与的神仙早些安排下去。这猴子阳寿还长,若等他自然畏死,还得一二百年。我没那么长时间等他。”
顿了顿,道:“观世音呢?”
门外传来声音:“天君,贫僧在此。”
陆恒见她进来,说:“我稍后去瞧瞧那猴子,激发他畏死之心。”
菩萨了然,沉吟了一下:“是否早了些?”
陆恒摆了摆手:“不早。眼下的境况你也知晓,我更愿去镇宇城会会那魔神。没那么多时间等猴子。”
观世音暗叹,点头道:“便依天君之意。”
说:“石猴儿拜师学艺的事,贫僧自会安排。”
陆恒颔首:“如此最好。”
观世音道:“上回天君诛杀了天蓬将军,那取经的少了一人,不知天君可已有人选填充?”
陆恒沉吟片刻,道:“这事我自有计较。不会坏了大计实施。”
菩萨道:“善。”
稍作一番安排,陆恒即下凡而去。
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此时,山中猴群横行嬉戏,攀爬的攀爬、厮打的厮打、捉虱子的捉虱子、晒太阳的晒太阳,叽叽喳喳,分外是个猴子王国。
天产石猴儿虽未入修行,但天赋异禀,既灵活敏捷,又力大无穷。以至于山中的虎豹豺狼皆被猴群逐杀,一方福地皆为猴群所占据。
至于为何没有厉害的妖魔——无论执天殿,还是佛家,都盯着这里。绝不容许厉害的妖魔在这里落户,以免干扰到猴子的未来。
石猴儿登上山顶,举目眺望远处东海,只觉心胸大开。
在山顶嬉戏了一阵,或是觉着有些累了,便依着一颗大石头打瞌睡。
陆恒的身影出现在猴子身边。
“果然是个美猴王...可惜,生着金丝猴的模样,脾性却跟峨眉山的一般。”
失笑一阵,陆恒弹指打出一点梦幻的光,没入了猴子眉心。
猴子本来睡的安好,忽然便做起梦来。只梦到自己寿元枯竭时,浑身颤颤、筋骨佝偻,连摘个果子都有心无力。便有那地府的黑白无常来捉他的魂儿,把他带到幽冥,遍数他诸般罪孽,要把他下油锅。
正当下油锅时,猴子猛地惊醒。一时怔怔然,眼神变幻不已。
下午,石猴儿召集猴群宴饮喜乐,忽然忧恼,堕下泪来。
石猴儿道:“今日虽不归人王法,不惧禽兽威服,可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枉生于世界之中,不得久注天人之内?”
猴群茫然,不知猴王所说何意。
却有个老猴子,忽然眼睛亮起来,说:“大王,若要长生久视,非得修行不可。”
石猴儿一听,一下子跳起来:“修行?!怎的个修行法儿?哪里去修行?”
老猴子说:“我一个猴子,哪里知道怎么个修行法?只听说在那汪洋大海、三山五岳、洞天福地之中,有长生久视的真仙。大王若学得他们的法术,自然可得长生。”
石猴儿听罢,来回踱步,良久,道:“我决意寻仙拜师,修长生之法!”
老猴子的眼睛复又浑浊,陆恒那令人不可察觉的身影站在空中,看着石猴儿准备外出寻仙,这才点了点头,即驾驭宇空,离开了东胜神州。
话说不久之前,妖魔之中风传两件事。
第一件,是狮驼岭狮驼洞的青狮大王攻打天庭,在南天门外耀武扬威,一口生吞了十万天兵,天庭却奈何不得他。
道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云云。于是争相投靠。
又说天庭原来是个纸老虎。
第二件事,便是积雷山牛魔王请来白象王,将天庭位于南瞻部州武当山的一处行在拔掉,并杀死八十万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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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而后发兵攻打积雷山,被牛魔王和白象王击退,铩羽而归。
此后天庭再无动静,道是怕了这三位妖王云云。
一时间,妖魔群情振奋。
越来越多的妖魔跳出来,占山为王,横行霸道。
“便教他们跳,跳的越高越好。”陆恒高居天庭,冷眼旁观。
便是人间的许多修行大派被妖魔攻破,也视而不见。
只消妖魔不大规模入侵人族国度,陆恒便不会去管——人间的道派因妖魔起势,又无法得到天庭的有力支持,也只能抱团,从深山老林里退出来,进入人族国度。
他们结成联盟,抗击妖魔。使妖魔无法大肆入侵人族国度。
倒是免了陆恒派人出手。
这样就很好。
先让修行者与妖魔对耗一波。
至于猴子出山寻仙,方向路数,都有佛门的菩萨暗中引导。
如此,转瞬过了二十几年。
这天,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猴子被逐下山来。猴子无疑根性深厚——他是天生地养,一块灵石积蓄了无数年的天地元炁、日月精华。一入修行之门,便一发不可收拾。
寻仙路上耗了十几年,拜入灵台方寸山,却只不到十年,便修成了避劫的真仙!
这速度,比陆恒那挂壁还要快的多。
不过跨过了仙凡之隔,他底蕴耗尽,再要突飞猛进,便已不能。化作菩提老祖的观世音寻个由头,便将他逐下山去。
猴子是个没心没肺的。稍稍伤心了一瞬,便又开心起来。道是衣锦还乡,意气风发。
这厮架起筋斗云,翻滚着,很快回到了花果山。
“孩儿们!俺老孙回来啦!”
...
猴子的行踪,皆在陆恒眼中。猴子学艺归来,西游便拉开帷幕。
眼看着这厮打死了这二十多年突然冒出来的妖魔,重新霸占花果山,又见这厮四处访友,与那诸多山头的妖魔比本事、相结交。
眼看着妖族七大圣在花果山聚义,结为兄弟。各自打出‘大圣’的旗号。
眼看着这厮杀进东海龙东,软硬兼施,从东海龙王手中取得了定海神针铁、从其他三位龙王手中得了一身宝甲。
直到这天凌霄宝殿大朝会,老龙王来告状。
八五章 提前开端
八六章 告状
凌霄宝殿之中,陆恒立于雷帝化身之下,正与雷帝化身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闲聊。
便有殿外神将推门入内,奏报曰:“启奏大天尊,下界四海龙王登闻告状,正在殿外侯召。”
众仙齐齐精神一振。
端居不动的玉皇大天尊化身如梦初醒,嗯了一声,道:“宣四海龙王进殿。”
不消片刻,四海龙王迤逦入内。一进来,便匍跌在地、嚎啕大哭。
四海龙王演技之精湛,令众仙各露异色,暗暗称奇。
大天尊缓缓道:“四海龙王掌管下界四海,也是有品级的神仙,怎这里嚎啕大哭,成何体统?”
东海龙王拜道:“大天尊,小神兄弟四人受了委屈呀!”
“哦?”大天尊作诧异状:“何来委屈?”
敖广再拜:“玉皇大天尊在上,今有花果山妖仙孙悟空,不分青红皂白打入东海龙宫,伤我巡海大将、夺我镇海之宝,无视天庭威严,肆意妄为,将小神四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
四海龙王齐齐作拜:“请大天尊为小神做主啊!”
四个老龙王这里正告状,又有神将入内,报曰:“启奏大天尊,有地府十殿阎罗殿外登闻告状!”
阎王也来了。
大天尊声含诧异,道:“宣他们进来。”
十殿阎罗一进来,正如四海龙王一般,皆匍倒在地,嚎啕大哭。
一些神仙已是憋不住,脸上发红了。
玉皇大天尊状作疑惑,问道:“十殿阎罗又是怎的?”
那秦广王哭号道:“请大天尊为地府做主啊!”
说:“花果山水帘洞人士孙悟空,因寿元已尽,小神派黑白无常去拿他下地府,不料那孙悟空神通广大,打坏了鬼神,掀翻了阎罗殿,更将生死簿上猴族一页尽数撕去!”
他哭号说:“大天尊,那妖猴凶残暴虐,目无天规,扰乱轮回秩序,罪大恶极,请大天尊做主,擒杀此妖,以正天规!”
玉皇大天尊不禁道:“又是孙悟空?这花果山妖仙孙悟空究竟何人?诸卿可曾耳闻?”
太白金星应声出列:“大天尊,老朽倒是听说过此人。”
“哦?”大天尊目光落在太白金星身上。
太白金星拜道:“大天尊可曾记得,数百年前一日,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一道金光气冲牛斗?——便是那孙悟空。”
“哦。”大天尊恍然大悟:“原来是那灵石成精。”
陆恒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总想笑。
太白金星道:“大天尊英明。那孙悟空正是花果山上的灵石成精。也不知哪里学了道法,有了本领,竟连四海龙王和十殿阎王也要畏服于他。”
大天尊便道:“妖仙擅闯龙宫,扰乱轮回秩序,坏了天条。”
说:“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便有托塔天王出列,喝道:“妖仙无道无德,肆意妄为。臣愿意领兵十万,讨伐此贼!”
太白金星忙道:“不可!”
说:“那孙悟空年岁浅薄,不知天地之大。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大天尊,老朽以为,或可诏安于他,使上天庭,好生教导。”
李靖道:“星君此言差矣。自立天庭以来,天条管束,方才有苍生和平。此妖肆意妄为,视天庭如无物。若不以雷霆手段将之拿下,便是有意纵容。妖魔有样学样,岂不要天下大乱?”
星君道:“天王此言诚然有理,但兵者大事也,不可不谨慎。”
便拜大天尊:“不如先用老朽的法子,若不能成,再用李天王的法子。”
这下李天王也不好说什么了。
大天尊于是颔首:“也罢,就先诏安于他。”
太白金星领了法旨,出离凌霄宝殿,下凡而去。
...
此时花果山,正热闹的紧。
孙悟空与六位妖王结义为兄弟,今日这个宴请,明日那个宴请,这一天正好轮到孙悟空宴请六位兄长。
水帘洞中,七大圣分宾主落座,豪饮畅谈。
平天大圣牛魔王喝干一斗美酒,抹了把嘴上的酒渍,哈哈大笑道:“我等七兄弟结义,纵横天下无人能挡,真个逍遥自在也。”
“牛大哥所言极是啊!”覆海大圣蛟魔王含笑道:“天地之大,任我等驰骋,快哉,快哉!”
一众兄弟附和不已。
孙悟空抓耳挠腮道:“俺老孙也快活的紧呢。”
些个大圣眼神交流,皆含笑道:“人生在世,快活第一。要不然学这一身道法神通因何来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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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道:“对头,对头!俺老孙要的就是快活,要的就是顺意!”
便炫耀道:“六位哥哥大抵不知,俺前不久得了几件好宝贝。今日宴请诸位哥哥,特意要展示一二。”
便从耳朵里摸出一根小针,喊了声‘大’!
那针立时变作一条铁棒,两头金箍,中间一列神文,便唤作是‘如意金箍棒’。
晃一晃,金光四射;顿一顿,地动山摇。
诸妖圣皆称好宝贝,似艳羡不已。
孙悟空极是得意,道:“俺得道时日尚短,不及诸位哥哥家当丰厚。前日里问了麾下儿郎,知道有个邻居,唤作是东海龙王。说‘莫道龙王无宝贝’,俺老孙走了一遭,那老龙王果然有宝贝!”
“便这一条铁棒,原先是定海神针铁,今唤作是如意金箍棒。这铁棒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实在趁手,俺老孙喜欢的紧。”
又摇身一晃,显化一身宝甲。
头上金冠熠熠,两条绯羽冲天;身上宝甲灿灿,实属仙气不凡;背后一条披风迎风猎猎,实在威武的紧。
猴子身着宝甲,晃动铁棒,气势着实不凡。
六位大圣皆称威武,赞叹不已。
正这时候,孙悟空麾下马元帅入内,道:“大王!”
孙悟空麾下有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这马元帅,便是马流二元帅之一。是个红屁股的大马猴,唤作是赤尻马猴。
随孙悟空学了些本领,有几分手段。
孙悟空见他进来,道:“有甚事?没见俺老孙正与哥哥们宴饮?”
马元帅道:“大王,天上来了个白胡子老头,说是奉天庭什么玉皇大天尊法旨,来求见大王。”
孙悟空一愣:“白胡子老头?”
他扭头看向六位哥哥。
却见这六位也一副茫然模样。
便沉吟了一下,道:“也罢,俺老孙瞧瞧去。几位哥哥先好吃好喝,俺老孙去去就回。”
八六章 告状
八七章 升天
猴子一身披挂,出了水帘洞。
他这里一走,其他六个大圣都笑了起来。
蛟魔王道:“老七这回是要升天啦。”
鹏魔王淡淡摇头:“诸位,你们说,这猴子稍后回来,会有什么说道?”
牛魔王大马金刀,面无表情:“能有何说道?一个野路子的妖仙,骨子里自私自利,能有什么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禺狨王微微摇头:“终归我们算计在先。”
牛魔王微微摇头:“这些年与这猴头相交,他什么脾性,莫非看不出来?每每我积雷山开宴,宴后总有家当失窃。不是诸位偷的罢?”
蛟魔王露出无语之色:“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谁干那事儿。”
也道:“上回我开宴,这猴子偷偷摸摸溜入我宝库,险些把我宝库搬空,亏我知他脾性,把有用的贴身带着,否则......”
狮驼王嘿嘿笑道:“我每每招待他,喝的可都是琼浆玉液、吃的可都是仙根灵果。他吃饱喝足了不说,还要打一包带走。再看看他如何招待我们?”
捏了个浆果:“就这玩意儿,饿得半死的鸟路过都不肯多看一眼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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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猴子招呼这班兄弟,用的都是花果山的‘特产’,最寻常不过的浆果、凡人宴饮的浊酒。没一样上的了台面。
孙悟空没有好东西吗?
有!
他是猴王,不说别的,这猴儿酒总是有的罢?没一次拿出来招待过人!
通风大圣弥猴王,也是个猴子,闻言摇头:“他上回打着我的名头,把青龙山玄英洞三只犀牛的家当洗劫一空,那三个犀牛找上门来,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发走。”
驱神大圣禺狨王也是个猴属的,闻言失笑道:“唉...看来咱们都被他坑过呀。”
他未多言,但想必也吃过孙悟空的亏。
狮驼王道:“若非...哼哼,这种货色,谁愿意跟他结拜兄弟?瞎了眼了!”
这狮驼王,不是狮驼岭的那个青狮。牛魔王作为陆恒的一道化身,自然清楚,他那青狮化身还在狮驼岭。
这位狮驼王,大抵也是天上哪位神仙专门派下来的。
或者说,这里六个大圣,没一个是野妖。
这些年,七圣结义,虽说六个都是因算计而来。但平素相交,可都没打半点折扣。怎么对孙悟空好怎么来。可孙悟空那厮,实在...没话说。
牛魔王道:“便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
孙悟空一身披挂,精神抖擞,出了水帘洞。见一仙气飘飘的老倌站在水帘洞对岸。
他纵身至老倌身前,绕着老倌转了几转,道:“你是哪里来的老倌儿?”
太白星君含笑道:“老朽是天庭的太白星君。”
“你来作甚?非要见俺老孙?”孙悟空晃了晃棒子:“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便教吃俺老孙一棒。瞧着你这迎风吹倒的筋骨,怕是吃不起。”
太白星君笑道:“大王说笑了。老朽此来,是好事,不是坏事。”
孙悟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怎么个好事的法儿?”
太白星君说:“好教大王知晓,大王一身本领通天彻地,天上统御寰宇的玉皇大天尊得知,派老朽下来,请大王上天为官呢!”
“哦?!”孙猴子一听,又是惊,又是喜,忍不住抓耳挠腮:“请俺老孙上天为官?”
太白星君笑呵呵道:“正是如此。”
孙悟空欢喜的吱吱叫:“真个是为官也?”
“然。”
“好!”孙悟空大叫一声:“俺老孙便跟你上天瞧瞧去!”
说:“老倌稍待,俺老孙去去便回。”
言说间一翻身回了水帘洞,见六位大圣宴饮笑谈,不禁吱吱大笑道:“六位哥哥,俺老孙要发达啦!”
不等回应,他便倒豆子似的,十分得意道:“那天上的玉皇大天尊竟也得闻俺老孙的威名,请俺老孙上天为官!”
六位大圣神色各自诧异。
鹏魔王沉吟了一下,道:“我兄弟七人,在凡间纵横逍遥,何必上天为官?”
孙猴子一听,直是摇手:“不对,不对。俺听说天庭正统,统御寰宇。做官才好呢!”
蛟魔王道:“你升天做了官,咱们六个却在下界为妖。若那玉皇老儿派你来讨伐我等,你待如何?”
孙猴子闻言,立时支支吾吾起来。
几位大圣对视一眼,眼中皆看到不屑。
牛魔王则道:“升天为官果然好事...老七,你若升天,作了天庭的官儿,可否为咱们兄弟六人寻些门路,也让咱们去天庭做个官儿耍子耍子?”
孙悟空哑然。
片刻后才道:“俺老孙升天去做官,也是个初来乍到。怕是不好安排呀。”
说完即道:“那天庭的太白金星正在外头等着俺老孙,俺老孙这里告罪,诸位哥哥自宴饮之,俺老孙先上天去瞧瞧。”
转身就走。
走了孙悟空,牛魔王便笑了起来:“也不知那佛门如何教导,教出这么一个路数来。”
说着起身:“此一别,诸位,咱们有缘再见。”
身影一晃,全无踪影。
其他五个也都摇头,作了别,各自施展神通,消失的无影无踪。
...
猴子随太白金星驾云登天,不多时,到了南天门。
猴子眼皮子浅,见了南天门伟岸,不禁兴奋的抓耳挠腮。绕着看守门户的天兵天将转来转去。
太白金星喊了几声,才把他喊住。
待进了南天门,天宫盛景更教猴子流连忘返。
时不时跳上花树,摘一朵花、一串果,蹦蹦跳跳,不亦乐乎。
太白金星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却也不得不绕着猴子转,勉强把他带到了大罗天凌霄宝殿之前。
说:“大王稍待,等老朽进去通报一声。”
猴子摆手:“且去,且去。”
太白金星进了大殿,道:“启奏大天尊,花果山妖仙孙悟空已是带到。”
大天尊颔首:“宣他进来。”
太白金星连忙出了大殿,却见猴子攀上凌霄宝殿的屋檐,正窜来窜去。老倌好不容易把他劝下来,低声下气,这才让他进了凌霄宝殿。
猴子进了殿中,见漫天神仙。心中好奇,这里转悠一下,扯扯这位神仙的衣襟;那里蹦跳一番,作弄那位神仙的冠带。
便旁若无人模样。
八七章 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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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一身披挂,出了水帘洞。
他这里一走,其他六个大圣都笑了起来。
蛟魔王道:“老七这回是要升天啦。”
鹏魔王淡淡摇头:“诸位,你们说,这猴子稍后回来,会有什么说道?”
牛魔王大马金刀,面无表情:“能有何说道?一个野路子的妖仙,骨子里自私自利,能有什么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禺狨王微微摇头:“终归我们算计在先。”
牛魔王微微摇头:“这些年与这猴头相交,他什么脾性,莫非看不出来?每每我积雷山开宴,宴后总有家当失窃。不是诸位偷的罢?”
蛟魔王露出无语之色:“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谁干那事儿。”
也道:“上回我开宴,这猴子偷偷摸摸溜入我宝库,险些把我宝库搬空,亏我知他脾性,把有用的贴身带着,否则......”
狮驼王嘿嘿笑道:“我每每招待他,喝的可都是琼浆玉液、吃的可都是仙根灵果。他吃饱喝足了不说,还要打一包带走。再看看他如何招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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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了个浆果:“就这玩意儿,饿得半死的鸟路过都不肯多看一眼的货色。”
孙猴子招呼这班兄弟,用的都是花果山的‘特产’,最寻常不过的浆果、凡人宴饮的浊酒。没一样上的了台面。
孙悟空没有好东西吗?
有!
他是猴王,不说别的,这猴儿酒总是有的罢?没一次拿出来招待过人!
通风大圣弥猴王,也是个猴子,闻言摇头:“他上回打着我的名头,把青龙山玄英洞三只犀牛的家当洗劫一空,那三个犀牛找上门来,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发走。”
驱神大圣禺狨王也是个猴属的,闻言失笑道:“唉...看来咱们都被他坑过呀。”
他未多言,但想必也吃过孙悟空的亏。
狮驼王道:“若非...哼哼,这种货色,谁愿意跟他结拜兄弟?瞎了眼了!”
这狮驼王,不是狮驼岭的那个青狮。牛魔王作为陆恒的一道化身,自然清楚,他那青狮化身还在狮驼岭。
这位狮驼王,大抵也是天上哪位神仙专门派下来的。
或者说,这里六个大圣,没一个是野妖。
这些年,七圣结义,虽说六个都是因算计而来。但平素相交,可都没打半点折扣。怎么对孙悟空好怎么来。可孙悟空那厮,实在...没话说。
牛魔王道:“便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
孙悟空一身披挂,精神抖擞,出了水帘洞。见一仙气飘飘的老倌站在水帘洞对岸。
他纵身至老倌身前,绕着老倌转了几转,道:“你是哪里来的老倌儿?”
太白星君含笑道:“老朽是天庭的太白星君。”
“你来作甚?非要见俺老孙?”孙悟空晃了晃棒子:“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便教吃俺老孙一棒。瞧着你这迎风吹倒的筋骨,怕是吃不起。”
太白星君笑道:“大王说笑了。老朽此来,是好事,不是坏事。”
孙悟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怎么个好事的法儿?”
太白星君说:“好教大王知晓,大王一身本领通天彻地,天上统御寰宇的玉皇大天尊得知,派老朽下来,请大王上天为官呢!”
“哦?!”孙猴子一听,又是惊,又是喜,忍不住抓耳挠腮:“请俺老孙上天为官?”
太白星君笑呵呵道:“正是如此。”
孙悟空欢喜的吱吱叫:“真个是为官也?”
“然。”
“好!”孙悟空大叫一声:“俺老孙便跟你上天瞧瞧去!”
说:“老倌稍待,俺老孙去去便回。”
言说间一翻身回了水帘洞,见六位大圣宴饮笑谈,不禁吱吱大笑道:“六位哥哥,俺老孙要发达啦!”
不等回应,他便倒豆子似的,十分得意道:“那天上的玉皇大天尊竟也得闻俺老孙的威名,请俺老孙上天为官!”
六位大圣神色各自诧异。
鹏魔王沉吟了一下,道:“我兄弟七人,在凡间纵横逍遥,何必上天为官?”
孙猴子一听,直是摇手:“不对,不对。俺听说天庭正统,统御寰宇。做官才好呢!”
蛟魔王道:“你升天做了官,咱们六个却在下界为妖。若那玉皇老儿派你来讨伐我等,你待如何?”
孙猴子闻言,立时支支吾吾起来。
几位大圣对视一眼,眼中皆看到不屑。
牛魔王则道:“升天为官果然好事...老七,你若升天,作了天庭的官儿,可否为咱们兄弟六人寻些门路,也让咱们去天庭做个官儿耍子耍子?”
孙悟空哑然。
片刻后才道:“俺老孙升天去做官,也是个初来乍到。怕是不好安排呀。”
说完即道:“那天庭的太白金星正在外头等着俺老孙,俺老孙这里告罪,诸位哥哥自宴饮之,俺老孙先上天去瞧瞧。”
转身就走。
走了孙悟空,牛魔王便笑了起来:“也不知那佛门如何教导,教出这么一个路数来。”
说着起身:“此一别,诸位,咱们有缘再见。”
身影一晃,全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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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随太白金星驾云登天,不多时,到了南天门。
猴子眼皮子浅,见了南天门伟岸,不禁兴奋的抓耳挠腮。绕着看守门户的天兵天将转来转去。
太白金星喊了几声,才把他喊住。
待进了南天门,天宫盛景更教猴子流连忘返。
时不时跳上花树,摘一朵花、一串果,蹦蹦跳跳,不亦乐乎。
太白金星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却也不得不绕着猴子转,勉强把他带到了大罗天凌霄宝殿之前。
说:“大王稍待,等老朽进去通报一声。”
猴子摆手:“且去,且去。”
太白金星进了大殿,道:“启奏大天尊,花果山妖仙孙悟空已是带到。”
大天尊颔首:“宣他进来。”
太白金星连忙出了大殿,却见猴子攀上凌霄宝殿的屋檐,正窜来窜去。老倌好不容易把他劝下来,低声下气,这才让他进了凌霄宝殿。
猴子进了殿中,见漫天神仙。心中好奇,这里转悠一下,扯扯这位神仙的衣襟;那里蹦跳一番,作弄那位神仙的冠带。
便旁若无人模样。
八七章 升天
八八章 鞭挞
陆恒冷眼旁观,心想猴子若作弄到他面前,少不得动点手脚给猴子个教训。
倒是太白金星手快,没等猴子耍子到陆恒面前,便把猴子扯到中间,低声道:“大天尊在上,还不快拜?”
猴子立时表露出不情不愿之意。
道:“俺老孙拜天拜地拜师父,可没拜过他人。”
星君不禁道:“大天尊就是天。”
这猴子是花果山上的灵石得道,可谓之天生地养。而大天尊是宇宙天道化身,这方面来说还真当得猴子的生身父母。
猴子这才不情愿的唱了个喏,拜了大天尊一拜。
大天尊道:“你就是花果山的妖仙孙悟空?”
猴子道:“是俺老孙。”
大天尊微微颔首,谓之左右:“孙悟空天生地养的真仙,实也是个人才。诸卿,如何予他个神职?”
便有武德星君出列,道:“大天尊,御马监正缺了个主官,孙悟空既是下界真仙,不妨教他掌管天马,授予弼马温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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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一听,不禁对身旁太白金星道:“老倌,这弼马温是个什么品级?”
太白金星笑道:“弼马温乃是御马监的掌监,御马监弼马温最大。”
孙悟空立时两眼放光:“最大好,最大好!这官,俺老孙做得,俺老孙做得。”
玉皇大天尊道:“既如此,便授他弼马温之职。”
孙悟空跳出来,唱喏道谢,即有神官上来,带他前去履任去了。
散朝之后,陆恒与太白金星并行出大罗天,陆恒说:“那猴子看似不晓事,实是个奸诈狡猾的。”
太白金星微微颔首:“是个做作的。我看他做作卖弄,都是刻意为之。”
陆恒笑道:“装作一副天真模样...那猴子寻仙途中,曾在人间十几年,学过文、识过字,混的挺好。以他聪明劲儿,早把凡间那一套学的精湛,又怎可能天真?”
却一转言:“星君,你我交情自不言说,你便与我明言,这猴子身上,到底是个什么深意?”
太白星君一怔,诧异道:“天君何出此言?”
陆恒即不再问。
...
御马监是天庭饲养天马之处——实则这天马,别无多用,就是给一些爱排场的神仙充门面的。
不似凡间,把马拿来作战,组建骑兵;天庭可不兴这玩意儿。天马只是一种稍稍有些天赋能力的灵兽,要道心没道心,要神通没神通。若将充入军中,拉上魔神战场,魔神气息扫过,这些天马转瞬变成魔神的拥趸。
不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拖后腿。
当然也不是没法子组建天马骑兵——便将天马抹去灵智,炼作傀儡来用。可这太残酷狠毒,为天庭所不喜。
御马监只是天庭之中,职责极轻、权位极低的一个小衙门,毫不起眼。
猴子作了弼马温,倒是把天马养的膘肥体健。猴子左右是个没心没肺的,整日跟天马混在一起,一时半会倒也不曾闹出什么麻烦来。
如此,天上过了十余日。
这一天,陆恒带了一队亲兵,溜达着来到御马监。
喝道:“教弼马温出来见我!”
御马监衙门的神官忙不迭进去请猴子,猴子此时正在里头饮酒。
闻说个什么天君要他出去迎接,猴子趁着酒性发怒道:“俺老孙是这御马监最大的官儿,哪个遭瘟的狗屁天君,竟敢要俺老孙去迎他?!”
左右的神官不禁道:“陆天君神通广大,权位极高,您还是去迎一迎罢。”
说来不过是一件小事,下官迎接上官,猴子不是不懂,他求仙途中,人间呆了十几年,该懂的都懂。
只是这厮养了一阵子天马,厌烦了,不大乐意了。
猴性急躁、跳脱,做事半途而废,不能一以贯之。
正好借个由头,发个飙,看看能不能换个好处。
便见他眼珠子一转,喝道:“什么狗屁天君,要俺老孙去迎!也罢,就让俺老孙瞧瞧他是什么路数,吃不吃得住俺的铁棒!”
说话间,拖着滑稽的官袍,一路奔出衙门,来到门前。正见一尊神将如山耸立,顾盼生威。
猴子嘿嘿一笑,跳起来,指着陆恒:“你哪里的劳什子天君,敢教俺老孙来迎你!”
陆恒斜睨猴子,道:“放肆!弼马温,见了上官,还不参拜。”
猴子耳朵一抖,一根铁棒捏在毛茸茸的手中,怒气冲天道:“我把你个见了鬼的上官,到俺老孙面前耍威风,今日教你个乖!”
言说间,一棒打来,丝毫不曾留手。
陆恒状作骤惊避开,喝道:“弼马温不尊上官,与本天君将他拿下!”
亲兵立时上前,七手八脚竟便把猴子逮住了!
猴子愣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逮住?他便仿佛忘了躲避、忘了反抗。
“押过来!”
早把猴子押到陆恒面前。
陆恒不知哪里抓来一条鞭子,照着猴子劈头盖脸一顿暴打。只打的猴子吱吱叫唤。
痛得很!
猴子更疑,他自忖体魄强大,休说一条寻常的马鞭,便拿刀枪剑戟神兵利器身上戳,也视若等闲。
却这里被打的痛不欲生。
一顿好打,把猴子打的奄奄一息。陆恒这才丢了鞭子,喝道:“你一个弼马温,整天不好生放马,躲在屋里饮酒,此乃渎职。今日鞭笞你一顿,教你铭记在心,若敢再犯,加倍伺候!”
便大模大样,带着亲兵离开了。
猴子半晌才回过气,心中又惊又怒,又实在想不明白,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俺老孙喝多了?”
惊疑之间,他越想越气,难以按捺,只把铁棒抡开来,把个御马监砸的粉碎。即清醒过来,心中一阵后怕:“糟糕,俺老孙闯祸了!”
撒丫子,翻开跟斗,至南天门,扯了个谎骗过萧其明,投下界而去。
回到花果山,猴子总算松了口气。
“邪门了...那劳什子天君莫非是个狠角色?可他惊慌模样,不像啊!定是俺喝醉了,手脚没了麻溜劲!”
又转念:“也好,那狗屁御马监呆着烦腻,趁此机会,再搏点好处亦非不可...”
正沉吟,一帮大猴小猴见孙悟空回来,不禁欢呼雀跃簇拥而来。
说:“大王一去十余年,恁的想念得紧。”
又说:“大王大王,那天宫到底什么模样,好耍子不好耍子?”
猴子碍着面皮,说:“那玉皇老儿不当人子,竟哄骗俺老孙。予俺一个劳什子弼马温,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教俺老孙给他放马,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俺老孙一怒之下,反下天来。孩儿们,俺老孙这回不走啦!”
猴子猴孙们可不知道什么弼马温什么芝麻绿豆,只知道猴王说不走了。十分高兴。便拥趸着猴子,回到了水帘洞。
八八章 鞭挞
八八章 鞭挞
陆恒冷眼旁观,心想猴子若作弄到他面前,少不得动点手脚给猴子个教训。
倒是太白金星手快,没等猴子耍子到陆恒面前,便把猴子扯到中间,低声道:“大天尊在上,还不快拜?”
猴子立时表露出不情不愿之意。
道:“俺老孙拜天拜地拜师父,可没拜过他人。”
星君不禁道:“大天尊就是天。”
这猴子是花果山上的灵石得道,可谓之天生地养。而大天尊是宇宙天道化身,这方面来说还真当得猴子的生身父母。
猴子这才不情愿的唱了个喏,拜了大天尊一拜。
大天尊道:“你就是花果山的妖仙孙悟空?”
猴子道:“是俺老孙。”
大天尊微微颔首,谓之左右:“孙悟空天生地养的真仙,实也是个人才。诸卿,如何予他个神职?”
便有武德星君出列,道:“大天尊,御马监正缺了个主官,孙悟空既是下界真仙,不妨教他掌管天马,授予弼马温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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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一听,不禁对身旁太白金星道:“老倌,这弼马温是个什么品级?”
太白金星笑道:“弼马温乃是御马监的掌监,御马监弼马温最大。”
孙悟空立时两眼放光:“最大好,最大好!这官,俺老孙做得,俺老孙做得。”
玉皇大天尊道:“既如此,便授他弼马温之职。”
孙悟空跳出来,唱喏道谢,即有神官上来,带他前去履任去了。
散朝之后,陆恒与太白金星并行出大罗天,陆恒说:“那猴子看似不晓事,实是个奸诈狡猾的。”
太白金星微微颔首:“是个做作的。我看他做作卖弄,都是刻意为之。”
陆恒笑道:“装作一副天真模样...那猴子寻仙途中,曾在人间十几年,学过文、识过字,混的挺好。以他聪明劲儿,早把凡间那一套学的精湛,又怎可能天真?”
却一转言:“星君,你我交情自不言说,你便与我明言,这猴子身上,到底是个什么深意?”
太白星君一怔,诧异道:“天君何出此言?”
陆恒即不再问。
...
御马监是天庭饲养天马之处——实则这天马,别无多用,就是给一些爱排场的神仙充门面的。
不似凡间,把马拿来作战,组建骑兵;天庭可不兴这玩意儿。天马只是一种稍稍有些天赋能力的灵兽,要道心没道心,要神通没神通。若将充入军中,拉上魔神战场,魔神气息扫过,这些天马转瞬变成魔神的拥趸。
不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拖后腿。
当然也不是没法子组建天马骑兵——便将天马抹去灵智,炼作傀儡来用。可这太残酷狠毒,为天庭所不喜。
御马监只是天庭之中,职责极轻、权位极低的一个小衙门,毫不起眼。
猴子作了弼马温,倒是把天马养的膘肥体健。猴子左右是个没心没肺的,整日跟天马混在一起,一时半会倒也不曾闹出什么麻烦来。
如此,天上过了十余日。
这一天,陆恒带了一队亲兵,溜达着来到御马监。
喝道:“教弼马温出来见我!”
御马监衙门的神官忙不迭进去请猴子,猴子此时正在里头饮酒。
闻说个什么天君要他出去迎接,猴子趁着酒性发怒道:“俺老孙是这御马监最大的官儿,哪个遭瘟的狗屁天君,竟敢要俺老孙去迎他?!”
左右的神官不禁道:“陆天君神通广大,权位极高,您还是去迎一迎罢。”
说来不过是一件小事,下官迎接上官,猴子不是不懂,他求仙途中,人间呆了十几年,该懂的都懂。
只是这厮养了一阵子天马,厌烦了,不大乐意了。
猴性急躁、跳脱,做事半途而废,不能一以贯之。
正好借个由头,发个飙,看看能不能换个好处。
便见他眼珠子一转,喝道:“什么狗屁天君,要俺老孙去迎!也罢,就让俺老孙瞧瞧他是什么路数,吃不吃得住俺的铁棒!”
说话间,拖着滑稽的官袍,一路奔出衙门,来到门前。正见一尊神将如山耸立,顾盼生威。
猴子嘿嘿一笑,跳起来,指着陆恒:“你哪里的劳什子天君,敢教俺老孙来迎你!”
陆恒斜睨猴子,道:“放肆!弼马温,见了上官,还不参拜。”
猴子耳朵一抖,一根铁棒捏在毛茸茸的手中,怒气冲天道:“我把你个见了鬼的上官,到俺老孙面前耍威风,今日教你个乖!”
言说间,一棒打来,丝毫不曾留手。
陆恒状作骤惊避开,喝道:“弼马温不尊上官,与本天君将他拿下!”
亲兵立时上前,七手八脚竟便把猴子逮住了!
猴子愣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逮住?他便仿佛忘了躲避、忘了反抗。
“押过来!”
早把猴子押到陆恒面前。
陆恒不知哪里抓来一条鞭子,照着猴子劈头盖脸一顿暴打。只打的猴子吱吱叫唤。
痛得很!
猴子更疑,他自忖体魄强大,休说一条寻常的马鞭,便拿刀枪剑戟神兵利器身上戳,也视若等闲。
却这里被打的痛不欲生。
一顿好打,把猴子打的奄奄一息。陆恒这才丢了鞭子,喝道:“你一个弼马温,整天不好生放马,躲在屋里饮酒,此乃渎职。今日鞭笞你一顿,教你铭记在心,若敢再犯,加倍伺候!”
便大模大样,带着亲兵离开了。
猴子半晌才回过气,心中又惊又怒,又实在想不明白,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俺老孙喝多了?”
惊疑之间,他越想越气,难以按捺,只把铁棒抡开来,把个御马监砸的粉碎。即清醒过来,心中一阵后怕:“糟糕,俺老孙闯祸了!”
撒丫子,翻开跟斗,至南天门,扯了个谎骗过萧其明,投下界而去。
回到花果山,猴子总算松了口气。
“邪门了...那劳什子天君莫非是个狠角色?可他惊慌模样,不像啊!定是俺喝醉了,手脚没了麻溜劲!”
又转念:“也好,那狗屁御马监呆着烦腻,趁此机会,再搏点好处亦非不可...”
正沉吟,一帮大猴小猴见孙悟空回来,不禁欢呼雀跃簇拥而来。
说:“大王一去十余年,恁的想念得紧。”
又说:“大王大王,那天宫到底什么模样,好耍子不好耍子?”
猴子碍着面皮,说:“那玉皇老儿不当人子,竟哄骗俺老孙。予俺一个劳什子弼马温,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教俺老孙给他放马,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俺老孙一怒之下,反下天来。孩儿们,俺老孙这回不走啦!”
猴子猴孙们可不知道什么弼马温什么芝麻绿豆,只知道猴王说不走了。十分高兴。便拥趸着猴子,回到了水帘洞。
八八章 鞭挞
八九章 反天
猴子是个向往名利的,要不然不会上天,更不会做弼马温。
他不知道弼马温是什么官儿?笑话,这猴子鬼精鬼精,人间厮混过十多年,便不知具体,看字面意思,也大概明白。
可他还是在御马监做了十几天。
这回反天,一是猴性跳脱,呆腻歪了;二是天老大地老二,他猴子是老三,不喜欢头上有别人。
至于那稀里糊涂一顿鞭笞,他实在没摸到头脑。道是醉酒误了手脚。
回到花果山,立时,这猴子教手底下的猴子猴孙打起了‘齐天大圣’的旗号,自我好生满足了一番。
话说猴子打碎了御马监,反下天去。早有御马监的神官上报。
李天王于是道:“早说这猴子野性难驯,不是个好路数。太白星君好言好语把他带上来,才十几天,便反下天去。大天尊,我愿领兵十万,讨伐此贼!”
太白金星忙道:“不可!”
他说:“孙悟空年幼无知,李天王何必与他计较?不如老朽再走一趟,必将他说来告罪。”
大天尊这回却没赞同太白星君,说:“孙悟空渎职犯上,反下天去,目无天条。着李天王与哪吒领兵十万,把妖猴捉来问罪。”
李天王哈哈一笑,与哪吒领了法旨,即向陆恒报备,自五营神兵之中划拨了十万天兵,投下界而去。
话说孙悟空反下天,回到花果山,着实逍遥了几个月。
可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以前的几个结义兄弟,如今除牛魔王之外,皆没了音讯。
便去见牛魔王,那老牛也不待见他了。
猴子心知肚明,知道得罪了他们。
少了宴饮、吹牛的伙伴,猴子心里不大愉快。
这天,猴子正在花果山顶晒太阳,忽然,天上乌云密布,雷霆滚滚。
猴子猛地跳起来,举目一看,只见云中天兵天将林立,十分凶恶模样,正往花果山压下来。
猴子心中一转,立时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人间的官儿,若只挂印而去还则罢了,把县衙烧了再挂印而去,则必遭追究。天庭这是讨伐俺老孙来了!”
“却是个好事...待俺老孙打翻这群天兵,玉皇老儿见了俺老孙本事,教他封个大官,正是理所当然也。”
教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聚兵,自己则一个纵身,跳上云头,喝道:“俺老孙在此,却有何事,大动干戈?”
李天王戟指猴子,喝道:“兀那妖猴,你区区一个下界妖仙,大天尊另眼相待,召为天官。你不思大天尊恩泽,却渎职犯上,反下天庭,罪莫大焉。若识趣,弃械束手,随我登天请罪。如若不然,必为齑粉!”
猴子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这支规模不小的天兵,片刻之后,心里有数,便狂笑道:“把你个不知死活的,却这里来怪俺老孙!玉皇老儿欺俺老孙不知,把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来打发俺老孙,可恨!”
他暴喝道:“俺老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区区十万天兵,也敢来捋俺老孙的虎须?”
他把铁棒指天:“哪个上来受死!”
便有一尊千丈高巨神出列,抱拳谓之李天王:“末将愿往!”
李天王微微颔首,道:“可。”
这巨神跳出来,却也敏捷。把两把大锤抡起,哐当一声,如炸雷。
喝道:“妖猴,巨灵神在此,还不上来受死!”
......
凌霄宝殿之中,不知哪个神仙来了一手圆光术,将花果山情景投射眼前,如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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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片光幕之中,巨灵神与猴子战在一处。却不十合,几个呼吸,便已落在下风。
有神仙说:“这妖猴倒有几分本事。”
巨灵神虽然不算厉害人物,可也是个真仙——最次的那种,凭香火成的真仙。
与孙悟空较量,只几个呼吸,便被打的招架不住,败退回阵。
巨灵神败退之后,哪吒挺枪上前,与猴子战在一处。
这一番倒是个棋逢对手。
两个武艺几乎不相上下,一个化作一团火光,一个化作一团金光,在高天之上你来我往。
李天王忙教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大阵,将二者交战的余波消弭于无形。
这一番酣战直打了人间一个昼夜,却还没有见出高低。
到第二日,日出东方之时,哪吒似已按捺不住,显了三头六臂的真身,一时间打了猴子不好招架。
局内的不知如何,但这凌霄宝殿中局外观摩的,却看的清楚。那猴子施了个法术,一根猴毛变出化身,真身却藏了起来。
陆恒不禁失笑,对身旁王灵官道:“猴子倒也精明。”
王灵官笑道:“哪吒示弱了。”
皆笑。
哪吒也曾是横行魔神战场的人物,可谓是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之丰富,难以估量。
也是真身被污,道心有损,才不得不退回天庭。后来实不得已,弃了真身,以莲花化身代之,修为再难寸进。
可以他的战斗经验,临战之时,似猴子这种初出茅庐的,耍小手段哪儿能骗过他?
更不会只战了一昼夜便显出急躁。
显然,是刻意为之。
果然,哪吒仿佛被骗过,吃了孙悟空一铁棒,倒托火尖枪,败退而回。
李天王立刻表现出惊慌之色,色厉内荏道:“妖猴安敢逞凶?!”
猴子却停下来,反手指着花果山顶的大旗,道:“尔等欺俺老孙太甚,除非玉皇老儿同意任俺老孙做个超品的齐天大圣,否则俺老孙必整兵备战,打上天庭!”
言罢摇身一晃,法天象地,抡起大棒,狠狠一击。将十万天兵打的四散零落,这才收了法身,落回花果山。
一众猴子猴孙欢呼震天,簇拥着孙悟空进了水帘洞。
李天王狼狈而归。
凌霄宝殿之中,圆光术退散。
众仙各自归位,片刻后,丢盔弃甲的李天王回来,沮丧拜道:“臣战败而归,请大天尊责罚。”
大天尊笑道:“妖猴神通广大,一时战败不必放在心上。”
便说:“诸卿,妖猴颇有神通,眼下局面,该当如何区处?”
神仙们顿时七嘴八舌,乱说一通。
太白金星出列道:“那妖猴不是要齐天大圣的封号吗?不妨封他一个。虚名而已,不足道哉。”
说:“老朽再走一趟,必教他诚心降伏。”
大天尊状作思虑半晌,缓缓颔首:“也罢,毕竟兵凶战危,能不损伤便不损伤。便由太白星君再走一趟,把那妖猴带上天来。”
八九章 反天
九十章 爆棚
猴子得闻老倌再至,心下暗喜。
却教麾下猴子猴孙把老倌绑了,带进水帘洞。他自高居宝座,戟指太白金星:“那老倌,你还有胆到俺花果山来!”
太白金星笑道:“怎不敢来?大王聪慧伶俐,难道不知老朽来意?”
猴子道:“管你什么来意!今日说不出个一二三,俺老孙铁棒可不饶你!”
太白金星道:“是好事,好事。”
便说:“大王毕竟初出茅庐,大天尊便想重用大王,也要顾忌漫天神仙的意见。派来李天王合十万天兵,却是有意教大王一展身手,教漫天神仙看看大王的本事,这才好给大王封个高官,予以重用啊。”
猴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哦?还有这说法儿?”
“可不是?!”太白星君笑道:“如今大王展现神通,战败了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漫天神仙看在眼里。大天尊教老朽来请大王登天,神仙们便不敢再道出半个不字。”
“哦...”猴子面露笑容,嘿嘿道:“孩儿们,还不快快与老倌解了束缚!”
猴子猴孙一拥上前,解了绳索。孙悟空跳到太白金星身边,凑上去,嘿嘿道:“俺与那李天王说了,齐天大圣的封号...”
太白星君笑道:“该封,该封。”
猴子哈哈一笑:“这就对了。”
便扯着太白金星往外走:“走走走,封官去!”
复归天庭,路上孙猴子旁敲侧击,道:“前日里御马监来了个什么狗屁天君,着实这厮把俺惹恼了,俺老孙一时气急,才反下天来。老倌,你可知那天君是哪一路人物?”
太白金星诧异道:“哪个天君?”
猴子道:“唤作是陆天君。”
太白金星便道:“原来是他...大圣放心,大天尊已予以惩治。夺了他兵权,教他巡视星辰去了。”
猴子一听,高兴的手舞足蹈:“没骗俺老孙?”
太白金星正色道:“哪敢骗齐天大圣?”
到了凌霄宝殿,予之封了齐天大圣的官儿,专门督造了府邸,教他看管王母娘娘的蟠桃园,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陆恒呢?
窝在广寒宫里,与婆娘们逍遥自在。
如此,仿佛宁静。
那猴子每天没事去蟠桃园瞧瞧——也只瞧瞧。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刚开了不久,上回熟了的桃儿全摘了,剩下都是青果子,没熟,勾不起猴子的口水。
便满天庭的溜达,见了帝君,唤一声老倌;见了神将,称一声兄弟。好一个自来熟,不多久,便把天庭混了个遍。
这一天,猴子溜达到南天门,跟萧其明叽叽喳喳了一阵,便耍了个骗术,偷偷下了凡间。
却是直奔那积雷山而去。
到了摩云洞,敲开大门便喊:“牛大哥!牛大哥!”
‘牛魔王’正与个狐狸精厮混——闻言起身,整了整衣冠,教玉面狐狸进里屋去。
便见猴子一蹦一跳进来。
牛魔王面无表情:“这不是齐天大圣吗?怎有闲心到我这人间妖魔洞窟来?莫非奉命讨伐于我?”
猴子忙道:“牛大哥哪里的话!”
一番闲扯,这猴子嘴皮子伶俐,拉近关系,然后便说:“俺难得来一回,牛哥也不上点酒水招待,实在吝啬。”
牛魔王道:“若比吝啬,比不上你。”
还是让小妖上了酒水蔬果。
又扯了几句,牛魔王不耐烦道:“你若有事便直说,何必与我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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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便道:“这次来见牛哥,俺带来一桩天大的好事。”
“哦?”牛魔王神色一动:“怎叫天大的好事?”
猴子说:“俺老孙这段时日在天上厮混,把个天庭里里外外逛遍。你道怎的?那天庭之中,尽是些脓包货色!”
他眉飞色舞:“号称帝君,却手无缚鸡之力;言说将军,却皆胆小如鸡崽。偌大天宫,一派盛景,竟教些蝇营狗苟之辈占了,实在可惜!”
牛魔王露出惊疑不定之色:“老弟这意思...”
猴子说:“你们几个,道俺升天为官,是为不义。却哪里知道俺老孙计谋?俺老孙状作诏安,到那天上,却是打探消息、摸清底细呀!”
说:“眼下那天庭,满满脓包,却不是我兄弟几个的好机会?!有道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既然天庭上下皆是腌臜货色,不如给咱们兄弟占了,作那寰宇之主?!”
牛魔王瞪大眼睛:“不曾想贤弟还有这等志向?!”
猴子傲然道:“俺生于天地之间,若无志向,不能做出一番事业,岂非白来一遭?”
牛魔王迟疑道:“你上天为官,原是为打探底细?”
“可不!”猴子答道。
牛魔王道:“你要召集咱们弟兄,打上天庭,作寰宇之主?”
“可不!”猴子面露狂色。
正期待牛魔王应和,却见牛魔王摇头:“贤弟要做大事,可我老牛却是个随遇而安。就这里先恭喜贤弟得偿所愿。”
猴子笑容一下子僵住:“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牛魔王道:“不参与。精神上支持贤弟。”
猴子忙道:“虽说那寰宇之主只一人,但还有四御帝君、五方五老。足够咱们兄弟分,牛哥...”
牛魔王只是摆手:“此事休提。我老牛不是个多嘴的人,贤弟要做什么事,只管去做,我老牛就稀罕自家积雷山,其他的没想法。”
言罢,端茶送客。
孙悟空龇牙咧嘴,半晌,终归没跟牛魔王动手。只冷哼一声:“到时候牛大哥不要后悔!”
走了。
孙悟空一走,牛魔王静坐着,却嘿嘿直笑:“这猴子,野心已能装下宇宙...瞧着他整天不务正业,漫天闲逛,却原来看透了天庭空虚,野心爆棚。”
又嗤笑不已:“道那漫天神仙都是脓包...可真是有眼光!”
又嘿嘿道:“倒也聪明,竟还想把几个结义兄弟当炮灰,啧啧,了不得呀!”
...
猴子离了积雷山,着实一股气憋着,出不来。他道是单枪匹马,万一遮拦不住,想找几个结义兄弟帮衬一二,让他们打打头阵。
可没想到,那牛魔王拒绝的如此干脆。
其他的兄弟又找不着,实在教他不爽利。
却发狠:“也罢,给好处不要,等俺老孙霸占了天庭,一个个求上门来,再看脸色!”
九十章 爆棚
八九章 反天
猴子是个向往名利的,要不然不会上天,更不会做弼马温。
他不知道弼马温是什么官儿?笑话,这猴子鬼精鬼精,人间厮混过十多年,便不知具体,看字面意思,也大概明白。
可他还是在御马监做了十几天。
这回反天,一是猴性跳脱,呆腻歪了;二是天老大地老二,他猴子是老三,不喜欢头上有别人。
至于那稀里糊涂一顿鞭笞,他实在没摸到头脑。道是醉酒误了手脚。
回到花果山,立时,这猴子教手底下的猴子猴孙打起了‘齐天大圣’的旗号,自我好生满足了一番。
话说猴子打碎了御马监,反下天去。早有御马监的神官上报。
李天王于是道:“早说这猴子野性难驯,不是个好路数。太白星君好言好语把他带上来,才十几天,便反下天去。大天尊,我愿领兵十万,讨伐此贼!”
太白金星忙道:“不可!”
他说:“孙悟空年幼无知,李天王何必与他计较?不如老朽再走一趟,必将他说来告罪。”
大天尊这回却没赞同太白星君,说:“孙悟空渎职犯上,反下天去,目无天条。着李天王与哪吒领兵十万,把妖猴捉来问罪。”
李天王哈哈一笑,与哪吒领了法旨,即向陆恒报备,自五营神兵之中划拨了十万天兵,投下界而去。
话说孙悟空反下天,回到花果山,着实逍遥了几个月。
可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以前的几个结义兄弟,如今除牛魔王之外,皆没了音讯。
便去见牛魔王,那老牛也不待见他了。
猴子心知肚明,知道得罪了他们。
少了宴饮、吹牛的伙伴,猴子心里不大愉快。
这天,猴子正在花果山顶晒太阳,忽然,天上乌云密布,雷霆滚滚。
猴子猛地跳起来,举目一看,只见云中天兵天将林立,十分凶恶模样,正往花果山压下来。
猴子心中一转,立时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人间的官儿,若只挂印而去还则罢了,把县衙烧了再挂印而去,则必遭追究。天庭这是讨伐俺老孙来了!”
“却是个好事...待俺老孙打翻这群天兵,玉皇老儿见了俺老孙本事,教他封个大官,正是理所当然也。”
教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聚兵,自己则一个纵身,跳上云头,喝道:“俺老孙在此,却有何事,大动干戈?”
李天王戟指猴子,喝道:“兀那妖猴,你区区一个下界妖仙,大天尊另眼相待,召为天官。你不思大天尊恩泽,却渎职犯上,反下天庭,罪莫大焉。若识趣,弃械束手,随我登天请罪。如若不然,必为齑粉!”
猴子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这支规模不小的天兵,片刻之后,心里有数,便狂笑道:“把你个不知死活的,却这里来怪俺老孙!玉皇老儿欺俺老孙不知,把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来打发俺老孙,可恨!”
他暴喝道:“俺老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区区十万天兵,也敢来捋俺老孙的虎须?”
他把铁棒指天:“哪个上来受死!”
便有一尊千丈高巨神出列,抱拳谓之李天王:“末将愿往!”
李天王微微颔首,道:“可。”
这巨神跳出来,却也敏捷。把两把大锤抡起,哐当一声,如炸雷。
喝道:“妖猴,巨灵神在此,还不上来受死!”
......
凌霄宝殿之中,不知哪个神仙来了一手圆光术,将花果山情景投射眼前,如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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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片光幕之中,巨灵神与猴子战在一处。却不十合,几个呼吸,便已落在下风。
有神仙说:“这妖猴倒有几分本事。”
巨灵神虽然不算厉害人物,可也是个真仙——最次的那种,凭香火成的真仙。
与孙悟空较量,只几个呼吸,便被打的招架不住,败退回阵。
巨灵神败退之后,哪吒挺枪上前,与猴子战在一处。
这一番倒是个棋逢对手。
两个武艺几乎不相上下,一个化作一团火光,一个化作一团金光,在高天之上你来我往。
李天王忙教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大阵,将二者交战的余波消弭于无形。
这一番酣战直打了人间一个昼夜,却还没有见出高低。
到第二日,日出东方之时,哪吒似已按捺不住,显了三头六臂的真身,一时间打了猴子不好招架。
局内的不知如何,但这凌霄宝殿中局外观摩的,却看的清楚。那猴子施了个法术,一根猴毛变出化身,真身却藏了起来。
陆恒不禁失笑,对身旁王灵官道:“猴子倒也精明。”
王灵官笑道:“哪吒示弱了。”
皆笑。
哪吒也曾是横行魔神战场的人物,可谓是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之丰富,难以估量。
也是真身被污,道心有损,才不得不退回天庭。后来实不得已,弃了真身,以莲花化身代之,修为再难寸进。
可以他的战斗经验,临战之时,似猴子这种初出茅庐的,耍小手段哪儿能骗过他?
更不会只战了一昼夜便显出急躁。
显然,是刻意为之。
果然,哪吒仿佛被骗过,吃了孙悟空一铁棒,倒托火尖枪,败退而回。
李天王立刻表现出惊慌之色,色厉内荏道:“妖猴安敢逞凶?!”
猴子却停下来,反手指着花果山顶的大旗,道:“尔等欺俺老孙太甚,除非玉皇老儿同意任俺老孙做个超品的齐天大圣,否则俺老孙必整兵备战,打上天庭!”
言罢摇身一晃,法天象地,抡起大棒,狠狠一击。将十万天兵打的四散零落,这才收了法身,落回花果山。
一众猴子猴孙欢呼震天,簇拥着孙悟空进了水帘洞。
李天王狼狈而归。
凌霄宝殿之中,圆光术退散。
众仙各自归位,片刻后,丢盔弃甲的李天王回来,沮丧拜道:“臣战败而归,请大天尊责罚。”
大天尊笑道:“妖猴神通广大,一时战败不必放在心上。”
便说:“诸卿,妖猴颇有神通,眼下局面,该当如何区处?”
神仙们顿时七嘴八舌,乱说一通。
太白金星出列道:“那妖猴不是要齐天大圣的封号吗?不妨封他一个。虚名而已,不足道哉。”
说:“老朽再走一趟,必教他诚心降伏。”
大天尊状作思虑半晌,缓缓颔首:“也罢,毕竟兵凶战危,能不损伤便不损伤。便由太白星君再走一趟,把那妖猴带上天来。”
八九章 反天
九十章 爆棚
猴子得闻老倌再至,心下暗喜。
却教麾下猴子猴孙把老倌绑了,带进水帘洞。他自高居宝座,戟指太白金星:“那老倌,你还有胆到俺花果山来!”
太白金星笑道:“怎不敢来?大王聪慧伶俐,难道不知老朽来意?”
猴子道:“管你什么来意!今日说不出个一二三,俺老孙铁棒可不饶你!”
太白金星道:“是好事,好事。”
便说:“大王毕竟初出茅庐,大天尊便想重用大王,也要顾忌漫天神仙的意见。派来李天王合十万天兵,却是有意教大王一展身手,教漫天神仙看看大王的本事,这才好给大王封个高官,予以重用啊。”
猴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哦?还有这说法儿?”
“可不是?!”太白星君笑道:“如今大王展现神通,战败了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漫天神仙看在眼里。大天尊教老朽来请大王登天,神仙们便不敢再道出半个不字。”
“哦...”猴子面露笑容,嘿嘿道:“孩儿们,还不快快与老倌解了束缚!”
猴子猴孙一拥上前,解了绳索。孙悟空跳到太白金星身边,凑上去,嘿嘿道:“俺与那李天王说了,齐天大圣的封号...”
太白星君笑道:“该封,该封。”
猴子哈哈一笑:“这就对了。”
便扯着太白金星往外走:“走走走,封官去!”
复归天庭,路上孙猴子旁敲侧击,道:“前日里御马监来了个什么狗屁天君,着实这厮把俺惹恼了,俺老孙一时气急,才反下天来。老倌,你可知那天君是哪一路人物?”
太白金星诧异道:“哪个天君?”
猴子道:“唤作是陆天君。”
太白金星便道:“原来是他...大圣放心,大天尊已予以惩治。夺了他兵权,教他巡视星辰去了。”
猴子一听,高兴的手舞足蹈:“没骗俺老孙?”
太白金星正色道:“哪敢骗齐天大圣?”
到了凌霄宝殿,予之封了齐天大圣的官儿,专门督造了府邸,教他看管王母娘娘的蟠桃园,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陆恒呢?
窝在广寒宫里,与婆娘们逍遥自在。
如此,仿佛宁静。
那猴子每天没事去蟠桃园瞧瞧——也只瞧瞧。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刚开了不久,上回熟了的桃儿全摘了,剩下都是青果子,没熟,勾不起猴子的口水。
便满天庭的溜达,见了帝君,唤一声老倌;见了神将,称一声兄弟。好一个自来熟,不多久,便把天庭混了个遍。
这一天,猴子溜达到南天门,跟萧其明叽叽喳喳了一阵,便耍了个骗术,偷偷下了凡间。
却是直奔那积雷山而去。
到了摩云洞,敲开大门便喊:“牛大哥!牛大哥!”
‘牛魔王’正与个狐狸精厮混——闻言起身,整了整衣冠,教玉面狐狸进里屋去。
便见猴子一蹦一跳进来。
牛魔王面无表情:“这不是齐天大圣吗?怎有闲心到我这人间妖魔洞窟来?莫非奉命讨伐于我?”
猴子忙道:“牛大哥哪里的话!”
一番闲扯,这猴子嘴皮子伶俐,拉近关系,然后便说:“俺难得来一回,牛哥也不上点酒水招待,实在吝啬。”
牛魔王道:“若比吝啬,比不上你。”
还是让小妖上了酒水蔬果。
又扯了几句,牛魔王不耐烦道:“你若有事便直说,何必与我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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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便道:“这次来见牛哥,俺带来一桩天大的好事。”
“哦?”牛魔王神色一动:“怎叫天大的好事?”
猴子说:“俺老孙这段时日在天上厮混,把个天庭里里外外逛遍。你道怎的?那天庭之中,尽是些脓包货色!”
他眉飞色舞:“号称帝君,却手无缚鸡之力;言说将军,却皆胆小如鸡崽。偌大天宫,一派盛景,竟教些蝇营狗苟之辈占了,实在可惜!”
牛魔王露出惊疑不定之色:“老弟这意思...”
猴子说:“你们几个,道俺升天为官,是为不义。却哪里知道俺老孙计谋?俺老孙状作诏安,到那天上,却是打探消息、摸清底细呀!”
说:“眼下那天庭,满满脓包,却不是我兄弟几个的好机会?!有道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既然天庭上下皆是腌臜货色,不如给咱们兄弟占了,作那寰宇之主?!”
牛魔王瞪大眼睛:“不曾想贤弟还有这等志向?!”
猴子傲然道:“俺生于天地之间,若无志向,不能做出一番事业,岂非白来一遭?”
牛魔王迟疑道:“你上天为官,原是为打探底细?”
“可不!”猴子答道。
牛魔王道:“你要召集咱们弟兄,打上天庭,作寰宇之主?”
“可不!”猴子面露狂色。
正期待牛魔王应和,却见牛魔王摇头:“贤弟要做大事,可我老牛却是个随遇而安。就这里先恭喜贤弟得偿所愿。”
猴子笑容一下子僵住:“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牛魔王道:“不参与。精神上支持贤弟。”
猴子忙道:“虽说那寰宇之主只一人,但还有四御帝君、五方五老。足够咱们兄弟分,牛哥...”
牛魔王只是摆手:“此事休提。我老牛不是个多嘴的人,贤弟要做什么事,只管去做,我老牛就稀罕自家积雷山,其他的没想法。”
言罢,端茶送客。
孙悟空龇牙咧嘴,半晌,终归没跟牛魔王动手。只冷哼一声:“到时候牛大哥不要后悔!”
走了。
孙悟空一走,牛魔王静坐着,却嘿嘿直笑:“这猴子,野心已能装下宇宙...瞧着他整天不务正业,漫天闲逛,却原来看透了天庭空虚,野心爆棚。”
又嗤笑不已:“道那漫天神仙都是脓包...可真是有眼光!”
又嘿嘿道:“倒也聪明,竟还想把几个结义兄弟当炮灰,啧啧,了不得呀!”
...
猴子离了积雷山,着实一股气憋着,出不来。他道是单枪匹马,万一遮拦不住,想找几个结义兄弟帮衬一二,让他们打打头阵。
可没想到,那牛魔王拒绝的如此干脆。
其他的兄弟又找不着,实在教他不爽利。
却发狠:“也罢,给好处不要,等俺老孙霸占了天庭,一个个求上门来,再看脸色!”
九十章 爆棚
九一章 木偶
广寒宫中,陆恒正祭炼着一只木偶。
这木偶不过巴掌大小,四肢俱全,却面目模糊、不具五官,大致一个人形。
早前不久,陆恒将那孙悟空一顿鞭笞,不久便点亮了一门天罡大神通。换做是——钉头七箭。
这门大神通,可谓是天罡地煞诸般法术神通之中,最恶毒的一门。
此法乃诅咒之术的源流、本根。
蕴化一道诅咒之源,其凶戾、阴诡之处,便身具此神通的陆恒本身,也每每不寒而栗。
这门神通用来,可大可小。若在小处,弹指施咒,教人命丧于无形,这自然是用来对付一般的货色。
若对付厉害人物,便须得祭炼一个媒介,通过命运和因果的路数,从其存在的概念上对其施咒。
这段时间,陆恒窝在广寒宫,摸索这门神通的奥妙,已颇有所得。如今截了一段月桂的枝,削作个人形,将之祭炼作施展这门神通的媒介。
嫦羲化身在一旁捏拿法印,修持降龙伏虎大神通。通过无数次深入的交流,以心印心,嫦羲终于从陆恒的真灵之中,得到了一丝降龙伏虎大神通的真意。
这段时间正勤加修持——毕竟只是一丝真意,她便时刻呆在陆恒身边,每每遇到疑惑,便让陆恒施展这门神通,亲身感受;或者干脆深入交流一番,以心印心一回。
她虽是古神,本尊修为比陆恒更高。但降龙伏虎大神通却实在不是好领悟的路数。陆恒是个挂壁,点亮了就会,她可不是。
话又说回来,得亏她修为足够高,道行足够深。否则便以心印心,深入交流,恐怕也摸不到天罡大神通的门路。
眼下嫦羲化身已是入门,有了些火候了。她化身与本尊一心,本尊那边火候更深。
正祭炼着木偶呢,罗刹女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劈头盖脸就骂:“我把你个管不住裤裆的种马,狐狸精也往家里塞,老娘倒了八辈子霉,竟然跟了你!”
陆恒一怔,按下木偶,道:“傻婆娘又发什么疯?”
罗刹女道:“老娘发疯?!挨闷棒的死鬼,你说,那摩云洞的玉面狐狸,是哪里来的?!”
陆恒诧异:“玉面狐狸?”
即一沉吟,道:“那不是牛魔王的压寨夫人吗?”
罗刹女道:“牛魔王?死鬼,牛魔王不是你化身?!”
陆恒笑道:“化身在凡间几百年,你总不能让他当和尚吧?”
罗刹女气乐了,翻了个白眼:“老娘服了你了!”
便对嫦羲化身道:“你也不管管他?!”
嫦羲化身睁开眼:“本尊不在,管他不住。”
罗刹女无语。
陆恒便扯开话题:“你下凡了?”
罗刹女道:“回罗刹国看看...”
她说:“好多年没回去过了。”
“如何?”陆恒道。
“不如何。”罗刹女难得露出一丝怅然:“物是人非...除了王宫里几个老怪物,以前熟识的全都没了。”
陆恒道:“神仙嘛,沧海桑田...我以为你已经忘了罗刹国了。”
罗刹女摇了摇头:“早先是气恼...气我父王不念亲情,教我与牛魔王联姻。这么多年,气消心淡,前些日子听碧游说起罗刹国,我动了念头,回去看了一眼。”
然后便白了陆恒一眼:“想起你说的杀牛魔王以化身代之的事,老娘顺道去摩云洞,却看到个娇滴滴的狐狸精!”
“没事儿你去摩云洞作甚。”陆恒摇了摇头:“牛魔王是我化身的事,可不能传出去。”
罗刹女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老娘又不傻。”
祭炼木偶的事被罗刹女打断,陆恒干脆放到一边,这里问嫦羲化身:“你那根灯芯眼下如何了?”
嫦羲化身道:“也不知你怎么想的,真要教那取经队伍里多个女的?”
陆恒笑道:“我杀了天蓬,取经队伍不全,那观世音叫我给安排一个。既如此,我便给安排一个就是。又没说女的不行。”
嫦羲摇头失笑:“却你还把她跟那猴子凑一对!”
陆恒道:“可不能说是我凑的...只能说月老手抖了一下。”
说:“左右你房里那盏灯不安稳,打发走,进了取经队伍,也算是给她个前程。说不定百年之后,便是一尊菩萨。”
又笑道:“说来可笑,你不知那猴子多大野心。”
他道:“他这些天逛遍了天庭,看出天庭空虚,说漫天神仙都是脓包,于是野心爆棚。竟偷下凡间,联络牛魔王,说什么‘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要纠集人马打上天庭,作那寰宇之主。”
不禁是嗤笑连连。
却一转言,看着脸色平静的嫦羲道:“那猴子奸诈狡猾、发自内心的暴虐自私和骨子里的野心,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说吧,这猴子身上,有什么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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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羲摇了摇头:“不可说。”
陆恒瞪目:“太白星君那老倌显然知道,却给我打马虎眼。你也给我打马虎眼。”
嫦羲道:“有的事不可说。”
......
猴子回到天庭,心下火气难消,却一路来到瑶池。他是蟠桃园的管理员,瑶池这地方他任凭进出。
远远瞧见几个仙娥正给园中花树浇水,其中有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娇小姑娘。猴子见了她,脸上的火气瞬间消散。
立时露出一副欢喜模样,喊道:“紫霞!”
那姑娘回过头,见着猴子,也露出欢喜模样,招手道:“大圣!”
猴子支开其他的仙娥,与唤作紫霞的仙娥走到一边,轻声细语说了许多小话。
然后抱怨道:“俺老孙通天的本事,超品齐天大圣的官儿,却教俺管理桃园,烦!”
紫霞道:“蟠桃园是天庭重地呢。”
“俺知道是天庭重地,可俺老孙的本事,不在看守园子。那李天王、哪吒父子,不过是俺老孙手下败将,却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俺老孙呢?却是个看园子的!”
紫霞不禁安慰:“你才登天几日,毕竟资历不深。只消有本领,早晚得到重用。”
猴子嗤笑道:“按资历来算,天知道俺要等多少年。”
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恁的一些脓包,却位高权重;俺这本领通天,却不得重用。可恨!”
九一章 木偶
九二章 境界和战力
他忽然站起来:“俺老孙带你下凡去玩!”
话没落下,便一把抱起紫霞,一个筋斗翻出瑶池,奔下界而走。
到南天门,藏了紫霞,与萧其明扯了个谎,顺利通关。回到了花果山。
这些年花果山变化极大。猴子偷下凡间的频率可不低。花果山上,如今猴子猴孙,数以十万计,单靠原本的猴群不可能繁衍的这么快,却是孙悟空把其他地方的猴群弄了过来,稍稍有点筋骨的皆点化为妖。
这些猴子整日里修行武功、操练军阵;其中七八万猴妖兵甲精良,都是制式的天兵装备,也不知道孙悟空用什么手段盗下来的。
剩下的也有甲胄兵器。是猴子从旁边傲来国一阵风卷来的。
猴子带着紫霞,逛遍了花果山的每一处景致。小猴儿围着紫霞转,逗得紫霞咯咯的笑;老猴儿摘来鲜果蔬,言语间奉承不已,把紫霞捧的眉开眼笑。
黄昏日落,猴子与紫霞在花果山巅的齐天大圣大旗下相互依偎。
看着天边晚霞,猴子道:“俺生来不凡,有大志向。那玉皇老儿不会用人,漫天的神仙都是脓包。你看俺花果山兵强马壮,有朝一日,俺尽起精兵,掀翻了天庭取而代之,作那寰宇之主。”
说着,他抓紧紫霞的手:“彼时紫霞你就是王母娘娘。”
紫霞一脸迷离:“无论你作什么,我都听你的。”
猴子眉开眼笑,心下舒坦之极。
......
陆恒发现嫦羲化身越来越少言——大多时间闭目静修,眼睛都不睁一下。
不禁问她:“是否镇宇城情况愈是严峻?”
她只道:“还好。”
旁边罗刹、碧游她们,都露出忧虑之色。
陆恒沉吟着道:“有大天尊坐镇,料来无事。不过你须得警醒着些,别没事拼命往前冲。”
说:“等我这里事了,径自去镇宇城寻你。倒要看看,那魔神是怎样个猖獗劲儿!”
嫦羲化身笑道:“你可别吹牛。”
陆恒道:“而今我一身本事,绝不次于太乙天仙。你虽是古神,料来应当还没破开天仙桎梏、进入更高层次吧?而今若打起来,你本尊亦未必是我对手。”
嫦羲化身微皱着眉:“你分明尚未至天仙之境...”
陆恒失笑:“于我而言,境界归境界,战力归战力。”
尤以陆恒点亮了千变万化大神通,得了‘易’道理,自身的体魄、仙灵随道而变,永远向上而绝不落后。这使得他的战力可以不受境界所限,一直提升。
每天他都是崭新的,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强。
说来自从收尾了白蛇传世界的手尾之后,陆恒回到天庭这些年,虽然没能进补魔神,但进步并不比进食几头魔神来的小——广寒宫许多宝贝,嫦羲多年积累,陆恒可都快给她造光了。
“我二哥也说了陆恒哥哥修为惊天动地,远超于他。”
旁边一个少女,正是杨婵,忍不住开口。
杨戬奔赴镇宇城前夕,把这姑娘送到太阴星来。
说眼下这段时间,天庭和人间都将不宁,请陆恒代为照顾杨婵一二。但也警告了陆恒,不许他对杨婵下手,不然他回来,定要跟陆恒见个高低。
这家伙是个绝顶的妹控。
可惜他不了解陆恒,也不了解自己的妹妹。
杨婵这姑娘被他哥哥一直管着,早心怀叛逆;若杨戬在,时时看着还好;杨戬一走,她便放飞自我。
这么漂亮一个姑娘,投怀送抱,陆恒怎能拒绝?
早吃干抹净了去。
当然,杨戬或许早能预料。到底还是给杨婵找个靠山。
杨戬的修为可不低——虽然因道心受损,耽搁了不少年修行。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真仙——太乙真仙。
货真价实的太乙真仙,天庭可不多见。
而且这只是他本身的修为。他作为天庭的神灵,以香火喂炼出来一尊清源妙道真君的化身,那是入了天仙境的神仙——虽然是天仙里头最拉胯的那种。
把杨婵送到陆恒这里来照看,杨戬自然是经过仔细思考后下的决定。因为陆恒够强。
“也不知道你怎么修行的...”
嫦羲不禁露出笑容:“这才几个春秋...”
陆恒道:“所以王母娘娘说给你找了个好归宿,那不是玩笑话。”
嫦羲化身忍不住拧了陆恒一下:“就你脸皮厚。”
这事还是嫦羲自己说的。
说了当初那实验性质的西游记后传世界。那个世界,其实是王母娘娘开辟的。王母娘娘拉上几个好姐妹,一起作了一场关于以佛代道大计的实验。
这说明所谓以佛代道的大计,早在玉皇大天尊等天庭高层的计划之中。
实验主体完成之后,也就是那个实验世界的西游剧情完结之后,她们的本尊回归了主界,却教嫦羲留了一道仙灵,合以王母娘娘的一道西华至妙之炁,演化出了白嫦这个角色。
说是感应到有个玄妙的机缘会出现在那个实验世界里。
直到陆恒出现,追到主界来,王母于是拿嫦羲打趣,说缘来找到个好归宿云云。
......
这天,吕洞宾来了广寒宫。
陆恒在天庭的朋友不多,也就太白金星、吕洞宾和杨戬,勉强三个。吕洞宾这厮是个喜欢浪的,经常不见踪影,不知道跑到下界那个国家喝花酒去了。见面的次数还真不多。
“你这厮真教人羡慕...”吕洞宾看着那边远处,陆恒的婆娘们嬉戏玩耍,不禁艳羡不已,忍不住低声鬼鬼祟祟道:“有什么厉害手段,教我两手,我感激不尽。”
陆恒嘿笑:“别跟我扯幌子。说吧,有什么事。”
吕洞宾嘁了一声:“你这厮实在没趣。”
就说:“还不是那猴子的事。”
便道:“那猴子屡屡下凡,在下界偷偷招兵买马,眼看反天在即。到时候拿住他,便教送去兜率宫。老君的炉子火正旺呢。”
笔趣阁
道:“给你这里提个醒,可千万别出手太重把他打死。”
陆恒道:“放心,打不死。”
说:“以猴子如今的本事,王灵官足以拿下他。我懒得出手。”
吕洞宾这才笑道:“那再好不过。你这厮一看就是个没轻没重的,你要是出手,把他打死了,后面的可就不好办了。”
九二章 境界和战力
九三章 老君解惑
陆恒道:“有句实话,我得说。似猴子这般货色,送到镇宇城与魔神厮杀,死在魔神手中才是他最好归宿。却怎的非要这厮保金蝉子取经?”
说:“以佛代道的大计,天庭盯着,佛门盯着,便派一条狗、一头猪,只会哼哼的那种,也能保着金蝉子顺利完成取经。”
吕洞宾嘿嘿一笑:“这里头自然有他的道理。”
陆恒道:“我掌执天殿,主持此事,却把些秘密瞒着,不教我知晓。这实在让人难以释怀。”
说:“天庭空虚,勾引猴子野心;种种打压,教那猴子愤懑。一直引诱着他的情绪...什么缘故,非要这般?搞的云里雾里。”
吕洞宾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此这般...我不好说,便走兜率宫一遭吧,老君化身若是愿意,便可为你解惑。”
陆恒直接站起来:“那就去兜率宫。”
兜率宫在大罗天玉京城,这地方不是老君道场。老君的道场在太清大赤天的八景宫。
兜率宫是老君工作的地方——老君是天庭所需丹药的最大供应者。七转以上的金丹,皆为老君炼制。
这位道祖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天庭里最厉害的几位之一。
到了兜率宫,见老君在正殿里闭目打坐。陆恒与吕洞宾至,老君微微睁开眼,道:“今日心有所感,果然陆天君登门。”
陆恒不敢托大,忙抱拳道:“老君。”
老君摆了摆手:“坐罢。”
吕洞宾则道:“老君,我去丹房瞧瞧。”
老君道:“少拿些,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将开,金丹少了老道没法交代。”
吕洞宾嘿嘿一笑,往偏殿溜了进去。
陆恒在蒲团上盘坐下来,开门见山:“老君,那猴子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却都瞒着我?”
老君却上下打量陆恒,脸上渐渐露出奇色,不禁啧啧有声:“陆天君这身板可了不得,太乙天仙恐怕都难以撼动。”
陆恒不言。
老君道:“大天尊选你,倒是选对了。也罢,你境界虽不及天仙,可一身本事已惊天动地,你既来问,老道便告知于你。”
陆恒露出笑容:“请老君赐教。”
老君神色悠悠,缓缓说道:“这天庭的历史,想必天君已略知一二?”
陆恒点头。
老君说:“当初修行路数繁花似锦,芸芸苍生百舸争流,寰宇诸界文明鼎盛,因之生出许多魔神,致使天下大乱,寰宇有倾覆之危。天庭应运而生。”
“大天尊便是应天庭而出的天道化身。”
“那诸般魔神里头,有几个厉害角色。已近乎太乙天仙之极,有不死不灭之能。”
“天庭建立前夕,大天尊降世,我等合力,与魔神做过一场。将之驱出寰宇,赶到那虚无深处。其中魔神之首,唤作是浑沌之王,被老道等奋力打碎身躯,大天尊施展手段封擒了它一半魔魂。”
浑沌之王四个字一出口,陆恒便隐约察觉到一道恶毒的目光,从冥冥之中垂落下来。
他眉头一皱,运转降龙伏虎大神通,将这道目光打了回去。
老君看着,眼中精光一闪,笑容更甚。
即悠悠接着道:“那浑沌之王是魔神之首,为寰宇最大之威胁,若杀之,寰宇之危可解一半。大天尊将此枭一半魔魂封印,带回寰宇,意图经由这一半魔魂将浑沌之王彻底击杀。”
老君叹了口气:“浑沌之王魔魂之坚固、魔意之深沉,任凭老道等施尽手段,也难以彻底磨灭。于是只能镇压之。”
“那魔魂不能放走,放走了浑沌之王便可恢复全盛;亦无法磨灭,只能镇压,反倒成了天庭一大隐患。”
“随后无数年,每一次天庭大开执天殿,多是为了这魔魂。”
“老道等想了许多办法,包括集合人族之力,以人道镇杀——当初那几乎一统四大部洲的大秦,便是为了镇杀此魔而生;却二世而亡。”
大秦?
陆恒皱眉。似乎大秦就是被天庭覆灭的。说是始皇帝修行至心相,龙虎反噬入了魔,竟起大军伐天,被天庭一击而灭。
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陆恒心中,已经明白过来。
老君接着说道:“眼下以佛代道,便是那释迦牟尼自告奋勇,向大天尊建议,以佛法妙性,尝试度化此魔。”
笑道:“那魔魂经过无数次消磨,看似已虚弱之极...释迦牟尼恐是觉着有便宜可捡。”
便摇头:“哪有那般容易?只盼他真有什么厉害手段,可制住此魔。否则如大秦一般,此间过后,佛家要烟消云散。”
老君说到这里,笑道:“你当已知晓,老道说的魔魂,便是那孙悟空。”
陆恒点头:“老君话到一半,我已知晓。”
道:“实不曾想,那孙悟空竟是这般来历。我说他本性为何如此恶劣,野心如此爆棚,原来是这样的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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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道:“看来这一应作弄,是为了引出他的魔意?”
老君道:“对浑沌之王的这一半魔魂,老道等尝试过诸多办法。也曾尝试教导,试图扭转三观,但果真魔神,江山易改本性无移也。”
说:“浑沌之王渊深难测,虽诸般磨灭,可也无法确定这魔魂如今还有几分根底。便要引诱一二,教他释放出来。”
说:“老道那丹炉,烈火熊熊,早是为他准备。”
陆恒心中明悟。
却道:“那魔魂真不死不灭?”
他心中难免疑惑——若教他一口吃了孙悟空,是消化呢,还是被那浑沌之王同化?
这是一个疑惑。
不过老君把那浑沌之王说的那么厉害,陆恒心中,难免持了谨慎心态。
先看看再说。
老君他们诸般计谋,又是打压,又是勾引,那猴子的情绪操诸于股掌之间,引出他魔意,这里炉子烧起来,把引出的魔意炼化了去,也算是为佛门度化猴子打个基础。
心中疑惑得到了解释,陆恒与老君告辞,离开了兜率宫。
刚从大罗天下来,便见孙悟空与一个紫衣女子驾云而来。
那猴子看见了陆恒,立时龇牙咧嘴蠢蠢欲动。
他记得清楚着呢。
九三章 老君解惑
九四章 六圣再聚
那一日,被陆恒一条马鞭,打的痛不欲生。说来应该是猴子自花果山破石而出以来,最耻辱的一回。
陆恒斜睨一眼,与之擦身而过。
猴子险些忍不住反身一棒子打来。
眼睛都红了。
紫霞紧紧握着他手,他才没爆炸。
“早晚...俺老孙早晚把这厮弄死!”猴子咬牙切齿。
陆恒直回了广寒宫。
“此间奥妙,我已尽知。”他对嫦羲化身道:“那猴子原来是魔神的根脚...你那灯芯,我怕是错了,把她推出去跟猴子牵上线,害了她。”
嫦羲微微摇头:“点化之前,我已与她明言。”
陆恒叹了口气。
......
积雷山摩云洞,这一日大开宴席,当初结义的七大圣,除了猴子,皆是在场。
牛魔王大马金刀端坐,笑道:“今日把几位请来,实因那只猴子。”
他举杯,与五个大圣遥遥碰了一杯,道:“前不久,那猴子偷下凡间,到我这摩云洞来,你道他说了些什么鬼话?”
蛟魔王道:“牛大哥恁的不爽利,快说,快说。”
牛魔王嘿嘿笑道:“那厮说‘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说天庭漫天神仙俱为脓包,他要起兵反天,作那寰宇之主。”
几个大圣听了,皆嘁了一声。
“我道什么惊人之语,原来是这。”鹏魔王道:“牛大哥,猴子反天,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其他几个齐齐颔首附和。
“早是计划好的路数。”狮驼王道:“他若不反天,还得逼着他反天呢。”
牛魔王哈哈一笑:“这且不说。他来寻我,意图教咱几个给他打前阵,作炮灰。”
都哈哈大笑起来。
“真个是异想天开。”禺狨王微微叹息。
“不是异想天开,是猴子精明恶毒。”弥猴王道:“若你我不是早有计略,而真是这人间的妖王,被那猴子这般指使,还真可能作了他炮灰。”
“早说猴子不是个东西。”蛟魔王不屑道:“对他有用时,他便想起你,把你当刀子;对他无用时,你信不信,他掉头就喊打喊杀。”
说着话,蛟魔王看着牛魔王,道:“话说其他几个弟兄,我大概都知道根脚,却看不出牛大哥的来路。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牛大哥,你不显露显露?”
又说:“今日教咱弟兄来,不只是猴子要把咱们当炮灰的事儿吧?”
其他几位齐刷刷看向牛魔王。
牛魔王哈哈一笑,道:“我也大概知道你们几个的根脚。”
他指着蛟魔王:“你是那北海龙王家的庶子,敖海。”
不等蛟魔王露出诧异之色,又指着鹏魔王:“老三是燃灯近侍白雄尊者。”
“老四是太乙救苦天尊家的九灵元圣;老五是雷帝的记名弟子;老六的凌霄宝殿屋檐上蹲着的金猴儿。”
五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道:“那牛大哥你又是哪家的?”
牛魔王笑道:“可知执天殿陆天君?”
此言一出,皆是一怔。
狮驼王九灵元圣忍不住道:“我先还以为牛大哥是上清禹余天出来的。竟是陆天君门下?”
牛魔王笑道:“原先的确是上清禹余天出来的。”
便施施然说:“不过那牛魔王被陆天君杀了,换了我来。”
弥猴王沉吟道:“早先风传,说牛魔王和普贤菩萨家的白象推平了执天殿在南瞻部州武当山的行在...莫非?”
牛魔王笑道:“不错。那厮与陆天君有仇。想必诸位知道,陆天君登天时间不长,登天之前,与牛魔王干了一仗,险些把牛魔王打死。”
说:“那厮纠集了青狮白象,意图报复。”
“那青狮白象...”鹏魔王白雄尊者忍不住道:“我倒是听说文殊菩萨家的青狮被一把捏死了,看来普贤菩萨的白象也没逃过性命。”
几个都感叹起来:“早闻陆天君性烈,手段高强,诛杀魔神如探囊取物。这杀性可真不小。”
蛟魔王道:“说来我还见过陆天君。当年我去东海伯父家,想经过伯父走通门路,去老五老师伏魔大元帅麾下从军;哪知我父亲作梗,气的我险些爆炸。出来时候,遇到那位天君——当时还不是天君。”
说:“我气恼之时,脑子发昏,跟他撞了一下。呵,那一下便如撞着泰山,天君岿然不动,我半边肩膀却给撞了个粉碎!”
又说:“当时心中愤愤,还想逢着时机找回来。后来听了那位天君的战绩,却佩服起来。与魔神厮杀,我所愿也。诛杀魔神者,真英雄也!”
便道:“牛大哥既是陆天君门下,这大哥二字,当得。”
都笑起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那弥猴王道:“我听老师雷帝说,陆天君有开辟世界的本领。哎,也不知这位天君怎么个修行的法儿,开辟世界的神通,等闲天仙也无啊。”
便这里,吹捧起陆恒来。
牛魔王笑意盈盈,等他们吹完了,才道:“诸位都是有根脚的,眼下内外局势,大抵都知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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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镇宇城魔神猖獗,连大天尊都要去亲自坐镇,情况实属严峻。内里这以佛代道的大计,却又才刚刚开始。”
顿了顿,道:“猴子反天在即,按陆天君的意思,等那厮被拿住,便是清理这天下妖魔之时。”
“猴子起兵反天,妖魔必躁动难耐。是时,你我几人各领一路,将这四大部洲跳出来的腌臜货色尽数扫平,最后于花果山汇合,断了猴子的根儿。”
蛟魔王等五个恍然大悟。
鹏魔王说:“是陆天君的意思?”
牛魔王颔首:“然。”
几个都点头:“此间大计,操诸于执天殿。既是陆天君的意思,咱们无不从之。”
牛魔王笑道:“时间便定在猴子被擒拿之时。一待那猴子被擒住,咱们即刻动手,休要耽搁。”
“善。”
这一番联络,果然是陆恒的意思。他隐隐有些急躁——镇宇城那边情况恐怕非常严峻,他急着把执天殿的事儿早作个了结,便于早些去镇宇城。
自从那天见过了老君,知道内中详细,感受过那一道恶毒的目光之后,这种心情便隐隐而生。
九四章 六圣再聚
九五章 蟠桃盛会
又一次蟠桃盛会将开。
陆恒接到请柬,顺手丢到一边,径自直往凌霄宝殿而走。
到了凌霄宝殿,见太白星君、王灵官皆在。
太白星君道:“那猴子偷偷下凡去了好一段时间,该是要回来了。”
王灵官笑而不语。
陆恒道:“可惜了一场蟠桃盛会,却为那厮专门开的。”
话说猴子愈是放肆起来,原先下凡还偷偷摸摸,渐渐无所顾忌。想下凡就下凡,想下多久就下多久。
这一回,他把紫霞带下凡间,整整呆了几年不曾回来。
却是将那花果山的妖兵妖将操练的规规整整,已做好了他自以为的万全准备。
这一天,猴子将紫霞留在花果山,独自登天。进了南天门,见许多神仙三三两两而至,不禁拦住了一位,道:“今日莫非大朝?”
那神仙诧异:“大圣不知?”
“知道什么?”猴子疑惑。
那神仙说:“今日乃王母寿辰,蟠桃盛会。大圣难道没接到请柬?”
请柬?
猴子心想,爷爷在下界逍遥,哪儿接到什么请柬?
却心中一怒,暗道:“俺老孙堂堂超品齐天大圣,便在凡间,也该给俺把请柬乖乖送来!连眼前这腌臜货都有邀请,俺老孙却没有,实在可恨!”
他眼珠子一转,笑道:“哦,想起来了。”
便立时别过,筋斗连翻,翻过几重天,拦在去往瑶池的必经之地。
四下里一看,还没见什么神仙来。
便嘿嘿直笑:“蟠桃会?蟠你爷爷的会!”
等了片刻,有神仙过来,一看是赤脚大仙。
猴子忙道:“大仙请了!”
赤脚大仙道:“原来是大圣。”
猴子说:“俺老孙刚刚接到消息,说蟠桃盛会之前,先去凌霄宝殿开个会。玉皇大天尊教俺老孙等着这里,免得有神仙不知,知会一声。”
赤脚大仙毫不疑虑:“哦,那倒是劳烦大圣这里等候,我这就去凌霄宝殿。”
言罢,转道往玉京城而走。
猴子见赤脚大仙走远,不禁嘿嘿直笑。便一晃身,拔了根猴毛,作一化身,在此堵路。他自个儿则一路往瑶池去,先到了蟠桃园。
到了园子,抬头一看,猴子口水都流下来了。
“竟都熟了!”
猴子忍不住跺脚,把蟠桃园的土地喊了出来,说:“先几天俺老孙来蟠桃园,这果子都还青涩;怎么几日不见,就都熟了?”
那土地笑道:“大圣不知。这蟠桃是仙果,不似凡俗的果子。蟠桃一旦积攒足够元炁,瞬间即熟。”
“原来如此。”猴子装模作样点点头:“你去吧,俺老孙要好好看看这园子。”
土地拱手,一溜烟没入地下不见。
猴子砸吧了一下嘴巴,四下里偷偷一看,无人。便纵身跳上一棵桃树,大吃起来。
他东摘一个,西摘一个,专挑好的大的;东咬一口,西咬一口,见着好的,便丢了手里差的。
一路吃,一路笑,吃的满地都是被咬了一口的桃儿。
他手脚快,嘴巴利索,竟不一会儿,就把这园子吃了个遍。九千年的蟠桃被他祸祸一空,六千年的蟠桃被他吃了一半丢了一半,三千年的蟠桃全给咬一口,丢的满地。
吃饱喝足,猴子心下舒泰,浑身发热。便寻了个枝桠,变作个桃儿,打算休息一会儿。
这时候,采桃儿的仙娥来了。
却一看,遍地都是桃核、残桃儿。
一时间花容失色:“这可怎生是好?哪个天杀的把蟠桃都祸害了!?”
几个仙娥又是急又是惊,一边分出一人回去通报,一边商量:“蟠桃盛会马上要召开,可这桃儿没了,该怎么办?”
“我看树上还有零星几个红的,先摘了吧...总得拿些去,不然蟠桃盛会没蟠桃,像个什么话。”
没奈何,摘吧。
便摘到了猴子变成的桃儿身上。桃儿一抖,变回猴子模样。
吓得几个仙娥惊叫不已。
猴子一看,眼珠子一转,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好...俺把这桃儿吃遍,这些仙娥摘不到桃儿,必告发俺老孙...”
便施了个定身法,将仙娥们都定住。
猴子心思转动:“干脆特么一不做二不休,桃儿俺都吃了,那盛会俺也给他搅和了...左右俺已有万全准备,这里捣他一阵,即下凡起兵!”
猴子心下大定,一个纵身翻出蟠桃园,至瑶池。
见云蒸霞蔚之间,会场已是齐备妥当。一张张案几,一盘盘美味佳肴,一缸缸玉液琼浆。
独独没一个人影。
猴子嘿嘿一笑,抓来一坛玉液,咕嘟嘟一饮而尽;又抓起一盘美食,吃一口,丢地上。
不一会儿功夫,这蟠桃盛会的会场,就给他捣的一团糟。
吃饱喝足,这厮醉意盎然,心道:“俺得走了...凌霄宝殿的谎言骗不了太久。”
即往瑶池外偏偏倒倒飞去。
也不知是酒兴太重,还是怎的,却飞到了兜率宫前。
抬头一看,这厮眼珠子一转:“兜率宫?老君炼丹之处啊!嘿嘿,俺老孙今日撞见了,可不能放过。”
这厮扑入兜率宫,也不见一个人影。直把那一葫芦一葫芦的丹丸倒出来,吃豆子似的,吃的抛洒。
吃完之后,猴子浑身烦闷燥热,吼一声,即架起筋斗云,下界去了。
兜率宫的屋檐上,陆恒和吕洞宾的身影缓缓浮现。
陆恒说:“老君这手笔可不小。”
那么多丹丸,真个被猴子抛洒了,可惜。
吕洞宾却嘿嘿笑道:“你这厮只知道打打杀杀,晓得个甚?老君专门给这猴子留的丹丸,你以为只是增长他修为?”
陆恒心下一转:“炼魔的?”
吕洞宾道:“不然呢?”
陆恒摇头失笑:“走罢,咱们回凌霄宝殿。”
不几时,陆恒和吕洞宾到了凌霄宝殿。只见殿外一大群神仙正眉飞色舞,三三两两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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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那猴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蟠桃盛会开了无数次,就没有哪一次召开之前要来凌霄宝殿开会,没这先例。”
“哎,可惜了一次盛会,恁些好东西,都要给那猴头造了。”
这时候,太白星君打开凌霄宝殿,出来,谓之众仙道:“大天尊召众仙进殿。”
九五章 蟠桃盛会
九六章 我有话说
凌霄宝殿之中,漫天神仙济济一堂。
——虽然大多都只是一尊无足轻重的化身。
玉皇大天尊淡漠道:“齐天大圣孙悟空偷吃蟠桃、盗取金丹、搅乱盛会,今已反下天界。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李天王径自出列:“妖猴一而再、再而三违犯天条,视天庭如无物,此枭罪大恶极,臣愿领兵十万,诛杀此贼!”
神仙们皆无语之。
大天尊道:“前番十万天兵可不曾捉住孙悟空。”
李天王道:“大天尊恕罪,前番是臣大意...那妖猴固然神通广大,可天庭神将如云,哪惧区区一个孙悟空?恳请大天尊调来九曜星君、雷部雷将,臣愿立军令状,誓诛此贼!”
正此时,凌霄宝殿的大门打开,一尊神将入内,报曰:“西方观世音菩萨携多闻、广目、持国、增长四大天王于殿外求见。”
大天尊道:“宣。”
便见观世音菩萨与佛家四大天王入了殿来,拜了大天尊。
观世音道:“贫僧携四位护法天王前来大天尊御前听用。”
大天尊微微颔首,谓之李天王道:“妖猴不识天数,犯上作乱。令李天王父子携十万天兵,合九曜星君、三十六雷将、佛家四天王,下凡擒杀孙悟空。”
李靖大喜,拜道:“遵命!”
陆恒此时却走出来,立在殿中,抱拳道:“大天尊,我有话说。”
大天尊目光垂下,各路神仙皆齐齐望来。
“哦?”大天尊道:“陆天君有何话说?”
陆恒道:“区区一只猴子,如此大动干戈,平白丢了脸面。”
他早已有些不耐烦。这戏目一出接着一出,若是不知根由,跟着看戏还则罢了;既已知根由,看着看着愈不爽利,愈不耐烦。
他急着奔赴镇宇城,实在没时间这里玩耍。
道:“我愿出手,诛之于花果山。”
众仙闻之,神色各异。
大天尊沉吟片刻,道:“陆天君勿急,看看再说。”
李天王早迫不及待,即与哪吒汇合了四大天王、九曜星君、雷部雷将,率五营十万天兵,出南天门,直扑花果山。
猴子反下天界,回到花果山,当即聚兵宣布反天。他这里紧锣密鼓,还没做好准备,漫天已是乌云滚滚、雷霆霹雳。
“妖猴,还不束手就擒!”
李天王手托宝塔,威风凛凛。
孙悟空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腾身驾云而起,一人直面十万天兵,铁棒挽了朵花,戟指李天王:“手下败将,安敢言勇?!”
他龇牙咧嘴,眼中凶光四射:“漫天神仙,俱为脓包;玉皇天尊,不过昏君。有道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李天王,你与俺老孙传个话,教那玉皇老儿乖乖让出宝座,强者为尊,寰宇至尊之位合该俺老孙来坐!”
一众神仙闻言大怒,哪吒第一个跳出来:“胎毛未干的猴头,安敢如此嚣狂,吃我一枪!”
抖起一枪,直奔孙悟空要害而去。
孙悟空闪身避开,体内的火热教他凶炁暴涨,喝道:“胎毛未干?哪吒,俺老孙看你才是个胎毛未干!”
两人立时战在一处。
凌霄宝殿之中,这回不是哪位神仙的圆光术,而是挂在那大门上的照妖镜,将花果山上下情景,映照于殿中。
见哪吒与孙悟空大战,神仙们又讨论起来。
陆恒面无表情,王灵官和太白星君在他身旁。
王灵官不禁道:“这猴子修为有长进。哪吒恐怕不是对手。”
能没长进?一园子蟠桃被他祸祸一空,满场子琼浆玉液被他喝个七零八落,老君丹房的里的金丹被他吃了几十葫芦——虽然那丹药下了暗手。
此时孙悟空与哪吒斗法,每时每刻修为都在增长。上回斗一个昼夜,哪吒演戏放水败走;今次却分明演不成,是真真战不过孙悟空。
不消盏茶的功夫,哪吒便已生生落在下风,眼看抵挡不住。
李天王忙教持国、增长、广目、多闻佛家四天王上前助阵。这四位要说修为,实在一般,只是寻常真仙;不过却各有玄妙法宝。
那持国天王持一琵琶,叮叮叮弹奏起来,专攻神魂。他一出手,便打了孙悟空一个措手不及。
增长天王持宝剑上前,与哪吒合战孙悟空。
广目天王多闻天王,一个目中射出道道金光,专指孙悟空要害;一个抛出一只花貂,展开一把大伞。
五个围着那孙悟空走马灯似的厮杀作一团。
“这几个,便是那打铁的锤子。”王灵官看着照妖镜投射的光影,微微摇头:“越打孙悟空越强。”
果然不片刻。那猴子爆种,一棒打飞了增长天王,一脚揣翻了广目多闻,更把那持国天王的琵琶弦扯的七零八落。
五个心惊胆战,狼狈败走。
李靖吃惊,忙令九曜星君出战,三十六雷将助阵。这一下败的更快,先是九曜星君,围攻不成反被抄,打的狼奔豚突,丢盔弃甲;三十六员雷将结成大阵,道道雷霆霹雳,却劈的那猴子大声叫爽。
即三下五除二,打破阵法,将三十六员雷将赶的满天飞。
那九曜星君,乃太阳、太阴、金木水火土及计都罗睺九位星君——这里的太阳,不是太阳星君,而是日宫太阳帝子星君。
与月宫太阴皇女星君、东方甲乙木德星君、南方丙丁火德星君、中央戊己土德星君、西方庚辛金德星君、北方壬癸水德星君、天宫神首罗睺星君、天尾官分计都星君合成九曜。
天庭有两套体系,一套对外,一套对内。对外的,便是敕令金阙雷帝天尊万劫伏魔大元帅那一系,这一系专与魔神作战。
两套体系,名称各有重合。比如太阳星君与日宫太阳帝子星君;比如陆恒曾经打过配合的七杀将军与七杀星君。
他们都不是同一个人。
伏魔大元帅麾下,也有九曜将军。若今日讨伐孙悟空的是九曜将军,那孙悟空必死无疑——魔魂死不了是其次。
眼下天庭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三个人。陆恒、王灵官和太白星君。
陆恒不必说,王灵官也曾是军中悍将,太白星君,便是与那西方庚辛金德星君神位看起来重叠的,金星将军!曾经的金星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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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这老倌须发雪白、仙气飘飘,这厮其实曾是个大杀星。与杨戬、哪吒差不多,也都是在战场上道心受损,不得不退回来养老。
至于其他的,要么本尊去了镇宇城、留下的无足轻重的化身,要么本身没什么厉害手段、只能作政务人员的普通神仙。
九六章 我有话说
九七章 王灵官
三十六员雷将是雷部众神之中最拉胯的一批。真正厉害的雷部精英,早跟着雷帝去镇宇城干魔神去了。
这打雷下雨的神职,总要有人来做。厉害的要与魔神干仗,留下些最拉胯的,负责雷部的日常工作和机构运转。
要知道,雷部除了运转打雷下雨的道道,还执掌着天罚、刑罚的职权。作为雷帝——伏魔大元帅的直属部门,其中厉害人物不说多如牛毛,怎么着真仙一大堆,太乙真仙也不稀奇,天仙都有。
说白了,现在与猴子作战的,其实是文职人员。
猴子一举击垮了九曜星君、三十六雷将,骇的十万天兵军心动摇,那嚣狂劲儿,简直冲破天际。
玉皇大天尊淡淡便道:“妖猴逞凶,李天王战他不过;谁愿出战,擒杀妖猴?”
陆恒正要开口,太白金星一把拉住他。
王灵官适时站出来:“末将愿往!”
本来嘛,若无陆恒,这个时候,应该是太白金星建议,去灌江口请二郎真君杨戬出马。
可眼下,杨戬奔赴镇宇城,已不知与魔神厮杀过几回。能出手的,要么陆恒,要么太白星君和王灵官。
陆恒在所有神仙眼中,是个下的了狠手的人物。一出手就要致人死地。可不能这里就把孙悟空杀了。
饭团探书
太白金星一直以来和和气气,一时半会也没人能想到他。
便只好王灵官出马。
那王灵官领命下界,持一条九节铁鞭,化作一道神光,将正追杀李天王的孙猴子截住。
喝道:“孙悟空,此时回头不晚!”
孙悟空杀的兴起,已觉天下无敌,哪里瞧的起王灵官?只把铁棒掣开,抡来便打。
王灵官夷然不惧,执鞭与之战在一处。
凌霄宝殿之中,太白星君对陆恒说:“王灵官实是可惜了...他是个万年难得一出的太乙真仙,诚如天君你一般无二。可惜战场上遭魔神暗算,伤了仙灵、损了道心。”
说:“修为已不能寸进,只能走香火路数。本有太乙天仙的根基,成为天庭支柱可期,却到头来只能走最末流的路数。”
王灵官的修为上限,是香火路数,天仙中最末流的神仙。
陆恒不语。王灵官固然可惜,可与魔神作战,与他一般无二的太乙真仙,战死的亦不在少数。惜乎没有陆恒这样的本领,没有降龙伏虎大神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陆恒有时候想——若降龙伏虎大神通传给每一个修行者,那魔神的根儿算是给断了,以后自得安宁。
可惜,若有这么简单,降龙伏虎便不是大神通了。
天罡大神通太高深、太玄妙,难以领悟。便嫦羲那样的古神,与陆恒无数次深入交流,也才抓着点皮毛。
既不能著于书面,又不能述于口舌,想传都传不出去。
便等陆恒领悟通透,能述于口舌,说出来,怕也没几个人听得懂。
镜光之中,王灵官已与孙悟空战了千百万回合。一个铁鞭沉稳,大开大合;一个铁棒急躁,雨打芭蕉;一时间旗鼓相当,分外精彩。
陆恒清晰的看到,那猴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焦急之色。而王灵官则神态沉稳,岿然不动。
高下已分。
只是要彻底拿住孙悟空,却不容易。
孙悟空眼看战不过王灵官,稍一疏忽,便生吃了王灵官两铁鞭,险些被打下云头。
心中生怯,摇身一晃,变成一只飞鸟,顺着跌落云头,展翅没入一片林中。
王灵官冷笑一声,眉心神纹退避,露出一只竖眼!
要说这第三只眼,在神仙之中,虽不多,却也不稀奇。杨戬有,王灵官也有。
这位灵官在人间有一句赞诗——叫做‘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
那猴子变成飞鸟藏在林中,王灵官竖眼张开,瞬间捕捉行踪。人已持鞭落地,照着便打。
猴子惊慌失措,险险避开,落地变成一条蛇,往石头缝里钻。
王灵官则把鞭子驱赶山石,山石如活物,自避开,显出孙悟空化作的蛇。孙悟空更惊,又变成一只蛤蟆,蹦入溪中,落水又变成一条鱼,往水草里钻。
这一番变化,着实精彩。凌霄宝殿之中,不少神仙拊掌称妙。
凡间你追我逐,孙悟空变的快,王灵官追的也快,总不能脱身。恼怒之下又变回来,与王灵官大战一场;战不过,又变来变去。
太白金星便道:“如此不是办法。若妖猴流窜天下,王灵官追逐不放,不知要波及多少生灵。须得尽早将他拿住。”
观世音菩萨走出一步,道:“不如贫僧用这瓶儿,把他收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君,却笑道:“你那瓶儿是瓷的,那猴头身坚如铁,你拿瓷器碰铁石,非得打碎了不可。”
这自然是玩笑话。其意指观世音的神通法力,还不足以隔着遥远宇空,一击把猴子拿住。
观世音可不敢跟老君造次,笑道:“只看老君神通。”
陆恒面无表情的看着,看着老君从怀里摸出个金灿灿的镯子,不是那金刚琢又是什么?
老君把镯子顺手往那照妖镜里丢去,镯子顺着照妖镜的光,跨越空间,陡然出现在变成一头老虎的孙猴子头上,啪嗒一下,打中他脑门。
孙猴子摇摇晃晃,一头栽倒,显出了原形。
王灵官适时赶上,一把擒住孙悟空,封了他法力、锁了他琵琶骨,即提着这猴子登天而来。
陆恒再没心思往下看,甩甩袖子,离开了凌霄宝殿。
回到广寒宫,却见女人们正围着圆光术观摩——也在隔空看戏。
见陆恒回来,黄蓉先说:“老爷不在天庭,此时回来作甚?”
陆恒道:“戏目太过无趣,没甚看头。”
罗刹女道:“老娘倒是觉着挺好看。”
说:“那猴子神通果然了得,老娘自认差他一线。”
陆恒道:“猴子吃了一园子蟠桃、几十葫芦金丹,修为已攀升到近乎天仙。却是个傻了吧唧的棋子,你跟他比什么。”
拖来一张椅子,陆恒躺了片刻,起身来:“我那木偶还差点火候,趁此炼制出来;等那猴子再逞凶,来喊我一声。”
——此时,凡间,许多妖魔跳将出来。牛魔王打起大旗,号称要一统妖魔,积雷山数十万妖物铺天盖地,朝最近的一座山头杀了过去。
九七章 王灵官
九八章 新鲜出炉
且不说凡间如何,不说牛魔王等一帮安插在妖魔之中的细作,如何借此机会把人间的妖魔鬼怪推平。
却说王灵官拿了孙悟空,回到凌霄宝殿交令。
太白星君细数了孙悟空种种罪责,在孙悟空几乎要喷火的眼神里,玉皇大天尊判了这猴子一个斩首之刑。
便有天将锁了孙悟空,一路扯的踉踉跄跄,来到那斩仙台上。
正是天庭处刑之处。
当初陆恒在这里,三锤打死了天蓬。
两员天将按住猴子,旁边走出来一个膀大腰圆、双持大砍刀的侩子手。那侩子手念了一阵咒语,举起大刀,引来一丝天威加持,照着孙悟空脑后脖子斩下。
却铿锵一声,火星飞溅。
孙悟空肉身强横,斩他不得!
侩子手不信邪,又斩了他几刀,却连一根猴毛都没斩下来。
孙猴子嘿嘿冷笑:“俺老孙便是被擒,也无人能杀!”
旁边监督执刑的神官嗤笑一声:“个子不大,口气不小。孙悟空,你是没遇到斩你的人。”
说:“当初天蓬将军那般位高权重,是个天仙之流,也被人三锤打死。你?呵呵...”
孙悟空闻言,心下一凛。
那神官却不再理他,谓之左右:“且速报大天尊,就说这猴子金身不坏,斩他不得。”
片刻之后,大天尊令:“拿雷劈他!”
便唤来三十六员雷将,劈里啪啦一阵雷霆,劈的孙悟空浑身冒烟,却只伤了他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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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说:“刀斩不得,雷劈不得,如何是好?”
老君便说:“这猴头食了一园子蟠桃、几十葫芦金丹,此时正元炁旺盛。等闲斩不得他。不如教老道带去兜率宫,放到丹炉里炼他一炼。”
诸般斩杀,猴子毫发无伤。
但此间羞辱,却教猴子心绪激荡。隐隐间,已见他眼中黑炁吞吐、魔意隐现。
便将猴子押至兜率宫。老君开了丹炉,将其投到炉中。
谓之左右:“我这炉子里有无数年积存的神火。猴头虽金身不坏,可到了老道的炉里,只消七七四十九天,定教他炼成飞灰。”
便使金银二童子看着丹炉、扇风烧火。
......
陆恒正捉紧祭炼那钉头七箭的木偶。早先祭炼到一大半,被罗刹女那傻婆娘打断,搁置下来。
眼下猴子被擒,放到老君的炉子里,这一炼,便要几十天。正好趁此空闲,把那木偶彻底炼制完善。
陆恒祭炼木偶的这段时间,人间风起云涌。那牛魔王向西扫平了几个山头,与狮驼岭的‘青狮’‘白象’和狮驼城的大鹏汇合,聚兵一处,对西牛贺州一应妖魔鬼怪发起了名义上‘一统妖族’,实则大清洗的计划。
那大鹏,便是佛祖如来的娘舅,护法尊者。若没有陆恒,按照原来的剧本,这大鹏得把狮驼国的人吃光,在狮驼城建个妖国。
可有了陆恒,情况便不同。青狮白象牛魔王。前车有鉴,各路神仙安排的棋子耳聪目明,知晓此间危机,实不敢肆意妄为。
生怕做错了事,惹的那执天殿的陆天君跳出来,二话不说,一把捏死!死在陆天君手中,死了可就是白死。他们背后的主人家,绝不会为此跟陆天君翻脸。
狮驼国于是没变成妖国,只国王被大鹏囚禁取代。
与之差不离的,在东胜神州、南瞻部州、北俱芦洲,皆有这样的‘豪杰’起势,打起一统妖族的旗号,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拔过去。
这等动静,人间的山神土地一次次奏报天庭。可天庭没有任何回应。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猴子还没从炉子里出来,地面上就给扫的差不多了。
这一天,各路人马终汇聚于花果山,一鼓作气将花果山的猴群绞杀一空,更有那牛魔王,生生把一座花果山拔出来,投进东海填了海眼。
猴子的根儿都给断了去。
随后各路妖王将手底下兵马一并交给牛魔王,拱手抱拳,飘然而去。牛魔王便一把收了这几千万妖兵,去了那白虎域,将之一股脑儿丢进了监兵殿的新兵营。
也算是废物利用——或者说给个前程。
一下子,人间变得云淡风轻。
除了那绝顶聪明的妖魔,藏着没出来的。八九成被一网打尽。连带许多人间的道派、佛派,修行门派,也给推平了不少。
这一番,果真‘劫数’也。
毕竟人间几十年,天上过了几十天。
兜率宫中,金银二童子你一下我一下,炉子前坐着点头打瞌睡。那金童子张嘴一个哈欠:“瞌睡怎么来的这么凶...”
忍不住说:“二弟,这猴子炼了多久了?”
银童子撑了撑眼皮,想想道:“三十六天了。”
“三十六天啦?”金童子不禁爬起来:“我瞧瞧这厮炼死了没有。”
便把眼睛,从那镂空的缝往里头看。
左看没猴子踪影,右看连一根毛也没瞧见。
“大抵是炼死了罢?”金童子嘀咕说:“猴毛都没瞧见一根。”
银童子爬起来:“打开盖子看看!”
便爬上丹炉,打开了盖子。
这盖子一打开,里头便有两束金光射出来。金童子忍不住说:“炼成两颗金丹了?”
也要爬上去看。
却便一个金灿灿的猴子跳将出来,一拳一个,将两童子打翻。即跃身下来,一脚揣的丹炉倒塌,立时,兜率宫火光冲天,道道神火喷射,呼吸把个兜率宫烧成了灰烬。
孙悟空狂笑一声,晃手取来铁棒,一路从熊熊神火之中打出来,直奔那凌霄宝殿杀去。
“玉皇老儿!俺老孙出来了!”
孙悟空离开兜率宫的一霎那,陆恒的身影在冲天神火中显现,挥手把两个童子扔出火场,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
陆恒本在广寒宫等着猴子新鲜出炉,却那一刻,骤感宇宙动摇,一道暴虐混沌的气机蛮横冲入宇内,又一霎那被截断了去。
他念头一动,顺着那截断后残落下来的气机,一步跨出,正是兜率宫。
陆恒心中转动:“老君要炼那猴子七七四十九日,而今才三十六日,恐怕功亏一篑...那道气机...浑沌之王?”
他举目眺望。
九八章 新鲜出炉
九九章 如来佛祖
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炸响,一座座仙气氤氲的宫殿倒塌。孙悟空肆意横行,见人打人,见屋拆物,很快便惊动了各路神仙。
四面八方,许多天兵天将前来堵截,被他抡起棒子打的七零八落;四大天王、九曜星君、三十六雷将,好似早等着他,从各处宫殿里跳出来,结成大阵,把猴子困在其中。
可这猴子经由老君丹炉一遭,时日未炼足,魔性爆棚,更神通大进,破了真仙之境,进入了天仙层次。
只几棒子打下来,便把这些星君、天王、雷将打的吃不住劲儿,大阵瞬间被破。
李天王父子赶来,也没吃住两铁棒,便败退而走。
天兵天将战不过孙悟空,且战且退,往那凌霄宝殿方向移动。
孙悟空越战越狂,打到凌霄宝殿之前,三十六雷将被他打死了一半,九曜星君折了三成。
剩下的个个带伤,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把你些该死的腌臜货,脓包!”孙悟空喝骂如潮:“天宫盛景,强者居之。快来受死,吃俺铁棒!”
眼看遮拦不住,就要被猴子打到凌霄宝殿门前,王灵官从殿中走出,执了铁鞭,拦住孙悟空:“猴头,还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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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一看,是王灵官。
不禁顿足,把那铁棒指着灵官:“你倒有几分本事。不过俺老孙今非昔比。俺见你是个人才,今日饶你一命,速速与俺让开!”
王灵官冷笑连连:“毛都没脱尽的畜生,安敢口出狂言?我能捉你一回,便能捉你两回!”
两人说话之间,已战在一处。
凌霄宝殿之中,大天尊安坐如常。各路神仙列在殿中两旁,一如既往。
大天尊道:“陆天君呢?”
太白金星道:“似在太阴。”
大天尊道:“唤他来。”
然后对那观世音说:“召如来救驾。”
观世音合十拜道:“遵命。”
猴子与王灵官在殿外酣战——这回却是反过来了。上回王灵官压着猴子打,追着跑;这回却被猴子隐隐压制。
说来上回王灵官不曾尽全力,不曾动用他天仙境神仙的力量。一是没有必要,当时猴子只是真仙;二是香火积攒来的力量控制力不如本身修持的力量,动起手来,怕余波太大,波及生灵。
眼下则不然。
这玉京城天威浩荡,空间稳固,天仙动起手来也不虞惊天动地,周围又都是天兵天将、神仙天王。不需顾忌余波。
而且猴子已臻至天仙,若不动用天仙境的法力,他挡不住猴子。
可不曾想,这猴子丹炉里区区几十天,便这般厉害。他竟有些吃力起来。
不过王灵官战斗经验丰富,性子沉稳冷静。便稍在下风,猴子一时半会也休想胜他一招半式。
这里酣战,那南天门外,却有祥云降下。
萧其明迎上前,抱拳道:“原来是西方如来佛祖。”
那佛陀胖大富态,闻言笑道:“奉大天尊法旨,前来救驾。”
萧其明大开天门:“佛祖请。”
如来不紧不慢,进了南天门一路往大罗天去。至大罗天,正见远处凌霄宝殿前战火凶猛。
梵音阵阵,法螺鼓吹。如来带着强大的背景音乐,降临在凌霄宝殿之前。
便一只胖大的手中间一分,把孙悟空与王灵官分开来。
笑道:“何以在凌霄宝殿之前放肆?”
王灵官微微礼了一礼,退到门中。如来则面向孙悟空。
那猴子惊疑不定的打量如来,喝道:“俺观你满头是包,你哪里来的人物?”
如来不以为忤,笑道:“贫僧乃西方灵山的掌教,法号如来。”
“如来?”猴子一听,嗤笑道:“什么狗屁如来,俺老孙没听说过。怎的,你要插手俺老孙的事?!”
如来笑道:“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却不知这里,到底是何缘由?若能分解清楚,说开来,化解恩怨,皆大欢喜可好?”
孙悟空把棒子一晃,晃出一片金光:“化解恩怨?!”
他冷笑连连:“你要作和事佬,化解恩怨?可以。只消教那玉皇老儿让了位子,给俺老孙来坐!”
如来神色一沉:“施主这是哪里的话?玉皇大天尊乃天道化身,主持天地运转、寰宇生灭,你有何本事,敢坐那至尊之位?”
猴子猖狂道:“俺老孙如何不敢!”
他把铁棒指了一圈:“漫天神仙,俱为脓包。俺老孙一人一棒,打的鸡飞狗跳,无人能挡。那玉皇老儿胆小如鼠,昏庸无道,他龟缩殿中,竟不敢面对俺老孙。你说,俺老孙有没有本事作那寰宇至尊!”
如来一怔,即哈哈大笑:“施主自说本领通天,贫僧却不信。施主要打入这凌霄宝殿,却须得过了贫僧这一关。如此,不妨打个赌,如何?”
“打赌?”猴子瞧了半天,没能看出这老佛的深浅,轻易不敢动手,闻言心下一转,道:“怎么个赌法?”
如来说:“你要坐至尊之位,贫僧做不了这个主。贫僧与你打赌,便我这手掌,你若能翻出去,便算贫僧输了,贫僧掉头就走,还把那西方灵山赠与施主,让施主作我教主。”
孙猴子一听,这倒是个文比,挺好。若武比,这胖子瞧不出底细,孙悟空虽不觉自己会输,但若消耗太大,那王灵官又跳出来,是时气力不济,又输给他,便实在不美。
打赌正好,文比最妙。
便说:“那要是俺老孙输了呢?”
如来笑道:“若施主输了,老僧送你下界。”
孙悟空便道:“好!俺老孙便与你赌一赌!”
如来盘坐莲台,缓缓升空。摊开手掌,胖大肥硕。
猴子嘿嘿一笑,一个跟斗跳上如来那越来越大的手掌,喝道:“可是准备好了?!”
如来颔首笑道:“施主自便。”
孙悟空立时一个筋斗翻开,腾云驾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翻到了哪里。
却看到前方隐隐有个人影,还没等他看清,那人一拳打过来,打的他脑门冒出星星,倒飞而回。
陆恒的声音响起:“如来佛祖,你托大了。”
这猴子,竟翻出了如来的手掌!
九九章 如来佛祖
一百章 爆种的猴子
陆恒看的清楚,那猴子在如来掌心翻滚时,受困于如来的掌中佛国,本应束手就擒,却突然一股暴虐气机勃发,破了如来神通,教这厮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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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来没说话,等那猴子被陆恒一拳打回来,复落在掌心。他即反掌按下,但见五色流转,裹着猴子一路跨越空间,落在人间南瞻部州西部的崇山峻岭之间,瞬息化作一座绵延数万里的大山,将猴子镇压在山下。
如来面无表情,迅即口吐真言,化作一卷法帖,飘飘荡荡落下凡间,融入大山之中。
到此时,才与陆恒合十:“陆天君,老僧有礼了。”
便有太白金星与观世音菩萨从殿中出来,说:“大天尊宣陆天君、如来佛祖进殿。”
陆恒点点头,如来道:“敢不奉诏耶?”
正要入殿,却突然,那下界传来轰然一声炸响,寰宇为之震动,如来老佛胖大的身子为之一僵,即转身一步跨出,已至南天门。
陆恒几乎与如来佛祖并肩同至。
不几时,无数神仙、天兵天将,皆已至南天门。连大天尊的化身,也摆架而来。
俯瞰人间,道道目光跨越宇空。见那人间界的南瞻部州西部的崇山峻岭已被生生撕开,如来老佛一掌按下的猴子,早已掀翻那五指山,化作一尊百万丈高的巨猿,捶地怒吼,仰天咆哮!
陆恒看了如来一眼。
如来返身,与大天尊合十拜道:“老僧大意了,请大天尊恕罪。老僧这就去擒杀此孽障,以赎罪孽。”
大天尊微微颔首,却与陆恒说:“陆天君且为如来佛祖压阵。”
陆恒抱拳:“合该如此。”
那如来佛祖架起莲台,穿越九重天罡,便见一尊通天彻地的大佛屹立于天地之间。
这尊大佛岿然端坐,手捏降魔印,目光淡漠的看着那巨猿,喝道:“妖猴,还不束手就擒!”
猴子眼中俱是暴虐,周身魔意滚滚,正要撕天裂地。立时便被如来佛祖吸引住了。
他一言不发,眼中凶光吞吐,只纵身一跳,即至如来面前。他那铁棒亦不知何处去了,只把两只山峦般的拳头抡起来,照着如来便打。
如来周身琉璃金光勃发,托住猴子双拳,一记降魔印正中猴子胸腹,直把猴子打的飞出了南瞻部州,落在南海之中。
不等猴子起身,如来已如影随形,硕大莲台镇在猴子上方,浩浩荡荡的佛家金光不要钱的泼洒,将半个南海无量海水排空,把那猴子死死的镇在海底!
猴子挣扎、咆哮,凶暴之气滚滚,却被那金光一遍遍洗刷,渐渐似已无力。
南天门前,各路神仙都不禁松了口气。
这猴子如今,实在凶狠的令人发指。那一阵阵不详的凶气滔天,冲的这些神仙仙灵动荡,难以自安。
“还好,如来佛祖神通广大...”
不知谁说了半句,却这时,陆恒纵身跳下南天门。紧接着,便一声霹雳般的炸响,伴随着凶狂的嘶吼,一片金光飒飒,几乎铺满整个凡间!
如来佛祖的身影被打的没入虚空,从南天门前坠落下来,砸的南天门晃动不已。
老佛喘了口气,嘴角金血滴滴,沉声道:“魔魂!”
闻此言,知道内情的神仙和帝君们的化身齐齐上前一步,神色骤然严峻。
陆恒纵身跳下南天门,八尺之躯迎风见长,倏忽已化作百余万丈的巨神。他手持一条二白万丈的大槊,身披红灿灿的甲胄,一步跨出,仿如昊阳坠地,鲜红的光芒铺满的人间!
却哪里言语?
只把大槊当头一挑,那蹦起来的百万丈巨猿生生被挑飞起来。陆恒驾驭宇空,瞬息至猴子下方,抬起一脚,将那猴子揣的如一颗流星,飞过九重天罡,进入主界星空!
猴子暴虐,殊无理智。但他身躯之强横,连吃陆恒两记,却丝毫不曾受损!
陆恒一言不发,追入星空之中,手中大槊一抖,红光凝聚一点,降龙伏虎之力缠绕,隔着数以亿万计的距离,穿透宇空,噗的一声扎在猴子眉心。
这一下,扎破了猴子头皮,没入那头骨之中。
猴子大叫一声,两只壮硕粗糙的毛手一把扣住大槊,嗤嗤如下油锅的声音,在他双手之间,冒出一片片火光。
陆恒巨神般的身躯一闪,宇空之力勃发,人已至猴子脑顶。被猴子捉住的槊刃亦在同时消失,下一瞬,从上至下,直扎猴子顶心!
那猴子虽然暴虐到失智,却有本能反应。忙不迭偏了偏头,这一槊便过他耳朵,没入他肩膀!
猴子怒吼,两只手来捉陆恒。又捉了个空。陆恒又已无声无息到了他背后。挺膝一击,撞在他脊梁中间,咔嚓一声,生生把个猴子撞得几乎折叠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从陆恒把猴子打出人间界,打入星空。再到戳他两槊,顶他一膝,时间竟不到百分之一秒。
南天门,满天神佛都来了。那些平日里隐居静修的散仙、佛门的各路佛陀、菩萨,早已济济一堂。
一双双眼睛盯着星空,一道道法力光芒冲天而起。将那星空中肆意张扬的魔意阻绝在九重天罡之外,生怕坠落人间,灭绝苍生。
人间已吃了大苦头。
就如来与猴子那几下交锋,南瞻部州的生灵便去了一半。得亏陆恒见机快,把猴子打入星空,否则这四大部洲,如何经的起两尊堪比太乙天仙存在的斗法伟力!
王灵官甩了甩铁鞭,叹道:“陆天君的神通,真是教人叹为观止。”
佛祖都给一下子打的吃不住劲儿,可那爆种的猴子,却被陆恒打的如掌上玩物,没有反击之力。
如来佛祖缓过气来,双目锁着星空,闻言轻叹:“陆天君在宇空一道上,已远迈老僧。”
又说:“这魔猴身躯之坚固,老僧破他不得。也不知陆天君那红光是什么路数,竟能破开猴子躯体。”
大天尊微微摇头:“那红光虽凶戾,于太乙天仙而言,只能算一门绝技。倒是那无形一股伏魔之意,殊为了得。”
斩妖之力毕竟只是地煞神仙术,与天罡大神通降龙伏虎实不能相媲美。那种概念性的对‘敌人’极具杀伤力的力量,在真仙境界还能横行无敌,到了天仙,便只能算作一门绝技,当不得底牌。
一百章 爆种的猴子
一零一章 金性
陆恒伟岸的身躯倏闪忽灭,威能浩荡的降龙伏虎真意覆压星空,如海啸、如烈火,一浪接一浪,一层叠一层,冲击、镇压、湮灭着猴子的魔意。
一条大槊纵横捭阖,在广袤浩瀚的星空中幻出点点细碎却凝聚之极的红星;槊刃乍隐乍现,迸射出一道道闪逝不定的红芒,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将星空切开一道道深邃的空间裂缝。
驾驭无形无迹宇空之力,忽上忽下,忽前忽右;定身之术三招五击、间歇性无规律施展。
猴子被定身之术定的一停一顿,破绽百出。
每个百分之一秒,猴子便生吃了陆恒不知几万击。
他那庞大坚固的魔躯上,满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伤口处更是红芒流淌,灭绝生机,阻滞恢复。
猴子愈发暴躁,拳脚乱打,只打的一道道拳印横飞,一颗颗星辰被纵横交错的拳印打成虚无。
却哪里擦着陆恒衣角?
陆恒畅快淋漓之极——好沙包,好沙包,好一个大沙包!
猴子魔意灌脑,本该神通爆炸,大杀四方。可惜,他遇到了陆恒。降龙伏虎大神通死死的克住他那渐渐苏醒的魔魂,九幽之力时刻动摇着他的神智,使之愈发狂乱。
“这厮果然坚固...”陆恒心沉似水,岿然无波。
猴子本身实不足道哉。厉害的,是他的根源,那浑沌之王的一半魔魂。当初老君说浑沌之王魔魂坚固不灭,天庭上下无数年不知用了多少办法,都无法磨灭它。
如今一交手,果是渊深似海。
那蓬勃的魔意仿佛深渊,没有尽头。降龙伏虎之力一次次消磨、湮灭,也不见衰竭。
不过任何一种存在,没有达到某个层次之前,它都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这浑沌之王说来厉害,还不是被大天尊撕下一半魔魂封印起来?
陆恒倒是瞧出了一些道理。
这浑沌之王,已有‘金性’。
何谓‘金性’?金性不朽!
这天仙之上的境界,便是金仙。金仙,不朽不灭。
陆恒当初突破天仙之时,硬生生把自己按住。为等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种神仙术、大神通集齐,借胎化易形之道,一步登天。这一步登天,说的就是跨越天仙之境,直通不朽金仙。
天仙的路数里头,有三分。以太乙真仙的根基,硬生生修成天仙的,是太乙天仙;以避劫真仙一路避过劫数修成天仙的,唤作天仙;以香火之力修成天仙境界的,唤作神仙。
而金仙则不然。
真仙修成天仙,有三条路,有捷径可走。天仙修成金仙,则没有捷径可走。非得太乙天仙的根基,才有机会成就金仙。其他两个路数,几乎没有可能。
这金仙,便只一个名称,唤作是不灭金仙。
陆恒修炼到如今这个境地,虽压着没有进入天仙境界,却曾见过天仙风景,一身神通更堪比太乙天仙,对当前这个大宇宙有深刻的感悟。
这一方宇宙,没有承载不灭金仙的根基——那天道化身的大天尊,可能算的上半个金仙,也不是金仙。
浑沌之王是魔神之首,是这方宇宙最大的威胁,能摸到一丝金性,倒也不曾太过出乎陆恒的意料。
正是因为这一丝不灭金性,赋予其魔魂超越概念法则的不灭特性,才导致天庭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磨灭它!
陆恒心中蠢蠢欲动!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预先体会,甚至得到顺利打开金仙大门缝隙的钥匙的机会!
“吃了他!”
这是陆恒心中,咬住不放松的唯一念头。
怎么吃?
得把这厮的魔意消磨削弱,炮制到吃下去不闹肚子,那便是吃它的时候。
他沉着冷静,把一身本领发挥到极致,尤以降龙伏虎大神通,几乎被他发挥到如今修为可承载的最极限境地。牢牢的压迫着猴子,磨灭着猴子的魔意,削弱那魔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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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斗不是短时间可以了结的。
好菜,要慢慢炮制。
南天门前,漫天仙佛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也能听得见。两尊近乎这个宇宙最强悍的存在斗法,这是无数年难得一见的大事。
整个三十六重天,都在余波之中微微震动。如果没有天庭、没有这么多神仙镇压着,非得被掀翻了不可。
便似那星空种无数的星辰,这会儿,已不知多少颗遭了灾殃。偌大一片星空,本来繁星点点,此时却被抹去了一大块,黑漆漆。只两尊巨大的身影,在其中纠缠碰撞。
好在,那许多星辰多是死星。而有生命的星辰,早通知坐镇该星辰的星君将之挪移逃离。
损失不算太大。
如果陆恒落在下风,这些神仙们就该急躁难安了,没心思观摩太乙天仙级数存在的斗法;可陆恒分明在上风,把那猴子压的死死的,自然的,没了许多忧虑,就有心观摩斗法,意图得到一些启示。
也有如观世音、文殊菩萨这样与陆恒有过交集的,背后冒出一片冷汗,心中庆幸——当初没真敢招惹陆恒。
真招惹到了,看看他如今神通,动起手来,如来佛祖都不是对手,又占着天庭大义,便被他打死,也是白死。
大天尊端坐銮驾,诸帝君化身拥趸。
雷帝化身嘴角含笑,道:“实不知他是怎一个修行的路数,这才多少年,已臻至寰宇之巅峰。便我本尊来此,也不敢说胜他。”
另一位帝君笑道:“你给自己面上贴金了。”
一尊尊帝君化身都笑了起来:“雷帝修为,与如来相仿。你怕是打不过你手底下这位将军喽。”
雷帝哈哈一笑:“打不过就打不过。”
豁达的很。
大天尊微微颔首:“陆天君实非常之人。”
便道:“既然陆天君压住了魔猴儿,胜券在握,便早些把人间狼藉收拾一遍,将残存魔意驱散、消解。莫使人间再遭伤害。”
便即吩咐各路神仙下凡救灾不提。
陆恒牢牢的压着猴子,每一击,都要从猴子身上带走一缕生机,每一个弹指,都要将猴子的魔意消减一分。
猴子在陆恒面前,便是天克。魔魂被压制,许多神通施展不出来,只能被动挨打。
却也使他更暴躁,更愤怒。
他越暴躁愤怒,在陆恒手底下越吃不住劲儿,像一个傻子,还不了手。
一零一章 金性
一零二章 天裂
两个这一斗,便斗了数十年!
这是陆恒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次战斗。
以往率军出征,遇到魔神,无不是砍瓜切菜。每一次军务,寻找魔神,才是消耗时间的大头,打杀魔神反倒快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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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他的各部将军正好相反。
眼下,算是回到主流。
没法子,猴子的魔魂,实在太坚固。
这几十年,天庭几十天,却是安定下来。南天门成了一观景之处。人间也恢复宁静。
那芸芸众生不知道,几十年前造成人间巨大灾难的罪魁祸首,如今还未伏诛,还在挣扎。
不过也快了。
猴子渐渐力弱。那原本渊深如海,仿佛看不见底的魔魂,随着斗法的延续,渐渐虚弱无力。
魔意渐渐失了那股子猖獗劲儿,变得疲软;连他的暴躁、愤怒,都软化了。
就像一块坚硬的钢铁,渐渐在熔炉里变软、融化。
一盘菜,即将出锅。不过陆恒的心,却愈是提了起来。
他深刻的知道一个道理,人们做一件事的时候,最容易失败的,除了开头,就是末尾。越接近成功,越不能放松。一旦放松,万一阴沟里翻船,那就....
更重要的是,陆恒在欺负猴子这几十年里,渐渐感受到寰宇之间的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仿佛黎明前的黑暗的越来越压抑的气氛。
陆恒从没忘记镇宇城,没忘记浑沌之王还有一半在宇宙之外!
未必这猴子,这一半魔魂,不会在最后关头爆种!
他提防着!
几十年斗法,收获毋庸置疑,几乎不比陆恒当初开辟世界、接驳世界那百三十年来的差。
那百三十年里,陆恒通过开辟世界,使自己一身所修得到了体系化的印证和实践。
如果说那百三十年的实践,属‘文’;那眼下这几十年的斗法,便属‘武’。从另一个角度,将自己所学所会的东西,再一次实践印证,再一次融会贯通。
猴子愈发虚弱,而陆恒反而愈发强大。
此消彼长,猴子已无力也!
宇空之力重重叠叠,如套娃一样的囚笼,一层套着一层,将猴子死死的困住;降龙伏虎大神通在一层层的空间囚笼里回荡。宇空之力构建的套娃囚笼如果说是一座炉子,那降龙伏虎大神通便是炉子里的熊熊烈火!
而猴子,是炉子里一块被炼的通红,已经软化的铁块。
至于那永不停息的漫天槊影,则如铁锤,铁块还在炉子里,就开始一刻不停的捶打。
猴子白万丈的身躯在囚笼里左冲右突,步履却渐渐蹒跚。终于,轰然倒下。
猴子倒下之后,庞大的魔躯如泄气的皮球,倏忽间变成了一只毛发黑红的六尺猴子,破破烂烂的蜷缩着。
陆恒却没有轻举妄动。他只是变回八尺之躯,仍然保持着之前的战斗姿态,对猴子进行着凌虐。
陆恒眼睛微眯着,身影在层层叠叠的空间之中,以猴子为锚点,闪烁个不停。大槊一瞬间扎出几十万击,把猴子扎的如同马蜂窝。
那猴子还是一动不动。
可陆恒却能够清晰的捕捉到猴子深处,那一股恶毒的、等待着爆发的蠢蠢欲动的气机。
陆恒不会给他机会!
陆恒擅长换位思考,他想,这时候,猴子体内那一股暗藏的气机,一定是气急败坏。
为什么就不上当呢?
却不得不一丝丝的分出力量,修复猴子的身躯。在这个过程中,被降龙伏虎大神通消磨、在修复猴子躯体要害之时被消磨。
陆恒牢牢地抓着猴子潜伏最深的气机,一点一滴的感受着那道气机渐渐虚弱。
猴子的躯体愈发破烂,无数的伤口,数都数不清,一道道伤口蠕动的越来越缓慢。
陆恒忽然停下。
他拄着大槊,站在猴子残躯丈外,淡漠的打量着几无气息的猴子。
却不靠近。
他一翻掌,却取出一只木偶来。
那木偶,此时已五官清晰、身形明显,正是猴子模样。
木偶悬在面前,陆恒抬起一指头,轻轻点在木偶眉心。一道凶戾之极的气息一闪而逝!
钉头七箭!
噗!
木偶的眉心突然一次明灭,仿佛一盏灯突然被点亮又突然被吹灭。不远处,猴子残躯触电般抽搐起来,一声两层、恶毒又恐怖的嘶吼,从猴子破烂脑袋的眉心深处响起、在宇宙外响起!
残缺的猴躯,一瞬间爆成一团血雾!
陆恒猛地一把抓出,这一把森罗万象,几乎用尽了陆恒一身所有的神通法术。那一团血雾,瞬间被凝成一颗暗红的珠子,珠子里,几点肉眼几不可见的金辉,在其中左冲右突!
就这一瞬间,一声摩擦玻璃的无比刺耳的声音响起于冥冥。
陆恒抬头一看,只见那宇宙的最高处,一道巨大的裂痕乍现!
影影绰绰,见一座伟岸的城池在阴影里沉浮,围绕着城池的,是数以千计的奇形怪状的魔神!
“镇宇城!”
陆恒暴喝一声,纵身消失。
这一刻,天庭深处,一尊尊帝君的化身、大天尊的化身,广寒宫嫦羲的化身,皆瞬间消失。
整个宇宙微微动摇起来,不详的气息从天而降。
三十六重天在这一刻,竟咔咔作响,变成了一艘巨大的战船。太白星君和王灵官站在船首,无数的神仙各司其位。
这艘巨大的战船,横亘在宇宙之间,将主界凡间、宇内的无数大千、中千、小千世界庇护在其下。
八方星域之中,无数的天兵天将化作一道道长龙,没入这艘战船之中。一座座大阵拔地而起!
那宇宙的最深处,最高处,那一道巨大的裂痕,一座伟岸的城池堵着裂痕中间。
一尊尊大神、大仙与魔神厮杀的光影,从裂缝中投射入整个宇宙。
一尊尊神将,驾驭着一座座天兵组成的大阵,化作最坚固的壁垒,将裂缝堵的严严实实。
陆恒仰望着那裂缝,身影一次又一次的闪烁,那裂缝是如此的遥远!即使陆恒在宇空之道上的造诣寰宇之间屈指可数,却也闪烁了数百次,才将将来到裂缝之下。
他扬起头,与那裂缝之外,一双巨大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却咧嘴一笑,将手中一颗暗红的、包裹着一缕金线的珠子,如吃糖豆似的,一口吞入腹中!
然后狠狠竖起中指,即摇身一晃,法天象地,暴喝一声:“闪开!”
一零二章 天裂
一零三章 夺
陆恒如同猛兽,蛮横的挤入那裂缝之中,所过之处,一头头真仙级数的魔神,被他弹指拿住,丢进嘴里,吃的嘎嘣脆!
他的眼睛,死死的钉着那双与他对视着的,不肯收回的巨眼!
浑沌之王!
这是一头庞大到前所未见的魔神!陆恒百余万丈的身躯,在这头魔神面前,只及的上它身上飘摇的最小的触须!
这头魔神十分古怪,它一半身躯如同迷雾,时刻变幻莫测;另一半身躯,却好像烂肉堆积起来的肉山。
联想到这头魔神曾经被撕裂一半身躯和魔魂,大抵知晓,它如今的形象是如何演变来的——其中一半,应当的后来勉强补起来的‘破烂’。
说是破烂,其实,那一半烂肉堆积起来的肉山,却是一头头真仙级数的魔神的躯体!
分明浑沌之王硬生生融合了数以千计的魔神,勉强造出一半身躯。
虽然不伦不类,也不完美,但可以将它的力量,推进到接近它巅峰时期的层次。
对于魔神来说,这都是小儿科。
它们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唯独力量,不可或缺。
大天尊伟岸的法体也只及这魔神的三分之一。他持一口宝剑,劈出道道天威,与魔神的魔意交织碰撞。
几位古神,包括嫦羲,都在为大天尊打辅助。
陆恒的目光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坚定不移。他横冲直撞,一头头魔神死在他手中,被他吃干抹净,前进的方向,却从未变过——直指浑沌之王!
在这头魔神的体内,有着令陆恒垂涎的最美味的东西!
那浑沌之王暴躁起来,庞大的身躯翻滚着,竟不管不顾,任凭大天尊的剑撕裂它的躯体,也要冲开大天尊和几位古神的防线,它死死的钉着陆恒!
一瞬间,二者面对面。
陆恒手中的大槊在千万分之一个弹指里暴涨,化作一根通天之柱,狠狠戳入浑沌之王的眼睛里。
即暴喝一声,以浑沌之王几百万分之一的大小的身躯,硬生生将浑沌之王挑起来,合身一扑,浩浩荡荡的降龙伏虎真意前所未有的爆发出来,整个人如一颗钻头,狠狠钻进浑沌之王的脑子里!
“都闪开!”
陆恒的声音,在这虚无与宇宙的边界之间,回荡。
嫦羲瞠目,王母结舌。唯大天尊,持剑后退一步,抽空劈了一头刚入天仙之境的魔神。
浑沌之王的身躯,戛然静止。
它的眼球,瞬间重生。一丝喜悦的光彩闪过之后,巨大的双目变得一片死灰。
陆恒钻进混沌之王的躯体之中,但对于浑沌之王来说,这无足轻重。它完全不畏惧被内部爆破——对它来说,从外部撕裂它,与从内部撕裂它,没有任何区别。
它欢喜的是,它被夺走了无数年的一半魔魂,该归回了。
这头魔神的体内是一个世界!
一个魔神的世界。
陆恒持槊,站在一片暗红的虚空之中,不远处,有一颗庞大的难以计量的‘黑太阳’。
这黑太阳并不圆满,一半实一半虚。
是浑沌之王的魔魂。
陆恒的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呢喃的呼唤,就似母亲呼唤孩子一样;他的身躯,隐隐开始畸变,仿佛有什么怪物在体内横冲直撞。
但陆恒的脸色,却极其平静。
陆恒收了大槊,换之是一只木偶。这木偶上,已有一道轻微的裂痕。这只木偶出现在陆恒的手中,形象渐渐变化,随着陆恒一步步接近那黑太阳,木偶的形象,变得黑太阳仿佛。
他露出笑容,一指弹在木偶上。木偶咔嚓一声,裂开第二道裂纹,便见愈发接近的黑太阳一阵颤动,爆出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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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太阳立时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吼。
但黑太阳对陆恒的‘引力’却并未因这一咒而衰减,反而陡增。
陆恒嘿嘿冷笑,一瞬间,弹了他七八十指!
嘣嘣嘣...
木偶几乎被裂纹布满,黑太阳在一瞬间炸开成七八十块,在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惶恐蠕动着、聚合着。
陆恒捏着木偶,五指狠狠一合!
噗!
木偶化作齑粉!
那缓缓聚合的黑太阳瞬间崩溃,化作一团黑烟!
一缕金线,在黑烟中若隐若现!
陆恒狂笑,合身一扑,伸出双手,一身神通完美爆发,一头扎进黑烟,一把扣住了那条金线!
这一刻,陆恒浑身筋肉暴突,额前青筋暴跳。
就仿佛抓着的,不是一根微不可察的金线,而是一座沉重的无可计量的宇宙!
“这是什么神通...”
浑沌之王到这时,才有机会发出声音。
陆恒嘴里蹦出几个字:“钉头七箭。”
即狠狠一扯,扯的金线一阵动摇。
“你休想...”
浑沌之王的声音回荡着。
陆恒只觉手中一紧,那金线又被夺回去一段!
“今日我陆恒吃定你了!”
他咧嘴,两排牙齿寒光四射。
“降龙伏虎!”
大神通猛地爆发,周围大量黑烟被瞬间湮灭,手中只一轻,一条金线被夺来大半!
“雷!神霄雷!”
掌控五雷大神通骤发,一颗巨大的雷球陡然出现,陡然炸开。浩浩荡荡的天威如推子一样,将黑烟推开。
一瞬间,一整条金线,被陆恒彻底扯了出来!
此时,浑沌之王躯体外,大天尊与几位古神已几乎将浑沌之王的躯体撕开。那浑沌之王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这头魔神之王颤抖起来,如雾变幻的一半身躯陡然凝实,继而一块块血肉腐化、掉落。
另一半由数以千计的魔神组成的躯体上,一头头魔神挣扎着,掉头往浑沌之王的体内钻去。
浑沌之王的气机如退潮般迅速跌落!
就在这一瞬间,不及大天尊几个有所反应,浑沌之王的躯体瞬间坍塌。从无比庞大坍塌为一个无比渺小的奇点!
大天尊神色一肃,忙挥手屏退几位古神。
紧接着,那奇点轰然炸开!
隐隐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狗曹的浑沌之王...嫦羲,帮我照顾好她们!我还会回来...”
“陆恒!”
嫦羲尖叫一声,隐隐见那浩浩荡荡的奇点爆炸之中,一道身影在被撕碎之前,瞬间消失。
一零三章 夺
第一章 新生
“哎,恒哥,我出去一趟。团结动物园那边有个活儿...”
徐丽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从里屋走出来。她打着赤脚,两条白生生大腿大半露在外面,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
就这么当着陆恒的面换了衣服,踩上高跟,徐丽从旁边的桌上抓了一百块钱,扬了扬:“我走啦。”
正在书桌前捏着毛笔写字儿的陆恒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
徐丽穿过中院,到前屋。前屋是个古色古香的铺子,几面货架,架子上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有宝塔、有小钟、有香炉、有人偶、有石珠子、有木牌子...
徐丽顺手从一面架子的格子里拿了一个模样凶神恶煞的红色人偶揣进包里,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喊了一声:“恒哥,我拿个人偶。”
隐隐听到‘嗯’一声,徐丽笑起来,踩着高跟咄咄咄出门,上了门前一辆甲壳虫,启动汽车,一溜烟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
陆恒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年余。
浑沌之王是个狠角色呀,眼看落到陆恒手中,来了一招玉石俱焚。险些拉上陆同归于尽。
得亏移星换斗大神通给力,千钧一发之陆恒际溜之大吉。
可即便如此,陆恒也没能讨到好。一尊一只脚快要踏上金仙之路的魔神之王,其玉石俱焚的手段绝非一般。即使陆恒溜得快,也仍遭到莫大波及,受了极其严重的道伤。
好在不亏。
浑沌之王最珍贵的东西,也是陆恒最垂涎的那一缕金性,总算入手,没教溜走。
陆恒明明可以苟着,藏起来,悄密密施展钉头七箭大神通,配合大天尊,自己不伤一根毫毛即可将浑沌之王置于死地,却偏要涉险,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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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那一缕金性?
来到这个宇宙的第一时间,陆恒以这缕金性为柴薪,施展胎化易形大神通,蜕去重伤残躯,燃烧了堪比太乙天仙的庞大积累,塑造出最合意、最完美的,并且蕴含了一丝金性的新的身躯。
在完好无损之时,可能会舍不得,舍不得弃了辛辛苦苦积攒的修为;但正好伤重、又有一缕金性在手。
重塑新生,正是当时。
这一番从头开始,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进行,却符合陆恒的心意。为了夺取浑沌之王的金性,陆恒放开来手脚,身躯遭到浑沌之王那难以磨灭的魔意侵染,又在最后的玉石俱焚中受了道伤。
若不重塑新生,这伤势几乎无法痊愈。伤势不愈,金仙之境便无法企及。
唯有借助这一缕金性,施展胎化易形大神通,脱去不可复原的旧躯,塑造一具根基最完美、潜能更庞大、未来更可期的新躯,才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这几乎算的上一次彻头彻尾的新生。
较之于首次施展胎化易形化作一个蛋,如今这一次,却不曾那般——因着是在堪比太乙天仙的庞大积累之中脱胎换骨,不需要时间积累。
虽然一下子跌落到几乎是个凡人的境地,但陆恒挺满意。
短短年余时间,他不曾刻意修行,修为就已自然而然的提升到了元神境之极。这种自然而然,丝滑爽利的几乎完美。
这里是海都,某区的一条老街。陆恒买了一座老宅,开了个文玩店铺。
刚刚那名叫徐丽的姑娘,是他的邻居兼床伴。这姑娘是个心理咨询师,同时还是个神婆。
给人做心理疏导的同时,也兼顾捉鬼、驱邪、看风水等业务。
徐丽二十二岁,刚走出校门一年。以前是个杀马特——陆恒第一次见这姑娘的时候,她一头白发,烟熏妆,身上穿的巾巾吊吊,跟个街溜子似的。
她继承了她死去的老娘的事业——神婆,自己在学校里学的心理学,隐约可以兼容。
陆恒买这房子的时候,这姑娘主动上门极力推销,要给陆恒做风水云云——最后做到船上去了。
两家正好隔壁,这姑娘在墙上开了一道门。吃饭、睡觉在陆恒这边,做业务、工作在她自己那边。
这种生活已持续了一年。
徐丽每晚都十分操劳,平素都要睡过中午才起得来。眼下晌午,是接到一个电话,请她做业务。
也算是个有事业心的,虽然很艰难,但还是起来,风急火燎跑业务去了。
陆恒写了一幅字,自己个儿瞧着满意,便装裱起来,拿到前面铺子里挂着,如果有人要买,便也卖了。
要说陆恒不是个文化人,他更喜欢动手;但写几个字儿、画两幅画,这种小事还难不倒他。
毕竟也算是千年的老怪。这作画、写字的路数,无外乎形、意二字。这形之一字,跟掌控力直接相关,笔掌握的精妙,便算是精通;至于意之一字,更不必说。
陆恒随便在纸面上画一朵火花或写个火字,若不控制施意深度,它自己个儿就能燃起来。这够不够意?
他作的字画,虽然无名。但已有识货之人。
有个名叫江浩坤的富家子,每隔一段时间非得来陆恒铺子一趟,把他的字画一股脑儿全买走。
可惜,字画有人识货,铺子里其他的东西,却没人识货——或者有,徐丽这姑娘应该知道点什么,每次有神婆类的业务,她出去的时候,都会拿上一件货架上的东西,或是人偶,或是钟鼎。
前头铺子里货架上的东西,于文玩古物而言,自然都是假货。随便来个行家,一眼即知。
但假货二字,只于文玩古物而言。
那些物件,其中有七十二件,都是厉害到爆炸的法宝——算是法宝。是陆恒蜕变残躯时,剥离的原先修成的七十二地煞神仙术所化。
每一件,都是法则概念级的宝物。相当一一尊真仙。
便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是凡物。都是陆恒平素闲的没事的时候,自己动手做的。
都是法器、法宝。
甭说那满货架的东西,便他写的字儿、画的画儿,虽然十分收敛,可也融入了他的意,拿去镇宅、驱邪,绝对个顶个的好。
所以那个江浩坤,绝对赚大了。
也许他知道些什么,也许不知道。但不论他知道不知道,只要那些字画在他屋子里挂着,便是安稳如山、百邪不侵,百病不生!
第一章 新生
第二章 动物园
徐丽驱车到警局做报备。
她的神婆业务,作为一种非常事业,是要受到警局监管的。每次有这一类的业务,都要先到警局报备,否则便是违法。
她有个表妹叫安萍,模样跟她九成像,是警局的一位女警官。徐丽做完报备,安萍在一旁,问说:“又是哪里闹鬼?”
徐丽道:“团结动物园。”
说着抓起包包:“前两天团结动物园一个叫袁帅的饲养员离奇死亡,最近两天,动物园晚上动静不大寻常,好几个工作人员受了惊吓——我的一个闺蜜向动物园的园长推荐了我。”
安萍一听,顿时了然:“这个案子我知道。”
说:“那个叫袁帅的饲养员专职饲养大象,他死在象房旁边的宿舍里,死因是咽喉被利器切开,气管、颈动脉被切断,导致失血而亡。”
道:“经法医鉴定,袁帅的致命伤来源于某种动物的利爪。但伤口的宽度和深度,与动物园里的老虎、狮子皆不吻合。这个案子已转交到一零一局。”
徐丽一听,诧异道:“转给一零一了?”
又无所谓道:“我驱我鬼,他们破他们的案,两不相干。”
出了警局,徐丽驱车来到团结动物园。在门口给园长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个干瘦老头神情憔悴的走了出来。
老头见了徐丽,脸上闪过一丝疑色,道:“你就是徐丽女士?”
徐丽点点头:“我就是徐丽。”
握了握手,徐丽道:“你可以跟甘敬打电话确认一下。”
听到甘敬两个字,园长老头才点点头:“我是团结动物园的园长李建设,徐女士是专业人士,请务必帮我解决园子里的问题,报酬一定让你满意。”
说着,走进了已经闭门两天的团结动物园。
园长李建设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跟徐丽说:“袁帅是我们园专职饲养大象的员工...实在没想到...哎,年纪轻轻的...”
说:“大概是不甘心...我们动物园可没对不起他。”
徐丽不可置否,一路跟着园长到了袁帅的宿舍——他的死亡现场。
“就是这儿。”园长李建设指了指屋门:“我就不进去了...徐女士,我在外面等着,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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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丽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入目的,便是地上、墙上干涸得已经发黑的血迹。
还有警局留下的一些痕迹——地面上用石灰标示的尸体形状。
徐丽仔细观察着,里里外外,每个地方看了个遍。最后皱着眉头走出来,问园长李建设:“动物园哪些区域是袁帅生前常去的地方?麻烦李园长带去我看看。”
李建设道:“要说他常去的地方,除了宿舍,只有象房。袁帅的生活很规律,两点一线,象房和宿舍。很少见他到其他区域闲逛。”
“那就先去象房看看。”徐丽点头。
从宿舍旁绕过,不远处就是象房。李院长打开门锁,带着徐丽走了进去。
象房不大,有一片草地、一个水潭。两只大象正在水潭里戏水。徐丽用了几分钟,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说:“只有象房吗?他...”
忽然,徐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远处,另一片动物区的铁网内正站着一个人影。
不禁说:“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发型偏中分,头发略卷曲...”
李建国不禁诧异:“徐女士在说袁帅?”
说着,他不禁脸色一白,身子抖了抖。
徐丽便指着他身后,大概二十多米远的另一个动物区,说:“那边养的什么动物?”
李建国惊的一转身,入目什么都没有,只颤颤道:“虎园?”
“虎园?”徐丽快步走出象房,迅速往虎园而去。
园长李建国心中发凉,是跟上不是,不跟上也不是。总觉得周围凉飕飕的,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徐丽往虎园而走,刚过一半,便见虎园铁网内的那个身影在后退。并且能看到他脸上渐渐涌起的恐惧之色。
徐丽一怔,止步。那身影退了几米,也止步。
她再进一步,那身影又露出恐惧之色,忙不迭退了一步。
徐丽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先是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珠子,便取下来,对那身影晃了晃。
身影却摇头。
“不是?”
徐丽把链珠重新挂上脖子,忽然想到临来此之前,从陆恒店子里顺来的那个模样凶神恶煞的红色人偶。
便连忙打开手包,将人偶取出来。
果然,那人影点头如捣蒜。
“我就知道...”徐丽嘀咕了一声,心中恍然;然后与跟上来的园长李建国道:“你能帮我拿一下这个人偶吗?”
李建国见人偶凶神恶煞,不禁迟疑不定。
徐丽道:“这是护身的法器。”
李建国立时忙不迭接了过去。
徐丽说:“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叫你把东西丢过来,你再丢过来。”
说完,即举步往虎园而去。
那身影果然不再退怯。
来到虎园的铁网边,徐丽开口:“你就是袁帅?”
那人影点点头,一步步向铁网外的徐丽靠近。
“是谁杀了你?”
徐丽又问。
人影脸上闪过一抹挣扎,迟疑着,却不停,一步步靠近。
“告诉我你的死因,我帮你解开因果。使你得以超度,好过于做个孤魂野鬼。”
李建国站在十几米外,看着徐丽自言自语,不禁心中越来越冷。
他不知道徐丽是不是装模作样,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专业人士。但园子里这两天发生的奇怪的事,他是亲眼目睹、亲身体会。
有鬼!
真的有鬼。
原以为,鬼魂怕太阳,白天不会出现。可这里——大中午的,烈阳高照,如果徐丽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与袁帅的鬼魂交谈,那他...
想起这两天他白天自以为鬼不敢出来,而独自一人喂食动物的举动,不禁背后冒起一阵毛汗。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徐丽猛地向铁网一扑,人贴在了铁网上,手里的包立刻拿捏不住掉在地上,双手开始在脖子附近抓挠,好像被什么扣住了脖子似的!
听她艰难喊道:“人偶!”
李建国浑身一抖,转身就跑!
第二章 动物园
第三章 为虎作伥
徐丽勉强扭过头,看着兔子般飞奔而去的李园长,心中不禁冒出一句‘卧槽’。
即怒火自心中起,轰的炸开,没来由一丝暖流从体内流淌而出,至手间,爆发出一股灼热的力量。
扣着她脖子的鬼手如遭雷击,瞬间松开。
徐丽跌落在地,却不慌乱,高跟甩尖子挑起手包,一把拿住的同时瞬间连退数步,远离虎园铁丝网。
那袁帅的鬼魂冲出铁丝网,显出死时模样,满脸惨白、脖子撕开一半,身上全是血。
狰狞盯着徐丽,却犹豫着,不敢近前。
徐丽看的清楚,袁帅鬼魂的一双手,仿佛被什么融化了去,变得极其虚幻。与其他部位比,淡淡如雾。
徐丽心下一转,顿时露出喜色:“恒哥教给我的功法我修成了!”
她跟陆恒住在一起已有一年,陆恒又不是吝啬小气之辈。知她是个神婆,有阴阳眼能看到鬼魂,经常去干捉鬼、驱邪的买卖,便教了她一门唤作是‘先天功’的功法。
她原本不以为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终归跟陆恒生活在一起,有许多深入交流,潜移默化之间,已到了修出真炁的门槛。
刚刚那一下,既惊且怒,终于使她跨入了修行的大门。
徐丽见袁帅的鬼魂不敢近前,知道是吃了自己那一缕真炁的亏,心中畏惧。可徐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现在真炁是修成了,可这量实在太少。刚刚那一下本能反击过后,已没有了第二击之力。
她不动声色缓缓后退,几步之后,猛地一转身,缀着园长李建设几乎要彻底消失的背影迅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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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帅的鬼魂,是她所经历过的最狡诈、凶狠的一个。以往遭遇的鬼魂都能谈,每每靠着一张嘴,帮鬼魂解开因果,得以成功,在她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
这回却撞到铁板。
徐丽一边奔跑,一边心想:“以前要么是我运气好,要么是...”
“恒哥铺子里那些东西...”
每次她接到这样的活儿,出门的时候,本能促使她从铺子里拿一件东西傍身。原先以为只是出于某种心理上的自我安慰,就像很多人离开家乡的时候带一撮乡土。
现在终于知道,是自己的心灵警示。
“我早感觉那些东西不大对劲儿...恒哥也不大对劲儿...难怪我当初一眼看上他...说不定他是个隐士高人、老怪物...哎呀,我一个黄花闺女,竟然跟一个老怪物住在一起...”
怎么说呢?女人的心思,实在奇怪。
这会儿鬼还在背后。
干这一行的,体能都不错。那园长李建设一个老头儿能跑多块?徐丽很快追近,叫道:“快把木偶给我!”
李园长一听,撒丫子跑的更快了。
毕竟跑不过徐丽,几步被追上,徐丽一把将李园长推倒在路边的草坪上,俯身去夺木偶,那李园长却捉的紧,一下子没能夺过来。
好在袁帅的鬼魂惧怕木偶的气息,三十米外徘徊着,不敢近前。
徐丽咬牙下的狠心,一掌切在李园长脑后,将他打晕,这才把木偶从他手里抠出来。
拿着木偶,徐丽心中大定。
她轻轻吐出口气,紧紧捉着凶神恶煞的红色木偶,嘿嘿笑着,迈开步子向袁帅鬼魂逼近。
袁帅鬼魂顿如惊弓之鸟,往虎园飞退。
徐丽紧追,追到虎园前,袁帅的鬼魂已躲进虎园深处。徐丽用嘴咬着木偶,攀着铁丝网翻进虎园。
“你出来!”
徐丽喊道:“敢扣我徐仙姑的脖子,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
吼!
骤然一声虎咆,一头老虎从虎园深处跳将出来,虎目森森的盯着徐丽,在十几米外来回徘徊。
徐丽心中发紧,颤抖了一下,险些松开手中木偶。
她咽了口唾沫,看着伴在虎身侧一起移动的袁帅鬼魂,忍不住道:“为虎作伥?!”
道:“是这老虎杀了你?!”
安萍不是说,团结动物园的老虎狮子的爪牙与袁帅的致命伤都不吻合吗?怎么......
就在她愣神的一霎那,那虎骤然扑起。十余米的距离,只一眨眼。老虎便到了徐丽面前。
一只结实的虎掌扬起,骤然间膨大了一圈,几根匕首一样的利爪从肉垫里弹出来,带着剧烈的风声,照徐丽面门拍下来!
这一下,若拍实在了,甭说徐丽一张俏脸能不能看出面目,脑袋都得爆了去。
徐丽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候,她手中凶神恶煞的木偶咧开的嘴巴里,陡然喷出一道绯红的光。这光当头一线拉开,从老虎的爪子间劈过去,万分之一秒里,将老虎劈成了两半!
徐丽愣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
她看了看手中的木偶,又看了看分开在自己身子两侧的两片虎尸——这两片虎尸好像在烈日底下连续暴晒了几个月,干瘪瘪,毛撑撑。
远处,袁帅的鬼魂躲在屋檐下,已变得十分淡薄。
徐丽猛地吐出口气,叫道:“袁帅!”
那鬼魂虚幻着,点了点头。
“你是伥鬼?是这老虎杀了你吗?”她再问。
袁帅再点头,愈是虚幻了。
徐丽知道袁帅就要散去,抓紧时间问道:“这头老虎怎么杀的你?”
袁帅指了指老虎的爪子。
徐丽蹲下来,掀开老虎一片尸体,轻飘飘的,不剩下两斤。她翻开虎掌的毛,发现最长的一根爪子几乎超过十五厘米!
徐丽有一定的常识,知道一般的老虎,爪子长度不超过八厘米。听说最长的不超过十厘米。
这只老虎的体型跟其他的老虎没有太大区别,可它的利爪长度却几乎达到普通老虎利爪长度的一倍!
“难怪安萍说这里老虎狮子的爪牙与袁帅的伤口不匹配...他们用常识判断,出错了。”
再抬头,袁帅已彻底消失。
虎与为伥鬼性命相连。老虎死了,袁帅也得跟着死——魂飞魄散。
徐丽轻轻叹了口气,将老虎的尸体——两半总共不到五斤的皮卷起来,利爪放在手包里,转身走出虎园。
园长李建设还躺在草坪上没醒。徐丽从手包里拿了矿泉水,给他泼醒过来——这趟活儿的报酬还没收呢!
第三章 为虎作伥
第四章 三不朽
收取报酬勿需赘言——徐丽离开团结动物园,直奔警局。
到了警局,至灵异事件登记报备处,将那虎的皮、爪子拿出来,把事情原原本本道了通透。
说:“袁帅是被这只老虎的爪子杀死的...”
登记处的警官瞧着那十五厘米长的虎爪,在电脑上打下‘老虎变异或成精’等字样。
然后根据规定,将虎皮返还给徐丽,虎爪留下作证物,并将袁帅被杀一案的赏金结给了徐丽。
同时在徐丽的档案中,备注徐丽击杀一头驾驭伥鬼的变异老虎的战绩。
今天这活儿,虽然有点危险,但徐丽挺高兴——收获大。一次比得上以前十次。
与表妹安萍聊了一会儿,徐丽离开警局,开着她的甲壳虫,回到老街。
文玩铺子里安静的一根人毛都没有,徐丽进了屋,将凶神恶煞的红色木偶放回原处。推开后门,见中庭里,陆恒正躺着椅子上晒太阳。
“回来了?”
陆恒没睁眼。
徐丽嗯了一声:“我进去换身衣服。”
进了里屋,不片刻出来,已是一身家居休闲。她也拿了把椅子,并着陆恒躺下。
“情绪有些起伏,很兴奋?”
陆恒说话。
徐丽嘿嘿笑道:“老虎和伥鬼,第一次见。”
“哦?”陆恒睁开眼:“为虎作伥...那老虎应是成精了。”
没成精的老虎,可没驾驭鬼魂的本事。
徐丽将事情细细说来,连园长李建设在危急关头的人性展现,也说了清楚。
“原来如此。”陆恒笑道:“动物园的老虎成了精,开了智。偷偷摸摸杀了一个饲养员,奴役鬼魂,驭使鬼魂作祟。自己个儿藏着,仍躲在动物园,灯下黑的路数,这灵智倒是不低。”
道:“你那先天功总算是入门了。”
“至于动物园园长...他一个普通人,那种时候还能跑得动,已经很了不起了。对普通人不要有太多的奢求。”
徐丽摇了摇头:“只是觉着不大舒服。”
便转言,白了他一眼,道:“你说,你是不是个老怪物!我徐丽虽然号称仙姑,可我才二十二呢!你是不是老牛吃嫩草!”
陆恒一怔,哈哈大笑:“这话倒也没错。老牛就该吃嫩草。牛老了嘛,胃口不好,不吃嫩草不好消化。”
“我去你的吧!”徐丽揪了陆恒一下,道:“外面铺子里那些东西,都是法器吧?别骗我,我已经看出来了。”
陆恒失笑:“我何时骗过你?”
徐丽撇撇嘴:“反正你瞒着我呢。”
陆恒道:“你又没问。”
闹腾了一阵,徐丽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道:“话说,当时那个老虎扑过来的时候,我心脏都停止跳动了。我以为我要死了呢。”
她说:“没想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娃娃那么厉害...我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老虎就死了,剩下两片干瘪瘪的壳。”
陆恒笑道:“那红娃娃你可以叫它斩妖娃娃。拿着斩妖娃娃,专杀一切与你敌对的,不论牛鬼蛇神。”
“这么厉害?!”徐丽惊奇不已。
陆恒笑道:“就是这么厉害。”
徐丽心里活泛起来:“那我以后出活儿,都带上它。”
陆恒随意的摆了摆手:“喜欢就带上。”
那都是陆恒淘汰掉的玩意儿——虽然那些木偶如今若全力爆发,比陆恒现在的修为要厉害的多,可淘汰的就是淘汰的。
那七十二个娃娃,早晚都要送出去。
这与陆恒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与冥冥之中的世界本源达成的某种协议,也是陆恒通往金仙境界的必经之路。
金仙,不朽不灭。
真灵不灭、肉身不灭、元炁不灭。
大多数的太乙天仙,都只证得三分之一,也就是真灵不灭,便跨过门槛成就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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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灵不灭,是不朽金仙最大的特征。只要真灵不灭,便是不灭。若不能达成真灵不灭,肉身不灭和元炁不灭便是无根之水——不说多了,人家以专制真灵的手段,杀了你真灵,那剩下的肉身,便是一具上好的傀儡。
真灵不灭,便肉身被消亡,也能重造。
陆恒却要三三齐全,搏一个圆满。
这首要的真灵不灭,有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参考儒家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
在修行路上,这三不朽,与儒家的,自然有所区分。立德,便是属于自身的道德修行,用一句话来讲,就是‘而今而后,庶几无愧’。不论你干怎样伤天害理的事,得过的了自己心里那一关,道心通透,无愧于心。
立言,便是立道统,便是传承,便是要把自己的道理,传播给苍生,得到足够多的认可。
立功,则是做某些事,得到世界的认可——这个世界必须是有资格承载金仙的大宇宙,而不是小世界、小宇宙。
这就是成就真灵不灭的三不朽。道心不朽、道统不灭、宇宙认可。
所以七十二地煞神仙术是必定要传出去的,这将是陆恒‘道统不灭’的根基因素。
甚至如果遇到那种万古难得一见的超级天才,有资格领悟天罡大神通的,陆恒也不会吝惜传授。
他不会创建什么教派,搞一大堆理论。他只需要把他所学所会的东西传播出去,让这些东西能够流传、能够延续。便可达到‘道统不灭’的基本要求。
至于道统到底会不会灭——等他成了金仙,又无足轻重了。只要在他成就金仙之时,他的道统还在,就够了。
这一次胎化易形,剥离出来的七十二地煞神仙术,将之一一化作木偶,正可以藉由这些木偶,悄无声息的把自己的道统建立起来。
至于这些木偶会落到谁的手中——自然要过了陆恒的眼。看不惯的,当然不给。
如徐丽这种极亲近的,陆恒乐见其成。
“真的?”徐丽大眼睛忽闪忽闪:“送给我?”
陆恒摆了摆手:“想要就拿走,不想要就放着。”
徐丽咯咯一笑,发腻道:“谢谢老公!”
陆恒弹了她额头一下:“好好说话。”
“嘻嘻...”
正说间,外头有人喊:“陆老板!陆老板!”
徐丽一听,撇撇嘴:“又是江浩坤那混蛋。”
陆恒瞥她一眼:“他倒是得罪了你?”
起身往外间铺子走去。
第四章 三不朽
第五章 101局
江浩坤西装革履、仪表堂堂。年纪也不算大,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话说这厮为人处世其实还不错,至少陆恒是这样看的。可惜,是个舔狗,舔狗必须鄙视。
你说你一个富家子,家财万贯,有文化、有事业,长得也挺好,怎么就成了个舔狗?
这厮能认得陆恒,就是舔他那个女神的时候认识的。
就是徐丽的那个闺蜜,甘敬。
话说这个甘敬长得也不咋好看。
有一回甘敬来找徐丽,江浩坤跟着一路舔来,舔到陆恒这铺子,于是认识了陆恒。并且第一眼看上了陆恒挂着发卖的字画。
“陆老板,好久不见,生意兴隆啊。”
江浩坤笑呵呵道。
陆恒道:“你看我店子里除了你,一根人毛都没有,生意兴隆在哪儿?”
江浩坤知道陆恒脾性,微微一笑:“生意这不来了嘛。”
陆恒指了指柜台:“自己拿。”
江浩坤熟门熟路,走进柜台,打开下面的抽屉,拿出两个画卷、三幅字帖。
他十分宝贝的把这些字画儿抱在怀里,喜色溢于言表:“陆老板,您这字画,绝对是大师中的大师,可惜...上回我说的事儿,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陆恒摆了摆手:“我喜清净。”
江浩坤神色一下子无奈起来:“您的书法、画技,若不能扬名,便太可惜了。那些所谓大师的字画不堪入目,却受无数人追捧。每每想起来,痛心疾首。”
“您的书画是真宝贝......”
陆恒道:“打住。我说了不愿,你别强求。要不然,你以后甭来我这儿了。”
江浩坤忙道:“那哪儿能呢。您不愿意,谁敢强求啊?”
“知道就好。”陆恒道:“坐会儿还是立刻就走?”
江浩坤道:“坐不了。今天有事儿,路过您这儿。”
说着往外走:“字画的费用晚上之前打到您户头。”
走了江浩坤,徐丽从屋后出来,艳羡道:“没事写几幅字画,大把的钱簌簌的跑进兜里...看的我都想学书画了。”
陆恒失笑:“你学学也好。”
“嘁,”徐丽翻白眼:“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说着,她揉了揉小肚子,道:“我还没吃午饭呢...恒哥,我要吃蛋炒饭。”
陆恒道:“自己去炒。”
“不嘛,我就要吃你做的蛋炒饭。”她撒起娇来。
陆恒有点扛不住:“行行行,蛋炒饭就蛋炒饭。”
他若独居,吃不吃饭都无所谓。刚来到这世界那会儿,前两个月的确是不吃不行;现在都快要再入心相,早是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了。
不过陆恒倒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他一路走来,吃之一字,起了多大作用?可不能摈弃。
只是说如果不想动,不想做饭的时候,可以不吃。
徐丽的存在,大抵是让陆恒保持一日三餐的一个因素。徐丽必须要吃,陆恒总不能让她饿肚子,或者全都吃外卖。
再说了,吃惯了陆恒做的饭菜,这姑娘还能吃得下外卖?
陆恒进厨房做蛋炒饭去了,徐丽便早拿了勺子,规规矩矩的坐在里屋饭厅的桌子前,咽口水,一下一下的往厨房张望。
‘恒哥做的饭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永远也吃不腻’。
这是徐丽的心里话。
一顿蛋炒饭,吃出了世界级佳肴的气氛。盘子都给舔的光溜溜。
饭后,陆恒和徐丽出去溜达,沿街散步。
便又说起江浩坤来:“人家甘敬明明喜欢的是陆远,江浩坤却跟个狗子似的,咬着不放。”
陆恒弹她一栗子:“人家的事要你管?”
“我们是闺蜜。”她捂着额头强调。
陆恒道:“个人的感情问题,谁也甭想管。你管了,人家三个出了什么岔子,便多怪到你头上来,到时候反目成仇,朋友都没得做。这亲疏远近,朋友之间,要拿捏个度。你拿捏不住,早晚出问题。”
徐丽哼了一声:“你倒是挺欣赏江浩坤。”
陆恒微微摇头:“除了是个舔狗,江浩坤为人还不错。”
徐丽一怔,想了想:“还真是。”
“是吧。”陆恒道:“他从来没得罪过你吧?所以你站在什么角度去厌恶他?凭什么厌恶他?”
徐丽哑口无言。
这样的日子,对陆恒来说,挺轻松挺自在。虽然这个宇宙正在冥冥之中发生某些芸芸苍生难以理解的事——就像越来越多灵异事件、野兽成精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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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于陆恒,仿佛没有多大关系。
他只是每天悠闲的写写画画,躺着晒太阳,或者看看书什么的。
就一点,徐丽吃不住他的劲儿,每回不大能过瘾。
两天后的一个中午,陆恒做好饭,徐丽打着哈欠,衣着清凉从卧室出来。饭开没吃完,就有登门的。
是来找徐丽的。
陆恒没露面。徐丽出去接待。
来者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神情精悍;女的不到三十岁,也是英姿飒爽。
“你好,徐女士。”女的伸出手,与徐丽握手,自我介绍道:“我是101局海都分局的沈姣,这是我的证件。”
说着,沈姣和高大的男子不约而同出示了证件。
“你好,我是徐丽。”徐丽一听是101局,不禁打起了精神,说:“你们来找我,是因为团结动物园的事吗?”
说着:“请坐。”
“谢谢。”沈姣在凳子上坐下来,道:“是的,我们这次来,的确是因团结动物园的事。”
她说:“因为我们的倏忽,导致那头变异孟加拉虎险些在眼皮子底下得以潜伏,如果不是徐丽女士你击杀了那头老虎,一定会造成更大的恶果。我们今天来,一是感谢徐女士,二是找徐女士商量一件事。”
徐丽笑道:“感谢就不必了。一来我是吃这碗饭的,是拿了报酬的。二来我也是大夏人,是海都人。能给国家做一些贡献,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姣笑道:“感谢是一定要感谢的。”
道:“我们也没有其他的感谢办法,你知道,我们这个部门,对人民大众来说是隐秘部门,不方便予以徐女士荣誉。只好用金钱弥补。”
第五章 101局
第六章 乐见其成
道谢过后,说起正事。
沈姣道:“野兽,尤其是猛兽,变异之后,极其狡诈凶残。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并伴生一些奇异能力。我们局东北分局那边不久前对付过一头变异东北虎,动用了两位宗教司的高人和一个连队的特种战士,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将其击杀。”
说到这里,顿了顿,见着徐丽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才道:“或许团结动物园的那头孟加拉虎的变异程度比不上那头东北虎,但更狡诈,能力也更诡异。”
她说:“为虎作伥的传说古已有之。可眼下食人拘魂、驾驭伥鬼的变异虎,团结动物园的是首例。”
“徐女士能击杀这头变异虎,可见是有真本领的。101局求才若渴,我和李向阳今天过来,代表101局海都分局,向徐女士你发出诚挚邀请,请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徐丽愣了!
她忍不住指了指自己鼻子:“我?101局?”
沈姣点头,予以肯定答复。
说来徐丽大学还没毕业那会儿,有一次给人捉鬼驱邪,得知101局这个专门针对灵异事件的特殊部门的时候,还尝试过加入进去,可惜她那时候除了有一双阴阳眼,别的什么都不是。
考核没能通过。
在大夏十几亿民众的心目中,为国家做贡献,是极其崇高的理想。把自己交给国家,把儿女交给国家,那是令人激动和荣耀的事。
作为一个三观端正的国民,徐丽自然也有这样的理想。
可惜,那时候她本事不济。毕竟,与灵异事件打交道,如果本事不济,很容易遭遇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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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不要她,侧面来讲,也是为她的生命安全考虑。当时考核没通过,考核人员还专门安慰过她。
没想到,两年之后的现在,101局的同志亲自来邀请她!
不过徐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杀死那头变异孟加拉虎,不是她的本领高。如果没带上那只凶神恶煞的木偶,她领盒饭才是结局。
当然,徐丽不知道,她如果遇到致命危险,陆恒会救她。
可话又说回来,跟陆恒在一起一年,徐丽如今的本领,的确有很大的增进。不说别的,真炁是炼出来了。
跟陆恒学了些拳脚功夫,又炼出了真炁,算是真正踏入了某个非凡的界限。
她不禁心动,可又犹豫。
沉吟了一下,道:“我能考虑一下吗?”
沈姣笑着点点头:“当然。我们秉持自愿的原则。徐女士有半个月的考虑时间。”
说着,递出一张写着只有电话号码的名片:“你想清楚之后,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就打这个电话。如果不愿意,请在半个月之后将这张名片销毁。”
徐丽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默默记了下来。
沈姣和李向阳起身告辞而去。
徐丽拿着名片回到里屋,跟陆恒说了这事,她道:“我很早的理想就是加入101局,以前考核没能通过,现在他们来邀请我,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陆恒失笑:“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不去。”
徐丽翻了个白眼:“你总是这样。”
陆恒道:“你觉得你有能力参与,就加入。为国家做贡献嘛,不磕碜。但如果觉得能力差了点,便再等等。不去也行,没事接两个小活儿,每天睡到自然醒,也不错。”
徐丽听了,犹豫道:“我如果加入他们,可以带上那个斩妖娃娃吗?”
陆恒看着她,沉吟了一下,道:“选定斩妖娃娃了?!”
徐丽疑惑:“选定?”
陆恒道:“前头铺子里,与斩妖娃娃一个级别的,还有七十一件。你如果选定了斩妖娃娃,那你就炼化它,彻底绑定斩妖娃娃的能力。此后,便不能再选其他的了。”
徐丽一怔,惊诧不已:“还有七十一件?!”
陆恒颔首:“总共七十二件。若说杀伤力,斩妖娃娃数第一。但其他七十一件,也各有各的玄妙。”
徐丽咽了口唾沫:“这么多宝物?!”
然后道:“那...其他的都有些什么玄妙啊?”
陆恒道:“有驾驭水火的,有驾驭空间的,有使人隐形的,有使人力大的,使人速度快的,有推算、遮蔽天机的,有驾驭鬼神的...”
听着陆恒如数家珍,徐丽彻底呆滞住了。
她知道,陆恒这里,不是简单的地方。从一开始,就有某种不一样的感受。在这里,她觉得安心,觉得是心灵的港湾,觉得是某种冥冥中的未来。所以一个照面,便栽在了陆恒手中。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外头那些破烂,竟然一件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宝物。原以为只少许,其他都是真破烂呢。
看她呆呆模样,陆恒笑着,直等她回过神,才道:“如果喜好其他的妙用,便不要选斩妖娃娃,如果看重杀伤力,斩妖娃娃无疑第一。炼化了斩妖娃娃,你以后便专修斩妖之力,一切与你为敌的,斩妖之力都是他们的克星。”
徐丽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里蹦蹦跳。
半晌咬牙道:“我就选斩妖娃娃了!”
陆恒颔首:“那就斩妖娃娃。”
道:“晚上我帮你把斩妖娃娃初步炼化,并改换修炼斩妖之术。”
七十二地煞神仙术,是陆恒计略中,作为道统根基的存在。自然是要传出去的。
不过每一种地煞神仙术,都是直指概念法则的强大法门。起步就修炼这样的法门,每个人只能承载一门,多了担负不起。
说实话,如果是另外的人,学了陆恒的法门,加入那个101局,陆恒完全乐意看到,甚至愿意推动。
因为学以致用。学了要用,要传播出名声,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个道统。
徐丽嘛,自然不一样。作为自家女人,当然有特权。加入,算是帮陆恒推广道统;不加入,陆恒也不勉强。
当天晚上,经过一番深入交流,陆恒帮徐丽初步炼化了斩妖娃娃,并将先天功改修斩妖之术。
七十二个木偶娃娃,所有权都在陆恒。否则不论谁拿到手中,如果得不到陆恒的认可,别说炼化,便是使用都没门。
除非比陆恒还强大,有能耐直接夺取所有权。
第六章 乐见其成
第七章 连续改口
据陆恒观察,眼下这颗星球,暂时还没有比他强大的存在——接近的都没有。
而随着时间的流淌,陆恒一步步恢复到自己曾经的巅峰,那时候,能比他强大的,恐怕很难找的出来。
地煞七十二神仙术是他传下的道统,关乎于他成就真仙、达成真灵不灭的关键,谁也别想夺走。
徐丽决意加入101局,第二天一大早,不顾疲敝,挣扎着起来,吃了两口粥,便打了昨天的那个电话,然后驾驶她的甲壳虫,奔赴理想。
陆恒看了会儿书,出来,在铺子的柜台后椅子上坐下来,当起了他的店铺掌柜。
他这个店子,客流实在不堪入目。一天到头,能有两三个人进来瞧一眼,便是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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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些客人往往看一眼就走。
玩儿文玩的,怎么着也有些行当里头的眼光。而陆恒这里的这些东西,便是初入门的玩家,也能一眼看出破绽——全都是假货。
一件物品上,各个朝代的风格都有,还夹杂着现代风格与一些看不出路数的风格,那不是假货是什么?
这种‘假货’,便买去送那种不情不愿的礼,都不够格。送出手,怕人一眼看出来。
开了一年的店铺,除了江浩坤,陆恒没一个客户。
但这对陆恒没什么影响。这满架子的东西,最差的一件,都是能驱邪诛鬼的法器。
这世界上,非凡的人毕竟少;像徐丽这样的,天生有某种奇妙感应的人,就更少了。
遇不到识货的,这些东西流落出去,反倒无益。
正捧着一本道德经,随意翻看。忽然一个短发男子犹豫着走到门边,四下里打量,看见了柜台后的陆恒,走过来问说:“老板,打搅了。跟你打听个事儿。”
陆恒抬起眼皮:“什么事?”
短发男子说:“我听说您家隔壁有一位神婆,可她家没开门...”
陆恒了然,放下道德经,道:“她有事出去了。你请他驱邪捉鬼?”
短发男子忙道:“遇到些不好说的事...我叫李青田,住在青田街一号。这样,老板,您帮我个忙,如果隔壁的徐仙姑回来,您给她说一声,请她到青田街一号来一趟。”
陆恒随意点了点头:“好。”
短发男子走了。
这人,身上一股子杀气,本身应当不是个好路数。多半是个做脏事的,杀手或者打手之类的。看他身形、行走姿态,绝不是军人。
又有几股淡淡的鬼气缠身,想必的确遇到鬼了。可能在哪里打听到徐丽的名声,这才找上门来。
杀手什么的,不归陆恒管。法治社会,那是警局的事。这厮找上徐丽,应当是个自投罗网的路数。
之前徐丽是民间灵异人士,可她加入了101局,成了官方人士。这厮来找徐丽,找对了,因为徐丽的确可以解决他身上那几股鬼气的问题,但也找错了,这厮的根底,绝对会被扒拉出来。
官方饶不了他。
徐丽傍晚前才开着她甲壳虫回来。
神色里还残留着兴奋,进门便叽叽喳喳:“真是大开眼界了...”
她捡了些101局海都分局内部的事儿给陆恒说。
比如局里头有宗教司、妖怪司、鬼神司等几个行动部,成员有宗教成员,有妖有鬼,她被分配到鬼神司云云。
说:“咱们国家就是牛比!”
陆恒笑道:“自古以来,海纳百川嘛。只要遵纪守法,认可公民身份,便妖魔鬼怪,也是同志。”
汉家的文明,这一点核心,是其他所有文明都无法比拟的巨大优点。
几千年下来,或被动或主动,渐渐形成的海纳百川的包容姿态,是汉家文明最显著的特点。
不像西方鬼畜,动不动歧视啊、排斥啊、灭绝啊,源自于他们的一神教,非己即敌的强烈排他性。
这一天,徐丽的经历非常丰富。早上到了局子里,先是各种手续、登记;然后是各种考核、评级,然后是与同事见面,最后是分配、组队。
她被评了个乙级。
说是局子里头,甲乙丙丁四级综合评价。徐丽能评上乙级,是因为她驭使的斩妖之力的强大杀伤力。
如果不是其他方面差了太多,短板明显——比如身体素质、比如斩妖之力的量不够,评上甲级都没问题。
这姑娘毕竟才刚刚踏入修行的门槛。真炁是昨天逼出来的,斩妖之力是昨晚上才转修的。只那么一缕。
当然没算上斩妖娃娃。
徐丽考核的时候,没动用娃娃。如果算上斩妖娃娃...徐丽该是什么级别?虽然以她现在的能耐,只能催动斩妖娃娃万分之一不到的力量,可斩妖娃娃毕竟是陆恒修行圆满的斩妖之术所化——真的不能再真的真仙级数的概念法则力量。
至于组队的问题,暂时她没有固定的队伍。101局海都分局鬼神司下的各个小队成员早已固定,她不方便插进去。
而且她的能力很强大,杀伤力极恐怖,局子里有意以她为核心,组建一个新的小队,只是暂时挑不出人选。
看得出来,这姑娘是真心高兴。
跃跃欲试的,有一股子大展拳脚的味道。
陆恒打击她:“你这点本事,大展拳脚?好好修炼吧你!斩妖之力多积攒些,拳脚功夫也不能落下。我传一门饕餮功,这法子以食补身,能使你体魄迅速变强。”
说到这里,陆恒倒是沉吟了一会儿。
七十二地煞神仙术固然强大,但修行苛刻。而饕餮功呢...
陆恒心下一转:“这门功法作为道统的入门普适性功法无疑合适...”
徐丽听了,眼睛一亮:“饕餮功?!”
听起来挺不错的样子。食补?!
立时期待不已。
陆恒见她模样,不禁笑起来,弹指一下按在她眉心,将经过了许多次完善、潜力更高、效率更强的饕餮功传给了徐丽。
徐丽怔了半晌,回过神来,尖叫一声:“你怎么不早点传给我呀!”
陆恒失笑:“忘了。”
是真忘了。
这门功法说来奇妙,但于陆恒而言,却是早被淘汰的低级货。他脑子里功法门类无数,连魔神所修的路数,都以千万计,饕餮功藏在功法海洋的底下,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
陆恒看着高兴的又蹦又跳的徐丽,心下转动着,缓缓道:“这门功法,遇到合适的人,允许传出去。”
顿了顿又道:“可以上交给你们局子。”
将饕餮功作为自己道统的普适性入门功法,自然是学的人越多越好。所以陆恒连续两次改口。
第七章 连续改口
第八章 道统
道统这种东西,类似于立言。
存在有一种因果关系——‘你学了我的功法,便是我这个道统的一份子’。并不是说一定要建立一个教派或者势力、取一个什么宗什么祖的称号。
那没有必要。
陆恒对这玩意儿理解很深。古来的许多教派,往往并非某个道统的开创者亲手建立的,而是后来人学了道统源头的法门,打着祖师的旗号,为了满足某些方面的需求——为了名利权力、为了方便传道,建立起来的势力。
佛教不是释迦牟尼建立的,是学了他的法、认可他的道的徒子徒孙建立的;道教不是老君建立的,是张道陵;便连儒教,也不是孔子建立的,建立者也是他的徒子徒孙。
陆恒同样不需要建立一个什么教、什么宗。没有那个必要,东西传出去足以。至于教派、势力,自然有后来者,打着他的旗号,予以建立。
不需劳那个心,不需费那个神。
道统,并不直接等于势力。教派,不能完全代表道统。
他所学所会的法门,都归于自己的道统之中,自然是要传出去的。对于修为还差点恢复到心相,却已琢磨着证道金仙的陆恒来说,法门已经不那么重要。
不需要遮遮掩掩,不必吝啬。
难道怕人学了他的法,超越他?
到了这样的境界,这种想法是极其狭隘而且无用的。
所谓学我者生、类我者死。在陆恒的既有框架里,没有人能超越他。只有推陈出新,在他的框架里弄出些新东西来,别出枢机、跳脱藩篱,才有可能达到他的境界。
而这,对于一个道统的开创者来说,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如果后来者能够在自己的框架里推陈出新,跳出藩篱,对于开创者来说,是一个极好的借鉴和印证。
你可能会赚,但我永远不亏。
都特么琢磨着证道金仙了,还抠着法门不放,这不是沙比呢么!不走出这一步,怎么证道金仙?
尤其是基础的法门,传的越广越好。
看看少林寺,动不动天下武功出少林——明明不是这么回事。为什么?就是因为少林的基础功夫,传的最广。
影响到了芸芸众生,使越来越多的人认可这个说法。
金仙的真灵不灭,要求之一的道统不灭,道统传的越广,越为人所认可,自然越好。
偷偷摸摸的传,哪儿比得上光明正大的传?
而光明正大的传,有什么,比得上国家机器?
这就是陆恒连番改口的缘由。
徐丽不禁吃了一惊:“饕餮功...这么厉害,要上交?”
法门就在她脑子里,蕴含些什么奥秘,她了然于心——只需要在饮食方面达到一定的标准,便可在短时间内,使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达成人类极限!
她这会儿已经琢磨过来——按照如今的经济水平,家庭年收入达到十万块的,可以不太费力的供应出一个修炼饕餮功的——三到五年内,将身体素质推进到人体极限。
这种算是基础水准,一年花在饮食上的金钱不超过五万足矣。
如果不计成本,花几十万、几百万,专挑好的吃,一年就能把身体素质推进到人体极限。
这门功法,落到国家手中,其意义可想而知。
她却有些舍不得了——就像是刚刚得到一块金砖,抱得紧,不愿意撒手。
便找出些理由。
说:“这完全是拼财力的功法嘛...教那些资本家学去了,人民大众怎么办?”
又说:“一步先,步步先。有钱人一年半载修炼到人体极限,而普通人甚至没办法修炼,你这是在割裂社会阶层。”
陆恒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他指头点了点徐丽,道:“人体极限算什么?能达到割裂社会阶层的地步?仍是血肉之躯,一枪了账的货色。”
即道:“质的变化,是破开这个极限,练出真炁,进入非凡领域。然而,你以为,到了人体极限就能练成真炁吗?”
“根性!根性!”陆恒把这个词说了两遍:“没有根性,便家财万亿,吃金吃银,又能如何?”
“这法门传出去,一年两年,自然是有钱的受益;三年五年,老百姓就能赶上来;十年八年过后,你再看!最后得益的,还是人民大众。”
这门功法,无非一个吃字。吃的好的,早些;吃的差的,晚些。而占着人口总量大多数的老百姓,终归才是主流。
十万八万——抛高点,便说百八十万富人;与十几亿老百姓。哪个里头有根性的多?
到头来,出头更多的,还是老百姓。
根性这玩意儿,可不看出身,可不管是不是富二代。完全是随机的。
反正无论如何,这种基础普适性的法门,传的越广越好。至于到底能传多广,陆恒不强求。若徐丽交上去,上面藏着掖着,止传军中也罢,总比陆恒偷偷摸摸私下里传的好。
——而且陆恒从不敢低估汉家领袖的心胸。
再则说了,他所为者,道统也;至于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些国民,怎么个未来,怎么个发展,也轮不到他去操心。
徐丽迟疑了一下:“真上交啊?”
陆恒笑道:“上交不上交,什么时候上交,你看着办。我只是告诉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不必顾虑我,只管交上去就是。”
陆恒非常相信,当徐丽因为修炼功法的缘故迅速强大,该暴露的必然会暴露,能上交的一定会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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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事,起个由头,自然而然就会演变为陆恒希望看到的模样。
“噢...”
徐丽听了,心里隐约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话里面隐含着更多的意义,但她不明白。
说:“反正是你的东西,你都不在乎,我无所谓喽。”
吃晚饭的时候,徐丽道:“早上出门,看见街对面有个美女;傍晚回来,我见她还在那儿徘徊。”
她说:“挺漂亮,你看见没?”
陆恒随意的点点头:“看见了。”
不但看见了,还知道是个妖精。而且模样颇为熟悉,行为非常好笑。
不理会徐丽问对门一个美女是什么意思,陆恒转言说:“上午有个叫李青田的,说是遇着了灵异事件,请你给他去驱邪捉鬼。地址是青田街一号。”
第八章 道统
第九章 小狐狸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徐丽又拖着疲敝的身子,开着她的甲壳虫,去单位打卡签到。她现在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不论有事没事,每天打卡签到必须不能落下。
这是基本原则。
至于青田街一号闹鬼的事,她去单位打了卡,做个报备,再去不迟。
还是那句话,以前是私人的买卖,现在是正经工作。
陆恒看起来无所事事,晌午在中院晒了会儿太阳,便到前面的铺子坐了柜台。拿了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
大开着门,街对面,一个漂亮姑娘在树荫下对着这边张望——还是昨天的姑娘,那小妖。
瞧她是一头漆黑长发,穿着件简单的白色T恤,胸前不高不低;下面一条五分的牛仔短裤,脚上穿着休闲的板鞋。清爽干净模样。
“先是白秀珠,接着盛崖余,现在则是小狐妖了。”陆恒笑了笑。
那姑娘,跟他早先两个女人,都有九分像。
不过这会儿,陆恒没什么动作。不像盛崖余那会儿那般霸道——倒也不是说没有想法——且不说跟白秀珠、盛崖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便说徐丽一个不顶事,吃不住劲儿,每每不上不下,陆恒就有产生想法的理由。
只是觉着,没必要主动出击。
该送上门来的,自然会送上门来。
张张嘴就有吃的,何必爬起来伸出手呢?
徐丽昨天提起这个在街对面张望的姑娘,或许是出于女人的警惕性——她不在家,恒哥会不会打野?
但陆恒却知道,街对面的小狐妖,她的目标,就是陆恒的铺子。并非偶然经过或是怎的,就是盯上了陆恒这儿。
只是这小狐妖好像单纯了些,没有盯梢的经验。
她那眼神,那心思,陆恒一眼见底。
既然早晚是要上门来的,陆恒便等着呗。
就看这姑娘,会搞笑的在街对面徘徊多久。
偶尔陆恒瞥那小狐妖一眼,那姑娘就连忙躲开,有一股子青青的羞涩劲儿。
......
徐丽到了局子里,打了卡签了到。这会儿精炁神饱满,与刚起来出门那会儿截然不同。
一是早上陆恒做的粥,这会儿饕餮功消化了,补足了元气;二是一路来,一路搬运斩妖之力修持,精神养回来了。
正见当初登门邀请她的李向阳和沈姣并肩从里面出来。
便打招呼:“李哥、姣姐。”
沈姣笑道:“早啊,徐丽。”
李向阳则是点了点头。
客套了几句,沈姣说:“我们去实战区...你刚进局里,待会儿可以来实战区看看,有兴趣的话找人比划比划,活动一下筋骨。”
别过两人,徐丽先去见了顶头上司,鬼神司的司长;又找办公室主任说明了青田街一号闹鬼,当事人找她驱邪捉鬼的事,做了报备。
然后出来,便奔实战区而去。
101局海都分局是秘密部门,位于某大厦的地下楼层。而所谓的实战区,就是地下最底层。
非常宽阔,像个演武场。
但比起简陋的演武场,这地方可完善、科学的多。各种辅助设施、擂台、还有旁边的医疗室什么的,应有尽有。
一大早,已有不少人在这里呼呼哈哈的比划。或是擂台赛,两两对打,这一类的多半拳脚功夫的比斗;或的单独的封闭隔间里,比斗奇异能力。
也有三三两两一边看擂台、看隔间的比斗,一边聊天的。
101局是特殊部门,正式成员,尤其是出外勤的成员,多不是普通人。因此,这里的规矩,显得很宽松。除了原则问题必须遵守,细节方面放的很宽。
这是国家的‘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细则。
徐丽找到沈姣,这位英姿飒爽的前辈,正在一处擂台下,抱着双臂,仰着头看擂台上的比斗。
比斗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李向阳,他的对手,是一个中年大胡子。
两人动静很大,举手投足有几千斤的气力,打起来劲风阵阵,声势不小。
李向阳招式法度森严,就像军队一样,十分严整、无畏;那大胡子,却更滑溜——徐丽一眼看出来,大胡子是练八卦掌的。
话说她跟陆恒练了些拳脚,虽然没大用功,但关于拳脚功夫的门路,却记着不少。
“沈姣姐。”
徐丽走到沈姣身边打了个招呼。
沈姣点了点头,说:“你看他们两个谁更厉害?”
徐丽看了几眼,道:“差不多吧...”
她看不出谁厉害谁不厉害,但感觉上,两个好像差不多。徐丽的灵感,十分奇妙。她连陆恒的不同之处都隐约能够感受到。
沈姣笑道:“他们两个打了没有五十场也有四十五场;总的胜负对半。”
便说:“像他们这样的拳脚功夫,遇到一般的灵异事件、没有奇异能力的变异动物、妖精,倒还可以有些建树。一旦遇到有奇异能力的,经常被耍的团团转。”
徐丽怔了一下:“拳脚功夫很鸡肋吗?”
沈姣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宗教司那边有些前辈,也是以拳脚为主的路数,但他们练出了真炁,举手投足不受限于人体本身的肢体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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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丽闻言,心下一动,想起陆恒昨天说的话,不禁道:“练出真炁的多吗?宗教司那边有功法,局里就没想过给我们几个司调配调配?”
沈姣失笑:“关于修炼功法的问题...国家是有功法储备的,你刚进门,不清楚。我们鬼神司也有功法。功劳到了,可以向上面申请。但有一个前提——根据宗教司的前辈所说,要有‘根性’的人才能练成真炁。没有根性的,永远也练不成。”
“这是有血的教训的——以前有人不信邪,以为宗教司那边流传的说法是骗人的。拿功勋换取功法,绞尽脑汁,到最后什么也没修出来。”
又说:“你有家传功法,而且已经练出真炁。昨天检测你的真炁品质,可惊呆了不少人。局里的功法,对你大概没什么用。”
所谓家传功法,就是斩妖之术。昨天检测评级的时候,可惊住了不少人。
局子里并未对此提出任何要求,没说要她把法门上交什么——没有这个规矩。愿意上交,就上交。不愿意上交,就不交。
秉持自愿原则。
第九章 小狐狸
第十章 半夜
跟沈姣聊了一会儿,徐丽对101局有了更多的了解。
便看了看手表说:“快十一点了,沈姣姐,我接到个活儿,闹鬼的,得早些去处理了。回头再聊。”
沈姣诧异了一下:“闹鬼的?”
徐丽点了点头。
沈姣露出一丝感兴趣,道:“我们这一组刚组建不久,接触到的几个任务都与变异动物相关,还真没见过鬼魂。”
说:“正好今天没事,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徐丽笑道:“好啊沈姣姐。”
沈姣跟擂台赛上的李向阳两个打了声招呼,即抓起挂在擂台柱子上的外套,与徐丽一道出了101,上了她的甲壳虫。
“说是青田街一号。”徐丽做好导航,启动车子,汇入了满大街的车流之中。
“昨天我来局里入职,那个李青田可能是从别人哪儿知道我是个神婆,找上门来,我没在。他跟我男朋友说了一声,我昨晚上回去才知道。”
沈姣目光流转,道:“你男朋友叫陆恒是吧?”
徐丽点点头:“是啊。”
沈姣道:“他知道你的情况吗?”
徐丽点点头:“知道。”
沈姣沉吟了一下,道:“你男朋友也是咱们这个圈子的吧?”
道:“我们审查你的入职资格的时候,专门查过他。他十三个月前从国外回来,大手笔买了你家那条老街的院子,开的文玩店。你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跟他处的关系。”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成为公职人员,必定要经历资格审查。他们这个部门因为其特殊性,政审其实不算严格。
徐丽先是点点头,接着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个圈子的...我没问,他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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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丽的确没问过,陆恒也的确没说过。虽然徐丽知道,陆恒一定是非凡的存在。
沈姣道:“你可以跟他做一个了解,如果是,正好加入我们部门嘛。两口子在一块工作也是一桩美谈。”
徐丽笑起来:“沈姣姐,你是不知道他的性格。他就是条大懒虫。指望他跟我一样天天打卡签到,门都没有。”
这是一种直觉——徐丽的直觉向来精准玄妙。沈姣一开口,徐丽就知道沈姣的意思,感觉不可能——她的恒哥,如果愿意,应该早加入101了,而不可能开文玩店。
说是大懒虫,倒不如说是个死宅。每天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好像外面的世界,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这样的可不指望跟她一样,每天签到打卡、到处去降妖除魔。
沈姣也就提一提,没多说。局子里因着徐丽的情况,尤其是徐丽遇到陆恒前后的一些变化,猜测陆恒可能是个非凡的存在。
既然是非凡的存在,在其没有违背法律的情况下,尊重自愿原则为前提,能争取的,尽量争取。
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着话,甲壳虫穿过几条小街,来到了青田街。
......
“没想到那家伙是个杀手。”晚上吃完晚饭,徐丽揉着小肚子,舒服的叹着气,跟陆恒说起白天驱鬼的经历。
她和沈姣找到李青田,一进门,就看到四个鬼缠着李青田。一对老两口,一个中年鬼,还有个年轻女鬼。
都是些小鬼,基本没什么力量。只露了点斩妖娃娃的气息,就给镇压的严严实实,然后从这几个鬼的口中,问出了一切。
得知李青田是个杀手,还牵连出一个很低级的‘杀手组织’。
很简单的一个任务——徐丽负责把几个鬼送走,沈姣负责通知警局,打了个下手,把这个杀手组织连根拔起。
半天时间不到,干净利落的搞定了这个任务。
“倒是那个杀手组织的头目,”她说:“洗衣店的老板娘,竟然有移魂的能力,可惜走了邪路。她想附夺我的身体,被斩妖娃娃灭了。”
这样的事,实在区区不过。陆恒听的云淡风轻。
则打趣道:“刚入职就立功,你们局里的上司没给你点奖励?”
徐丽白了他一眼:“奖金算不算?”
陆恒笑道:“算。”
徐丽动了动身子,侧过来,道:“沈姣姐跟我打听你呢。问你是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还说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加入101局。”
陆恒直接摆手:“我懒得动。”
徐丽哼道:“我就知道,恒哥一条大懒虫。”
陆恒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卧室里走:“大肯定大,懒就未必。”
...
此时,陆恒铺子街对面,那已经徘徊了两天的姑娘蹲着树下,嘀咕着:“怎么办,怎么办...恩人的气息最终消失的地方就是这间文玩店...我进去?不进去?”
她十分纠结。
没法子,若寻常的民舍,进了就进了。可街对面这间文玩店,却隐隐给她一种极度危险之感。
好像里面有大恶魔似的。而且还不止一个大恶魔。密密麻麻,好像个恶魔窝。
她都纠结两天了。
她一边坚定报恩,一边又极度畏惧,从心于文玩店冥冥之中给她的压抑感受。致使她徘徊在这个地方两天,都无法做出决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咬了咬牙:“我一定要进去看看...”
但不是现在。
她决定明天白天光明正大的进去——她虽然是个单纯的妖,却也知道,晚上进去和白天进去,绝对是两个待遇。
正打算撤退,忽然旁边有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想进去?又不敢?胆子不大。”
她一下子险些跳起来,一看,是个穿着白底银花儿旗袍的女子。很美,气场很强大,斜睨着她,就像个女王。
“你是谁?!”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那女王一样的姑娘轻哼一声:“在问别人名字的时候,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样才礼貌。”
她十分不爽,皱了皱鼻子:“我叫白纤楚,你呢?”
女王般的姑娘淡淡道:“我允许你叫我司藤小姐。”
“司藤?”白纤楚道:“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司藤目光缓缓落在街对面的店铺上,道:“这里我看上了,请你离开。”
白纤楚瞪大眼睛:“凭什么?!”
司藤道:“凭你胆小。”
说着话,踩着高跟穿过大街,来到文玩店的门前,抬手敲门:“开门!”
第十章 半夜
十一章 福地
陆恒只花了一点时间、些微精力,就把徐丽摆的平平整整,早是累的昏睡过去。
便披了件单衣,到中院月光下,拿了本书翻看。
这不是神经病,而是陆恒知道,客人,马上要到了。
刚翻开来看了两页,外头便传来敲门声。
“开门。”
这声音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味道。
陆恒起身,拿着书,到前头店铺,打开了门。
门前,一个穿着白底银花儿旗袍的漂亮姑娘抱着双臂,安静的站着。不远处街中,这两天一直在外头徘徊的小狐妖,也挪着步子过来。
旗袍姑娘见开了门,二话不说,从陆恒身边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侧身而过的时候,还不忘斜睨陆恒一眼——虽然她远不及陆恒高大,可那股子女王范儿,却着实的紧。
街中的清爽姑娘见状,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不敢相信。
却也不笨。连忙跑过来,跟着旗袍姑娘之后,跑进了屋里。
陆恒哑然失笑,反手关上了门。
灯开着,屋里很亮堂。
旗袍姑娘先进来,四下里打量。目光一遍一遍的扫过架子上那些物件。然后像个主人家似的,往陆恒柜台后的椅子上一坐下,道:“安排一个房间,我要休息。热水、毛巾,还有洗浴用品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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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纤楚进了这铺子,心中瑟瑟发抖。几面架子上,每一件物品,都像一颗炸弹,让她心中不安。不自觉,把自己当成司藤一伙儿,紧紧站在司藤身边,就像个丫鬟。
她觉着司藤这么震惊,说话口气这么大,可能有厉害本事,跟着她身边安全。
陆恒关上门,转身过来:“大半夜的,两个漂亮姑娘主动上门,我正不上不下,果然来的正好。”
他走近。
司藤动了动身子:“没听到我的话吗?”
陆恒再走近。
她有点绷不住:“我让你准备房间。”
陆恒伸过手去,她终于绷不住,连忙躲闪,却被陆恒一把揪住耳朵,哎哟一声站起来,顺着陆恒的手,乖乖从柜台后面出来。
女王范儿顿时崩没了。
就这样一个揪耳朵的动作,她不是没想过反抗。却在那两根指头之间,仿佛失去了一切力量,乖乖被揪住,乖乖走出来。
陆恒松开手,司藤脸臭臭的,摸着耳朵咬牙切齿;陆恒便对白纤楚道:“你也过来。”
两个并排站好。
陆恒说:“说吧,都叫什么名儿。三根半夜敲门是为了什么?”
都不说话,就像面对老师的小学生。
陆恒指着司藤:“你先说。”
在陆恒面前,司藤绷不住女王范儿,哼一声,道:“我瞧着你这里环境不错,找地方住。”
“那你眼光不错。”陆恒点点头:“不过你难道没感觉到危险?我这儿可不是人民广场,任谁都能来去。”
说:“叫什么名字。”
姑娘撇嘴道:“我允许你叫我司藤小姐。”
陆恒两根指头搓了搓,她忙改口:“司藤。”
“从哪儿来?”他问。
司藤道:“西南十万大山。”
陆恒诧异:“不近啊。怎么来的?”
“飞。”司藤道。
“你一个藤妖,没事满天飞,没被导弹打下来?”陆恒打趣道。
司藤哼一声:“没人能发现我。”
旁边的白纤楚惊讶道:“藤妖?”
司藤哼道:“你是狐狸。”
白纤楚看不透司藤的底细,但司藤早把白纤楚看的通透。修为不在一个档次。
陆恒道:“住嘴。”
两个立马抿嘴不言。
陆恒道:“都说说自己的来历。我这地方可不善堂。”
面对陆恒,司藤和白纤楚没有任何秘密可以隐藏。问什么,答什么。不由自主。
司藤早几十年,还是旧社会时,就曾活跃过。不过一阵乱七八糟的事儿之后,被人弄死,保存了一线生机,不知被谁埋在西南十万大山里。
这几年天地变化,元炁开始活跃,她自己个儿苏醒过来。
刚刚苏醒的司藤很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什么。从十万大山里出来,漫无目的,横穿了大半个大夏,昨天刚到海都。
白天下午的时候,无意间经过这条老街,盯上了陆恒这宅子。按照她的说法,是这宅子,给她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如果能住在这里,她会得到很大的好处。
比起白纤楚两天徘徊,她却是果断的多。去吃了个霸王晚饭,找个地方坐了一会儿,思考了一阵,便过来了。
然后轮到小狐狸。
“我叫白纤楚...”
是来报恩的——说是十几年前,一次意外,她流落海都,被抓到动物园。当时几个小孩拿着硫酸要泼她,被另一个唤作是袁帅的小孩挡了一挡。
从此铭记在心,发誓要报此恩。
说是这回自觉有点能耐了,出来找恩人报恩,找到动物园,顺着恩人残留的气息,一路缀到了陆恒这里。
“恩人的气息最后消失在这里,我想问问,你把他怎么了。”
陆恒听了失笑道:“你觉得我把他怎么了?”
这里面因果很清晰。袁帅,就是先不久团结动物园被老虎杀死的那个饲养员。徐丽去办的这件事,袁帅消散前最后接触的,只有徐丽。
所以小狐狸白纤楚顺着这点残留的气息,找到了这里来。
陆恒在柜台上翻了一下,取了份报纸,丢给了小狐狸:“自己看。”
白纤楚看报纸的时候,陆恒则对司藤道:“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这宅子虽然不起眼,却是个福地。”
陆恒的话,可不曾有丝毫夸大。
他虽然重塑真身,从头再来。但他的真灵层次,却是实打实的太乙真仙之极——若当初不压着,太乙天仙也是说得。
神仙居处,便是福地。不需要做任何动作,他只需要找个地方坐一坐,便可造就出一片不同寻常的福地来。
尤以此间再度胎化易形,重修地煞神仙术,将之彻底融为一炉。所有的地煞神仙术都变成了他本能——就像是天赋神通。
他居住的这宅子,在他本身的潜移默化之下,变成了福地。司藤能感应到这里的好处,是因她修为不算低,已接近元神之境。
便譬如这宅子是陆恒精心用医药之术、调和之力,仔细打理过、布置过的一样。
对于一根藤,这地方如何不福地?
十一章 福地
十二章 渣男
“我要住在这里。”
司藤只这么说。
陆恒笑道:“这是我家。”
“我就要住这里。”她还是这么说。
只是,眼睛闪闪亮,隐隐有一股子祈求的味道了。
陆恒拈起她下巴:“所以你能付出什么?”
对于司藤来说,她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妖,一根藤化生的妖。虽然曾在人类之间活跃过一段时间,但妖的本性与人不同。
她此间因天地变化得以重生,虽然茫然,却也记得一些仇怨。但比起这些仇怨,更美好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植物成精,她的本能告诉她,住在这地方,会有很大很大的好处。
所以毫不犹豫说:“一切。”
陆恒松开手,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此时一脸沮丧的白纤楚,说:“明白了吗?”
白纤楚点点头,又摇摇头:“恩人死了...可是为什么他最后的气息,消散在这里?”
报纸上的报道,当然不能涉及虎精、伥鬼,只说是喂养老虎的时候被狂性大发的老虎咬死云云。
“你那恩人...”说起这个,陆恒总觉得这路数,实在老套苍白——妥妥的许白娘子、狐妖书生的路数。
“死因是动物园一只老虎成精,摸进他宿舍杀死了他,并奴役了他的魂儿当伥鬼。至于气息为何最终指向我这里,”陆恒指了指屋内:“因为最后杀死那老虎,解脱你恩人伥鬼、与之最后有接触的人,就住在这里。”
旁边的司藤不禁道:“现在的妖很多吗?”
动物园的动物都能成精,在她活跃的那个年代,是不可想象的。当时,这片天地之间,妖精就那么些个,大多数还藏得很紧。
陆恒笑道:“你先前不是说了么,天地变化呀。”
外头这里动静,把刚刚昏睡了一会儿的徐丽吵醒了。她毕竟已修行入门,虽然累得不行。
这儿打着哈欠,披了衣服出来,一眼看到两个绝美的姑娘,立时一声大叫:“陆恒!”
酸气儿带着怒火,爆了。
白纤楚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是她?”
陆恒点点头。
徐丽几步走过来,正要发飙,却迎着陆恒平静的神色,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深吸口气:“她们是谁?”
司藤举了举手:“司藤。”
白纤楚有样学样:“白纤楚。”
陆恒说:“两个小妖精。”
徐丽快哭了,听听,小妖精,这是多么亲切的称呼!
司藤道:“藤妖。”
白纤楚道:“狐妖。”
徐丽僵了一下:“藤妖?狐妖?”
两个点头。
这会儿,她终于看清白纤楚的面孔:“你就是那个...在外头徘徊了两天!”
便这里说开了开。
知道白纤楚是追着所谓恩人的气息来的;而司藤则口口声声要住在这里。
徐丽恼火道:“你凭什么!”
司藤在徐丽面前,绷得住女王范儿。翘着二郎腿,淡淡道:“因为我喜欢这里。”
有飞快瞥了眼陆恒:“他都答应我了。”
徐丽咬牙:“恒哥,你答应了?!”
没等陆恒回答,白纤楚举了举手:“其实我也觉得这里很好...”
她早先只觉得这里是个魔窟,非常危险。现在进来了,解开了因果。恩人已经魂飞魄散,没得说了。安静下来,没了那种危险的感觉,便也与司藤一般,察觉到了好处。
陆恒知道,无外乎是感受到聚兽、调禽的气息。
聚兽调禽合在一起的完整的兽灵之力,对麒麟那样的神兽,都有着巨大的好处,遑论一只小狐狸?
作为一只单纯的妖,她心里有什么说什么:“我也想留下。”
还说:“我也付出一切。”
徐丽张了张嘴,心里一片复杂。
只好把目光看陆恒。
陆恒却随意的点点头:“歪瓜裂枣的不论,生的好看,也算是养眼。”
这方面的事,陆恒经历了几个世界,从未有讳言过。
“渣男!”徐丽愤愤道,站起来,想往外走,可又驻足。跺了跺脚,往里屋去了。不片刻,听到耳门开关的声音,知道她回自家屋子去了。
......
一夜无话。
徐丽一晚上没睡,心里很不爽。早上爬起来,自己煮了粥,却下不了口。
没奈何,值得倒了,自我安慰道:“我绝不原谅渣男,绝不!不过早餐我还是要吃的,大不了给钱。”
便犹犹豫豫打开耳门,过来陆恒这边。见中院里,司藤已换了一身衣服,正站在照样下,闭着眼,隐隐碧绿色的光芒流动全身;白纤楚也换了身衣服,正盘坐在石凳上,打坐吐纳。
屋里,隐隐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陆恒正在做饭。
徐丽闷哼一声,从两人身边走过,钻进里屋,把自己平素用的碗筷勺子拿出来,又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子边等陆恒做饭。
不多久,陆恒端着一锅粥出来,看到徐丽,点了点头,给她把粥盛满,又喊外面:“吃早餐啦。”
不多时,司藤和白纤楚进来,各自也拿了碗筷。
徐丽一边闷闷的喝粥,一边偷偷打量司藤和白纤楚。见她两个眉宇之间,分明多了一丝成熟,忍不住牙齿咯吱,把勺子咬出个牙印来。
然后桌子底下,狠狠跺陆恒一脚,却被陆恒避开,跺在地上,脚都麻了。
陆恒浑然当作无事,说:“你上班时间要到了,快些吃,别磨蹭。”
徐丽颓然。
吃完饭,见白纤楚黏黏糊糊围着陆恒转,见司藤一双眼睛就盯着陆恒,徐丽更气,门甩哐哐响。
气哼哼的开着甲壳虫上班打卡去了。
宅子里多了俩人,陆恒却跟以往一样。吃完饭,照样晒太阳,看书,然后看铺子。
只是多了人说话——反正话也不多,不论司藤还是白纤楚,都比较安静。
陆恒不说话的时候,她们也不打搅。就在中院里,一边修炼,一边随意闲聊。
这两个,着实跟个一对小姐、丫鬟。司藤在陆恒面前绷不住女王范儿,但在白纤楚面前,却强势的很。
白纤楚则是个小受气包,司藤说什么,她就是什么,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不敢驳司藤。
快近中午时,忽然有人来访。
却是徐丽的闺蜜甘敬,满脸焦急模样,进门便说:“陆老板,徐丽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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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渣男
十三章 巴弗灭
“我打她电话打了十几遍...”
甘敬脸上的焦急之意溢于言表。
陆恒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摸出个手机,丢在面前:“她手机摔坏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徐丽早上出门的时候撒了股脾气——桌子上吃饭时积攒的,然后摔坏了手机,又蛮横要求陆恒给她修好。
手机坏了,甘敬自然打不通。
甘敬道:“我找她有事...她去哪儿了?”
陆恒道:“上班去了。”
“上班?”甘敬并不知道徐丽加入101局的事——这事说来应当保密,徐丽没跟她说过。
因此甘敬表示出诧异:“她?上班?”
徐丽是神婆,自由职业者。而且以往交往,言谈举止之间,徐丽从未表示过要找个工作云云。
但这会儿甘敬顾不了那么多,直问:“她公司在哪儿?我马上去找她。”
陆恒摇头:“不知道。”
甘敬立时抓麻,不禁道:“这可怎么办...紧要时候找不到人...”
又说:“你是她男朋友,连她在哪儿工作你都不知道?”
陆恒听出她责怪之意,却微微摇头:“她不说,我不问。”
甘敬哑然。
倒不是陆恒真不知道——徐丽的确没说101局驻地在哪儿,但陆恒想找的话,也就一个念头的事儿。
可是,凭什么?
甘敬又不是他什么人。徐丽的闺蜜?跟陆恒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问了一句:“你什么事这么急?非要找徐丽?”
甘敬犹豫了一下:“出了点非正常事故...”
然后就往外走:“算了...我先去想想其他的办法...陆老板,徐丽回来,你知会她一声,就说我在第三人民医院。”
陆恒哦了一声。
后门嘎吱打开,司藤的脑袋探出来:“我发现她身上有点别样的味道。”
陆恒瞥了她一眼:“然后呢?”
“呃...”司藤脑袋缩回去。
后门后面的中院,白纤楚扯了扯司藤的衣角:“什么别样的味道?”
司藤:“嗯?!”
白纤楚忙道:“司藤姐姐。”
“嗯。”司藤满意的点点头,指头在白纤楚眉心轻点几下:“你要好好修炼,修为太低丢姐姐的脸。”
说:“刚刚外头跟陆大老爷说话的那个女人,身上沾了一股子奇怪的气息,特别讨厌。”
说:“那个女人可能遭遇了奇妙的事。”
“奇妙的事?”白纤楚有点萌。
司藤斜睨她一眼:“妖魔鬼怪,算不算奇妙。”
白纤楚一怔,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这样的。”司藤道:“要我这样的!”
她一下子变脸,绿莹莹的,张牙舞爪,极其恐怖。吓得白纤楚尖叫一声,一下子蹦出去老远。
司藤咯咯直笑。
“安静点,别闹腾。”外头传来陆恒的声音。司藤笑声戛然而止,她撇撇嘴,哼一声,又继续晒太阳练功了。
中午前后,徐丽开着她的甲壳虫回来了。
进门,瞧见柜台后看书的陆恒,立时阴阳怪气:“这么好的天气,不在屋里跟妖精鬼混,看什么闲书啊。”
陆恒抬起头,安静的看着她。徐丽一腔不爽,顿时消散大半,即抱怨道:“我为什么不跟你分手呢,啊!!!!”
然后道:“我手机呢!修好了没有!”
陆恒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手机,就这么指了一下,那满是裂纹的手机顿时变得崭新崭新。
说:“晌午甘敬来找你,说有事。”
徐丽拿起手机,闻言一怔:“甘敬找我?说没说什么事?”
陆恒道:“说是在第三人民医院。”
“她生病了?!”徐丽脸色微变。
陆恒道:“好好的呢...不过可能遇到了些跟你现在的工作相关的麻烦。”
工作相关的麻烦...
灵异事件?
徐丽转身就往门外走。
“不吃午饭啦?”陆恒喊了一声。
“下午回来再吃。”徐丽上了她的甲壳虫。
走了徐丽,陆恒起身,进里屋做了午饭,跟司藤、白纤楚胡吃海喝一通。至于刷碗筷的事,自然是白纤楚这个小受气包的活儿。
陆恒起身:“下午有点事,出去一趟。”
白纤楚哦了一声。司藤则眼珠子一转:“我要去。”
陆恒看她一眼,顿了顿,道:“走吧。”
司藤眉开眼笑,跟白纤楚炫耀了一个眼色,即抓住陆恒的手臂:“走吧走吧!”
白纤楚张口无言。
两人出了门,司藤便道:“我就知道...是上午那个女人的事。”
一句话未落,司藤怔怔。两人已站在一座小别墅前。
“这是哪儿?”
陆恒道:“海东。”
海都东区。距离老街有几十公里,隔着一条江。
“你...”司藤明明知道陆恒非常厉害,她在他面前,一丁点的反抗之力都没有,但仍然没想过这样一幕。
她挽着陆恒的手,只说了一句话,跨出半步的功夫,无知觉间,就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江对面。
她愣愣的挽着陆恒臂弯,傻傻的跟陆恒走进了这座别墅。
别墅门好像活得,自动打开,陆恒走进去,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最后站在一面盛放纪念物品的玻璃柜前。
这玻璃柜镶嵌在墙壁里头,好些单独的格子,不少格子里放着奖杯,是大大小小各种厨艺比赛的奖杯。
至于得奖者,唤作是陆远。
本家来着。
陆恒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格子里的一个西式雕塑上——羚羊的头、人的躯干、鹿的腿和羊的蹄,以及一根尾椎是火焰状的蝎子尾巴和背后生一副羽翼。
巴弗灭,西方一神教有名的恶魔形象。
司藤这会儿已经从对陆恒跨步挪移空间的神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顺着陆恒的目光,看向那尊不过尺高的巴弗灭雕塑,只这一看,便觉一股恶毒的冥冥之力顺着目光回溯而来。
司藤只觉眼前一黑,忍不住闷哼一声,周身立时碧光大放。即击散了这股力量,眼前恢复光明。
道:“诅咒?”
陆恒点了点头:“剥夺五感的咒术。小道而已。”
然后伸手穿过玻璃,一把抓住雕像,拿出来,玻璃完好无损,而雕像已被他收入手心。
“走罢。”
往外走,陆恒平静自说:“手脚不慢啊...”
司藤疑惑了一下,却知道这句话不是跟她说的。
怀着一些疑惑,她‘哦’了一声。与陆恒走出了这间小别墅,下一瞬,便回到了店铺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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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只觉得空落落的——一来一回,就那么一步,就那别墅里耽搁了几分钟。她先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有趣的事儿,不料干瘪瘪的。
一下子寡淡无味。
十三章 巴弗灭
十四章 头骨
“没趣。”
司藤撇撇嘴,嫌弃似的松开陆恒臂弯。
陆恒失笑:“要怎样有趣?打怪通关,然后再去逛逛街,买包包买首饰?”
司藤眼睛一亮,直是点头:“嗯呢嗯呢。”
“想得美。”陆恒把她脑袋推开:“一边玩去。”
司藤脸拉下来,哼一声,袅袅婷婷回里屋去了。白纤楚刚把碗筷收拾进厨房,还没来得及洗,见到司藤,不禁奇怪道:“还没走?”
司藤斜睨她一眼,不跟她说话。
外头铺子里,陆恒坐在柜台后面,神色略有些深沉。
“反应不慢啊...看来我也得走快些。”陆恒暗暗沉吟:“这方宇宙只够承载一尊金仙,机会绝不能让出去。”
他翻开手心,一块雪白如玉的骨头出现在掌中。炽白的火光从掌心里腾起来,片刻,便将这块玉骨渐渐炼作人偶。
一点凶戾远盛斩妖之力千百倍的气机一闪,没入玉骨人偶之中,不消片刻,本来洁白无暇的玉骨人偶的皮表,渐渐闪烁其一道道晦暗的纹。
这如玉的骨头,是陆恒自己的头盖骨。是他蜕去的旧身上的部件。材质自然绝顶——堪比太乙天仙级数。
刚刚那巴弗灭雕塑里蕴含的剥夺五感的咒术,说来的确小道——与陆恒眼下要炼制的钉头七箭,决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萤虫之于皓月。
用自己以前的头骨,炼制钉头七箭,陆恒也算是个狠人。当然,这其实是早有准备的。
这块头骨,早被陆恒用钉头七箭大神通的咒源洗练过无数遍——四五个月了,在重登元神之境、有能力削微动用天罡大神通开始,每天没事就给暗暗洗练。
眼下陆恒最厉害的手段——不考虑废掉这次胎化易形的成果、拼命的时候可短时间动用的堪比太乙天仙的伟力,正常状况来说,最好用的,无疑是钉头七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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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神通既隐秘又凶狠。连那浑沌之王都栽在这门神通之下。
用自己旧躯的头盖骨作媒介,一旦炼制出来,威力可达到一下子把一尊真仙咒死的境地。
随着他修为的恢复,会越来越厉害。
他一边祭炼,一边沉吟:“还是要尽快恢复真仙修为,不然不好办...有的事,只有真仙级数的神通才能勉强办到。”
“巴弗灭...一神教有名的恶魔,不知道是否有真仙级数的修为...”
陆恒砸吧了一下嘴皮,忽然感觉有点饿了。
...
徐丽紧赶慢赶,赶到第三人民医院。正要找人问,便见甘敬一脸灰暗的从楼梯上走下来。
徐丽连忙迎上去:“甘敬!”
甘敬一看是徐丽,顿时激动起来,拉着徐丽返身往楼上跑。
徐丽见她这焦急模样,忍住没问,直来到一间单人病房前,推门进去。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心下立时了然。
陆远。
甘敬的初恋。
一进门来,徐丽便是心中一凛。斩妖之力忽然蠢蠢欲动。
想起陆恒说的,甘敬遇到了与徐丽如今的工作相干的问题,徐丽心中不免一紧,眼神立时变得不一样。
却问:“他这是怎么了?”
甘敬道:“我也不知道。昨天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看房。可我没等到他电话。忍不住去他家,却发现他倒在门口不省人事。”
原来陆远打算开一个餐厅,问了甘敬意见,两人约好今天去看房,如果合适就租下来,把餐厅开起来。
可甘敬没等到陆远的电话。陆远虽然性子有些流气,但基本说话算话,很少放鸽子。就算放鸽子,也会打个电话说一声。
这次连电话也不打。打回去也没人接。
甘敬便开车到陆远家,发现陆远倒在家门口。
这可把她吓着了,连忙叫了120,把陆远送到医院。可是一趟检查下来,钱花了,却一头雾水。
从体检结果来看,每一项都很正常。可陆恒就是昏迷不醒。不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唤醒他。
甘敬眼睛有些发红,哽咽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想到了你。”
她说:“我想,或许跟你说的那些脏东西有关。我打你的电话,却打不通。”
徐丽暗叹,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一边道:“早上跟恒哥发了点脾气,摔坏了手机。”
甘敬点点头:“我去老街找你,陆恒也说手机摔坏了。说你上班去了,我问哪儿上班,他说不知道。”
徐丽道:“他的确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上班。”
犹豫了一下,道:“我们是好闺蜜,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现在进了这一行的国家单位,保密的。”
甘敬抽泣了一下:“知不知道当时我多绝望...”
说:“我给江浩坤打电话,他说他忙。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徐丽抱着她,说:“江浩坤忙?以前你一个电话,他恨不得飞过来。”
甘敬道:“说是正在谈一个合同,他说下午过来。”
正说话间,门开了。江浩坤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还有点喘气。
“怎么了?”他一眼看到病床上的陆远,先是一怔,随即道:“陆远怎么了?”
甘敬摇了摇头,不说话。
徐丽则道:“昏迷不醒。”
江浩坤道:“医生怎么说?”
甘敬这才回话:“刘教授也没看出病因。”
“刘教授都没看出病因?!”江浩坤诧异不已。第三人民医院,最有名气、最厉害的医生,就是这位刘教授。连他都看不出来,那这还真是...
江浩坤此时,心中很是复杂。
他认识陆远,也算是哥们。但他也喜欢甘敬,于是跟陆恒成了情敌。互相之间的关系早就变质,哥们哥们的,眼下也就说说而已了。
现在,情敌昏迷不醒,按说应该偷偷高兴——此乃人之常情。
可他又不忍甘敬伤心。
——这是狗之常情——舔狗。
刚刚完成一个大合同,他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就急急忙忙赶过来。此时看着甘敬发红的眼眶和暗淡的神情,他极是心疼。
“这样。”他有了决断:“你别伤心,我知道几位名声比刘教授更大的老教授,我联系一下,请他们来做个会诊。好不好?”
十四章 头骨
十五章 医院
徐丽开口了。
道:“联系会诊就不用了。”
她道:“陆远昏迷不醒,不是疾病。”
甘敬一下子瞪大眼:“真不是疾病?!”
江浩坤则皱眉:“徐丽,这里是医院,你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甘敬瞪了他一眼,他立时住嘴。
甘敬问徐丽:“你看出什么了?”
较之于江浩坤咬定的唯物主义,甘敬却是曾经真正见识过灵异事件的——两年前还在上大学,她也不相信这世间有鬼,为了‘揭穿’徐丽,曾跟徐丽一起去处理了一件闹鬼的灵异事件。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真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徐丽,希望得到准确的回答。
徐丽点了点头:“我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说着话,她伸出一根指头,缓缓按向躺在病床上的陆远的眉心。还未及近,指尖便隐约闪烁起点点红光,仿佛遇到阻力,嗤嗤的,竟在陆远眉心前,冒出一缕缕烂绿的烟。
而陆远的眉心,仿佛被什么割开,流出了血。
徐丽皱眉,忙缩回手。
“怎...怎么样?!”甘敬咽了口唾沫。
旁边的江浩坤张嘴,瞠目,脑子发白。
徐丽却皱紧了眉头:“不行...我的能力太过暴烈,没办法解决他的问题...你等等。”
斩妖之力是纯粹的杀伐力量。陆远身上的问题,如果剥离出来,斩妖之力自可一斩而灭。可附着在陆远身上,要覆灭这股邪异力量,以斩妖之力的暴躁,得把陆远一并解决了去。
徐丽走出病房,到角落里,打了个电话。
再进来,江浩坤和甘敬都以奇异的目光看她——尤其是江浩坤。甘敬还好,她以前知道徐丽有阴阳眼,能看见鬼。徐丽今天表现出的能力,虽然令她吃惊,却不觉得奇怪。
江浩坤就不行了。
他虽是个富豪人家,但不曾接触过这些,也不曾遇到过这些。家里的长辈请风水先生啊、买法器镇宅什么的,他往往嗤之以鼻。
道是现代教育,早已破除愚昧。
可现在,到底怎样才算愚昧?
“稍等。”徐丽道:“我给局里打了电话,稍后会有同事过来。”
甘敬了然。刚徐丽还说了,她进了国家的秘密部门;甘敬心想,以国家的体量,一定可以解决陆远面临的问题。
心里安定了许多。
咱们这个国家,当人们面对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要听说国家关注了、动手了,信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江浩坤则更见疑色。
局里?同事?徐丽不是个自由职业者吗?心理咨询师外加神婆。现在却冒出个‘局里、同事’。
他想问,却一时不好开口。
房间里安静下来。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外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门敲响,徐丽听到了司长的声音:“徐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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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丽忙起身,打开了门。
立时,进来三个人。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是101局海都分局鬼神司的司长,徐丽的上司;其他两个,一个是穿着富态的光头老人,头上有戒疤;另一个则是个清癯的中年,穿的板正,面容严肃。
“司长。”徐丽道。
司长点了点头,说:“这位是少林寺永法大师、这位是齐云山刘贺翔道长。”
然后目光落在病床上的陆远身上,对永法、刘贺翔道:“劳烦两位前辈。”
一僧一道皆自点头。
司长便对徐丽、江浩坤和甘敬道:“你们出来一下。”
四人出了病房,关上门。只见这层楼已无人烟。
司长先是对徐丽说:“我们司有能力处理这类事件的小队出任务去了,我只好请了宗教司的两位高人来。”
说:“你的能力止在杀伐,的确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
然后对江浩坤、甘敬道:“两位的身份我已经知道。当今和谐社会,希望两位谨守口舌。稍后下去,会要求签订一份保密协议。”
江浩坤立时点头:“您放心。”
作为一个社会精英,江浩坤对很多规则了如指掌。他深深地知道,国家的一些秘密部门,是绝对不能沾染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否则别说他一个在海都都排不进前五十的富豪,便首富,也不敢乱来。
甘敬则问:“请问...这位司长,陆远什么时候能醒啊?”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司长正色道:“这需要里面两位前辈确认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正说到这里,忽然,里头传出两声闷哼。
司长推开门,不及进去,便见一僧一道各自面色发白,一个紧闭着眼,一个浑身僵直。
司长神色一肃,急忙进去:“两位前辈,情况如何?”
半晌,那闭着眼的齐云山刘贺翔张开眼,只见他眼睛发红,眼角有血。他吸了口气,道:“是咒法。”
紧接着,旁边僵直的永法和尚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司长忙把他扶住。
永法和尚浑身爆起一阵劈里啪啦的筋骨声,喉咙有些嘶哑,道:“是剥夺五识的咒法!我和牛鼻子着了道,他被剥夺了眼识,我被剥夺了身识。得亏有几分本事,否则他眼睛瞎了,我也得成个植物人。”
刘贺翔也道:“这咒法很不一般...王司长,我和永法解决不得。得请京师的那几位前辈出手。”
听到这,司长不禁皱起了眉头。
江浩坤则咽了口唾沫。至于甘敬,满心里只陆远,听到解决不了,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徐丽连忙扶住她,心思动摇,不禁咬牙道:“司长,我去打个电话。”
王司长一听,先是一诧,接着露出一丝恍然。
一道一僧也露出了诧异的疑惑。
徐丽把甘敬推给江浩坤,出门,拿了手机出来,拨通家里的电话。
不片刻,电话接通。徐丽道:“恒哥,你能来一趟第三人民医院吗?”
陆恒那边呵呵笑道:“没解决?”
徐丽道:“没有。”
“行吧。”陆恒道:“我懒得去医院,你把人带过来。”
徐丽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即回到病房,说:“司长,我们带上陆恒,去我家。”
司长道:“有把握吗?”
徐丽道:“有。”
十五章 医院
十六章 照面
徐丽不知道在一起生活了一年的陆恒到底有多厉害。大多时候她看陆恒,觉得他是个最平凡的人;但偶尔灵光一闪,则仿佛见天、见海,深广不可测。
斩妖娃娃、一铺子的法器,先天功、饕餮功、斩妖之术...还有送上门来的两个妖精。
说什么家里是福地。
很多东西她不能理解,但不代表她不能猜测。
而且心有灵感——这件事别人解决不了,陆恒一定能解决。这是她的心告诉她的答案。
司长见她如此回答,心下了然。
直道:“好。”
拿了手机,吩咐几声。不片刻,就有局里的工作人员办理好一切手续,上楼来,把陆远抬上了担架。
对于陆恒的存在,局里是有备案的。作为国家机构,101局是一个结构完善的部门,审核、评估方面的人才,都是从情报分析部门、警局调过来的好手。
徐丽崭露头角,尤其在入职时进行能力评估之后,斩妖之力带来的震撼——那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破坏性,使局里大幅度提高了对徐丽的重视。
这样一来,徐丽身上发生的任何事,都找出来,掰开了,一点一滴的分析过。最后锁定在徐丽的男朋友,那个名叫陆恒的人身上。
徐丽以前只是个有阴阳眼的神婆,除此之外,并不具备其他能力。不要说斩杀驭使伥鬼的虎精,便稍稍凶戾一丁点的鬼魂,她都很难解决。以前有过险些栽在鬼魂手里的记录。
也不曾查到,她祖上有什么厉害传承。她已亡故的母亲——也是神婆,是个实打实的骗子,并不具备任何驱邪捉鬼的能力。
她的关系网,三代五服以内,明明白白,与非凡的圈子不存在任何牵连。
所以,为什么一下子拥有了超乎想象的力量?
只有陆恒值得怀疑。陆恒本身的确值得怀疑——说是十三个月前从国外回来的华侨,然而深入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国外没有他的痕迹。
是个突然出现的人。
这与某种情况非常符合——那就是深山老林里修炼的老怪物、或者是被老怪物收养的弃婴之类的,刚刚下山。
所以在红尘里一片空白,没有多余的经历,像是凭空出现的。
但局里并没有直接找上门去——陆恒身份虽然有假,但他一没触犯法律,二来神通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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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里需要一个试探和了解的过程,通过徐丽,慢慢的了解他。在不触其眉头的前提下,友好的前提下,去试图得到最好的结果。
徐丽说把人带到她家,司长一下子就想到了陆恒。
心思一转,觉得这可能是个了解陆恒的好机会。而且徐丽语气这么有把握,左右请京师的几位前辈需要时间,先试试无妨。如果不行,再跟上头打报告不迟。
一行人出了医院,上了车,一路奔老街而来。
进门,见陆恒与往常一样,在柜台后看书。不过跟往常不一样的,则是身边多了个人。
司藤也拿着一本书,坐在陆恒身边。不过她不大看书,翻几页,便瞄陆恒这边一眼。
徐丽一群人进来的时候,白纤楚正提着一个茶壶从后面出来。
“恒哥。”徐丽一看到这两个,脸色就沉了下去。
随后跟进来的王司长正待伸出手,身后便传出一声:“司藤!?”
出声的,正是王司长身边的齐云山刘鹤翔道长。这位道长严肃板正的神态里,多了五分戒备、两分杀意。
司藤抬起头,看见刘鹤翔,笑了下:“我认出你了,悬门的。”
王司长心思一转,上前一步,挡在司藤与刘鹤翔的目光之间,对陆恒伸出手:“你好,陆先生。我是101局海都分局鬼神司的负责人,我姓王。”
陆恒从柜台后走出来,跟他握手:“我是陆恒。”
便说:“这外头有点挤,进去说话。”
一群人便到中院。
刘鹤翔与永法走在最后头,低声正说话。
永法道:“那女子就是几十年前曾掀起一些波澜的司藤?”
刘鹤翔微微颔首:“是她。我见过此妖。”
如果只是长得像,倒还没什么。但又是妖,那自不必说。刘鹤翔相信自己的感应,司藤是妖,绝非人也。
中院里,小狐狸白纤楚忙进忙出,跟徐丽一起搬来凳子。
王司长说:“小白,你怎么在陆先生这里?”
他竟然认得白纤楚。
白纤楚也认得他,说:“我住这儿呢。”
徐丽不禁奇道:“司长,你认识她?”
王司长说:“小白跟妖怪司那边的同事,不少是熟人。”
又说:“前不久小白来人间,在妖怪司做过登记。”
一旁的司藤道:“需要登记?我要登记吗?”
她也是妖怪。
王司长笑道:“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就地登记。回去之后,我代为录入妖怪司的档案之中。”
司藤点了点头:“可以。”
凳子齐了,陆恒便说:“都坐吧。”
陆远和他的担架,摆在一边。一群人七零八落,在院子里坐下来。陆恒便说:“此人遭了咒术,救他不难。不过...”
没等人开口,甘敬便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陆恒没看她——她能有什么可以付出的?!
王司长说:“陆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陆恒哈哈一笑:“要求倒不至于...只是一个选择罢了。”
他说:“此人遭了咒术。这咒术,不是我们这边的路数。”说着话,他摊开掌心,一尊巴弗灭的雕像出现在手中。
众人齐刷刷一眼看去,立时,有人口不能言,有人耳不能闻,有人眼前发黑,有人浑身僵直...
却只一瞬,又恢复过来。
紧接着,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王司长等几人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陆恒摆了摆手:“可不是我下的咒。这巴弗灭的雕塑,是在这个叫陆远的家里发现的。早上甘敬到我这里来过后,我去了这个陆远的家,把这东西拿了过来。”
一旁的司藤立马举手:“我跟陆大老爷一起去的!”
甘敬咽了口唾沫:“我知道这个...是陆远在米国的一个亲戚寄给他的。他还发了照片给我...”
说着拿出手机,把照片翻了出来。
十六章 照面
十七章 食材
“所以我说是洋玩意儿。”
陆恒笑着道:“巴弗灭,是西方一神教的传说中有名的恶魔,有人借这头恶魔的力量,藉由此雕像,下了一道剥夺五感的咒术。”
说:“当然,先前没这么强。我给它加了点料。”
或者说开了光。
要不然,此前见过这尊雕像的,个个没得跑,一瞬间就要失去一样或者五样全失——眼耳鼻舌身。
就像这个陆远现在的状态。就是五感全失。给咒术剥夺了去。
他是没法子,跟这尊含有咒术的雕塑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只是看了一眼。
洋玩意儿...
王司长与一道一僧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个眼神。
他沉吟了一下,道:“那么,陆先生所说的选择...”
陆恒道:“两个选择。一,我可以立马出手,驱散咒术,使他复原,活蹦乱跳。”
甘敬惊喜要说话,江浩坤连忙拉住了她。
陆恒又说:“这第二嘛,便是藉由他为锚点,将巴弗灭勾出来,弄死。”
此言一出,皆惊。
连王司长这样的,都忍不住心头嘣嘣跳。
把巴弗灭勾出来弄死?!那是一神教传说中有名的恶魔、原罪。天知道有多强大!
可眼前这个人,却云淡风轻,说要把它弄死。
陆恒道:“随着世界的变化,很多你们无法想象的东西,都会一一跳出来。如果我是你,我会先下手为强。否则等这些东西跳出来,到时候手忙脚乱,麻烦可不小。”
王司长脸色变幻。
良久,道:“陆先生,巴弗灭是传说中的恶魔,您真的有把握...弄死?”
陆恒哈哈一笑:“说是也不是...就是嘴巴馋了,想吃点好的。”
这意思...
要吃了巴弗灭啊!
这陆恒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神仙妖怪?!竟然要吃巴弗灭!
“没办法,谁教它撞上门来了呢。”陆恒道:“它若不露马脚,我还真捞不住。它露了马脚,我捞住了,着实不舍得放开。”
王司长强按着心中的悸动,道:“巴弗灭必定非常强大...这件事我无法做主。”
陆恒摆了摆手:“只是跟你提一提而已。”
说:“陆远的存在,可以使我更容易逮住巴弗灭。便没他,也只是难度提高了一点,无关大碍。”
王司长脸色微变:“陆先生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会把巴弗灭勾出来?”
陆恒点头:“是这个意思。”
王司长脑子一白:“这里是海都,有几千万人口!”
陆恒道:“我知道,不会波及到旁人。跟你们提一提,是打个警醒。免得到时候有了动静,教你们惊疑不安。”
然后指头伸出来,跟陆远那边勾了勾。便见一道烂绿的烟气挣扎着从陆远的眉心爬出来,规规矩矩飞过来,落在陆恒指尖。
陆恒指头一合,碾了碾,即飞灰了去。
那陆远就像诈尸一样,猛地坐起来,嚷嚷道:“特么的,憋死爷了!”
甘敬已经扑了上去。
“行了。”陆恒摆了摆手:“今天就这样吧。”
“你谁呀?”陆远刚醒过来,还没弄清状况:“...”
然后人就不见了。
甘敬尖叫,陆恒则道:“外面大街上。”
王司长等人一窝蜂冲出去,见陆远正茫然站在街中,像个大傻比一样。
...
“你今天格外变得不同。”徐丽看着陆恒,疑色连连:“为什么?”
陆恒笑道:“什么为什么?”
徐丽道:“你刚刚说了那么多,好像全都是废话。”
既不纠结于一定要陆远作锚点,却偏偏说一堆。
“只是表明一个态度。”陆恒道:“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
徐丽嗤之以鼻:“看起来像。”
但未必是。
说:“你真要把那个什么巴弗灭勾出来?”
她说:“巴弗灭真的存在?”
陆恒失笑:“当然存在,不然我勾个空气?”
“可是...”徐丽说:“像那样的大恶魔,恐怕跟核蛋一样的吧?”
“核蛋?要不要我搓一个给你看?”陆恒指尖搓动,空气中一点氢元素开始聚变。
徐丽已修行入门,立马感受到陆恒指尖开始蓬勃的某种爆炸性力量,连忙摇头:“不要!”
然后惊奇不已:“手搓核蛋...你要吓死我呀!”
是真个手搓核蛋。黄白之术的道道,便在陆恒的指尖。从本质层面改变物质,无论是聚变裂变,皆由随心。
陆恒这几天刚入心相,修为又增了一层。便不曾入心相,这回胎化易形,塑造的新生,将七十二地煞神仙术融为一炉,化作本能,如臂使指,元神境界也能用。比起先前,运使可容易多了。
说:“跟你们上司说,不必担心巴弗灭的问题。我说要弄死它,必定弄死它。送上门来的大菜,不吃了可惜。”
又说:“如果他们担心,就想办法在我动手那天把这条街的人暂时迁出去。可能会泄露一些气息,产生一些不大舒服的变化。”
徐丽道:“这样不行!”
陆恒摆手:“行不行在我。”
说:“巴弗灭不是个小角色,弄死了它,便是个警钟。你告诉他们,天地的变化越来越快,先敲个警钟,告诉那些牛鬼蛇神这地方不好惹,才是长久之计。否则这回让巴弗灭小施一手,安然而退,给人好欺负的印象,到时候一大堆牛鬼蛇神跳出来,有的是苦头吃。”
徐丽一怔,没想到陆恒会说的这么远。
她不禁犹豫,道:“真可以?”
陆恒点头:“当然可以。我说出来的,必定有把握,历来是说做就要做。至于波及旁人,我历来也是尽量能不波及就不波及。”
原先陆恒打算慢慢来。
不急。
所以悠哉游哉。
可这回,巴弗灭这厮冒出来,让陆恒知道对手的反应很快。他的存在,应该已经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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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得加快一些速度,做件大一点的事。弄死巴弗灭,一举两得。一是震慑,不论是震慑那位对手,告诉他陆恒现在也不好惹,以后少些乱七八糟的试探;还要震慑凡人们...都懂。
二是陆恒急需进补,需要尽快达到真仙境界。心相境可不怎么顶事。
巴弗灭就是一件顶好的食材。
十七章 食材
十八章 神魔
王司长与分局的主要领导连夜乘坐飞机飞到京师。
101局的总部,自然是在京师的。
把事儿给总部大领导这么一说,大领导稍作沉吟,便教秘书把局里几个常驻的老前辈请了过来。
先让王司长把事儿又从头到尾叙说一遍。
大领导然后道:“巴弗灭是否真的存在?”
几个老前辈有僧有道,也有俗家打扮的。听了之后,目光齐聚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唤作是苍鸿道长,属武当全真。
他沉吟了一下,道:“应当是存在的。”
说:“对于神魔事,贫道知道的不多。只师门历代祖师的一些手书中,隐约有所提及。”
顿了顿,道:“事涉神魔,往往不敢多言。不过贫道认为,一神教在西方一家独大,欧洲原本土生土长的道统皆因一神教之故,被淹没在了历史尘埃之中。那巴弗灭是一神教传说中有名的恶魔,大抵应该不假。”
不假...
大领导神色微肃,道:“那么,这巴弗灭的力量水准能达到怎样的层次?我们是否能够应付?”
苍鸿道长怔滞了一下,苦笑道:“领导这是高看贫道了。自从天地末法,修行愈发艰难,在座的诸位道友、包括山门里没出来的,说到底在修行的路上,都不过是刚刚入门。”
说:“入门者,如何想象神魔的伟力呢?”
大领导闻言,皱眉:“只是入门?”
苍鸿道长正色点头:“只是入门。多少年了,修行界连一个元神境成就的都没有。咱们都还在练炁的境地徘徊。神魔到底有怎样的伟力,与书籍中记载的是否有出入,我们没见过,也没达到那样的境界,所以实在无法给予肯定的答复。”
又补充了一句,道:“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低估神魔。只能往高了看。”
大领导沉思不已。
101局建立的时间并不长,还不到五年。五年前,一些本来只存在于传说故事里的灵异事件,开始零零散散的发生在现实当中,101局于是应运而生。
在这五年里,因着与修行中人、妖怪、鬼魂的近距离接触,深入了解了他们存在的形式,搜罗到许多法门,用科学的手段,借鉴、创造出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成果。
曾经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能量武器,早在两三年前就得以实现。这就是拜非凡所赐的成果之一。
所以没人敢小瞧‘修行’二字。
而在无数的传说之中,尤其大夏本土的传说,仙、神、魔这样的存在,是修行的终极。
修行入门层次的知识,便造就出这么多的成果;那修行的终极,又该有着怎样的伟力呢?
这是必须要谨慎思考和对待的问题。
他微微颔首,道:“刚刚王司长说的事,各位都听见了。现在有一个人,说要弄死巴弗灭,甚至是吃掉这头名声极大的恶魔。诸位怎么看?”
顿了顿,又说:“他是什么人?有怎样的能力?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能大放厥词,不把巴弗灭放在眼里?”
一个老和尚宣了声佛号,说:“与神魔斗法者,唯有神魔。”
“这么说,他是一尊神魔?”大领导眼睛微微一眯。
“末法时,神魔不显。”苍鸿老道皱眉:“天地的变化虽已有几个年头,但神魔...”
一时间会议室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大领导提出一个问题:“如果说久远之前神魔横行,那我们...或者说我们这个文明古国,是如何面对这些神魔的?确切的说,一神教的扩张性和排他性,横扫了整个世界,却是怎样止步于我们的国土之外,而不得寸进?”
他说:“我们的传说中的神仙?天庭地府?这个突然出现的陆恒,是否与之有关?”
“关于天庭地府...”苍鸿老道斟酌着道:“道家各派的典籍中都有记载,但都不甚详实,其中云里雾里,不大能取信于人。”
然后话音一转:“历代有一些残缺的法门传下来,可予以证明天庭的存在。如神打、如符箓之中一些能引动神灵力量的符箓。当然,这些法门在末法之后,已成了摆设。”
又说:“各家道派都相信天庭的存在——西方既有神魔,我们也应该有。如果没有,我们何以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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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种攀比或者其他什么意思——而是,如果没有,那这片土地上的文明是怎么保留下来的,而没有被拥有神魔的西方所并吞?
“至于这个叫做陆恒的人,是否是神魔,是否与神魔相关。或许可以直接问他。”
与几个老道老和尚谈了很久,完了,送走他们。
大领导留下海都分局的领导与王司长。
说:“我们不可否认某些违背常识存在。但在没见过之前,对任何事务抱有怀疑心态是一种正确的态度。”
老前辈们的说法,并未真正取信于大领导。他们的话里,有太多的不确定。
道:“所以,要得到确切的证据,以解释心中怀疑。然后才能根据面临的现状,计划下一步的走法。”
海都分局领导闻言,不禁道:“您的意思是,巴弗灭?”
大领导微微颔首:“我需要确定神魔的存在。”
然后对王司长道:“那个陆恒,你们要捉紧关注。他的女朋友不是在你们部门吗?想办法,在不招惹他的前提下,得到更多的信息。”
又说:“如果他有需要,我授权海都分局便宜行事,满足他一切需要。此外,如果他真的是神魔,或者与神魔密切相关,或许可以尝试与他做一些交换——得到一些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东西。”
说完叹了口气:“佛道两门都说天地变化。天地的确在变化。野兽变异成精的例子越来越多、鬼魂灵异的事件频发。我们国家还好,控制得当;国外已经发生了很多起由野兽变异和恶灵鬼魂作祟造成的灾害,统计死伤人数超过三千人。”
“秩序是和谐的根基。防微杜渐,要用尽一切办法,把破坏秩序、搅乱和谐的因素按下去。不能让社会产生动荡、让老百姓受到更多的伤害。”
最后道:“你们先回去,与陆恒多做沟通。关于他对巴弗灭的击杀行为,要前后尽知,稍后我会与军队怜惜,请南军区密切关注;同时总部的力量,会尽力向海都倾斜,尽量保证在印证神魔存在的同时,不影响海都的正常秩序、不伤害到我们的国民。”
十八章 神魔
十九章 开会
“真舒服啊...我一点也不想动。小白,我要喝茶。”
司藤躺在中院的椅子里,暖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周围的环境就像是母胎里那样温柔、一刻不停的输送着‘营养’,她都懒得主动修炼了。
女王大人有吩咐,白纤楚虽然心中不乐意,也不得不从另一张椅子里爬起来。软绵绵的样子,极不情愿。
可在司藤面前,她就是个丫鬟。
给司藤倒了杯茶出来,正听到外头好像有人登门。
“陆先生你好,我是101局海都分局妖怪司的云中鹤。”外头铺子里,一个打扮极潮的男子,伸出手,与陆恒握了握。
然后说:“陆先生,白纤楚在吗?”
又补充道:“我是她发小。”
陆恒笑着指了指后门:“正里头晒太阳呢。”
说:“有事的话,自己进去找她。”
后门嘎吱打开,白纤楚脑袋探出来,见着云中鹤,道:“你来干什么?!”
云中鹤神色一僵,挠了挠头:“那啥,来看看你。”
白纤楚哦了一声:“进来吧。”
进去了。
进去瞧见翘着二郎腿喝茶晒太阳的司藤,点了点头,问了声好,然后低声与白纤楚说:“你搞什么?不是说好了十五天的吗?前天就到期了。你临时身份证失效,得回去了。”
“不回去。”白纤楚道:“我住这儿了呢。”
云中鹤露出一个惊讶之色,然后仔细打量白纤楚,即严肃起来:“你失身了?!”
白纤楚昂了一声:“怎么了?”
“怎么了?!”云中鹤咬牙:“你是妖怪!妖怪怎么能跟人结合?你这不是害人吗?外头那位有女朋友,我同事,厉害着呢,你不怕?”
白纤楚一怔:“你说徐丽吗?”
云中鹤怔然。
白纤楚道:“徐丽很好啊。”
一边的司藤放下茶杯,淡淡道:“他可能还不知道。”
云中鹤一头雾水。
这时候,兜里电话响了。云中鹤拿起来一看,忙走到角落,接通了,低声说了几句,便匆匆往外走:“局里有事,你的是回头再说。”
出门与陆恒道了个别,上车回局里。
101海都分局的主要领导和王司长一大早从京师飞了回来,这里立刻召集人马,开会。
云中鹤是海都分局妖怪司的司长,自然不能缺席。
会议室里,该到的到了,就等云中鹤。
除了几个司的司长,与陆恒有过接触的人,包括去过陆恒文玩铺子的沈姣和李向阳,以及徐丽,都在。
分局领导正跟徐丽说话。
“你是优秀人才。”他这么说:“现在各种灵异事件频发,而且越来越严峻,你刚刚加入我们局,正好还没组建小队,不如先到后勤历练历练?”
徐丽一听,道:“领导,我做后勤?”
领导笑道:“不是做后勤,是适应。你刚加入嘛,对局里的运行规则可能还不大清楚。”
徐丽心下一转,道:“您不需要考虑陆恒。我是我,他是他。而且我觉得我更擅长出外勤。”
领导笑道:“不是不让你出外勤。先适应,多增进本事,时候到了再出外勤也不吃嘛。”
然后语重心长:“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的男朋友可不是一个寻常的人物。巴弗灭那样的恶魔,仿佛也只癣疥。你若出了什么事——出外勤,安全不能得到保障。”
“他发起飙来,我们就要倒大霉。”
徐丽一脸不乐意:“可是...”
领导神色一整,道:“出外勤是为国家做贡献,后勤也是为国家做贡献。而且你有更重要的事。”
他道:“神魔历来只是传说之中。现在可能会成为事实。对现有的秩序,必定造成很大的冲击。你是陆先生的女朋友,又是我们局的工作人员,是连接我们和陆先生的天然桥梁。”
很多事都是敞开了说。
“我们需要通过你,与你的男朋友保持良好的沟通。这比出外勤捉几个鬼魂、捕杀为害的精怪可重要的多。”
徐丽听了,心中忍不住叹气。
难道靠上一个厉害的男人,也是过错吗?
但她并非不明事理。神魔两个字,足矣解释一切。
不过她还想挣扎:“领导,出外勤还是做后勤,我知道您的担忧,但我可以回去问问他,如果他不介意,我希望不要把我调到后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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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闻言,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可以...但你以后的主要工作,不是出外勤,而是沟通。”
云中鹤终于到了。
会议正式开始。
领导坐回自己的位子,正色道:“会议现在开始。”
便先让王司长把事儿说了一遍。
领导再发言:“在我们的辖区内,出现了一位可能跟神魔密切关联的人,是徐丽同志的男友,名字叫做陆恒。”
深不可测的一个人。
“今天这次会议,一是传达上面大领导的意见,二是探讨一下徐丽同志的男友陆恒先生,以及在陆恒先生对巴弗灭的这件事之中,我们要做什么、怎么做。”
具体的探讨,勿需赘言。
总的来说,第一个,就是上头意图确定神魔存在的事实;二是如何与陆恒建立起良好的沟通;三是在陆恒针对巴弗灭的这件事之中,海都分局的定位和需要做的事。
尤其是陆恒,可以说是这次会议的内容中心。
怎样保持良好的沟通,怎样建立良好的关系。
为此,确定了以徐丽为主的沟通桥梁,将沈姣配给徐丽打辅助。
会议完结之后,徐丽、沈姣和李向阳离开,其他人却没有离开,又开了个会。
这个紧接着的会议,把专司情报分析、性格分析的人才也叫了过来。
“...这就是关于陆恒的详细情况。”王司长继续作为开头人物,却是将查到的关于陆恒的所有的事,详细的一件件说出来。
几个专司分析的探讨了片刻,其中一人站出来作了总结。
说:“因为事迹不多,所以无法准确的分析出答案。领导,我们就简略的说一下。”
道:“首先,陆恒这个人,一定有着高深莫测的力量。且不说他口出狂言要杀死巴弗灭是装腔作势还是真有相应的能力,单从司藤这个女妖身上,就可以看出些端倪。”
十九章 开会
二十章 分析
“司藤曾经活跃在三四十年代,当时我们国家的非凡力量的主要组成部分,是悬门——几家道派组成的松散联盟。”
“他们之间,曾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司藤的名字,令当时的悬门闻之色变。”
“也就是说,司藤的力量,在当时应当是顶尖层次——当然,放到现在也是。”
这时候,宗教司的刘鹤翔道长举手,插了一句:“的确是这样的。那天我看到司藤的时候,她给我的危机感,比当初见她的时候更激烈。”
分析人员点点头:“根据王司长话里的一些细节,我们可以得知,司藤在陆恒面前,很是...乖巧?”
说:“我们针对妖怪建立过一个性格分析档案,我们发现,就算妖怪被击败、抓捕,也很少有真正屈服的。就算表现出屈服,也多是虚与委蛇,真心者少。”
“通过仔细的分辨和甄别,我们发现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觉得我们胜之不武。或者觉得是自己大意,本来不应该失败。”
“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没有对妖怪绝对的力量压制。外物,也就是武器除外。这也是他们不心服的一大原因。他们觉得我们用的不是真本事。”
“曾与宗教司的一些前辈探讨过这个问题。妖怪不是不能降伏,而是要以强大的力量镇压,他们才会降伏。”
“妖怪和人不同。要让妖怪真心实意的降伏,甚至屈从。只有绝对力量的镇压。”
“白纤楚我们不说。司藤进了陆恒家的门,便成了他的人,而且表现出乖巧的态度。这只能说明,陆恒对司藤,有着绝对镇压的力量。”
这时候,云中鹤举手:“或许...有另外的原因?”
他道:“领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姓陆的铺子里。那地方对我极具吸引力,我甚至有一种恨不得一辈子留在那儿的念头。”
分析者笑道:“这个我们已经知道,永法、刘鹤翔两位前辈也有这样的感受。那儿是一块宝地,以司藤的性格,她的第一选择应当是独占。大多数野生的妖怪,恐怕第一心理也是如此。有好处,独占。”
云中鹤一怔,缓缓点头。
这话没错。
妖怪更近乎于野兽,而野兽,是有领地概念的。比如老虎,一头老虎看上了一片猎场,就会想方设法把这片猎场原来的主人赶走、杀死,独占之。
而司藤没这么干。
司藤是什么性子?三四十年代活跃的修行者,不少现在都还活着。知道那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妖。
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妖,发现一块上好的领地,没有独占,还对领地原来的主人表现出乖巧、服从。
“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那间铺子的主人,强大到让她完全不能抵抗。”
分析者又说:“徐丽同志的表现,无疑也是一个印证。她在接触陆恒之前,只是一个能看到鬼魂的稍微有点天赋的普通人,而现在,她具备了一种有着极其恐怖杀伤力的力量。”
“我们有理由怀疑,那种力量,来源于陆恒。”
不少人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领导道:“弱点呢?”
分析者摊了摊手:“不知道。只知道他喜好美丽的女性。”
是个男人都喜好。
他掰开手指:“徐丽、司藤、白纤楚。三个。而且毫不掩饰,似乎对他来说,那是很正常的事。”
“这也说明,他的观念,与社会主流的格格不入。所以他的来历,可能真的很有问题。”
“也就是说,美色?”领导沉吟起来。
王司长插了句话:“或者我们不必在这里探讨这些...可以直接问他,想要什么?”
领导斟酌道:“我们是国家部门。他的一些行为,并不符合道德和法律。但他的存在是特殊的,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但我们不能助纣为虐。”
顿了顿:“正常对待、交流。我看还是着重徐丽这个桥梁吧。我觉得他对我们并没有恶意。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关于巴弗灭的事。”
转言扯开,领导说:“暂时我们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付巴弗灭,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的会发生还是开玩笑。但该作的准备,必须要提前做好。关于那条老街的居民的安全保障,先作一个详实的计划。”
......
徐丽回到家里,左右是一看到司藤和白纤楚,便一股闷气冒出来,不大爽利。但这种不爽利,在渐渐消失。
她在渐渐习惯。
一把扯掉陆恒手里的书,道:“就是你!”
陆恒:“哈?”
徐丽道:“领导要我去后勤,还不是因为你?”
陆恒失笑:“担心你的安全?”
徐丽生闷气:“担心你发飙!”
陆恒大笑:“倒也是。”
徐丽拧了他一下:“反正后勤我不做。我就要出外勤。你说,怎么办吧。”
陆恒一把揽过她,笑道:“想出外勤就出外勤。你那斩妖娃娃又不是摆设。眼下可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你的安全。”
斩妖娃娃虽然徐丽还没能耐完全炼化,但真遇到危机时刻,自然会护住她。
“而且,只要不是太远,别出国界。你真遇到了无法抵御的危险,我自然会来救你。”
徐丽这才满意的点头:“算你说对了。”
然后道:“局里领导说要我作沟通桥梁。他们顾及着你呢。”
陆恒笑道:“挺好。有顾及,才好平等交流。”
徐丽便道:“那以后他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敞开了说,你可不能生气。”
陆恒哈哈笑道:“他们问什么,你知道什么就答什么。我怪你作甚?事情只要做的正大光明,只要不是阴谋诡计,想让我生气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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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丽便道:“那好。局里想知道,什么时候对付巴弗灭。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
陆恒点点头:“具体哪天不好说,得看时机。我提前知会他们。”
徐丽神色一转道:“真是有巴弗灭呀?”
陆恒诧异:“都这会儿了,你还不信?”
徐丽有点郁闷:“怎么信?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吧?就算有鬼魂、有妖怪,可神魔?太虚幻,太恐怖,太遥远,难以令人置信。”
陆恒道:“也是...到时候见着了,自然就相信了。”
二十章 分析
二一章 功法
弄死巴弗灭,不是嘴巴上一说就来的事儿。
那是一头堪比真仙的恶魔,一神教神话里的原罪。陆恒如今方入心相,距离真仙看着只差一个层次,可却是仙凡之隔。
仙凡之隔犹如云泥。
陆恒自然不愿透支自己的潜能和未来,动用真灵层次的力量。所以必须要好生计较一番。
对付真仙的手段,陆恒有的是。最安全、最具神效的,无疑便是钉头七箭这门咒法大神通。
用旧躯的头骨炼制的玉骨人偶作为媒介,以那尊蕴含巴弗灭一丝丝气机的雕塑为引子,要弄巴弗灭还不简单?
只是需要时间。
玉骨人偶还没有彻底祭炼出来。
实在也是修为不及,只能起手就用咒法。如果此时陆恒已成真仙,说不得直接顺着巴弗灭雕像那一丝气息的牵引,将巴弗灭生生从它的领域里一把扯出来,三拳两脚打死。
那才痛快爽利。
左右是有时间,便祭炼人偶。
翌日,徐丽照常上班打卡。打完了卡,直奔领导办公室。
领导见她来,心下有感,笑着道:“有什么事吗?”
徐丽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叠A4,推到领导面前:“领导,这是一门功法。”
领导瞧着她拿出一叠A4,听说是功法,脸上的喜色稍稍多了一些,但并不明显。
因为国家并不缺功法——除非是徐丽本身修炼那种,发出红芒,有恐怖杀伤力的功法。
但领导知道,越是强大的功法,修炼的条件越苛刻。局里并不觊觎徐丽的法门。
却听徐丽说:“这是我家那口子传给我的一种法门。以食补,迅速使一个普通人达到人体极限,这是一门普适性的功法,任何人都可以修炼。”
领导听到半句还不觉如何,等一句听完,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作为一个领导,格局和眼界是必须具备的素质。
普适性!任何人!
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广大群众、无数老百姓,和国家的未来!
他连忙翻开这一叠A4,一目十行看下去,待看完之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是真的吗?徐丽同志!”
徐丽用力的点了点头:“是真的。领导,我自己就是例子。”
她的身体素质,已经在这短短时间,达到了人体极限。举手投足几千斤的气力,精炁神饱满之极。
没办法,她吃的好。顿顿饭菜出自陆恒之手,能有差?这世间没有任何食物,比得上她这般吃法。
领导瞠目,难掩心中激动。
他一把合上纸页,沉声道:“徐丽同志,你为国家、为人民立大功了!我代表国家,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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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的鞠躬。
徐丽惊的连忙让开:“领导...”
领导直起身子,深深道:“这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这一门功法,如果效果如法门上所言,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对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来说,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必须要感谢你!”
然后仔细把这叠纸张收进公文包里,道:“徐丽同志,请你代我向陆恒先生表示感谢。我现在立刻去京师,等我回来,再登门道谢。”
“......”
就这样,领导匆匆的走了。
徐丽的觉悟毕竟还不够,无法体会领导的心情。一个有志于复兴大夏、心怀人民的大志向、大心胸的人的感受。
她不曾想过,一个有着十几亿人民的国家,全民人体极限、精炁神饱满的状态,会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会使得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走向怎样广大的境地。
她想的没那么深。
但领导想的足够深刻。
领导匆匆的走了,徐丽的话其实还没说完——反正陆恒都说了,只要是她知道的,就可以说,她都准备告诉领导,陆恒那一铺子乱七八糟的东西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呢。
没想到只来得及拿出饕餮功。
“...算了,等领导回来再跟他说...”
......
海都分局领导拿着他的公文包,又一次坐上了飞往京师的飞机。这回,叫上了好几个护卫人员。
没法子,公文包里的东西,对他来说,比以前任何一件东西、一个文件,所有的加起来,都没这重要。
必须要小心谨慎。
随时,公文包都抱在怀里,不敢松懈。
到了京师,上车,直奔总部。
总部大领导见他又来——才隔了一天。
尤其见他抱着公文包,那包都给他抱出手指印了,不禁道:“张平同志,难道海都那边,又有大事,需要你亲自走一趟。”
张平分局长深深吸了口气,把公文包摆平,取出了那叠纸张:“领导,您看了就知道了。天大的事,天大的好事啊!”
他语气有些激动。
大领导心下诧异,接过这叠纸张,带上老花镜,仔细看了起来。
刚看了开头的总纲,大领导的手就微微抖了起来。
他于是看的更快,手抖的更厉害。
等看完,一把用力按住这叠纸张,沉声道:“这是真的?”
张平道:“领导,是真的。就在刚才,一个多小时之前,徐丽交给我的。”
“徐丽...是那位陆恒先生?”大领导微微眯了眯眼睛。
张平道:“无疑是他。”
道:“这门饕餮功,以食补为要,任何人都可以修炼。并且只要食物进补跟得上,就能在短时间内使一个普通人得到人体极限的综合素质。”
道:“领导,这是怎样的大好事啊!推及军中,我们的战士将拥有远超世界平均水平的单兵战斗力!推及到科学家,我们的科学家就有更丰沛的精力、更长的寿命、更健康的身体和更活跃的思维!”
“如果推及到全民,领导啊,我们要腾飞啦!”
他此时再也不按捺激动,站起来挥舞着手:“灵异事件?妖怪作祟?我们的人民人均人体极限,再也不会轻易被害!”
看着他手舞足蹈,大领导含笑不已。
良久,摆了摆手:“你先坐下。”
然后道:“这门饕餮功非常非常重要,你们海都分局这次立下大功了。就算只有其描述的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也足以改变许多事。”
二一章 功法
二二章 趁兴
“不过要把理想中的场景实现,我们还需要做更多的工作。”
大领导沉着道:“这涉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我们必须要做好完善的准备。这门功法的推行,必须要慎重。必须要在不扰乱社会秩序的前提下进行。”
他站起来,从书桌后走出,拍了拍张平的肩膀:“你先回去,我要去见大长老。”
......
陆恒一边看着书,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头骨炼制的人偶,看似随意,实则聚精会神的祭炼着它。司藤真就像一根藤,贴着陆恒,黏糊的紧。
“我的藤,你是大树。藤攀附大树,理所当然。”
司藤便是这般。
只有个小狐狸,嘟着嘴巴站在一边,心里老不爽利。凭什么都给你一人占了!
可面对女王,小狐狸有气无处撒。
徐丽下班回来,看着这模样,冷哼一声,直道:“我已经把饕餮功交上去了。”
陆恒抬头笑道:“挺好。”
徐丽哼道:“我还准备把这个铺子里这些破烂货的秘密上交。”
陆恒笑道:“挺好。”
徐丽一口气闷着:“你就知道说挺好。”
陆恒放下书:“要不然呢?”
徐丽哑然。
跟着徐丽一起进来的,是沈姣。她是局里专门配给徐丽打辅助,作为沟通桥梁的一份子。
听着这几句话,沈姣心下一动。一边想着今天早上领导急匆匆离开的模样,一边把眼睛瞅上了铺子里货架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物品。
秘密?
她心中转动。
陆恒便说:“这些东西,早晚要散出去。留在这儿有什么用?看又不好看,平白占地方。”
似乎嫌弃。
自然不是嫌弃。这些东西,说白了,要不就是道统的组成部分,譬如七十二地煞神仙术所化的人偶;要不就是道统成员的工具,拿去杀敌、降妖伏魔的。
陆恒说:“这样的话...今天趁着这兴头,你们都选一个。”
这话是对司藤、白纤楚和沈姣说的。
徐丽已经有了一个,还是杀伤力最强的斩妖娃娃。
司藤道:“陆大老爷,不许开玩笑。”
陆恒一记摸头杀,司藤眼睛眯起来,像个猫。陆恒说:“我何时开过玩笑。”
道:“司藤和小白应该都曾感受过。”
他指了指满屋子架子上的东西:“每一件,都不是凡物。法器、法宝,尤以其中七十二个木偶,现在是七十一个,徐丽拿了一个。”
“这七十二个木偶,都是直指真仙的法则概念性的宝物。完全爆发力量,能与神魔争锋。”
徐丽听陆恒说过,倒不怎么惊讶;其他三个,则不然。
便司藤,也长大了嘴巴?
“与神魔争锋?!”
沈姣更是心中震动。
白纤楚则萌萌一脸懵。
司藤一下子跳起来:“我先选,你们等着。”
陆恒笑道:“看你们的真灵相性,不是你想要哪个是哪个。徐丽应该有感受。她以前出活儿的时候,各种都拿过,但真正激发了的,只有斩妖娃娃。”
又对沈姣说:“你也去试试。”
沈姣惊讶的指着自己高挺的鼻子:“我也有份?”
陆恒失笑:“或许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极度珍贵。但在我而言,只是淘汰掉的东西。”
好吧,淘汰掉的!
但这并不打击她们的心气儿。
司藤拿起一尊巴掌大的几乎只有个人形,而没有任何雕饰,甚至没有五官、四肢都不清晰的人偶,举起来问陆恒:“陆大老爷,这个娃娃是什么?”
陆恒看了一眼:“隐形娃娃。蕴含一门隐形之术。”
司藤一听,直接丢下。
陆恒笑道:“能修成隐形之力,一能操控任何存在的阴影,毁灭阴影,以对敌造成难以防备的杀伤,并使自己隐去形体、气机,修到大成,太乙真仙也休想捕捉到你的气息,实让人防不胜防。是一门直指真仙之极的法则概念性的神仙术。”
司藤立时犹豫,却灵光一闪:“这样的有七十二个,陆大老爷,告诉我,哪一个最适合司藤小姐。”
陆恒隔空一指,啪的一下敲在司藤额上,她哎哟一声,连忙躲到架子后面。
陆恒道:“你最适合的,应当是医药之术。”
说:“你身后那面架子第二排从左往右数,第七个。”
司藤揉着光洁的脑门,一转身,便看到了那个娃娃,是个翠绿色的娃娃。笑呵呵的,十分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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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忙一把抓起来,立时,心下有感。
碧绿的真炁随心勃发,医药娃娃也放出淡淡的如阳光的光芒,与之交相辉映。
这娃娃,果然与司藤相匹配。
整个铺子里,一下子,充满了一种协调、自然、温暖、祥和的气氛。
陆恒弹指压了压,光芒被压下去,说:“拿了就进去祭炼。”
司藤眉开眼笑,一溜烟进里屋去了。
司藤这里陆恒提醒,她拿了医药娃娃。白纤楚则自己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便是拿聚兽之术化作的聚兽娃娃。
娃娃在她手里,令她感受到极其的亲近,就像是家园、巢穴。她忍不住好奇问陆恒:“这个呢?老爷。”
陆恒笑道:“聚兽娃娃。含一门聚兽之术,修成兽灵之力,可操控天下万兽。并有一宗法宝祭炼之法,唤作聚兽幡,颇为有些奥妙。也是直指真仙的法则概念级神仙术。”
又补充了一句:“这聚兽之术,与另外一门调禽之术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兽灵之力。”
正说着呢,沈姣从白纤楚拿到的聚兽娃娃旁边,拿起了另外一个娃娃,这娃娃披着羽毛形象。正是调禽之术。
陆恒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倒是有缘。”
沈姣不禁道:“是调禽娃娃?”
陆恒颔首:“不错。调禽之术,修成也是兽灵之力,可操控天下万禽。”
然后说:“你是有根性的,难得。”
没有根性,修行无望,自然无法触及神仙术,得到娃娃的认可。
便弹指一点,无形之中,白纤楚手中的聚兽娃娃、沈姣手中的调禽娃娃,瞬间化作一道光,没入她们眉心。
“帮你们完成初步炼化,以后靠你们自己。”
后门里,司藤跑出来:“它自己跑进我眉心了。”
皆笑。
二二章 趁兴
二三章 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
天罡大神通暂且不说,单说地煞神仙术。七十二门地煞之术,每一门都有其难得的长处,任意一门都能造就出一尊了不起的强者。
陆恒地煞之术早集齐全,可常用的实在不多。‘被动’的——比如增进气力、增强体魄、增进真炁法力、使人敏感等等这一类的不提,他常用的也就壶天之术、斩妖之术、定身之术等几种,大抵不超过十种。
其他的都成了摆设。
然则修为上去了,高屋建瓴,那些不常用的摆设,也一一修持圆满。
借着这回胎化易形,蜕去旧躯,将以前修成的一门门神仙术剥离出来,化作一个个娃娃,也算是废物利用。
而陆恒自己,从头开始,将七十二门地煞神仙术融为一体。
——从头修行,熔炼七十二地煞之术,胎化易形功不可没,千变万化功不可没,但真正使这七十二门地煞之术融合为一的核心要素,却是陆恒来到这个世界那一瞬,点亮的另一门天罡大神通。
也就是三十六天罡大神通之中,排名第一,最玄最妙,最近道的大神通——斡旋造化!
斡旋造化,其玄无言,其妙无穷。
造化二字,最近于道。可谓是对道的最贴切的描述。
道本唯一,因此,施展这门神通,动用那蕴化出来的一丝造化之力,在胎化易形和千变万化的真理的辅助之下,七十二神仙术融为一体,种种玄妙力量——斩妖之力、调和之力、九幽之力、驱神之力、兽灵之力、隐形之力、宇空之力....尽数熔炼唯一。
化作一门都天造化神力法,修成都天造化神力。
此力乃后天力之极,是一切后天存在的‘力’的本质和源头。
是超乎了一切‘力’的存在,是道的演化至后天阶段的大一统‘力’。
别看陆恒如今才入心相,但比起上回入心相时,绝不可同日而语。陆恒敢说一句‘心相无敌’,在这个境界,任何一条路数的修行者,无论修本身还是修外物的,皆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这门都天造化神力法,统合七十二地煞神仙术的一切精华,其凶狠之处,绝不次于任何一门天罡大神通。
甚至能挤进三十六门天罡大神通前五之列。
连掌控五雷、钉头七箭等天罡大神通之中涉及后天之‘力’的奥妙,也都要归于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的统御。
强横的令人发指。
为什么不把巴弗灭放在眼里?除了身怀十门天罡大神通,修成大一统都天神力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仙凡之隔的确难以跨越,但陆恒修成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把握后天一切‘力’的概念法则奥妙,已经隐约可以跨过仙凡之隔,以凡躯击仙神。
较之于大一统都天神力,七十二地煞神仙术已是彻底落伍。今日趁着这兴头,大发利市,连沈姣也得了一门神仙术。
每一门地煞神仙术都称得上博大精深四字。除了其根本法之外,往往伴有运用之法,比如于神仙术相应的某种法宝的祭炼之法。
笔趣阁
聚兽之术有聚兽幡,调禽之术有五火七禽扇,斩妖之术有七煞戮妖刀...每一门神仙术,都有与之相匹配的专属法宝。
若将法宝祭炼出来,配合所修法门,便可以将这门神仙术的伟力发挥到极致。
陆恒倒从未炼制过相应的法宝——也不曾想过炼制。他集七十二地煞神仙术于一体,自己的身躯就是最强的法宝。
而且他是个直接的人,最喜拳脚相向。最多再加一条长枪或大槊。足矣。
“你们得了法门,仔细修持法门不提,这相匹配的法宝,若有机会,要早些炼制。法门专属法宝,越早炼制越好,可以随着修为一起提升。”
陆恒叮嘱。
司藤于是道:“医药之术的法门是神农鼎,所需的材料我一样都不认得。”
陆恒失笑,道:“先用五金炼个胚子,以后再慢慢来。眼下天地贫瘠,哪儿能一步到位?”
陆恒自己都是个穷光蛋,这炼制法宝的材料,他真拿不出来。
——倒也不是拿不出来,他蜕去的旧躯,随便取点皮肉,足以练成厉害法宝,可那玩意儿...怎么说呢,不好用。
他的旧躯被浑沌之王的疯狂魔意侵染,无法根除、驱散。便炼制钉头七箭人偶的头盖骨,也是废了很大功夫,将其中的魔意逼到另外的部位,才敢拿出来用。
头盖骨距离他真灵最近,因此魔意侵染最浅。其他的部位,以陆恒现在的修为,基本奈何不得。
若拿出些来,给她们用。到时候个个被浑沌之王的魔意侵染,失去自我,成为魔神傀儡,那就不大好玩了。
“其实与神仙术相匹配的法宝,核心胚子,你们已经有了。”
陆恒多说了一句。
徐丽立刻反应过来:“娃娃?”
陆恒颔首:“炼制相匹配的法宝,围绕地煞娃娃,将之作为法宝核心。也正好可以算作一个查看修为进度的表——什么时候彻底将之练成法宝,代表你们彻底炼化了地煞娃娃,将神仙术修成圆满。”
司藤闻言,表示不在意:“反正跟了陆大老爷,就这么地吧。法宝不法宝,我又不炼丹。”
白纤楚这回极是赞同。跟着陆恒身边,还要什么法宝?他不就是最大的法宝?
嗯嗯的点头。
徐丽倒是起了心思,不过不大;炼制法宝心思最迫切的,是沈姣。她跟其他三个女的不同。
这三个都是陆恒的人,她可不是。
这里琢磨:等回了局子,跟上头汇报过后,看看能不能申个请,请局里帮忙搞点炼制法宝的材料。
晚饭又是陆恒亲手操刀——好在已经找到了接班人——司藤。这姑娘无疑不愿意下厨,可谁教她学的医药之术呢?
饭桌上,得知这个消息,白纤楚偷偷的笑。
司藤面无表情:“下厨是不可能下厨的。”
陆恒道:“那就家法伺候。”
司藤脸一红,倔强道:“谁怕谁!”
蹭饭的沈姣低着头,只是吃。徐丽哼哼道:“动不动家法伺候,好像谁了怕你似的!”
陆恒道:“不服?两个一起执行家法。”
徐丽立马闭嘴。
二三章 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
二五章 飞剑
“幸运的凡人。”
司藤穿着黑底红花的旗袍,翘着二郎腿:“惊天动地的宝物,陆大老爷就这样送了人?还不求回报?”
“所以呢?”陆恒瞥她一眼。
司藤理所当然道:“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宝库,把它们摆放的整整齐齐,每天把玩观摩。”
陆恒哈哈大笑:“格局小了。”
道:“都是无用之物。建个宝库,摆放着没事把玩观摩,那是封建守财奴的道道。”
白纤楚一旁小声道:“就算老爷不要,也可以给...司藤姐姐。”
陆恒拧了她一下:“不怕吃撑?”
他说:“你们若真有本事几门兼修、甚至七十二门兼修,我又怎么会吝啬?司藤,你能吗?”
司藤恼怒:“不能。但我的东西,我绝不给别人。”
“所以你只是个小妖精。”陆恒点了点她。
白纤楚一脸可惜:“真要把这些宝物都给别人啊?”
“所以你也只是个小妖精。”陆恒笑道:“不论法门、法宝,创造出来,都是给人用的。与其这里吃灰,何不散出去?”
“再则...他们是赚了,我也永远不亏。”
司藤眼珠子转动:“陆大老爷一定有算计。”
陆恒摇头失笑:“算计?光明正大、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说算计。”
日子倒是过的快,这个快,也有爽快的意思。也就徐丽不大配合,家法执行的不是很顺畅。司藤和白纤楚,则对家法情有独钟。
十来天过去,倒也没什么大动静。就是101局那边,越来越忙。徐丽原先出任务是隔三岔五,现在好像每天都有任务,早出晚归。
灵异事件越来越频发。
但以陆恒的宅子所在的老街为中心,大概十公里范围之内, 从陆恒落户开始至今,没有发生过一件灵异事件。
他虽未刻意散放气机, 但只最寻常的内敛状态, 也足以保证方圆十公里诸邪不侵。
在101局海都分局的灵异事件地图上, 就这么一块空白。其他的地方,零零散散, 都有标记。
先还不觉着。现在渐渐反应过来。领导问了徐丽,徐丽于是回来问陆恒。
陆恒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徐丽条件反射似的接了一句:“斯是陋室, 惟吾德馨...”
然后反应过来:“恒哥,真是是你?”
陆恒笑道:“真灵层次足够高的存在,气息所在,诸邪不侵。”
道:“所谓灵异事件,恶鬼凶魂也好、妖物精怪也罢, 在我气息笼罩的范围之内, 它们没有蕴化的根基。至于外来的灵异存在, 只要是违背我的原则的、令我打心眼里厌恶的,自当为我气机所杀。”
也就是说, 在陆恒的气机范围之内, 这些玩意儿没法儿化生;外头的, 也进不来, 一但触及陆恒的气机, 便如触雷,即灭。
除非那种强大到可以抵抗陆恒气机,甚至反抗陆恒气机的。那自然会引起陆恒本身的反应。到时候就不是气机扫灭, 而是陆恒亲自出手。
对于一个曾经堪比太乙天仙的存在,这些看起来十分玄妙的事, 实则都是小意思, 本能而已。
徐丽于是突发奇想:“要是把恒哥装在车里, 全国跑一圈, 玉宇澄清, 天下大吉!”
陆恒拧着她耳朵:“所以我是个吉祥物?”
徐丽哎哟大叫:“我错了。”
沈姣一边站着,憋着笑。
这些天每天照面,相处下来, 她发现,陆恒并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玩笑也开得, 骚话也说得。根本没有传说中高远、飘逸的神仙形象。
或许他不是神仙。但如此深不可测,便不是神仙, 也差不多快是了吧。想到局子里宗教司那些老前辈,一个个平素仙风道骨,现在回过头来看,觉得有点假。
司藤轻轻抿了口茶,淡淡道:“倒是个很好的提议。”
于是耳朵也遭殃了。
闹腾了一阵,司藤道:“陆大老爷,这宅子,不好。”
“怎么不好?”陆恒道。
“不大气,也不精致,太普通。不符合司藤小姐的格调。”她说:“如此福地,这么破烂的房子,不合适。”
“所以?”陆恒笑起来。
“改建。”司藤道:“我已联系好了最好的建筑装修公司,陆大老爷记得付钱。”
陆恒看向沈姣:“你去架子上,随便拿一件。地煞娃娃除外。拿回去交差——这房子改建,你们帮我付钱。”
沈姣一怔,大喜:“没问题!”
这能不答应?!
区区改建房子,海都物价再贵,顶天了几百万。一件法宝,尤其是陆恒这里的法宝,绝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她动作快,也许是早就瞅上了的,目标明确,从一面架子上,取了一只巴掌长短的青铜色梭子状物件。
陆恒予以解释:“这是一口飞剑。”
说了这句,隐约神色里,露出一抹怅然之色:“我修行之初,除服食之术和斩妖之术为依仗, 自我师处,得一门百步飞剑之术。”
“这百步飞剑的路数, 倒也不甚玄奇。早被淘汰。可却是我师传与我的护身之法,实不敢或忘。后来修为高了,便在百步飞剑的基础上琢磨过一阵, 吸纳了七十二地煞之术中的剑道之术、壶天之术的一些奥妙,创造了一路天遁剑诀。”
“这天遁剑诀,起名源于吕洞宾那厮的民间传说。”陆恒笑道:“你拿的这口飞剑,便是天遁剑,天遁剑诀也藏在其中。”
沈姣一听,不禁握的更紧。
陆恒笑道:“左右我这宅子改建,往最好的改,要花多少钱,你们局子给我报销就是。这天遁剑你拿回去,交个差。看看你们局子里有没有能触动这口飞剑的良才。”
“我创出这一路天遁剑诀之后,还从没没使过。教他练出来,给我瞧瞧,看我陆恒创造法门的水准,有没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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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剑两个字,着实足够吸引人。
连司藤和徐丽,都不禁盯着沈姣手里的飞剑不放。
飞剑嘛,剑仙儿嘛。御剑乘风,逍遥天地。怎一个潇洒,怎一个飘逸?而且小说中动不动一剑破万法,什么剑仙战斗力最强之类的,把人脑子洗的不清。难免使人心动。
二五章 飞剑
二六章 得打报告啊
陆恒一手拧一个耳朵:“你们两个,好生把斩妖之术、医药之术修持起来,飞剑又算的了什么呢?”
“斩妖之力专杀‘敌人’,杀伤力爆棚;医药之术所蕴调和之力,顺能调和阴阳五行,逆能毁灭阴阳五行。区区飞剑之术,何以比之?”
这才教徐丽和司藤收心。
却又对沈姣道:“不过我创造的这一路天遁剑诀,止在地煞神仙术之下。修的圆满,也有机会窥破仙凡之隔。”
这一路天遁剑诀的根本法,就是猿击术——陆恒先得自师伯周称心、后得袁公全本的那部猿击术——引入了地煞神仙术中导引之术的一些奥妙,加以了改良。
好生修炼,根性若足,的确有窥得真仙的机会。
沈姣完全不敢耽搁,当下就跟徐丽要了甲壳虫的钥匙,回局子里去了。
一口蕴含了直指真仙之门的天遁剑诀的飞剑——张平实在没想到,这才十来天,又有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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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回不算白拿。
豪气道:“你回去告诉陆先生,他的宅子,只管改建。不论多少钱,咱们海都分局扛了!”
说着话,从沈姣手中接过飞剑打算仔细观摩观摩,便觉手中一沉,怕不有三四十斤。
忽然,他浑身一个激灵,本来炯炯有神的眼睛, 一下子变得茫然。沈姣便发现,局长张平手中的飞剑, 隐隐光芒吞吐。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这就激发了?!
这可真是...领导都四十多岁了, 竟然机缘得了这门天遁剑诀!宗教司那些前辈都说张平年龄过了, 修什么都不成。
这下——肯定要打脸。
片刻之后,张平眼神重聚, 发出一声感叹:“天遁剑诀...这可真是...得打报告啊...”
便他是局长,也得打报告。
因为这口飞剑,是付出了代价的。要出钱给陆恒改建宅子。这钱, 不是他张平的,是国家的。
...
天遁剑诀被触发,陆恒有感。不禁道:“倒是快。”
原想以这门剑诀的深度,等闲怕也难找到传承法门的人,没想到沈姣这一带回去, 才半个小时, 就有人触发飞剑, 得了传承。
只能说大夏地大物博、藏龙卧虎。
便即丢到一边去了——这对陆恒来说,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必须要关注的事。大抵也就说自己的道统又散发了一点。
改建房子的事,得到了徐丽、司藤和白纤楚所有人的双手赞成。连陆恒也赞成。
没办法,这宅子,的确寒酸。老宅嘛, 格局不行。地儿倒不算小, 后屋、中院加上前面的铺子, 占地超过三百平, 当初陆恒买的时候,是花了大价钱的——好几千万呢。
虽然这笔钱, 是一个大资本家代他出的——也就随便施了个法儿,选了个有点为富不仁的货色,坑了一笔。
但施法也是要费力气的。不是凭空得来的。
原先陆恒一个人住, 加了徐丽, 也还行。现在多了司藤和白纤楚,便觉着这宅子的格局,差了。
住着有点拥堵的感觉。
司藤提出改建, 也合了陆恒的心意。
——改建得更精致一些, 更大气一些, 再往上加两层楼,多建几个房间。
改建期间, 便住邻边徐丽家——徐丽家更拥堵。但忍忍就好。
陆恒本来可以自己动手, 一夜之间改出来,但这样做的后果是太醒目。一座老宅,一转眼变成一座豪宅——虽然可以施法令人忽视,但现在‘钱’都付了。
最多给建筑公司的人打点‘鸡血’,暗中动点手脚,让他们一个两个星期之内改建完即是。
司藤联系的建筑公司来的快,第二天便进入了改建流程——当然,改建房屋的批文之类的,有101局帮忙搞定。
便搬到旁边徐丽家里。
这天,徐丽和沈姣上班打卡,回来的很早。说是没事。可不到半小时,电话打过来,说有事。便又急匆匆开车走了。
徐丽家前厅被改成铺子,陆恒照样坐着柜台后,看书。
司藤却跟白纤楚搬了凳子,门外排排坐,就这么撑着脸颊,一眨不眨的望着正在改建的房子。
说是徐丽这边虽然也不错,但福地的中心毕竟是陆恒宅子。搬过来,就像从蜜糖里搬到了放了点糖的清水中,不大乐意,不舒坦。
午后不久,徐丽打了个电话回来。
“沈姣的妹妹来看她,恒哥,你帮忙接待、安排一下。”
原来沈姣有个妹妹,刚上大学不久。这回趁着暑假,来看沈姣。是个先斩后奏的路数——到了海都才给沈姣打电话。
可这会儿, 沈姣和徐丽正出任务呢。
没法子,只得抽空给陆恒打个电话。
下午三点多, 沈姣的妹妹循着地址找到了这里。来的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一个是沈姣的妹妹沈依琳,一个是沈依琳的同学——身高一米八出头, 超级大长腿, 甜美长相的陈心。
身材这么高,还踩高跟鞋。站那儿,都不比陆恒矮了。
“你就是陆恒大哥?”沈依琳跟沈姣长得有几分神似,但更漂亮,尤其胸前,十分胸围。
她好奇的打量陆恒:“你跟我姐是什么关系呀?”
陈心一旁也在打量陆恒。她这种身高的女孩不多,陆恒这种接近一米九身高的男人,也不多。
长相虽然不出挑,但...陈心觉得,是越看越和谐的那种。
当然和谐。
陆恒的身高长相,应该说无暇,或者完美。只是他收敛了气息,掩藏了本身的气质,掩盖了胎化易形造就的完美形象。
要不然,凡人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女性,能抵挡‘仙’的完美和魅力。
修行,本来就是一个完美自己的过程——虽然核心不是外在的皮囊形象。但外在形象会随着修为的提升,随着个体对道的领悟、得到的知识的深度广度,跟着一起完善。
或许神仙不‘帅’不‘漂亮’,但在凡人眼中却‘无暇’‘和谐’。就连那些妖魔鬼怪,甚至‘丑恶之极’的魔神,你要能沉下心仔细看,也会渐渐觉得,它们是如此的‘和谐’‘无暇’。
陆恒还没回答,那边排排坐的司藤和白纤楚听到动静,走过来。
司藤道:“沈姣吗?洗脚婢。”
二六章 得打报告啊
二七章 沈依琳和陈心
沈依琳别看年龄不大,但凶大....嘴皮子利索,不是个有气闷着撒的人;司藤的女王范除了在陆恒面前绷不住,其他的也不放在眼里。
沈姣么,司藤看来,就是个洗脚婢——给徐丽打辅助,丫鬟。
沈依琳可不干,那是她姐姐,哪容得羞辱?
这里争吵起来。
一个嘴皮子如鞭炮,劈里啪啦;一个眼神斜睨如女王,十句回一句,也把沈依琳气的不行,胸前起伏极大。
白纤楚傻愣愣的站在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只手十根手指头绞成一团。
“你不做点什么吗?”陈心却搬了椅子,柜台边坐下,对陆恒这么说。
“嗯?”陆恒道:“做什么?”
“她们在争吵。”陈心眼波流转。
“哦。”陆恒极是平淡的哦了一声:“司藤不会动手。”
陈心懵了一下——不会动手?
她忍不住看了司藤一眼,旗袍美女,双臂抱在胸前,微微扬着下巴,神色淡然的斜睨着沈依琳。
就这副模样,就足以令人心头火起。
难道还有高超的武力?!
“她们是...”陈心忍不住问,说的是司藤和白纤楚。
反正一阵乱七八糟的过后,给做了安排。徐丽家里是住不下了, 就街对面租了间房,把沈依琳和陈心安排妥当。
下午, 徐丽和沈姣出任务回来, 一起勉强吃了一顿饭, 沈姣送沈依琳和陈心过去休息。
“什么人嘛...姐,你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沈依琳抱怨道:“一个公主病, 一个傻叉,还有个木头...”
“就没见过那样的,她居然说你是洗脚婢!”
“气死我了, 那副鬼样子,我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要不是念着你,我早就...哼!”
“大餐都堵不住你的嘴。”沈姣神色不变,道:“吃饱了话多。”
旁边陈心忍不住舔了舔丰满的嘴唇:“的确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大餐。”
沈依琳虽然气哼哼的,却也不得不点头, 还揉了揉小肚子。
上楼, 开门, 进去。
坐好了, 沈姣说:“你庆幸你今天没动手扇人家巴掌吧...”
司藤可是大妖,她没动手打沈依琳已是万幸, 沈依琳想打她?老寿星上吊啊!
沈依琳道:“我可不怕他们。姐,我看那三个,包括那个徐丽, 跟那个叫陆恒的, 都不清不楚。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不要脸的!”
饭桌上谁没看出来呀。
陈心神色都有点暗淡。她见着陆恒, 心生了好感。可没想到, 陆恒直言, 司藤和白纤楚都是他的人, 一下子给她把心中一点火热打没了去。
沈姣道:“他们...的确都在一起。”
然后转言:“你这次先斩后奏,突然跑到海都来,也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姑娘家家的, 跟个野小子似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跟妈怎么办?”
关于陆恒一家的事,沈姣不愿多言。面前这两个姑娘还小,而且很多事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
沈依琳道:“我就是来玩玩的呗...姐, 我都好几年没见你啦。”
沈姣道:“我工作很忙, 是保密单位...你这次真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说:“我给妈通过电话, 说你跟她说的是要去南洋旅游。这是怎么回事?”
沈依琳道:“旅游是当然要旅游啦,先过来看看你嘛。”
她拉起陈心的手,说:“我们早就计划好了,在海都玩一个星期,然后去港岛与同学汇合,到南洋玩二十天回来,正好开学。”
沈姣听罢,神色一沉:“在海都玩可以,南洋不准去。”
沈依琳一怔,大叫:“为什么?!我们都计划好了!”
沈姣道:“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
如今灵异事件频发,妖魔鬼怪跳得欢。国内还好,101局管控得当;国外那可真的是水深火热。
这不是开玩笑。
便欧美那种发达地区,烂摊子都是一堆接着一堆,更何况南洋?南洋那地方,一些岛屿都给妖魔占了,人都没了。
国家旅游局早就发布了旅游警告,并且暗中加强了对出国旅游的管控。
几个学生,跑南洋旅游,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就去!”沈依琳愤怒起来:“我都十九岁了,能自己做主!你说了可不算!”
陈心见姐妹两个说着竟然吵起来,连忙拉住沈依琳,道:“沈姣姐,我们只是旅游...”
沈姣心中有点乱。她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格,比较叛逆。若不给她个合理的解释,除非把她锁起来,否则她一定不会听话。
但作为公职人员,必须要遵守保密条例。
可转念想起今天早上局里开的全局会议,领导说的那些话, 蕴含着的意义,国家好像已经开始准备逐步向国民开放这方面的信息...
便咬了咬牙:“现在无论去哪儿旅游, 就算是国内,也危机重重。”
她搬运调禽之术, 一缕兽灵之力勃发, 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瞬间击碎了沈依琳和陈心背后的柜上的一个花瓶。
“你以前不是经常缠着问我是干什么的吗?”看着两个目瞪口呆的女孩,沈姣神色严肃之极:“保密部门,专门处理逐年频发的灵异事件。”
“妖魔鬼怪!”她道:“我就是跟这些打交道的!”
说:“上午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与徐丽出任务,处理一件恶鬼害人事件,脱不开身,才教你来这里,因为这里最安全。”
“先你说恨不得给司藤一巴掌,我告诉你,司藤是个妖!你给她一巴掌,她反手把你打死!”
“你说的傻叉,白纤楚,也是妖。至于你口中的木头,陆恒先生,那是近乎于神仙的存在。为什么我说这里最安全?因为有陆恒先生。他住在这儿年余,方圆十公里内,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发生过一起灵异事件。”
笔趣阁
“我不让你出国旅游,是因为国外的境况更严峻。我们国家管控得力,妖魔鬼怪不至于太过猖獗。但国外,尤其是南洋那些小国,早已焦头烂额。你们跑过去旅游,是送死,知道吗?!”
说到这里,沈姣叹了口气:“暂时对于普通人来说,呆在家里、少外出、少去人烟罕至或者有鬼怪传闻的地方才是保障自身安全的最好的方式。”
二七章 沈依琳和陈心
二八章 真实的世界
‘是我太年轻,还是世界变化太快?’
这一晚上,沈依琳和她的同学陈心,双双在茫然失措的海洋里徜徉,徜徉的找不着北。
妖怪?鬼魂?
什么跟什么?
那不是民间故事、网络小说那种低等文学作品里的拙劣角色吗?为什么会走出虚幻,来到现实?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还是我们的世界吗?”沈依琳懵懵的问陈心。
陈心傻傻的摇头:“你姐姐会法术哎!我看到鬼了!”
沈姣展示了她的调禽之术,还把今天出任务抓到的、没来得及送回局里处理的鬼魂拿出来给她们观摩了一番。
不能不信,所以开始自我怀疑。
活了十九年,以前都是假的!
沈姣离开之后,她们两个都不敢关灯,两个人挤在沙发上,屋子里的灯有多大开多大,既害怕、怀疑,又莫名激动。
“那...我们还去南洋旅游吗?”陈心忽然说道。
“你傻呀!”沈依琳瞪大眼睛:“还去南洋?不怕死啊?”
陈心直是摇头:“我就是问问你...我肯定不会去了。”
沈依琳道:“待会儿天亮我给彭非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不去了。”
陈心看了看手表,哀叹一声:“才三点...”
“想睡你就睡,可是你睡得着?”沈依琳道:“反正我睡不着...刚见了鬼,怕做噩梦。”
“我也是...”陈心缩了缩肩。
“那就...随便聊点什么?”沈依琳想了想,道:“记得我姐说的那些吗?那个公主病,竟然是个妖怪,那个傻乎乎的也是妖怪。还说那根木头跟神仙一样——妖怪跟神仙厮混,不怕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吗?”
陈心瞪大眼睛:“你还敢说?!”
她害怕的看了眼窗户那边,低声道:“小说里的神仙、妖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就住在街对面,这么近, 你不怕被他们听见?”
沈依琳一听,状作大惊失色:“完蛋了...怎么办?!”紧接着撇撇嘴:“之前又不是没说过, 反正都这样了, 听见就听见了呗。那个木头要是过来找麻烦, 我就把你送给他,你这么两条大长腿, 他不得乐翻天?”
陈心立时切齿:“你怎么不把你自己送给他!”
“我可没两条大长腿。”
“你有两个大橙子!”
厮闹着,外头天色渐渐放开,天光降下, 早晨了。
沈依琳拿了手机,拨通了那个叫彭非的同学的电话,说:“之前的旅游计划作废,我和陈心不去了。”
电话那头啊了一声, 似乎怔了片刻,才惊呼道:“你们不去了?你们怎么能这样?!之前都说好了的!”
沈依琳道:“我姐说南洋那边最近很危险,不让我去。”
那头彭非说:“嘁,还以为你玩的开呢,没想到是个姐宝!”
“你才是姐宝, 你全家都是姐宝。我说不去就不去。”沈依琳嘴里皮子爆的很。
那头彭非沉默了一下,道:“都说好了的...依琳,我接了个大活儿, 一百万的酬金呢。咱们顺道旅游,探险,把活儿做了,几个人分下来,人手二十万你都不要?”
沈依琳诧异:“什么大活儿一百万?”
“探险。”彭非道:“有个大老板, 准备在南洋买一座私人岛屿,但不知道目标岛屿的具体情况,于是发了悬赏。我琢磨着正好去旅游, 顺道那个岛上转转。一百万呢!”
沈依琳一听:“彭非, 看在同学的份上, 我劝你一句,你也别去了。南洋真的很危险。”
那头彭非见沈依琳毫不动摇, 闷哼一声, 挂断了电话。
沈依琳又打过去说:“真别去...”
又挂了。
再打, 已经打不通。
“他肯定把我拉黑了!”沈依琳咽了口唾沫:“陈心, 彭非可能要完蛋了...”
陈心道:“你都劝过他了, 他还要去,你有什么法子?不能你现在跑去港岛找他,把他拴起来吧?”
“可是...”
“没可是。”陈心道:“彭非是什么想法,我早看出来了。他想方设法要你一起去旅游,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陪你去旅游,就是怕他对你使坏。我们两个人一起,他才不敢乱来。”
又说:“没听你姐说吗?现在国内也不安宁,只是咱们国家管控的好,才没酿出大事。想想那些恐怖片,你现在坐飞机去港岛,万一飞机上有个鬼怎么办?港岛那边那些鬼片,咦,好恐怖的!”
沈依琳一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去找我姐。怎么也是同学,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
陈心听了:“随你喽。”
正说着,有人敲门。两个吓了一大跳,一下子抱在一起,沈依琳结结巴巴道:“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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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沈姣的声音传来:“开门。”
“是我姐。”沈依琳松了口气,开门让沈姣进来,即立时说了彭非的事:“姐,他虽然可能对我有些想法,但毕竟是同学,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
沈姣闻言道:“简单。”
即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回来说:“我请局里给港岛分局那边通个气,寻个由头把那小子抓起来关个十天半月。”
沈依琳眨眨眼睛:“这能行吗?”
沈姣转身就走:“过去吃早餐。”
早餐仍是陆恒的手笔——司藤这几天磨磨蹭蹭,陆恒教她学厨艺她不学,没少用家法。可她是谁?司藤女王!怎么可能下厨,这辈子是不可能下厨的了。家法就家法,谁怕谁!
饭桌上, 气氛与昨天晚上截然不同。
昨晚上照面两相厌, 现在, 沈依琳看司藤和白纤楚, 带着一丝探寻和畏惧之色;更不敢拿嫌弃的目光看陆恒。
至于陈心,一双眼睛多钉在陆恒身上——昨天还觉着是个渣男, 一挑三;经历了昨晚,现在的想法已彻底扭转。
这可是沈姣口中近乎神仙的人呢——神仙嘛,自然跟凡人不同。凡人一挑三是渣,神仙嘛...好像可以理解。
真实的世界如此危险,作为一个弱女子,一夜之间改变观念,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二八章 真实的世界
二九章 拜一拜
吃完饭,陈心主动收拾碗筷,拿去厨房里洗。
徐丽瞧见,不禁恶狠狠的瞪了陆恒几眼,走过陆恒身边时候想给陆恒一脚,却被陆恒避开,狠狠一脚跺的房间微微一晃,木地板跺出个洞来。
陆恒却反手一巴掌,打的波浪翻滚,徐丽哎哟一声,气儿全消,哼哼唧唧跟沈姣出门,上班打卡去了。
接下来是一如既往的日常。
陆恒拿了书,柜台后面坐着;司藤和白纤楚门外排排看旁边房屋改建;沈依琳像个幽灵,这里窜一下,那里窜一下;陈心反倒安静,也拿了本书,拖了张椅子,大长腿交叠着,坐在陆恒身边看。
沈依琳不知何时,溜到司藤身边:“哎,哎。”
司藤斜睨她一眼。
沈依琳暗暗切齿,就是这个眼神,太可恶!
却道:“你不管管?”
她悄密密指了指那边柜台。
司藤瞥了一眼,淡淡道:“挑火的本事, 小姑娘,你差的远。”
沈依琳一滞, 道:“你男人跟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你不觉得不舒服吗?”
“我是妖。”司藤道:“强者为尊。”
沈依琳张了张嘴, 无言。
是啊,司藤是妖, 强者为尊。陆恒是强者,所以强者可以为所欲为;她是弱者,依附于强者——在她看来, 依附者越多,强者才越名副其实。
旁边的白纤楚也认真的点了点头:“老爷厉害着呢。”
也不知她说的厉害,到底是哪个厉害。
反正把沈依琳搞的精神混乱,怔怔然了。
陆恒搓核桃似的搓着玉骨人偶,一刻不停的祭炼。旁边的陈心, 说是看书, 却时不时悄悄看陆恒一眼。
这姑娘心思, 一目了然。
说起来挺新鲜——这是陆恒遇到的第一个如此明目张胆的向他表示好感的女性。
当然,陈心的心思, 从昨天到现在, 几次转折变化,陆恒看在眼里。这姑娘起先刚一见面那会儿, 就对他有些好感;后来发现陆恒是个渣, 便迅速熄灭;然后得知这个世界的真实, 又扭转过来。
其中夹杂了很多。有初一见面,最纯粹的那点;也有出于对真实世界的畏惧, 希望有个安全、稳固的靠山或者得到点什么的意味。
笔趣阁
都是人之常情。
女人们享受男人们的追求,反过来讲,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明显表示好感,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个大长腿美女,那无论如何, 对男人来说, 也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
陆恒的修行路数,一开始便不讲究太上忘情之类的道道。便修成仙,也更近于人,并不刻意消磨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所以在生活方面,不要把他当一个修行者、当神仙来看,而是要当作一个正常的雄性来看。
他有原则底线,但并不包括‘一夫一妻’。
转眼,十来天,房子改建完成。这实在挺快,因为陆恒暗中做了手脚。但基建狂魔的称号足以掩盖其中的非同寻常。
虽然建筑公司也有点疑惑——怎么这么快?但只要钱到位,其他都是虚妄。
三层的豪宅,便这样矗立起来。下面靠左,还是铺子;右边是客厅。车库、厨房、卫生间、卧室、书房、杂物间等等,一应俱全。
装潢风格偏向中式,雅致、精巧。
现在嘛,再多几个,也住的宽松。立时搬进去——无所谓什么致癌物质之类的东西,无所谓放置一段时间再住。
这天,徐丽和沈姣又打卡上班去了;沈依琳则拉着司藤几个去逛街。至于陆恒,仍是死宅模样,拿了本书,柜台里看。
这几天入住新房,自然是爽利的事。该吃干抹净的吃干抹净,该执行家法的执行家法。
一屋子人,也就沈依琳两姐妹还是外人。陈心早被吃的渣都不剩。她都那么主动了,陆恒又不是瞎子。
那一双大长腿,贼带劲儿。
可惜这姑娘,是个没根性的。只能将就着饕餮功修个人体极限,多余的不能想。
家里女人多,整天呆着没事不是办法。逛街正好可以拿来消磨时间。
而陆恒的玉骨人偶,终于祭炼出来了。
距离入手巴弗灭雕塑,一个多月,这玩意儿终于要派上用场。陆恒拿着祭炼出来的人偶,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空阔的很,一眼望去, 怕不有个百八十公里方圆。显然, 这地方, 被陆恒施了壶天之术。
空空荡荡, 只当中有一座祭台。
祭台上,放着一截一半腐化、一半新鲜的手臂。那是陆恒旧躯的部件。一半腐化一半新鲜,正是被浑沌之王的魔意侵染的表象。
巴弗灭的雕塑,就搁在手臂上。烂绿的烟气从巴弗灭雕塑之中扯出来,像一根线,与陆恒旧躯的手臂连在一起。
陆恒走上祭台,将玉骨人偶摆在中间。又拿了香炉,点上三根香插好。
香燃烟熏。三炷淡淡的烟柱腾起来,不三尺,陡然消失。
陆恒躬身拜了三拜。
钉头七箭的用法,自然跟修为息息相关。当初咒杀魔魂猴子、浑沌之王,那是当着面,弹指敲定。
现在的修为,实无法与当时相提并论。便须得走一些程序。
反正要吃巴弗灭那厮,它死定了。给‘死亡’二字一个面子,拜它一拜,也算是礼貌。
当陆恒这里拜过,冥冥中某个领域里,一尊庞然大物陡然跳起来,只觉心中烦躁,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似的...
它直是挠头,挠的鳞甲火星四溅。
“什么来着...”如星辰一样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却不片刻,倒头又睡。
...
晚上徐丽回来,吃饭的时候。饭桌上,陆恒忽然开口:“六日后杀巴弗灭,你明天去你们局子,跟上头说一声。若要观摩,六日之后正午前到我这里来,若没观摩之意,便当我没说。”
徐丽和旁边的沈姣齐齐抬头。
“六天后的午前?”徐丽道:“恒哥,你做好准备啦?”
陆恒笑道:“你当我这些天只吃干饭?”
沈姣道:“陆大哥,这件事...需要把这条街的居民暂时迁出去吗?”
陆恒摆了摆手:“那倒不必。有动静,但不会大。”
说:“区区一头恶魔,休要紧张。”
二九章 拜一拜
三十章 外国人
上头极是重视这件事——早做好了严密预案,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便陆续派了几路人马来到海都。
有观察人员,有101局总部最厉害的几个老前辈,有上百人一队携带最先进武器的特种战士。
同时,南军区也对此保持高度关注。
紧接着,市政府下达了一条政令,以发现特殊感染性病毒为由,封锁了陆恒家宅所在的老街,将老街的居民,暂时迁移出去。
“陆恒先生是陆恒先生,我们是我们。他有他的把握,我们有我们的做法。”大领导是这么说的:“我们不能因为他的把握,而将人民的安全寄托在一句话上,我们要做出属于我们自己的严密措施。”1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一条老街,甚至一个区、整个海都数千万人口的大事。
无论怎样的缜密,都永远不够。只能缜密再缜密,堵住所有可能的漏洞。尽可能的减少、降低危害性事件的发生。
至于禁止陆恒对付巴弗灭,上头仔细探讨过。不是不能做,也不是畏惧。正如陆恒所言,天地变化,早晚有这么一遭。与其以后猝不及防,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有序的、有准备的提前做一个体会。
通过这件事, 对神魔的存在予以确定、加以了解,有助于以后面对同类事件的时候, 有成例、有法子, 而不至于茫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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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 都在陆恒眼中。
对此,陆恒表示高兴。这是一个成熟的、稳定的、高效的、有足够前瞻性和勇气去面对一切困难的政府!
陆恒自己倒没什么事, 该执行家法的执行家法,该看书的看书。每天也就地下室拜它三拜。几日过后,地下室中, 弥漫起一股残暴贪婪的气息,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却这一天, 一架从米国圣弗朗飞往海都的飞机降落在海都机场。101局派了王司长前来迎接。
从飞机上走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黄种人,但与大夏这边的人略有不同, 稍黑,是个印第人。女的则是金发碧眼大波浪,真正的碧眼,那双眼睛,好像迷蒙着绿色的烟雾,如梦似幻般朦胧。
这两个, 是米国派往大夏‘学习’‘交流’的非凡人士。
前不久, 米国通过使馆联系大夏这边,提出一个非凡人士交流意见, 大夏同意了, 于是派来了这两个人。
不多言。
接到人,带到101局,安排了休息。王司长去见张平局长。
“米国来的这两位, 一个代号鹰眼, 印地人;一个代号黑皇后, 盎格鲁人。根据我们情报人员传回来的消息,印地人鹰眼有控制动物的本领, 类似于沈姣同志的调禽之术。”
“盎格鲁人黑皇后似乎是一个女巫,更确切的说, 是一位黑巫师。”
“你们鬼神司负责接待他们, 可以满足他们一些不过分的要求,但必须要谨守原则。”
“可以稍作试探。”
“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尤其是那个黑皇后。巫师历来是诡异的代名词,可能有一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另外,巴弗灭之事酝酿在即,千千万万不可出了差错。不能让这两个外人知道,更不能让他们参与。”
...
傍晚,徐丽开着甲壳虫回家。
陆恒瞅了几眼,道:“你的跟班呢?”
徐丽道:“局里有事,要她出马。”
扯了张凳子坐在陆恒身边,徐丽抓起陆恒一只手,掰他指头玩儿,说:“上午来了两个外国人,是米国来的超凡者。其中有一个印地人,听说能控制野兽,所以把沈姣留下,或者是为了试探吧。”
陆恒听了微微摇头:“若说操控飞禽,天底下任何手段,都决然无法与调禽之术相提并论。但调禽之术无法操控走兽,非得聚兽之术不可。”
地煞神仙术,每一门的本质,都是法则概念性的。调禽,那就只能调禽,属于‘禽’这个概念,它的力量,无法超出这个概念之外。
聚兽也是。
非得两门合起来,练成完整的兽灵之力,这天底下一切动物,除人之外,都属其支配。
其实人本来也应该在其中。人也是兽的一种。所谓天地之间有五虫, 蠃鳞毛羽昆, 人就是蠃虫,也是兽的一种。
但兽灵之力对人类的支配性,似乎因为某种冥冥之中的伟力,被删除掉了。
陆恒猜测, 可能跟人族祖上伟大的祖宗们有深刻关联。某些老祖宗,可能站在最高的地方,一直用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后辈。
以至于某些针对人族的法门,被那种高度之上投射下来的伟力,删除、限制了。
“试探而已。”徐丽倒是看得开:“成与不成,又怎么样?外国人在咱们的地盘,容得他们放肆?又不是一百年前。”
陆恒笑道:“是这个道理。”
便说:“你们局里准备的挺周全。这条老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可都是水泄不通。挺好。”
徐丽撇撇嘴:“好什么好?就因着你,陆大老爷,把一个街区的居民迁出去,还得搞出个传染性病毒的由头,弄的人心惶惶的,你好意思。”
陆恒顿时哑然。
好吧,这锅儿得背。
也是没法子,对付巴弗灭,自然不是随便选个地方即可。陆恒住这儿年余,造就福地,这地方是陆恒的主场。地下室空间,陆恒做了多少预防措施,那不是随便换个地方就行。
正因为是在这里,陆恒才敢说不会有大动静。换个地方,那动静陆恒便不敢保证。
巴弗灭毕竟是一尊堪比真仙的大恶魔。弄死它不难,难就难在,在弄死它的同时,使它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宅子这里,有陆恒的多番准备,勾它出来,它便是笼中鸟、盘中餐,没有挣扎的余地。换个地方便不成了,它稍稍挣扎,以真仙级数的力量,这颗星球怕吃不住几下的劲儿。
徐丽见陆恒哑口无言,登时得意起来:“怎么,没话说了?”
陆恒就见不得她得意,伸手拧了耳朵:“怎的?”
徐丽立时歪着脑袋,顺着陆恒的手劲儿,扑进了陆恒怀里。
三十章 外国人
三一章 求救
“安吉丽娜女士,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101局海都分局的外宾招待处、客房内,两个米国超凡者正在交谈。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绿光,这是女巫的手段,以隔绝墙壁那头的耳朵和任何窥探。
女巫,也就是黑皇后,安吉丽娜,此时优雅的坐着。她双腿交叠,双臂自然舒展,火爆的身材展露无遗。
道:“你觉得呢?亲爱的威廉。”
印地人叹了口气:“来之前做过预案,夏国对我们的防备,在预料之中。但没想到,刚一见面,他们就派了人试探。女士,我的白精灵已经被那个女人夺走。我实在无法想象——白精灵是我一手养大,并使用族里传承悠久的法术把它与我连接在一起,本不应该被人夺走!”
所谓白精灵,便是这个印地人以专门的食物、法术,从小饲养起来的一只白头海雕。
这次过来,其他的兽灵不方便携带,便带了这只白头鹰。没想到一个照面,被101局的一个女人夺走了控制权。
较之于印地人的焦虑,安吉丽娜则放松的多:“夏国历史悠久,人口众多。用一句他们的话来讲,叫做‘藏龙卧虎’, 你的白精灵被人轻松夺走,这我并不觉得奇怪, 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说:“如果连你这样的都对付不了, 夏国怎么屹立于这个世界, 并渐渐抗衡伟大的米国呢?”
说:“不要忘了我们这次过来的目的。”
“这个世界在迅速变化,很多奇妙的东西都会一一呈现。”她说:“这是一个浪潮, 是一个巨大的改变。每逢世界浪潮和巨大变革之时,世界的格局就会产生变化。”
“米国要伟大,要永远伟大, 就必须把可能威胁到我们的存在,扼杀于萌芽之中。”
“现在,唯一能威胁到我们继续伟大的,只有夏国。但如果我们抓住这次世界的浪潮, 推动它,运用它,让它把夏国这艘船掀翻,那么世界就永远是我们的。”
印地人可能文化水平不够,听的一脸懵比。
安吉丽娜有点叹息:“或许我们应该让你们多学习一些文化, 多了解一点世界;而不是让你们永远‘快乐’。”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浩浩荡荡的江水,片刻后转过身, 信手丢给印地人一个东西。
印地人忙伸手接过来。
她说:“拿着它,去找到与它的主体有过接触的每一个夏国人。我要知道,为什么,它没有起效。”
“是。”
印地人忙点头。
安吉丽娜道:“你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个失败者。所以他们不会把过多的注意力, 放在你身上。你会变形,那么,就变成一个你喜欢的形象, 去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夏国人的注意力, 我会帮你牵制。不要让我失望。”
印地人犹豫了一下, 道:“温和,或者粗暴?”
安吉丽娜道:“随你。如果你觉得你能蒙蔽夏国人, 不被逮捕, 你可以粗暴;如果你没有把握, 就温柔些吧。因为你一旦被捕, 我不会承认你的身份, 你可能会被夏国判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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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地人心下了然:“我知道了。”
......
陆恒拜了六天,只剩最后一天。明天的中午,便是吃大菜的时候。
地下室空间,那残暴贪婪的气息,已浓烈到元神境的修行者成片成片割麦子的地步。
冥冥中,好像有一头庞然大物,就要挤进来。
正是下午,因着街区的居民都被迁出去,使得老街特别冷清;店铺关门,商业不再,家里的婆娘们失去了逛街的兴趣,都呆在家里。
白纤楚傻傻的在看肥皂剧,边看边擦眼泪。跟她一起的,是沈依琳。这个嘴皮子火爆,有两颗大橙子的女孩,也是个肥皂剧狂魔。
陈心则正跟司藤请教修炼方面的问题——她虽然没有根性,却是个最努力的。这些天下来,修炼饕餮功,白天吃的好,晚上也吃的好,以至于人体极限走过了一半。
举手投足两三千斤气力。
愈发有了动力。光有气力不行,还得练习招数。或请教徐丽,或请教司藤。真不大明白的地方,就来问陆恒。
陆恒刚从地下室空间出来,拿了一本易经,正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
这时候,一辆警车在大门外的停下,走下来一位警官。
警官打开后车门, 江浩坤从里面钻出来。
“陆先生,这位江浩坤先生说认识您。”警官道:“我带他进来做一个确认。”
街区被封锁, 许出不许进——陆恒一家子除外。
江浩坤要进来,被拦在街口。
陆恒点点头:“是熟人。谢谢你带他进来。”
警官笑道:“不客气。”
转身走了。
江浩坤狠狠吐出口气:“我猜就知道, 跟陆老板有关。”
便说:“陆老板,请您救救我!”
陆恒道:“怎么?”
江浩坤道:“甘敬出事了!”
就在刚刚不久,江浩坤正与甘敬打电话,正说着,甘敬忽然一声惊叫,电话便挂断了。
江浩坤立马报了警,并跟警察一起去了甘敬家。见她家里一片狼藉,仿佛被台风吹过。
警局立了案,江浩坤回到家,刚坐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敲门。
他是个大富豪,智能化家居全自动,喊一声,门开了。却进来个面无表情的大汉。
这大汉二话没说,抬手打出一道影影绰绰、好像有许多野兽嚎叫的光。江浩坤还没反应过来,挂在屋里的那些曾经从陆恒这里买的字画,陡然放出光彩,把那不速之客的手段震散,将之生生打了出去。
那不速之客受到惊吓,转身逃走。江浩坤胆战心惊好一会儿,咬牙离开家,往陆恒这边来。
本来因为上次的事,江浩坤已经不再来这里。他或许是畏惧,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有意疏远。
但逢着这样的事,他能找的,除了徐丽,只有陆恒。
而陆恒最厉害。他下意识便奔陆恒这里来了。
陆恒听了他叙说,念头一转,道:“什么人跟你过不去,照面就下杀手?”
江浩坤摇头:“不知道。但我猜甘敬可能...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作案?”
陆恒念头一转,大一统都天神力微微波澜,一瞬间,心中有了明悟,道:“跟巴弗灭雕塑有关。”
三一章 求救
三二章 疏忽
“发生了什么事?”红灯下,一辆车里,安吉丽娜指了指不远处的街口,笑着问旁边的永法和尚:“荷枪实弹的军人,还有来来往往的政府工作人员。我听说夏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
永法和尚笑道:“我国当然是最安全的国家。”
“那是一条老街,正在改建;因为发现了古代的遗迹,为防遭到不知情的民众的破坏,暂时封锁。”
安吉丽娜笑了笑:“你们的人民没有自由。”
永法和尚道:“莫非你们米国的军事重地、机密要冲,允许米国的普通国民随意进出?”
安吉丽娜道:“黑宫向人民开放。”
永法和尚道:“人民大会堂也会向人民开放。”
沉默了好一会儿,安吉丽娜道:“这附近有洗手间吗?”
永法和尚神色一动,道:“如果安吉丽娜女士需要用到洗手间,我们可以马上掉头返回招待所。”
安吉丽娜道:“我并没有忍耐的习惯。夏国是一个大国,自诩有礼仪。难道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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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把永法和尚怼住了。
他跟前排副驾上的一位工作人员交流了一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当然,如果安吉丽娜女士很紧迫,那么我们可以就近找一个有洗手间的地方。比如那间咖啡馆。”
永法和尚指了指不远处街角的一间咖啡馆。
“谢谢。”安吉丽娜言简意赅。
红灯变绿,车子过了街口,在寻了地方停下。永法和尚陪着安吉丽娜到了咖啡馆。
安吉丽娜作状开玩笑:“大师需要跟我一起吗?”
永法和尚摊了摊手:“贫僧不敢。”
安吉丽娜信步走了进去。
永法和尚立时按着耳朵里的耳麦,低声说:“看住后门。”
耳朵里传来声音:“是。”
片刻后,安吉丽娜出来,永法和尚微微松了口气,两人重新上了车。
不多久,一个青春靓丽的夏国姑娘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一边拿出一只手机,一边往人行横道而去。
“说吧。”手机接通。
那边传来印地人威廉的声音:“安吉丽娜女士,所有与圣物有过接触的夏国人都已被我抓住——除了其中一个。”
他说:“我抓这个人的时候,遇到一些意外。”
他把事说了,然后道:“从一个叫甘敬的女人的口中,我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
说:“那个侥幸没被我抓住的人,逃到了一条被封锁的街区;名叫做甘敬的女人告诉我,那条街区里面,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叫陆恒;圣物被送到海都的第一时间,刚起效,就落到了这个陆恒手里。”
说:“他很轻易的解开了圣物的诅咒,扬言要杀死神灵。”
“哦?!”安吉丽娜变作的夏国女性眉头一皱:“你现在在哪里?我在那条被封锁的街道外街口的红绿灯下。”
电话里:“女士,我看见您了。左前侧,楼顶。”
安吉丽娜抬起头,迎上了街对面,一座十几层高的老楼楼顶上,一条大汉的目光。
片刻之后,两人在附近一间茶楼中汇合。
......
车刚开出去不久,永法和尚便看出了身边这个安吉丽娜的不同,神态渐渐僵硬,好像个傀儡似的。
他即喝止司机:“掉头,回刚才那个咖啡馆!”
然后摁住耳麦:“领导,我是永法。”
“安吉丽娜跑了。”他说:“在那条封锁的老街附近。”
“知道了。”
永法和尚松开耳麦,反手一掌,击在身边这个安吉丽娜的脑门上,金光绽放,噗的一声,这个安吉丽娜冒出一阵绿色的青烟,即化作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偶。
“我老和尚这回亏大了!”
永法和尚叹了口气:“不去咖啡馆了,去老街街口。这外国娘们早不脱身晚不脱身,偏偏这里脱身,莫非知道点什么?切不可教她坏了大事!”
...
茶楼内,包间中。安吉丽娜变作的夏国姑娘与脸型稍有变化、但身材没变的印地人威廉相对而坐。
“女士,我很惭愧。”他说:“没有想到那个叫江浩坤的夏国人家里,有超凡力量的器物,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安吉丽娜却笑起来:“用夏国人的一句话讲,阴差阳错。你虽然放走了他,但结果没变。”
她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隔着一条街那边被封锁的老街:“我无法感受到圣物的所在,那个叫陆恒的,的确是一个很强大的人。”
又笑起来:“他恐怕不知道,圣物代表了什么。弑神?可笑的夏国人。”
印地人道:“女士,现在要怎么做?”
安吉丽娜道:“把圣物投放在海都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现在,夏国人想要通过圣物弑神,这个结果,甚至比我想要的更美妙。就让夏国人好好体会一下神的威能,让这座城市为神的降临而欢呼。”
她笑的极其开心:“世界在变化,神灵终将降临。我们做了那么多,献祭、祈祷,甚至把圣物投放过来,为的不就是散播神灵的力量,使我们的神灵尽快降临吗?夏国人自作聪明,正符合我们的心意。”
“用这座城市几千万人的性命献祭,神灵降世,这个被视为最大威胁的国家,从此将被彻底抹去。这是怎样的美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印地人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并不能控制神灵。”
潜在的意思是,神灵降世,会抹除夏国,也可能会抹除米国。
安吉丽娜嗤笑:“夏国是这个世界唯一不信奉神的异教之地。”
“那...”印地人茫然。
安吉丽娜道:“你不需要懂得太多。你只需要监视那条被封锁的街道,随时向我传达任何可疑情况。这件事,我们不需要参与太多,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推一把。”
她伸出手,作了个推的动作。
然后一转言:“负责接待我们的夏国人并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会很快察觉到他们身边的我只是一个傀儡。所以,接下来,在神灵降世之前,我们要藏起来,不能让他们找到我们。”
她指了指隔着一条街的老街:“那里面有个厉害人物,否则我应该藏在那儿。”
三二章 疏忽
三三章 兴师动众
“胆子不小。”
印地人威廉心里冒出这个意思的同时,有人说出了这四个字。
两个人齐刷刷站起来,女巫手里不知何时抓出一根短杖,杖顶一颗宝石光芒四射。
“谁?!”
一只手从虚空中探出,掌心向下轻轻一按,包间四方空间戛然凝固。紧接着五指曲张,做了个握的动作,凝固的空间瞬间缩略。两个人与缩略的空间一同变作巴掌大小,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被那手捏在指间,倏忽缩了回去。
铺子外的街道上,几辆汽车飞速驰来,泊靠在人行道旁。101海都分局的张平局长和局里两个司长从第一辆车里走出来。
后面几辆车里下来的则是十几个神情板正的男女和一群老道士、老和尚。
夜色里,张平敲开了陆恒家的门。
“你好,陆先生,初次见面,幸会,我是海都分局的张平。”
张平伸出手,几步走到近前。
陆恒跟他握了握手,笑道:“的确是初次见面。”
一群人进了屋里来,张平这里与陆恒招呼,其他人多把目光看向屋子里的几面架子,那架子上一件件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张平这里握了手,做了一番介绍。
除了见过面的海都分局鬼神司王司长和妖怪司云中鹤,其他的都仔细介绍了一遍。有京师来的观察员, 那十几个神情板正的;101局总部的老前辈,那几个老道士老和尚。
陪着陆恒看书的陈心十分机灵, 早拿了凳子来。来者是客嘛, 不能教人站着, 坐的地方得有。
司藤和白纤楚几个,听到动静, 也从楼上探出身子瞧了一眼。101总部的那几个老和尚老道士认得司藤,见之不由神色微变。
陆恒笑道:“都坐。”
张平道:“夜里冒昧打搅,实在抱歉。陆先生, 我们本应该明天午前见面。眼下出了点岔子,不得不提前过来。”
说:“米国通过使馆派了两个超凡者过来作交流,我们知道他们怀有某种目的,但外交就是这样。局里失职, 没有把他们看牢,现在脱离了我们的视野。当前海都最重要的事,是陆先生这里这件事,我们担心......”
陆恒笑了起来,没等他话说完, 弹指点了点柜台上的‘琥珀’,道:“张局长说的可是这两个人?”
众人一听,齐齐盯住那琥珀, 只见琥珀里两个神情惊骇、栩栩如生的男女。男的高大,女的火爆,女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短杖。
但并非外国人模样。
陆恒抓起‘琥珀’,信手往面前的地上一丢,立时, 琥珀无形,显出两条人影。闻两声闷哼,两个人便在所有人面前显出了原形。
女巫手中短杖宝石放光, 但一眼瞧见周围的人, 立时熄灭了光辉, 并一把按住作出搏斗状的印地人,即正色对张平道:“夏国真是一个危险的国家, 我只是去了趟洗手间, 差点丢掉性命。那么, 张局长, 感谢你救了我们。但交流就此作罢, 请送我们去机场。”
陆恒哈哈大笑:“是个人才。”
女巫紧了紧短杖,看了眼陆恒,对张平道:“张局长,这位是?”
张局长道:“介绍一下,陆先生,这两位是米国来的交流者,安吉丽娜女士和威廉先生;安吉丽娜女士,你面前的这位是陆恒先生。”
陆恒!
安吉丽娜神色微微一变,心里立时明白,现在的处境,正是此人手笔。怎一个惊骇了得?!
却毕竟觉着有依仗,微微抚胸躬身:“您好陆恒先生,我是安吉丽娜。”
陆恒看都没看她,道:“这匹洋马长得好看,说话好听,可惜没什么好心眼。张局长,为这么两个人兴师动众,稍稍有点丢脸。”
张平略显尴尬道:“陆先生您这儿的事毕竟很重要。”
陆恒摆了摆手:“这两个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别一句‘遣返’了事,那就太伤颜面了。”
张平道:“人是一定要送回去的,但他们使用能力在我国境内搅风搅雨,应当予以废除。”
安吉丽娜两人已是色变。若没了这一身能力,回去之后,立刻成为弃子,权力、富贵远去,怎么受得了?
陆恒点点头,又摇摇头:“哪儿这么麻烦?”
便道:“虽然听起来很爽,杀人诛心嘛。失去了能力,对他们来说便失去了一切。靓丽的女巫变成满脸褶皱的老太婆,祖上几乎死光的印地人被重新赶回保留区...但废物嘛, 有利用的价值。”
笑起来:“你们今天晚上兴师动众,来都来了,总不能转身又走。这多不好意思?”
他弹指指着女巫:“这个女巫是巴弗灭的忠实信徒。本来按着我的路数,得明日午间才是最好的时机,不过有了这个女巫,现在就可以。”
此言一出,皆是动容。
张平道:“陆先生的意思是,安吉丽娜女士是巴弗灭的信徒?有了她,可以加快进程?”
陆恒颔首:“不错。”
张平道:“安吉丽娜女士的巴弗灭的信徒,这么说,两位这次过来做交流,目的本来就是...”
陆恒笑道:“不错。他们的目的,本就是巴弗灭雕塑。我翻阅过他们的神魂,那玩意儿是他们的圣物。”
安吉丽娜此时惊恐万端,再也按捺不住,手中短杖一晃,就要施法。
陆恒吐出个字:“定。”
两个人立时僵直当场,不但人被定住,连短杖上的光,都被定住。
张平局长嘴角微微抽了抽,道:“他们的圣物出现在海都,看来他们早就不怀好意。”
陆恒点点头:“以那木雕为媒,可施多重诅咒,剥夺五感只是第一重。等献祭了足够多的生命,隔空施展第二重诅咒,然后第三重、第四重。直到把整个海都几千万人都拉下水,他们的神灵,巴弗灭就出来了。”
众人神色骤变。
“狼子野心啊...”
陆恒则道:“可惜这玩意儿刚起个头就落到我的手中。他们失去了对雕像的感应,更没办法隔空施展后续的咒术,只能派人过来。”
毕竟是圣物嘛,失去感应,相当于丢失。第一反应自然是找回去。这两个以交流名义过来,目的就是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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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章 提前
鬼畜们的心眼有多坏?
你认为他有多坏他就有多坏,可以屡屡刷新每一个人的三观。他们的心眼之坏,几乎没有下限;你认为是下限的时候,他们会在之后给你一个更下的下限。
无极限的下限。
把一个恶魔圣物丢过来,用夏国人的生命献祭,把巴弗灭从冥冥中的境地里召唤出来,把这个国家、这片江山夷为平地。
他们的歹毒,可见一斑。
口号里的自由,只是他们控制蠢货的铁链;眼睛里的恶毒的光,才是他们心灵的本质。
一群人面色铁青。
张局长沉吟片刻,道:“陆先生,这件事能否暂时终止?”
陆恒诧异:“怎么?”
“米国寄希望于巴弗灭,认为它有毁灭我们的力量。那么,我们更不能小觑巴弗灭。我们的准备,可能还不够完善。”张局长这么说。
陆恒哈哈大笑:“你们做的,已经足够完美。只是相较于巴弗灭来说,恕我直言,可有可无。”
道:“你们的准备无关紧要,我的准备才不可或缺。”
“而有了这个女巫,我的准备提前得以完善。巴弗灭这盘菜,我陆恒吃定了。”
张局长还要说话,陆恒伸手止住:“还记得我让徐丽给你们带的话吗?这些东西,早晚会一一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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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我原以为还有些年头,没想到只这里休息了一年出头,巴弗灭便冒头了。这些东西呀, 他们冒头,你就得给他打下去。不打下去, 便觉得你好欺负。”
“于是随之而来的, 便是更多、更难处理的麻烦。”
说着话, 陆恒站了起来。紧接着,那个印地人在众目睽睽之下, 化为了一捧灰烬。
陆恒向后院走去,僵直的女巫举着她的短杖,好像有一根线牵引着, 跟着飘了起来。
“巴弗灭就要到了,它的气机你们无法承受。有意旁观的,便取架子上任意一件物品,以抵御巴弗灭的气机。”
眼看着陆恒带着女巫走进后院, 张局长深深的吸了口气,信手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捧着火焰的娃娃。
其他人见状, 皆无言中,各自取了一件。便迤逦走近后院。
陆恒伸手面前轻轻一抹,后院中出现一扇门户。门户中阶梯向下,正是通往地下空间。
陆恒信步走了进去。
司藤和白纤楚、徐丽从二楼跳下来,紧跟着走了进去。张局长等人随后而至。
进入门户, 见那阶梯好像无穷漫长。却只走了九阶,眼前一转,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帘里。
随之而来的, 便是凶狠、残暴、贪婪之极的气机横扫!
他们神色一变, 身上携带的物品各自放出光彩, 将气机抵御在外。
那一瞬间的死亡警兆,这才爆发出来,一个个顿时心惊肉跳,汗流浃背。
“不要靠的太近。”
陆恒的声音传来, 众人皆止步。
便司藤也绷不住女王范, 抿紧了嘴唇,不敢多走一步。
他们看着陆恒抓起女巫走到了祭台上。无形的力量之下,女巫化作一捧血雾, 翻滚着,洒落在搁置于半截手臂的巴弗灭雕塑上。
陆恒则在香炉供着的玉骨人偶后盘坐下来,面对着巴弗灭的雕塑和那半截手臂, 也面向众人。
陆恒一指玉骨人偶, 人偶飞起来, 发出七彩斑斓的光。这光投射到巴弗灭雕塑上,那雕塑中,愈发残暴的气机如波澜狂涛,汹涌而出。
一个声音:“巴弗灭!”
雕塑砰的炸开,一个黑漆漆的洞悬在半截手臂上方。一只布满了黑铁色的鳞甲、闪烁着毕露的锋芒、充满了古老气息的利爪,从黑洞里伸了出来。
这只爪子一伸出来,便摸到了那半截手臂。它来回触摸,爪子渐渐陷入那半截手臂之中。
远处,瞪大眼睛目视着祭坛的人们,在爪子出现的第一时间,眼睛好像遭了火烧,忙不迭拉下眼皮,紧接着眼泪长流!
在他们的眼中,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一只遮天蔽日、勾魂夺命的爪子。
他们身上携带的物品,光芒更甚。
对于凡人——这群人,最强者也没有摸到元神的边儿,一尊堪比真仙的魔神,哪怕一道气机都能要了他们的命!身上任何一个部位的形象,他们都无法直视!
好在有随身携带的物件防护,物件的灵光愈甚,渐渐平复那种难以形容的冲击,使他们正视巴弗灭的爪子。
黑洞中,爪子伸过来越长,没入半截手臂的越多。
忽然有惊喜之声:“这是...什么宝物!”
爪子挣扎起来, 将黑洞撕开,越来越大,伸进来的越来越长。一条粗壮的、不满了鳞甲的巨大爪子,几乎已经伸进来到了肩膀处!
紧接着,另一只爪子迫不及待的从黑洞的缝隙里挤进来, 把着黑洞的边儿, 狠狠撕扯,撕的越来越大!
一只面目狰狞、如羚羊、顶着两只长角的头颅从双臂指尖挤了进来。
这脑袋一进来,更狂猛凶暴的气机扑撒,令人窒息。
巴弗灭。
在巴弗灭的眼中,它看到的,是一件可以令它跃层进步的前所未有的宝物。除此之外,它好像都没看到。旁边的陆恒、下方的祭台,还有远处的那群人,好像都不在它眼中。
它仿佛着了魔。
陆恒旧躯的半截手臂,就像是一道最美味、无比诱惑的大菜。巴弗灭獠牙密布的嘴巴里,流淌出脓水一样的唾液。
它剧烈的挣扎着,拼命挤进来,陆恒忽然出手,一把摁住它脑袋,大一统都天神力一发即收,巴弗灭整个被摁进了陆恒旧躯的半截手臂之中。
陆恒抓起玉骨人偶,反掌一抹,将那巴弗灭撕开的黑洞抚平。即站起身哈哈大笑:“小巴呀,你可算是来了。”
他弹指一点,那半截手臂陡然大放玄光。堪比太乙天仙的气机勃然而发,立时,钻进手臂里的巴弗灭发出一声惨叫!
它挣扎起来,陆恒旧躯手臂上的皮肉之中,好像有一条虫在蠕动!
手臂就像一个皮囊,在巴弗灭的挣扎之中,时而变大,变得几十丈;时而缩小,变得原本大小;时而皮下冒出羚羊头的印子,两只羚角抵触,想要破开皮肤钻出来;时而两只鹿蹄猛蹬,将皮撑开两个蹄印。
三五章 似虎头蛇尾
巴弗灭的怒吼就像擂鼓,在手臂的皮下左冲右突。小小的一条手臂,就好像是一个世界,将巴弗灭囊在里头,使它如没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
陆恒拿着人偶,嘣的一声弹指,人口响起清脆如玉的声音。手臂中囊着的巴弗灭忽然一静,紧接着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更剧烈的挣扎起来。
陆恒连击七下,巴弗灭发出一声惨过一声的嘶吼,先三声一声烈过一声;后四声,则已渐渐孱弱,到第七声,几已无力。
陆恒上前一步,一把抠住手臂断口处露出的一截骨头,狠狠一抽,将之抽离出来。只剩下皮肉为囊,将巴弗灭困在其中。
他手中骨头,玉中带黑,浑沌之王的魔意在其中流淌;这一抽,把半截手臂中的魔意连着骨头全部抽了出来,留下的皮肉,原本半好半腐,如今全作鲜活。
骨头一闪, 消失在陆恒掌心,被他收了起来。浑沌之王的魔意, 本质上讲, 比巴弗灭的危害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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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躯手臂的皮肉囊着已没了动静的巴弗灭, 玄光流淌间,化作了一只淡黄色的口袋。
陆恒抓起口袋, 挽在手中,掂了掂,便如猎人掂量打猎收获, 脸上笑意盎然。
他仔细把玉骨人偶收了起来——这只以旧躯头盖骨炼制的人偶,咒杀一头真仙级的恶魔,受到的反噬,不足以损坏它。它还可以继续使用,还有更大的用途。
目光扫视, 见一群人一脸懵逼。陆恒摇了摇头, 清叱一声, 如温暖阳光绽放, 将地下室空间巴弗灭残留的气机涤荡一空。
即提着口袋,一步跨出,来到众人面前。
司藤嗫喏了一下,道:“这就完了?”
陆恒笑道:“不然呢?”
她撇撇嘴:“还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大战呢...”
陆恒哈哈大笑:“我作了这么多准备, 如果到头来还需要动手, 那也太失败了。”
他提了提袋子:“它只是个猎物而已。”
这地下空间, 陆恒布满了大一统都天神力, 天罡大神通使用了好几种;更将自己的旧躯作笼,以钉头七箭大神通蒙蔽巴弗灭的真灵。
它的结局是注定的。
或者说, 真仙级数的存在,不论是谁,落到这里, 都只一个字——死!
陆恒给巴弗灭留了半口气, 眼下还没彻底死亡。吃鱼要吃鲜活的,死鱼吃着倒胃口。
而且要借助巴弗灭最后一口气,给那些东西作一个宣告。不能让巴弗灭死的悄无声息。得让他们知道, 在这片土地上, 有人能轻易杀死他们。
同时, 也告诉那位竞争对手,他陆恒不好惹。
对于张局长一行人而言, 此次虽然看起来好像有点虎头蛇尾的嫌疑, 但目的,都已达到。
确认了神魔的真实存在。
确认的陆恒有能力诛杀神魔。
并且在前后过程之中,完全得知了米国的险恶用心。
之后上面的战略调整,便有了依据。
离开地下室,一行人将刚刚拿的东西,一一放回原处。并于陆恒作了一次长谈。
“陆先生的神通,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张局长叹道:“虽然我没看懂。”
他是个诚实的。
的确没看懂。一尊强大的恶魔,只是气机,就能轻易扫灭他们的伟岸存在,稀里糊涂落到了陆恒的手中。
境界不到,当然看不懂。这一行人,没一个能看懂。
“看不懂没关系,”陆恒笑道:“以后自己接触,亲身体会一番就知道了。”
张局长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道:“像这样的恶魔,具体有多少个?有比它更强大的吗?比它弱小的又有多少?”
又问:“如果有一天,我们直面它们,该用什么办法抵挡它们、消灭它们?”
“陆先生是此间大家,可否予以我们一些提示?”
陆恒含笑道:“像巴弗灭这样的,也就是力量层级达到真仙级数的,倒也不是太多,十来二十个吧。”
张局长一听,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
十来二十个?不多?!
“真仙以下的倒不少,听说有三万呢。”陆恒慢条斯理道:“这些东西,真身最次也是元神境,眼下你们想要对付它们,单凭几个修行者可做不到。”
顿了顿:“核蛋对真仙以下的,倒是有些用途。元神境的吃一发能死一片, 心相境的嘛, 不好说,但硬吃肯定会受伤。至于之上真仙级数的, 便不要多想,除了我,暂时没有任何人、任何手段可以对它们造成杀伤。”
却话音一转:“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些东西,为天地所限,真身等闲过不来。越是强大的,受到的限制越大;一尊真仙级的存在,怎么也要献祭个两三千万人。”
陆恒说的轻松,张局长等人听的沉重。
这巴弗灭,米国不就是想用海都几千万人作献祭么!
眼下,抵御那种存在的,只有陆恒一个。人类的科技,不足为凭。但张局长等人,并未想过什么都靠陆恒。
不然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这个国家从建立以来,自力更生铭刻在骨子里;所谓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别说一个国家,就算是个体一个人,也不可能只靠着别人生存。
张局长道:“我们面临的局势,看起来很严峻啊...”
陆恒笑道:“是很严峻。可以说,最严峻不过。因为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的人,是它们的主要目标。”
“为什么?”一个观察员忍不住说。
陆恒道:“谁教咱们是异教徒呢?”
异教徒?
陆恒没细说,却扯回之前,道:“所谓魔法才能对付魔法,你们能对付它们的唯一依仗,就是找到天庭留下的遗泽。”
“天庭?!”
陆恒颔首:“天庭。”
道:“这片土地的文明,没被吞没,能顺利传承下来,天庭是关键。只要找到了天庭留给你们的东西,你们自然有办法对付它们。”
张局长听了,心下微定,道:“天庭留下的遗泽?”
他不禁灼灼看着陆恒。
在此之前,上头对陆恒的存在,作过详细的探讨,有人认为,陆恒可能与传说中的天庭有关,可能是漫天神仙中的一位。
但此时听来,却好像猜错了。
三六章 天庭遗泽
陆恒的语气,说起天庭的时候,像一个局外人。
陆恒当然在天庭工作过,但不是这个世界的天庭。天庭那么多,不能在某一个天庭工作过,便把每一个天庭都当作自己的单位。
张局长吸了口气:“陆先生,感谢您的提示。只是,天庭的遗泽到底在什么地方,可否...”
陆恒摆了摆手:“这件事我没办法。天庭的遗泽之中,也有我需要的东西,如果我能找到,我早就把它拾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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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铺子里几面架子:“天庭只能你们去找。作为这个时代,承接这片土地悠久文明的你们,才有资格找到它。这是天意。”
“架子上的东西,你们随时可以派人来,只要有人激发,便可带走;但你们找到天庭遗泽之后,我要的那件东西,你们得给我送过来。”
道:“天庭嘛,神话里的存在;他们留下的遗泽,自然与神话密切相关。你们按着这个思路去找,应该能找到。”
张局长等人咀嚼着,皆自点头。
张局长便又问:“您一直说天庭遗泽,那漫天的神仙呢?他们去了哪里?”
西方的恶魔都跳出来了,咱们的神仙呢?
只是遗泽吗?
他们哪儿去了?
陆恒道:“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们。”
他道:“数百年前天地末法, 那漫天的神仙,因为某种原因, 全都离开了这个宇宙。”
“那...”张局长等人神色微紧。
陆恒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天庭的神仙全都离开了, 为什么西方的恶魔却留下了。”
张局长点头。
陆恒道:“这其中自然有原因, 不过对你们来说无关紧要。这是我的事。”
到这里,结束了这一次谈话。
陆恒起身送客:“我杀巴弗灭, 不代表我会把其他的也杀了;就像你们自己考量的那样,很多事,要你们自己去面对。在某一刻来临之前, 杀巴弗灭应该是我唯一一次亲自动手。”
“作为一个宣示,一个警告。所以,早点找到天庭遗泽,对你们,对我, 都有益无害。”
......
一行人离开陆恒的宅子, 没有坐车, 安静的顺着人行道, 往街口而去。此时,街道上,一位位战士林立。
他们身材高大、魁梧雄壮, 气势彪悍、神态坚定。这些战士是刚从京师调过来的——那一批最先实践饕餮功的军中精锐。
在国家不计成本的培养之下, 短短时间, 已经快要接近人体极限。
为首的观察员叹道:“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了...不过情况真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吗?”
张局长道:“可能更严重。”
顿了顿:“你以前没接触过这个圈子, 很多事可能不大清楚。日益频发的灵异事件,使我们101局渐渐焦头烂额。”
“国外的情况更严峻。就在一天前, 我们得到消息, 中东有一座城市, 上百万人全都死在了灵异事件当中。”
“这是一个大趋势。”
观察员一怔:“阿富国?”
张局长点头:“表面上说是反政府武装占领了一座城市, 屠杀平民, 实际上...”
道:“陆恒先生话没说尽, 可能使人产生怀疑;但他说出来的, 应该是值得相信的。以我们局里跟他的接触来看,无论是沈姣同志还是徐丽同志, 从她们的口中, 我们分析出, 陆恒先生应该是一个做事堂皇的人。”
“他自然有所图,就像刚刚说的,天庭遗泽之中,有他需要的东西;他并不隐瞒。而从他这里得到的好处,我们都有体会,不论是饕餮功,还是那一屋子法器法宝传承,都做不得假。”
他摊开手中,一口飞剑从掌心透出,滴溜溜的飞舞。
“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想法,有相应的准备,但该相信的,也要相信,而不是彻底的疑虑和防备。”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认为,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听了他的话,一行人不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随性的一个老道士自嘲道:“不怕有图谋,就怕坏心眼。如果这样——饕餮功、各种法器法宝、直指成仙的法门批发赠送,就算有再大的图谋,我老道士也甘之如饴。”
这样的事,再来一打!
皆笑了起来。
张局长点头:“是这个道理。有了饕餮功,我们就可以实施全民进化的大计。想想十几亿人,个个人体极限,那是怎样的场面?”
“灵异事件,也要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大多数的灵异事件,其实都不算厉害。寻常的鬼魂作祟,对普通人的确颇有杀伤力,但对人体极限的个体,则没有那么大的危害。
人体极限, 举手投足几千斤气力, 气血阳刚爆棚,等闲的恶鬼别说作祟, 近身都近身不得。
人精力充沛,工作效率大大提升;脑子愈是清明, 科学技术的研究也一样得以长足进步。
文明两个字,再怎么高高在上,也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上。以人为本,诚哉斯言。
所以饕餮功的妙用,不只是增长人的体魄、使精气神饱满;更是文明进步的基石!
“这一次天地变化,未必是坏事。”张平道:“伟大的复兴,会在这一次铺天盖地的浪潮里,得以完全实现。”
...
这一天夜里,冥冥之中,有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昭示一尊真仙级数的大恶魔的彻底陨落。
那一刻,冥冥中的境地之中,许多不可言说的存在,都听到了这一声哀嚎,并得到一段警示。
“是巴弗灭!”
“它死了!”
“是谁杀了它?!”
“没有战斗痕迹。”
“死的很快!”
“是那片异教徒的领域!”
“难道天庭留了什么厉害的手段给那些凡人?!”
“要从长计议。”
陆恒端坐在屋顶,装着巴弗灭的口袋闪烁着大一统都天神力的光。磅礴的精元被大一统都天神力萃取出来,清净纯洁,化作一条条龙蛇,没入陆恒鼻孔。
陆恒的修为,噌噌噌的往上涨。
某一刻,陆恒抬起头,与冥冥中一双眼睛对视在一起。只一霎那,两道眼神交汇,一触间,各自收回。
三七章 五行大遁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日头刚起,陆恒从屋里神清气爽走出来,到后院打了一趟拳脚。
他好久不打拳了。
昨夜花几个小时,把巴弗灭吃干抹净,陆恒的修为一步提升到了心相之极,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再登仙境。
——其实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立登仙境。巴弗灭活了不知多少年,虽然只是个真仙,但积累雄浑,足以将陆恒推进真仙之境。
而且陆恒的境界在那儿,他是主动从头再来,道行还在。只要愿意,动念即可破境。
不过陆恒对自己的修行,是越来越苛刻。当初生生压着不突破天仙,现在也压着,不突破真仙。
不差那点。
再则,眼下这天地环境,对真仙有一定的限制。破不破境,区别不是太大。
此外另有收获——一门新的天罡大神同被点亮了。
便唤做是——五行大遁。
五行大遁,是掌控五行的道道。说来七十二地煞神仙术之中,分别有相关五行的门路,但较之于天罡大神通的深密,地煞之术则显得浅薄了许多。
点亮这门神通之后, 陆恒的大一统都天神力变得更加强大。在五行、宇空、雷法等好几个方面的掌控力,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所谓五行定界。空间, 宇空, 它不是平白存在的。完善空间存在的基础, 需要某种支撑,而五行便是支撑空间存在的根基。
至于雷法, 掌控五雷大神通有天雷、地雷、紫霄雷、神霄雷、都天雷。那天雷、地雷,多便与五行相关。
点亮了五行大遁大神通之后,陆恒以胎化易形再造的仙体, 更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五行轮转,生生不息。
此时若跳出来一头真仙级数的恶魔、魔神,陆恒虽不愿破境,却已能以心相之极击之, 甚至战而胜之。
他有了彻底跨越仙凡之隔,以凡击仙,并得胜的能耐!
陆恒心下高兴,将巴弗灭吃干抹净之后,后半夜可把婆娘们好生折腾了一番。
这回,连沈姣和沈依琳姐妹,也没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迎着红日, 打一趟拳脚,活络活络筋骨。陆恒也不打算作早餐——她们是起不来了,直等吃午饭吧。
便出前厅铺子,拿了书, 又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
倒不是陆恒没事做——但不急于一时。先前心中已有的定计,因着五行大遁的点亮, 使陆恒有了更好的选择。
眼下来说, 花些时间, 将五行大遁的奥妙多多参悟, 有助于之后行动的便捷。
他看似在翻书, 实则在琢磨五行大遁的奥秘。
昨夜一过, 老街的封锁被解除,官方发了通告, 告知已无风险,搬出去不过两天的居民陆陆续续回来, 老街又热闹起来。
晌午时,海都分局的王司长和云中鹤联袂而来, 随行的,男男女女、人类妖怪十几个。都是局子里的中坚力量。
他们是来尝试激发陆恒铺子里的这些宝贝的。
昨晚上已是说定, 他们随时可以派人来尝试。
打了招呼,王司长这里陪陆恒说话,云中鹤便带着人,一面架子一面架子的试。
首要目标,自然是地煞娃娃们。
眼下还有六十八个。若能得一个,那便是一步登天,顶好的事。
101局无疑的公平的,来尝试的,既有人类,也有妖怪。说明是一视同仁,一样看待的。
这无疑使妖怪归心。
云中鹤一直笑呵呵的,那精神头,格外不一样。
作为妖怪,在人类世界里,为国家工作。有时候的确会感到一些不自在,而且妖性无拘束,可是为国家工作,必须遵守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
不少妖怪都不大受得了。工作一段时间,离开,回自己老巢呆着去。
但国家的一视同仁,把他们当作第五十七个民族一样对待,就连眼下,这种得到神仙术、法宝法器的机会,也一样公平对待,妖怪们如何能不感激、归心?
王司长陪着陆恒说话,道:“希望这次能有好的收获。”
陆恒笑道:“机会敞开了给,能不能得到想要的,一是有根性, 二是真灵相性相合。地煞娃娃不好拿, 其他的东西, 应该不难。”
稍作闲聊, 那边已尝试完毕。
不算太遗憾——没人得到地煞娃娃,但近二十人里,有七个激发了另外的法宝、法器。
几率绝不算低。
当然,也是陆恒这里的法宝、法器足够齐全,各种性质的、属性的都有。
得到法宝的神色激动,站在陆恒面前一排。
陆恒说:“这里的每一件法宝,都是我亲手炼制的;每一件都蕴含了一门我创造的修行法门。”
“这些法门或高或低,有的只能修持到元神,有的则能窥见真仙。但不论哪一门,都有其玄妙之处。”
给每个人予以指点,告诉他们各自法宝里蕴含的法门,其中修炼上的一些忌讳、关键处的奥秘,才把他们打发走。
怎么说呢,这些人,便是陆恒道统的一份子了。作为道统的开创者,指点指点他们,也是应有之义。
饕餮功铸造道统的广大根基,但道统的真正成员,只能是传承这铺子里这些物件代表的法门的人。
以后这样的情况不会少,直到铺子里的东西一干二净。只要有机会,陆恒乐意予以他们每一个人一定的指点。
中午,家里的几个女人相继起来,十分慵懒模样。陆恒早做好了饭菜。
吃完饭,沈依琳拉着几个逛街去,徐丽和沈姣要去局子里打个卡——今天算是旷了半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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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陈心,留在铺子里。陆恒要去地下室空间,陈心给他照看铺子。
眼下陆恒修为已至心相之极,有不次于真仙的力量。他便开始着手处理自己当初蜕去的旧躯,尽可能的裁剪下有用的部位。
彻底祛除浑沌之王的魔意不大现实,至少现在绝对做不到。但以大一统都天神力的妙用,配合天罡大神通,裁剪下一部分干净的,还是能够做到的。
陆恒需要一些高品质的材料,用以执行自己的计略;但这天地如此贫瘠,好的材料没法子从自然界中寻找,而再好的材料,等闲怕也比不上他自己的旧躯——那是堪比太乙天仙的坚固体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是天材地宝之中的仙品!
三九章 造化
几天过后,徐丽下班回来,说:“米国派人来把雕像带回去了。”
陆恒笑道:“手脚倒是不慢。”
徐丽道:“他们宝贝着呢。带了几个超凡者,好一番鉴定。我还怕露馅呢。”
陆恒道:“我的手段,谅他们有何本事看透?”
徐丽白了他一眼:“就你能!”
然后道:“领导说米国佬邀请咱们派人去二毛战场,说分一杯羹;上头直接拒绝了,并且斥责了他们。这些狗东西心眼真是坏的没边了。”
陆恒笑道:“那还真去不得。那地方,是个大型的祭场。米国佬挑拨战争,是为了献祭呢。”
“献祭?”徐丽瞪大眼睛。
陆恒点头:“我算了一算,那地方的路数,跟他们投巴弗灭雕塑过来,用意一般无二。是为了对付大毛。”
道:“这个星球上,在米国佬的眼中,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这边,另一个就是大毛。人家两手抓呢。”
徐丽吸了口气:“可真是歹毒。”
米国佬多聪明啊!战场全都在国土之外,随便怎么搞,反正不会直接波及到自己,想抽身就抽身,多爽利?!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瞧着陆恒:“你的手也不白。”
陆恒大笑:“我手黑着呢。”
徐丽撇撇嘴,道:“你出主意送雕塑过去,目的不止以牙还牙吧?领导教我问你,是不是有额外的目的。”
陆恒点头:“确不止以牙还牙。”
“一头巴弗灭,吃的我满嘴流油。再多几头岂不更好?但这场地嘛, 就不能放在自己地盘。教米国佬吃点苦头,把那些货色聚集在北美大陆, 到时候方便我收割。”
为此, 陆恒舍了造化。
造化, 近乎于道。造化,几无所不能。陆恒来时点亮斡旋造化, 一年余,也没能积攒多少造化。
这玩意儿,就不是等闲玩得起的。造化, 真正的无中生有,无视一切法则定律的伟大力量。
若说毁灭性,造化或不及大一统都天神力;譬如抹除时间、空间上的某种存在,造化之力能做到, 大一统都天神力也能做到;但若说创生,那是真的可以无中生有,凭空创造出前所未有的东西。
一个宇宙,有能力的人可以将之重启;然而所谓重启,是建立在以前的模板之上。如果没有模板,没有参照, 重启根毛线。
造化则不然。是可以无中生有的。若要创造一个世界,不需要消耗法力,不需要消耗物质,自然而然便可以从造化中诞生。
而且也不消耗造化——这玩意儿是恒定的。
是一种违背一切常理的超乎概念法则的存在。陆恒暂时舍弃造化, 他便不能继续修炼斡旋造化;只有把那一道造化收回来,才能够继续修持。
只有斡旋造化大神通可以积攒造化。
本质上讲,陆恒是将斡旋造化大神通的根源,暂时剥离了出去。置入那巴弗灭雕塑之中。
也只有这玩意儿,产生的吸引力,才足以吸引所有的目光。
陆恒倒不担心造化被夺——毕竟是斡旋造化的一部分,他只要愿意, 一个念头便可收回来。
何况那巴弗灭的雕塑, 是他旧躯的骨头所制;便落到哪个厉害角色手中, 等闲也休想轻易炼化——再则, 里头浑沌之王的魔意,也是埋起来的地雷。
拿来当诱饵, 再好不过。
说到吃,徐丽不禁吐了吐舌头:“你可真是...什么都吃。不嫌恶心?”
陆恒道:“你也没少得好处, 你这一身斩妖之力, 论浑厚,都快及的上你们总部的那几个老道士、老和尚了,哪来的脸儿说恶心?”
巴弗灭的精元,陆恒享用了大半;但没忘了自家的女人们。司藤成就元神,其他也都各有长进。
得了好处,却嫌弃,着实不该。
“就说说而已...”徐丽嘀咕了一声:“就你脾气大。”
便说:“这段时间国际交流越来越频繁,尤其超凡层面。先后有大毛、东瀛发来交流函。局里同意了。”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交流的。”陆恒却不以为意:“大抵互相试探试探,看看别家深浅。你们局这些天派了几波人来,拿走了一个地煞娃娃,法宝、法器二十几件,交流起来岂不是压着人家打?有什么意思。”
徐丽道:“压着打才有意思呢。”
这话...还真没毛病。
不压着别家打,难道被别家压着打才高兴?
说:“大毛可能老实些...他们最近日子不怎么好过。小鬼子嘛,怎么防备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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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念头一动,道:“未尝不能坑他们一把。”
道:“要不,我再制个巴弗灭雕塑类似的玩意儿,你们跟他们炫耀,说这东西多么多么厉害,小鬼子要是手脚不干净,便任他盗走,给他们送一盘大菜。”
徐丽张着嘴巴:“领导还说你堂皇呢,这么阴险。”
陆恒大笑:“对阴险者阴险,对堂皇者堂皇。不能他阴险,而我还要堂皇对他,这不对。”
“你是钓鱼执法。”徐丽道。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又没叫他偷东西。他自己要偷,怪的谁来?”
“就你道理多!”
却也动了心思, 第二天回局里,跟领导说了。虽然没被否决, 但搁置了。或许作为一种反击的保留手段,但不会当作主动进攻的手段,这不符合夏国的国际形象。
阴险狡诈、反复无常, 那是米国佬的标签;夏国的标签, 是共同发展、相互扶持。
所以有的事,想做却不能做。就像一个人的原则一样,明明知道违背原则可以得到很大的好处,但坚守原则,放弃那看得见的利益,才是最值得称赞的。
陆恒也就提一嘴——反正他个人而言,对小鬼子——无论哪个世界的小鬼子,都没有任何好感。
时间倒是走的快,差不多将要入秋。天气还是炎热。陆恒铺子里的东西,渐渐变少,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
两三个月下来,101局每隔几天来一波人。各地分局都派了人来,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可地煞娃娃,却还有四十多件。符合激发地煞神仙术的条件的人,实在不多。
四十章 比斗交流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灵异事件愈是频发,以至于徐丽和沈姣,把家里的女人都拉出去跟着做任务,在101局挂了个外编。
司藤都拗不过,出了好几次任务。
沈依琳在暑期末尾跟着她姐姐近距离接触了一下灵异事件,开学之后,回学校去了。
陈心则没走。她打算安心留在这里,至于上学?休学了账。
这姑娘最是安静的一个。让陆恒想起了黄春儿,略微有些相像。但又有不同。黄春儿是什么都不大在意,陈心则沉浸于修炼之中——即使她没有根性。
这天,陆恒刚从地下室空间出来,正逢张平造访。
说:“大毛和东瀛的交流队伍相继抵达,我们商议了一下,征求了他们的意见,决定进行一次比斗。”
道:“陆先生,我们邀请您作为嘉宾,指导、观战。”
陆恒一听,笑起来:“比斗?嘉宾?”
张平点头:“是的。局里的修行者,多是得了您的传承,算半个弟子。您去看看他们的修行进度,指点指点。”
这么一说,陆恒还真不大想拒绝,点了点头:“也罢。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您跟徐丽同志一起来局里即可。”
陆恒道:“好。”
这比斗嘛,无外乎展示力量。人与人之间也好, 国与国之间也罢,论高低之前, 总要先看看对方的成色。
从而使相互之间的交往, 因各自力量成色, 形成一个默认的潜在规则。
你知道了我的厉害,以后面对我, 得小心着点。
不论合作还是敌对,展示力量都有相应的好处。
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是交流双方之间的一个默契。这边愿意,那边也愿意。所以就定下了这么一场比斗。
这事先前徐丽说大毛和东瀛发来交流函的时候, 大致就已确定。
看看也好。
虽然这个星球上的修行路数,没有陆恒不知道的。具体的比斗,在陆恒眼中跟小孩子打架似的,但有时候看小孩子打架也是一种乐趣。
翌日一早,陆恒跟徐丽、沈姣出门的时候, 顺手在柜台上放了一个玉色的盘蛇雕。
坐着徐丽的甲壳虫, 一路到了101海都分局。还是陆恒第一次来。
虽然并不陌生。偶尔发散神念, 搜天索地的时候, 瞥过。
这地方接近郊区,一幢十几层的楼。以前不完全是101海都分局的驻地,还有其他的部门, 这段时间101局人员膨胀,便全占了。另外的部门迁走。
毕竟101局是秘密部门,跟常规部门不能一直搅和在一起。
大门前设了岗哨, 有战士站岗。以前是没有的——现在有了,说明101局可能要走上台面。
这也是一个趋势。
站岗的战士, 个个精神饱满。瞥一眼, 便知道是饕餮功修出火候的精锐战士。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对自身的道统, 陆恒冥冥之中,是有感应的。他现在的道统,所涉及的人数,已经接近一千万人!
饕餮功应该已经在军中普及开来, 政府各大部门, 应该也快要完成普及。
最多一两年内, 全民普及就会提上日程。
这是顶好的事。无论对这片土地上十几亿人口,还是对陆恒个人, 都是顶好的事。
实际上,道统不灭的下限条件, 已经达成。只要陆恒到了那一步, 直接可以跨过这一道坎儿去。
进了海都分局,张平亲自来迎陆恒。
“马上要开始。”他说:“就等陆先生。跟我来。”
这比斗的地点,就是海都分局外勤人员日常锻炼、切磋的地方。在地下第二层。
稍作了一下改建,搭建了一座方圆十丈的大擂台。
并在周围,作了简易的阶梯式座位,分三个部分。前、左、右。前面就是夏国地主方;左边是小鬼子的,右边是大毛的。
见海都分局的局长张平,亲自迎着一个年轻人进来,小鬼子和大毛的人都露出诧异之色。
地主这边,则有不少人露出好奇或激动之色。
“这个年轻人是谁?”小鬼子的领队低声问左右:“张桑可是局长,却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好像低了一头。”
都摇头不知。
对于陆恒存在的消息,上头封锁的很紧。别说小鬼子和大毛,就连米国,也不知道陆恒的存在。
大毛那边也在讨论:“可能是某个大领导的后代?”
便见张平,请陆恒坐在了嘉宾席的中间。
他身后一排,司藤等几个婆娘一溜儿坐着。
陆恒道:“今天你们几个也要试手?”
司藤道:“无趣。”
她没兴趣。怎么说呢,司藤这段时间是突飞猛进。眼下陆恒除外,她应当是这片地面上修为最强的一个,元神境。
徐丽跃跃欲试模样:“我跟小鬼子有一场比斗。”
陆恒笑道:“可不能下狠手,讲究点颜面。”
徐丽道:“用你说。”
这是比斗,不是生死之战。国家之间的脸面,还是要有讲究的。
然后张平上台讲了几句话,也没啰嗦,比斗正式开始。
先上台的是热场的。两个都是海都分局的人。
正是李向阳和那个大胡子。
这两位,因为没有根性,能修炼的,只有饕餮功。因着有底子,这会儿已达到人体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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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起手来, 声势不小。
这边一拳轰出,凭空炸出一圈白色的气浪;那边一腿横扫,便如卷起龙卷。横行来往, 如雷管炸裂,人影子闪转腾挪,极具观赏性。
当然,杀伤力也不低。
小鬼子和大毛那边的参赛者看了,都不禁微微色变。
这还只是热场。
热场打了十来分钟,两个人不见力竭,仍精神奕奕。这使得前来交流的两个团队,尤其是小鬼子那边,不少人都暗暗吸气。
这体能,着实令人惊讶。
像这样的打斗,极耗体能;十分钟没见停顿,举手投足几千斤气力连连爆发,若排除奇异能力,单论体魄,小鬼子这边能比得上的,屈指可数。
热场过后,便是正式比斗。
二打一。来访的两个团队,合力与地主方比斗。
先上来的是个大毛壮汉,身高接近两米,壮硕的如同一头棕熊。这厮撕了衣衫,穿着短裤,捶击胸口,做出挑战的姿态。
四一章 意外的雅典娜
地主方参与比斗的人员之中,走出一位身高大概只在一米七左右,但身材却极壮硕,像一座敦实的铁塔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陆恒认得。
是少数激发了地煞娃娃的地煞神仙术传承者之一,传承的,是担山之术。
地煞神仙术七十二门,其中专增气力、专修体魄的,有两门。一门是大力之术,一门便是这担山之术。
单论力大,大力之术占优;论坚固,担山之术占优。
一个偏重于纯粹的气力,防御为辅;一个偏重防御,气力为辅。
坐在身边的张平局长低声道:“大毛登台的这个,是他们队伍之中,气力最大的,能轻松扛起三十吨重物;能与之较力的,局里有好几个,但能碾压他的,唯有张阳。”
说:“咱们要胜,更要胜的漂亮。”
陆恒微微颔首。
张阳这个小伙子个子虽然不大,却是个天生神力、具备根性的。修行担山之术虽然时间不长,但神仙术毕竟是神仙术。
台上两人各自行礼。大毛壮汉怒吼一声,身子仿佛充气,膨胀了一圈;即迈开步子,像一头巨熊, 张开双臂照张阳扑杀而来。
这一扑之间的气势,着实也是不凡。就仿佛一座小山迎面倒塌, 巨大的力量挤压空气, 卷起一阵狂风。
张阳却岿然不动。眼看大毛壮汉扑到面前, 从容不迫伸出双手,间不容发捉住大毛壮汉的手腕。
大毛壮汉携扑来之势, 巨大的力量冲击的张阳微微一震,脚下的擂台都跟着晃了一晃。大毛壮汉身子一顿,瞪大眼睛, 手臂上筋肉虬结,脑门间青筋暴跳,却难以撼动张阳分毫。
便见张阳吐气开声,震臂发力, 轻松将大毛壮汉抡起来,轰隆砸下。
陆恒瞧着擂台上两人较力,笑着对张平道:“这担山之术,以重力辅助修炼最佳。你们局子里有没有开发出重力室之类的修炼场所?”
张平道:“正在开发之中, 还没出成果。张阳先期的修炼以举重为主, 但效果不大;后来他自己选了去海中修炼,在深水里借水压淬炼身躯,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陆恒微微点头:“没有重力室, 水压辅助尚可。”
第一场分出胜负,只用了两招。大毛壮汉被抡翻在地,大概不太服气, 又来了一回, 然后认输。
很轻松的摧枯拉朽。
第二场, 对面上来的,是个小鬼子——老鬼子。大概五六十岁模样, 身材干枯瘦小, 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阴冷之气。
而与之应战的, 便是徐丽。
这姑娘返身跳上擂台,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
那老鬼子也不客气, 没见他动弹, 擂台上便勃发出阵阵森冷之意。在徐丽的眼中, 分明看到两个凶魂恶鬼,从老鬼子袖子里跳出来, 一霎扑到面前。
徐丽不慌不忙, 两只手左右扯开, 一条绯红的线扯出,拦在面前。一瞬间,便将两头恶鬼拦腰斩断,嘶声尖叫之中,被斩妖之力瞬间抹灭。
老鬼子脸色一白,摇摇欲坠。
擂台下,陆恒笑道:“旁门左道,不堪一击。小鬼子也就这点能耐。”
张平无语。
不是小鬼子没能耐,阴阳师驾驭恶鬼,手段阴诡,实则不弱;可惜面对的是修持斩妖之力的徐丽。
又看了几场,每一场都是碾压式的胜利。
陆恒愈觉寡淡无趣——较之于地主方这边的热烈激昂,他是个例外。不是不为胜利欢呼,而是这种胜利,在他眼中,实在太小儿科。
中场休息的时候,小鬼子那边过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女孩。这姑娘来到陆恒身边,伸出手:“我是新垣纱织,您好。”
这小姑娘看着精致,但眼神里却有一股悍然的味道。
陆恒先还没大在意,可这里仔细一看,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伸出手跟她握了握:“陆恒。”
新垣纱织道:“可以单独谈谈吗?”
陆恒道:“可。”
陆恒便对张平道:“我跟这位新垣小姐谈谈。”
张平站起来:“这边请。”
把两人带到一间安静的办公室内:“这里安静。”
便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今日本不打算过来作这嘉宾,实在没什么看头,小孩子打架。只是心有所感,没想到竟是一位女神。”
“这宇宙本土神系几被那人尽灭,你是哪一个神系的?”
新垣目光灼灼, 神态高昂,与她娇小的身材, 对比鲜明。
道:“奥林波斯, 雅典娜。”
陆恒恍然,微微颔首:“在那人降临这个宇宙之前, 奥林波斯神系是这个宇宙数一数二的土著神系, 但遭到的打击也最惨重。我以为已经彻底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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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垣——雅典娜闻言,眼中吞吐的金光微微暗淡了几分,道:“阁下说的没有错,奥林波斯已经消亡,只剩下我一个。”
道:“这么多年苟延馋喘,我以为我会在躲藏之中渐渐消亡,最终追随他们而去,没想到伟大的乌拉诺斯在冥冥之中启示了我。”
她紧紧的盯着陆恒:“那个可恨的侩子手,他有对手了。命运女神的神器告诉我,他就在海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是你!”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是你。”她露出既凄凉又快慰的笑容:“我要复仇,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
她站直了身子,对陆恒行了一个极有古意的礼节:“我已别无所求。”
陆恒心下转动着,神色淡然,摆了摆手:“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与那人争道,这一方宇宙只够一尊金仙容身,我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便与之不死不休。”
却一转言:“那么,你能付出什么呢?我与他不死不休,是我的事。你要报仇,是你的事。”
新垣抬起头,望着陆恒:“一切!”
她道:“我可以帮你联络幸存的其他神系的神灵,予你助力;我知道宙斯隐藏的宝库,其中一定有你需要的东西;包括我自己,我也属于你。”
陆恒心下不禁一动。对于这个世界的本土神系,陆恒一早就知道,他们在近两千年之内,一一消亡。本来不大在意。
雅典娜此时说来,陆恒才想起,这些神系虽然消亡,但未尝没有留下一些底蕴。他们历史悠久,无尽漫长的时间里,积攒了许多家当,便消亡时被那人夺了大半,剩下的,也足够陆恒重视一二。
四二章 投靠
先不久陆恒还感叹于这个世界的贫瘠,找不到好的天材地宝,而不得不把精力专注于自己的旧躯。
现在,雅典娜的出现,给了陆恒更多的选择。
想到这里,陆恒伸出手。
啪!
击掌。
陆恒道:“记住你的话。”
雅典娜用力的点了点头:“宙斯虽然令人鄙薄;奥林波斯有千般不好。可也是我的根,是我的家园。我现在孑然一身,所念者,唯独报仇。只要能报仇,什么我都愿意做。”
“我知道你们这样层次的人,互相之间的斗争,在决胜负之前,多潜伏在水面下。你只需要坐在家里,宙斯的宝库我会完完整整送过来,半年之内,我会找到其他神系的幸存者,带他们来见你。”
“我的诚意,毋庸置疑。”
陆恒颔首:“善。”
一场三国之间超凡者的小比,引出了这方宇宙土著神系的幸存者。这对陆恒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恒与那个竞争对手之间,各有优势,优劣分明。
陆恒的优势,在于进入这个宇宙之时,与宇宙本源达成的某种协议,在这方宇宙之中, 在末法大环境之下,他拥有先手, 可以直接从物质世界开始, 预先布置种种手段。
但劣势也明显, 陆恒独自一人,没有帮衬打辅助的帮手, 并且是从头开始,修为暂时不及对手。
对手的优势,在于他比陆恒早几千年来到这个宇宙, 并拥有一大票门下走狗。本身的修为也处于巅峰状态。如果不是宇宙本源所限,他为了成就金仙,向宇宙本源妥协,恐怕早杀出来, 把陆恒车翻了账。
较之于陆恒,这位对手的劣势,在于宇宙本源对他的禁止。在天地变化越过某个阶段之前,他不能违背宇宙本源对他的禁令,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恒在物质世界搅风搅雨。
成就金仙, 最基本的真灵不灭,所需求的可承载金仙存在的大宇宙本源的认可这一条件, 他无法违背。
在成就金仙之前,他必须要遵守宇宙本源在某方面的禁止。否则被大宇宙本源彻底厌弃,他将失去这一方宇宙唯一成就金仙的机会。
陆恒和他的博弈,核心便在于此。
眼下,打辅助的来了。陆恒并未寄期望于传播道统、培养传承者, 让他们来给自己打辅助。那不现实。
天地变化, 到某个界限,时间最多二十年。二十年,这些传承者能有一个修炼到心相境的, 便已是出类拔萃。而心相境, 哪儿有资格给陆恒打辅助?
至少要真仙级数, 才有资格掺和一手。
雅典娜便有资格。
而且这姑娘背负着奥林波斯最后的遗泽,不但有奥林波斯残余的底蕴,也受大宇宙的青睐。
因为她是土著神灵, 是这个宇宙孕育的子女。
陆恒的那位对手为什么遭到大宇宙本源的厌恶,原因就在于,那厮为了传播道统, 把土著神系全灭了!
你把人家亲子亲女全杀了,人家当然厌恶你!
雅典娜的出现,给了陆恒极好的助力。土著神系的幸存者,是这方宇宙本源最后青睐的子女,他们与陆恒结盟,便可以使得宇宙本源更偏袒陆恒。
裁判的偏袒,多大优势?!
陆恒心情极好,但他考虑的更深。
道:“你经历过那人的肆虐,应当知道,不能小觑他。他一定能算到你们与我靠拢的可能。所以,你去寻其他神系幸存者、去取宝库,这个过程,一定危险重重。”
雅典娜却自信满满:“乌拉诺斯的注视下,我心想事成。”
陆恒微微摇头:“大宇宙本源的青睐,的确可以使你做事顺利;但我的那个对手,可不是小角色。如果大宇宙的青睐真的使你所向披靡,你们也不会如此轻易消亡。”
言说间,陆恒伸手穿破虚空,片刻后抓拿出来,一只口袋,一个人偶。
他弹指一点,口袋放出玄光,透入雅典娜眉心,便滴溜溜化作一个香囊,挂在雅典娜腰间。
又一指人偶,人偶散开,化作一道玄之又玄、无法形容的概念法则,轻轻一按,将之按入了雅典娜的眉心。
“这袋子,是我旧躯手臂的皮肉所炼。我蜕去旧躯之前,并不输于我那对手。你拿着这袋子, 但遇阻道者, 收了即是。收入其中, 便真仙级数, 一时三刻也要炼成飞灰。”
“至于定身之术,乃我早年修持的一门依为底牌的神仙术。你遇到对手,关键时刻施展此术,可扭转乾坤。”
雅典娜微微闭着眼睛,品味了半晌,睁开眼,目光闪闪:“难怪您才是那个侩子手的对手,谢谢。”
陆恒摆了摆手:“既是为你安全,也是为我大计。不必言谢。”
便说:“你出去的时候,请张平局长进来。”
雅典娜知道,第一次的交流到此为止。眼波流转,好一阵细看,转身出门。
然后张平便进来了。
陆恒开门见山:“那位新垣小姐是奥林波斯唯一幸存的神灵雅典娜,她来投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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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一怔。
陆恒道:“以后无论国内还的国外,如果你们的人遇到她,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当然,并不强求。”
张平迟疑了一下:“她是奥林波斯的雅典娜?那个战争与智慧之神?”
陆恒颔首:“不错。”
“仅存的?”张平再问。
陆恒道:“不错。”
张平心下转动不休,却没有再问,直道:“陆先生的要求,我们会慎重考虑。”
陆恒点点头:“这样就够了。”
便站起身来:“比斗我就不看了,走了。”
话音不落,人已消失无踪。
张平一个人在这间小办公室内坐了好一会儿,拿起了内线电话,拨通了上头大领导,把雅典娜的事,说了一遍。
那边大领导沉吟半晌:“这么说,奥林波斯神系已经灭亡?一个神系的灭亡,要么内战,要么外敌。虽然神话传说中奥林波斯神系惯于内战,但内战到只剩下一个雅典娜,实在不可思议。必定是外敌入侵。”
“领导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雅典娜来投靠陆恒先生,这里面的意思很明确,她知道,陆恒先生可以帮助她,报仇或者什么的,至少能抵挡敌人、保护她。”
四三章 什么人呐
很多事不能细想,细思极恐。
在知道陆恒之前,大抵最麻烦不过的事也就日益频发的灵异事件;知道陆恒之后,不是神魔就是仙佛,现在奥林波斯也跳出来,还是被灭的止剩个孤儿的奥林波斯。
隐隐浮现的,是更深沉的恐怖。
回到家,陆恒把先前离开时信手丢在柜台上的盘蛇雕塑拿起来把玩着,微微心下思索。
“原还以为死绝了,这里又跳出来。”
“看来是宇宙本源模糊天机,只有这样,雅典娜这土著神灵才得以侥幸存生,也是我一开始就没想过、没察觉到他们还残存着的原因。”
“她这里跟我一接触,卷入我因果之中,那人必定立时察觉。天机已是明朗。”
“不过问题不大。时间不到,那人便没法子自己跳出来。喽啰可拦不住雅典娜。”
陆恒本想颠倒阴阳,再给天机搅和搅和。想想还是作罢。
没有那个必要。
一是他现在的修为,施展颠倒阴阳大神通,未必能蒙蔽住敌手;二是那人左右动弹不得,便教他眼睁睁看着,又有何妨?
下明棋,打明牌,本来如此。
便有人来。
“陆...陆先生,徐丽在吗?”
走进来几个女的,先进来的, 是甘敬。
甘敬眼神里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之意。
陆恒放下盘蛇雕塑,抬头见她, 道:“她去局子里, 还没下班。找她有事?”
甘敬点了点头:“好些天没见她了...正好朋友遇到点麻烦, 一并过来。”
陆恒目光落在她左手边一个面带好奇的丰满白领精英身上,这女的二十六七模样, 身上有股子阴气,想必遇到鬼了。
见陆恒打量,甘敬连忙介绍:“这是安迪, 刘安迪。”
又介绍另外两个:“这是浩坤的妹妹江莱,这是安迪的朋友樊胜美樊姐。”
江莱随意的打量着精装的铺子,颇为有点白富美的高傲;那樊胜美则瞧着陆恒, 眼神中隐隐看得见市侩。
刘安迪则以审视的眼神看着陆恒,有一股子精明劲儿。
几句话下来, 甘敬放松了些许,先是道了个谢:“上次的事浩坤已跟我说了,如果不是陆先生,我...”
陆恒摆了摆手, 浑然也不在意。
既不在意当时的事,也不在意甘敬所谓的道谢。真要道谢, 不会这么久才来。
印地人捉了她, 毕竟没下死手;江浩坤来求救, 陆恒顺手逮了,印地人化为飞灰, 女巫祭了她的主子巴弗灭。
警局第二天就找到了被印地人抓了的甘敬、陆远, 事情于他们而言到此为止。
或者是陆恒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高远,或者害怕与陆恒打交道引来其他麻烦, 亦或者受到了上头的警告之类的,权衡利弊,有这么一个疏远的意思。
不过总的来说, 还是不大要脸。一边疏远着, 遇到麻烦的时候, 又屁颠屁颠跑过来求救。
“你们今天过来,江浩坤知道吗?”陆恒道:“他没跟你说,不要轻易到我这里来?”
甘敬脸色一紧。
那江莱却说:“红旗下、春风里,光天化日的,难道是魔窟?”
陆恒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要找徐丽, 你们下午再来,等她下班,有事跟她说。”
刘安迪皱了皱眉:“陆先生这大概不是待客之道吧?”
陆恒神色一奇:“待客?”
甘敬连忙拉住江莱,旁边的樊胜美打圆场:“是有点冒昧哈,陆先生您别放在心上,安迪遇到些事,心里有点乱。”
“心里乱跟我可没关系。”陆恒站起来:“没事的话就请离开吧,我不大喜欢你们。”
甘敬是徐丽的闺蜜,那是徐丽的事,陆恒不管。她找徐丽,那便找徐丽,陆恒却没心思招待。
毕竟还是要点脸,甘敬连忙拉着几个女的出去了。
陆恒拿了书,翻着看。
出了门,到人行道上,树荫底下。刘安迪道:“什么人嘛!”
江莱撇撇嘴:“不是什么好人。”
甘敬脸色发紧:“别乱说...陆先生不是普通人。”
倒是樊胜美看的清楚些:“我们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没理由要求一定要笑脸相迎、仔细招待,对吧?何况他本来就好像不大待见。”
“这个人没有一点绅士风度。我在花儿街遇到的每一个米国人都比他强。”刘安迪:“国人没素质。”
江莱却听的皱了眉,怼了她一句:“那你回国干什么?”
说:“他有素质也好,没素质也罢,跟‘国人’有什么关系?”
又哼了一声,道:“我记得你是来求人的吧?求人求到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刘安迪不爽了。
江莱转身就走:“我自己一方。”
甘敬左看看,右看看,只好道:“安迪,你先回去吧...今天不好意思, 是我连累了你。这事,就先这样吧。”
转身追江莱去了。
刘安迪脸色发白, 咬咬牙,几步上车, 好像忘了还有个樊胜美, 一溜烟开车跑了。
把个樊胜美风中凌乱。
片刻后不禁自嘲:“好吧,你们都是精英,都是大小姐。”
......
这边里头,几个女的刚走,陈心从楼上下来。今天去101局观战,家里止陈心没去。
“我听到好像有人来?”
陆恒百摆了摆手:“走了。”
陈心迈着大长腿,穿着清凉,到陆恒身边依偎着坐下:“谁呀?”
“舔狗江浩坤的女神。”陆恒道:“带朋友来找徐丽。”
陈心诧异:“找徐丽干什么?”
“那个女的撞了鬼。”陆恒道。
陈心哦了一声。
徐丽和沈姣每次出任务回来,任务经历都给说来听。听的多了,撞鬼什么的,实在不大当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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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所谓道:“101局会处理的吧。”
又说:“那个江浩坤和甘敬,不是好多天没照面了么。徐丽上次还抱怨呢,说是好闺蜜,这些天电话都不打一个了。”
说:“这下遇到麻烦,又想起来了。这什么人呐!”
陆恒笑道:“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陈心笑起来:“还真是。不过徐丽要是知道了,一定还会帮她。”
陆恒道:“那是徐丽自己的事。”
四四章 日常小事
闲聊了几句,陈心忽然道:“上午你们刚走,有人来,问房子卖不卖。”
“哦?”陆恒笑道:“有人要买我这宅子?”
陈心点了点头:“我先前出去散步,跟附近邻里聊了聊。听说这几天,不少人来这条老街问房。”
陆恒笑道:“这老街倒成香饽饽了。”
陈心道:“应该跟灵异事件愈发频繁相关。其他的地方不安全,到处闹鬼;止这条老街,安宁祥和。”
陆恒微微摇头。他这里动念,已知道了原因。
的确跟灵异事件有关,但跟陈心说的,又有出入。
晚上徐丽她们回来的有点晚,说是完了局子里的事,出来又去逛了一趟街。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
尤其司藤,旗袍买了十几套。
实在她也是没办法。
“谁让陆大老爷喜欢撕衣服呢。”
皆脸蛋发红。
陆恒便说了甘敬来找的事。徐丽道:“中午接到她的电话,我已经知道了。”
说着,有点怅然:“本来是好闺蜜来的...是她自己疏远我,现在有事才想起我,真是...哎...这事反正我懒得掺和了,交给局子里其他同事吧。”
却也是个果决的。
陆恒微微颔首:“本该如此。”
徐丽道:“一定是江浩坤那混蛋...或者还有陆远那个混蛋。他们蛊惑了甘敬。”
说:“救命之恩不思报,这种人我以前是怎么跟他们认识的,我都想不通。”
司藤道:“都是精英呢...这大海都一百年不曾变,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一般货色。”
道:“自以为聪明,心里只有权衡利益,绝交了也好。”
然后她对陆恒说:“我有些恩怨, 想去做个了结。”
陆恒哦了一声:“以前的恩怨?”
司藤点点头:“除了丘山,其他的我不杀他们。但无论如何, 得一个个找出来打几顿, 出口气。”
陆恒道:“有仇报仇, 该。只管去,不管遇着什么问题, 我在这儿。”
司藤甜甜一笑,嗯了一声。
徐丽道:“都百八十年的事了,你还记挂着呢的。”
司藤道:“百八十年?万八千年我也记着。要不我怎么跟了陆大老爷呢, 因为陆大老爷也是这性子。性子合得来。”
徐丽道:“你那些对头,好些都加入了101局。下手可轻着点。”
司藤道:“我找他们切磋,打不死。除了丘山。”
她眼中有一道厉色。
陆恒道:“好些都拿了我这里的好处。你揍人的时候,拿了我好处的, 若敢还手,你往死了打。”
徐丽道:“别煽风点火了好不好?”
陆恒摆了摆手:“我陆恒的婆娘,可容不得欺负。”
徐丽也没话说了——她心里高兴来着。
便转言说:“下班前,领导跟我说了个事。”
道:“因着你陆大老爷, 咱们这条老街方圆十里几个街区, 邪祟不侵。市政府决定把大多数的政府部门搬过来,以避免灵异事件骚扰。”
说:“一句话,这边要拆迁。”
写在墙上的大写的拆字, 是人生巅峰的标志。即使对陆恒一家子来说,这不算什么, 徐丽仍有理由高兴——她老房子也在拆迁之列。
当然,陆恒的宅子不在此列。
把陆恒宅子拆了,陆恒迁走。没了陆恒,这地方跟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拆了当没拆,搬了当没搬。
但对方圆十里的所有拥有产权的居民来说, 却是天大的好事;对嗅到鱼腥味的那些资本家, 也是巨大利好。
陈心这会儿反应过来:“难怪这几天屡屡有人到老街来问房,感情是要拆迁了呀?!”
道:“如果在政府明牌之前, 买下几座房子, 还不赚的飞起?!”
徐丽道:“领导跟我说这个事,大概是想着, 让咱们也赚一笔。不过我知道,陆大老爷对钱不感兴趣。”
陆恒道:“给我钱,不如给我送几个美女过来。”
徐丽立时拧了陆恒一下:“六个了!你还要几个!”
陆恒哈哈大笑。
关于老街拆迁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开去。一下子, 老街的居民们都明白了, 为什么突然那么多人来问房,千方百计想买他们的房子。
要拆迁!
于是,签了合同的,反悔了,宁愿交违约金;还在谈价格的,立马断了谈判。除了少数,着实有意卖的——价格提了几倍。
这一下搞的,那些想要浑水摸鱼赚大钱的人,火冒三丈。
按说这些人特么就是吸血鬼——能提前知道这事的,不是有关系就是有钱。都特么那么有钱了,还想方设法刮小民的油水。
所以陈心散播这事的时候,陆恒没管。
所以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打手,二三十人,跑到陆恒家门前蹲着。也不大喊大叫,也不泼油漆泼便便;就三三两两蹲着,抽烟的抽烟,谈笑的谈笑。
搞的陆恒家门前乌烟瘴气。
得亏司藤刚走了,报仇去了。要不然以她脾性,得发飙。
“你就没一点反应?”徐丽瞪大眼睛盯着陆恒。
陆恒放下书籍:“什么反应?”
徐丽指了指门口:“你说该是什么反应?”
“杀了他们?”陆恒道。
“别!”徐丽吓了一跳,然后道:“我知道,你一定猜到了。”
这部,警笛声声,门外一帮乐色刚来不到半小时,就给逮了去。
不多久,张平亲自登门。
道:“今天的事,我们会严肃处理。”
说:“事情已经查明。是晟煊集团的手脚。晟煊集团的老板谭宗明有意借此机会插足地产行业,没想到...陈心小姐把拆迁的消息告诉了居民,没让他得逞。”
“在他的首席财务官刘安迪的撺掇下, 谭宗明花了一笔钱,请了这些无业游民,扰乱社会秩序。”
“我们已经查明谭宗明偷税漏税等多项罪名,等待他的将是不低于十五年的牢狱之灾。”
至于刘安迪,小角色,没的说。没了谭宗明,她算个什么?花儿街回来的精英?这种人海都一抓一大把。稍稍打个招呼,没人敢用她。
陆恒表示满意:“还行。”
说实话,他陆恒不搞事,上头是谢天谢地。竟然有人敢搞陆恒,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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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那谭宗明本身就不干净。要弄他,甚至不需要耍任何手段,走正常程序,就能把他摁死。
四五章 送礼
且不说‘资本家和路灯杆’这样的话题。
却说陆恒家遭了贼。
大概是晚上九点多不到十点,陆恒还坐在铺子的柜台后看书。便一股青烟从窗户里钻进来,落在柜台前,化作个形貌猥琐的小个子。
这小个子如同个瞎子,分明看不见近在咫尺的陆恒。
却把眼睛四下里一扫,神色露出些许激动。一个飞扑,扑向就近架子上的一只地煞娃娃。
两只手抠住娃娃,就要往怀里搂。
这一抠,一用力,哎,没动。
再用力,还是没动。
牢牢地粘在架子上,跟架子一体似的。
小个子不死心,又来搬架子,却架子又好似黏在地板上,纹丝不动。
陆恒放下书:“来这里。”
那小个子十分听话,转身来了柜台。
陆恒指了指盘玩了好几天的盘蛇雕塑:“我都给你们准备着呢,拿回去,好好开发利用。”
小个子一把抓起盘蛇雕塑,纵身化作一道青烟,从窗户的通风口钻了出去。
这盘蛇雕塑,还真是陆恒给他们准备的——小鬼子;就连今晚上九、十点了还不上楼休息,也是为了等人来。
一番心意,诸般炼制,不能白费。米国佬都送了一个, 小鬼子能不送?不给小鬼子送一个,便是不给小鬼子面子。
这尊盘蛇雕塑, 比起给米国佬的巴弗灭雕塑, 稍稍差了那么一点。不具备吸引巴弗灭之类存在的目光。
毕竟嘛, 一个是给老子的,一个是给儿子的。为了表示对小鬼子的老子的尊敬, 给小鬼子这个儿子的,只能是缩减版。
功能也不出奇,就是把灵异事件的发生概率, 提升个百十倍而已。料想小鬼子们一定很喜欢。
贞子啊,伽椰子啊什么的,多欢乐呀。
陆恒心下爽快,礼物总算送出去了。他都快等的不耐烦了。要再不来,他得亲自送过去。
...
裁剪旧躯, 没有因为雅典娜的出现而停止。奥林波斯固然有遗产, 固然这些遗产有好东西, 但大概, 能与陆恒旧躯质地相媲美的, 恐怕不多。
宙斯的秘密宝库, 作为一个后备、辅助因素。对旧躯的操作,还是陆恒眼下的主要工作。
陆恒已将两条大腿全都裁了下来。主要是骨头。把骨头里的魔意,驱逐到皮肉和躯干之中, 将骨头干干净净的取出来。
接下来是手臂。一条半手臂。
最后还要把脊柱取出来。
地下室空间, 原本用来对付巴弗灭的祭台,此时成了祭炼旧躯骨头的上佳之处。
两条腿, 大腿小腿共四截,在祭台上氤氲着的大一统都天神力之中沉浮、祭炼。
陆恒则盘坐在祭台下, 对着自己残缺的旧躯使劲儿。
一道道浑沌之王的魔意在旧躯的皮肉筋骨之中肆虐, 使旧躯屡屡产生畸变现象。但旧躯毕竟是堪比太乙天仙的存在, 蕴含的力量,又把浑沌之王的魔意镇压下去。
如此反复纠缠。
陆恒本人则火中取栗。
这裁剪旧躯,对陆恒来说,是一个极好的体验。他可以在旁观者的角度上, 对自己的旧躯进行解剖、观摩。
可以看到自己旧躯, 瑕疵到底在哪里。
对比如今胎化易形再造的新躯,细微之处的差别在哪里。
新躯无疑高过旧躯——不是强度,而是一些奇妙的特性和潜能。
陆恒如今的修为, 压着没突破真仙, 但他的身躯,却已完全不惧浑沌之王魔意的侵袭。
眼前这具旧躯,堪比太乙天仙,都不具备这样的特性。
比照之下,一是大一统都天神力的奥妙;二是二次胎化易形,因着对这门大神通理解更深,造就的新躯更完美;第三,是这次胎化易形时,融入了浑沌之王的金性,使得自己的身躯,拥有了一些金仙的特质。
最后一个,便是斡旋造化。眼下陆恒将这门大神通的源质剥离了出去,做了诱饵。但身躯经过了造化的淬炼,使融入的金性,得以激发。
成就金仙,真灵不灭是基本操作,身躯不灭、元炁不灭,陆远都要,一个也不放弃。眼下比照解剖自己的旧躯,陆恒已经走上了身躯不灭的道路。
“若当初,身躯是现在这特质,浑沌之王算什么玩意儿?老子两拳打爆它!”
又嘿嘿笑起来:“那厮跟我争道,等我修成太乙天仙,把那厮捉来,一顿暴捶,捶他个满脸开花。”
...
第二天到中午,几个婆娘才陆陆续续起来。
没见陆恒人影, 知道他在地下室奋战, 没打搅他。随便做了点饭菜,糊了口,徐丽和沈姣开了甲壳虫, 奔局子里去。
眼下老街已经开始了拆迁规划,一些房子上,大写的拆字,熠熠生辉。反正老百姓挺高兴的。
一路出了老街,甲壳虫加快速度,不多时,到了局子里。
领导立马就来了。
把徐丽叫出去,说:“司藤小姐的事,陆先生知道吗?”
徐丽一听,心下了然,道:“他知道。”
张平叹了口气:“能不能请陆先生让司藤小姐回来?她跑到京师总部大闹一通,总部宗教司那些个老前辈个个被她打的鼻青脸肿不敢见人,这不大好。”
说:“咱们分局刘鹤翔前辈也没跑,好生一顿揍啊,唉...”
徐丽扑哧笑出声:“真打了?!”
“真打了。”张平叹气:“大领导也知道司藤小姐,不好处理——她以切磋的名义。给我打电话,我能怎么办?只能请你徐丽同志,给陆恒先生带个话。”
徐丽道:“只是打一顿,问题不大吧?”
张平道:“哪儿是打一顿?是每天打一顿。”
“啊?!”徐丽长大了嘴巴:“这太过分了!”
“谁说不是。”张平道:“那几个老前辈都不敢见人了。这两天躲着不敢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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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京师附近的灵异事件,毕竟要依仗他们,总这么下去可不行。”
徐丽道:“我回去跟他说。但我不敢保证。”
张平也不强求——只是挨揍,真没下狠手。这已经很是侥幸。要知道,当初他们的矛盾可不浅,喊打喊杀的。
徐丽给司藤去了个电话,一接通,就听到有人惨叫。
徐丽无语:“你还在打啊?”
司藤道:“挺舒服。”
四六章 二三月
陆恒站在自家楼顶望气。
眼中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流转,世界剥离表象,将本质呈现在他眼前。
入目处,脚下这片大地上,人道气运勃发,上升趋势极其明朗;便其中夹杂一些不和谐的小东西,也是瞬间扑灭,一朵小小的浪花也激荡不起来。
饕餮功的修炼者,已过千万之数。这既是陆恒道统的根基,也是这片大地气运勃发的主要因素。
各地灵异事件虽频频而发,但往往刚一冒头,就给迅速扑灭。最早一批修持饕餮功的,时间已超半年,不计成本的培养,个个人体极限。
以前101局限于人手紧张,向下最多只在重要的市级城市设立三级支部,更多的市县以下的区域,很难兼顾的到。
现在得到军队这批人体极限的战士的支援,短短时间,已达每个县级城市。
灵异事件蹦跶的欢,灭的也快。
较之而言,这片大地之外,这个星球上的其他区域,则真个是水深热火。尤以隔海相望的北美洲,那是黑云压城、恶意滔天。
赠给他们的礼物, 陆恒一直关注着,都给换了好几个地方了。而每换一个地方, 留下的便是一片魔域。
不过看起来, 米国佬并不在乎。他们更在意巴弗灭雕塑的神奇——意图从中得到制霸世界的力量。
陆恒又仔细西边观望了一阵。欧罗巴那边, 情况比米国好些,但也好不到那里去。那边是一神教信仰的大本营, 是西方神话的发源地,乱七八糟的东西,比米国还多。
当然, 欧罗巴的超凡力量也比米国佬多。不过那些国家之间各有龌龊,没法子通力合作;而且人手不足——他们可没饕餮功练。
而且就算他们得到了饕餮功,也练不成。
这门功法,陆恒以钉头七箭大神通勾连夏国气运,下了一道咒法——这道咒法的内容是:非夏国国民不可练。
所以, 鬼畜们练不得, 尼哥们练不得, 黄皮白心的练不得。相反, 只要归心的, 也就是个人气运与夏国气运相连的——不是口头上说的归心。气运相连, 才是真的归心。这样的, 不论什么人种, 他都能练。
陆恒毕竟不是国际战士,不是心怀苍生的佛陀、圣人。他做事, 但凭好恶。
陆恒看西边, 不是要看欧罗巴怎么样。实际上, 他在感应雅典娜。这姑娘上回一别,回了东瀛一趟, 直去了米国,然后转道欧罗巴,如今好像在希腊半岛一代活动。
也不知道她能给陆恒带来怎样的惊喜。那几个土生土长的神系, 也不知道她能带来几个幸存者。
眼下已将开春,新的一年到来。陆恒裁剪旧躯的活计, 剩下最后一点。那先前裁了半截用以禁锢巴弗灭、剩下的另外半截。
两条完整的腿、一条完整的手臂和完整脊柱, 都已干干净净的抽离出来, 眼下正在祭炼。
等将最后一截大臂骨取出来,这一番工作,便可告一段落,转进全神贯注的祭炼阶段。
这对陆恒来说, 很重要。关乎于宇宙本源对他的彻底认可。
是证道金仙的必经之路。
暂时而言, 没有足够多的资源加快祭炼进度,第一得等雅典娜把宙斯的秘密宝库带过来;第二,得等米国那边的暗手引出足够多的食材。
大概还有二十来年,陆恒不急。
一转眼,又过了两个月。阳春三月,天气转暖,春光明媚。
这几个月,变化无疑不小。尤以夏国的局势,酝酿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听徐丽说,国家已经做好了全民推行饕餮功的准备,暮春之后,就要提上日程。
此外,世界性的灵异事件,各国官方已经压制不住。尤以国外,再也难以蒙蔽民众,致使人心惶惶,难以自安。
当然,作死的肯定有。但作死的都死了。
外国人喜欢作死,而作到死的时候,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各种妖魔鬼怪可不管他们作死不作死,作到面前,只一个死。
这几天,国内的网络、媒体方面,已经零零散散有一些灵异事件的报道。这些报道,再没被压下去。
看来,已经做好了曝光的准备,现在在打前站。
这玩意儿, 对于不知情者,毕竟是冲击三观的大事。得一步步的来, 不能一下子全抛出去。
就这两天儿, 海都正召开一个世界性的科学家大会。邀请世界各国的科学家与会,研究某些奇妙的存在。
倒真是来了不少。而且有不少人一过来,便转了夏国国籍。
也不知道上头做了多少工作——现在,国内安全,而国外朝不保夕。这在吸引人才的战略来说,是巨大的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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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年之后,徐丽的工作,渐渐没年前那般频繁。局子里可用之人越来越多,领导便不怎么派徐丽和沈姣去出任务。
给转到后勤去了。
不过这俩姑娘还是隔三岔五要出个任务,跟陆恒的说法是,检验修行成果。这搞笑呢。那些妖魔鬼怪刚跳出来,还没来得及壮大,遇到她们,一巴掌糊死,能检验出什么成果?
反正随她们乐意吧。
这天,徐丽和沈姣早早回来——没出任务,午前便回来了。
吃午饭的时候,跟陆恒说:“领导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陆恒道:“什么事。”
“关于天庭的事。”徐丽道:“那次你不是说天庭留了遗泽嘛,国家派了好些考古队伍,到各个神话传说的发源地去发掘、找寻,好像有点眉目了。”
“哦。”陆恒点点头:“是洞庭湖那边吧。”
徐丽惊奇:“你知道?”
陆恒笑道:“只要我想。”
就前两天儿,洞庭湖那边传来一丝隐晦的气机,陆恒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念头一转,便晓得是国家搜寻天庭遗泽引发的反应。
徐丽翻了个白眼:“你厉害行了吧。”
便道:“局里可能会请你去看看。”
陆恒道:“他们进不去。”
徐丽叹气:“跟你说话真没趣。”
陈心都笑了起来。
陆恒道:“等他们邀请,我再去。不邀请我不去。”
去不去都无所谓,洞庭湖那个,不是天庭遗泽。
四七章 洞庭蛟
果然,第二天,张平便登门来。
“陆先生,洞庭湖发掘出一个上古遗迹,考古队进不去,总部派去的修炼者也进不去。我们只能来请您出马。”
事情说的开敞。
陆恒道:“真要我去?不怕里头的宝物落我手里?”
“您说笑了。”张平道:“以您的高远,等闲的物件,怕是不大入眼。”
陆恒失笑:“你倒是一开口把我怼在这儿。”
玩笑开过,陆恒说:“去便去一趟罢。”
张平大喜:“谢谢陆先生。”
“咱们,现在就出发?”
还挺急的。
陆恒便招呼一声,把陈心她们都叫上:“咱们去洞庭湖游一转。”
张平表示无语——这是去旅游来的么?
也不多说,锁了门,上了车,一路到机场。反正对陆恒来说,就是出去转转,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急事,坐飞机正好。
上了飞机,飞上天。陆恒和张平坐在一排。
陆恒问:“我瞧着这段时间的变化,上头快要全民推行饕餮功了吧?”
张平点头:“端午过后,上面正式签署饕餮功的全面推行政令。眼下军中、政府部门已经完成饕餮功的推行,接下来全民推行从学校开始,大学、中学、小学,让孩子们给家长们做榜样,最终顺利推行到每一个村、每一个社区和每一个家庭。”
道:“在宣传方面, 尤以处理灵异事件方面,将不再遮遮掩掩。甚至要大张旗鼓, 让更多人看到里面的危险, 看到饕餮功的强大, 使他们自愿修炼饕餮功。”
这件事毕竟大过天,所涉及的方方面面, 这里不必一一赘述。左右只要上头下决心,在这个国家,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张平又大致说了下这段时间上头找寻天庭遗泽的进展。
“与神话息息相关的名山大川都在搜寻之列。”他说:“洞庭湖只是第一个, 但看起来可能不是天庭遗泽所在。专家猜测,天庭遗泽最可能存在的地方,应该是昆仑山。”
“发掘的主要方向,也在昆仑山。只是昆仑山脉太大,一时半会还没挖掘出任何成果。”
陆恒微微点头:“昆仑山的可能性的确最大。这遗泽是天庭留给你们的, 非你们不可得, 非你们不可找, 这是天意所定。”
言说间, 飞机降落在洞庭湖畔的某个市的机场。
下了飞机, 上了车, 一路往遗迹所在的方向而走。不多时, 停在了一片水域前。
一个新建的码头边。
张平指着水域深处:“坐船十多分钟, 那儿有个小岛。遗迹就在岛上。”
一行人上了船,此时正是傍晚,天光云霞,分外美丽, 用一句古语,唤作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徐丽、沈姣、白纤楚和陈心她们, 看的是心旷神怡。
与陆恒一般,她们也没担心过什么, 不觉得这个遗迹,会有什么危险或者困难。
陆恒两年没出过海都,这会儿这里景致,虽然比起陆恒曾经见过的, 实在有很大差距——当初那天宫盛景, 神仙之境, 才是真美妙——不过这会儿,看着这春水长天、落霞天光,也别有一番趣味。
遗迹所在的岛屿极不起眼, 只湖中诸多岛屿里面,最平凡的那种。连树木都没几棵,全是杂草灌木。
不过有奇妙形象——像一个大乌龟。
考古队在乌龟形状的岛屿的乌龟嘴巴处,发现了遗迹的入口。经过多番勘探,确定这里是一处上古遗迹,随后的发掘,却立马陷入困境。
刚挖进去不远,便撞上一闪石门。那石门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任凭各种手段,各种机械,别说破开石门,便在上面留下个印子也不可得。
考古队立马上报,101总部便派了几个对奇门遁甲、机关术数有研究的修行者来。
却也是一筹莫展。
这才请了陆恒。
下船登岛,陆恒带着几个莺莺燕燕,不紧不慢,一边与张平闲聊,一边往遗迹入口而去。
陆恒说:“这下面可有个厉害角色,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厉害角色?!”张平神色一动。
陆恒道:“这儿自然不是天庭遗泽,但也不是普通的地儿。你瞧这岛屿的形制,跟个乌龟似的。这么大的乌龟,你能联想到什么?”
张平想了想:“玄武?”
陆恒点点头,又摇摇头:“这自然不是玄武,但跟玄武有关。玄武者,龟蛇。取玄武之形,以动静之机,上为龟, 下当有‘蛇’,连成一片阵法。阴阳机宜, 坚固的很,你们当然打不开它。”
又说:“打不开也是好事。若打开了,下面那‘蛇’跑出来,你们可弄不过它。”
“蛇?!”张平脸色微变。
陆恒道:“确切的说, 是一头蛟。蛇形嘛。差不多快要化龙的蛟,可能做了什么孽,被人镇压在此处。”
快要化龙的蛟!
张平等人禁不住吸了口凉气。
“真的是蛟?!”
陆恒笑道:“待会儿揪出来,看看便知。”
陆恒身边婆娘们,也大有兴致。徐丽说:“蛟哎,以前只神话传说中听过,没见过真的。”
陈心问:“那该有多厉害?!”
小白说:“化龙的蛟,应该快要成仙了吧?”
陆恒点点头:“蛟化龙,跟人成仙是一样的概念。都是跨越仙凡之隔。”
“下面这头蛟,被镇压了许多年,不过修为没怎么受损。看样子它当初犯的错不是太大,否则不会只这么镇着,早剐龙台上了了账。”
便对张平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张平迟疑了一下:“您的意思呢?”
陆恒道:“要么弄死,要么降伏。”
张平想了想:“弄死怎么说,降伏怎么说?”
“弄死了吃肉,以这头蛟龙的境界,它一身血肉,一天之内造就百八十万个人体极限不在话下。它的蛟珠是宝物,稍作炼制,威力不小;鳞甲筋骨是好材料,炼制法宝正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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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伏嘛...便教它为国效力,让你们多一张底牌。这东西毕竟快要成仙,心相之极。我看它心性不差,能压住龙虎。若能成仙,也算是个厉害角色。”
张平心下立有决断,但不敢擅专,道:“陆先生稍候,我打个电话。”
。
四八章 降伏
是杀了吃肉,造就百万人体极限;还是留着降伏,作一张手中底牌。这其实并不难抉择。
百万人体极限,多吗?多。但饕餮功一旦推行,能供应上饮食的家庭,一年两年,别说百万,几千万上亿都不在话下。不差这点。
相反,一头近乎成仙的蛟龙,具备战略性的威慑力。是仙魔以下,最顶级的力量。
百万人体极限说来好听,可若将以之与这头蛟龙对决,必然一败涂地。
在世界变化的大局之下,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一头蛟龙比百万人体极限,更具意义。
一个电话,只几分钟。张平回来,说:“降伏。”
陆恒笑道:“那便降伏。”
说:“这蛟已至心相之极,神魔不出,当世无敌——别看我,我不在其中。蛟有龙性,能大能小,能显能隐,能行云布雨,可驾驭雷霆。若教降伏,好处可比杀了多。”
言说间,到了岛屿一端,龟首处。这地方彻底挖开,露处孤零零一扇门户。这门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给挖了个通透,但门户紧闭,凌空固定,十分玄妙。
陆恒与张平等人近的门户面前,陆恒稍作打量,道:“镇压蛟龙的人留了信息。”
便见他弹指打出一道玄光,落在那门户上。原本平平无奇的门户陡然绽放光彩,隐隐之间,看到一个正远去的曼妙背影。
周围的人皆怔怔然,似看到了世间之最美。
冥冥中,有些信息伴随着光彩,化作一枚枚神纹流转。不需认得这些神纹,便已知其意。
却是说了这头蛟龙的来历、镇压在此的缘故,以及对后来者的告诫。
原来这头蛟龙天赋异禀,短短千年,修成心相,眼看就要登仙。可终归难以压制龙虎,在一个大雨滂沱之夜狂性大发,这尊女仙见之不忍,将其捉住,镇压在洞庭湖中。
一是要蛟龙修生养性,消磨龙虎,期待它能修成太乙真仙;二是告诫后来者,轻易不要破坏封印,以免蛟龙没能压下龙虎,万一成了魔神,到时候悔之晚矣。
陆恒则微眯着眼,看着那渐渐消散的远去背影,哼一声道:“这娘们...”
适时,旁边张平喃喃出言:“...太阴嫦羲...”
又是嫦羲。而且那背影,那气质,与陆恒印象中几无二致。说来还是他婆娘——只不过是上个宇宙的婆娘。
但如此神似。
“早晚把你源头本尊找着,好生一顿收拾!”
光影散去,陆恒清叱一声,把这里人唤醒。在太阴嫦羲留下的光影,那一丁点魅力里头,他们迷失个十天半个月也只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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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得,就饿死在她光影的魅力之中。
陆恒懒得拖沓,一掌推出,那门嘎吱打开。隐隐门户之中,有庞然大物蜿蜒,龙吟之声阵阵。
一缕强横的气机从门中冲出,陆恒反手一拂,将这气机堵了回去。即伸出手没入那门户里,听得砰砰几声闷响,待他把手收回,见正拽着一颗巨大的生了两支直溜溜尖角的蛟首,如拖着布娃娃似的,给生生从门户之中拽出来。
空间瞬间拉长,陆恒与那蛟龙已在数百米的高空之上。
见那蛟龙,首级乖巧在陆恒五指之间不能动弹,数百米长的如翡翠一样碧绿的身躯绞动蜿蜒,强横的气息扑洒下来,湖中的水没来由掀起一阵阵狂浪。
见着高空中的蛟龙,下面小岛上、甚至十几里水域外的湖岸上,方圆几十里内的生灵,心中发悸,脑子一片空白。
“还敢给我发威?”陆恒按着蛟首,抡起一拳捶的这蛟龙如遭雷击,浑身一下子瘫软的像根面条。
“说罢,选一还是选二。”陆恒道:“是想死,还是想活。先前我说的话,你当是听着的。别跟我装迷糊。”
“想活。”沉闷的声音回答。
陆恒微微颔首:“想活就好。”
他手中大一统都天神力流转,蛟龙配合着化作尺长身躯,挽在陆恒手腕。
陆恒一步落下,张平还在大口喘气——实在蛟龙的气机,他也不大受的住。这小岛上,现在能站着的不多,毫发无损的也就陆恒的几个婆娘——她们身上都带了法宝,挡住了蛟龙的气机。
张平看着陆恒手腕上的翡翠蛟龙,暗暗咽了口唾沫。
陆恒没二话,直塞给了他。
张平又是惊,又是吓,又是喜。手忙脚乱。
陆恒道:“你把它带回去,入个籍,也算国民一员。”
说着,想了想,伸手入虚空,掏了掏,掏出一块令符,又指头勾动,从蛟龙脑子里勾出一缕元神,将之打入令符之中。
即将之信手丢给张平:“这头蛟龙已至心相之极,龙虎反噬剧烈。我这令符蕴含降龙伏虎之妙。我将其一缕元神打入其中,可使之借用降龙伏虎神通镇压龙虎反噬。”
那蛟龙不禁扭动了一下,抬起头望着陆恒。
陆恒道:“它若不听话胡来,就捏碎这令牌。是时它自当传送到我面前,我来收拾它。”
蛟龙一听,又是欢喜,又是畏惧。
欢喜的是,这玩意儿能助它镇压龙虎,对于一个心相之极的存在,镇压龙虎是头等大事,如何不喜?
畏惧的是,这人实在厉害。分明看起来境界与自己差不离,却在他手中,跟个布娃娃似的,别说反抗,连动弹都不可得。
能不畏惧?
忙道:“不敢,绝不敢造次。”
陆恒摆了摆手:“等他们给你入了籍,你便是这国民一员。自然要好生做事,将来成仙了道,不在话下。”
说:“这厮是上古的角色,或许知道天庭的一些消息。有它相助,想必可尽快找到天庭遗泽。”
又指了指那门户:“这门也是个宝物,你们可以带回去。里头可能有些有用之物,你们问这长虫即是。”
便说:“你们忙,我出来旅游,不能光顾着你们这里的事。”
说完,带着徐丽她们就走了。挥手造了一叶扁舟,一家几口子登上船,消失在茫茫湖面之上。
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都瞪上那蛟龙。
蛟龙见走了陆恒,心气儿上来了,蜿蜒一转,悬在空中:“上仙的话,我不能不听,但我不愿意做的事,你们不能勉强我。”
四九章 来了
张平捉紧令符,道:“陆先生说了,带你入籍。从此以后,你与我皆国民,要为人民服务。”
道:“不能你想怎样就怎样。要遵守国家的法律、部门的条规。听从上级领导的指挥。”
蛟龙眼镜一瞪,脾气上来。张平捉着令符:“要不,我把陆先生请回来?”
蛟龙立时泄了气:“罢了,罢了。”
且不说这里如何收尾,如何把一头蛟龙,变成第五十七个民族的一员。却说陆恒,着实这次,是带着婆娘们出来旅游的。
烟波浩渺,洞庭湖泊,一叶扁舟,果然逍遥。
把一条鱼线,也不要钩,仿作姜太公,钓上来一尾大鱼。二三百斤,肉质鲜美,却是个变异的的鱼类。
扯下一片云霞作砧板,拈来一缕天光作菜刀,拿那鱼来作了鱼生,又信手虚空中拈来芥末、调料,吃的甚是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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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变异的鱼可真多。”白纤楚吃着舔嘴角,微眯着眼,瞧着水下大群鱼儿逐波而走,不禁愈是垂涎。
她是个小狐狸,狐狸仿佛也喜欢吃鱼。
尤以出自陆恒之手,这变异的鱼本就鲜美,更增几层楼,如仙宴,怎么吃都不够。
“看那边。”徐丽指着远处,见一条大鱼驾驭水雾,腾起十几丈高,滑翔数十丈后复落水中。
“这是成精了。”沈姣站了起来。
陆恒摆摆手:“紧张什么?大湖中间,杳无人烟,成精便成精,只要不祸害人,管他去?”
这是职业习惯。
见着妖魔鬼怪第一时间警惕防备——这自然是没有错的,可陆恒不就在这身边儿呢么。
天地的变化,渐渐显著。动物变异,甚至成精的,决然不在少数。连人群中间、海都那样的大城市,动物园里都有老虎成精,何况这荒郊野外、人烟罕至的大湖中间?
说来海里更厉害。有着最多最大的动物,生物繁荣远胜陆地。这一回天地变化,暂时人类的科技还可以在海上横行,再过一段时间,怕就不容易啦。
不过要说海洋生物把人赶出大海,也不切实际。短时间的变异、成精,还不足以抵挡人类的大炮巨舰。
至少要有大批心相境的大妖出现,才有可能把人类的足迹从海上抹去。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人类——至少大夏这边的人,绝不虚海洋里的妖物。敢捣乱,打来了吃。
陆恒传下的道统,又不是吃干饭的。
单沈姣和白纤楚两个,聚兽调禽,只要修为不太差,足以所向披靡。
这一次外出旅行,也算难得——陆恒这样的死宅,着实不容易教他出来走走。他要说出来走走,多半要搞事;不搞事的出来走走,少。
天当穹顶地当屋,霞作铺盖云作床。朝游北冥暮苍梧,餐风饮露才是仙。
这一番游览,便几个月。时而泛舟江海,时而驾云天穹,时而入那冰天雪地,时而到那深海阑干。
意犹未尽,到年中前,才回到海都。
短短几个月,已有物是人非之感。一路回来,只见些小孩,背着书包,闪转腾挪;又见老太老头儿,腿脚利落筋骨强健。
饕餮功已是普及下来。
社会的变化,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分明翻天覆地。
101局出任务,现在出的是光明正大。遇到灵异事件,直接拨打101,人立马就到。已经是一个常规部门。
学校里开设了专门的修炼课程,小学中学专注饕餮功,高中开始,便更多门类,开了神秘学、炼器炼丹、奇门遁甲、机关术数等科目。
刚刚下来的文件,这一届高考,便有这一类科目。
知道陆恒回来,张平当天登门来访。
说:“上面决定在高考时甄别根性与否;但暂时没有便利的法子。这不,又来麻烦陆先生您了。”
通过高考,甄别是否有根性。这一层筛子无疑极有效率。
有根性者,万中无一。甚至十万百万人里头,也未必有一个。若没有便利的法子,实在很难在人海中找出那个有根性的。
“法子我有。”陆恒道:“你们拿什么来换。”
张平早有准备,忙从公文包里,拿了一叠文件出来。
陆恒翻开一看,是夏国之外,尤以米国、东瀛为主的关于灵异事件的详细情报。
这份儿文件,对陆恒没有用处。上面的情报,陆恒都知道。陆恒知道的,上面未必有。
但也算是尽心了。
实在是除了这些,上头拿不出什么有意义的来跟陆恒作交易——陆恒什么都不缺。
按下文件,陆恒伸手从架子上摄来一面镜子。
将之丢给张平:“这镜子,是我仿的昊天镜,没有昊天镜观遍寰宇的威能,却能准确分辨根性。”
道:“你把这镜子拿回去,教人炼化了。引出镜光,置入任意一面镜子之中。如这镜子分身,每个学校给他一面,自然好照。”
张平大喜。
陆恒则道:“这种小事,以后最好少来找我。你们自己个儿多研究研究,集众之力,未必不能解决。”
张平点头。上头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但眼下不是急么,一时半会儿搞不定,只能先陆恒这里顶一顶。
连学校里都开了炼器炼丹、奇门遁甲这些科目,这目的,自然是自力更生的路数。
修炼的路子,终归还是靠根性说话。大多数的人,人体极限到头,无法更进一步。只有把有根性的人,都找出来,仔细培养,这条路才走的长远。
至于以后会引发怎样的社会问题,陆恒是不必理会的。
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社会问题,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大同世界可不容易实现。
七月来临之前,六月下旬末,雅典娜终于来了。
不止她一个,还有两个。
一个是斯拉夫神系的幸存者,月亮女神西丝拉伯格;一个是北欧神系华纳神族的幸存者,魔法女神芙蕾雅。
这两个神系,加上奥林波斯,三大神系,是除东方天庭之外,这个宇宙原生的三大神系。
此之外的什么凯尔特神系或者其他的小神系,都是这三大原生神系的衍生旁支。
五十章 三个
在看到陆恒的第一时间,无论西丝拉伯格还是芙蕾雅,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正如当初雅典娜看到陆恒的第一时间的那种心情。
复仇有望,希望绽放的感受。
“请接受西丝拉伯格最诚挚的敬意!”西丝拉伯格在陆恒面前显出她的真身,高挑、白皙、神圣,她的身上,集合了斯拉夫女性的一切美丽特征。
她穿着月光一样的纱衣,洁白里带着粉红, 朦胧里带着诱惑。
芙蕾雅更像一个精灵——她的耳朵既长又尖,皮肤有淡淡的光晕流转——她的哥哥弗雷是北欧神系中光精灵的王、华纳神族的太子和阿萨神族的太阳神。
她的身材比西丝拉伯格更高挑几分,更纤细几分。就好像阳光下一根嫩嫩的柳条,迎风飞舞那般意境。
她穿的是如同树叶编织的淡绿色长裙。
雅典娜也显出了她的真身,较之上述两位,雅典娜既美丽又强悍。她的神色带着锋芒,眼中充满智慧。身上穿着的,既不是纱衣,也不是长裙。而是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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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论纱衣还是长裙,亦或者铠甲,都极是清凉。
“芙蕾雅问候您,陆先生。”芙蕾雅轻轻弯腰,鞠了一鞠。
雅典娜没说话,只把腰间一只金色的羊皮口袋解下来,递给陆恒。
陆恒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言罢,拂手将三个女神连带那羊皮口袋,一股脑儿收到了掌心里。
三位女神猝不及防,略作反抗,便已被宇空之力卷起。天旋地转,眨眼已来到一方小世界里。
陆恒掌心空间,而今已是洞天。
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 足以轻松创造一个法则完善、没有瑕疵的洞天世界。只受限于陆恒的修为, 眼下掌心洞天只几百里方圆。
这回出去旅游, 陆恒收了些动物植物,使这里头有了生机。只是显得凌乱——没有仔细打理。
在掌心洞天一片嫩绿小草覆盖的草坡上, 陆恒与三个女神相对而坐。
羊皮袋就放在面前。
说:“这方宇宙的原生神族, 就剩下你们仨了?”
雅典娜平复了被毫无反抗的收进掌心洞天的惊讶,道:“当然不止我们三个。毕竟三大神系,上上下下的神灵、半神和附属种族不在少数。但做主的只我们三个。”
西丝拉伯格和芙蕾雅齐齐点头。
陆恒了然。
三个原生神系的骨干中坚,除了眼前的三个,皆已消亡。她们作为幸存者之中做主的,亲自过来,无疑表明了诚意。
陆恒先表了态:“毁灭你们的人,是与我争道的敌手。”
他道:“上回我与雅典娜也说过,争道者,不死不休。你们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先天与我站在一方。”
雅典娜道:“你可以叫我帕拉斯。”
她说:“上次匆忙,很多疑问并未向你提出,得到解答。争道,是什么意思?”
西丝拉伯格和芙蕾雅连忙竖起耳朵。
陆恒笑道:“所谓争道,争的便是这方宇宙最具价值之处——这一方宇宙,可以承载一尊金仙。”
“我道行早至太乙天仙之极,下一步便是不死不灭、证道金仙。而毁灭你们的人,亦是如此。”
雅典娜神色一变:“所以你与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陆恒哈哈大笑:“目的一样,手段不一样。”
“我不在乎目的,也不在乎手段”倒是西丝拉伯格看的开,说:“我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复仇。只要尊敬的陆先生能杀死那个恶魔,其他的,我不在意。”
芙蕾雅笑了笑:“我看着我的哥哥,我的父母和朋友,一个个死在他的手里,我除了复仇,也已别无所念。”
雅典娜一怔,深深的叹了口气。
陆恒道:“这个宇宙只能成就一尊金仙之位,不是他,就是我。所以我与他不死不休。他是决然不会放弃的,而我也一样。”
便道:“我知道他,但不了解他。你們与他打过交道,他是怎样人物?”
雅典娜微微闭上眼睛,开始了她的叙说。
两千余年前,那个人来到了这个世界。刚来的时候,非常和善。最先接触的,便是奥林波斯。
“他就像一个长者,总是指导我们、予以我们解答无数的疑惑。”
在与奥林波斯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之后,他提出要创建一个教派的意愿。宙斯同意了。
于是,在临近奥林波斯的东方,那片新月之地,一个新的教派便这样诞生了。
在奥林波斯诸神的眼皮子底下,这个教派迅速发展壮大。渐渐开始侵占奥林波斯的信仰之地。
矛盾开始产生。
但为时已晚。
那人的道统,已根深蒂固。
在这样的前提下,那人撕开了伪善的面具,突然动手,一夜之间覆灭了奥林波斯。
“我看到他一拳打死了宙斯。宙斯的雷霆对他来说,就像沐浴的水花,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雅典娜眼睛微红,闪烁着仇恨的光:“阿瑞斯和阿波罗被他拧下了脑袋,赫拉遭到玷污,并被杀死;阿尔忒弥斯、赫斯提亚和阿弗洛狄忒也被他凌虐至死...”
“我怀着深深的恨意,在伟大的卡俄斯的指引下,侥幸逃脱。”
“我逃到东方,意图向天庭求援,但天庭紧闭大门,拒绝了我。”
“我心灰意冷......”
三大原生神系最强大的一系奥林波斯,最先、最快覆灭。奥林波斯的覆灭,引起了北欧神系和斯拉夫神系的警惕。
“在奥林波斯覆灭之后的一千多年里,我们两大神系联合在一起,与他死斗。”
西丝拉伯格接过话茬,轻叹道:“我们一开始轻敌了。我们以为,奥林波斯的覆灭,是宙斯疏于防范,遭致偷袭导致的后果。所以我的主神斯文托维特与奥丁联合起来,召集了善战的神灵围攻他,却被他杀的落花流水。”
“那之后,我们只能龟缩防守。”
“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他像猫戏老鼠,慢慢的把我们一一杀死。最终,斯拉夫神系和北欧神系一起消亡。”
“那个恶魔也没讨到好。”雅典娜咬牙切齿:“卡俄斯惩罚了他,改变了天地,使他再也无法降临物质世界。”
五一章 收获
陆恒的对手,是个善于伪装的心狠手辣之辈。
奥林波斯凄惨下场,斯拉夫神系和北欧神系的落幕,无一不说明此人的凶狠强横。
这厮为了传播道统,先是结好奥林波斯;等道统稳固,反手就灭了奥林波斯,过程中作出许多令人发指的事。
千余年与斯拉夫、北欧两大神系拉锯,更是猫戏老鼠。
这厮与陆恒截然不同。
如果说陆恒是个正道人士,这厮就是个邪道的。
三个女神的控诉,一桩桩一件件,真个令人心惊肉跳。那厮行事,不讲究任何规则,无道德挂碍,肆意、猖獗,更类于魔神。
便连这宇宙的本源,雅典娜口中的卡俄斯也无法忍受。但也奈何不得他,只能改变宇宙的运行规则,使天地以末法,并以彻底厌弃他为由,将他禁止。
陆恒心念转动不已。
似这等不讲任何规则的对手,无疑是个棘手的。如果有可能,陆恒现在就想去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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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修为不足,这一点还做不到。
唯一可以使他有所顾忌的,不是所谓宇宙本源的禁止;而是他对证道金仙的渴盼。
宇宙本源能禁止他,让他这么多年守着规矩,不是他愿意守规矩,也不是怕了宇宙本源,而是不想放弃证道金仙的机会。
一旦这个机会变得渺茫,以这厮的处事行为,一定会直接掀桌子!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快些弄死他!
说到底,本根还是在于修为。
陆恒好生安抚了三个女神,至于安抚的手段,无外乎阴阳调和。正如雅典娜所言,她们都是他的人,只要报仇!
雅典娜、西丝拉伯格和芙蕾雅归于陆恒,最大的意义,并非多了三个真仙级数的战力。
在争夺金仙证道之机的大因果之中,她们三个的战力,无足轻重。就算她们三个是天仙,也没有多大用处。
对于准备证道金仙者而言,普通的天仙,亦不过区区而已。
真正的意义,在于宇宙本源向陆恒的倾斜和认可,以及多了三个婆娘。
多了三个婆娘的事放在一边,先说这倾斜和认可。
陆恒清晰的感受到,本来二十年结束的末法,延长了,延长了一半,三十年后才会结束——也就是天地变化的速度,变慢了。
本来二十年后就可以跳出来的那厮,现在要三十年后才能跳出来——当然有一个前提,就是三十年后,他还能看到机会。如果看不到,他一定会提前跳出来——反正没有机会,那就掀桌子。
此外,在得到三个女神的同时,陆恒点亮了又一门天罡大神通。
便唤作是——点石成金。
这门天罡大神通,与地煞神仙术之中的黄白之术,在字面上有雷同之处。黄白之术的真意,是从本质上改变物质,用科学的话来讲,就是裂变、聚变。
然而点石成金根本不是改变物质本质的路数。
点石成金,不是把石头变成金子。而是把无用的变得有用,把没有价值的变得有价值,最根本的,是把死物变成活物。
施展此神通,可自宇宙本源之中,截取真灵,从而创造灵魂,点化万物。
这涉及到的,是生灵诞生的根本道理,蕴含创生的奥妙。
而反过来,便是湮灭真灵的力量。
这使得陆恒又多了一种根本性的,专门针对那些难以杀死的敌人的强横手段。
自然的,新的天罡大神通点亮,陆恒的仙体,又前进了一步。
他更强大了。
“说到底,我要争道,要为你们复仇,修为才是本根。”三个女神依偎着,陆恒笑道:“虽然宇宙本源又拉长了禁止时间,但那厮是个不讲规矩的,说不定按捺不住,跳出来掀桌子。”
“我得快些提升修为。”
在提升修为这方面,雅典娜她们没有任何法子。她们这些原生的神灵,说起来挺失败,力量体系并不健全,多是天生的能耐。也就是说,她们其实没有具体的修炼法门。
那厮当初假装交好奥林波斯,也不曾传授过法门。
但陆恒自然是有准备的。
“我一直在等帕拉斯。”他说:“眼下你们都来了,该我出去走走了。”
几个月的游玩,并非无事可做。而是陆恒在等雅典娜。等她们的归附,从而得到宇宙本源的倾斜。
眼下,他要动起来。为尽快提升修为。
他把自己一根手骨炼成巴弗灭雕塑,丢到米国那边去,为的是什么?只是给米国佬一个教训吗?
当然不止。
徐丽就说过,陆恒也明言,就是把巴弗灭一类的——也就是陆恒争道对手的手底下那一帮走狗集中引到米国佬的地盘上,然后陆恒去收割。
要恢复到堪比太乙天仙的力量水准,如果没有好的法子,单靠时间积累,想想陆恒在之前的宇宙,便玉液琼浆、金丹仙果,也还吃了那么多头魔神,也用了数百近千年的时间,才积累起能与浑沌之王交手的力量。
一句话,得吃!
二三十年时间,不大吃特吃,想要拥有打死对手的力量,那是无法想象的。
这一点陆恒是有把握的。
换位思考,就像陆恒不在意多了三个女神、三个真仙级战力,对于准备证道金仙的存在而言,在他之下的,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陆恒剪除他的羽翼,对他来说,其实并无意义。并不能真的使他虚弱。他的依仗,永远是自己那太乙天仙之极的力量,而不是门下的一帮子走狗。
所以杀他的走狗,剪他的羽翼,多半不会触怒他,不会使他跳出来掀桌子。甚至那厮还会嘲笑陆恒作无用功。
物质世界,对他唯一有价值的,便是他的道统——一神教。而一神教早已根深蒂固,除了大夏这片,其他的地方,几乎都是他道统的延申。
如果陆恒下狠手,把除了夏国之外的其他国度尽数抹平,以抹除他的道统,他可能才会发怒。
然而也只是可能——这是一个宇宙,他的道统,不可能止在地球。这是一个能承载一尊金仙的宇宙,必定在那茫茫星空之中,还有无数的文明。他的道统,甚至在那无数文明之中,都有传播。
真灵不灭之中,道统不灭的因素,他早已达成。
五二章 詹尼佛
就连陆恒的道统不灭的因素,都已达到基本要求,何况那厮?
那厮比陆恒早到这个宇宙两千多年!
两千多年的时间,足够一尊快要证道金仙的伟大存在做成许多事。
只不过地球更特殊——这地方,是三大原生神族的祖地,是天庭关注的核心区域。
所以这地方的道统,才是根子。总的来说,只要陆恒不做出灭掉他在地球的道统的态势, 只杀他门下走狗,他多半不会动弹。
“去把你们神系的幸存者都带过来。”
陆恒道:“这个洞天,便作容身之处。”
陆恒信手一拈,虚无中拈来三块令符,将之一一交给雅典娜、西丝拉伯格和芙蕾雅:“把人聚集起来,捏碎这块令符, 就可以全部传送到我这掌心洞天。”
在没有决出胜负之前,雅典娜她们这些仅剩的原生神族,不灭亡、有发展,对陆恒来说是有意义的——这会使宇宙本源更倾斜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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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放在眼皮子底下,是最好的选择。
陆恒可以保护着她們。
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优势,尤其在还没有力量打死那厮之前。每一点优势,都是值得争取的。
三个女神都已是陆恒的人。她们的神系已消亡,幸存者不多,成了陆恒的人之后,心灵迅速靠拢——因为没有另外可以靠拢的地方。
各自拿了令符,拽的紧紧的。
“放心。”陆恒笑道:“我的人,容不得哪个欺负。那厮早晚死在我手中,以解你们心头之恨。”
不得不说,西方姑娘热情令人陶醉。西方女神的热情,更甚无数。怎一个爽利了得?!便西丝拉伯格, 月亮女神,也火热的很。
听到这样的话,立时激发热情。又一阵云雨巫山不提。
得亏陆恒调整了掌心洞天的时间,不然与三位女神的一番深入交流, 个把月时间, 实在有点长。
出去,外头才半天。
雅典娜她们不敢耽搁,与徐丽几个稍作认识,便走了。
徐丽无语的看着陆恒:“又仨。”
白纤楚嗯嗯的点头:“还是三个女神呢。”
陈心很安静。沈姣也很安静,只是盯着陆恒的眼神,不大乐意。
陆恒摆了摆手,道:“接下来我将去米国走走,去年放出的诱饵,差不多到了收割时候。”
道:“我那个对手,可不是等闲之辈。我需要尽快恢复力量,不然什么时候激怒他,被他跳出来掀桌子,奈何不得他,那就太伤颜面了。”
听到陆恒要去米国,徐丽几个都露出不舍之意。
一个死宅,忽然要远行;想到以前天天相伴,现在却要很久不见,一时间难免有些不适应。
徐丽道:“要不,让小白和陈心跟着你一起?”
陆恒摆了摆手:“这次可不是旅游。”
任何可能性,陆恒都必须要考虑到。说是那厮不会因杀他门下走狗而恼怒跳出来,但也不是绝对;那厮门下走狗,也有些厉害的货色,说不定会硬刚几手;带着小白和陈心,未免有些束手束脚。
当然,也考虑到离开这里之后,这地方变得不安全。
所以陆恒给了她们两张令符。
“这张小的,捏碎了可以直通我掌心洞天;这张大的,则是去地下室空间。地下室空间我手段完善,除非那厮亲自动手,其他的来,只要躲进去,必定安然无恙。”
陆恒是说走就走。
还说了一句:“教司藤不要再玩儿了,早些教她回来。”
司藤的令符,也准备好的,放在徐丽手中。
雷厉风行,当101局知道陆恒离开了海都的时候,陆恒已经到了米国的圣弗朗市。
大街上车流频繁,耳朵里枪声绵绵。这地方的红尘气,与海都截然不同。海都的人间红尘,秩序井然流畅;这地方的红尘气,秩序疏松,暗藏混乱,许多妖魔鬼怪的气息藏在里头此起彼伏。
陆恒循着一线感应,一步跨出,来到了一座学校的外面。
抬头,见学校大门口两只气球垂下的标语——这里举办全加州高中橄榄球联赛的决赛。
看看时间,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一辆豪华的汽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陆恒身边,周围许多人,没有丝毫觉得不对。陆恒一身衣服,也悄然一转,变成个时髦的阳光气质青年,稍释放了一点魅力,立时,路过的女性都不由自主把目光投过来,舍不得挪开。
他依着车门,长身而立,单只站着,便已魅力无穷。
这时候,学校的大门打开了,决赛结束。一群群高中生从里头出来,其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便是那些穿着清凉的啦啦队女孩。
一个抱着橄榄球的强壮白人男孩追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啦啦队女孩出来,说着无外乎有好感、想交流的语言,那女孩分明有意动之色,但却没有明确答复的模样。
正这里,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依着豪车长身而立的陆恒。
那女孩眼睛立时就亮了。
当即甩开橄榄球男孩,先几步急走,走了几步又放慢,刻意作出些优雅来,到陆恒身边:“嗨!”
周围许多女孩,这时候一定心里暗骂:碧池!
陆恒点了点头。
那女孩抿了抿嘴:“你好,我叫詹尼佛,詹尼佛-福克斯。”
陆恒道:“陆恒。”
然后陆恒直接打开了车门:“要一起吗?”
女孩眉开眼笑,傲然的环视了一周,上了陆恒的车。
陆恒的目标,就是这个女孩。不是她漂亮——虽然的确漂亮。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女孩身上,那若隐若现的一缕气息。
那气息背后的,是陆恒来到米国的第一盘菜!
那菜不次于巴弗灭,甚至更强些。
这个女孩身上沾染了那厮的一缕气息,陆恒一来到圣弗朗,便捕捉到了。直接闯过去,把那厮逮出来吃,未尝莽了些。
便找到这女孩,释放一点魅力,这姑娘便主动找上来了。
“要去哪儿?”陆恒开着车,汇入大街,笑着说道。
詹尼佛拢了拢发丝,展现自己的魅力:“酒店?”
陆恒诧异:“你看起来不像是个生活混乱的。”
这女孩年纪十六七,还是个初。
五三章 水晶湖畔的魔鬼
西方人发育早,听说十三四岁上中学怀孕的比比皆是。
詹尼佛十六七岁,容貌身段业已成熟。该大的地方绝对大,该细的地方绝不粗,身高腿长,脸蛋光洁无斑,无疑是个美丽的。
陆恒一眼看出她骨龄、状态,知她年级, 更知她尚且纯洁。却不想这妞儿一开口,就是酒店。
他不禁哑然失笑——这是自己小觑了自己的魅力。
看这妞儿一脸迷离,大略便知,她着实扛不住陆恒释放的属于神仙的一点魅力。
他把气息敛了,掩藏了魅力, 詹尼佛才缓过气来, 立时脸蛋绯红, 低着头,羞臊不已。
“抱歉,你太帅了...”她这么说道:“让人情不自禁。”
毕竟是性格开放的西方姑娘,她很快便适应过来,叽叽喳喳与陆恒攀谈:“你送我回家吧。”
说:“虽然你很帅,或许也很有钱,但你必须知道,我不是一个随便姑娘。”
陆恒笑道:“当然。”
就说了,她家住圣弗朗市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在镇上的学校上学,刚上高中,刚刚进入啦啦队。这次高中橄榄球联赛, 作为啦啦队的一员, 随学校的球队一起来圣弗朗市,在球队登场的时候, 予热舞以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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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年龄段的西方女孩——或者说任何一地方这种年龄段的女孩, 都是颜狗。长得帅气,才是吸引她们目光的第一要素;金钱或者其他, 还在其次。
因为还不懂得社会的残酷。
陆恒释放的那一点魅力, 深深的铭刻在她心里,使她不能自拔。陆恒收敛了,可也铭刻了,一路上豪车飞驰,她叽叽喳喳,话里话外,好感爆棚。
出离圣弗朗市,便一片旷野。公路无尽,野旷天低,米国的西部,自有一番属于它自己的狂野气质。
公路上车越来越少,渐渐仿佛有一种独在天地之间的味道。陆恒的豪车收起车顶,詹尼佛站起来,迎着狂风尖叫。
然后一下子扑到陆恒身上,火热的嘴唇止不住的求吻。
也亏得陆恒不是普通人,要不然就这一下,得车毁人亡。要不说米国佬喜欢作死呢。
眼看天光暗淡,已过傍晚。距离詹尼佛的小镇还有好几十公里。
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陆恒将车停下——詹尼佛说内急,得释放释放。
陆恒靠着车门,等她去释放,等来一声尖叫。陆恒则不进不慢走过去,詹尼佛从树林里跑出来,扑进陆恒怀疑,大叫着瑟瑟发抖。
“别怕,是只野猪。”拍了拍她光洁的肩,陆恒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看了看天色:“正好打来吃——你也饿了吧?”
詹尼佛甜甜一笑:“你真好。”
不片刻,陆恒从林子里拖出来一头野猪,就着公路边的一条从林子里流出来的小溪,斩了野猪一条后腿,洗剥干净。
升起一小堆篝火,慢慢炙烤。
詹尼佛屈膝坐着,靠着陆恒,抓着披着的衣服的衣襟,火焰的热量烤的她脸蛋发红。
也不知陆恒哪里拿来的调料,野猪的后腿此时已散发出浓浓的香味,詹尼佛闻着香,肚子里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陆恒呵呵笑道:“莫急,再等一会儿。”
猪腿烤熟,削成片儿,拿小树枝串了吃。陆恒的手艺,自然没得说。便普普通通的烤肉,也当是炼丹出来的路数,怎一个美味了得?
詹尼佛眼睛看着陆恒,好像有光。
吃着烤肉,夜色已经覆盖了大地。
闲聊着,詹尼佛边吃边说:“我听镇上的大人们说,这片树林里有一个魔鬼,他住在树林那边的水晶湖畔。”
陆恒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之色。
詹妮弗道:“他们说那个魔鬼有不死之身,没有人能杀死他。无数从这里经过的人们,都会被他杀死,灵魂被他囚禁在水晶湖里,永世不得超生呢。”
却笑嘻嘻一转言:“不过你别怕,都是假的。”
她笑起来:“去年春假,我和几个好朋友曾经来这里探险,除了野猪,什么都没有。吓唬人的。”
陆恒却指了指小溪上游:“你说的是它?”
詹尼佛笑容一滞:“别跟我开玩笑好吗?亲爱的,我不喜欢开玩笑。现在是夜晚...”
陆恒道:“拿着把斧子,脸上戴着一张曲棍球面具,身材很高大......”
詹尼佛机械的扭过头,便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提着一把斧子,从小溪的上游大踏步走来。
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想要抓着陆恒的手逃跑,身子却不听指挥,只知道瑟瑟发抖,她甚至连一声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
当原本以为只是大人吓唬小孩的故事变成真实的时候,人们往往接受不了。
陆恒却上下打量这‘魔鬼’,微微摇了摇头。那身影已走到近前,举起了斧子。
詹尼佛终于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陆恒却才不进不慢的站起来,举臂格开魔鬼的斧子,反手一巴掌,直把这魔鬼打的滴溜溜原地转了三圈,脸上的曲棍球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好像在水里泡了好几年的腐烂的脸。
——已半边被打塌下去,不成模样了。
詹尼佛的尖叫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
陆恒信手夺过‘魔鬼’的斧子,一斧子就给脑袋劈了下来。这‘魔鬼’无头的身子晃了晃,体内发出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够轰然倒地。
在陆恒的眼中,一道诅咒被他一斧子劈了个烟消云散。
‘魔鬼’倒地,倏忽间,变成了一堆白骨。
詹尼佛眨巴着眼睛,忽然跳起来,攀着陆恒的背,一双大长腿死死的夹着,大喊道:“你太棒了!”
具体怎么个棒法,只有这夜风知道。
西方姑娘的热情,连夜里的风,也吹不凉。
只隐约的篝火摇曳,两个人影纠缠,还有如泣如诉的呜咽;旁边却一堆白骨和一个骷髅,似乎无声控诉。
影子里,不知何时,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娃娃出现,隐隐间似乎从那个纤细的身影里冒出一丝不大看得清的东西,与那娃娃勾联在一起。
娃娃只出现了一会儿,在呜咽声最剧烈的时候,然后就消失了。
五四章 吃干抹净
清晨水晶湖的小树林里十分热闹,晨光下,鸟儿的叽喳声和虫豸的咀咀声此起彼伏。
还有清风吹拂树林,枝叶发出的轻快的声音。
这地方,好像变得轻松了。
詹尼佛掀开宽大的衣服,露出美好的身子,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见不远处的溪边,陆恒正在洗剥一条鱼。
“早啊, 亲爱的。”
詹尼佛精神饱满——陆恒昨晚上没太折腾她——毕竟是第一次,温柔些的好。
陆恒回首给了她一个笑容:“醒啦。”
她穿好衣服,到溪边,捧起溪水,稍作洗漱。不远处的那堆白骨已枯,想起昨晚上的恐怖, 不禁往陆恒身边挤了挤。
“传说竟然是真的。”她道:“如果没有你,我就完蛋了。”
陆恒失笑:“没有我,你昨晚上不一定会经过这里。”
“但早晚会经过这里,不是吗?”她说:“我喜欢大城市,每个周末,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繁华的圣弗朗。我妈妈管着我,可等我满十八岁,她不再管我,我一定每个周末都会去圣弗朗玩儿,那样,我会经常从这里经过,总有一次会遇到魔鬼, 然后被他杀死。”
不笨。
陆恒笑道:“这个‘魔鬼’并不强大。”
詹尼佛摇头:“我只是个女孩。”
然后好奇的看着陆恒:“亲爱的, 你会功夫是吗,很厉害的那种?!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鬼都被你杀死。我真是太幸运了。我爱你!”
雅文吧
普通的夏国人很少把‘爱’这个字挂在嘴边;就陆恒自己的理解, 爱这种东西,嘴巴里说了不算。
但西方人则不同。爱这个字,几乎是他们的口头禅。
不过夏国人渐渐也有了这个趋势。说的越多的东西,其实越不值钱。当然, 詹尼佛无疑现在是真心的。
陆恒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其帅气、神秘、有钱、温柔、强大等等一大堆,符合她一切要求的要素的另一半。
早饭是鱼汤。
喝着汤,詹尼佛道:“那个魔鬼名叫杰森,他们说它已存在了很多年。没人能杀死他。可他现在变成了一堆白骨。”
陆恒笑道:“普通的手段,的确杀不死他。物质层面的,枪炮刀剑,对它无效。”
詹尼佛一怔:“为什么?亲爱的,你不是已经杀死他了吗?”
陆恒道:“因为我不是普通人。”
陆恒打算跟她说清楚——没有继续遮遮掩掩的必要。昨晚的深入交流,陆恒把该做的都做了。
“这是个被诅咒了的不死者。”陆恒道:“真正的魔鬼给他下的诅咒,教他成为使者,为魔鬼搜集灵魂。”
“普通的方法杀不死他,因为无法驱散他体内的诅咒。”陆恒摊开手,大一统都天神力流转,变幻出森罗万象:“而我,打散了魔鬼对他的诅咒,所以他死了。”
詹尼佛怔怔的看着陆恒,一副不可置信模样。
陆恒笑道:“你很少看新闻吗?”
詹尼佛傻傻的摇了摇头。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来说,新闻?那是什么?热辣的歌曲、激情碰撞的橄榄球、帅哥,这些东西,才是她关注的主要对象。
陆恒摇头笑道:“你们这片地面上,乱七八糟的事可不少。你但凡多看点新闻,就知道,现在有无数的灵异事件,发生在每个地方。很多人因此死去。”
这有陆恒的锅儿在里面。
但只是一部分。他送给米国佬的礼物,那个巴弗灭雕塑,主要作用还是吸引那位对手门下走狗们的目光,而不是促成灵异事件的大规模爆发。东瀛那边那个,才是促成大规模灵异事件爆发的好东西。
不过虽然不促成,但引来那些目光。那些目光所代表的存在,本身也是灵异的源头。
詹尼佛此时想的可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死了多少人。她眼睛傻傻的盯着陆恒手里变幻着的神奇力量,心里想的,却是‘我男人不是普通人’。
所以,激情又上来了。
天作铺盖地作床,又一番阴阳调和。
太阳已经爬到半天云高,她依偎着陆恒,道:“我遇到你,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激荡过后,渐渐理智起来。
陆恒道:“是必然。因为你身上,有一头大恶魔的印记。”
詹尼佛一怔,道:“大恶魔?”
但她的关注点,不在恶魔。却说:“那要是没有大恶魔的印记,我就不会在学校门口遇到你?所以我们...并不是爱情?”
陆恒失笑:“你很漂亮。”
拍了她一巴掌:“天真的姑娘不需要胡思乱想。”
说:“给你印记的大恶魔是我的目标,所以,你遇到我便是必然。”
詹尼佛怔了一下,皱了皱鼻子:“反正你是我的男人。”
便才担心起来:“我为什么会被大恶魔标记印记呢?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
陆恒笑道:“这就是原因。”
他站起来,望着远处几十公里外的小镇,那小镇上凡人不可见的阴云:“它不肯退却,想要彻底降临,因此需要献祭。而一个美丽的女孩,在那样的小镇,便是因果的集中点,它在你身上下了印记,便可以通过你,将它的影响力尽可能的扩散。”
“更重要的是。”陆恒道:“你有根性。你有成为它的使者的潜质。”
詹尼佛有根性,这一点稍稍出乎陆恒的意料,有根性的人十万百万之中,也未必有一个。这姑娘却有。
生的漂亮,平常是无数男孩追捧的对象,风光无限;还有根性,有进入超凡的可能。
这大概算是个另类的天之骄子。虽然不大聪明就是了。
“那如果我成了它的使者,我会怎么样呢?”詹尼佛这么问。
陆恒说:“会怎么样?会变成食人的怪物。”
詹尼佛脸色一白,直是摇头:“我不要!”
然后说:“亲爱的,你能对付大恶魔是吗?我不要变成恶魔的使者!”
陆恒笑道:“当然,否则我找你作什么呢?”
道:“我已将它投注于你的目光蒙蔽,并且捕捉到了它的气机。它死定了。”
五五章 逮捕
“你特么的是个沙比吗?!”电话里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我让你看着她,你却顾着看‘球’,把她搞丢了!我们完蛋了!完蛋了!”
接电话的人面色惨白,哆嗦着道:“也许...她...”
“没有也许!”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下来:“她上了一个东方人的车,一旦她失贞,我们都要死!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做好献祭的准备。”
“你最好向上帝祈祷,祈祷她能把持的住,守住那狗屎一样的贞洁。否则在我死之前,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咔。
福克斯小镇,挂断电话的中年白人面色如铁,对左右道:“快去做好准备, 等那该死的娘们一回来,咱们就献祭了她!不能再等了。”
已是中午,福克斯小镇外的路口,一辆豪车风驰电掣而来。
詹尼佛指着小镇:“就是这里,我的家乡。”
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陆恒开着豪车缓缓驶入镇子,擦过时,警车的窗户落下,两个年轻的米国警察招了招手,打招呼。
詹尼佛回应了一下,对陆恒道:“是詹姆和布鲁克,镇上最帅气的两个警察。”
雅文吧
然后大声喊道:“这是我男朋友,来自东方的陆!”
两个警察仔细看了陆恒一眼, 点了点头:“你好,欢迎你来到福克斯小镇。”
陆恒笑道:“谢谢。”
说着, 车子擦过,进了小镇。
眼看陆恒的车子进去, 警车里, 詹姆骂了一句:“该死的有钱人。”
旁边的布鲁克则拿起对讲机,说道:“头儿, 他们回来了。”
“知道了。”
陆恒开着车,到了詹尼佛家门口。下车,詹尼佛拿钥匙打开门,道:“亲爱的,我们到了。”
进了屋,没人。詹尼佛说:“妈妈上班去了。”
给陆恒倒了水,然后依偎着坐下来:“妈妈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陆恒笑道:“她不会拿着菜刀把我赶出去?”
“怎么可能?”詹尼佛道:“她除了不许我私自离开福克斯小镇,其他的都很开明。前不久还问我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呢。”
陆恒道:“你才十六七岁吧?”
詹尼佛道:“她生我的时候也才十六岁。”
陆恒无语。
说:“你父亲呢?”
“父亲?”詹尼佛道:“我没有父亲,从小就没见过。她十四岁就在圣弗朗混,以前是圣弗朗市一个夜场的舞蹈演员,我是她未婚先孕的结果。”
陆恒了然。
詹尼佛又说:“不过她很有责任心。发现怀孕,就离开了夜场,回到福克斯小镇,把我生下来。她现在是超市的收银员,你知道吗,她很漂亮,她才三十二岁,镇上很多光棍都想追求她,她都没有答应。”
这种事在米国应该算是比较常见的,不过像这么有责任心的,的确不多见。实际上,早孕的女孩,往往承担不起抚养孩子的责任,尤其在没有另一半的情况下,要么打掉,要么生下来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然后自己继续潇洒。
“所以我很爱她。”詹尼佛道:“她是个好妈妈。”
陆恒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詹尼佛站起来:“我带你逛逛我们小镇吧,虽然福克斯很小,但景致还不错。”
...
“那个该死的东方人的确很帅。”街角,几个警察堆着抽烟,其中一个道:“还开着豪车,这车得值几百万刀吧?该死的有钱人。难怪詹尼佛会上他的车。”
“少废话,盯紧他们。”为首的一个说道:“再让这对狗男女脱出眼帘,我看你怎么跟头儿交代。”
另外一个忽然叹了口气:“我当初就不该签那份协议,怎么就来了这鬼地方!”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五十万的年薪你以为是说拿就拿的吗?那是咱们的卖命钱。”
“要我说,最该死的还是盖茨比,那个混蛋,色棍,只顾着看啦啦队的奈子,险些酿出大祸。幸亏这个东方人还没下手。”
“那我们还得感谢这个东方人了?”
“要不然呢东方人含蓄,詹尼佛这该死的妞儿还没有失贞。否则咱们哪儿有机会在这里聊天?”
‘还没有失贞’的詹尼佛,此时挽着陆恒的臂弯,正兴致勃勃的给陆恒介绍镇上的每一个地方。
哪儿是学校,哪儿是工厂,哪儿是超市...
还专门去超市里,见了她的母亲,一个看起来像是熟透了的蜜桃儿一样的女人。
詹尼佛的母亲名叫安妮。安妮长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身材前凸后翘,极具诱惑力。与詹尼佛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姐妹,她并不显老。
对于陆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詹尼佛的男朋友,安妮并未表示厌恶,的确如詹尼佛所言,她很高兴。
“夏国很好,我喜欢夏国。”她这么说:“陆,你会带詹尼佛去夏国,对吗?那儿很安全。”
这倒是个明白人。
陆恒笑道:“看詹尼佛的意思。”
闲聊着,直等到安妮下班,就着超市买了些蔬菜肉类。回到家里,安妮好生作了一顿大餐。
“我一直希望能多一个人帮我照顾詹尼佛,”安妮说:“她到了叛逆期,越来越不听话,而我要工作,无法时刻看着她。”
詹尼佛哼哼道:“说的好像给我找个后爸似的。”
安妮瞪了她一眼:“要给你找后爸能等到现在?”
母女两个吵嘴,非常有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警察冲进屋里,荷枪实弹指着饭桌上的三个人。
“你们犯罪了。”为首的中年警察出示了一张逮捕令:“全部带走!”
不容安妮反应,警察便一拥而上,把她铐了起来。然后是詹尼佛和陆恒。
陆恒并没有反抗,甚至笑呵呵的。
詹尼佛一脸懵比,安妮则愤怒不已:“克劳福,你吃错药了?!”
中年为首的警察一脸森然,根本不予回答。只把三人带上车,一路也不亮灯,也不鸣笛,直奔镇子外头而去。
车上,几个警察搜身,从陆恒身上搜出一个像是玉质的巴掌大小的娃娃。陆恒作状愤怒:“这是我的东西!”
“是的,是的。”警察把玩着,无所谓道:“这是嫌犯疑物。”
五六章 一指头点死
安妮眉头紧皱,看着车子往镇外开去,忍不住大叫:“该死的,你们这些混蛋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这不是去警局的方向!”
她叫道:“我要投诉你们!混蛋!”
任凭她大喊大叫,她两旁的警察都不予回应。
倒是詹尼佛神态安静,只时不时看陆恒一眼,每每得到陆恒淡定的眼神,便心下安宁。
陆恒不是普通人。
所以詹尼佛认为, 这些警察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连水晶湖的魔鬼都死在了陆恒手中,这些警察可比不上水晶湖的魔鬼。
眼看着警车开出福克斯小镇,绕道一旁,穿过一片树林,不远处, 一片残垣断壁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安妮愈是急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去年末,官方圈定了这地方作为军事重地, 后来说是发生了科研事故,一次剧烈的爆炸摧毁了这里。
官方发布公文,禁止任何人接近,号称有致命的细菌。镇上作死的混混不信邪,最后死相难看,便再也没有人敢到这里来。
现在,这些警察把她们抓到这里,如何能心怀好意?
安妮挣扎,但两个警察死死的扣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车子开进废墟,停下来,警察们把三个人拖下车, 推搡着往前走。
安妮已心中绝望。
“克劳福,你这是要杀了我们吗?”她狠狠的盯着为首的中年警察:“你们这些混蛋,草菅人命, 上帝会惩罚你们!”
她一路骂, 推推搡搡间, 便来到废墟深处的巨大深坑前。
警察们打着手电,微弱的灯光下,深坑就像一个深渊,像是张开巨大嘴巴的恶魔,阵阵阴风从深坑中吹出来,吹的人骨子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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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中年警察,克劳福,他放下手里的箱子,打开来,取出一把血红的奇异弯刀。
他站起来,走到詹尼佛面前,却扭头对着安妮道:“你必须要知道,你们是在为这个伟大的国家作贡献。”
他晃了晃弯刀,道:“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佛波了加州主管。他们,”他指了指那些警察:“都是我手下的探员。”
“我们不是混蛋,我们为米国服务。”他道:“上帝不会惩罚我们,因为我们所作的一切,都秉持上帝的旨意。”
他把刀提起来,对准詹尼佛:“詹尼佛,你是神选定的使者,但你太不听话了。为了避免你失去贞洁,使神发怒,我只有提前把你献祭给神。你会感激我的,詹尼佛神使。”
他说:“神赐予我献祭的祭刀,我会用它在你的每一个要害插一刀,送你去觐见伟大的神,你将会获得新生!”
安妮绝望大叫:“不!”
詹尼佛也害怕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狂风卷过。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深坑边缘的人,陆恒、詹尼佛、安妮,包括这些伪装成警察的佛波了,一齐扫下了深坑!
这坑深不可测,一直坠落、坠落,好像只一瞬,又似坠落了很久很久。隐约穿过了一层不可捉摸的膜,詹尼佛和安妮却觉身一轻,被什么托住,在最后一刻,缓缓的落地。
佛波了们竟然也都活了下来,虽然狼狈了些。
他们爬起来,这深坑下无尽黑暗,让他们莫不着方向,只大喊大叫,互相呼应。
忽然,一点明光亮起,越来越明亮。
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玉色人偶悬在半空,发出亮光,倏忽间,将这黑暗驱散,照亮了一切。
佛波了们定定的站在人偶下,愣愣的看着前方。
一尊巨大的魔影,半截,在光芒的照耀下,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帘里。
它好像在沉睡,没有动静。
佛波了们打着颤,一个个跪倒在地:“伟大的阿斯蒙蒂斯,至上的尊神,我们膜拜你...”
他们叩拜下去。
这一拜,悬着的人偶光芒轻轻一闪。佛波了们中的一个,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血雾气。
那恶魔微微动了动。
他们噤若寒蝉:“祈求您的原谅。”
他们以为,炸成一团血雾的同僚,是因为他们面前的这位‘神’对他们惩罚。
于是再拜。
砰,又一个化作血雾。
再拜,第三个化作血雾。
在他们无法看到的层面之中,一种玄之又玄的恶毒力量,随着他们的叩拜,越来越强盛,萦绕着那尊三个脑袋的大恶魔,仿佛在积蓄力量。
陆恒看着这尊恶魔,安妮和詹尼佛藏在他背后。
这头恶魔生了三个脑袋,中间一个是人,两侧为牛、羊之首。都耷拉着,沉睡着。淡淡的、激发人‘欲望’的气息萦绕在这深渊的底部。
这是一尊比巴弗灭还要强大几分的恶魔。阿斯蒙蒂斯。原初的一神教中,七十二柱魔神的至上四柱之一,掌握着‘欲望’的概念。
陆恒知道这是一盘大菜,但稍稍出乎预料——是比巴弗灭还大的一盘菜。
佛波了们一次次叩拜,他们自以为是在向阿斯蒙蒂斯祈求,却不知每一次叩拜,拜的都是那尊钉头七箭大神通的媒介玉骨人偶。
每一次,便有一个人爆成血雾魂飞魄散,那不是阿斯蒙蒂斯的惩罚,是钉头七箭的反噬。
陆恒暗暗操控着人偶,并没有使咒法立刻作用在这尊大恶魔身上,而是拘束着,使它积攒。
当佛波了最后一个,那位克劳福主管爆炸之后,钉头七箭的咒力积攒到巅峰。陆恒猛地释放了它!
一瞬间,那沉睡着的大恶魔三个脑袋齐刷刷抬起来,每个脑袋上的眼睛瞪的几乎挤出眼眶。
万分之一个弹指里,两侧的羊首、牛首,哗啦碎裂,化作了齑粉。中间的人首从脑顶处咔嚓裂开,灰白的脑浆子崩了出来。
陆恒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尊大恶魔裂开的主首上空。
只见他周身衣衫猎猎,伸出手,弹指一点。一抹金色的光辉霎那落尽大恶魔裂开的主首之中。
大恶魔立时抽搐,就像遭了电击。
点石成金!
这一点,直点中了大恶魔被撕裂的神魂之中暴露出来的真灵,那真灵在这一抹金辉之中,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瞬间崩溃!
五七章 佛波了
安妮傻乎乎的看着陆恒伸出手,那手一下子变得十分巨大,一把扣住再没了动静的大恶魔,将其生生拔了出来。
这尊大恶魔半截身子在物质世界,半截身子在物质世界之外的冥冥之境。它不愿意退却,又挤不进来,只能卡在半截上。
现在,被陆恒拔了出来。
大恶魔庞大的躯体在陆恒的掌中滴溜溜的变小, 最后变成一颗小球。陆恒笑了下,丢进嘴里,几口嚼碎,吞了下去。
安妮和詹尼佛齐齐咽了口唾沫。
“他把它吃了...”安妮仿佛呻吟。
陆恒吃了阿斯蒙蒂斯,想了想, 抬起头, 仰望着黑暗, 伸出手, 没入黑暗之中,就像是搅动浑水,那么搅动了几下。
这叫做是颠倒阴阳,蒙蔽天机。
不需要完全蒙蔽他那位对手,主要要蒙蔽的,是那位对手门下的走狗们。得让他们蒙在鼓里,不能教他们起了警觉之心,否则一个个跑了,岂不可惜?
陆恒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收割。吃了阿斯蒙蒂斯,等到陆恒这里放开来, 冥冥之中显示陨落,必然引起阿斯蒙蒂斯的伙伴们的警惕。
雅文吧
等他再吃几个, 说不定便胆寒,剩下全跑了。
那是陆恒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那位对手,陆恒无法彻底蒙蔽他, 但只要能蒙蔽一时,杜绝那厮在这几个月里对门下走狗发出警告即可。
不需要太长时间。
也许那厮并不在意这些走狗,因为无关紧要。但仍有可能发出警告。必须要堵住漏洞。
吃了阿斯蒙蒂斯,陆恒又施展颠倒阴阳大神通蒙蔽天机。然后打出一道大一统都天神力,先是抹平了阿斯蒙蒂斯撕开的物质世界的空间裂缝,然后卷了詹尼佛母女,一瞬间回到了詹尼佛家中。
母女两个如在梦幻。
三个人还是围坐在桌旁,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之前的一切,好像是一个短暂的梦。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妮突然发飙:“警察!佛波了!恶魔!还有你!陆!发生了什么?!我是个傻子吗?!”
陆恒笑了起来。
詹尼佛道:“亲爱的,刚刚那不是梦,对吗?”
陆恒点头:“当然不是梦。”
说:“只是吃了一头恶魔而已。”
詹尼佛咽了口唾沫:“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你竟然把它吃了...”
安妮皱着眉:“詹尼佛,你知道些什么?”
詹尼佛道:“我的男人不是普通人。你知道吗,安妮,我们回来的路上,路过水晶湖,那个叫杰森的不死魔鬼,也已经被陆杀死了。”
安妮深深的吸了口气:“可以告诉我这一切吗?”
陆恒当然无不可言。
“你应该知道,安妮。”陆恒道:“这个世界,越来越多的灵异事件。”
安妮点头:“是的,我知道。所以詹尼佛找了东方的男朋友,我心里高兴。因为夏国是最安全的。”
陆恒颔首:“你们的政客们,意图在这一个不平凡的浪潮里,得到超乎寻常的力量,从而达到他们继续制霸世界的目的。”
“刚刚你们见到的,缘由便在于此。”
安妮露出恍然之色:“去年年底,军队来人,将那地方圈禁,说是科研基地。后来发生了一次大爆炸,距离七八公里的镇子,都能感到明显的震动,还以为是地震。”
她道:“所以所谓的科研基地,都是幌子?!他们在福克斯镇的附近召唤恶魔!”
陆恒笑道:“不错。”
“然后他们玩脱了。”安妮道:“他们控制不住恶魔?发生了爆炸?然后仓惶逃走?留下一队佛波了监视?”
“可是詹尼佛呢?”她一转言:“为什么说我的女儿是恶魔的使者?还要献祭她?!”
陆恒道:“因为詹尼佛不同寻常,她很美丽,是男性的焦点;她有根性,可步入超凡。更重要的是,阿斯蒙蒂斯是掌控‘欲望’的大恶魔,通过詹尼佛,这头大恶魔便可以挑起福克斯小镇所有人的‘欲望’。”
“那你呢?”安妮不禁道。
“我?我来收割恶魔。”陆恒如是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安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现在处于危险之中。”
陆恒道:“佛波了全军覆没,必定引起你们的政客的反应。最多三天定会派人来。你和詹尼佛的确处于危险之中。”
笑道:“不过无妨。”
詹尼佛笑起来:“有陆在呢,我们怕什么。”
安妮道:“我们不可能和佛波了甚至军队、国会相抗衡。你应该立刻把詹尼佛送到夏国去。”
......
佛波了总部,一位探员急匆匆走近主管的办公室,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主管的面前。
主管翻开文件一看,眼睛立时凝住。
抬起头:“福克斯小镇的监控小队失去联络?”
“是的。”探员道:“按照规定,我们与监控小队每六个小时保持一次联络。现在已经七个小时。克劳福主管是个守时的人,他以前从未有过差错。”
主管微微颔首:“也就是说,福克斯那地方,可能失控了?”
探员道:“没有消息,不敢定论。”
主管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道:“立刻派一支精锐去福克斯,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那地方发生了什么。”
又说:“将福克斯小镇的情况向罗斯将军通报一声。”
探员闻言,迟疑了一下:“现在就向军方通报?”
主管道:“让他们预先做好准备。如果阿斯蒙蒂斯跑出来了,除了军队,我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探员无语,道:“好的。”
转身离开。
主管等他离开之后,拿起电话拨通:“...是的,出了些问题。我想,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先缓一缓?”
片刻后又道:“好的...我知道了。”
用力搁下电话,主管骂一声‘谢特’,嘟囔道:“这些该死的政客...难道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危险性吗?已经引诱出十几个所谓的神,如果这些东西全部跳出来,伟大的米国瞬间就会崩塌!”
骂完之后,主管颓丧的坐进椅子里,垂着头,无言。
五八章 巴弗灭计划
巴弗灭雕塑重新回到米国佬的怀抱之后,他们发现,这尊恶魔圣物较之于以往,产生了一些令人惊奇的变化。
圣物刚回到米国的前半个月,存放在佛波了加州分部。前七天,加州分部的几位超凡特工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一一突破了力量极限,更上一层楼;一些受伤转为文职养老的特工, 旧伤不药而愈。
更重要的是,年老的特工,不知不觉变得年轻、更具活力。
这些奇异的现象引起佛波了的内部审查,最终确定,这一切的变化,来源于巴弗灭圣物。
让人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让无法愈合的旧伤不药而愈、使人变得年轻活力...经过一番操切的实验,他们隐约摸清楚了巴弗灭圣物的奥秘——那就是心有所想,皆会实现。
超凡者因为渴望更强大的力量,所以他们得以突破;受伤者渴望伤势痊愈,所以他们痊愈了;年老力衰者渴望年轻,所以他们变得年轻而具备活力。
这是怎样的力量?!
米国佬大喜过望。
由此延伸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以巴弗灭圣物为核心,以其心想事成的奥妙,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更悠长的寿命和实现永远制霸世界的野心。
这个计划就叫做‘巴弗灭’。
但紧接着急转直下, 发生了一系列令人震怖的变化, 使得上层的政客和资本家们暂时放弃了亲自接触这尊圣物的念头。
——在圣物被研究的第三天,也就是回到他们手中的第十天,所有接触过圣物、看过圣物的人,陆续产生了不可想象的畸变。
他们于是明白——得到好处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这个时候,他们面临两个选择。第一,封存巴弗灭圣物, 搁置巴弗灭计划。那些接触过圣物的人产生畸变, 失去理智、变得嗜血狂爆, 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这样的结果足够令人警醒。
第二,咬牙继续研究,摸清圣物的运转规律,用科学的办法去除危害,只取其利。
米国佬相信自己,所以他们选择了第二个。
在畸变者还没彻底失去理智、变成魔物之前,将他们通通收押,作为研究的标本;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将巴弗灭圣物转移出大城市。
而转移出圣弗朗之后,巴弗灭圣物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福克斯小镇。
他们在这里研究了几个月,研究人员和护卫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一批,专注研究和护卫的时间不能超过十天,一到这个点上,就必须轮换。否则会发生不可逆的畸变——即使轮换者, 远离了圣物, 也有三分之一的概率畸变。
而便扛过来, 没有畸变的, 也要大病一场。
但越是这样,越令米国佬感兴趣。他们从中看到的横扫一切的力量和无与伦比的机会。
经过几个月的研究,一次偶然,他们召唤出了阿斯蒙蒂斯。
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侥幸带着圣物逃离,没有让圣物被阿斯蒙蒂斯夺走。
召唤出大恶魔的事实,更刺激了米国佬的上层政客。他们建立了新的基地,更深入的研究巴弗灭圣物。
而福克斯小镇处,专门安排了一队佛波了特工看守。一是蒙蔽小镇的居民,二是对阿斯蒙蒂斯产生了想法。
他們想要控制这头大恶魔。
这队佛波了特工还负责与阿斯蒙蒂斯交流,但他们实际上,早已被阿斯蒙蒂斯的力量所浸染。
阿斯蒙蒂斯卡在物质世界的与冥冥之境之间,它不愿意退却,却又在宇宙本源的压制之下不能彻底出来。
于是才有了詹尼佛这个被选定的使者。
陆恒吃了阿斯蒙蒂斯,它的记忆,如一张展开的报纸,鲜活的呈现在陆恒面前。
对造化的渴望,对物质世界的渴望,是阿斯蒙蒂斯最大的执念。
造化,可以使它彻底摆脱控制;它迫切的希望能得到那个所谓的圣物,然后一口吃下去。
造化是最神奇的力量。就像米国佬最初的感受,它首先就可以使人心想事成。阿斯蒙蒂斯受制于陆恒的对手,许多年来,它不得自由。造化对它的吸引力,大过天。
由此可以推知,陆恒丢出的这个诱饵,对所有的它们来说,都有着极致的诱惑力。
它们,是陆恒那位争道的对手,抓捕魔神炼制的傀儡。它们的魔神本质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成为了介于魔神和神仙之间的一个物种。
陆恒对此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魔神,就陆恒所知,是本质完全逆反于正常生灵的存在。他从没考虑过,可以控制魔神。
因为魔神所在,正如神仙所在;神仙所在的地方,会渐渐变成洞天福地;而魔神所在的地方,会变成惨无人道的魔域。
控制了魔神,不论把它们放在那里,都将是一场灾难。所以,杀死它们,最才是便捷利落。
然而眼前这种,从魔神而来,介乎于神仙与魔神之间的恶魔,虽然仍具备一些魔神的品质,但那种无与伦比的感染性,却几乎被完全控制。
可惜,在阿斯蒙蒂斯的记忆中,关于争道对手的存在,信息十分模糊,几近于无。
连他长什么样儿,都不清楚。
也没有关于它们是怎么被炼制出来的信息。
这一点,陆恒倒是很理解。这是修行者谨慎的表现——对于自身一切相关的信息,能不泄露,就不泄露。
因为泄露任何信息,都有可能导致遭人暗算。
陆恒自从踏入修行境界之后,也是这么做的。即使与婆娘们深入交流的时候,也会摒除泄露自身气机的每一个可能。
释放的,是没有自身任何信息的纯粹灼热液体。其中蕴含有信息的部分,早被炼化。
实际上,绝大多数的神仙都是这么做的。表现出来的,便是没有血脉后代。血脉后代,对修行者来说,是巨大的破绽。
便说陆恒,若他的对手有血脉后裔。没得说,悄悄给抓一个过来,便可以轻松施展诅咒,通过血脉回溯,暗算那厮一把。
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不是把人血脉后代抓过来,遥遥喊话:你给我投降,不然我杀了你儿子、女儿什么的。
那是无关紧要的。怕的,是通过血脉回溯诅咒。在关键时候来那么一下,甚至可以达到扭转乾坤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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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章 没有自我
陆恒敢把自己的旧躯拿来用,甚至丢出去算计,不怕被人入手反算;是因为他蜕去的旧躯,与胎化易形造就的新躯,在气机、因果等方方面面,彻底的割裂断绝,并无任何关联。
通过陆恒的旧躯,无法达到暗算他的效果。
这是胎化易形大神通的奥妙之一。
“那厮竟有这般本事将魔神炼制成恶魔,想必在造物一道上,必定有极深的造诣。”
“可惜是争道的对手,而且那厮太过没有底线。否则与他交流一二,论道谈玄,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道友。”
‘可惜’的念头一闪即逝。
对手厉害归厉害,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货色,再厉害又如何,遇到了没因果纠缠还则罢了,若有,只管打死。
此时,陆恒还住在詹尼佛的家中。
而詹尼佛母女,已经离开了福克斯小镇。
早先安妮想让陆恒把詹尼佛立刻送到夏国去,但在得知安妮不去的情况下,詹尼佛不干了。
一番争吵过后,安妮不肯妥协,说是有地方去。詹尼佛跟她嚼劲,便也不忙去夏国,而与安妮一起,去安妮所谓可以去的地方。
陆恒倒是没大所谓。便予了一张可以随时传送到他掌心洞天的宇空令符,然后把这对母女送走。
陆恒自己却没走。
他有另外的计较。
就这样过了两天,福克斯小镇上,忽然来了几个生面孔。其中有一个是黄种人长相。
他们径直来到詹尼佛家,推开门,举起枪,对准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陆恒。
陆恒撇过头:“来了?坐。”
几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便把枪收了起来,然后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说说吧。”
“哈衣!”黄种人长相的,连忙站起来深深的鞠了个躬:“我叫武田信玄,代号乌鸦,我们是东瀛国派在米国活动的特工。”
这一帮子,是东瀛人的暗子。
“我们得到了关于米国‘巴弗灭计划’的一些消息。巴弗灭计划,是米国鬼畜意图在灵异浪潮中继续制霸世界的庞大计划。我们东瀛人已经做够了米国的狗,我们要摆脱米国佬的控制,得到真正的自由。”
他如爆豆子似的,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东瀛被米国控制了几十年,他们当然不甘心一直当儿子做狗。在米国这片地面上,东瀛埋了许多暗子。
他们得知了巴弗灭计划的一些确切消息,于是激活了几个暗子,来到了福克斯小镇。
他们知道了‘詹妮弗’,隐约得知,这个叫詹妮弗的是一个关键点。于是一来到福克斯小镇,便破门而入,打算擒住詹妮弗,以此为突破点,深入挖掘米国佬所谓巴弗灭计划的奥秘。
就撞到了陆恒的手上。
在陆恒面前,他们没有自我。
“很好。”陆恒微微点头:“你们东瀛必须要反击米国,巴弗灭计划,是米国佬当前最重要的一个计划。”
“他们得到了‘巴弗灭圣物’,这个圣物拥有令人心想事成的力量,拥有可以召唤恶魔、控制魔神的力量。你应该立刻把消息传回东瀛,让你们的上头加大力量投入,务必破坏巴弗灭计划,甚至夺取这个计划,否则你们将永远失去自由。”
说:“去吧,小镇东边的基地废墟,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你们把巴弗灭圣物的消息传回东瀛之后,早些去基地废墟,否则等米国佬反应过来,你们将失去这次机会。”
“哈衣!”
几个东瀛特工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当天下午,傍晚之前。一群米国军人开着坦克、步兵战车来到了福克斯,并封锁了这个小镇。
紧接着,詹妮弗家的门,今天第二次被撞开。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特工大步走了进来。
“你...”
他们刚要开口,陆恒便站起来,伸出手:“你们终于来了,我等的都快不耐烦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一个猎魔人。很厉害的猎魔人,这个世界上,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你们是佛波了吧?很好,我打算帮你们对付恶魔,快感谢我。”
这些特工愣了一下,齐刷刷鞠躬:“感谢您!”
“这就对了。”陆恒拊掌:“我附送你们一个消息,东瀛人的特工发现了巴弗灭计划,他们的人正在镇子外的基地废墟之中,快去把他们拿下,否则走漏了消息,悔之晚矣!”
几个特工微微色变。
为首的忙吩咐一声:“快去!”
离开两个。
其他两个与陆恒相对坐下。
带头的说:“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有您的加入,我们将所向披靡。”
然后问道:“这里是安妮-福克斯和詹妮弗-福克斯母女二人的家,请问她们去了哪里?”
陆恒说:“被东瀛人抓走了。”
带头的叹了口气,完全没有怀疑,只恶狠狠的说:“该死的东瀛人...”
东瀛人的确该死,于是他们就死了。
佛波了和军队联动,那几个东瀛特工能有什么能为?被堵在深坑之中,几发RPG,了账完事。
不过关于巴弗灭圣物的消息,他们已经传回了东瀛。
而这边,陆恒坐着佛波了的车,一路往另一个巴弗灭计划的相关基地而去。
带队的佛波了特工头目为陆恒详细的介绍了即将去往的这个基地。
说:“福克斯小镇的基地建设太过仓促,研究人员没想过会召唤出阿斯蒙蒂斯,因此被毁灭的很彻底。”
“后来安置巴弗灭圣物的基地,则是严密而针对性建造的坚固基地。虽然巴弗灭圣物又一次转移,但基地并未遭到大的损坏。”
陆恒笑道:“那这第二个基地,召唤出来的,又是哪个?”
特工头目回答道:“是巴尔。七十二柱魔神之首。我们与它交流很顺畅。”
“顺畅吗?”陆恒道。
“呃...一半一半吧。”特工头目道:“它希望得到圣物,但我们肯定不能把圣物交给它。所以我们每天给它献祭囚犯。从它那儿,我们得到一些神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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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含笑,心下滋味爽利。
巴尔,是一盘大菜呀!
六十章 嘉莉
这个星球上看似宗教林立,乱七八糟的教派数不胜数。然而细细数来,就会发现,除了夏国,其他的地方,实际上早已被一神教占领。
基教也好,绿教也罢,或者什么东证之类的, 大多都是一神教分裂出去的分支。
就连米国土地上的那无数的乱七八糟的斜教,大多也都是他门下走狗们的拥趸者建立的。
道统都源自于最古老的一神教。遵奉的,实际上都是陆恒的那位争道对手。
所以,一神教的真正面目,必须要从它分化之前去找。
后来的分支教派里的种种神话,要么是传承分支道统的后来者杜撰的,要么是从最古老神话里演变的。
七十二柱魔神,这一帮子,才是他门下走狗的主体。至于分化出来的分支道统编纂出的天使和恶魔们,大多都是这一帮魔神的马甲,甚至是完全杜撰的不存在的东西。
巴尔,是七十二柱魔神之首。
召唤出巴尔的基地,旁边也是个小镇。跟福克斯小镇差不多的小镇。怎么说, 米国佬搞基地,还是挺人性化的。
基地中的工作人员需要放松, 如果基地在几百里不着人烟的地方,便无从放松。所以得安排在小镇的侧畔。既兼顾了隐秘, 又兼顾了人性。
当然,如果基地出了问题,小镇会是什么下场, 那不在他们的考量之中。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小镇当作一颗可用的棋子,献祭或者什么的。
到了格伦小镇,特工头目给陆恒安排了一个暂时的居所。他需要向上面汇报,然后才会带陆恒这位天下第一猎魔人去基地。
这一点,陆恒没有去影响他。陆恒是无所谓的,搭了趟便车已经挺不错的了。想去,随时可以。
汽车在一座独栋的小别墅前停了下来。
特工头目道:“这里就是怀特家。”
说:“住着的是一对母女,玛格丽特-怀特和她的女儿嘉莉-怀特。玛格丽特是我们佛波了的退役特工。”
得,又是一对母女。
特工头目喊了一声,一个面容刻板的中年妇女开门走了出来。她一看到特工头目,脸色不着痕迹的变了一下。
说:“威尔森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特工头目威尔森道:“好久不见,玛格丽特。这位是陆先生,佛波了...的高级顾问,他会在你家里借住七天到半个月,你来安排一下。”
玛格丽特分明有难色,但不敢拒绝,道:“好的,威尔森先生。”
威尔森便对陆恒道:“陆先生, 您先在这里住着, 我向上面汇报之后,再来见您。”
陆恒点头:“好。”
威尔森开车走了。
玛格丽特便打开篱笆的门,把陆恒让了进去:“请进,陆先生。”
威尔森走后,玛格丽特完全不再控制情绪,臭着一张脸,把陆恒带进了屋里。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你就住在这里。”
然后说:“我不免费供应饭菜,你可以去镇上的饭馆吃饭。或者交钱,我给你做。”
陆恒道:“那我用你的厨房?”
玛格丽特滞了一下,点了点头。
陆恒并不忙着对付巴尔。从与威尔森的交谈中,得知巴尔非常活跃,与之前的阿斯蒙蒂斯的沉睡截然不同。
陆恒自己望气,也发现了这一点。
巴尔是七十二柱魔神之首,无疑是个厉害角色。又活跃着。一个照面,那厮多半能发现陆恒的不对头,说不定立时干起来,动静太大,不好收场。
得先计较一二。
第一步,先成个仙。
吃了阿斯蒙蒂斯,陆恒的根基,已经夯实的不能再夯实。继续压制下去,已毫无意义。
所以再度成就太乙真仙,已是迫在眉睫。
陆恒成过一回仙,别家成仙,动静大的很,什么紫气三万里啊,什么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啊,什么吹法螺击法鼓啊。
在陆恒这儿,是没有的。
他历来突破修为,都悄无声息。
所以陆恒决定,今晚上成仙。
玛格丽特的脸色,陆恒不大在意。因为陆恒知道这个妇女为什么这样。她的心思,在陆恒眼前,一目了然。
作为一个退役特工,玛格丽特对佛波了的感官并不好。她退役的原因,也是如此。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她一个退役特工,哪儿敢跟佛波了摆脸色?
关键在于她的女儿,嘉莉-怀特。
陆恒在怀特家转悠了一圈,无视了玛格丽特的脸色,然后出门,去镇上逛了一转,买了些米面肉蔬。
回到怀特家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坐在客厅里,却是捧着一本圣经,读几句,便悄悄往厨房那边看一眼。
想必就是嘉莉了。
这姑娘生的甜美,长相不差。单论长相,比詹妮弗还要胜出一筹。当然,身材稍次,只能说各有千秋。
不过这姑娘穿的土气,漂亮的气质没有得到发挥,像个灰姑娘似的。
见一个陌生男人进来,嘉莉眼睛一缩,脖子也跟着缩了缩。显出一些自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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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了张嘴,想打招呼,又低下头,不言。
陆恒笑道:“你就是嘉莉?嘉莉-怀特?我是陆恒,暂时借住你家。”
他伸出手。
嘉莉犹豫了一下,跟陆恒握了一下,一粘即走。
“你好。”蚊子一样。
陆恒就在她身边坐下来,将买的米面肉蔬放在茶几上,笑道:“你应该穿漂亮的衣服,你这身太土,配不上你的长相。”
嘉莉一怔,抬起头看了陆恒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
这一刻,她心里是激动的。因为从来没人说她漂亮。那些人只会说她土气、丑陋,欺负她、辱骂她。
这时候,玛格丽特从厨房里出来,提着菜刀,冷冷的看着陆恒。
嘉莉立时如见了猫的老鼠,瑟缩着,连忙捧起圣经,颤抖着朗读。
玛格丽特盯了陆恒半晌,才转身回了厨房。
等玛格丽特做完饭,陆恒便提着蔬肉米面进了厨房。母女两个在外头如嚼蜡一般吃着晚饭,厨房里却传出诱人无比的饭菜香味,愈发衬托的她們的饭菜的不堪。
片刻后,陆恒端着饭菜出来:“一起吃?”
玛格丽特闷哼一声,拉着嘉莉进了里面的屋子。
晚上休息之前,玛格丽特来到陆恒这边,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跟嘉莉说话,我就杀了你!”
她晃了晃手中的枪。
六一章 别无选择
“为什么呢?”
陆恒笑道:“我是佛波了的高级顾问,你只是一个退役特工。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你对我开枪,后果都会很严重。”
玛格丽特的脸色变得极是难看。
陆恒指了指椅子:“谈谈?”
玛格丽特深深的吸了口气,坐下来,道:“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佛波了高级顾问或者其他什么, 我不会允许你们继续伤害嘉莉!否则就鱼死网破。”
陆恒失笑:“与佛波了作对,鱼死了网可不会破。”
却一转言:“不过我可以帮你。”
玛格丽特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然后谨慎道:“你什么意思?”
陆恒笑道:“我知道你如此暴躁的原因——你担心失去嘉莉。你知道她被恶魔附身,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佛波了的手笔,你恨他們。”
玛格丽特猛地举起手枪,咬牙切齿:“果然是你们!”
她怒吼:“你们这些混蛋召唤恶魔、研究恶魔,你们让嘉莉被恶魔附身,是你们!上帝啊,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陆恒摆了摆手,玛格丽特的情绪瞬间安静。
他说:“是他们,不包括我。”
道:“我是一个猎魔人,我的目的, 就是猎杀恶魔。”
“我可以帮助你。”陆恒道:“帮助你摆脱佛波了的阴影,帮助你驱逐嘉莉体内的恶魔, 前提是你要听我的。”
玛格丽特嘴角嗫喏着:“我该怎么相信你?”
“你只是一个退役的特工,你无权无势;你没有力量反抗佛波了,也没有力量解决嘉莉体内的恶魔。你没有选择——除了我, 谁能予你帮助?”陆恒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玛格丽特眼睛发红,片刻后颓然一叹:“你说的对,我别无选择。”
陆恒拊掌:“这就对了。”
“要我怎么做?”她说:“只要不伤害嘉莉,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陆恒点点头:“当然。”
说:“镇子附近的研究基地, 你知道吧?”
玛格丽特微微点头:“我暗中探访过。”
然后恨声道:“嘉莉跟她的同学去参观过那个基地,回来之后,我就发现了她的变化。”
这个基地建立之初,为了使小镇的人民安心,专门组织了一次学生参观。嘉莉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恶魔下了暗手。
“每逢月圆之夜,她就变了个人。”玛格丽特颤抖着道:“我甚至险些被她杀死。我只能禁止她外出走动,让她阅读圣经,到了月圆的时候,我必须提前把她锁起来...”
“可为什么?为什么是嘉莉?镇上组织了一百人参观,为什么是嘉莉,不是其他人?!”
这就是玛格丽特的恨。
陆恒微微摇头:“因为她合适啊。”
又是一个有根性的女孩。
陆恒抚平玛格丽特波动的情绪,道:“你既然知道那个基地的召唤、研究恶魔的基地,那你知道那个基地召唤出来的恶魔是哪个吗?”
淡淡的大一统都天神力萦绕四周,阻绝一切窥伺、探听。
玛格丽特摇了摇头:“我进不去。”
陆恒道:“是巴尔,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首。”
玛格丽特一听,立时瞪大了眼睛:“那嘉莉...”
陆恒笑道:“嘉莉就是这厮选的容器。”
道:“巴尔是七十二柱魔神最强大的一个,在宇宙本源的压制之下,它还能保持活跃,但仍然无法彻底降临物质世界。”
“米国有着巴尔需要的东西,但米国不愿意把东西交给它,只以献祭搪塞。巴尔当然不满意。”
“它要自己动手,把东西拿来。所以它需要一个容器,以投射自己的神魂,使降临物质世界,从而达到自由活动的目的。”
在看到嘉莉第一眼之时,陆恒就看到了暗藏在嘉莉体内的那一道真灵印记。那一道时刻在人形、蛙形和猫形之间变幻的真灵印记。
有记载的巴尔的形象,就是人形、青蛙和猫。何况,陆恒能清晰的看到,这一道真灵印记,与不远处那座基地的冥冥中的联系。
较之于阿斯蒙蒂斯选定詹妮弗为使者,巴尔则更进一步,直接在嘉莉身上投射了真灵印记。
就相当于把嘉莉当作‘圣女’,作为神降的容器。
一旦时机成熟,那厮就会以神魂降临的形式,夺取嘉莉的身躯,并得到在物质世界自由行走的机会。
这种套路,陆恒一眼即知。
这是巴尔的计谋。显然,佛波了不可能知道。
佛波了绝对不愿意看到一个自由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魔神,那是不可控的。
玛格丽特被吓住了,她手足无措:“该怎么办?!”
那可是巴尔,七十二柱魔神之首,美索不达米亚传说的主神,基教有名的大恶魔之一。
“放心,我有办法对付它。”陆恒笑眯眯的。
......
翌日,早上。
早饭过后,嘉莉去上学。陆恒拿出一个玉坠,说:“昨天忘了,我们初次见面,应该送你一个礼物。”
嘉莉立时手足无措——在母亲之外,从没有人给她送过礼物。
她不禁望着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默默的点了点头。
嘉莉于是抿嘴一笑,小心翼翼的接过吊坠:“谢谢你。”
陆恒哈哈一笑:“只不随意丢了就好,戴上吧。”
嘉莉用力摇了摇头:“我不会把它丢弃的。”
便把吊坠戴在了脖子上。然后欢欢喜喜上学去了。
玛格丽特便问陆恒:“能行吗?”
陆恒笑道:“当然能行。我连夜炼制的替身吊坠,她只要七天不离身,就能完成替身,将巴尔的真灵印记从她的体内转移到吊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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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道:“它不会发现吗?”
陆恒哈哈大笑:“你不能过于小觑它,但也不能高看了它。且不说我的手段,单说这物质世界对它的压制,就是一道巨大的阻碍。它发现不了。”
说到这里,陆恒道:“来客人了,你去开门。”
玛格丽特一怔,挪步到门边,正好听到敲门声。
打开类,是威尔森。
威尔森跟玛格丽特点了点头,走进来,说:“陆先生,昨晚上休息的还好吗?”
陆恒笑道:“挺不错。”
威尔森道:“那就太好了。”
说:“我已经将您的事给上面作了汇报,主管要对您进行一次视频面试,您看...”
六二章 跌份的小孩子把戏
所谓视频面试,早在预计之中。
不论在陆恒面前失去自我的威尔森怎么吹捧、怎么表达信任,他的上司都不可能完全相信——佛波了是个严密的情报组织,又不是工业园里的工厂。
“我可以提前表示诚意。”
陆恒对视频里的佛波了主管道:“你们想要控制巴尔,不是吗?我能提供帮助。”
视频里的佛波了主管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也无法抵抗陆恒那顺着网线传递过去的影响。
他直接道:“好!”
陆恒翻手取出了钉头七箭玉骨人偶。
“这是我的法器。”陆恒说:“我把它交给你们,用法也交给你们。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能让巴尔言听计从。”
他信手一抛, 将人偶抛入威尔森的手中:“你拿着这个人偶,在基地之中建立一座祭坛,祭坛的形制...”
陆恒非常详细的给他们说了钉头七箭的用法。
“你们不是每天都要献祭死囚吗?与其把囚犯的生命耗费在这种无用的行为上,不如用他们的性命催动这个人偶。”
“每日三次祭拜,每次九人。前七日,巴尔会愈渐昏沉;中七日,它会烦躁难安;后七日,便将言听计从。”
“注意,不要让巴尔发现。”陆恒提醒了一句:“如果被它提前发现,可能会功亏一篑。”
威尔森欢欢喜喜的拿着玉骨人偶离开了怀特家。
玛格丽特忍不住道:“真的有用吗?”
陆恒笑道:“当然有用。但不能使巴尔言听计从,而是杀了它。当然,在杀它之前,你可以复仇。”
玛格丽特沉默。
陆恒道:“在第三个七天之中, 你随时可以去基地,设法让巴尔知道它被暗算。我想, 你应该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基地永久存在于小镇旁边,对吗?”
玛格丽特咬牙切齿:“没错。”
中午的时候, 嘉莉回来。她脸上有伤, 被人打了耳光;头发纷乱,被人抓扯过;衣服上很多尘土。
玛格丽特脸色铁青, 却不知道说什么。
陆恒道:“下午我跟你一起, 去你们学校看看。”
嘉莉猛地抬起头, 眼睛睁的大大的。
午饭过后,嘉莉和陆恒一起出门。玛格丽特站在门边一直望着他们背影消失在街道远处。
陆恒说:“你的同学欺负你?”
嘉莉沉默着。
陆恒道:“你应该反抗。人生来不是要被人欺负的,谁欺负了你,打回去。打你一巴掌,你得还他十巴掌。只有表现出自己的强硬,等闲才不会有人敢欺辱你。”
“如果你一言不发,他们就会认为你好欺负,没事就给你一下。”
嘉莉听了,眼中含泪:“她们人多。”
陆恒失笑:“你怕什么呢?都是血肉之躯。如果人多,你就逮着其中一个猛揍,不要怕痛,你会痛,她们也会痛。”
“或者,”他笑道:“你应该随身带一把枪。”
嘉莉摇头如摇鼓:“我不能...”
然后她说起她的遭遇:“她们经常欺负我...今天早上我去学校,她们看见了你给我的吊坠,下学之后她們想要抢夺,我不给,她们就打我。”
陆恒拍了拍她肩膀:“我帮你报仇。”
嘉莉咧嘴笑了一下。
两人一路到了学校门口, 校门边,几个精神少女站着的站着、蹲着的蹲着, 吸烟的吸烟,打闹的打闹。
直看到嘉莉,几个精神少女一下子围了过来。
嘉莉立时表现出软弱和瑟缩。
为首的一个,棕色皮肤的杀马特精神少女伸手就要抓嘉莉的头发,直当旁边的陆恒不存在。
陆恒一把捏住她手腕,精神少女立时动弹不得。
陆恒问嘉莉:“是她?”
嘉莉看着这个棕色皮肤的少女,又看了看周围几个叫嚣起来的精神少女,默默的点了点头。
陆恒道:“过来。”
嘉莉不由自主走到陆恒身边。
陆恒指了指棕色皮肤精神少女的脸:“打。”
嘉莉一怔,脸上闪过畏惧之色。
陆恒神色一沉:“打。”
嘉莉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啪!
这一巴掌,扇在精神少女的脸蛋上,直扇的她脑袋一甩,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浮现起来。
打出了第一巴掌,嘉莉不禁愣住了。
棕色皮肤的少女大声叫骂起来:“混蛋!碧池!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黄陂猴子!嘉莉你这个小表子,你敢打我,我一定要弄死你!”
周围的精神少女一拥而上,就要撕扯起来。陆恒反手一推,几个精神少女立时人仰马翻。
“再打。”
嘉莉的心灵,在那一巴掌之间,阴影渐去。她发现,这个横行霸道的精神少女,也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一巴掌下去,脸上也会出现手指印。她与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既然没有什么不同,凭什么你能欺负我?!
她咬着牙,这一次,是主动挥出了巴掌。
啪啪!
两下,一边一下,把精神少女都打愣了。
紧接着又是两巴掌,然后狠狠的盯着她,与精神少女直视:“听着,克莉丝,你以后再也不能欺负我了,我会还手的!”
她无所畏惧,与每一个精神少女对视,眼睛里的狠色,令这些精神少女竟不敢与她的眼神相对。
她胜利了!
陆恒松开克莉丝,这个精神少女的头目,踉跄着跌倒在地。
陆恒则对嘉莉说:“看见了吧?都是小屁孩欺软怕硬的角色。只要不畏惧,她们算什么呢?以后再欺负你,你就打回去。你一个人打不过她们,我教你几招功夫;再打不过,带一把枪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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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少女们听着,噤若寒蝉。
“好了,上课去吧。”陆恒摆了摆手。
嘉莉扑过来用力的抱住陆恒,片刻后松开,看也不看精神少女们一眼,一蹦一跳的进了学校。
旁边,一个看了很久,犹豫着很久的金发少女这时候走过来:“你好,我叫苏,嘉莉的同学。谢谢你帮助她。”
陆恒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这一遭小孩子把戏,说来有些跌份。他堂堂一个太乙真仙——昨晚上已经是太乙真仙了,却来欺负小孩,若教人知道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但没法子,不给这事解决了,嘉莉这里出了问题,对付巴尔就可能出现变数。替身玉坠嘉莉才戴了半天,她需要七天不离身,若吊坠被这些精神少女抢走,这事便不好办。
六三章 何先生(今天去爬山,刚回来)
五日后。
三架武装直升机从天而降,缓缓落在基地的停机坪。巨大的噪音和机翼卷动的狂风里,九个戴着手铐的强壮尼哥被推搡出来。
威尔森一挥手,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立时上前押走了这批囚犯。
然后对身边的黑西装道:“去告诉他们怎么做。”
黑西装点头,转身跟着押解囚犯的士兵进入了基地建筑。
随同囚犯一道而来的,还有几个佛波了总部的观察员。威尔森伸出手,与他们一一握过, 道:“控制计划进行顺利,各位,请跟我来。”
他们进入建筑,通过电梯,降落到地下三层。
穿过一条明净光洁的甬道,威尔森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玻璃房前。
一行人站在玻璃房的透明墙壁前面, 威尔森与他们解说:“我们的高级顾问陆先生提供了一件极具控制力的神器, 请看, 玻璃房中间祭台上的那个人偶——就是它。”
道:“我们使用囚徒祭拜了四天, 今天是第五天。效果显著——它的活跃度下降了百分之八十。此前,它从来不休息,以至于我们必须随时派人看着它、甚至陪它说话;自从展开这个计划,它的活力渐渐沉暗,现在,它每天休息的时间已超过十六个小时。”
玻璃房里,平平无奇的祭台和祭台上平平无奇的人偶,与祭台下暗红的血腥交相辉映。
观察员们一边听着威尔森的解说,一边低声交谈着。
威尔森道:“稍后让今天刚到的囚徒为大家展示这件神器的奇妙。”
几位观察员中有一个黄种人,他忽然道:“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猎魔人姓陆?是个夏国人?”
威尔森道:“是的,这位...呃...”
他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这位观察员姓什么叫什么。
“我姓何。”他说。
“好吧, 何先生,”威尔森道:“陆顾问的确是夏国人,他是一个猎魔人,自称天下第一。”
道:“或许有所夸大,但...”
他指了指玻璃房里的东西, 道:“但他一定是顶尖的。”
“是么...”何先生笑了笑, 眼神莫名的看着那人偶, 微微发光。
这时候,玻璃房的另一侧,打开了一扇门。九个刚到的尼哥囚徒被送进了玻璃房中。
紧接着,玻璃房的四个角落里伸出四个黑洞洞的枪口。
有声音回荡在玻璃房中:“按照刚刚教给你们的去作,完成的好,你们的罪名一笔勾销,从此获得自由和五十万美刀的奖金;不愿意作的...”
枪械上膛的声音,跟着回荡起来。
是立马就死,还是按照他们说的去作,之后可能死可能不死,这个选择并不难。
九个尼哥立刻排成三排,在祭台下血迹干涸的地板上跪下,五体投地。
一拜!
两拜!
三拜!
三拜过后,九个尼哥同时炸成了一团血雾。
这就是玻璃的地板一片干涸血腥的来由。
威尔森笑着对观察员们说道:“看吧。与其把这些该死的囚徒直接献祭给它,不如这么用——控制它。”
他们说着话,而那个姓何的观察员,此时竟已走进了玻璃房。
但不论威尔森,还是同行的其他观察员,都仿佛看不到。
何先生站在祭台下,打量着玉骨人偶,嘴角露出一抹惊叹的笑容:“咒法...了不起的咒法...”
他伸手,一缕光芒卷起祭台上的人偶便落回了他手中。
“这材质...啧啧,太乙天仙的骨头?头盖骨?大手笔啊。”
“真是教人期待。”
他含着笑,拿着玉骨人偶,一步跨出玻璃房,转瞬已至地下第五层。
第五层极是空阔,只零零散散几根巨大的柱子撑着,当中,明亮的灯光下,巴尔那半截庞大的身躯,正酣酣欲睡。
这厮也只挤进来半截身躯。另外半截,还在冥冥之境。物质世界不接纳它。
他的脑袋类人形,但五官像小丑,鼻子尖锐如鹰钩;脸上的皮花花绿绿,就像青蛙一样。
上半身毛茸茸,一条条斑纹,就像花猫;但两只手臂却极是壮硕,比撑着地下五层的金属柱子要粗壮的多。
这是它的真身。作为一尊堪比普通天仙的强大恶魔,巴尔的真身高大以百万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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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物质世界压制了它,如今显露出来的半截,只数百米高大。
它正昏昏欲睡。
巴尔无法察觉到不对。钉头七箭走程序的路数,潜移默化,让人不知不觉中招而不自知。
何先生拿着人偶,身影突然出现在巴尔面前。
“蠢物。”
何先生面无表情,信手将人偶掷在巴尔的脸上,轰隆一声,像一炸雷霆炸开。巴尔脑袋一下子弹起来,强撑着眼皮,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袅袅余音:“被人暗算尚不自知,果然蠢物,死不足惜。”
巴尔眼睛一缩,浑身皮毛抖了三抖,低下头,看到了人偶。它盯着人偶,脸色变幻,继而露出暴怒之色!
这厮抡起巨大的拳头,轰然一击,捶打在人偶上。整个基地地动山摇,顿时,警报声不绝于耳。
但人偶却完好无损。
巴尔怒吼一声,抓起人偶,庞大的身躯使劲挣扎起来。
......
正是周末,陆恒与嘉莉排排坐看电视。这几天嘉莉的气质变化极大——自从那天陆恒给她撑腰,揍了那个精神少女之后,她的心气儿便起来了。
不再自卑,不再畏缩,愿意穿漂亮的衣服,而不再把自己藏起来。
稍作打扮的嘉莉,显出她比詹妮弗还要细腻的美丽脸蛋。尤以眼睛里的眼神,极是依恋——她把陆恒当作她的救世主。
忽然,陆恒站了起来。
他察觉到钉头七箭玉骨人偶刚刚产生了一点异常。
陆恒心下一转,举步往门外走去。嘉莉不明所以,跟着一起走到门边。
这时候,隐隐一声沉闷的巨响,然后,地面震动,举目望去,整个小镇的房子都跳了一下。
在陆恒的眼中,远处基地所在的地方,一股庞大的气机像火山般爆发出来。果然,又一声沉闷的巨响,地动山摇,小镇如波上行船,摇摇欲坠!
远处,砂石崩天,山林后的地面裂开,两只粗壮的如同房屋的胳膊从裂缝中伸出来,把着两侧狠狠一撕,狂烈的力量在大地上撕开一道巨大的峡谷,咔嚓嚓,一路往小镇蔓延——巴尔那庞大的上半身,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
六四章 巴尔死
陆恒面如铁石,眼睛里吞吐着凶狠的光。
伸出手:“嘉莉,吊坠给我。”
同时跺了跺脚,无形的力量铺洒,向小镇蔓延过来的峡谷瞬间被截断,在大地上跳舞的小镇立时被镇压,波澜不兴。
嘉莉懵懵的解下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不舍的放进陆恒手中。
“呆在家里。”
话音未落,陆恒已消失在嘉莉面前,紧接着,数公里外——眼帘里,视线中,陆恒放大了数百倍的伟岸身影举起手掌, 顶天立地!
——几公里外,毁灭了基地、愤怒的挣扎咆哮着的巴尔只觉得眼前一黑, 巨大的阴影笼罩。
它抬头一看,只看到一只掌纹纤毫毕现的手,遮天蔽日,兜着它脸按了下来!
海量的空气在万分之一个弹指间被排开,雪白的起浪自手掌的边缘泛起,空间扭曲,浩瀚伟力瞬间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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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怒吼一声,惊天动地。两条粗壮的胳膊绽放着黑亮的光,如同举着两颗黑太阳,迎着从天而降的巨大手掌冲天一撞。
噗!
二者相触,发出破布口袋一样的声音。紧接着,噗噗两声, 巴尔两条手臂瞬间崩溃,那只如玉的大手毫无阻滞的狠狠按在它脸上,生生把它上半身按的塌了下去!
“本想让你死的无知无觉...”
巨掌屈指作拳,弹指间抡起一片光影,照着巴尔捶了十万击!凶猛无匹的力量凝聚在一点一瞬,将巴尔捶成了一团烂泥!
大一统都天神力笼罩四方,也收不住所有余波, 致使方圆数百公里的大地沸腾了似的,地皮翻卷、山脉崩裂,一派末日之景!
得亏是米国西部的旷野,数百公里内除了几座小镇,少有人烟。若是福克斯小镇来这么一回,繁华的圣弗朗市都要在这一瞬间化为废墟。
“可惜你不懂事...”
巨大的拳头撒开,五指如钩,一把抓进烂泥一样蠕动的巴尔躯体之中,抠住它藕断丝连的脊梁,无匹的力量爆发,狠狠一扯!
这一片大地,方圆数百公里,被余力扯的跳了起来。
巴尔发出凄厉的惨叫,空间在裂帛般脆响中撕裂,巴尔那怎么也挣扎不出来的下半截躯体,生生被这狂猛力量从冥冥之境扯了出来。
巴尔完好无损的下半截躯体迅猛挣扎,陆恒一只手抠着它脊柱,死死摁着。
此时一只玉骨人偶从废墟中飞出来,紧接着,陆恒伸出另一只手,捏着一枚玉坠,啪,捏了个粉碎。
玉骨人偶瞬间一亮,巴尔立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迅猛挣扎的躯体立时瘫软无力。
这替身的玉坠,嘉莉戴着身上已过七日,不知不觉的完成了替身的妙用,将巴尔偷偷摸摸置入嘉莉体内的那一点真灵烙印吸纳了进去。
此时陡然捏碎,施展钉头七箭大神通,瞬间便重创的巴尔的真灵。
巴尔再无能为也。
陆恒双手拢过来,两只手中间一合,劈里啪啦,仿佛绵绵雷霆,眨眼挤碎了巴尔的骨头、压烂了血肉,活生生压成一块肉饼!
便则当中一搓,搓成一颗丸子,指尖轻轻一弹,落入了陆恒口中。
陆恒咀嚼着,扭过头,望着小镇。怀特家,门口。一个含着笑的黄种人站在怀特母女的身边。
陆恒微眯着眼,与之对视。目光如实质,虚空中打出一炸霹雳。那人瞬间被这目光炸成了虚无。
他消失时,眼神中的惊讶、惊喜、疑惑,全都落在了陆恒的心间。
“期待下次见面。”
那一瞬,他嘴巴也动了一下,说了这几个字。
陆恒心下微沉,一步跨出,伟岸的身躯已作八尺,出现在怀特母女面前。这对母女怔怔然模样。
陆恒轻轻叹了口气。
于时一阵清风吹来,她们同时化作了飞灰。
陆恒眼中凶光闪烁,身影淡去,无了踪迹。
...
陆恒揣摩过那位对手的心思,认为他大概率不会过早出手。也施展了颠倒阴阳大神通,蒙蔽天机。
实不曾想,那厮此时便跳了起来。
自然,不是本尊。化身而已。
但一尊准备证道金仙的伟大存在的化身,也足够搅动风雨。
从巴尔的记忆中,陆恒知道了它为何回突然发难。那厮的化身点醒了巴尔,让它知道自己正在遭受暗算。
由此破坏了陆恒不着痕迹吃下巴尔这盘大菜的意图。
那厮的脾性,也在这一次短暂交锋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眼睁睁看着陆恒把巴尔吃干抹净,却专门去杀嘉莉母女——这对母女,对他来说,实无关紧要。
甚至对于陆恒来说,亦是如此。嘉莉固然生的美丽,但还不是陆恒的人。可他就是要杀,或许是觉得有些乐趣?
为了激怒陆恒?还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陆恒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
詹妮弗与母亲安妮离开福克斯小镇,一路驱车,往影城方向而走。
“安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儿了吧?”
詹妮弗道:“当然,无论如何,我还是持反对意见。”
她说:“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危险,尤其米国;灵异事件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不管,居然妄想召唤魔神制霸世界,他们都疯了!我们本来应该去夏国的!”
又说:“虽然陆给了我们保命的东西,但我还是觉得呆在他身边,或者去夏国住进他家里更安全。我们只是普通人...好吧,我已经开始修炼,但我不认为我能做到什么——我对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好感。”
安妮叹了口气:“你说的都对。但是...”
她把着方向盘,踩着油门,风驰电掣,道:“有的事,是到了告诉你的时候了。”
“嗯?”詹妮弗疑惑。
安妮道:“你可以步入超凡,就像你的陆说的你有‘根性’,这一点,我并不怀疑。”
她说:“因为你的出身,本来不凡。”
“啊哈?”詹妮弗睁大眼睛:“难道我那个从未见过的死鬼老爹是大资本家?整治家族?亚当斯还是盖茨?布什还是肯尼迪?算了吧,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安妮微微摇头:“当然不是。你是瑟西家族的后裔。”
“瑟西家族?”詹妮弗懵道:“有这个家族吗?”
“当然有。”安妮正色道:“瑟西家族,是最古老的巫师家族。”
詹妮弗愣了:“巫师家族?!”
六五章 圣费尔南多谷
“没错。”安妮道:“古希腊神话中著名的女巫瑟西,就是我们的祖先。当然,不是你那个连我都不知道是谁的父亲的家族,而是你的母亲,我的家族。”
她道:“我们家族来到这片土地已超过一千年,在盎格鲁人还没有来北美之前,我们就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
“我们的祖先瑟西, 她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女儿,是夜之女神倪克斯的眷顾者,是奥林波斯的半神、女巫。”
“一千年前,她来到这片土地,牺牲了自己,建立起巫师家族。从那以后,我们家族每一代, 都能诞生巫师。”
迎着詹妮弗奇怪的眼神,安妮道:“当然,不是全部。就像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我没能继承祖先的巫师天赋。但你有一个小姨,她是极其出色的巫师,甚至比你外祖父还要强大。”
詹妮弗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有可以去的地方’的原因?”
“没错。”安妮道:“我的父亲、你的外祖父是一位强大的巫师;你的小姨是一位强大的巫师;你的外祖父、我的父亲还有一个妹妹——我的姑姑、你的姑奶奶,也是一位强大的巫师。”
“但你以前从跟没我说过!”詹妮弗道。
安妮叹道:“因为我是普通人,我不是巫师。我虽然是巫师家族的孩子,但巫师的圈子,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她说:“我们的生活跟他们格格不入。他们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只要动动念头, 搓一下手指;而我们呢?”
“所以你就离开了巫师家族?”詹妮弗叫道:“你真蠢!”
安妮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格格不入的生活, 时间一长,怎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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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呢?”詹妮弗道。
安妮说:“现在不一样。灵异事件此起彼伏, 连魔神都出来了, 生存成了第一位, 生活习惯的问题, 当然该放在一边。”
詹妮弗嗤笑道:“我猜你那时候一定是性格叛逆、渴望自由,才会离家出走。绝不是因为生活习惯格格不入。”
她说:“就像我一样,我不喜欢被你管着,经常想着离开你,然后天大地大,自由最大。”
安妮立时无语凝噎。
好吧,詹妮弗猜对了。
詹妮弗又说:“过不久,你肯定是后悔了。但又强撑着面子,不好意思回去。一直持续到现在。”
“闭嘴!”安妮脸红不已。
詹妮弗撇撇嘴:“这叫做什么?矫情。陆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安妮狠狠拧了她一下:“找打。”
然后才说:“陆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人,你能与他相遇,是一件很好的事。本来你如果去了夏国,我独自回去,跟你外祖父认个错,他是巫师,能保护我。但你偏要嚼劲...不过也好,你有巫师天赋,跟我回去,你外祖父教你巫术也不错。”
詹妮弗已经隐隐有点期待。
虽然她跟了陆恒,已经知道很多非凡的事,也学了陆恒传授的先天功。但巫师哎,西方世界家喻户晓的神秘存在,较之而言,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她实在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千年巫师家族出身。
原道是一个灰姑娘,除了长得漂亮点,腿长点,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而陆恒呢,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人。
现在好了,她詹妮弗也是有出身的。
“那...我们家族在哪儿?”
她好奇的问。
安妮道:“以前我们生活在印地人保留区,后来你的外祖父力主从保留区搬出来,在圣费尔南多谷附近的一个村庄里安家,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
“圣...费尔南多谷?!”詹妮弗瞪大眼睛:“是那个...那个...”
安妮露出个无奈之色:“没错,就是你说的那个。”
圣费尔南多谷,是影城工业体系的隐形组成部分,是米国‘借一步说话’的源头和最大的产业链所在。
带点颜色。
安妮道:“因为你的外祖父,我的父亲,他是一个...人老心不老的人。而圣费尔南多谷有很多美女。”
詹妮弗神色十分奇异。
道:“那...我的外祖父,你的父亲,他的年纪多大了?”
安妮道:“三四百岁了吧...”
詹妮弗夸张惊呼:“那么我亲爱的妈妈,你多少岁了呢?外祖父三四百岁,他二十岁生了你,所以你也三四百岁了?”
安妮翻了个白眼:“他三十三年前找了个灰姑娘结婚,然后才有了我。有了我,才有了你!”
一路驱车,从北到南,走走停停,沿途倒也安稳,直至第二天下午,终于到了。
一座很有古意的庄园。
名字叫做‘比格洛夫的家’。
藤蔓爬满了大门,从上面垂下来,绽开着一朵朵的花儿。整个一座庄园,仿佛浸泡在绿意当中,自然而和谐。
詹妮弗不禁道:“比格洛夫?难道不应该是瑟西吗?”
安妮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着,上前按了门铃,一边说:“你如果想知道为什么,待会儿问你外祖父。”
门铃刚按下,大门上一朵垂下来的花儿上忽然显出一张人脸:“瞧瞧,是谁!是我的大女儿,安妮-比格洛夫,她回家了!”
大门悄悄打开,地面活了过来,就像传送带一样,将安妮母女两个送进了庄园之中。
在一栋小城堡前,传送带一样的道路戛然停止。一个满头白发、面色慈祥、身材高大的帅老头儿张开双臂,站在门口。
“哦,我亲爱的安妮,快二十年了,你总算回来了。”
父女拥抱在一起。
安妮道:“是的,快二十年了,我以为我的父亲,伟大的奈吉尔巫师已经忘了我。”
奈吉尔-比格洛夫道:“怎么会呢?我每年都去看过你。”
“当然,”他又向詹妮弗张开双臂:“还有我可爱的外孙女,詹妮弗。”
一番拥抱过后,进了屋里。
几个小精灵飞过来,叽叽喳喳问候,然后奉上果汁。椅子和沙发长出腿儿来,自动跑到两人身后,请她们坐下。
这就是巫师的家。
六六章 巫师家族
“我真是太高兴了。”
奈吉尔来来回回的走,十分兴奋:“我的大女儿终于肯回家,还把我可爱美丽的詹妮弗一起带了回来。啊,比格洛夫的家终于要热闹起来。”
安妮捏着被子,说:“加冰。”
旁边候着的小精灵指着杯子念叨几声,杯子里立时冒出一阵寒气。安妮抿了一口,舒坦的躺在沙发上, 说:“你的小女儿呢?我的妹妹,伊莎贝尔呢?我记得她小的时候就非常闹腾。”
奈吉尔摊了摊手:“早上吵完架,她骑着扫帚出去了。”
然后抱怨起来:“她的叛逆期来的晚了些,但只是晚了些。她竟然跟我说要过平凡的生活——天啊,她生来就是巫师,巫师怎么可能过平凡的生活呢?”
詹妮弗道:“矫情?”
奈吉尔一听,沉吟了一下,深以为然:“没错,矫情!就是矫情!她是巫师,她的生命悠长,会许多法术,她永远不可能过上平凡的生活。何况,现在的世界乱起来了...圣费尔南多谷多么好的地方,也开始闹鬼,要不是有伟大的奈吉尔巫师,那些可爱的姑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惊吓......”
安妮翻了个白眼:“亲爱的奈吉尔,你已经四百多岁了。”
奈吉尔道:“没错,我已经四百多岁了。但我还能活四百岁。我是个青年,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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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道:“可你头发都白了。”
“这是时髦,知道吗?”奈吉尔不乐意了:“那些姑娘就喜欢成熟的男人,像我这样的。”
“成熟过头了吧!”詹妮弗吐槽道。
“不不不, 成熟永不过头。”奈吉尔说:“如果我愿意, 我也可以变得年轻,一身肌肉,但那太愚蠢。”
扯了半天, 又才扯会正题。
他说:“伊莎贝尔刚满二十岁, 她渴望爱情和自由,我能够理解。我也想给她找个合适的,很可惜,没有合适的。男巫太少了。”
“可是她如果找一个普通人结婚,这实在不大好。就像我,我本来是个专情的人,但我找了你和伊莎贝尔的妈妈结婚,然后她死了,我的感情无处寄托,只有漂亮的小姐姐才能抚慰我内心的创伤。”
安妮无语凝噎——是这样的吗?
奈吉尔道:“你们别不信。安妮,你母亲还在的时候,我可没找过别的小姐姐。”
这一点,安妮倒是不能否认。
说:“等她回来了,我帮你劝她。奈吉尔,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平凡人时时刻刻处于危机之中。我宁愿我是巫师,因为那样可以自保;伊莎贝尔还是太年轻,没有遭受过残酷事实的磨砺。”
奈吉尔拍手道:“没错。我就是把她保护的太好,她就像温室里的花儿,什么都不懂。”
然后问:“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我知道你的性格,安妮。你就算再后悔,也会咬牙坚持,你怕没面子。”
安妮脸红了一下,道:“你看错了!”
“不。”奈吉尔道:“我是你的父亲,同时我还是一个伟大的巫师,我绝对不会看错人。”
“说吧,为什么呢?”奈吉尔道:“你回来,我很高兴。但我迫切想要知道原因,然后可以借此取笑你。”
詹妮弗听的一旁偷笑不已。她发现,自己的这位外祖父,就跟个老顽童似的。
安妮翻白眼吐舌头,好像回到家里,从母亲变成了女儿,恢复了童真似的。
道:“是的,是有原因。奈吉尔,你险些失去我和詹妮弗——你的长女和外孙女。”
奈吉尔闻言,眉头轻轻一皱:“我记得我去年去你家看你的时候,给你的住宅下过防护咒,并向大自然为你们祈福过。这样可以保证你们平安。那么,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妮摊了摊手,指了指詹妮弗:“问你的外孙女吧,她知道的比我多。”
詹妮弗于是道:“因为恶魔。”
说:“奈吉尔,我不知道你的防护咒和祈福有多大的作用;我只知道,佛波了在福克斯小镇建立了一个基地,他们召唤了一头名叫阿斯蒙蒂斯的大恶魔。”
“这个大恶魔选我...”
“等等。”奈吉尔听到这里,眉头皱的邦紧,盯着詹妮弗,一字一顿道:“你是说,阿斯蒙蒂斯?”
詹妮弗啊了一声,点头。
“七十二柱魔神,至上四柱之一,掌管‘欲望’的阿斯蒙蒂斯?”奈吉尔再强调的问了一遍。
詹妮弗道:“陆也这么说的。就是它,阿斯蒙蒂斯,一头大恶魔。”
“嘶!”奈吉尔吸了口凉气:“竟然是阿斯蒙蒂斯...好吧,我的防护咒和祈福,在这样的大恶魔面前,的确无能为力。”
然后便道:“刚才说什么来着?阿斯蒙蒂斯对你怎么了?”
詹妮弗这才接着道:“大恶魔选了我作它的使者。”
“什么?!”奈吉尔惊呼:“使者?!”
他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詹妮弗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你继承了我们家族的巫师天赋?!”
紧接着道:“那样的存在选择使者,绝不会选一个普通人!”
“詹妮弗,我亲爱的外孙女,你一定有巫师天赋。”
安妮道:“陆也说过,她有‘根性’,可以步入超凡。”
奈吉尔眉头没松,道:“詹妮弗有巫师天赋,所以阿斯蒙蒂斯选择詹妮弗作它的使者。阿斯蒙蒂斯犹如神灵,它的伟力不可估量,这下可糟了...就算是比格洛夫的家,也无法阻挡阿斯蒙蒂斯的目光,我必须要想个办法...”
这老头急的抓耳挠腮。
“安妮,你带詹妮弗回来是对的。一旦詹妮弗被阿斯蒙蒂斯的力量控制,成为它的使者,她就会堕落成恶魔...比格洛夫的后裔,怎么能堕落成恶魔呢?那可是我们的死敌!伟大的祖先瑟西就是因为与恶魔战斗,受了重伤,才逃到北美藏身...”
“她伤重难愈,只能把自己的力量化入血脉之中,从此才有了我们比格洛夫家族。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我的外孙女被恶魔控制!”
六七章 荒诞还是现实
“奈吉尔!嘿,奈吉尔!”
看着奈吉尔凝神苦思模样,安妮连忙喊他:“我们没事。你不需要想办法。”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那可是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已经死了。”詹妮弗道:“奈吉尔,那个大恶魔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奈吉尔反应过来,无法相信:“死了?!”
“是死了。”安妮和詹妮弗一起点头,詹妮弗道:“陆杀了它,还把它吃了。”
奈吉尔瞪大眼睛, 怔怔如石。
奈吉尔以为,安妮母女发现了詹妮弗被选为使者,面对一头大恶魔,别无办法,只能回来,找他这个老父亲。
完全没想过,阿斯蒙蒂斯被人杀了的这个可能性。
“陆?”奈吉尔偏着脑袋:“他是什么人?”
安妮耸肩:“你的亲爱的外孙女找的男人。一个东方人。”
奈吉尔定住心神, 坐下来:“现在,仔细跟我说一说,从头到尾,这件事。我必须要仔细考量一下。关于恶魔,关于你们口中的这个‘陆’。”
詹妮弗于是从头到尾,将事情摊开来。
“我是在跟随学校的啦啦队、为学校的橄榄球队加油,在圣弗朗一所学校的门口,遇到的他...”
“我们在水晶湖....那个传说中的魔鬼杰森,他把它杀了。我才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他跟我说,是察觉到了阿斯蒙蒂斯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因此接近我。”
她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清楚。
奈吉尔听完之后,沉吟半晌:“虽然一开始目的不纯, 但不得不说, 詹妮弗,你是个有运气的姑娘。”
他吐出口气:“他对阿斯蒙蒂斯下咒, 然后杀了它, 甚至吃了它...他的确是个神秘而强大的人。阿斯蒙蒂斯是堪比神灵般的大恶魔, 就算我们的祖先瑟西, 也没有力量对付阿斯蒙蒂斯。”
“伊莎贝尔的力量最接近瑟西,但如果面对阿斯蒙蒂斯,最多能保住性命...”
他忽然笑起来:“东方人吗?很好啊。在米国被灵异事件的阴云笼罩之时,海对面的那片大地上,却是一片光明。”
他拍手道:“伊莎贝尔有着落了!”
安妮和詹妮弗一怔,这时候,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个身材窈窕、金发摧残的美丽姑娘骑着扫帚飞进来,在屋里掀起一阵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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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么着落了?奈吉尔?你在说什么?”
伊莎贝尔从扫帚上跳下来,站在奈吉尔身边。天真的眼中露出怀疑之色,打量着安妮母女:“她们是谁?”
奈吉尔笑起来:“安妮,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伊莎贝尔还不到四岁,她不记得你了。”
伊莎贝尔反应过来,不禁睁大眼睛,捂着嘴巴:“安妮?姐姐?”
安妮张开双臂。
姐妹两个,拥抱在一起。
一番好生叙旧,陌生感既去,伊莎贝尔便问:“刚刚奈吉尔在说什么?我听到了,他在说我。”
奈吉尔道:“我发现一个很好的人,你可以跟他结婚,当然,前提是从你的外甥女那儿,把他夺过来。”
“奈~吉~尔!”安妮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
詹妮弗跟伊莎贝尔坐在一起,手拉着手。两个都是身段颀长,詹妮弗皮肤健康色,黑发;伊莎贝尔皮肤雪白,金发。交相辉映,好像一对反差感强烈的姐妹。
她却笑起来:“奈吉尔,你说错了。”
“怎么错了?”奈吉尔道。
伊莎贝尔也止住要说的话,看着她。
詹妮弗道:“不只是从我这里把陆夺走...奈吉尔,我只是他的伴侣之一。”
詹妮弗当然知道陆恒不止她一个女人——在东方,他的家里,还有好几个。名字她都叫的出来。
陆恒没瞒着她。
伊莎贝尔惊呼:“这简直...这简直...詹妮弗,你难道不生气吗?”
詹妮弗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因为你不是他的唯一。”伊莎贝尔道:“爱情应该的纯洁的。”
詹妮弗摊了摊手,道:“好吧,爱情的确应该是纯洁的。所以起初的时候,我的确有点生气...但我已经坠入他的手掌心,我逃不掉了。”
奈吉尔却拍掌笑笑起来:“我喜欢他!伊莎贝尔,我决定了,我要把你嫁给他。”
安妮捂着额头:“奈吉尔,伊莎贝尔是詹妮弗的姑姑。”
奈吉尔道:“那又怎么样?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嫁给他。”
安妮长大了嘴巴,一脸震惊。
奈吉尔点头:“是的。因为我们是巫师家族,我们并不是普通人。所以普通人的规则,很多于我们无效。”
又说:“就算是普通人,也不过只是口头说说而已。资本家和政客们的情人可不少。而且一些教派的信徒,也不遵循这个。”
然后非常正式的道:“詹妮弗就是个聪明的姑娘...是的,世界大不同了,幽灵、恶鬼、恶魔,什么都跑出来,而米国是没有作为的,那些政客甚至在推动惨剧的发生。”
“我们是巫师,巫师是直面它们的存在。除非藏起来,或者完全视而不见,否则我们将面临许多威胁。詹妮弗只因为有巫师天赋,就被恶魔选中。”
“就算我们不去找它们的麻烦,它们早晚也会找上门来。”
“这个时候,有一个强大的依靠,无疑是一件完美的事。如果能与这个强大依靠发生一段完美的爱情,那就更完美不过了。”
“比格洛夫家族总不能到你们这里为止。我已经活了四百多岁,我娶过妻子,生了两个女儿,还结交了许多小姐姐,我的人生并无缺憾。但你们还年轻,我如果死了,你们怎么办呢?”
“大自然予以我启示——东方是希望之地。”奈吉尔道:“一个能杀死阿斯蒙蒂斯的强大存在,我已经在期待,我的后裔与他结合,会诞生出怎样的血脉...一定非常强大。”
认清了现实的安妮母女沉默起来。
但天真的伊莎贝尔却怒了:“奈吉尔,你要这么说的话,你可以变成女人跟詹妮弗争夺男人,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必须要离开,是的,我要过平凡的生活,我不能再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
六八章 成全
奈吉尔老头儿神色微沉,他挺直了背坐在沙发上,脸上神色十分认真:“听着,伊莎贝尔。”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一直像之前的一千年那样,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也懒得干涉你的生活。”
“你可以找个普通人结婚, 生孩子。因为我知道,你终将回归。你有悠长的寿命,不衰的容颜,而你的另一半注定只能陪伴你几十年,然后死去。到时候你自然回归比格洛夫的家。”
“就像我的妻子,你和安妮的妈妈那样。”
“我们是最正统的巫师家族,所以我们不会用那些恶心的手段去改造另一半,让她不人不鬼的一直陪伴,那不是善意,是恶意,是折磨。”
“伊莎贝尔,你是个善良的女孩,我相信你也会坚守比格洛夫家的传统,绝不对普通人进行巫术改造。所以你终将回归。”
“但是。”奈吉尔话音一转:“这个世界在变化,在复苏。最狠毒残暴的敌人,会一一出现。那是祖先瑟西巫师都无法对抗的存在。”
“魔神,大恶魔。”他道:“安妮已经有过遭遇,而且必定不会只有这一次。许多可恨可恶的东西都会跑出来。”
“作为一个巫师,伊莎贝尔,你是我们家族有史以来天赋最强,仅次于祖先瑟西的巫师。你本身的存在, 在那些邪恶的恶魔眼中, 就像一颗灯泡, 它们会来找你。你如果找一个普通人结婚, 你不是爱他, 而是在害他。你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你在骗我!”伊莎贝尔不相信:“奈吉尔, 没有恶魔,没有魔神,没有狠毒残暴的敌人!我知道,你是在骗我,我不会听你的!”
她甚至以怀疑的目光看待安妮母女:“你甚至把姐姐和詹妮弗叫来,一起骗我!”
安妮忙道:“伊莎贝尔,我们没有骗你。我和詹妮弗的亲身经历,真实不虚...”
“你们就是在骗我!”她站起来,一步步后退,往门边。
奈吉尔吐出口气,站起来:“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伊莎贝尔,你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我可以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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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不敢置信——为了这件事,她和奈吉尔吵了很多次了,每次都无法说服奈吉尔,没想到奈吉尔此时却一口同意了!
“是的。”奈吉尔道:“我成全你。”
“你不是要过平凡人的生活吗?不是发誓不再用巫术吗?好。”他道:“我施法封印你的力量,让你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去过平凡人的生活。”
伊莎贝尔一口答应:“这就是我想要的。”
奈吉尔走上前,伸出指头,在伊莎贝尔面前画了个圈,一道彩虹一样的光在他指尖绽放,轻轻没入了毫不抵抗的伊莎贝尔的眉心。
做完这一切,奈吉尔后退两步:“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了。”
伊莎贝尔脸上喜色氤氲,她欢快的跳起来,指头对着扫帚一勾,神色一下子僵硬了,扫帚没动。
“我封印了你的力量,你已经不能施展法术。”奈吉尔道:“你得用你的两条腿走出去。”
奈吉尔对着门摆了摆手,门打开了。
他作了个‘请’的姿势。
伊莎贝尔有点失措,她看了看奈吉尔,又看了看安妮母女——安妮母女此时就像在看一个傻瓜那样看着她。
她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詹妮弗嘀咕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会这么愚蠢?”
安妮敲了詹妮弗的额头一下,道:“奈吉尔,她这样出去会有危险的。”
奈吉尔道:“我当然知道她会有危险——没有了力量,连路边的小混混都可以欺负她。但我就是要她好好体会一下——所谓的平凡人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狗屎。”
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远离圣费尔南多谷。我会一直看着她,不会让她真的遇到危险。”
“这样最好。”安妮放松下来,道:“奈吉尔,我害怕那些鬼东西,你得保护我们。詹妮弗有巫师天赋,你还要教她学习巫术。”
说:“詹妮弗需要与众不同——不单单可以保护自己,还能让她在陆的面前,更有分量。”
奈吉尔笑起来:“没错!不过她本来就很有分量。她是我的外孙女,北美最伟大的巫师奈吉尔的外孙女,瑟西家族的后裔,生来不同凡响。”
然后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说:“希望詹妮弗足够聪明,那样我就不必花太多的时间教导她,因为我还要与小姐姐们约会。”
......
伊莎贝尔离开比格洛夫的家之后,来到大街上,这才发现自己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没有车,她必须要打车,但没有钱。
没有衣服,她需要买,可还是没有钱。
街边蛋糕店里的香味让她垂涎,但她还是没有钱。
“我得找个工作。”伊莎贝尔这么想着:“就像那些平凡人一样,工作、赚钱,然后找一个爱我的人,生几个孩子,一点一点的把孩子养大,最终死去...噢,那实在太令人陶醉了。”
她还没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现在想着的,是找个工作,展开自己平凡生活的进程。
可紧接着,麻烦就来了。街边,几个精神小伙儿吵吵嚷嚷着迎面走来。他们看见美丽动人的伊莎贝尔,吹着口哨围了过来。
“嚯,瞧瞧,多美丽的一个姑娘。”
听着这话,伊莎贝尔还挺高兴。
“谢谢。”
她道谢来着。
几个精神小伙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是个傻子!”其中一人大叫:“圣费尔南多谷来了个傻子,啊,我已经开始期待,傻子演出的片子,会有怎样的诱惑?”
“傻子?!”伊莎贝尔瞪大眼睛,翘了翘小嘴,怒了:“你们说我是傻子?!我要教训你们!”
她伸出手,扇了扇。
没动静。
几个精神小伙又是一愣,紧接着,更大的嘲笑声爆发:“看到了吗?她对我们扇了扇手掌,她要教训我们!”
伊莎贝尔变了颜色——她刚刚下意识想要施展巫术,可才想起来,自己的力量,已经被奈吉尔封印了。
六九章 作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又抬头看着这些狰狞嘲笑的面目,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恐惧心理,第一次涌上心头。
她小脸发白,但好歹是个聪明的,拔腿就跑。
精神小伙儿们哪里肯放过她?立时就追。
伊莎贝尔失去了力量,还穿着高跟, 哪儿跑的过精神小伙儿们?没十几米,就要被追上。
她心中发颤,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可怕!
她都快要束手就擒,却眼看追到背后的精神小伙儿一个接着一个摔倒在地,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摔的头破血流。
伊莎贝尔便看到了街对面奈吉尔忽闪忽逝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巴,却没喊出来,更倔强的扭过头, 咬着银牙:“我绝不回去,绝不!”
...
“...那几个佛波了的特工炸了,然后阿斯蒙蒂斯那个大恶魔的三个脑袋炸了两个,中间那个也像个核桃一样裂开...他飞到它上面,指头尖射出一道金光,大恶魔就死了。”
“他把大恶魔拔出来,搓成了一个丸子,一口就把它吃了。”
“拔?”奈吉尔咽了口唾沫:“是不是有个洞?”
“有个。”詹妮弗想了想:“他吃掉了阿斯蒙蒂斯,用手把那个洞抹平了。就像...就像黑板擦在黑板上擦了一下。”
詹妮弗不懂,但奈吉尔懂。
他不禁心里发颤。
作为一个活了四百年的老巫师,奈吉尔懂得很多知识。他知道这一千年以来,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平静——是至高的伟大存在禁止邪神和恶魔进入物质世界的缘故。
同时, 他也知道这个世界现在的变化——几年前, 这种‘禁止’便开始放松,所以灵异事件涌现;但他也知道, 这种放松, 准许的只是弱小的亡魂恶鬼, 强大的恶魔和邪神, 仍然无法进入物质世界。
当然,物质世界的人为召唤除外。
人为的召唤,付出巨大的代价,可以将恶魔和邪神的化身召唤到物质世界。
但是,从詹妮弗口中听到了更详细的经过之后,奈吉尔发现,米国召唤出来的,绝不是恶魔的化身,而是真身。
只不过被卡住了,无法彻底降临。
但再怎么卡住了,它也是真身;恶魔和邪神的真身是超出理解的法则概念级数的存在,除非有同等的手段,否则无法伤害到它们。
但现在有人,不但能伤害它们,甚至能击杀它们,还把吃了阿斯蒙蒂斯!
“难道是东方的某个神灵?”奈吉尔不得不产生这样的疑惑。
随即不禁想到:“詹妮弗是瑟西的血脉,但再强大的巫师,也至多不过达到瑟西的层次,无法与真正强大的神灵相提并论。”
“何况恶魔势大,就连奥林波斯也为之覆灭。祖先甚至不得不仓惶逃离,隐姓埋名。”
“现在它们又要降临物质世界,巫师已逃无可逃。作为瑟西的后裔,我们的宿命已经出现。”
“大自然告诉我,希望在东方...啊,这也是巫师的希望啊...詹妮弗竟然遭遇了一个可能是东方来的强大神灵,真是太幸运了...瑟西家族的血脉如果得到强大东方神灵血脉的加持,那实在是...”
这老头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姨妈笑。
詹妮弗奇怪的看着外祖父,她喊了他几声,不见回答。
“奈吉尔?奈吉尔!”
奈吉尔恍然惊醒,啊了一声,道:“又有哪里不懂?”
“这儿...为什么施法需要素材?青蛙的眼睛?乌鸦的羽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说。
奈吉尔道:“施法需要素材,那是因为你刚刚入门。强大的巫师是不需要素材的。”
.......
安妮找到了伊莎贝尔,已经是伊莎贝尔离开比格洛夫家的第三天。
奈吉尔在教导詹妮弗学习巫术,安妮无事可做,得知圣费尔南多谷不会发生灵异事件——奈吉尔经常清理,安妮稍稍安稳。又不放心伊莎贝尔,便出来找她。
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伊莎贝尔。
这姑娘三天不见,是蓬头垢面。原本漂亮的金发泛出了油腻结成了团儿;洁白的长裙斑斑点点满是污渍。她正抱着膝盖,蜷缩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安妮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作啊!
好好的巫师不相干了,要作平凡人;好好的家不呆了,要自己闯江湖。平凡人是那么容易做的么?江湖是那么容易闯的吗?
才三天就这模样——要不是奈吉尔盯着,早被人吃干抹净,甚至拖到摄影棚去拍片去了。
安妮多羡慕伊莎贝尔,羡慕她的巫师天赋,羡慕她能施法和她的强大。可这样的羡慕,却教伊莎贝尔践踏了。
她叹了口气,撕开胶袋,把面包递到了伊莎贝尔面前。
面包的香味立时引的一阵咕咕声。伊莎贝尔抬起头,翘了翘鼻子,顺着香味,看到了面包,然后看到了递面包给她的安妮。
她连忙低头,不敢看安妮。
“饿吗?”安妮道:“我听到有的人肚子在呱呱的叫。那是谁?比格洛夫家的小公主?还是比格洛夫家的小乞丐?”
伊莎贝尔脑袋垂的更低了。
“吃吧。”她把面包放在伊莎贝尔的膝盖上:“吃饱了我带你去洗澡,然后谈谈。”
伊莎贝尔状作不情不愿的吃完了面包,把一瓶儿矿泉水一口气何干,安妮拉起她,带到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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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差十几岁的姐妹两个,就这么在酒店房间里的沙发上相对而坐。
“我理解你。”安妮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当然,就像奈吉尔说的,你的叛逆来得晚些——我十四岁就离家出走,你二十岁才爆发。”
“不想要人管着,想要自由——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那种想象中的生活,就像鸟儿一样。”
“但很可惜,你不行。”安妮道:“我没有巫师天赋,所以我懂得自己动手,自己讨生活。而你,从小习惯了使用巫术,一旦失去了它,你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奈吉尔把你保护的太好了。”安妮摇头:“你二十岁的年龄,八岁的天真,其实什么都不懂。”
七十章 大女人
“我...我只是想要过理想中的生活...”
伊莎贝尔嗫喏着。
安妮摇头:“你理想中的生活就是油盐酱醋?是加班加到死?是整天与丈夫吵吵嚷嚷?为每一分钱去绞尽脑汁?你所期待的平凡人的生活,你知道多少人厌恶吗?”
“我不厌恶。”伊莎贝尔固执道。
安妮道:“你这三天怎么过的,你还没想明白?”
伊莎贝尔摇头:“我...我只是还没有找到工作而已。”
安妮摇头起身:“算了...走吧,找工作需要时间,我先帮你安排个住处吧。”
她带着伊莎贝尔去租了个房间,又给她买了些基本的生活用品,然后道:“房子我帮你交了一个月的租, 下个月就得你自己交。这些食物只够最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也得你自己买。你既然固执着平凡人的生活,那我没话说,满足你。”
挥挥手,走了。
伊莎贝尔怔了好半晌,躺在狭窄的单人船上,忽然跳起来,又开心了:“这是我的空间!只属于我的空间,自由...”
“可是我必须得快点找到工作才行。”
“我不能浪费时间。”
她这么想着,出了屋子,往外走。
大街小巷一路逛过来,愿意为她提供工作的人不少——好几个经纪人追着她,希望能跟她签约——只要签约,马上就能拿到钱,马上就可以拍片。
但伊莎贝尔别的不懂,这个却一清二楚。谁让奈吉尔是这边小姐姐们的常客呢!拍片,拍什么片儿,她知道的。
干脆利落的拒绝。
可除此之外,还能找什么工作呢?就连去店铺当服务员,人家也不要她——因为她要求的薪水太过分了。
一个公主, 流落到民间,找工作的时候问人家老板——一个月几千两金子, 人家把她当疯子看。
问过每一个工作, 给的薪水都‘太少’。她算过, 这些薪水一旦扣除房租和平素的吃喝用度, 根本剩不下几个钱。她要买漂亮的裙子, 要做头发,要...
至少十倍薪水才足用。
这样,半天过去。她累的浑身酸软,却一点着落都没有。
傍晚的霞光照耀,她站在街边,肚中饥饿,心中一片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伸过来一个便携式录音器:“您好,女士,可以采访你吗?”
伊莎贝尔一怔,回过神。看见身旁一个身材高挑的‘大女人’举着录音器,脸上公式化的微笑,正盯着她。
“啊...你是...”
她说。
大女人——这着实是个大女人,身材很高,骨架不似普通的女性纤弱,面孔硬朗,一头金棕色的短发齐耳——是另一种美丽,一个阳刚的女性。
“你好,我是维罗妮卡-盖琳,星球日报的见习记者。”大女人伸出手,跟伊莎贝尔握了握:“你很漂亮,我忍不住想要采访你。”
伊莎贝尔有点小羞涩:“你好,维罗妮卡,我是伊莎贝尔。伊莎贝尔-比格洛夫。”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举起录音器:“那么,伊莎贝尔小姐,我可以采访你吗?”
伊莎贝尔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拒绝,道:“好的吧。”
维罗妮卡于是神色一正,按了下录音器的开关,道:“伊莎贝尔小姐,请问你是圣费尔南多谷的工作人员吗?”
伊莎贝尔愣了下,摇头:“我还没找到工作。”
维罗妮卡道:“那么,你是怀揣着什么样的梦想来到这里的呢?”
“梦想?”伊莎贝尔愣了下:“就是...我想过平凡人的生活。”
维罗妮卡也愣了下:“平凡人的生活吗?”
想过平凡人的生活,却来圣费尔南多谷干嘛?
几句下来,维罗妮卡立生摸清了伊莎贝尔的底细——虽然维罗妮卡也才刚从大学毕业,年龄也才二十出头,但她比伊莎贝尔可成熟多了。
她发现,伊莎贝尔是个天真的如同八岁的孩子似的小傻瓜。
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一点防范意识和安全意识。
就是个晚期叛逆的富贵人家的什么都不懂的离家出走的小女孩。
维罗妮卡打算结束采访,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说你的家就在附近?”
伊莎贝尔点头:“是的,附近的一个小镇,我和我爸爸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
维罗妮卡眼中露出一丝喜色:“那太好了,我今天一直在找圣费尔南多谷的本地人,你在附近生活了十几年,那么,你对圣费尔南多谷一定很了解。”
伊莎贝尔犹豫道:“应该...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圣费尔南多谷。她以前觉得自己了解它,但这几天的遭遇,却让她怀疑自己的认知是否有误。
维罗妮卡精神一振,道:“伊莎贝尔,你知道灵异事件吗?”
维罗妮卡是个见习记者,在报社自然是没有分量的。她想搞个大新闻,但没有机会。还被打发到圣费尔南多谷来——这让她十分不满。
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大女人——现在这个世道,明星的绯闻、整治人物的丑闻,都已经不再是头条了,真正的头条,都是灵异事件。
她来之前,仔细查过圣费尔南多谷近几年的情况,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圣费尔南多谷没有发生过哪怕一件灵异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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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原因。连华盛顿特区,黑宫里头都发生过灵异事件,没道理圣费尔南多谷是例外。
如果能找出潜在的原因,她就有机会一举成名,在报社里获得应有的地位,再也不被人看轻。
连续几天,她穿梭在圣费尔南多谷的大街小巷,探访着其中的原因。
但大多数的人,对此并不感兴趣。
这里的人似乎因为不曾遭受灵异事件的荼毒,而忽视了灵异事件的恐怖。甚至好多人都不相信有灵异事件。
她随即转移目标——找那些圣费尔南多谷和附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向他们去了解这个地方更深层次的东西。
伊莎贝尔是她采访的第一个本地人。
“灵异事件?”伊莎贝尔一怔:“幽灵?恶魔?你是说那些东西?”
七一章 探访
在伊莎贝尔秉持‘普通人的生活’不愿意暴露自己曾是个巫师的前提下,维罗妮卡没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因为除了‘巫师’这件事,伊莎贝尔也不相信有灵异事件——她不曾遭遇过。奈吉尔把她保护的太好。
但维罗妮卡是她这几天遇到的第一个交流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伊莎贝尔很有好感,看到维罗妮卡失望的神色,她有些不忍,不禁问道:“你喜欢灵异事件?”
维罗妮卡摇了摇头:“我当然不喜欢灵异事件, 因为灵异事件象征着恐怖,象征着死亡。但我是一个记者。”
她说:“现在很多地方灵异事件频发,可我发现,圣费尔南多谷却安宁如常,我怀疑这里一定有大众不知道的奇怪因素,如果能查清楚, 或许就可以找到针对灵异事件的办法, 可以帮助更多人。”
伊莎贝尔吃了一惊:“你是说,其他地方经常有灵异事件爆发?”
维罗妮卡诧异道:“你不知道吗?你不看电视和报纸吗?”
伊莎贝尔抿了抿嘴:“我喜欢看书。”
维罗妮卡摇头失笑:“这并不是传说异闻——灵异事件是真实存在的,幽灵还有魔鬼。很多人因此丧生。我之前与报社的另一个记者去过一次灵异事件的现场...”
说到这里,她脸色不大好看:“非常恐怖血腥,死了很多人。”
伊莎贝尔愣神。
她不是没听说过——奈吉尔经常以开玩笑或者讲故事的语气,跟她说起这些。她于是也只当是开玩笑和讲故事。
每当因为她提出要过平凡人的生活的时候,奈吉尔以幽灵、恶魔这样的理由拒绝她,逆反心理因此而产生。
奈吉尔越是这么说,她越是不相信。
但现在,从一个刚刚认识的记者的口中,听到这些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奈吉尔可能没有骗她。
同时,也知道了圣费尔南多谷为什么没有灵异事件——奈吉尔自己就说过, 如果没有他,圣费尔南多谷的小姐姐们要遭殃云云。
但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
伊莎贝尔心里仍有猜疑,她道:“维罗妮卡, 你要探访灵异事件吗?我...我也想知道灵异事件到底是什么样的。”
维罗妮卡道:“圣费尔南多谷可没有灵异事件。”
“我只是想知道灵异事件到底是不是真的。”伊莎贝尔道:“我能跟你一起吗?”
维罗妮卡笑起来:“伊莎贝尔, 我只是一个见习记者, 没有资格招募助手,不能为你提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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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直是摇头:“我不需要你给我提供工作,我只是...想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
维罗妮卡想了想,道:“行吧。你在附近住了十几年,应该对这里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我可以雇你几天,做我的向导。但是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我探访的是圣费尔南多谷为什么没有灵异事件,而不是探访圣费尔南多谷的灵异事件。”
.....
詹妮弗果然有着出众的巫师天赋,跟奈吉尔只学了几天,便成功施展出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法术。
虽然要借助素材,只是发光照亮一下黑暗的亮光术。
她非常兴奋,连续施展了几次,奈吉尔连忙止住她:“你的魔力不足以令你连续施展多次巫术。”
“可我觉得没问题...”虽然这么说,但詹妮弗还是听话的停了下来。
“你是个学习巫术的好材料。”奈吉尔道:“虽然比我差了很多——我在八岁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巫术,只用了三分钟,便完成施法。”
端着咖啡出来的安妮听了,不禁撇嘴:“可在那之前,你已耳濡目染好几年。”
奈吉尔吹胡子瞪眼:“我是个天才。”
“吹牛的天才。”安妮把咖啡递给他:“真正的天才是伊莎贝尔。我记得她刚一岁的时候,就已魔力溢出。”
奈吉尔一怔,叹了口气:“是的,是的。伊莎贝尔是我们家族仅次于祖先瑟西的天才。”
说:“她这几天跟一个记者混到了一块儿去,整天大街小巷乱窜,真是教人费心。”
喝了一口热咖啡,奈吉尔砸吧了一下嘴巴:“挺不错。安妮,你磨咖啡的技术还是那么出众。”
然后道:“詹妮弗,先休息一下。”
坐下来,说:“你们的那个陆,为什么没跟你们一起来?我很想看看他是怎样神秘而强大的人。”
安妮道:“这句话应该在我来的第一天就问我。”
奈吉尔耸了耸肩:“没想起来。”
詹妮弗道:“奈吉尔,他可不像你这么悠闲。阿斯蒙蒂斯并不是唯一的恶魔。”
奈吉尔道:“当然,阿斯蒙蒂斯当然不是唯一的恶魔。就算七十二柱魔神里面它也不是最强大的。我只是担心...你的陆吃掉了恶魔,你得知道,恶魔的力量极具感染性。”
安妮道:“你担心他会变成恶魔?”
奈吉尔道:“显然如此。不过也未必...我猜他是东方来的神灵,如果是神灵的话,可能有专门对付恶魔的手段,并不惧怕恶魔力量的感染。”
说:“东方的力量体系与我们的截然不同。这几天我仔细品味过詹妮弗修炼的那个什么先天功,很奇妙...其实詹妮弗的天赋并不十分出众,但因为她修炼了先天功,激发了自己的天赋,酝酿出了魔力。”
“否则她至少要跟我学习两到三年,才能点燃魔力,才能成功施法。”
又道:“我们巫师的力量来源于血脉——因着瑟西的源头;而东方的力量,则并非如此。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补充,我期盼能从中研究出一些新的巫术。”
然后一转言:“那些恶魔并不好对付。他杀死了阿斯蒙蒂斯,其他的恶魔会产生警惕。或许他接下来的行为,不会顺利。”
说:“我在等伊莎贝尔回心转意...然后我会去一个地方,我要找来帮手。越来越不安宁了,如果米国的高层把恶魔都召唤出来,我想我很快就会死于与恶魔的战斗。”
道:“你们如果又他的联系方式,最好叫他到这里来。集合力量,能做到更多的事。”
七二章 何先生
这天上午,本来阳光明媚,忽然一次轻微的地震袭来,圣费尔南多谷有明显的震感,好在威力不算大。
安妮抱怨道:“也不知道震源在什么地方,严不严重...官方的人都是吃干饭的,竟然没有预报。”
奈吉尔却几步走出门, 望着西边,眉头紧皱。
他心事重重的回到屋里,开始翻箱倒柜。
这时候,伊莎贝尔与维罗妮卡正在一处树荫下,两人跑了半个上午,此时有点疲倦, 就着旁边的小超市买了水和面包,打算填填肚子。
“已经探访好几天了。”维罗妮卡叹息道:“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圣费尔南多谷没发生灵异事件, 或许并没有我所想象的深层次的原因。”
伊莎贝尔抿了抿嘴, 欲言又止。
维罗妮卡隐约已经看出来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知道伊莎贝尔单纯,但也知道她固执。
每每她欲言又止,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就是不肯说。
维罗妮卡喜欢她的单纯,她既然不说,便也不问。
正这个时候,一个亚裔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你们在探访灵异事件?”
维罗妮卡一怔,打量中年亚裔,道:“是的,先生。我是维罗妮卡-盖琳,星球日报的记者。这位是伊莎贝尔, 本地人。”
“然后道,我并不是在探访灵异事件, 而是在探访圣费尔南多谷没有发生灵异事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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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裔中年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原因。”
维罗妮卡噢了一声,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先生, 您知道原因?”
“没错。”亚裔中年予以肯定回答, 微微颔首,笑的很深:“我当然知道原因。”
维罗妮卡心中狂跳:“那你可以告诉我吗?我可以付给你一笔信息费。”
亚裔中年摇了摇头,维罗妮卡心中一沉,却听他道:“我不需要信息费,如果你想知道,就跟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
正这个时候,街对面有人狂奔过来:“嘿!嘿!我找了你们一天了,那个喜欢翘嘴的姑娘,就是你!你等等!”
维罗妮卡拉起伊莎贝尔就跑:“你死了这条心吧!过气的大明星!伊莎贝尔是不会参与你的‘家有仙妻’项目的!”
两个姑娘拉着手,照着已经渐渐远去的中年亚裔的背影急追了过去。
后面那个追来的男子长叹一声,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不是...不是那种片子...是正片儿啊!哎,这年头,真是...倒霉透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却不愿意,当明星都不愿意,有这样的人?!”
维罗妮卡和伊莎贝尔已经听不到了,她们追上中年亚裔。维罗妮卡道:“这位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亚裔道:“我姓何,你可以叫我何先生。”
“何先生...好的,何先生,你知道圣费尔南多谷灵异绝迹的原因,可以先跟我说说吗?”
她打开了录音器。
何先生笑道:“不急,到了地方,我跟你细说。”
维罗妮卡耸了耸肩:“好吧。”
三个人,一前两后,一路穿过几条街道,进入一林荫小道。伊莎贝尔这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这条路,是去她家的方向啊。
心里不禁有些惊疑——难道这个何先生,真的知道原因?
先还以为是个骗子——因为她自己知道原因。只不过那个所谓的过气的大明星追的纠缠让人厌烦,不愿意留在原地。
她还打算在摆脱了那个过气大明星之后,再揭穿这个何先生呢。
“难道他真的知道是奈吉尔解决了灵异事件?”怀着这样的心情,伊莎贝尔暂时按捺下了揭穿何先生的心思。
就这么走着。
越走,伊莎贝尔越心惊——没有错,就是去她家的方向!
最后,果然,三个人,来到了比格洛夫的家——这座小镇旁边独门独户的庄园。
伊莎贝尔背心有些发凉——这个何先生,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奈吉尔?知道比格洛夫的家?
就听何先生笑道:“就是这里。”
他上前,按了门铃。
这次,大门上垂下来的花儿没有显现神异,脚下的路也不再是传送带。门铃旁边的喇叭里,有了奈吉尔的回应:“稍等。”
不多久,听到脚步声。门打开,高大老头奈吉尔出现了。
奈吉尔目光擦过伊莎贝尔,看了下维罗妮卡,落到何先生身上:“这里是比格洛夫的家,你是?”
何先生笑道:“我是一个向导,也是一个拜访者。听说有一个伟大的巫师居住在这里,我今天专程登门求教。”
奈吉尔神色一动:“同道中人?”
何先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那就请进吧。”奈吉尔伸手示意。
维罗妮卡有点懵——何先生说了什么?伟大的巫师?巫师?
她不由自主,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屋里,奈吉尔指了指沙发:“请坐。”
然后对伊莎贝尔招了招手:“你坐这边来。”
又说:“安妮,冲几杯咖啡。”
何先生施施然坐下,与奈吉尔相对。伊莎贝尔乖巧的坐在奈吉尔身边,维罗妮卡看了看,再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安妮端着咖啡过来,詹妮弗也过来。
奈吉尔道:“那么,你来比格洛夫的家,是为了什么?东方人,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何先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笑呵呵道:“就是来看看。”
他目光落在詹妮弗身上:“你是陆恒那厮的女人?”
詹妮弗一怔:“你认识陆?”
何先生哈哈大笑:“当然认识,否则我来这里作甚?很好,没找错地方。那厮吃了我家两条狗,我杀他一个女人不过分吧?”
“噢,对了。”他又说:“还有你们一家,啧啧,没想到是瑟西那小娘们的后代,挺好。”
奈吉尔眼中已是魔力流淌。
巨大的危机充斥在他心间,他甚至禁住了呼吸,却沉声道:“你到底是谁?詹妮弗的男朋友得罪了你,你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找比格洛夫。这是小人行径。”
何先生笑道:“小人行径也好,大人行径也罢,于我何干?我想做什么做什么。”
七三章 疯癫
“说来那厮着实难缠。”
何先生身上毁灭性的杀意一闪,却又笑起来,阳光明媚。他双手十指互扣,脸上神态温和,完全看不出他之前那一秒几乎要吃人的模样。
变脸之迅速,就像一个高速疾驰的东西,瞬间骤停, 令人极度不适。
“是个有本事的人啊...若非我比他早来几千年,多番许多提备,还真不好办呢...”
“不亏我敌手。”他笑呵呵道:“便我化身与本尊、化身与化身皆斩断因果,他也能缀上来,实在是了不起。”
到这里,他如梦呓呻吟:“好多年没遇到过这样的道友啦...”
奈吉尔面如铁石,早没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如顽童的笑容,他死死的盯着何先生:“你到底是谁?你在说什么?”
“哦。”何先生仿佛回过神的模样,道:“我说什么了?对了, 倪克斯小镇。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是这片大陆所有非凡存在的大本营?是吧?那些余孽,啧啧,死的可真惨。”
奈吉尔听着,几是睚眦欲裂。
何先生仿若未见,笑道:“没想到倪克斯那娘们死都死了,还留了一手,瞒了我好些年。这回要不是你们这个国度的上层在旁边建了个基地,我还得蒙在鼓里。”
又摇了摇头:“可惜未能尽全功...没杀干净。被那厮缀住了。”
道:“是个厉害角色呀!巴尔那蠢物虽蠢,也是实打实的天仙——虽是那最次的一等,还有宇宙本源压制,但天仙就是天仙嘛。也被那厮三拳两脚打死, 一口吃干抹净, 哎,了不起呀。”
“我瞧着他才恢复太乙真仙修为,就这般凶暴,啧,心里发颤啊。”
“我就当着他面, 杀了一对母女,就被他给当场报废了一尊化身。还给他缀上来,又报废了几尊。”
“不过化身嘛,本就是拿来报废的。”
他笑眯眯道:“哎呀,我可不能耽搁时间啊,免得被那厮缀到这里,我岂不便白来一趟?”
奈吉尔早是心中冰凉。
完了!
倪克斯小镇。那是美洲大陆上绝大多数的超凡者聚居之处。位于某印地人的保留区内。
瑟西家族以前也生活在倪克斯小镇。
以倪克斯命名,是因为有夜之女神倪克斯的一点神格碎片为蒙蔽。当初,瑟西逃到这片大陆,带着倪克斯的神格碎片,建立了倪克斯小镇。
一直以来,倪克斯小镇,都是安全和隐蔽的代名词。
是自那场诸神灭绝的大战之中存活下来的幸存者赖以生存的乐土。
奈吉尔虽然搬出了倪克斯小镇,但不代表瑟西家族就已远离倪克斯小镇。他的妹妹,安妮和伊莎贝尔的姑姑,瑟西家族的另一个大巫师,克拉拉-比格洛夫,是瑟西家族常驻倪克斯的代表。
现在,这个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毁灭了倪克斯。
那克拉拉呢?那些老朋友呢?他们还活着吗?都被这个人杀了吗?
而现在,他更是直面此人——奈吉尔的心,已经沉底。他心思急速转动,脑汁绞尽,意图在这绝境之中,寻求一线生机——至少,不能让瑟西家族就此断绝!
似要一触即发,死亡降临;这时候,女记者维罗妮卡忽然道:“你们在说什么?!可以更详细些吗?”
她举着她的录音器。
这个女人,还没大明白眼前的境况。
她说:“何先生,你似乎杀人了是吗?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认为杀人的人,除了少数失去人性的,大多都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
何先生一怔,诧异的看着这个记者,忽然笑起来:“不错,杀人是要有理由的,是这个意思...你想知道原因?”
维罗妮卡郑重点头:“是的。虽然不论因何而杀人都不对,都是违法的,但如果知道了原因,我们就可以从中汲取教训...”
何先生指着她,对奈吉尔说:“这就是凡人,没脑子的蝼蚁。”
奈吉尔压着心中一波接一波的死兆,强自冷静道:“不,我觉得她说的对。”
何先生一怔,哈哈大笑:“对了,你也是个蝼蚁。”
道:“难得有这样的时候...以往我独自静坐在宇宙的最高处,没有人与我说话,也没有人敢于与我说话。”
“倒是挺有些趣味。”
“你想知道原因?别生气,我说你是蝼蚁,是一种赞赏。因为蝼蚁之下的,不在我眼中。你好歹是个蝼蚁,我还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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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妮卡舔了舔嘴皮,嘴巴有点发干:“我是一个记者,骂我的人多了去了。”
何先生笑起来,他目光扫过这间屋子:“别躲那么远,于我而言,距离的概念无效;于你们而言,在我面前不存在安全距离。”
安妮此时拉着詹妮弗早躲在远处的书架后去了。
何先生这么说着,母女两个不禁自主的,从书架后面走出来,走到沙发旁边,自己搬了椅子,规规矩矩的坐下来。
“真是极有趣的画面。”何先生道:“如这般,几个人坐在我身边,我想想...对了,还是在两千年前,宙斯那一帮傻子,就曾这么坐在我面前。”
“可惜了,我还是把他们都杀了。没趣呀,杀些傻子,有什么意思呢?现在回头想想,真是无聊的很。”
他看着面色已经变得苍白的维罗妮卡:“你要采访我?开天辟地头一遭啊。想知道杀人的原因?我都说了,你们是蝼蚁,踩灭一些蝼蚁,需要什么原因?如果说原因,那就是我乐意。”
“当然。”他笑起来:“也于那厮脱不开干系。陆恒,对吧。就是他。他是个厉害人物啊。”
“当然,也与这个国度上层的那些蠢物有关。啧,真个蠢物,比我手底下的蠢物还蠢。他们怎么想的呢?以凡人之躯操控神魔?谁给他们的胆子?难道就因为他们假装信奉我?”
“看看,他们都给我安排好了一切,我若不动一动,他们会失望的。”
“为了不教人失望,我来了。”
“说起来挺有意思。陆恒那厮一定很诧异,因为他知道,我不在乎手底下的蠢物,他以为我无所谓,视而不见。可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七四章 探底而已
“这是一次收获之旅呀。”
他说到这里,忽然叹息起来:“我先还笑来着——竟有人跟我争道,此乃天大的笑话。可现在我不觉着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厮是我生平所见最妙之人。”
他脸上露出陶醉之色:“他的力量,真是玄奇之极...我若不走这一趟,到时候与他对上,必定要吃大亏呀。”
“太乙真仙逆抗天仙的,不是没有。但能杀天仙的, 这厮是首例。能吃天仙级的恶魔而不畏隐患的,更是不可想象。”
“原想杀他几个人,教这厮发发怒,吃吃瘪,教他纠结、愤怒,又无可奈何,我便高兴。最多试探一二嘛...没想到, 意外收获呀。”
“所以, 你的目的是试探我的力量。”这时候,奈吉尔抬起头,身影幻灭,继而,坐在奈吉尔位置上的,已不是奈吉尔,而是——陆恒。
而奈吉尔的身影,出现在安妮身边,原本安妮身边的詹妮弗,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
何先生露出惊讶之色:“这又是什么神通?”
就在刚刚那极其微妙的一个时间点上,陆恒完成了两次转移。他先与詹妮弗作了个对调,然后与奈吉尔作了个对调,于是就坐在了何先生的面前。
“移星换斗, 不值一提。”陆恒大马金刀,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已将他与何先生所在的时空割裂出物质世界。
“这可真是...奇妙的紧。”何先生没有丝毫紧张:“我站住我的时间, 你竟然能绕过我,在那一瞬间, 将时空的节点进行转移。移星换斗?我听说过这门神通, 这门神通有这样的威能?”
陆恒则自顾自道:“你若要试探我,当去海都。便到我那屋里转一转,收获也比死在我手里几回来的多。”
何先生哈哈一笑:“可不敢,可不敢。便问你,你敢轻易到我家去坐坐吗?”
笑道:“我倒是想过把你道统扼杀在萌芽。可细细一瞧,不得了,个个身怀法则概念,不敢下手,不敢下手啊。”
陆恒的道统,那些修炼饕餮功的不值一提,中坚还是那修持地煞神仙术的传承者。可这些人,每个都身怀地煞娃娃——那玩意儿的本质,是陆恒上回修炼圆满的地煞神仙术。
每一种都是真仙级数的法则概念。
所以说这厮其实暗戳戳早已在与陆恒下棋了。
只不过他受宇宙本源所限,本尊不能动弹。降下的化身止在心相境。若出手击杀修持地煞神仙术的人,那地煞娃娃必定反击,到时候谁死谁活,还在两说。
陆恒忽然笑了下:“真个是乱七八糟...我与你算计这些作甚,罢了。”
他一拳打出,便把个何先生打成了虚无。
冥冥之中一道目光投射下来,陆恒昂首而视,毫不退让。
从巴尔时起,陆恒便缀着这厮,杀了他十几个化身。短短不到半个小时之内,缀着这厮的脚步,宰了十几头恶魔。
当然,也在十几个地方搞出巨大动静。
遍布整个北美大陆。
这是最后一个——根据在刚刚这半个小时内点亮的天罡大神通‘隔垣洞见’观测,眼前打死的这个,是那厮在物质世界的最后一尊化身。
本来陆恒还想跟他多说几句。那厮探陆恒的根,陆恒也想探探他的根儿。但临到头时,却忽然觉得没什么意义。
跟这种货色有什么心眼可耍?
到时候杀进他老巢,把他揪出来打死就是,暗戳戳算来算去,有个毛用。
那厮死在陆恒手里十几次,自然感受过陆恒的力量,感受过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的奥妙,自以为可以探出陆恒的根底,便有把握应对。
可他知道个毛线。
大一统都天都天造化神力便教他感受了又能如何?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包含后天一切力的概念,他能有什么办法应付?难不成还能找出陆恒修为的破绽?
更不用提十余种天罡大神通。
只修为上去了,强杀了他就是。
时空扭曲,陆恒重新回到物质世界,还是比格洛夫家里的沙发上。实际只过去了万分之一个弹指。
然后他的身影又消失了。
对于屋子里其他的人来说,仿佛就是个幻觉。只在那一瞬,詹妮弗不见了,何先生不见了,奈吉尔却突兀的站在了安妮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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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妮卡还举着她的录音器。
就连奈吉尔和已被奈吉尔悄悄解开了封印的伊莎贝尔,都没有一点相关的感应。
屋子里已是安静下来。
“哪...哪儿去了?”维罗妮卡瞪大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沙发,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安妮迟疑道:“我们这是...安全了?”
奈吉尔与伊莎贝尔对视一眼:“可能吧...”
奈吉尔说:“或许...稍后就会有答案?”
稍后会不会有答案,那是一定的。但在那之前,全世界都在静默——除了美洲大陆。
所有卫星的观测,在这片大陆上,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连续出现大大小小的信号黑洞,等信号黑洞散去之后,暴露在卫星之下的,则是一片片改天换地的废墟。
而每一个废墟,都代表着米国佬的一个秘密基地;而每一个秘密基地,都代表着一尊爬出物质世界一半身躯的魔神。
也是一颗颗肉丸子。
同时,也代表着整个北美大陆的倾覆——尤以在诛杀那厮最后一尊化身之后,陆恒放开了一切顾忌,出手不带一丝犹豫,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拔了米国佬三十多个基地,搓了三十多颗肉丸子。
——同时,也多出了三十多处几百公里方圆的废墟——多座城市被埋在废墟之下,死亡的人数不可计算。
米国几乎完蛋。
有核国家这时候立马警惕起来——防备米国佬破罐子破摔,拉着大家一起下地狱。
但随即他们便发现,核反应失效。
这个星球上,核反应失效了。也就是说,物质的聚变和裂变规则,遭到了改变。
这无疑是陆恒的手笔。
这其实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能耐——无外乎黄白之术的道道。改变聚变和裂变的规则,使物质的能量转化,进入另一条线。
七五章 独苗
短短时间已成长到数千公里方圆的庞大土地和更广袤的虚空,这是陆恒的掌心洞天。
此时,其中已有人烟。
但不多,除了雅典娜、西丝拉伯格和芙蕾雅这三个女神,剩余的,其他的生灵不到三百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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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大多是光精灵,此外还有几个巫师和几个德鲁伊。
陆恒交给她们的搬迁计划, 失败了一大半。那厮的化身先一步把几个神系的幸存者剿了。
止芙蕾雅的光精灵族群,险险避开,在危险来临之前,通过洞天令符,转移了进来。
余者都失败了。
雅典娜和西丝拉伯格神色此时黯淡之极——奥林波斯和斯拉夫两个神系,现在,真只剩下她们两根独苗了。
至于几个巫师和德鲁伊,则是倪克斯小镇的幸存者。那厮没来得及杀光, 被陆恒缀上, 侥幸存活下来的幸运儿。
当然,还有詹妮弗。
陆恒施展移星换斗,将詹妮弗‘换’进了掌心洞天。
此时,她正和芙蕾雅将一粒粒从天而降的肉丸子用盘子盛起来。
当再没有肉丸子坠落,詹妮弗把盘子捧进屋里去,芙蕾雅则看着雅典娜和西丝拉伯格,沉默了片刻,道:“失去了的可以重新创造...只要你们还在。”
西丝拉伯格苦笑一声:“我不具备创造神权。”
显然,雅典娜也是这么认为的。
芙蕾雅却道:“你们自己当然不行,但加上陆,就可以。凡人说:‘给我一个女人,可以创造一个种族’, 只要陆愿意,他也可以。”
雅典娜和西丝拉伯格一怔,不禁对视一眼。
随即西丝拉伯格忧虑道:“他对后裔似乎并无期盼。”
雅典娜也道:“自然分娩对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太难了——越是强大的个体,越难以孕育后代。”
又道:“东方的修行者与我们的理念不同。我们可以放弃一部分本源, 专以孕育出一个种族,并使这个种族享受这部分本源的泽被, 成为超凡种族。”
“但东方的修行者,他们的力量,来源自自己的修持,并非天生,与血脉无关,他们不以血脉论高低。而且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本源,因为他们眼中有更高远的世界。”
所谓超凡种族,便如同瑟西家族那样的巫师家族。他们的力量源泉,源自于祖代。瑟西重伤难治,于是干脆放弃了自己,将自己的本源‘化道’——这个化道,是化入‘家族’这个道里面,从而使后代大概率拥有根性,大概率超凡。
这与龙凤麒麟这样的神兽的传承方式类似。所谓‘血脉’,并不是凡人所说的‘基因’,而是祖代传承自真灵层面的本源遗泽。
这里面有几个关键。其一,至少要舍弃一部分本源。其二,血脉延续的大趋势,是代代淡薄。可能偶尔会出现一个精彩绝艳的,但大趋势一定是淡薄的。会一代比一代弱。
原生神族便是如此。譬如奥林波斯,它的一代泰坦巨神,总体比二代强;二代总体比三代强。如果继续更迭,那么一定是一代比一代弱小。
别看他们二代推翻一代,三代推翻二代,就以为一代比一代强;实际上,更多是阴谋诡计,是合纵连横。
二代推翻一代,是得到了很大一部分一代的支持的;三代推翻二代,同理如此。
关键是,他们最强的第一代,与金仙这个层次,不沾边。哪怕稍稍沾边,比如一代神王乌拉诺斯拥有一丝金性,达到浑沌之王那一步,二代克洛诺斯就决然无法推翻他。
而正统的修行者,陆恒这样的,传承的方式,不是血脉,而是道统。有志于追逐大道的人,是轻易绝不会舍弃自己的本源,而去创造一个无用的后裔种族。
便这个种族,代代出几个有根性的,又如何呢?百千万凡人之中出一个有根性的,有资格踏足修行;但谁又知道,这些有根性并且踏足了修行的,多少个才能出一个真仙?
成就真仙的概率,可能不到万分之一。
有能力创造超凡种族的,至少要真仙级数——法则概念级数,否则不可能使自己的后代,代代有根性。可一个真仙级数的存在,不思向天仙、金仙攀登,反过来舍弃一部分本源,断绝自己的前路,创造一个超凡种族。而这个种族,要一万个有根性的,才有可能出一个真仙。
这难道不是舍本逐末吗?
当然,你可以说你前路无望,是个虚的真仙,不是太乙真仙。所以寄期望于后代。
但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是对太乙真仙的后裔来说的。你区区一个虚的真仙,避劫或者其他偏门成就的真仙,你的本源法则概念浅薄单调,你的后裔,连成就普通真仙的可能都忽略不可计。
同样没有意义。
天庭的好多神仙,似乎都有后代——但必须要明白,他们的后代是他们还没有成仙,是凡人时的后代。并不是成就真仙之后,放弃本源专门孕育的后代。
正宗修行路数的神仙,几乎没有选择这条路的。
专门两个字,带着刻意——对陆恒来说,如果要专门创造一个种族,那便相当于工具;只有自然孕育的,他才会视为后代。
当然,她们不懂,或者没有深刻的体会——这种本源牵连的后裔种族,在另一方面来说,对每一个修行者来说,是巨大的破绽。
早先便说过,通过回溯血脉,施展咒法,这种手段并不稀奇。
实际上,陆恒在雅典娜她们身上,就看到了这种手段的影子——说不定,当初宙斯那一帮原生神族的灭亡,就与此息息相关。
——雅典娜她们三个,作为三个原生神系的主要神灵,按理说不应该只堪比初入真仙这点修为。
她们自己以为是当初受了伤,一直不能恢复。
但陆恒知道,是受了诅咒而不自知。
陆恒的那位对手,也擅此道。
不过比起陆恒,他还差了不少。如果陆恒来施展,用钉头七箭中的法门,回溯血脉,能生生把她们三个一起咒死,而不只是限制修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雅典娜、西丝拉伯格是初女神,本身没有后代,这种通过血脉的诅咒,只能从旁支上,侧面对她们施咒。
比如诅咒阿瑞斯的后代、诅咒宙斯的其他后代,旁敲侧击的影响雅典娜。
七六章 还是放开来爽利
舍弃本源、创造后裔种族,一边损害自己的前路,一边给自己造一个巨大的破绽,那是何等的傻子才干的出事?
“便当光精灵为你们共同的族裔即是。”
陆恒的身影出现在掌心空间。
她们的交谈,陆恒当然听在耳朵里。自然孕育后代陆恒至今都没想过,何况刻意创造种族?
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雅典娜和西丝拉伯格都轻叹了一声。陆恒的意思,已一目了然。
詹妮弗从屋里跑出来:“亲爱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妮和奈吉尔他们呢?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陆恒摆了摆手,盘膝席地而坐。
道:“我的那个对手跟我耍子了一番。”
看起来这次搞的许多大动静,然而实际上,于陆恒与何先生而言,这只是耍子一番,见个面而已。
无论是险些被摧毁的北美大陆, 还是几乎被何先生的化身顺手清剿掉的原生神族残余, 都只是陆恒与何先生争斗核心之外的旁支末节。
道:“那厮的行为,稍稍出乎了我的意料。”
“或许我就不该找你, 我应该一直藏着,等着你们分出胜出。”雅典娜赌气道:“那样他就会忽视我们...好不容易生存下来,原以为希望已在眼前,却终于还是毁灭了。”
陆恒微微摇头:“你可以那么做,但也只是苟延馋喘,多活一段时间而已。你以为他惧怕宇宙本源?给你们留一线?如果他真的惧怕,就不会覆灭你们三个神系。他只是玩儿。”
“当两个强大的存在决胜负之时,他们会先扫清其他的障碍——不要小看我们,为了保证证道的顺利,哪怕最微弱的障碍,也要提前扫清。我和他之间,没有中间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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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们,作为这个宇宙的原生神族, 寄托着宇宙本源的青睐。我与他之间, 容不下你们。且他已经把事情做绝,不介意做的更彻底一些。”
陆恒渐渐愈是明白何先生那厮的想法。
他从来没考虑过宇宙本源的感受——虽然因此遭到一定的禁止, 但他并不在意。宇宙本源的反击, 对他来说只是一时的小麻烦。就像现在,宇宙的末法,不可能永久持续。
这是违背宇宙元炁大循环的基本规则的。
元炁的大循环,是宇宙在物质能量循环、法则运转循环之间的重要因素。而元炁大循环正如潮水一样,应该潮起潮落,应该遵循规律。
一旦这个规律被打破,宇宙的物质能量循环和法则运转,就会产生巨大的破绽,宇宙便是自取灭亡。
所以末法的时间,不可能持续太长。否则宇宙本身,便会受到巨大的伤害。
也就是说,宇宙本源对他的禁止,是有时间限制的——而现在,元炁大循环正在恢复正常,这个禁止已经处于解开的阶段。
证道金仙,最基本的要素,真灵不灭,所需的三个条件之一的宇宙本源的认可——这个认可,可以是主动的认可,也可以是被动的认可。
也就是说,宇宙本源如果青睐他,便是主动认可。但如果得罪了宇宙本源,不能得到青睐,那就逼迫宇宙本源被动认可!
说不定那厮刚来这个宇宙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个注意。
认可?
这是个极度自我狂妄的家伙——他也许就没想过得到宇宙本源的青睐,而是要逼迫宇宙本源被动认可他。
说不定覆灭三大原生神族,就是他给宇宙本源的警告。
——先杀个鸡,教猴儿瞧瞧。敢不服软,老子连带你一块灭!
不要小瞧一尊准备证道金仙的太乙天仙的力量——他有能力打破一方大宇宙。
只能说这个宇宙倒霉,遇到了这样的货色——也可以说这个宇宙不咋地,明明有承载一尊金仙的根基,还孕育了三大原生神族,却没有使他们之中诞生一尊金仙。
以至于沦落到两个外来的太乙天仙手中。
这其实有点令人费解——陆恒在想这个问题——这个宇宙,原本是有天庭的,也就是说,是有道家、佛家的完整体系传承的。
竟没能传承出个有资格证道金仙的人来。
甚至于,天庭整个最后都消失了。
陆恒知道那厮很有来历——天庭的消失,原因就在于何先生那厮。但并不是被他毁灭了,而是自主消失的。
就好像...这个宇宙本身就是为何先生那厮准备的一样。
也只有如此,他才会这般癫狂,毫不顾忌宇宙本源是否青睐。
原先还想跟他对个局,慢慢来。现在,陆恒放弃了这种毫无效率的乱七八糟的计较。
管他波诡云谲,管他有什么底牌,管他有多疯狂。老子只要把你打死,那不就结了吗?
至于以后?
证道金仙还怕个毛线。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那天没有找你,藏起来。最后就算他不灭绝我们,你也会出手。”雅典娜眉头都竖起来了。
陆恒毫不犹豫的点头:“然。”
四个女人,皆怔怔然了。
陆恒则笑道:“但你们不是来找我了吗?现在你们是我的人。”
听了这句,三个女神心中空白半晌,终于释然。
终归,这种层次的,他做什么都不可能是小孩子过家家。涉及证道大事,必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把西丝拉伯格拉进怀里:“奥林波斯和北欧神系还不算彻底灭绝,西丝拉才是最可怜的。”
他说:“詹妮弗这一脉,是瑟西的巫师血脉,属奥林波斯。雅典娜,你可以高兴起来。”
西丝拉伯格道:“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陆恒道:“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是神灵。凡人家破人亡的还能奋发图强呢,你们可是神族。”
道:“眼下我已懒得跟那厮纠缠。詹妮弗,把我的肉丸子拿出来,等我吃光炼化了它们,便去找那厮决死。”
原先陆恒是打算等所有条件都聚齐了,再跟何先生那厮决死。现在想来,先把他打死,再慢慢准备也不迟。
何况,那厮这次死在陆恒手里十几次,体会过陆恒的厉害,陆恒认为,那厮恐怕按捺不了太久。
与其等他来,不如找上门去,先把他弄死。
七七章 大老爷回家
先前陆恒是打算把何先生那厮手底下的狗子一网打尽,一次性吃个饱。终归没能如愿。
但也差不了太多。
一盘肉丸子,计五十余个。强弱虽不一,却都是真仙级数。毕竟是魔神炼成而来,而魔神,最次都是真仙级数。
没能全部引出来——何先生的化身,打断了陆恒的计较, 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它们全出来。而且经此一遭,陆恒怕那些跳出来的缩回去,只能提前收网。
这一番收割,加上此前吃干抹净的阿斯蒙蒂斯和巴尔,倒也算是满嘴流油。陆恒估摸着,这盘丸子吃完,足够把自己的修为,推进到之前全盛状态——就算差点, 也接近那个层次。
以如今二番胎化易形的新躯,熔炼了浑沌之王金性的仙体与七十二地煞神仙术合而为一的大一统都天神力,以及点亮的多门天罡大神通,大概能压着当初全盛的自己暴打。
这般战力,陆恒自忖足以弄死何先生。
那厮以为探了陆恒的底,恐怕毕竟没想明白,陆恒吃那些恶魔跟吃糖豆似的,能迅速消化推进修为。
这回虽不圆满,却也与计较之中差不离。够了。
“詹妮弗不必担心,安妮他们无事。”陆恒信手一抓,一边说:“正好教来与你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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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把抓出,便抓来一片空间——正是之前比格洛夫家的客厅。
抓来时,奈吉尔和安妮、伊莎贝尔及女记者正坐在一起忧心忡忡。却便天旋地转,换了天地, 来到了陆恒的掌心洞天。
奈吉尔和伊莎贝尔做出防御姿态, 詹妮弗已大喊一声, 扑了过去。
随即一番解释, 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奈吉尔此时可不敢再把陆恒只当作他外孙女婿看待——三个女神,奈吉尔认得其中的雅典娜。
作为奥林波斯一系的幸存者,雅典娜是他们的神。
而现在,这位女神,与另外两个女神一起,和他的外孙女一样,成了这个东方的神灵的女人。
陆恒并不多言,只道:“我将立刻返回夏国,并着手闭关。你们先在我这洞天安顿下来,等我宰了那厮,再论去处。”
......
海都,陆恒家。
几个女人正望着电视上的卫星直播的画面,各自相对,面面相觑。
“是老爷作的吧?”陈心不大确定的道。
司藤已是回家——陆恒离开前,教徐丽打电话给她,教她回来。这姑娘谁都不怕,就怕陆恒,教她回来,第二天便回来了。
说:“不是陆大老爷又是哪个。”
她穿着旗袍,双腿交叠、双手叠放在小腹处,一幅雍容女王的范儿,十分淡定模样。
“死了好多人啊。”小白抿了抿嘴。
司藤瞥她一眼:“死的又不是我们的人,要你来怜悯?”
小白立时不说话。
徐丽皱眉:“至少有几千万人遭殃...他不是说要悄无声息的么,怎么这么大动静?万一米国佬破罐子破摔...”
她还不知道,这颗星球的物质规则已被陆恒改变。米国佬没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能力。
这时候,沈姣的手机响起铃声。她走到一边,接通过后,片刻回来,说:“米国没有能力破罐子破摔了...刚刚领导来电,说一切核反应都已失效。咱们也有不小的损失,废了几个电站。”
“我司藤的男人就应该这么厉害。”司藤笑起来:“我修医药之术,越修炼越有感触,隐隐直指法则概念。兴许于陆大老爷而言,改变物质世界的一些法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但他现在的做法,令人望而生畏。”徐丽考虑的更多:“几千万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人们会害怕他的。”
司藤笑起来:“怕就对了。”
她施施然道:“神仙不能只让人尊敬,也要让人害怕。否则蹬鼻子上脸,到时候有的闹腾。”
徐丽表示无言。
因着放假回到海都的沈依琳撇撇嘴道:“恩威并施么...反正遭灾的又不是我们这边。”
司藤捏了捏她脸蛋:“还是小琳琳懂事。”
沈依琳奋力挣脱:“你再捏我,我...”
“你怎样?”司藤抱着双臂。
“我...”沈依琳哑然,强撑着道:“我告你!我跟他告你!让他收拾你!”
徐丽烦的很:“别闹腾好不好?”
站起来:“沈姣姐,我们去局里一趟。”
正这时候,陆恒的身影,出现在诸女面前。他回来了。
旁年的白纤楚呀的一声,跳起来,像个袋熊似的挂在陆恒身上。
司藤眼睛一亮,没动,绷着女王范儿:“陆大老爷回来啦?”
都望着他。
陆恒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回来了。”
徐丽道:“事情就这么完了?”
她指了指还在播报的电视。
陆恒笑道:“刚起个头,这才哪儿哪儿。北美那边的算是告一段落。”
徐丽道:“先前不是听你说,要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吗?”
陆恒摇了摇头:“我倒是这么想的,可我那对手不干。有什么法子呢。”
这下,连司藤都谨慎起来。
说:“大老爷早先不是说了,你那争道的对手等闲不会跳出来的么。”
陆恒道:“猜测归猜测...我与他道行相近,他的行为我算不清澈。只凭猜测,有误理所当然。”
说:“那厮埋伏了十几个化身,给我使绊子。悄悄地打枪行不通啊。为防影响到收割,我只能速战速决,动静是大了点。”
听了这,诸女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并非陆恒改变了注意,而是不得不改变主意。
下一句,陆恒便说:“回头来想想,我之前谨慎过头,实无必要。多是这段时间,被你们这些妖精消磨了心气儿了。”
徐丽立马怒了:“却还怪到我们头上了!好,姓陆的,咱们现在就分手。”
陆恒哈哈一笑:“听不懂玩笑话?”
便道:“实是证道金仙之事,太过重要。使我下意识收敛了一些性子,作了谨慎。现在想来,实在是没有必要。我就不是个擅算计的。我最擅长的,还是拳头啊。”
笑道:“正好,你们去局子里,把事儿跟他们说说。我接下来一段时间要闭关,把修为推上去。不然总畏畏缩缩,实非爽利。”
又说:“再问问他们,天庭遗泽找的怎样了。”
七八章 安排
闭关无疑捉紧,但不急在一天两天。在闭关之前,陆恒要做些准备,用以防备何先生那厮趁机伸出手脚来坏他的事。
徐丽和沈姣去了局子一趟,很快便回来。这会儿,屋里已多了几个人。陆恒把雅典娜、西丝拉伯格、芙蕾雅及比格洛夫一家和女记者维罗妮卡从掌心洞天放出来。
此时屋里分成三波。
左手边是抱着双臂睥睨一切的司藤、小心翼翼打量雅典娜等人的白纤楚,以及气呼呼的沈依琳和安静的陈心。
右手边就是雅典娜她们三个女神。
正对面坐着的, 便是比格洛夫一家和女记者维罗妮卡。
陆恒此时正在说话:“...在闭关之前,我须得作一些安排。”
徐丽和沈姣走了进来,闻言说:“在说什么呢?什么安排?”
“安全二字。”陆恒道:“这次我与那厮互相摸了个底,各自搅乱了天机,那厮接下来会有什么动静,我已不能知晓。”
此时,天机已混乱之极。除了陆恒颠倒阴阳搅动天机,何先生那厮也掺了一手。这样的情况下, 陆恒不能预知那厮动静, 那厮也不能预知陆恒动静,两眼两抹黑。
陆恒说:“那厮是个没底线的,我若闭关,万一被他逮着机会对你们下手,我反应稍慢半拍,你们便有丧命之厄。”
徐丽一听,也顾不得屋里多出来的女人,忙道:“怎么安排?”
陆恒道:“我掌心洞天大成,正是蔽身之所。稍后给你们打上洞天的时空印记,只消念头一动, 触发印记,无论身在何处, 顷刻即至洞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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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忽然道:“大老爷洞天大成,眼下既有这般危机,何不尽入洞天, 等大老爷完了此事, 我们再出来。”
说:“陆大老爷的洞天有多大?小了可不成。”
说:“大老爷几房妻妾众多, 可不大能安排在一处罢?”
又说:“倒是多听说洞天二字,还不曾见过,挺好奇。”
这时候,奈吉尔巫师道:“陆先生请忽视我这个老头儿。”
说:“既然来到了夏国,我随意找个地方住下即可。只求照顾好安妮她们,多谢了。”
陆恒点了点头:“奈吉尔巫师随意。”
这里一群人,就那个女记者维罗妮卡,与陆恒没有任何关系。此时她忍不住道:“奈吉尔巫师,您是米国的巫师,米国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奈吉尔闻言,不禁摇头:“我可不是米国佬——米国建立之时,我已在北美大陆生活了一百多年。我既不曾享受过米国的政策福利,也不曾给米国上过税,更没有米国国籍,我是一个自由的巫师。”
“伊莎贝尔也是——她是巫师,所以美国任何一个部门的档案之中,都没有她真正的身份信息。她也没有米国的国籍,也没有给米国上过税,她也不是米国人。”
安妮道:“就我例外?”
奈吉尔道:“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家出走,你也不是米国人。但你离家出走了,我只好把拿来糊弄人的假信息,给你更正了一遍,所以你是米国人。”
安妮撇撇嘴:“是不是米国人我自己说了算,我不喜欢米国,一点也不喜欢。”
詹妮弗附和道:“我也不喜欢。”
陆恒摆了摆手:“维罗妮卡是吧,你随时可以离开了。”
维罗妮卡陷入矛盾之中——她是一个米国式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年轻人,既对米国有归属感,又有着精致的利己主义。
从归属感出发,她的‘正义’告诉她,她应该马上回去,拿起自己的笔,将这次的玄奇经历写下来,并发动渔轮,狠狠的谴责给米国大陆造成巨大伤害的陆恒。
但精致的利己主义却告诉她——不能回去——回去会有生命危险。乱成一团糟的北美大陆此时水深火热,灵异事件和民间暴动正在将这个已经快要完蛋的国家拉入最后的深渊,她回去可能会死。
如果趁此机会,与这些超凡的存在拉上良好的关系,她将得到巨大的好处。
但没人理会她。
陆恒这时正对徐丽说:“稍后找你们局子领导帮个忙,把比格洛夫一家的身份信息登记一下。奈吉尔是巫师,如果你们有本事,可以请他作你们的顾问——放眼全球,一位大巫师提供的帮助,好处不小。”
如果只局限于国内,大巫师未必好使。但若放眼全球,面对那些不同于国内的灵异事件,基于西方力量体系的大巫师,则非常有用。
正好,奈吉尔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如果101局操纵的好,完全可以把奈吉尔纳入101局,为他们工作。
徐丽心下了然,对奈吉尔笑着说道:“如果奈吉尔巫师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明天带他去局里看看。”
奈吉尔耸了耸肩:“我知道东方的一句话,叫做入乡随俗。”
陆恒笑道:“这样自然最好不过。”
雅典娜此时开口:“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对付那个恶魔,我们也许可以出几分力。”
陆恒摆了摆手:“你们是我的人,而你们的力量并不足以掺和到我和那厮的决死之中。只好生在洞天里呆着,有心的话,就把我洞天打整打整,里面太原始太粗糙了些。”
又对司藤她们说:“洞天广有数千里,想怎么操作怎么操作,你们先进去瞧瞧,选个地方。”
言说间,弹指打出几道清蒙的光,一一落入女人们的眉心。
司藤神色一动,身影已消失无踪。她第一个进洞天去了。徐丽她们也相继进入洞天之中。
然后是雅典娜三个女神和詹妮弗。
剩下便是奈吉尔和他的两个女儿及女记者。
陆恒说:“安妮和伊莎贝尔是否要住进洞天,但凭自愿。”
安妮说:“也给我一份,我可不愿意留在外面,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陆恒笑了笑,也给了她一道。于是安妮也消失了。
伊莎贝尔则面露犹豫,她看了看奈吉尔,又看了看维罗妮卡,一时间嗫喏无言。
奈吉尔道:“请给伊莎贝尔一个机会。她太天真,她并不适合危险的社会环境。”
伊莎贝尔低下头,没有反驳。前几天,她已经好生体会过一遍人间疾苦。
七九章 道统的弱点
陆恒成就太乙真仙,洞天得以大成,扩地数千里,虚空广袤无计。究其本质,相当于一座小千世界。
当初陆恒开辟一座小千世界,前前后后花了他数十年。眼下这洞天,却在成就太乙真仙之时, 瞬间大成,不需要炼入五行灵物,也不需要调整法则构造;其中缘故,不单单是有了开辟小千世界的经验,更因为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的妙用。
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包罗后天一切‘力’, 能予以洞天世界最好的成长因素。
眼下,陆恒的洞天世界大多荒芜。虽然元炁充沛活跃,比外界强了不知多少倍,但若要其自然演化生命,却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再度成就太乙真仙之前,陆恒与婆娘们的那次出游,搜罗了不少外界的动植物,也即是眼下洞天世界中央区域百里的这片,花木丛生、鸟兽活跃。但止此百里,等其自然扩张,怕也要好些年才能铺满数千里大地。
此时,这片百里森林之中,有两座相距不过数里的庭院拔地而起, 一座是个中式的山水园林,一座是个西式的宫廷城堡。
不远处, 又有一座皆是树屋的自然小镇——作为这方宇宙三大原生神系幸存者——光精灵、巫师和德鲁伊的居处。
女人们进来之后,各自选定了地方。很默契的,选择在森林中央区域大湖的两侧。既不远离, 也不相近。
陆恒便动念间, 给造出了合她们各自心意的居所。
站在湖边,司藤张开双臂, 深深的吸了口气:“古人不欺,不愧是洞天。比外头的福地更上一层楼。”
她说话间,身体绽放出涛涛碧炁,倏忽已作一株翠绿的巨藤,根根藤蔓纠缠,冲天数百丈,嫩绿枝叶作一华盖,将园林遮罩了一半。
正在打理园林的一些光精灵看到这株藤蔓,都露出喜悦陶醉之色。
精灵族是自然宠儿,光精灵尤然。他们喜欢树木花草,爱好自然和谐。司藤这样神异的藤蔓,便如他们曾经的世界树,虽然多有不及,本质却无疑如是。
司藤扎根这儿,不走了。
她修行已到关键之处,距离心相不远。如今在陆恒洞天之中,既安且宁,更无打搅,正是修行的好时机。
同样短时间内不打算出去的,还有小白、陈心和沈依琳。止徐丽和沈姣,不会长时间留在里面——她们外头还有工作。
当然,想出去也简单。有洞天印记,进出皆是一念。
对面那边,雅典娜她们是决然不会出去的了。如果陆恒有要求,她们当然不会拒绝。既然陆恒不需要她们帮忙,她们也乐的如此——何先生那厮在她们心里留下的阴影面积难以估量,说实话,真不敢面对。
女人们还需要相处一段时间,调和一下关系,才能慢慢融洽。陆恒也不打算干涉,他历来如此——只要不打起来,平时拌拌嘴,有点矛盾什么的,很正常,止说开了就好。
晚上,饭桌上,就陆恒、徐丽和沈姣三人。
徐丽道:“我还以为你会把那个记者也收了呢。”
她现在是彻底平静了——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都快十个了,若把安妮和伊莎贝尔算上,九个。再加个记者的话,正好十个。
陆恒微微摇头:“精英式的米国人才,跟我相性不合。”
像詹妮弗,她是米国快乐教育的学渣,而且经历这些事,对米国失去了一切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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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拉就是个天真的小女孩。
较之而言,精英式的女记者维罗妮卡,骨子里就是那种彻头彻尾的盎格鲁强盗,她的灵魂的味道,陆恒实在不大喜欢。
先前奈吉尔出去的时候,女记者也跟着走了。奈吉尔在对面租了间房子暂住,至于女记者,不知道哪里去了。
“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沈姣这时候道:“除了我们,是否还有其他可能存在破绽的地方?”
陆恒笑着点头:“当然有。”
他说:“我与他争道,争夺这个宇宙唯一可承载的一尊金仙之位,基本要满足三个条件。其中一个条件便是道统。”
“道统?”
两女齐齐出声。
陆恒颔首:“道统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具体不详说。那厮的道统,便是一神教和一神教发展出来的各派分支。他早我两千年来到这个宇宙,他的道统已根深蒂固。”
“这个宇宙,无论地球还是地外,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生灵,都囊括在他的道统之下,我若针对此下手,除非把这个宇宙的生灵清洗干净,否则无法拔除他的道统。”
“而我的道统,则正萌芽。我若闭关,他必对我道统下手。较之于我抹除他的道统的困难,他抹除我的道统,则轻松太多。”
徐丽和沈姣,已露出明悟之色。
“难怪你把铺子里的东西都散了出去...还有饕餮功...”徐丽不禁道。
陆恒笑道:“不错,这就是我的道统。我的道统很简陋,只传具体的法,不传书面性的理论。”
沈姣沉吟道:“这很脆弱。各家教派,理论性的东西,往往才是其长久延续的关键。”
陆恒哈哈大笑:“不错,我的道统很脆弱。但无妨,只要道统不中断,早晚有后来者编出理论,完善道统。”
又说:“我已着手编纂都天大典,作为源头性质的修行理论。那些玄之又玄、让常人难以理解的理论,我不取,后来者若有心,自己编就是。”
所谓都天大典,是陆恒作为道统修行理论的根源典籍而编纂。所说的,全都是修行相关,而不涉及什么今生来生、人生哲理之类的东西。
这部都天大典,围绕的本质,是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也就是七十二地煞神仙术的核心本质问题。
这次陆恒闭关,不但要把修为推进到能打死何先生那厮的境地,还要把这部都天大典编纂出来。
以后,不论这部大典落到谁的手中,只要有人修炼上面的法门,陆恒的道统,便不会断绝。
而有人能拒绝都天大典吗?想必是没有的。这部大典之中,七十二地煞神仙术齐备,其中修行的关窍叙论的一清二楚,甚至包括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的修行要诀。
八十章 地球控制器
这样的典籍,别说寻常的修行者,就算陆恒同层次的人物,甚至对于金仙,都有很大的用处。
谁能拒绝?
没人能拒绝。
干巴巴的干货,不掺水的那种,满满的油水。
道家也好, 佛家也罢,或者一神教,他们的经典,要么玄之又玄,令人绞尽脑汁读不懂;要么就是废话连篇,水字数。
真正的要诀,藏得深密, 甚至只口口相传。
哪儿像陆恒这样大方?
当然,这里面藏着一些隐患——若这些法门落到居心不良者手中,造成许多孽债因果,作为它的来源,陆恒难免也要受到影响——不过这一点,陆恒已有计较,到时候自然明晰。
“地煞娃娃的拥有几乎都是101局的人员,饕餮功更是国家推广。这么说,你一开始的想法,就是将道统与国家融合在一起?”
徐丽露出明悟之色。
陆恒颔首:“不错。我又不搞一神教、佛、道的路数,我的道统这么纯粹,不跟国家民族融合在一起, 岂不可惜?”
“那就是说,”沈姣瞪大眼睛:“夏国就是道统所在?”
陆恒道:“然也。”
说:“那厮如果要从我道统入手,坏我证道之机, 便一定会在我闭关之时动手。”
说:“明日你们带奈吉尔去了局子之后,让你们领导来一趟。”
......
世界风起云涌。在失去了核威慑之后, 许多国家蠢蠢欲动。核武的存在,虽然蕴含着毁灭人类的可能性,但同时, 也是保证大体和平的主要因素。
一旦失去这个因素的镇压,人类可能被毁灭的概率并不会降低,反而失去了维持大体和平最重要的部分。
因为可以毁灭人类的,不止核武。但保证大体和平的,却只有核武。
便连夏国,如今也紧张起来,军队调动频频。
很多事,不可不防。
翌日,徐丽和沈姣带着奈吉尔去了局子里。关于奈吉尔的事,昨晚上已打电话跟局子里通过气,局子里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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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巫师,且不论其堪比元神境界的力量,单其西方力量体系的妙用,在放眼全球的大环境下,意义不轻。
高标准招待,是显而易见的。
不说奈吉尔是否加入101局,却说中午,徐丽和沈姣回来的时候,张平也在一起。
“陆先生,好久不见。”
握了手,张平坐下,道:“您这次出去,可真是惊天动地呀。整个世界的局势,都为之改变。”
陆恒笑着摆了摆手:“迫不得已罢了。”
道:“本打算悄悄把事儿做了,可我那个对手不给机会。没奈何,只得粗暴些。”
张平已从徐丽和沈姣的口中,知道了很多消息,闻言微微点头,叹道:“只可惜米国的几千万民众...”
陆恒笑道:“怕不是可惜米国的几千万民众吧。你这儿跟我试探呢。”
张平露出个尴尬的笑。
陆恒摇了摇头:“今次教徐丽请你过来,便把事情摊开了说。我与那厮争道,原先打算把一切条件齐备,再与那厮决死,经米国一遭,我改变主意了。”
张平连忙打起精神。
陆恒道:“先把那厮弄死,条件不足的,再慢慢补。免得那厮跳出来给我搅风搅雨,搞的我难以安宁。”
张平闻言,犹豫了一下,道:“陆先生,你们都是拥有不可估量的力量的存在,你们一旦交锋,我们这些平凡人恐怕...”
陆恒摆了摆手:“我一旦出手,他撑不过几个回合。不会给他毁灭宇宙的机会。”
道:“想必徐丽已说了,我打算闭关的事。”
张平脸色变幻着,道:“是的。”
陆恒道:“我是重修之身,要弄死那厮,须得把法力修回巅峰。我一旦闭关,那厮必定出手。”
“眼下天机虽乱,我与他皆不能尽知彼。但知与不知,他都会出手,无论我闭关还是不闭关。尤其针对我的道统。”
“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弱点。”陆恒道:“一旦我闭关时,他落子,你们可能会很难受。”
张平沉吟道:“徐丽说,你将道统与国家民族融为一体,也就是说,他会...”
陆恒道:“他会对你们出手。”
说:“虽然这个宇宙的天庭在消失之时,与那厮达成了一些口头上的协议。但那厮是个没有底线的。”
“他的本尊应当不会轻易跳出来,但他的走狗我没能清理干净。他甚至可以降下化身。”
“而且世界的局势,可能会集中过来。他应当会推动一二,从各个层面予以打击,为破坏我的道统。”
虽然简单的几句,但张平却听出了风雨欲来。
他神色沉凝了许多:“陆先生教我来,是有叮嘱?”
陆恒笑了下,展开手心,一颗小圆球滴溜溜的转。
张平一看:“地球?”
这小球跟地球一模一样。
陆恒没说话,弹指一点法力落在‘地球’上,‘地球’放出毫光,纠缠凝结,化作一片不可言说的光景。
光景流转,最后投射为地球的虚影,在面前缓缓旋转。
“此我截取地球的物质法则凝聚而成。”陆恒将小球抛给张平:“地球上任何非凡存在,都将从法则层面,映照在这个小球的光影之中。”
“真炁即可催动。”
“你们可以通过它,实时监控任何可疑的非凡力量,并作出最迅捷的反应。”
张平一听,瞪大眼睛,不禁紧紧的的握住了小球。
这是个战略性的宝物!
陆恒接着说出了更令他震惊的话:“如果有足够的能耐,可藉由此小球,对地球的物质法则进行修改。”
“比如将重力调个方向,让水变得火热,让火变得冰凉;让直立的必须爬行,让爬行的可以直立。”
顿了顿:“我之前修改了物质聚变、裂变条件,使以前的核反应失效。你们如果有能耐,可以通过这个小球,将它改回来。”
张平手在颤抖。
这个小球,如陆恒所言,便是这地球的控制器啊!掌握了它,便如同掌握了整个地球!
他强忍着心跳,道:“陆先生,我们要怎样才能完全操控它?”
陆恒笑道:“至少要心相境的修为——你们有一个可以操控它的成员。”
张平一怔:“秦翡?”
就是那头翡翠蛟龙。
八一章 宇宙模型
当初在洞庭湖降伏的那头蛟龙,已是101局——甚至国家的镇国之宝。那厮的修为,只差一步跨越仙凡,又是蛟龙之躯,强悍之处不言而喻。
他成为国民之后,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秦翡。
听说前段时间正在进行思想教育培训——也不知道培训到什么程度了, 对大同两个字理解到了什么境地。
有能力催动这个小球的威能的,眼下,除了陆恒自己,和洞天里的三个女神,止此蛟龙。
张平闻言,不禁道:“秦翡的思想教育课程还没有学完,这么重要的东西,实在不方便交给他使用。陆先生, 可有其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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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玩意儿是地球的控制器, 如果落到心怀二志的人手里,不知道要掀起多大风浪,不可不谨慎。
陆恒哑然失笑,摆了摆手:“放心罢。”
道:“此物我已将之与国运牵连在一起。要动用此物,除了修为的硬性要求,还要有最上头那位盖章签名的文件。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说:“若此物落到旁人手中,便心怀鬼蜮,也动用不得,是个废物。”
张平听罢,心中石头落地, 不禁道:“陆先生考虑周全,是我担心过头了。”
陆恒摆了摆手:“我道统所在,不容有失, 当然要思虑周全,不可有差错。否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又说:“此物乃法则概念凝结;对于心相境的修行者极有好处。怎么使用它, 你们心里要有数。”
真仙彻底掌握至少一种法则概念,作为真仙之下的最高境界,心相境的修行者, 若能提前直观的接触和操纵法则概念,自然对修行有极大好处。
也就是说,这东西若交给秦翡使用,不但不需求他,反而得他来告求。
张平心下了然,道:“陆先生,我代表...”
陆恒摆了摆手:“不必,我说了,我道统所在,乃我证道关键,不容有失。此物是我制来护我道统的。”
张平叹了一声:“还是要感谢一句——实在没有表达感谢的另外的方式了。”
陆恒大笑:“若要谢我,便好好修炼我传下的法门罢。”
张平走了。
在正式闭关之前,陆恒跟女人们好生过了几天悠闲日子。
这天,陆恒沐浴更衣,即将闭关,把女人们叫来,在司藤本体旁边,他伸手虚拂,一团云烟一般变幻流转的光团出现在众人眼前。
雅典娜她们修为最高,而且现在已正式步入正宗修行的门路,见了这光团,雅典娜不禁道:“这是...法则概念集合体?”
陆恒笑道:“是宇宙模型。”
道:“也可以说,是我本人对这个宇宙的认知具象。”
又说:“前几日给101局的小球,便是这具象的一部分。”
道:“我与他的战场,不止在地球。而是整个宇宙。我将宇宙模型放在这里,你们每日里轮流监察。”
婆娘们顿时了然。
陆恒又说:“雅典娜、西丝拉和芙蕾雅有操纵宇宙模型的修为,我先告诉你们怎么操纵它、理解它,一般的状况,如果你们能解决,便不要来告我,不能解决的,再来告我。”
说着话,陆恒弹指点出几道光,落在三个女神眉心,便是操纵这宇宙模型的法门。
至于其他的几个婆娘,陆恒说:“你们修为不足,便司藤也才元神而已,过早的直接接触法则,对你们没有好处。”
雅典娜修为最高,这时候品味过来,道:“这是个棋盘!”
陆恒道:“可以这么理解。”
道:“不过只是我的棋盘——那厮有那厮自己的棋盘。至于下棋的路数,便是法则操纵。”
就像两个人,各自拿着一个棋盘,却来一盘对弈。
因着各自对宇宙的理解不同,各自的宇宙模型自然也不同,便是两个不同的棋盘。
但操纵之,皆可影响宇宙的法则。
陆恒叮嘱道:“等闲切莫改变宇宙的法则,只那厮动手的时候,你们再动手。那厮为宇宙本源所恶,而你们为宇宙本源所青睐,稍稍能拉平一些修为的差距,勉强可以与之抗衡。”
“我是谨防那厮不讲规矩——那厮不是个讲规矩的。”陆恒道:“到了紧要处,那厮绝对敢毫不留情的将地球抹去。不过我镇压着地球的时空,他抹杀不去,却可以通过改变地球附近的环境,比如操纵太阳系环境变更,间接影响地球生态,从而使地球覆灭。”
“你们要做的,就是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那厮的首要目的,必定是覆灭陆恒的道统。只要灭了陆恒的道统,陆恒便失去了与他争道的机会。
那么,先从地球内部下手;如果做不到,便直接把地球抹去;再做不到,便从外部环境下手。
路数无疑如此。
这个层次的争斗,说简单也简单,就那么一个核心,争道而已。说复杂也复杂,各个方面的斗法,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陆恒烦了,觉得应该先把那厮弄死。要不然,这么玩下去,这个宇宙非得玩烂了不可。
诸般叮嘱过后,陆恒即进入闭关。
......
冥冥之境,物质世界之外。
无尽的猩红的光,就像一片血色的海洋。一尊伟岸的存在端坐在这片血色海洋的中央。
零零散散十来二十个形态各异的恶魔匍匐在这尊伟岸存在的面前。
这些恶魔身躯十万丈、数十万丈不等,但在这伟岸存在面前,却如同人面前的蚂蚱,十分渺小。
“吾准许尔等以一切办法对地球施加影响。”
宏大的声音浩浩荡荡:“灭了姓陆的道统,灭不了,不要回来见吾。”
恶魔们齐声作拜,飞快散去。
这尊伟岸存在沉默片刻,道:“教吾信徒攻打之...那厮道统孱弱,只要灭了,他便无力与吾争道。”
“去启示他们,启示信徒,告诉他们怎么做。做的好,吾不吝惜赏赐,教其入吾天国,做不好,便教魂飞魄散。”
从他血色的袖袍之中,一群绽放着炽白光辉的鸟人蜂拥而出。
这厮嘿嘿一笑:“真是有趣的很呢...本是我后花园一个,却突然来了此人...是宇宙本源自救,或真是哪个在算计老子?”
八二章 闭关
陆恒来到这方宇宙,对何先生这厮来说,是一个突发状况。
这方宇宙,本来应该是他的自留地。可突然冒出来一个与他道行相仿,也将证道金仙的存在,难免使他心有疑虑。
原因无外乎两个。
一个是宇宙恶他,冥冥中引来一个与他抗衡的存在。
第二便是仇家算计。
他仇家可不少。
两个原因都有可能, 无法区分具体是哪个。但无疑教他恶心到了——如鲠在喉。
先前一番试探,他原本的意图,是看看这个叫陆恒的是什么来头。感受其法力,是否有熟悉之处,到底是不是某个仇家算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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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接触,他便察觉到了奇妙的地方——陆恒的法力,前所未见。这不能排除是算计——别人要算计他,找个陌生的来,才是正常的,找个他熟知的来,那才不正常。
但也起了好奇心。
陆恒那厮,修的是什么路数呢?法力如此奥妙,若能把法门拿来一观,无疑爽利。
不过宇宙本源的禁止,使他不能亲自成行。而陆恒又是个重修的,他认为,短时间内,那厮无法达到直面他的高度。
眼下更有计较——先把争道落实——灭了陆恒的道统,将证道金仙之机牢牢握住, 以此逼迫宇宙本源彻底认输、伏低做小,一举证道金仙, 便可以掉过头来,一巴掌捏住陆恒。
到时候, 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岂不快哉?
“实属不易呀...两千年,你还不予我低头!”
他注视着面前, 仿佛有一尊同样伟大的存在,正与他面对面端坐:“你说你何必呢?不就杀了些天生种族嘛,却要与我过不去,跟我嚼劲。你本身就该属于我,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不该反抗我!”
无言。
自然是无言。
这厮正与宇宙本源对话。
宇宙本源本无意识,当然不会回答他。
但对他的厌恶,却表现的淋漓尽致——冥冥中一直注视着他。
......
陆恒正闭关。
五十几个肉丸子,要一一消化,自然需要时间;真不是吃糖豆那般容易。这些恶魔原本是魔神,虽然被炼制过,本质却也偏向魔神。
吃起来有些辣喉咙,吃一个得缓缓,彻底消化了再吃第二个。
而吃,只是增长法力。陆恒重修,可不只是想把法力修回来。自己的道行,一身所修的构架,也要进行更深刻的重造。
当然,还有编纂都天大典。
初闭关时,陆恒取出了那只送给米国佬的巴弗灭雕塑,将之捏碎,收回了斡旋造化之根。
之后才开始进餐。
这几天回来,已将巴尔彻底消化。陆恒的修为,已经推进到太乙真仙之极。巴尔那厮是个天仙的路数,虽然只是最次等的那种。
但毕竟是天仙,吃下去饱了好几天,比阿斯蒙蒂斯厉害的多。
当然,效果也好。刚登太乙真仙不久,便到了太乙真仙之极。
这里,陆恒仍然压着,不突破天仙。还是最初的想法——一步登天。这几天,陆陆续续又点亮了好几门天罡大神通,三十六天罡大神通已点亮过半。
陆恒仍然想着的,是集齐天罡地煞,以圆满的姿态,证道金仙。
不需要突破天仙,陆恒有千变万化大神通,时刻变化,永远提升,可以无视境界的限制,将自己的战力提升到不可测的境地。
就像当初,同样不突破天仙,他照样弄死了魔魂猴子和浑沌之王!
何先生那厮,便再厉害,也未必能比浑沌之王厉害多少。
不论外界纷纷,如何乱象;陆恒只一心一意的提升修为,增进战力。一心两分,一边吃,增进法力、增强体魄;一边悟道,编纂都天大典、更深入领悟都天造化和天罡大神通的奥妙。
他盘膝而作,衣衫尽去。肌体如古铜,体表玄光流转,一缕缕淡淡的金纹,在皮肤上若隐若现。
到了这个境地,当初胎化易形融入新生仙体的金性被激发,他的体魄,沁出淡淡的不朽之意。
此时脑后,一团庆云蒸腾变化,一个满面怒容的陆恒,端坐着散发红光的白莲,一手扶着腰间之龙,一手倚着身侧之虎,怒目圆瞪,凶悍绝伦。
淡淡的金辉,在他的眉心闪耀。
每每吃下一粒肉丸子,便有两道龙虎魔意冲入庆云之中。庆云中满面怒容的陆恒直把龙虎魔意捉来,几口嚼的粉碎。
任凭那龙虎魔意冲击心相、勾动真灵。却反而使庆云中满面怒容的这个陆恒的眉心金辉,愈是璀璨。
陆恒的道心,早已接近不朽之境。
而道心不朽,其意,在内而不在外。是一种超脱生死的境界。若用佛家之言,便是‘不生不灭’。
道心恒固,不生不灭。
这就是道心不朽的奥妙。
陆恒迅速的提升着,没有丝毫停顿。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加强大。
庆云中,一道道玄之又玄的光流转着,拥趸着满面怒容的那个陆恒,在脑后凝聚成一道彩虹。
彩虹每一色,便是一门天罡大神通;而最基层的,是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一门门神通,有序的交融排列,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辉,将满面怒容的陆恒,映照的正大堂皇、神圣伟岸。
此时,陆恒闭关之所的外头,洞天的山水园林畔的司藤本体前,雅典娜三位女神正神情凝重的操纵着陆恒闭关前留在这里的宇宙模型。
陆恒已闭关数月,这几个月来,外界乱象频发且不说,单说洞天里头,藉由宇宙模型的斗法,都已超过十次。
一次比一次难,一次比一次凶猛。
先时,雅典娜三个任意一个,都可以操纵宇宙模型,与之过过招。渐渐的需要两人合力,现在三人合力都有些为难了。
徐丽穿着101局的制服,面露忧色的站在一旁。
“现在情况越来越危急。”她说:“也不知恒哥什么时候出关...”
外界的纷乱,可以沉着应对,藉由小球操纵地球法则,应付之不算太难。虽然越来越忙。
但关键却在于里头——宇宙模型的争锋。如果雅典娜她们三个抵挡不住,一旦被对方越过底线,地球恐怕立马就要完蛋。
八三章 一日三惊
凡人层面的群起而攻之;
灵异层面的群起而攻之;
自然层面的群起而攻之。
可谓是三管齐下,纷纷如麻。
不过问题都不大;可以应对,除了稍微手忙脚乱了些。
一是基础好,饕餮功居功至伟;二是掌握着地球控制器,不但可以实时监控,还能引动、改变法则概念。
普通的灵异事件翻不起浪花,甚至不需要101局出动, 事发当地的警局借助一些结合了修行路数的高科技武器,就能将之抹平。
厉害的,则有地球控制器监控,但凡冒头,定是101局修持地煞神仙术的人员群起而攻之。任凭它厉害,在地球控制器的辅助之下,亦皆无往不利。
若忽有地震,没关系, 有地球控制器;若突发火山, 没关系,有地球控制器。任凭它轮番的来,自岿然不动,反倒把其他的国家搞的欲仙欲死。
纷纷乱乱,果然一团麻。
地球上的问题,的确不是问题。但地球之外的问题,是大问题。
忽而太阳连爆耀斑,太阳风乱吹,天文监控警报连连,可突然之间又平复了;忽而哪颗哪几颗星球轨道变动,太阳系引力体系紊乱,地球又要遭灾,忽然之间又平复了去。
乱七八糟,一日三惊。动不动搞出许多事来, 都悄无声息的被抚平了。便有一刻,太阳引力忽然消失, 太阳系就要崩溃, 又眨眼仿佛梦幻,安静下来。
像什么突然一颗小行星飞进太阳系,直奔地球来,这样的事,短短几个月发生了几十回。
这还是近处的。
远处的更甭提——在人类无法实时观测的星空深处,星系经常成片成片的消失、又出现,就像有两个顽皮的孩子,你把东西拿走,我又拿回来。
要么出现一些奇异的从未见过的射线,能覆灭一些生灵,存在短时间又消失无踪;要么出现一些外文明的舰队,气势汹汹到半路,又茫然无知回去。
这种拉锯,在这片宇宙之中,无处不在。
这就是雅典娜她们的工作。
“一日数惊,搞我神经衰弱。”101海都分局,张平揉着眉心,一脸疲态。
说:“徐丽同志,陆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张平作为分局长,本来就忙的不行。他还是个修行者,修持天遁剑诀,颇有战力,得时不时亲自带队去处理那些棘手的灵异事件。
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
只忙不说,就说刚刚吧,太阳忽然消失了十几秒钟。整个一片黑暗,人心惶惶。得亏只十几秒又回来了,否则......
类似的事,天天发生。便神经再怎么大条、坚硬的人,也吃不住这劲儿。以至于连张平这样思想坚定的领导,都不禁自主想到陆恒。
徐丽苦笑一声:“谁知道呢...”
她历来是不苦笑的,但这段时间苦笑的可不少。
“我也盼着他早些出来,可是领导,您也知道,他这回是要跟他对手决死,肯定要做好万全的提备才会出关。”
张平叹了口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他们争道,自己争去呗,可把我们连累的,哎...”
徐丽无言。
良久道:“这种事...有什么法子呢。”
怪谁?怪这个宇宙本源雄浑,能承载一尊金仙?还是怪何先生那厮行事猖獗毫无底线?或者怪陆恒偏偏要跟他争?
...
“教我离开?”何先生伟岸的身躯岿然不动,嘿嘿直笑:“似你这般只能承载一尊金仙证道的宇宙,可是个稀俏货,等闲哪儿去找?比你本源强盛的有之,然那等宇宙藏龙卧虎,竞争激烈。”
“而比你差的,却没有那资格承负金仙之尊。”
“只有你这般,只足承负一尊金仙的,厉害的人物看不上,不厉害的人物够不着,才是我证道金仙的佳选。”
“我降临两千年,准备都做的差不多了,眼看着把你逼到绝地,到时候天人合发,将你彻底炼化,以补我金仙根基,没想到却来了个恶客!”
“跟我争道?!我看他拿什么跟我争?就凭那奇妙法力?自寻死路!”
“你若识相,乖乖投我怀中,任我炼化助我证道。惹恼了我,我掀翻了你这盘子。教你飞灰湮灭!”
仿佛血海一般的无尽神光之中,何先生的声音如同一炸接着一炸的雷霆,震动万方。
...
陆恒吃下一粒粒肉丸子,法力节节攀升,体魄愈发强横,道心愈是明澈。道心返照,种种神通光辉璀璨,无尽道妙纷纷芸芸,仿佛大道伸手可触,一切尽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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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如海如渊,雄浑已不可估量。
胎化易形之仙体蕴含不朽之意,其坚固强横神力无匹,已超乎陆恒此前全盛。
看看盘子里,只余不到十颗丸子。
到此时,陆恒闭关已将尾声。他将盘子里的丸子一把抓来,吃豆子般尽数入腹——此时已直追当初全盛,吃丸子再无顾忌。
都天大典已成竹在胸,只消出关,便可付诸于竹帛。有此大典,道统固矣!
五十余真仙恶魔,一尊天仙级数的大恶魔,总算将陆恒的法力水平,推进到他全盛之时。
可若说战力——陆恒可以举手发誓——吊打当初的自己,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番胎化易形,重头再来,方向是老路,但早先是黄泥巴路,现在是高速公路,自不可同日而语。
陆恒虽处闭关之中,但仍分了一丝心神,关注着闭关之外的情形。他毕竟不能无视那厮——毕竟是个对手,争道的对手。
轻视那厮,便如轻视自己。
外头的种种事情,皆在陆恒心中。若雅典娜三女真抵挡不住,陆恒不能不管。
好在这三位女神各有神通,陆恒解除了她们遭到的诅咒,转修地煞神仙术进境颇快,尤以借陆恒的宇宙模型与那厮斗法,便是个磨砺的路数,使修为水涨船高,虽然抵御日渐艰难,有宇宙本源青睐偏袒,每每能扛过去。
或也有心中一份恨意加持之故。
如是这般,自陆恒闭关一年,却还坚韧。
这一天,一道璀璨的金光忽然拔起,眨眼间光耀寰宇,照彻星空。
“那厮,我来决死!”
八四章 决死
这一道光,煌煌煜煜,阳刚正大,锋芒无匹。
这一声喝,雷霆霹雳,万道震动,无穷无量。
整个宇宙的运转, 在这一刻为之停顿,在那冥冥之境的法则领域,一条浩浩荡荡的时空长河之中,一尊伟岸的巨神一跃而起,无穷的力量镇压,使时空长河凝固。
在这方可承载一尊金仙的浩瀚宇宙之中,无数的生灵的脑海里, 同时出现一幕:
那条长河之中,两尊伟岸身影相对而立。
宇宙本源镇不住两尊伟大存在的力量, 以至于法则外显,映照寰宇。
陆恒一跃入冥冥,踏着时空长河,一步跨至那厮近前,举拳便打。何先生吃了一惊,即戟指陆恒,一点神光指尖炸开,化作一红一白两道玄光,倏忽铺天盖地,纠缠嬉戏着,如红白太极,与陆恒碾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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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实出乎何先生的预料。
他心知陆恒这厮这段时间藏头露尾,定是为恢复修为。这并不奇怪——两强相争,修为第一。若陆恒不把修为提上来, 何以与之争?
但实不曾想过这厮只用一年,便把修为提了上来;更不曾料到,修为一上来,便悍然出击找他决死!
不应该好生算计一番?
不应该花个几十年做好万全提备?
就这么莽撞来打?
这宇宙之中, 只他两个近乎金仙的,陆恒一跳出来,他便也藏不住。两尊伟力无穷者的碰撞,宇宙本源也无力镇压。
这厮也一跃跳上时空长河,本待说那几句,譬如搦战之前要骂战一般,但陆恒一言不发,举手就打。
这等气势汹汹,这等简单明了,何先生也难免吃惊。
他一指点出,红白两道玄光铺天盖地,化作一方太极,铺满了整个时间长河。这等存在之间的交手,在这方宇宙的固定框架之内,皆无躲避可能。
一出手,便覆盖整个时空长河,却哪里去躲?
除非跳出这方宇宙——但这也意味着认输——被人赶了出去,放弃了这方宇宙证道金仙之机。
红白太极嬉戏如意,照着陆恒碾压而来,陆恒却面色淡漠,周身玄光流淌,金纹若隐若现,视若等闲。
只那一拳打来,噗的一声,红白太极被他打的粉碎。不及何先生那厮再有反应,这一拳便打到了他脸上!
什么神通,什么法术,陆恒最擅长的,还是拳脚。
只那拳脚之间,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奥妙流转,种种天罡大神通真意勃发。区区红白太极,哪里挡得住?
瞬间粉碎,一拳击中何先生,将这厮脑袋打没了!
便如陆恒无法躲避何先生的攻击,何先生亦无法躲避陆恒的攻击。他这一拳,神通万象,同样覆盖了整条时间长河。不论他哪里去躲,都要击中他。
只能硬吃。
陆恒欺身上前,双臂一合,要把何先生这厮扣住。却那无头的何先生散化而去,脱身开来,远处显化浩浩荡荡一条河流,覆盖在时空长河之上。
“好!”
既惊且怒的声音震动雷霆:“好手段!”
只此一拳,便教何先生心下发凉。
陆恒冷笑,一言不发,合身一跳,投入何先生长河之中,目中神光吞吐,盯紧了何先生所化的长河之中,那一缕游走不定的金辉:“我特么的吃饱了撑的与你算计!要算计,先过你陆爷爷拳头这一关!”
“今日定要把你打死!”
这一条长河,浩浩荡荡,道妙无尽。陆恒杀入其中,便是杀入了何先生的主场。何先生心下稍安,只把长河卷动,无穷道法四面绞杀。
陆恒不管不顾,凭他如何绞杀。只绞的周身火星子四溅,只淡淡金纹流转,尽数消弭在三尺之外。
哪里奈何的了陆恒的仙体?!
说来他这一番显化,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这长河之中,红白玄光交织,仿佛一方宇宙,红的秽森森,白的则绵软沉重。
红光仿似那道中最污秽之处的恶臭,隐隐暗藏一股污腐坏一切的真意;白的则绵绵藏针,既沉重无比,便一缕也堪比一方小千世界,更有无孔不入之真意。
红光之污,绝不次于当初那浑沌之王的魔意,更蕴含神通玄妙;白的之绵密,专找破绽之处攻打,等闲人物稍有不慎,便要着了他道道。
可奈何他对手是陆恒。
陆恒以造化之功,合七十二地煞神仙之术,炼成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包罗后天一切‘力’,圆满无暇,既无破绽,更不惧污秽。
遑论几已不朽之躯,金性辉纹流转,坚固不可思议。便无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护体,也丝毫不惧。
何况还有诸般天罡大神通加身,余者不论,单以斡旋造化大神通,便足以抵挡任何暗手。
那斡旋造化大神通,其外,造化万事万物万道万法;于内,造化己身。便诸般手段打入他体内,造化一转,立时消弭无形也。
直在长河之中给长驱直入,直扑何先生要害——那一丝金性辉煌!
这等级数的人物,将将就要步入金仙之境,已炼成一缕金性。便如浑沌之王一般无二。
这何先生也炼成一缕金性,甚至比浑沌之王更雄浑几倍。
这金性,是其最坚固之处,也是其要害之处。不破了他金性,便杀他不死。正如上回宇宙,那漫天仙佛,将浑沌之王一半魔魂镇压无数年,也消磨不去。正是那金性作祟。
陆恒是硬吃了浑沌之王,把它金性夺来,才弄死了它,却也遭了它临死反扑。
眼下一般无二——不过何先生将自己保护的很好,陆恒不曾抓住他的疏漏,这钉头七箭的道道,便用不到他身上来。
可眼下陆恒,比当初杀浑沌之王时,强了不知几多。
照样硬吃他!
何先生诸般手段用尽,却把陆恒奈何不得。眼睁睁看他杀来,只好一番变化,收了长河,又做人形。
陆恒管他人形不人形?
只扑杀上去,举手几拳,将他防御打破,打的他千疮百孔,破破烂烂。
何先生生惧,喝道:“此间我认输!”
“认输?!”陆恒狂笑一声:“落到我手里,你想认输就认输?给我死来!”
八五章 剑器
何先生欲逃,却早被陆恒施展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封禁了时空长河,将战场拘禁在时空长河之中。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陆恒悍然一拳捶下,把个何先生捶成了一滩烂泥。却倏忽一转,消失,再度于远处出现, 他咬牙切齿,面露狰狞:“好好好,是你逼我!”
陆恒心下一跳,却手脚不慢,一步又至近前。
便见何先生双手一握,冥冥中, 那宇宙之外,虚无之中, 高远深处, 两点锋芒落入这宇宙之中,生生破开了陆恒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的封禁,落在何先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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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红一白,何先生手中竟是握了两口明灭不定的三尺剑器!
凌厉无比的杀意铺面而来,冲的陆恒一滞,隐隐如芒在背!
却已见何先生双目暴虐,近乎失智!
他怒吼一声,把两口明灭不定的剑器当头一斩,两道锋芒无尽的匹练撒开,兜头盖面向陆恒杀来。
陆恒心下急转,造化加身,仍目锁何先生,迎着剑光扑去。
噗噗两声,两道剑光斩在陆恒身上,先破了大一统都天神力的防护, 再破体表不朽金纹,直遭遇斡旋造化, 才被消弭。
却身上,一撇一拉交错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卷皮肉,狰狞无比。
剑光之下,陆恒这坚固无比的身躯,竟是抵挡不住。若非斡旋造化,怕是要被斩了身躯!
斩出这两剑,那何先生手中明灭的剑器消失无踪。何先生怔怔当场,双目无神。陆恒扑到眼前,一把抠住他脑门,诸般神通齐齐镇压,将他死死禁锢,即运力一震,一道金辉从何先生眉心被震出来。
陆恒忙一勾指,将这金性彻底勾出,张口一吸,吞入腹中。
即合臂一拢,将何先生身躯拢住,劈里啪啦镇成一粒肉丸子,稍作掂量,收入袖中。
至此,尘埃落定。
陆恒伟岸的身躯站在时空长河之上,举目四顾,仍见红白残留。便张口吞吸,风卷残云,将之一扫而空。
随即打了个饱嗝,目光落在某处,点了点头,人已消失在时空长河之中。
......
看似陆恒与何先生一番争杀,说快也快,却也过了几招。但却是在时空长河之上,超脱这个宇宙的时间之外的地方交手。
对于满宇宙的所有生灵而言,实则只过了一霎。
那普照寰宇的金光刚一冲起,陆恒其实已经完事回来了。
正是那昆仑山脉之中,一队101局的超凡者护送着一队老专家,与几个驴友,正往山中深处而走。
这是一支搜寻天庭遗泽的队伍。
他们刚搜完另一座山头,下山休整时,遇到几个驴友。稍作攀谈,说起可有遇到什么玄异之处,还别说,那几个驴友真有说道。
几个驴友探险昆仑山已数年,见识颇多,正好说起附近一座山谷,曾经遭遇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搜寻队伍便邀请他们一起,作那向导。
一路跋涉,将至山谷之时,便金辉照耀寰宇,紧接着,队伍里有两人噗的一声,化成了一团烂泥!
这可把这支考察天庭遗泽的队伍吓得不轻。
正心中疑惑是怎么回事,便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正是陆恒无疑。
陆恒的目光从两团烂泥上扫过,心下冷笑:“那厮还真是无处不在!”
这两团烂泥,却是何先生那厮的化身!
真个是算计圆润,无处不在呀!
这天庭的遗泽,其中有对陆恒有用的一物,那厮怕是有所预料,便降下化身,藏在考察队伍之中。
这两个,绝不是唯一。其他的考察队伍,或许也有。
不过眼下已不重要。
所以说,拳头硬才是大道理。何必与之算计呢?只把他打死,任凭他万般算计,又能如何?
本尊一死,化身皆消。
陆恒的目光从几个驴友身上扫过,尤以在其中一个小青年身上,多看了一眼。
他的出现,并未引起搜寻队伍的关注——就像他本来不存在于此。
看到这个小青年,陆恒心下松快——看来,天庭遗泽即将现世。在这个小青年身上,陆恒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便一转身,消失无踪。
如今何先生已死,陆恒从时间长河落回来的时候,顺手把他那些残留的走狗一并扫了干净。这一方宇宙之中,已无患矣。
既如此,便只回去等着。
正如当初与上头说的那样,等他们找到天庭遗泽,将陆恒要的东西,送去陆恒家中。
陆恒的掌心空间里头,一群女人围着那宇宙模型,但见其中光辉流淌、秩序井然,再无之前动荡。
不禁心中皆有明悟。
雅典娜三个女神,一股怨气不禁自主散去,忍不住相拥而泣。
这仇,是报了。
陆恒一步跨回家中,掌心张开,一班婆娘尽显出来。都把眼睛望着他。虽已知必定成功,但仍想从陆恒口中听他亲口说出来。
陆恒笑着点了点头:“我把那厮打死了。”
一瞬间,所有的忧虑,一丝丝残留,烟消云散。
怎一个高兴了得?
接下来数日,皆在掌心洞天度过。话说掌心洞天,但物质大地,已有百万里之广,至于虚空,更不可计。
陆恒即将证道金仙,这段时间闭关修持,洞天亦无声之中水涨船高。百万里,并非极限,而是时间太短,还在成长之中。
若成长到陆恒此时修为承载的极限,绝不会比一方大千世界来的小。
当然,作为洞天,大小无所谓。百万里已足够大,陆恒早暗暗限制在这个空间尺度,接下来的成长,便是其‘厚度’,也就是牺牲其物质广度,增进元炁深度、法则稳固程度。
不需要那么大——这洞天是他的私人世界,主要是自己居住,没心思演化生灵,所以大不大,真的无关紧要。
诸般灾劫,终于平息。说来只那一下,实则还是陆恒拳头大的道理。灵异事件仍有发生,但那是自然现象,不再受到人操纵、推动。是宇宙恢复元炁大循环的自然变化。
没有了那些恶魔在背后推波助澜,只小患,不足道哉。
只是这一番肆虐过后,除了夏国,其他的国度个个遭殃,社会秩序完全崩溃,亟待夏国去解放合拯救他们。
八六章 雷池
一番放松,几日即过。
徐丽和沈姣又要去上班打卡。
陆恒的宅子,又如以往。除了司藤赖在洞天里不出来,化作本体,意图借洞天之妙突破心相,其他的都出来了。
便在一宅之中,一如既往生活。
傍晚, 徐丽和沈姣下班回家,张平一道同来。
他说:“徐丽和沈姣同志说事已毕,我不敢不信,但仍然想听陆先生亲口说出。”
陆恒笑道:“事毕,事毕。”
张平长长的出吐口气,揉了揉疲敝的眉心,叹道:“终于过了这一关啊...陆先生, 那您那位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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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道:“死了。”
张平闻之,心下一颤。虽早知已死, 但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发颤。那光辉普照宇宙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陆恒和那位何先生屹立于时空长河的伟岸——那样的伟大者,却也是死了。
不说什么身临其境之类的话——那种级数的人物说死就死,相比而言,个人、国家、文明...又是何其渺小。
陆恒失笑摇头:“祸首已亡,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这事距离你们太过遥远,想多想少,有用吗?”
张平一怔,苦笑:“您说的是。”
陆恒便道:“我心有所感,你们寻找天庭遗泽的事,将要水落石出。我先这里与你说一声,那遗泽之中,一方有雷纹的如砚台模样的物件,便将送来我这里。”
张平点点头:“这是早说好的事。不过我希望我们能先研究一二。”
陆恒摆了摆手:“我不急。”
张平告辞而去。
徐丽便问:“雷纹砚台?”
都把看陆恒。
陆恒笑道:“说是砚台,实则雷池。”
“雷池?”皆诧异。
陆恒颔首:“雷池。说来是原本天庭用以掌控雷霆的物件, 我要证道, 三个条件只差半个, 是我当初与这方宇宙的本源商量好的事,得给他做了,否则宇宙本源不认账。”
雅典娜忽然神色一动:“东方天庭的雷池,与宙斯的雷霆相差仿佛。”
陆恒道:“不错。这一方宇宙,雷霆所属的法则,一半在雷池,一半在宙斯。不过宙斯的雷霆已被那厮毁去。”
又道:“宙斯将其做武器,实属小家子气。雷池才是我要的东西。”
说起这个,都问他:“难道有什么奇妙之处?”
陆恒道:“倒不是有多奇妙,而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想法。”
道:“当前这个宇宙,文明并不繁华。便那星空之中无数的外文明,也没有走到物质极限,不曾接触法则领域。因此还没有诞生过魔神。”
说:“或是此宇宙诞生的时间还不足以久远之故。”
“至于你们原生神族,说起来连个完备的修行体系都没有建立起来,全靠宇宙本源孕育你们时的遗泽才有伟力。”
说白了,原生神族虽然强大,却是寄托于宇宙本源的强大。自身的道行境界,竟不足以诞生魔神。
当然,这也是他们无法触碰到金仙那个层面的根本原因。
就是说,他们浑浑噩噩,不知天时,不明大道。
雅典娜三女神转修正宗,这龙虎魔意就要孕育,想必不久之后,她们自有感悟。
“但宇宙的发展是向前的,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陆恒接下来,给她们普及了‘魔神’的概念。这才知道,原来一切发展的路线,无论正宗、旁门、外道,到了物质极限,接触法则之时,魔神便必然诞生。
“我曾经历一世,魔神猖獗之极。天庭与魔神斗了无数年,每每危机重重。”
“也曾思虑,可有办法解决此祸患。”
“直到我得斡旋造化大神通,心中方有明悟。”
“便要借雷霆之利,以造化之功,立下那天地雷劫。当任何一条路数发展到诞生魔神之时,便有天劫降下,予以考验。”
“单凭雷劫,自然无法劈杀龙虎魔意。其中造化,才是本根。雷劫只是外相。若无造化加持,雷劫无用。所以,我修了斡旋造化,才知此法。”
“那度不过天劫的,便自打落回去;度过天劫的,自然登仙。破开桎梏,迈向大道。”
对于外道文明而言,这里面的好处,其实比正宗的大。外道文明发展到那样的层次,诞生科技魔神,就算被天劫劈杀,却于文明本身损害不大。
但正宗的修行者,孽龙在身,猛虎在心。若度不过,便要被劈死,甚至魂飞魄散。
陆恒还打算在这天劫之中加入他的道统因素——承继他的道统,却走旁门左道邪门歪道的,不需入心相,便有雷劫降下,生生劈死!
“我与宇宙本源相商,便有这一个条件。我应了,也是为印证造化雷劫的妙处。”
“此事一旦成功,这方宇宙内部便无疑安定。”
“无论内部可能诞生的魔神,还是外来的魔神渗透进来的手段,都在造化天劫的监控之下,稍有过线,便给劈杀了去。”
听着陆恒侃侃而言,婆娘们皆眼睛放光。
此事一旦功成,功莫大焉。
这未尝是一种壮举——因为从何先生身上,陆恒看到了更高层次,针对魔神手段的冰山一角。
能把魔神捉来,炼成恶魔。使其污染性大幅度降低,并使之为己所用。
但陆恒思考过后,还是觉得搞造化天劫更彻底。能在魔神诞生之前,就给他劈杀了去,断了他的根儿。
这里头,斡旋造化大神通,才是本根之所在。没有这门神通,雷霆也对付不了孽龙猛虎。
便天罡大神通之中的掌控五雷,也未尝有效。若无造化,单以掌控五雷,那是生生阻断道途的路数——不是考验——而是要杀人。
只有造化其中,一使雷霆可灭龙虎,二应考验,只要度过,便有造化加身,算是予以奖励。
这才是棒子甜枣的路数。
否则只给棒子不给甜枣,那便失了人性,单为毁灭。与魔神又有何异焉?
这个宇宙的雷霆大道,早被瓜分。一半在宙斯,却已被何先生毁去;一半在雷池,藏在天庭遗泽之中。
因此,陆恒需要这方雷池。
少了它不行。
“我抽了那厮金性,需要时间炼化。仍须得闭关一段时间。”
陆恒说:“眼下危机尽去,你们可随意活动。”
八七章 生平
雅典娜便道:“既然这样,我想重建奥林波斯。”
她说:“我已与西丝拉伯格和芙蕾雅说好,我们三个合力重建新奥林波斯。至于斯拉夫神系和北欧神系,就随他去,留在记忆之中。”
陆恒闻言想了想,点头:“也可。你们修了我的法,新奥林波斯也是我的道统。”
说:“不过你们要建道外别传, 那等我立下天劫,这天劫的掌控权,我便要交给徐丽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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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娜三女神一听,皆沉默了好一会儿。
芙蕾雅道:“何不均分?”
陆恒失笑摇头:“天劫至关重要,若均分,便如你西方各国的议会,遇到魔神事, 难道还要开会探讨?”
三个女神面面相觑。
陆恒道:“这天劫只劈龙虎,只杀我道统不肖者。又不能拿来互相攻伐。你要一份,她要一份,各自分了,也没大用处。”
既如此,三个女神只好作罢。
这里作了安排,三女神回西方建新奥林波斯去了,徐丽她们一如既往。陆恒则再度闭关。
何先生这厮的金性,陆恒心里早有区处——浑沌之王的金性,被他炼入躯体血肉,使体魄迈向不朽;这何先生的金性便要炼入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之中,使元炁不灭。
至于真灵不灭,那可不能炼入外来的金性,得自己证得。
这般路数,仍要建立在斡旋造化的奥妙之上。若无造化之功,他人的金性,绝无可能彻底炼为己用。
无有造化, 若炼了他人金性,不但不是促进, 反而是隐患。动不动就要暴动——那金性之中,藏有其真灵烙印,实无法彻底磨灭。
只有以造化之功,合胎化易形之妙,才能将之彻底磨灭,完全化为自己的东西。
陆恒陷入闭关,没先去动镇压在庆云之中的那一缕金性,而要先把何先生的肉身给炼了去。
便将一颗肉丸子吞入口中,大一统都天神力作熔炉,掺以造化之功,层层剥离炼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增补己身。
将那何先生肉身之中蕴含的种种信息,一一剥离出来,这厮生平,便摆在了陆恒眼前。
原来这何先生,生于一方浩大宇宙之中。那一方宇宙,本源强大之极,金仙是一尊接着一尊。
这厮是天地孕育的生灵。
当然,这不是所谓的‘先天生灵’。什么叫先天?狭义的先天,在凡人而言,便是出生之前的母胎之中,谓之先天;再广一点,放到一方宇宙,便是宇宙诞生之前,对比宇宙诞生之后,称之为先天。
真正广义的先天,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诞生之前的大道状态,那才是先天。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诞生,自然没有什么所谓的先天生灵。广义上讲,所有的一切,无数的宇宙,便是那虚无,也是后天所属,绝无先天可能。
而天生地养的生灵,可以称之为天地之灵。比如陆恒证道金仙的这个宇宙的三大原生神族的第一代神族,就可以称之为天地之灵。
何先生这厮,也是。
他自然不是真叫做何先生,或者应该说‘河先生’。因为这厮,诞生于河中。
两条河。
便是他那宇宙的天河与冥河交界之处,孕育的一点灵机,他从灵机之中孕育而出。
翻阅他的生平,陆恒发现,这厮也是有根脚的——不是出生的根脚,而是背后靠山。
这厮有师父!
便是他那宇宙,幽冥地界,血海冥河之主,唤作是冥河老祖的存在。
得知这信息,陆恒便知道,自己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何先生那厮与陆恒最后一击,便是引动了冥河老祖两件贴身至宝的烙印,唤作是元屠、阿鼻两口剑器。
这两口剑器在他的宇宙之中威名赫赫——冥河老祖仗着这两口剑器,不知斩杀了多少敌手。
便只引动烙印,剑器虚影,也险些把陆恒斩了去。
可见冥河老祖修为之高,法宝之强!
这一番,那冥河老祖必定已知晓何先生之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找陆恒,把他弄死,为他徒儿报仇啊!
陆恒心下难免一紧,却又有种跃跃欲试之感!
那何先生说来凶狠,却也被他三拳两脚打死。冥河老祖说来厉害,两口剑器投下虚影,也险些把陆恒斩了去。
可陆恒一路走来,怕过谁来?!
冥河老祖?!
眼下陆恒即将证道金仙,金仙与天仙又是天差地别。只消得证了金仙,冥河老祖再想斩他,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人生难得有敌手,敌手越厉害,越是令人奋发。
陆恒如何能不跃跃欲试?!
说来何先生这厮,也是个倒霉的货色。他诞生于天河与冥河交界之处,生来本源两分,难以糅合。好不容易拜了冥河老祖为师,冥河老祖赐了他法子,便将一方能承载金仙的宇宙炼了,可以补全。
他费尽心思找到这方宇宙,本以为大道将成,可没想到陆恒凭空天降。
一切付诸流水,连一条性命,也葬送在陆恒手中,成为陆恒晋升金仙的资粮。可怜?
倒也不可怜。走上这条路,既是要争道,那便你死我活,不可调和。只他命数如此,陆恒来这方宇宙,也不是刻意的,而是被浑沌之王那厮炸来的。
怪得谁?
怪不得谁。
若这厮是个正派路数,陆恒未必不会放他一马——或许还是不会,阻道之仇,怎能放过?放虎归山,凭他日后来报仇?也要杀。
说来总是要杀。
这厮是个邪派的路数,杀了挺好,陆恒心里无碍。若是个正派的路数,杀了怕是有些不爽利。
这一番闭关,得了何先生的所有。等陆恒出关之时,修为再度水涨船高,更将大一统都天神力炼出了不灭真意。
证道就在眼前。
却已是过了一年余。
得知陆恒出关,张平立马上门。
来的不止他一个,有三个。一个老专家,一个面向平凡的青年。
那平凡青年,正是当初那个驴友。
张平将一方雷池奉上,摇头:“这砚台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研究了一年,除了知道它能引发电流,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介绍了老专家和平凡青年。
老专家姓张,既是科学家,也是修行者,出身龙虎山。青年姓方,刚刚大学毕业不久。
八八章 命数所归
平凡青年唤作是方越。
神态憨厚,颇为有些拘谨模样。
来时早有叮嘱,道是要见的人非同凡响,不可造次云云——他本来就不是个能‘造次’的人,既属平凡,愚钝算不上,却也不甚聪敏, 为人本来谨慎。
便连作那驴友,也是同学拉着他去的,拗不过。
陆恒教他们坐下,一边摩挲着‘砚台’,一边道:“此乃雷池。”
“雷池?”张平心下若有所悟。
陆恒道:“便是原本天庭用以掌控雷霆之物。”
便一转言,道:“除了这雷池,我倒是好奇于此世天庭留了哪些遗泽给你们。”
张平也不隐瞒,道:“除了大批物资方面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部外道总纲。”
外道总纲?
陆恒心下了然。
便如他当初执行军务, 留给流浪地球那个世界的人类的科技总纲。说法不同,本质一样。
总纲这种东西,便如同一个指导思想。具体应用技术或许没有,但却能指导一个文明知道前进的大方向,使不至于走偏。
“倒是不错。”陆恒道:“对芸芸苍生而言,外道总纲比正宗修行法门更有用。”
正宗修行,依托于‘根性’的先决条件。而有根性者,万中无一。也就是不能普及。
而外道科技,则可普行于苍生之中,使文明的每一个成员都得到兼顾。
张平深以为然:“是啊。上面也很高兴。有了外道总纲,咱们以后的路,便有了方向。”
说:“得感谢方越, 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会错过最重要的东西。”
能找到天庭遗泽, 方越居功至伟;便连这外道总纲, 亦是如此。
当时进去,所有人都忙着搜罗天庭留下的物资, 险些错过外道总纲——那玩意儿很朴实,是角落里一块平平无奇的石板,而方越无意间触碰了它,这才知道它的重要性。
一旁方越不禁挠了挠头,憨憨的笑,有些羞涩,
陆恒笑道:“他或许平平无奇,但合该如此。”
道:“黄帝遗玄珠,象罔得之。”
庄子有云,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喫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
多智多巧的人没能找到,目光敏锐的人没能找到,巧言善辩的人没能找到,独平平无奇的人找到了。
陆恒道:“命数所归也。”
然后对方越道:“雷池于我有大用,非你不可得。你命数如此,合该秉我道统。”
便把一部玉册取出,托起来,飞到方越面前:“这是我一身法门之集大成者,我给起名为都天大典,你是个有根性的人,便交给你吧。”
张平一旁眼睛都瞪出来了。
方越手足无措,捧着玉册不知往哪里放。
陆恒则对张平道:“这册子我传给方越,但并不禁止任何有根性的人观摩、修炼。”
张平露出喜色。
却心下转动,道:“谢谢陆先生...上面教我问问陆先生,您要这砚台...雷池,作什么用。还有天庭,天庭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恒闻言笑道:“雷池是这方宇宙雷霆所属一应法则集合,占了一半。我要这雷池,是为造化天劫。”
亦无讳言。
说:“修行,什么是修行?伟力归于己身是修行,集众之力外道亦是修行。只要是探索大道的路数,不独乎个人还是群体,它都是修行。”
“而无论哪一条路,走到物质极限,触摸法则概念之时,便有魔神诞生。”
他将内中奥妙,一一道出。
“文明走外道科技之路,到了物质极限,也会诞生科技魔神。甚至比正宗修行者诞生魔神的概率更大。魔神是苍生之敌,一旦魔神出,文明便将覆灭——至少也会被魔神吞噬,成为其拥趸。”
正宗修行者,能走到心相一步的,都是天才。而天才,少之又少。加上有避劫的路数可以选择。
“我造化天劫,便是要消弭魔神根由。”
“这也是我与此世宇宙本源的一个约定。”
张平他们听着,心下既惊且骇。这个宇宙,除了原生神族那不在体系内而寄托于宇宙本源的存在,并未有酝酿出一路通天的路数。
天庭离去的太早,修行的花儿还没来得及绽放。而且离去之时,将修为够资格的都带走了去,随后便是末法。以至对于魔神,这个宇宙没有具体的概念。
现在才知道,‘修行’竟有这样的劫数。
更细致的东西,陆恒没必要说,粗略说了一下,便道:“至于天庭...是因我那敌手之故,方才离去。”
笑道:“天庭的存在,是道的映照。或许在某个本源至高的宇宙之中,存在一个天庭,它的概念铭刻在大道之中,映照之下,使许多宇宙都诞生了天庭。”
“我那敌手,唤作是何先生的,他的宇宙,本源高于这方宇宙,也有天庭存在。他是个有靠山的人,来此世时,带了件东西,与天庭作了一番交流,从此天庭便消失无踪了去。”
何先生那厮从通过他师父冥河老祖,得了一件他本宇宙天庭的敕令。拿着那封敕令,他将这方宇宙的天庭消了去。
具体的奥妙,陆恒隐约知晓——便仿佛这方宇宙的低位天庭,是他所在宇宙天庭的化身;这方宇宙天庭的诸神,是他那宇宙天庭诸神的化身。敕令一至,便使其归去。
他要证道金仙,便要摒除一切干扰。而天庭的存在,便是一种巨大的干扰。方才有此策。
他本来的意图,是炼化这方宇宙,以补足自己的金仙根基。若不将天庭排除,真刀真枪干一仗,他未必干的过这方宇宙的天庭。
但有了高位天庭的敕令,低位天庭便自散去,诸神归去,他轻而易举便瓦解了最大的抵抗。
这一番作为,为陆恒做了嫁衣——当然,陆恒不需要炼化宇宙,他自身的根基,足够圆满。便天庭存在,也未必会是敌人。
这方天庭也算不错,散去之时,留了遗泽。十分遵循了天庭存在的守则——维护苍生的概念。
三个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陆恒这儿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信息,更有巨大收获——都天大典。
而陆恒,得了雷池,下一步便要以造化之功,将之炼化,与这方宇宙立下那消弭魔神的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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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章 证道
使斡旋造化之神通,合掌控五雷大神通之中的天雷、地雷二者之妙,与雷池炼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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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五雷这门天罡大神通,所属天雷、地雷、神霄雷、紫霄雷、都天雷五类,后三类太过高远,且以修行者自身意志为主。
前两类天雷、地雷,才是自然之雷。
这天劫, 当属自然之雷,合该由天地所发,方能不偏不倚,具备考验之功效。
所谓天雷、地雷,便是阴阳五行之雷法。将以其炼入雷池之中,合以造化之功, 方可立下造化天劫, 以除魔神之根。
陆恒闭关炼劫,一去数月。
外界诸般如何变化, 已不在陆恒眼中。无论是传了他都天大典的方越,还是身怀他七十二地煞神仙术的传承者,都已不萦绕于陆恒之心。
只消这里把天劫立下,他便要证道金仙,从此得那不灭之真意,在大道崎岖的路上,更进一步。
其他的,都已不放在心上。
此番炼劫的闭关之处,却是在宇宙深处,本源左近。
雷池化作一团雷光,在陆恒掌中跳跃,造化之玄妙萦绕于其中。
陆恒正对空处说话:“那许多宇宙, 因着道路缺失,或种种原因,诞生许多魔神。”
“魔神反噬宇宙, 吞灭苍生。你这里倒还好,没到那一步, 倒是不曾有魔神诞生。”
“当初我于你约定,便是要为你造化天劫。从此消弭魔神诞生的根由,使你宇内无忧。”
“我既不逼你炼化你,也不恋栈你这区区宇宙权柄,待我证道金仙,自有去处。”
陆恒实不曾对所谓权柄有过掌控之心。区区一方宇宙而已,那大道虚无之下,数量无穷无尽。自身的修为才是根本,其他的都是云烟。
一个小水潭而已,有什么好觊觎的。
他自然不会久留恋栈——一是此处天地太小,容不下他。只能承载一尊金仙的宇宙,实在算不得一个‘大’字。窝在此处,大抵没有什么进步的余地。
其次,那何先生背后的宇宙,使陆恒心向往之。这里证道金仙,便要去那方宇宙瞧一瞧看一看,会会那冥河老祖,看他是个何等厉害人物!
“你只认我,助我证道,余者不必考量。”
这一天,宇宙之间,冥冥中忽然响起一炸雷霆。这雷霆震动心扉,使万灵心颤。
陆恒站在高远处,把一团雷光反手一掌,按入宇宙本源之中。
收回手时,有一块符印雷光流转。
“这天劫符印我暂时收了,得给我几个婆娘留个安身立命的物件。等日后时机到了,你自收回即是。”
言罢,陆恒跌坐下来。
即哼哈两声,显化二百万丈仙体,脑后一方庆云,其中怒目者长身而起。那怒目的陆恒眉心一点金辉勃发,越来越亮,越来越浑厚!
直至于猛地一收,在其眉心铭为一枚熠熠生辉的不灭道印!
陆恒伟岸的身躯拔高、再拔高,仿佛无极限,直成长到五白万丈而止。体魄周身,不灭的玄光流淌;胸中五炁,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不灭;脑后庆云,怒目陆恒道心永固。
这一刻,终于有那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有法螺法鼓,有紫气亿万!
整个宇宙,为之震动。
“千钧!千钧!”
冥冥中,仿佛有一声呐喊,宣告一尊号为千钧的大仙证道不灭!
就在这时,宇宙之外,忽有一人显化。此人之伟岸不输证道金仙的陆恒,其人眉心三眼,头顶新月,人身六臂,持三股叉、太鼓,脖缠巨蛇,身配璎珞,集慈悲、凶狠于一体,神威浩荡,不可估量。
“虽是晚了一步,却亦无妨。”
此神淡漠一言,把那钢叉举起,照着这宇宙扎了下来。
便迎面一只硕大的拳头击出,把他钢叉击偏,将他六臂打开,狠狠一拳击中他脸门,打的他嗷哟一声,飞退出去。
这厮吃了一拳,心下惊动,忙转身就走。
喝道:“那厮,你害我师弟,管你如何猖狂,吾师早晚杀你!”
陆恒五白万丈仙体屹立宇外,目视那人逃走,只冷笑连连:“端的也是一尊金仙,这般不经打!杀我?等着,你陆爷爷早晚登门拜访!”
转身投入宇内。
......
海都的宅子里,婆娘们都来了。
陆恒道:“我已证道金仙,将离此世。”
说:“早先宰了何先生那厮,他靠山派了人来,刚被我打回去。再留在此处,利害之处一目了然。我得走啦。”
诸婆娘欲言又止。
陆恒笑道:“不必如此,只我走,又不是不准你们来。你们皆有我洞天印记,我如今证道金仙,洞天可跨越虚无连接诸世。”
“只一念头,进我洞天即可见我。”
闻此言,才皆放下心来。怕就怕陆恒一去渺渺,以她们的修为,实在无法企及。现在听说可以通过洞天印记,随时见陆恒,便再无忧也。
陆恒取了天劫符印,将之交给徐丽:“你是我此世第一个婆娘,这东西交给你掌管。”
说:“我已立下天劫,此为天劫符印,执掌此印,犹如执掌天劫。”
又说:“陈心和依琳没有根性,我欲将你们的真灵烙印寄托于洞天之中。洞天在,你们便在。”
却转言:“若洞天不在,你们便要一起消亡。”
陆恒已打定主意,自此以后,不会再找没有根性的伴侣。没有根性,便无法修行,无法修行,终要归于尘土。
只能想出这法子,将陈心和沈依琳的真灵烙印寄托在洞天之中,以此使其另类长生。
但这并不十分完美——她们每隔百年,都需要更换身躯。真灵寄托于洞天而不灭,但她们的身躯却是血肉凡胎,百年而腐。
又与司藤、雅典娜她们各自作了交代。
司藤根性深厚,早晚成就真仙;雅典娜她们则是生来得天独厚,而且本身就已具备真仙级数的力量,转修出心相,渡劫必定不难,早晚也是正宗的仙家。
有了造化天劫,这真仙之中,又要多出一类。次于太乙真仙,又比避劫真仙强一筹,道路也宽阔一些的渡劫真仙。
完了此事,陆恒留了三日,才走。
这三日,陆恒运转金仙大道,通过自身印记,在茫茫虚无之中,找出了他所经历的每一个世界。
便连他自己出生的那个宇宙,也被他找到。不过早无牵挂,只看一眼作罢。
九十章 复归
陆恒首次穿越之时,便是个孤家寡人。既无亲,亦无朋。
不过毕竟生他之处,陆恒隔空投了一册外道科技总纲,算是反哺母界,了了心中一丝挂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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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次穿越的世界,宫二她们曾所在之世, 也已无了牵挂。亦以外道科技总纲为投报之。
他一番搜寻,主要是为白嫦、碧游她们。
上回,被浑沌之王那厮炸到这里来,说了早晚要回去找她们。回去是不必回去了,找她们必须得找。
便索至彼处。
一点念头穿越虚无,跨过时空, 在太阴广寒宫显化身形。
正是那广寒宫中后花园里。
嫦羲第一个感应到他,立时出现在陆恒身前。
是嫦羲本尊。
作为一尊古神, 近乎天仙之极。说来她本尊与陆恒只有一个照面, 便是天裂时,陆恒诛杀浑沌之王,与她打的那个照面。
这尊完美的女神惊奇的看着陆恒,陆恒这一点念头化作的化身,有不灭之意,这正是嫦羲求而不得的境界啊!
陆恒洒然一笑,不及她说话,便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欠收拾的娘们!”
他还记着,一直想要收拾这娘们,可是没机会。这回可不能放过。
嫦羲倒也不羞涩,道:“你破境啦?”
陆恒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稍作叙话,陆恒道:“她们呢?”
嫦羲道:“都在闭关。”
原来,陆恒与浑沌之王厮杀, 被炸了不知去处。嫦羲回来, 告知碧游她们,虽知陆恒还在,却也难掩伤心, 便一个个陆陆续续都闭关去了。
这闭关之处, 正在广寒宫中。
止碧游——何仙姑,去了下界。
“快把她们唤醒。”陆恒说:“我刚证道金仙,这跨宇宙的念头化身投放不大熟稔,不能维持太久。”
知道要紧处,嫦羲忙把闭关中的诸女唤醒。
见了陆恒,罗刹女顿时破口大骂:“我把你个吃干抹净就跑的渣男,你还知道回来!我杀了你!”
一番闹腾,自不言语。
牡丹垂泪:“道是你一去不回,好生伤心。”
陆恒笑道:“我说了要回来,必定是要回来。”
说:“这一回,便不离不弃。”
于是给个个打上洞天烙印,说:“以后无论在哪一个宇宙,只消触及烙印,即可至我洞天之中。”
又对嫦羲说:“我此番证道,颇有收获,尤以针对魔神。你把王母请来,我把法子告诉你们,或可给魔神断根,杜绝日后再有魔神诞生。”
嫦羲讶然而喜:“当真?”
“不假。”陆恒哈哈一笑:“快去。顺便把碧游带回来,就她腿儿长,整天到处跑。”
嫦羲扑哧一笑,完美绝伦。
王母听说陆恒归来,吃了一惊。又听嫦羲说陆恒有断根魔神之法,不禁大是惊奇。
她说:“我去寻大天尊,一道同往。”
嫦羲说:“我先下界一趟,把碧游给他找回去。”
便下界去,寻着碧游。这姑娘,正在一处荷塘,化作一朵莲花摇曳。
嫦羲唤醒她:“你那冤家回来了。”
碧游在下界游历,多年无聊,又想念陆恒的紧。便寻了个荷塘,化作一朵荷花,以此止住思念。
此时已数十年。
被唤醒之后,还正茫然呢:“什么冤家?”
随即才露出惊喜之色:“陆恒回来了?!”
这边广寒宫中,大天尊与王母齐至,见了陆恒,一番见礼。
当初陆恒是大天尊下属,此时则已不然。陆恒的修为,已超出大天尊,凌驾于宇宙本源的天道之上。
大天尊便是天道化身,也难免露出感概之色:“道友这一番,着实令吾吃惊。金仙不灭,不灭金仙,吾受限于宇宙本源浅薄,可望而不可即啊。”
陆恒道:“各有造化,亦复何言?”
便道:“我创出造化天劫之法,以造化之功,合雷劫天威,可磨灭孽龙猛虎。先前在彼端宇宙,便是以此法得那宇宙本源认可,从而完了条件,证道金仙。”
王母一听,不禁道:“若以雷劫劈之,却是治标不治本的路数。”
原来这段时间,天庭又有动作。却是与陆恒想到一处,已经尝试过以天地劫数化解孽龙猛虎的法子。
但没什么效果。止把许多心相境的劈死了去,却没有人能凭借天劫彻底消磨龙虎成就真仙。
陆恒笑道:“因着少了造化之功啊!”
他弹指一点,打出一缕造化真意:“大天尊乃天道化身,或可凭此造化真意,以宇宙本源造化天劫。”
大天尊忙收了这一缕造化真意,稍一品悟,不禁惊叹:“原来这就是造化!”
造化实无处不在,可惜知之者不能见,见之者不能用。便大天尊是个天道的化身,能见造化,却不能用。
造化的本质,介于广义的先天之下、后天之上。陆恒是凭借天罡大神通才能用它;余者,若非穷尽后天一切奥妙,方才有可能接触真正造化,才有用它的可能。
只是可能。
得了造化真意,大天尊欢喜不已,王母也感叹连连。
“这方宇宙,因魔神之故,劫数深重。今得此法,断其根儿矣!”
“道友之功,功莫大焉。”
“请受一拜!”
陆恒忙避开:“不必如此。我亦在这方宇宙所得颇多,亦曾是大天尊下属,这般岂不教我汗颜?”
稍作几句,大天尊与王母告辞而去。
便嫦羲带着碧游回来了。
这姑娘眼泪汪汪,扑到陆恒怀里:“你一去无踪,真教我难以适从。若再无归,我便要化作一朵莲花至于永远。”
接着自不必提。
家法嘛。
尤以嫦羲,陆恒早想对她执行家法。此前没有机会,这回——也没有机会。他这一点念头化身,实在不能维持太久。他刚成金仙,许多神通还来不及修持,来不及适应,不大熟练。
只把烙印了洞天印记,作了一番交代。
说:“我将去一方更广大的宇宙,其中金仙一尊接着一尊。我证道时,杀了个争道的,那厮有靠山。你们皆知我不是个被动迎敌的,便要寻上去。何况已证道金仙,小水池里不足养蛟龙,必定要去更大的宇宙。”
“眼下介于洞天,我们随时可以相聚。皆自放心,安然修行。”
说完之后,陆恒这一点念头化身烟消云散了去。
第一章 嫦羲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太山高有万万仞,上顶天穹,下镇东海,仙云浩荡, 霞光氤氲,分割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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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一句话,便唤作是:百川汇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太山镇压东方,屹立雄姿,巍峨浩瀚。主峰插天,次峰绵绵,山脉延申, 广以数百万里计。
在太山东北麓,由其支脉衍生了一座均山,此山高不过万丈,方圆不过百里,实是太山诸峰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座。
正是清晨,均山笼罩在一片朝阳霞光之中。淡淡薄雾弥漫,犹如仙家盛景。
山脚朝上不远,一处山坳之中,坐落着一座庭院。庭院正对山下,目光宽阔,景致宜人。
院中有嬉戏之声。
陆恒正对着一堆各色辉光吞吐的灵物宝材沉吟。
他刚到这个宇宙不久,落在太山附近,便选了此处落脚, 造化了一座庭院容身。
又将此庭院与掌心洞天相连。使洞天之中陈心、沈依琳自由出入。
不过这方宇宙本源太过雄浑,物质十分紧密,以至于物理规则参数远迈她们本身的宇宙。
说白了,就是重力等基础环境,对她们来说, 十分严苛。
即使她们两个都有人体极限的身体素质——那也是她们本宇宙的人体极限。到了这里,却是行动困难,十分难捱。
陆恒便予庭院施以造化,改变物质法则,这才能如意行走。
而且每天在这个宇宙的时间不能太长——她们的本质较之于这个宇宙,太过浅薄,便是呼吸的久了,也受不住。
虽然也可以改变法则,但陆恒没这么做。
道是教慢慢适应,有好处。
一段时间下来,便连嫦羲她们,也都过来走了一遭。除了嫦羲这个已臻至她本宇宙近乎极限,欲求金仙大道的,在这里留下来常伴陆恒之外,其他的婆娘,皆只偶尔过来。
或是不能适应这里环境,或是以本世界的事情为主。
碧游则与司藤作伴,在陆恒的洞天里。司藤显化原形于湖边,作一株巨藤;碧游则在湖中,摇曳一朵莲花。
这段时间,陆恒倒也没闲着。除了以家法日日惩戒嫦羲,每日里多外出,来往太山深处,寻了不少宝物回来。
尤以在那太山之根的深处,陆恒找到一块宝材,唤作是太山之金,或又作土木祖金的一种宝材。说是‘金’,其实非金非木非土、亦金亦木亦土,本质蕴含不朽之意,是金仙品级的天才地宝。
只丈长、大腿粗细,其质,却堪比一方中千世界浓缩,重不可计量。
陆恒得了这祖金,便起了心思。
意以此炼制一口大枪大槊。
他历来除了拳脚,只喜大枪大槊。一路过来,倒也经手了几件,可惜每每还没来得及用几次,便已落伍,不再趁手。
此间这祖金,正好拿来炼制一条大槊。以其品级,正好合用。只是不知又能用多久——若陆恒再破金仙之境,达至更高层次,这玩意儿怕又要落伍了去。
搜罗了许多材料,陆恒正沉吟,怎么来炼制它。
要说要求,也不高。一是坚固,二是锋利,再加点大小如意之类的,便够了。他一身神通,皆在于己,完全不必给兵器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越是简单,越是粗暴,越是合意。
正思索如何炼制,嫦羲便端着一壶月光走了过来。
说:“怕是闯祸了。”
陆恒抬头:“嗯?”
嫦羲在陆恒身边坐下,道:“我尝试炼此界太阴,不慎有些莽撞。此世太阴有主,我怕是冲撞了她。”
陆恒闻言,心下一动:“你先回我洞天去。”
嫦羲叹了口气,眼中莫名流转,回了陆恒洞天之中。
这一日,却是无事。到了晚上,玄月高悬之时,一道月光洒下,落在陆恒院中,显出个朦胧梦幻、绝美无暇的身影。
陆恒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见她来,道:“可是嫦羲?坐。”
却是这一方宇宙的太阴之主,亦是嫦羲。便连容貌,也与陆恒婆娘嫦羲九成相似,完美更甚一筹。
嫦羲妙目流转,如同月波,上下打量陆恒,道:“只把她叫出来罢。”
陆恒道:“不急。”
“坐下再说。”
嫦羲微微凝眉:“她非我,我非她;她是我,我是她。实无彼此之别。”
陆恒道:“我当然知道。但她是我婆娘,你不是。”
嫦羲神色清冷,挥起衣袖如月幕,便照陆恒缠来。陆恒只一把捏住,教她衣袖动弹不得,道:“若你本尊来,我还忌惮三分。只化身来,却不可在此造次。”
嫦羲一怔,扯了扯衣袖:“你松开。”
陆恒松开。
她收回衣袖:“也罢...你总要让她出来。我便留在这里,看你如何。”
陆恒哑然失效:“太阴之主也耍无赖?”
嫦羲只哼一声,择了间屋子,便自进去了。
陆恒怔了好半晌,忽然笑起来:“好得很,送上门来的娘们,不要白不要!”
这嫦羲,虽是一化身,却有金仙威能。由此可知,这个宇宙的太阴之主嫦羲,无疑又是一位绝顶的女强人。
怎么着,女强人,这三个字,看起来就有征服欲。
陆恒一转身,进了洞天。
婆娘嫦羲正有些心神不宁,在湖边踱步。见陆恒来,不禁道:“她来了?”
陆恒点了点头,道:“莫怕,我在,她奈何不得你。”
嫦羲轻轻吐出口气,却道:“修行到这样境地,我对自己的存在,早已心有明悟。大道映照,哎,大道映照啊...”
说:“这大道之下,其实永远只有一个嫦羲。便是那真正的太阴之主。譬如我也好,她也罢,皆不过嫦羲的影子、化身、念头、映照而已。”
“我可不管那么多。”陆恒道:“你是我的人。”
嫦羲轻笑一声:“那若有一日,真正的太阴之主把我们都收回了,你又如何?”
陆恒一怔,良久,道:“便把她捉来,作我婆娘。”
嫦羲扑哧一声,笑的极是欢快:“止你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陆恒道:“那不理所当然呢么。”
嫦羲便道:“既如此,我与她照面,便要合二为一,你虽能阻止,又有何意义呢。”
第二章 有穷
陆恒道:“你若与她合一,便绝不会伴着我身边。你这娘们,早前一直要收拾你,这回才伴着这么一会儿,又想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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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羲无语。
然后道:“你连真正的太阴之主都要捉来,便她此时不伴着你,你修为一上去, 自便把她捉来就是。”
又说:“我本来与她根源本质不分彼此。我与她融了,她便也是你的人。止她修为更高,要躲着你,你找不见她而已。”
便有些惆怅:“这是无法更改的事...不过我暂时还不能与她合一。我得回去,作一些安排。”
陆恒皱眉:“你决定与她融合?”
说:“只要你不愿,等我日后修为上来了,把她捉来, 与你融合。时以你为主, 而不是以她为主。”
嫦羲道:“我与她本不分彼此,哪有谁主谁次之分?”
陆恒无言。
嫦羲拉起陆恒的大手,道:“嫦羲就是嫦羲,别无二致。你何必多想?”
......
洞天里的嫦羲陪了陆恒几日,便回了原本宇宙。说是要作一些安排。她是她的宇宙的太阴之主,若不做好安排,与这边的太阴之主一旦相融,那边的宇宙必定生出乱子来。
她这一去,陆恒只好出了洞天。
见这边的嫦羲化身,正在后院花园里给花儿浇水。陈心和沈依琳只把她当作洞天的嫦羲,竟是和睦相处的紧。
叽叽喳喳,正说着关于陆恒的事。
嫦羲很安静,只听着,慢慢的给花儿洒水。
陆恒出来,嫦羲便望过来, 说:“我与她不分彼此, 你拦不着。”
陆恒无言,他的确拦不着。总不能把婆娘嫦羲囚禁起来吧?那实在不大是个男人。
“什么拦不着啊?”
这时候, 碧游与罗刹女从洞天里出来,见着嫦羲,便奇道:“刚那边才见你,不是说有事的么。”
随后几句,才知道,眼前这个,不是那个。
都愣了。
碧游突发奇想:“那这边是不是也有个碧游?若我见了她,是不是也要与她融合?”
罗刹女眼睛放光:“真如此么?”
陆恒嘿了一声:“你们可没到这个层次。”
说:“我不管你们怎么融合,是我婆娘的就是我婆娘!”
甩甩手,自顾自炼制他的神兵去了。
嫦羲就这里留下来,等另一个嫦羲。这一天,正是午间,忽然山下一片嘈杂。却见均山外的旷野之中,此时一支军队正在安营扎寨。
陆恒瞧了一眼,没理会,只捧着祖金,运转斡旋造化大神通和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祭炼不停。
伴着身边的陈心好奇问说:“山下竟有一支军队。”
陆恒说:“是东夷有穷氏的乌合之众,想必又是要去攻打九河湾的陈唐关。”
这段时间,陆恒除了搜罗炼制神兵的辅助材料,也将这个世界的大背景,摸了一摸。
此间神仙世界,但人族照样屹立大地之上。正是大商之时,帝乙在位。
太山在世界之东,是大商国境与东夷诸部交界之处。太山东北不远的九河湾,就有一座大商的军镇雄关,唤作是陈唐关。
而东夷的有穷氏与陈唐关比邻,动不动就要干一仗。
按说如今大商承平,与四方诸夷摩擦不算剧烈;可陈唐关这里,却是不算剧烈的摩擦之中,首屈一指之处。
原因就在于,陈唐关里,盛放了有穷氏的祖传神器!
乾坤弓、震天箭!
这宗神器,源自于后羿。而后羿,是有穷氏某一代祖先。大商立国之初,帝汤挥兵攻打四方,破了有穷氏祖地,夺了乾坤弓、震天箭,并建陈唐关,将这宗神器置于其中,或有羞辱东夷诸部之意,或是为了威慑。
从此,有穷氏便与大商势不两立。每每积攒些力量,便去攻打陈唐关,每每碰的头破血流,也不肯后退半步。
烈性是烈性,但也太直太莽了些。
陈心道:“他们看起来好像并不弱小。”
陆恒笑道:“较之于你们宇宙的凡人,他们当然不弱小。”
东夷诸部生活原始,距离茹毛饮血也只多半步文明。如此险恶的生存,使得他们生来彪悍。而且这个宇宙本源雄浑,孕育出来的生灵,潜力极限远迈陆恒曾经历过的其他宇宙。
山下这支有穷氏的军队,真正有根性并修成真炁的其实不多,十万大军,能施法术的,不到五十人,是他们的氏族巫师。
其他的,其实都是凡人。只不过他们生来环境不同,本源更强,他们的人体极限,超出陈心的人体极限几十倍不止。
同样的境界,这里的人,横扫陆恒曾经经历过的每一个世界的凡人。
当然,止真仙之下的凡俗之境。
通过修炼,这种起跑线的高度是会慢慢补上来的。几十倍的差距,如果都修炼到心相境,便可能拉升到几倍的差距,到了真仙之境,便彻底扯平了去。
差距再大,也大不过仙凡之隔。
能成真仙的,真灵层次实际上差距都不是太大。到了这样的境界,不是看肉身本源谁雄浑。而是看谁的真灵根性更深厚。
山下这支有穷氏的军队,十万之众,有一个算一个,拉到陈心的母界,单凭肉身巨力,便能匹敌元神之下真炁境圆满的修行者。
正这里说着呢,山下有穷氏的人已发现了山腰上的庄园。便有一队骑着登山如履平地的异兽的精锐小队往山腰径直扑来。
陆恒一看,皱起了眉头。
他这里暂时落脚,祭炼神兵。炼出趁手的神兵,便打算主动上门,去寻那冥河老祖试试手。可没心思跟凡人纠缠。
陆恒是以圆满姿态证道金仙——在宰了何先生之后,陆恒三十六门天罡大神通尽数点亮,天罡地煞圆满,这才一举成就不灭金仙。
成就金仙之时,宇外降临的那尊金仙都被他一拳打了回去。
太阴之主嫦羲降下的金仙化身,在陆恒眼中,其实也不过如此。他信心爆棚,打算找那冥河老祖分解清楚。
怎么着,那何先生死了便死了,冥河老祖若要纠缠,陆恒自不虚他。若放下此因果,陆恒便也不会咬着他不放。
就是这么个事。
总要见个面,分说清楚。
第三章 陈唐关
“早该设了阵法、施了神通,以蔽凡人窥伺。”
嫦羲袅袅婷婷来,银白的霓裳纱裙拖地数丈。神态清冷淡漠,正如高悬之月也。
陆恒嗤之以鼻:“我于此落脚,光明正大;何以小偷小摸,躲躲藏藏?”
嫦羲纤指山下扑来的有穷精骑,道:“作何解?”
陆恒撇了撇手掌, 头也没抬。
便那扑上来的有穷精骑连带那山下十万大军,尽数被他撇掌扇出数百里,下饺子似的落在旷野之中,纷纷一片乱麻。
嫦羲败退。
话说九河湾大商守军早知有穷氏率兵攻打。新上任不久的陈唐关守将李靖厉兵秣马,以待来敌,正要大破之,以振威名。
李靖出身贵族, 家族世袭陈唐关。年轻时出游访仙, 拜在西昆仑度厄真人门下修行百年, 得了本事,前不久方才归家。
其父老迈,便上奏帝乙乞骸,以李靖袭之陈唐关,总领大军镇守大商东方。
刚承袭了祖传的爵禄,李靖急需立功正名。他家族世袭陈唐关,与有穷氏交战不知几何,对有穷氏十分了解。
有穷氏攻打陈唐关的规律虽不固定,但也有迹可循。他琢磨着有穷氏合该到了发兵的时候,便一边提备防御、设下计谋,一边派出斥候、捉摸有穷氏动向。
暗想:这一番, 有穷氏来的正的时候,合该教他立功正名。
正是摩拳擦掌之时。
却有斥候来报:“大将军, 有穷氏退矣!”
李靖还不待欢喜,便怔住了,不禁一步跨到堂下,揪住斥候:“你说什么?!”
斥候道:“有穷氏十万大军业已溃退。”
李靖瞪大眼睛:“怎会溃退?!莫非东伯侯率先出兵了?!”
斥候道:“东伯侯确已出兵,但有穷氏溃败并非东伯侯截击之故。”
东伯侯姜桓楚, 乃大商四方诸侯之中东方诸侯之长,位高权重。其权制衡东方诸侯并东夷诸部,是大商东方最大的屏障。
东方各路诸侯且不言,青、徐二州诸侯皆唯东伯侯马首是瞻,东夷诸部之中,也有半数臣服于东伯侯。但东夷诸部互不统属,又多藏于深山大泽之中,如有穷氏这般顽固不化者亦不在少数。
大商多年征讨,虽降伏了不少东夷部落,但也迫使其他部落渐渐紧密联合。以其占地利,又有历史底蕴,实难以彻底讨平,东伯侯亦无可奈何。
每每有穷氏发兵攻打陈唐关,东伯侯也须得出兵,以彰东方诸侯之长的权责。
所以在听到有穷氏溃败的第一时间,李靖想到的,便是东伯侯出兵了。
这实非其所愿——立功正名的机会没了!
但随后,听那斥候娓娓道来,才知道并非东伯侯之故。东伯侯的军队,还在千里之外,尚未与有穷氏接战。
“有穷氏十万大军过均山之时,忽逢一阵狂风,将其吹出数百里,溃退而去。”
李靖闻之,不禁道:“哪来这般狂风,能将十万大军吹出数百里?定是有高人施法!”
李靖暗忖,以他自己如今心相境的修为,实难做到这般战果。他虽有神通法术,但有穷氏的巫师也不是吃干饭的,也有厉害人物。
此间有穷氏过均山而为狂风所溃,十万大军,不论巫师、奴兵,皆一体溃败,可见这狂风实非自然,必有高人出手!
不禁暗暗盘算:“那均山莫非是什么洞天福地不成?这般神通,至少是个真仙前辈。”
在这一方宇宙之中,金仙亦一尊接着一尊,但真仙仍不是大路货。仙凡之隔,并非妄言。
在李靖的认知里,那成了仙的人物,多在名山大川、洞天福地之中藏身静修,等闲不会冒头,更不会插手凡间军政诸事。
眼下此事,殊为有些奇怪。
挥退了斥候,李靖静坐半晌。
其父忽至,道:“听说有穷氏已溃?”
李靖恍然惊醒,忙搀扶父亲坐下,道:“然。方才斥候来报,说有穷氏过均山之时,逢狂风席卷,十万大军溃退数百里。”
便说:“父亲,我记得那均山止一小山,高不过万丈,只太山诸脉之中,外围极不起眼的一座。而今这光景,分明是高人施法。可曾有闻,那均山有高人隐居?”
李父闻言,沉吟道:“却是不知也...均山距陈唐关三千里,处辖制边缘,且也不曾听有传闻说高人隐居云云。”
李靖想了想,点头:“或是路过的高人?”
说:“这般...我择时探访一二,若真有高人隐居,便作拜会。”
李父颔首:“此持重之言。若真有高人隐居,三千里左近,合该拜访一二。便不亲近,也不能使之嫌恶。”
便一转言,道:“为父向大王乞骸,使你承继陈唐关;奏表之中,曾向大王求亲。算算时日,合该有回应。你准备一二,待大王使者至,正式接手陈唐关,并迎娶王女。”
李靖道:“喏。”
陈唐关乃大商四方雄关之一,军事位置极其重要。作为世袭陈唐关守将的李家,在大商军中地位颇高。
因此李家历代,多有与王族联姻。在商王而言,是安抚、拉拢镇边大将的完美举措;在李家而言,则是向大王表达忠诚的不二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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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的母亲,就是殷商王族的王女。
若非李靖年少便出游访仙,一去百年,早该娶了王女,以安大王之心。眼下他归家、承位,李父乞骸时,自然不敢忘了这个。
早在奏表之中,请帝乙赐婚。
李靖出身这般贵族之家,自然知道其中规则,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帝乙的使者还没到,眼下有穷氏已溃,手中正有闲工夫,李靖翌日便换了着装,带了几个随从,出陈唐关,往奔均山而走。
无论如何,须得探一探均山的根底。到底是路过的高人,还是隐居均山的高人。
如此左近,若不探访清楚,难免心中惴惴。
若是那邪魔外道,虽溃退了有穷氏,但于陈唐关也不是好事。若是正道真修,便也拉一拉关系,务使之不得嫌恶。
何况那般高人,无形无迹便溃了十万大军,必定道行高深。若得关系良好,闲暇之余请教一二,于自身修行,也是大有好处。
便这般思虑,均山已在眼前。
第四章 探访
陆恒正在祭炼神兵。
这太山之金乃金仙品级的仙材灵物,若在旁人之手,休说祭炼神兵、法宝,便只塑个胚子,也须得年长日久慢慢来磨。
陆恒身怀造化之功,神通广大,便这太山之金, 在他手中,亦是任凭揉捏。只这几天的功夫,便已塑出了胚子。
正是一条丈八大槊!
以斡旋造化之妙,塑造其形、磨砺其质;又以包含一切后天之‘力’的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打磨,将以诸般仙料辅之,渐渐有了锋芒。
陈心几个, 又回洞天去了。外界实不能久留。
止嫦羲这里,安静观摩。她是这个庞大宇宙的太阴之主化身, 其本尊修为之高,难以估量,可即使如此,见得陆恒炼器,也不禁眼中发光。
那造化之功,实属玄妙。
这几日接触下来,无论从陆恒婆娘之口得知,还是自己观察体会,对陆恒这个人,她已有了知。
是个心胸坦然,从不造作的男人。
言语既直,有一是一;虽显粗糙, 却也堂皇。
尤以本事着实了得。她眼力自然是不差的,能看出陆恒年龄并不太大——最多千岁,却成金仙, 法力雄浑,战力深不可测,着实是个奇男子。
更具造化之功——这等玄妙,便太阴之主本尊,亦不曾望及。
这女人呐,便不能起好奇心。好奇心一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忽然便觉得,这男人倒也不差,难怪彼世太阴为之倾心。
两个皆是安静,一个安静的炼器,一个安静的观摩。
正这时候,山下有人高呼:“陈唐关李靖前来拜会前辈,前辈万安!”
陆恒手中不停,抬起头,目光及山下,正见一青须长髯、面目凌正之人在山下躬身,对山腰作拜。
陈唐关李靖!
陆恒心下一转,大抵已知缘故。
便道:“可上山一叙。”
山下,李靖闻言大喜,再拜:“叨扰。”
将随从留在山下,他自徒步登山,以示尊敬。不多久,到了庄园前,再拜:“李靖拜见前辈。”
庄园大门轰然打开,李靖径直而入。
“到后院来。”
陆恒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李靖至后院,穿过月门,见到正在炼器的陆恒和眼中只有陆恒的嫦羲。他自不知嫦羲何人,但此一眼,只觉天下之完美尽归于其身,难耐心襟动摇。
不过李靖毕竟不凡,忙收敛了心思,实不敢多看一眼。
拜道:“西昆仑散人度厄真人之徒、陈唐关李靖拜见前辈。”
李靖是正宗的修行,深知完美二字的奥妙。这修行的路数,于己,本身就是一个完美自身的过程。
越是完美的人,修为越高,此不变之真理。
他见嫦羲,似天下之完美尽在于身;见陆恒,初一眼,似乎平凡,再一眼,便觉和谐于天地。
立知这一男一女两位,皆是修为通天之辈。
那般完美,便他师父度厄真人,仿佛也差了一些。
他师父度厄真人可是那西昆仑又名的散仙,修为早臻至不朽不灭的金仙之境啊!
李靖心中震动——他平生以来,所见之金仙,独其师度厄真人。却眼下刚下山归家,便遇到两个。
陆恒道:“我正炼器,不便招待,且过来坐。”
李靖忙道不敢,趋步近千,拘谨而坐。
陆恒说:“你此来,是为有穷氏十万大军溃败之事?”
这一下教李靖有些猝不及防——竟不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这也太直了些罢。
道:“前辈明鉴,正是如此。”
说:“晚辈刚出师下山,归陈唐关,继了老父爵禄。闻说有穷氏来袭,心中战战,生怕堕了大商威名。实赖前辈出手,解了此厄,晚辈铭感肺腑,特来拜见。”
这话说的实在好听。
陆恒闻言哈哈大笑:“倒是个妙人。”
笑道:“当日有穷氏合兵山下安营扎寨,我本来没心思管他。却派来一支精兵,气势汹汹。我不耐之下,将之挥退。只机缘巧合而已,实不足挂碍于心。”
李靖了然。
这般大神通者,至少金仙修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对凡人出手。必是遭了冲撞——而且听闻,那有穷氏十万大军只是溃退,并无损一人。
可知出手者手下留情。
此间见面,三言两语,李靖便知,这位前辈是个豪爽直接的人。料来非那旁门左道、邪魔外道。
便不禁问:“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陆恒笑道:“我名陆恒,号为千钧。”
“原来是陆前辈。”李靖道:“前辈神通广大,不知师承何派?或有渊源?”
陆恒笑道:“我历来是不大讲繁文缛节的,你也不必叫我前辈。至于师承,倒也无不可说。我是个野路子。曾凡人时倒是拜过师父,可我师父早亡。后来不曾拜师。”
李靖更是惊讶。野路子修成这般境界,可谓之惊天动地。便他师父度厄真人,说是散人,其实也有根脚——算是那西方教的记名,与西昆仑金母也有关系。
还曾到玉虚宫听过讲道。
如若不然,哪里修成金仙?
野路子成就金仙的,闻所未闻。
不禁拜服不已。
陆恒说是野路子,倒也实在。他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魏合意魏老道。除此,并不认还有另外的师父。
至于一身修为,皆源自己身。天罡地煞,皆自点亮。说是天授也好,说是凭自己也罢,终归不是外人传给他的。
说白了,是个挂壁。
李靖极会说话,既不谄媚阿谀,也不冒犯傲慢。可谓之不卑不亢。陆恒颇为有些好感。
便与他问说这天地之间的奇闻异事,他也说的头头是道。
说:“多是自我师父口中听来,不敢断定。”
说那西方教,是个持家的。便两位教主,也每每亲自徒步昆仑,寻些宝材灵物,分外珍惜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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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金母那瑶池之中,颇多仙根灵材,曾随度厄真人目睹。惜乎无缘,没见过金母仙颜,殊为遗憾。
他年轻时便游访天下,见过许多事,经历过许多事,为人处世可谓通透,很是了得。
陆恒与之相谈甚欢。觉得是个不错的人。
便指点他几句,点播他修行,李靖不禁感怀于心。
离开时道:“李靖能与先生相识,乃天授之缘分。此间或将成亲,愿请先生赴宴。若定时日,再来拜服。冒昧之处,先生海涵。”
第五章 李靖
陆恒道:“你还未成亲?”
李靖说:“在下年轻时出游访仙,近日才归。因着家中世受王恩,家父上表向大王求亲,迎娶宗室王女。”
陆恒了然。
李靖之妻,唤作是殷夫人。这殷之一字,非商不可。而李靖世代贵族,又是镇边大将, 迎娶宗室王女,乃维系贵族边将与中央王室关系的不二法宝。
便道:“我暂时倒是闲暇无事,去你那陈唐关走走,倒也不错。”
李靖大喜:“待定了时日,李靖再来请先生。”
如此,告辞而去。
嫦羲一直安静,待李靖走了,她才说:“我看此人颇有运数...”
陆恒瞥她一眼:“与我说话,不必遮遮掩掩。”
嫦羲轻笑:“人道合天道, 人道走势关乎天道走势。此人颇有运数,或有大因果在身。”
陆恒当然知道李靖有大因果。他那一家人,都不是等闲人物。
可那又如何?今日相谈甚欢,觉得是个不错的人。不过一次婚宴而已,有什么关碍?
便有,陆恒也无所谓。
倒是这里,知了李靖根底。他家中世袭贵族,娶妻王女。这么说,以后他几个儿子,与纣王无疑表亲——或许殷夫人与纣王血脉关系并不十分亲近,未必是帝乙之女、殷受之姐妹,但绝对是表姐妹——都是宗室。
实不知那纣王日后到底何等残暴作为, 搞得众叛亲离。但凡有点能耐的, 也不至于身死国灭。
这等念头一闪即逝, 实无过多关注必要。
眼下祭炼神兵, 早些去寻那冥河老祖,把事儿分解清楚。至于日后如何,再说且罢。
......
李靖高高兴兴回到陈唐关,见了父亲,说:“果然有高人隐居——或说明居。便那半山腰上一座庄园,格局美轮美奂。有一男一女两位高人,修为定不次于我师度厄真人!”
李父闻言惊奇:“均山区区小山,竟有这般高人居之?”
李靖笑道:“或是为名者缘。这位高人姓陆,名恒,号千钧。均山亦是均,或是此缘故。”
李父道:“可知其人若何?”
李靖道:“非是旁门左道、邪魔外道。陆先生性子豪爽直烈,平易近人。我与他谈天之时,他还在炼器,也不曾教我避讳。”
李父笑道:“那倒是好。”
说:“可有渊源?”
李靖摇了摇头:“陆先生说是野路子出身,只凡俗时拜过师父。父亲,他也是人族。”
李父笑起来:“那更好不过。”
李靖也深以为然:“那名山大川之中,许多仙家,多是异类出身。我人族出身的,实不甚多。至于如我师度厄真人那般修为的,更是少见。”
说:“陆先生法力高深,神通广大,却是平易近人,我心向往之。他还指点了我修行的奥妙,解了我许多疑惑。”
李父大笑:“甚好,甚好。”
说:“可曾邀请这位陆先生来陈唐关做客?这样的人物,愈是交好愈是好。为父已老,没有根性,天年在近。你虽有修为,却不及成仙。初掌兵权,更须如履薄冰。若能与高人交好,有利无害也。”
李靖道:“儿以迎娶王女在即,邀请陆先生赴宴,陆先生答应了。”
李父大笑:“好。”
便不多久,朝歌使至。是朝中大夫,唤作杨任。
随行者九千之众,更有王女陪侍车驾七百。
朝歌与陈唐关相距遥远,以数千万里计,便驾驭异兽、法车,一来一回也颇费工夫。
帝乙阅了李父奏表,大笔一挥,人王诏令,认可李靖承袭爵禄,并选王室宗女一位,并诏书同至陈唐,使下嫁李靖。着大夫杨任为使,办理此事。
杨任至关前,早有李靖父子率众迎接。
杨任下了车驾,至近前,与李靖父子见了礼,一边已是将李靖上下打量。见他形貌甚伟,目光坚定,更有修为在身,不禁暗暗点头。
“陈唐关李氏已三代不出修行,这一代出了李靖,振兴家族近在眼前。”
杨任心中转动之间,笑道:“李将军,王女便在车驾之中,还不快去见过?”
然后对李父道:“老爵爷请。”
先入陈唐关去了。
李靖到后面车驾,隔着帘子与王女叙了几句话,这便欢欢喜喜,与王女陪侍车驾一道,入陈唐关。
虽是隔着帘子,但李靖是个修行,修为臻至心相,虽车驾并非凡物,却也不曾阻隔他目光,把那王女看的清楚。
——果然绝色!
虽只几句话交流,已知王女温婉大气,乃是良配。
这教他如何不喜?
一番安顿不提。
翌日,摆下香案,迎了人王法旨。至此,李靖名正言顺,接过了陈唐关军政大事。
而后在府中大厅宴请使臣杨任。
觥筹交错之中,相谈甚欢。
“李将军接大任,迎王女,正是双喜临门。”杨任笑道:“来时大王谓之我,说陈唐关李族世代为大商镇守东疆,兢兢业业,劳苦功劳。教我代大王向李族问候,请老爵爷保重身体。并勉励李将军,期盼将军立功立德保我人族,带领李族更上层楼。”
李父面露感激之色,对西北朝歌方向参拜:“大王之恩,老朽铭感肺腑!李族必尽心竭力,为大商镇守东疆,为人族立功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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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心潮起伏,亦拜道:“必不负大王所望!”
帝乙乃圣君,行事手段高明,堂皇正大,赏罚分明,各路诸侯、镇边大将,莫有不服者。
大商之承平,皆在帝乙也。
一番叙过,便商讨李靖与王女婚事日期。
杨任是早有计较,他说:“临行前,大王为李将军婚事择了几个好日子,前两个已是过了,这第三个正在眼前,算算就是七日之后。若老爵爷和李将军无异议,不妨就选在七日之后的良辰吉日。”
李家父子自无异议。
于是定下七日之后成亲。
便紧锣密鼓,开始准备这桩喜事。
李族是陈唐关的拥有者,李靖大婚,满城已酝酿喜意。许多百姓自发张灯结彩,以为庆祝。
实是李族虽为贵族,但对百姓盘剥还算柔和,百姓不至于生活拮据,因此感恩戴德。
转言便是数日,眼看大婚临近。
第六章 穷光蛋
这天一早,李靖先去见了未婚的妻子,那位宗室王女。
虽说还未成亲,但规矩并不多,并未有什么没成亲之前不能见面的陋俗。几日下来,李靖与王女已互相颇有了解,相处自然。
于李府后院之中, 两个并坐花前。
李靖说:“明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日。”
王女笑容温婉,目如星辰,略有一丝羞涩,嗯了一声。
李靖抓起她手,道:“此我今生大事。我是个不会甜言蜜语的人,只一言,今生必不负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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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脸蛋发红,悄悄靠上了李靖肩膀。
此时无声胜却有声。
安静了好久。
李靖说:“稍后我要出去一趟。三千里外的均山,有一位前辈高人,我去请他来赴宴。”
王女好奇:“如何前辈高人?”
李靖道:“便如我师那般高人。”
王女惊异:“那倒是修为高深。”
李靖颔首:“前不久有穷氏举兵来攻,我以初任兵权,本意以此正名立功,不曾想有穷氏兵至均山,冲撞了这位前辈,被他拂袖扇了回去。我才知道均山有高人隐居。”
说:“一番拜访,果然高人。更相谈甚欢。当时我便邀请他赴宴。”
王女道:“这般高人,更要结交。你自去,婚事杂务我来操持。”
...
李靖便自出离陈唐关,奔均山而走。不多时,至均山,到陆恒庄园门前, 报了姓名, 见到了陆恒。
此时几日已过,陆恒那条大槊几已成型,差不多临近开锋。
李靖一入月门, 迎面便一股锋芒扑来,教他心脏骤停, 险些失态。
好在只是一瞬。
他不禁拜道:“先生这神兵,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陆恒笑道:“还算趁手。”
便说:“可是定下日子了?”
李靖咧嘴一笑:“就在明日。”
陆恒沉吟了一下,道:“明日倒的确是个良辰吉日。”
便说:“我既应你,必当赴宴。可有好酒?算算我已有一段时间不曾饮酒,颇为有些馋了。”
李靖笑道:“好酒管够。”
说:“有千年佳酿,不知先生喝得喝不得?”
陆恒大笑:“休说千年佳酿,便万年十万年的,又何惧哉?”
不久,李靖告辞而去。
嫦羲便说:“人间佳酿,亦不过凡品。你若要饮酒,我有月桂仙酿...”
陆恒摆了摆手:“你若要给我酒喝,自便取来,难道还怕我不喝?却来问我。”
嫦羲抿了抿嘴:“只不知你擅饮酒。”
陆恒笑道:“男人哪有不饮酒的。”
嫦羲转身而走,不消片刻,一道月光坠下,便捧了一坛月光盈盈的仙酿来,轻轻推至陆恒面前。
陆恒笑起来:“这才对头嘛。”
揭了酒封,一股仙气儿勃发,便教这庄园,仿佛也醉了去,摇摇晃晃起来。便这均山,仿佛也被这仙气儿醉倒,满山遍野的花木、鸟兽,个个东倒西歪。
陆恒忙阻了仙气儿散发,当下咕嘟嘟饮了几口,哈一声,果然仙酿!
“好酒!”
说:“不过仙酿有仙酿的好,凡酒有凡酒的妙,不可一概而论。”
将酒封上,收入袖中。
嫦羲道:“月宫还有。”
陆恒笑道:“我虽饮酒,却不暴饮。慢慢来。”
便说:“毕竟李靖成婚,我去赴宴,须得一份礼呈。你说,该如何礼呈?”
嫦羲闻言,怔了一下:“倒是不曾赴过婚宴,不知也。”
陆恒失笑:“也是...”
然后说:“我是个穷光蛋,满身数来,数不出几件宝贝。李靖诚心邀我赴宴,不能不准备准备。让我想想...”
他倒手抖落出些东西来,零零散散,就那么几件。
除了一方玉册,剩下的就是太山之金打磨下来的边角,实在没个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历来便是个穷光蛋。
陆恒自己也有些无语。
修行修到他这个境地,如他这般穷困的,恐怕一个也找不出来。法宝法宝没有,灵根灵根没有,仙丹仙丹没有——什么都没有。
嫦羲一旁见他抓耳挠腮,不禁掩嘴轻笑。便引下一道月光,显出个新月状的法宝来,递给陆恒:“看看合适与否?”
陆恒抬头一看,直道:“不成,这是你的,不是我的。”
他陆恒也是要面子的人!
说:“明日赴宴,总不能留你在家中。你也去赴宴,也当有一份礼呈。我自己的,我自己想办法。”
言说间,念头一转,道:“先前在山中寻宝,路过一处洞府,那洞府之中有仙气儿溢出,想必藏有宝贝。”
嫦羲不禁道:“既是洞府,当是有主。”
陆恒道:“自然有主。否则我早取了回来。”
说:“倒不是要取夺人宝物,我去寻那洞主,看看能不能跟他换一换。我瞧那洞主也是个野路子,我修行之法众多,不信他不换。”
说:“我去去就回。”
身影已消失无踪。
太山广大,深山密林之中,多有修行者藏身。陆恒当初在山中寻宝,路过太山主峰下的一座洞府,瞧见里头仙气儿盈盈。
这座洞府的洞主,陆恒也瞧的清楚,是个真仙级数的白狐,长得倒也美观,就是妖气不绝,想必所修法门不为正宗。
原本不曾放在心上,这回倒是想起来了。
他驾驭宇空,一步即至。到了洞口,呼道:“洞主可在?有客访至。”
那洞府森严的很,总说来也是个小千世界一般,只是造就的手段较为粗陋,以重重叠叠的禁法、阵法弥补,其实破绽百出。
陆恒并非巧取豪夺之辈。
他一路走来,从未有过杀人夺宝的举动——便把人吃了,也是有因果、或仇家之故。或寻那满身孽障的。
便如那洪七公一般,陆恒也敢说,他所行所为,皆问心无愧。
从没有过瞧见人有宝物,便动心思下狠手。
这里声音透空传入洞府之中,洞中一个正在修炼的妖娆女子闻言一惊。忙透过禁法望去,见洞口一人负手而立。
她心中惴惴,试声道:“哪里来客?”
陆恒道:“东北麓均山陆恒,有事叨扰。”
白狐不安:“敢问何事?”
她没瞧出陆恒底细,知道是强人。这找上门来,未必好事。实在不敢轻易开门。
野外生存者,谨慎铭刻在骨子里。否则哪里修得如今修为?早在开智之前,就给其他猛兽吃了去。
第七章 甲木
陆恒在外头,心下一转,便知这小狐狸担忧之处,不禁摇头:“你且放心,是有一桩买卖,找你交易,并不害你。”
小狐狸哪肯信?
这修行之中的路数, 若说那正道的高人,还讲究些因果、规矩,等闲不会乱来。可更多的修行者,那散人野修,为了更进一步,那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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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不认识陆恒,哪里轻易信他?
陆恒道:“既如此,我自进来。”
不等小狐狸反应,陆恒便已一步跨入。那重重叠叠的禁法、阵法, 犹如无物。
小狐狸只眼前一花,陆恒便站在了她面前。
她大惊失色,心中惊恐,作防备状,把一张宝光盈盈的手帕托起来,仿佛稍有动静就要还手。
陆恒摆了摆手:“我说一不二,说不害你,便不会害你。”
言说间,便把目光落在小狐狸身边一处石洼之中。但见那石洼不过斗大,里头却仙气儿氤氲。
小狐狸顺着他眼睛,心中更是惊怒——还说无害,分明是瞧上了她这份机缘!
陆恒知她惊恐, 便就地盘膝坐下, 道:“你且莫慌,听我道来。”
小狐狸如何不慌?但狐狸天性聪慧狡诈, 此时已有所反应——这般厉害人物,进出她洞府, 把种种禁法、阵法视若无物, 无疑是绝顶的高人。这般高人,若要动手,哪里给她反应?早把她擒杀。
见陆恒坐下,她便谨慎也坐下。
陆恒说:“我历来修行,身无长物。近日有一友人喜事,才发现没有贺礼。早前路过此处,见你这洞府之中有仙光,这才来寻你,与你作一个交换。”
说:“我看你法力不纯,妖气难以根除,想必是缺了正宗法门?”
小狐狸听到这里,心下不禁连连转动,回应连连点头:“前辈明鉴。”
陆恒点头:“你这石洼里是什么宝物?我以一门功法要诀与你相换,可好?”
小狐狸眼睛登时一亮,忙道:“这石洼里,每百年沁出一滴甲木仙精。晚辈机缘巧合得之,这些年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不曾想前辈只路过,便瞧出了底细。”
小白狐是个有机缘的。这甲木仙精,乃太山坐东,合东方甲木青龙之象,酝酿出的仙品。其品质,在天仙级数。
小狐狸得了这机缘,才能修成真仙。是她安生立命的宝贝儿。
她在此处营造洞天,以种种禁法、阵法,隔绝其气息。没想到陆恒只是路过,便瞧的一清二楚。
道:“前辈,我实缺正宗法门。”
她此时胆子大了起来,说:“但若说交换,我却不愿。”
陆恒眉头一耸:“哦?”
小狐狸胆战心惊,小心翼翼道:“敢问前辈,可缺个贴身的丫鬟?小妖一路行来,如履薄冰,实在难捱,愿献上此仙品,只求前辈庇护。”
陆恒诧异:“换都不愿?愿作婢女?”
小狐狸道:“我曾闻修行四要,法财侣地。我除了这甲木仙精,可为财之一字,余者皆不备。大道高远,我心向往之,生怕有一日遭了劫数魂飞魄散。今日遇到前辈这样的好人,是我的机缘,愿为奴婢,恳求庇佑也。”
陆恒怔了一下,不禁叹道:“你倒是个心向大道的。”
想了想:“也罢,便收你作个仆役罢。”
小狐狸大喜过望,当头便拜:“老爷!丘芸拜见老爷。敢问老爷高姓大名。”
陆恒拂袖教她起来:“我叫陆恒,号为千钧。”
小狐狸丘芸记在心中。
便将石洼之中,取出一只玉瓶儿,双手奉上:“这些年积攒的仙精除用度之外,皆在瓶中,请老爷明察。”
陆恒接过瓶儿,仔细一看,有百滴左右,不禁点了点头:“甚好。”
便说:“你这洞府蕴甲木之精,也算是个福地。你既随我,这洞府你如何处置?”
丘芸说:“但凭老爷处置。”
陆恒颔首:“如此...这甲木仙精乃太山孕育,地方是搬不走了。我予你加一道防护,留作你别府即是。”
丘芸欢喜不已:“多谢老爷。”
陆恒便以移星换斗神通,予这洞府加了一道时空防护。虽是随手为之,天仙却不可破也。
又把这道手段的控制之法赐了丘芸,便带着丘芸离了洞府,回均山庄园。
这一来一回,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嫦羲安坐片刻,便见陆恒带了个狐狸精回来,不知怎的,心中略有些不乐。
说:“却是找着礼呈了?”
又道:“便连洞主也一并带回来了。”
陆恒失笑:“她以敬献甲木仙精,要托庇于我。我见她虽是狐妖,却也是谨守本分,不曾有孽障。小白也是狐妖,她还是我婆娘呢,这有什么。”
一旁丘芸闻听交谈,一边胆战心惊的偷偷打量嫦羲,一边心下惊讶——老爷竟有个狐妖妻妾?
嫦羲哼一声:“哼...”
陆恒不管她,对丘芸说:“你自寻个房间,安顿下来。”
丘芸拜谢,然后犹豫着道:“好叫老爷知晓,婢有一事,不敢隐瞒。”
“什么事。”陆恒又开始祭炼神兵。
丘芸道:“我有仇家——原先觊觎我甲木仙精,但我谨守洞府,不曾教他得逞。眼下我随了老爷,怕他循来,搅了老爷清净。”
说:“唤作是太山蛇王。”
陆恒听罢,毫不在意道:“无事。你既为我婢女,便是我的人,凭他来,找死而已。”
丘芸立时放下心来,又拜过嫦羲,唤了声‘夫人’,这才去选房间。
一声‘夫人’,教嫦羲心下有些奇妙之感。
她望着陆恒,却见陆恒没有反应,不禁自顾自旁边胡思乱想起来——想她嫦羲,太阴之主,性子清冷,道心恒固,却也有胡思乱想之时,真是奇哉!
一日即过。
晚上时候,司藤和白纤楚出洞天来。见了丘芸,知也是白狐,白纤楚仿佛遇着老乡,拉着丘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丘芸这才知道陆恒的狐狸妻妾是哪个——这般浅薄修为。
一夜之间,自是无话。
司藤和小白陪伴不提。
到翌日,听说陆恒要去赴宴,司藤转身回了洞天——她对这个不感兴趣。小白虽有些兴趣,但更乐意带丘芸逛逛陆恒的洞天。
便只陆恒与嫦羲,一路驾云,去往陈唐关。
第八章 姜氏
云上,嫦羲与陆恒道:“你那带回来的狐狸却是个精明狡诈的...只一昼夜,便自你家中小狐狸的口里套出了法门来。”
狐狸精丘芸以同族之故,与小白亲厚。那狐狸精乃积年修成的真仙,精明之处自非小白所能比拟,三言两语便作姐妹一般,被套出了她所修的聚兽之法。
陆恒浑不在意:“本便要用法门与她换;她既投身献宝, 予她法门无非早晚。”
说:“毕竟野修妖物,一路战战兢兢,若不精明狡诈,早便身死魂消。”
嫦羲嗤笑:“只你大方...却不知人心不足?”
陆恒笑道:“人心不足者,譬如巴蛇可以吞象,巴蛇不惧我拳头乎?”
眼看至陈唐关,陆恒按下云头落在城中李府门前。李靖今日新郎, 正一身新装站在门口迎客。
见倏忽陆恒来, 李靖忙走下台阶,喜作拜道:“陆先生,您来了!快快请进!”
陆恒哈哈一笑,将甲木仙精的瓶儿丢给他:“成亲之喜,无以为贺。”
李靖见瓶儿仙光四溢,沁人心脾,嗅一嗅真炁蠢蠢、元神已动,不禁心下吃惊,道是绝非凡品,忙道:“不敢受此贺礼...先生能来,已是蓬荜生辉,安敢收先生贺礼!李靖惭愧!”
陆恒摆了摆手:“你若不要, 丢了即是。”
径自入内。
教李靖十分无言。
嫦羲便将她那新月法宝递给李靖, 亦无言,自入内。
李靖一手瓶儿仙气儿四溢,一手法宝光辉盈盈,捧在怀中,既惊又叹。惊的是此二之者皆非凡之物——那瓶儿仙气儿精纯,以李靖见识,非天仙品级不可。
至于那新月法宝,更是深妙——他也有一宗法宝,便是下山时,他师父度厄真人赐与他防身的玲珑宝塔。那塔是天仙品级的法宝,他至今还没彻底炼化。
可这新月一入手,他便知,比他那玲珑塔还要高妙的多——藏在体内的玲珑塔发出了畏惧之意。
这般礼物,实难得一见;却教送了礼来。不禁叹乎于陆恒、嫦羲的大方。又有些无奈——这般礼物人情,教他李靖如何来还?
进了李府,早有李父亲自来迎;李靖之妻殷王女亦来道谢。
毕竟无那许多规矩——殷王女实不需留在洞房之中,盖上盖头,等待天黑。此间非凡世界,更类上古,许多规矩尚未有之。
殷王女迎嫦羲,一边叙话。李父则引着陆恒入大厅之中。
此间已宾客云集。
皆是陈唐关所属领地的贵族——这一片,李族乃贵族之首,这些贵族皆为附庸。李靖成亲,不敢不来道贺。
李父是个知机的,并未大张旗鼓宣扬陆恒这位赴宴的上仙。只把陆恒引到朝歌使者杨任身旁落座,稍作了一下介绍,便说:“此间繁忙,失陪失陪。”
陆恒笑道:“请便。”
李父出去招呼来客,杨任这里便仔细打量陆恒,笑道:“吾杨任也,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陆恒闻言笑道:“山野闲人,名唤陆恒。”
杨任心下一转,道:“必有道高士也。幸会,幸会。”
陆恒打扮随意,气质更与在座贵族殊为不同。却被李父引到他身边落座——杨任可是朝歌使者、朝中大夫。
既言山野闲人,杨任立时明了——无疑隐士高人。
陆恒笑道:“原来是杨任大夫。”
杨任道:“先生也知我?”
陆恒笑道:“大夫中正刚直,为人所敬佩。”
杨任道:“实不敢当...是大王怜我,予我宽容。”
正说话间,便一阵喧哗,见李父引着一男一女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进来。男的眼睛明亮,神态温润;女的含笑温和,大家气度。
皆言:“原来是东伯侯世子、女。”
进来的两个,是东伯侯姜桓楚的一对儿女,唤作是姜文焕、姜玥姐弟。此间正是代其父东伯侯姜桓楚来陈唐关与李靖贺喜。
一番喜宴,热闹自不必提。
李族毕竟积年的贵族,美酒佳酿虽不比玉液琼浆,却也是人间难得的极品。与仙酿相比,虽无益于修为,却也够得上满足口腹之欲。
于陆恒而言,到了他这个修为境地,玉液琼浆也只当水喝,于凡间美酒并无二致。
其间倒也没有什么狗血的事发生。
——李族的地盘上,又是王室嫁女,更有东伯侯世子、女来道喜,自然不可能有乱七八糟的事。
一饮至天黑。
宾客渐渐散去。李靖穿着喜服,这里来与陆恒道谢,说:“先生与夫人的礼物太过贵重。先生,我若厚颜接了,日后实在不知道怎么还呐。”
陆恒失笑。
道:“何必多想?我既上门赴宴,若不随礼,脸却何处来放?你道礼物贵重,却不知于我而言,并非重大。你家附属的小贵族,予你随礼,便把近半家产也随来。”
“有一百钱,予你五十钱,心意重不重?我有一亿钱,只随你一万钱,反倒不及前者重了。”
李靖闻言,怔怔然片刻,不禁道:“先生说的是...是李靖想差了。”
陆恒笑道:“这就对了,我瞧你顺眼,赴你喜宴,随礼是我的事。你只管接着。那甲木仙精虽然珍贵,于我却不算什么,拿着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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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若你妻有孕时,服食之,正好养胎,也算是提前祝你儿女满堂。”
李靖拜谢:“谢先生吉言。”
这里言说间,走出屋来,见一旁廊道角落,嫦羲正与那东伯侯长女姜玥说话。姜文焕一旁站着,十分安静。
陆恒上前,笑道:“说什么呢?”
嫦羲道:“姜玥与我有缘。”
“哦?”陆恒露出诧异之色,不禁多看了姜玥一眼,即颔首:“果然有缘。”
不仔细看,还真没看出来——姜玥真灵性光犹如月华,的确与嫦羲有缘。
玩笑道:“你若要收徒,还得看东伯侯愿不愿意。”
一旁姜文焕见礼道:“家姐今遇先生、夫人,实是机缘天授。便我父当面,必也满口答应。”
姜文焕出身非凡,东伯侯世子,无疑见多识广。东伯侯府与修行者接触可不少。姜文焕虽然没有修为在身,但眼力还是有一些的。
不论李靖父子对待陆恒、嫦羲的态度,还是这二人身上那玄之又玄的气质,皆非凡者也。
姜文焕细想之,便他所见之‘仙家’,似无一人有此气度。
必定高人!
第九章 月桂
“收徒倒也不必。”
嫦羲则笑道:“我与姜玥一见如故,可予些法儿,教她自去修行。”
姜玥心下欢喜,却道:“不可。我闻‘道法不可轻传’,若不拜师,安敢受姐姐法门?”
陆恒笑起来:“东伯侯府家教甚妙。”
便说:“既皆有心,拜师无妨。可先回去, 问了东伯侯之意,若愿,可来均山。若不愿,只当闲话即是。”
说:“今日酒足饭饱,趁兴而来,尽兴当归,该走啦。”
与李靖一家摆了摆手,陆恒升起云烟, 托了嫦羲, 升天而去。
走了陆恒、嫦羲,姜文焕不禁问李靖:“李兄,这陆先生夫妇,实神仙中人,不知如何来历?”
李靖笑道:“世子眼光不凡...陆先生夫妇,确为神仙中人。”
道:“前次有穷氏来攻,便是在均山时冲撞了陆先生,因而溃退。想必世子当所有耳闻。”
姜文焕闻言一怔,恍然道:“原是这般...”
道:“有穷氏虽势穷,仍非同小可。挥手十万大军溃退,这等神通, 便我父倚重的几位仙长也远远不如也。”
便道:“若教家姐拜师陆夫人,李兄以为如何?”
李靖笑道:“自是好事一桩...”
点到即是, 不便细言。
姜氏姐弟要在李府留宿一夜——毕竟路途遥远,不能教连夜回去。这里叙话半晌, 各自休息。
姜文焕与姐姐姜玥去往客房,行走间不禁与姐姐道:“听父亲说,大王有意使其少子受, 迎娶姐姐。眼下虽未下旨,但恐已铁板钉钉。”
姜玥道:“所以呢?”
姜文焕道:“我家乃东方各路诸侯之长,为大商庭柱。姐姐与王子联姻,乃天作之合。我听说王子受贤明雅量,文武兼备,正是良配。”
“不过深宫内院,毕竟波诡云谲。姐姐虽有父亲和我为后盾,但若有事,难免鞭长莫及。若能拜师大仙,便多一重保护,此有益无害者也。”
说:“陆夫人既与姐姐一见如故,姐姐正该顺其自然也。明日回家,便请父亲备上厚礼,我送姐姐去那均山,拜得名师。”
又说:“家中的几位仙长,实非真正高人。姐姐分明有根性,却说无法修行。眼下既得机缘,何以错过?”
......
陆恒与嫦羲驾云披月,一路回均山去。
陆恒说:“我看那姜玥根性之中蕴含太阴真意,犹如一道月华,莫非与你本就有关?否则哪来一见如故?”
嫦羲性子清冷如斯,正如高悬之月。这样的性情,大抵不会有所谓一见如故的道道。
嫦羲不禁抿嘴笑道:“你倒是眼尖。”
陆恒失笑:“我性虽直,却不是蠢物。”
嫦羲竟是翻了个白眼,多了些人气,道:“姜玥确与我有关——乃是我那宫中月桂一缕真意坠落凡间,胎化凡人。”
陆恒笑道:“既如此,正好收她为徒。”
嫦羲却道:“她有大因果,我实不喜掺和到诸般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
陆恒闻言了然,却笑道:“修行到你我这般境界,自是顺心所欲——若还顾及着这个,顾及着那个,修行个甚?不如做凡人,一世黄土了了。”
说:“我看你是真心喜欢她,如此收了何妨?至于你所言者诸般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是以后的事。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譬如我,我喜好的我自取之,我不招惹麻烦,却也休想有麻烦来招惹我!”
他晃了晃拳头:“不喜麻烦,却不是害怕麻烦,更不必躲着麻烦。”
这里回到均山,那狐狸精丘芸早候着门边,见陆恒按下云头,忙进进出出,端茶递水,十分勤快。
陆恒说:“却是逛过我那洞天了?”
丘芸忙道:“实属仙境。”
陆恒失笑摇头:“不必拍马。我那洞天本来贫瘠。”
他掌心的洞天,的确元炁活跃丰沛,但与这个宇宙的大环境相比,却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与一些洞天福地相比,更不能相提并论。
得亏这段时间搜罗了太山之中的一些灵根、灵草、花木、珍禽异兽,否则更拿不出手。
丘芸掩嘴轻笑,眼波流转,十分媚意,咯咯笑道:“老爷可不能自谦呢。”
陆恒摆了摆手,自去院子中继续祭炼神兵。
眼下这条以太山之金祭炼的大槊,粗胚已成。算算用时不过月余而已,只能说造化之妙,难以揣度。
但要祭炼大成,却需仔细打磨,年余未尝能成就。
这点时间,实不算什么。许多仙家,祭炼一宗法宝,往往绞尽脑汁,用时以百年、千年、万年计。
较之而言,陆恒可简便的多。
只是他心中跃跃,早想去寻那冥河老祖试手——看是他元屠阿鼻凌厉,还是陆恒拳脚大槊凶狠!
当初杀那何先生,实在并不过瘾。倒是后来突现的那尊金仙,可能更经得住打,有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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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不是个没事找事的人——这宇宙之间,自然有厉害人物。但陆恒既与之无因果,亦与之无仇怨,不能平白找人试手——止冥河老祖一位,是个目标。
嫦羲又来观摩。
不禁道:“太山之金乃仙中之极品,实属难得。你机缘寻到这么大一块,又有造化之功,不思炼制一宗玄妙宝物,却炼个这般兵器,白白暴殄了天物。”
陆恒哑然失笑:“于我而言,什么玄妙宝物皆是枉然。只一条大槊,最是好用。”
他一身神通尽在于己,全不必炼制什么玄妙法宝。拳头便是最厉害的手段。最多再加一条大槊,余者无求。
嫦羲无语。
说:“你炼制神兵甚急,虽有造化之功,何以这般急切。”
陆恒也不隐瞒,笑道:“却是有一桩因果须得分解出来。”
道:“先前我与人争道,将之杀死。那人却有靠山。我这人便是这般,既有仇怨,我得先找上门去,不会等他来找我。”
嫦羲一怔:“却是哪个?”
陆恒笑道:“唤作那冥河老祖即是。”
嫦羲瞠目,十分可爱模样,道:“冥河老祖?!”
陆恒颔首:“死在我手中者,是他徒弟。我证道之时,有个金仙来阻我,想必便是他派来的。”
道:“他元屠、阿鼻凌厉,我陆恒却不怕他,合该找他分解清楚。是要与我死斗、为他徒弟报仇,还是云淡风轻放下...”
他扬了扬手中器胚:“全看我这神兵好用不好用。”
第十章 先天道炁
嫦羲显得忧虑:“冥河老祖声名广大,是幽冥地界首屈一指的厉害人物。号称是血海不枯,冥河不死。便三教教主,也未尝能教他心服。”
说:“我知你神通广大,战力超群。然冥河老祖既据血海不死,又有幽冥地利;道行在你之上,法力长你许多, 更有门下走狗张目,你若寻上门去,岂非自入彀中?”
陆恒闻言大笑:“这方宇宙,本源虽是雄浑,却不曾超出金仙之极。只消在金仙之中,冥河老祖我也不惧!”
嫦羲微微摇头:“大道虚无, 自然孕生之宇宙, 本源本就止于金仙之极。冥河老祖的道行虽未超脱金仙,大至大道,却也非你初入金仙者可以抗衡。”
道是陆恒飘了。
陆恒笑道:“只他不曾超出金仙,我便不让他。”
这里玄妙,陆恒又岂能不知?
证道金仙,已是后天已极。冥冥之中,自有许多感悟。那宇外虚无,孕生无尽寰宇,自然孕育的宇宙,其本源,止于金仙之极,不可能有更高的了。
就是说,自然孕育的宇宙的等级, 止步于此。
冥河老祖固然修为高深不可揣度,但只要没超出这个境界,陆恒便不怕他。天罡地煞圆满之数, 造就陆恒金仙之基,虽初成金仙,战力却难以估量。
先前吃那冥河老祖两口剑器投影一击,毕竟当时不曾证道, 现在回头再看,发现也不过如此。
金仙与太乙天仙之间的差距,比太乙天仙与太乙真仙之间的差距还要大的多。
金仙以其不灭为人称道,但金仙的战力,却被掩盖在了不灭二字之中。实则强横之极。
但强横之极的金仙,譬如眼前嫦羲化身、当初阻他证道来晚一步的那位,此时在陆恒眼中,实也不过如此。
三十六般天罡大神通,身躯不灭、真灵不灭、包罗后天一切‘力’的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不灭,陆恒即使初入金仙,也完全有资格与冥河老祖对话。
正面刚上,陆恒可不让他。
最重要的是,陆恒如今修得三十六般天罡大神通,在那斡旋造化之中,那三十五门大神通交织,孕育出一缕先天道炁!
这一缕先天道炁虽极微弱,刚刚生发,却极具玄妙,威能莫测!
可破金仙赖以依仗之金性!
可谓之克星!
陆恒便想:与那冥河老祖交战,教他吃一吃这先天道炁的苦头,看他如何表情!
此先天道炁,先天二字,便是那广义的先天!
对一切后天存在,都有压倒性的针对力量。金仙之不灭,赖于金性。金仙交战,往往无法彻底分出生死。但有了陆恒,这一条便要被打破。
嫦羲不知此间奥妙,由是忧虑重重。
但见陆恒信心满满,便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
翌日,姜文焕与姐姐姜玥离了陈唐关,驾驭云车,在五千精兵护卫之下,一路回到东伯侯府。
东伯侯姜桓楚身量高大、方面大耳,神态里十分威严。作为大商的东伯侯,四方伯侯之首,总领东方各路诸侯,位高权重,可谓人王之下第一人。
若说年岁,东伯侯的年岁,并不比李靖高多少。李靖年少出游,百年方归,看似青年,实则百岁开外;东伯侯亦已百岁开外。
此间世界,本源雄浑,元炁丰沛,使生灵生命悠长。寻常普通百姓,只吃饱喝足无病无灾,也有二三百岁的寿元,更遑论东伯侯这样的爵禄!
东伯侯虽未有根性,却也修得打磨肉身、维持生命的法门。虽不入仙道,却也身强体健,更是颇有战力。
姜文焕、姜玥见了父亲,拜过之后,姜桓楚便道:“此去何如?”
说:“陈唐关李靖,说来并不比我小几岁。早年出游寻仙,至今方归。教你们去,一为贺喜,二要打探他底细——却不知这李靖有几分修为?”
陈唐关直属大商,并不属东伯侯辖制。却与东伯侯领地相邻。
这诸侯与人王之间,既是从属,也有竞争。此间殊为复杂,细表无益。只说姜桓楚打探李靖根底,便知冰山一二。
历来便是如此——主强,则臣弱;主弱,则臣强。帝乙豁达开明,与四方诸侯还算和睦,但帝乙并不是永恒的人王。
因此,诸侯与朝歌之间的形势,不会永远如此。所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姜桓楚作为东伯侯,眼光看的长远,更知帝乙天年将近,不得不做一些准备——并非说他不忠于大商,而是作为诸侯的本能,一种‘自保’的行为。
陈唐关是大商人王直属之军镇,若有变,将是东伯侯首先要面对的一支力量。所以他需要知道,李靖到底如何。
姜文焕道:“父亲容禀。”
说:“李靖性情开朗,刚烈直爽,初任陈唐关,便已将军中理顺,无有不服者,是个极有能力的人。”
说:“我与他交谈,他颇为坦然。若说修为,尚未成仙,却已在心相。与府中几位仙长相差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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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桓楚听罢,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如此这般,倒是个可交的。”
却一转言:“不过他是大王直属领兵大将,与诸侯先天立场不同,越是有能力,越须得防范之。”
姜文焕却道:“父亲或忧虑太甚?前时父亲说大王有意将其少子受迎娶姐姐,一旦姐姐入宫,作为纽带,加深信任,自是无忧。”
姜桓楚微微摇头,并不细言——无论姜玥是否嫁给帝乙子嗣,诸侯与朝歌之间的竞争关系,都不会改变。
姜桓楚年前才去朝歌朝拜人王,前不久刚回来。帝乙曾与他有过深谈——帝乙天年将近,实有意将王位传予少子受,而非其他子嗣。令少子受迎娶东伯侯长女,也是为了稳固子受的地位,保证他登基顺畅。
姜桓楚因此专门见过子受一回,与之有过交流。子受无疑人杰——无论见识谈吐皆非寻常,平素行为亦兼德行,更武力超群,实乃众望所归。
但姜桓楚却看出了子受的缺点——急躁!刚愎!
子受有大志向,但在大志向之中,若添加了急躁、刚愎两个因素,恐怕便不是好事。
便联姻又如何?姜桓楚知道,子受之志,绝不受到联姻的影响。所以该做的,还是要做,该准备的,必须要准备。这既是为朝歌好,也是为东伯侯府好。
十一章 东伯侯
姜文焕毕竟年轻,刚刚参与东伯侯府的事务,对很多东西理解不够深刻,这一点,姜桓楚可以理解。
时间还长,可慢慢打磨。
便说:“李族食邑附属的各路贵族,对于李靖接任陈唐关, 可有另外表示?”
姜文焕道:“李兄成婚当日,一派其乐融融。不过我看其中颇有权势的几位贵族,似乎有些意见。”
说:“我已传达父亲之意——若李靖不便收拾他们,东伯侯府可以予以帮助。李靖只是道谢,并未答允。”
姜桓楚微微颔首:“只是表达亲厚之意,答允不答允无关紧要。”
“以你之言, 李靖既是人杰, 想必食邑内的麻烦可以轻松解决。只予他留个印象,日后若有事, 不至于开口便喊打喊杀。”
说到这里,便要结束。
姜文焕道:“父亲,还有一事,恐须得捉紧捉紧。”
“哦?”姜桓楚面露诧异之色。
姜文焕道:“李靖成亲当日,有两位仙家至李府贺其新婚之喜。不瞒您说,那两位仙家,恐非等闲。”
说:“李靖面对其人,亦是颇为规矩,隐有敬意;而李靖修为在心相,与我东伯侯府中的仙长同等。”
姜桓楚神色一转:“莫非真仙?”
姜文焕道:“具体如何不知,但恐怕更高些罢?”
更高?!
姜桓楚不禁皱了皱眉:“那陈唐关李族,虽世镇陈唐, 但若说底蕴, 却不过二三等的贵族, 如何能与这般仙家结交?”
姜文焕道:“大抵是一见如故?”
他也不大确定, 说:“我不曾专与那两位仙家交谈,只从旁观察, 其中那位陆先生, 应当是个爽快人,或许才有此一见如故?”
说:“有穷氏大军半道而溃,便是这位陆仙长的手段。”
他把此事也说了。
姜桓楚沉吟半晌:“果然高人也...”
道:“陈唐关李族结交这般高人,此事合该好生琢磨。”
大商王朝虽不惧仙家道派,但也不会轻易招惹仙家。实际上有不少的仙家更名易姓,在大商为官。
高级贵族也以招揽仙家效力为荣。
真正的仙——可不是大路货——便东伯侯府中的供奉,也没有真仙。更遑论更高级的存在。
由不得姜桓楚不重视。
姜文焕与姜玥对视一眼,便笑道:“父亲勿忧,此间有好事。”
姜桓楚回过神来:“如何好事?”
姜文焕道:“当时两位仙家,其中一位女仙,与姐姐一见如故。有收徒传法之意。只是有些犹豫不觉。”
道:“不过那位陆仙长却说了:若皆有意,收徒无妨。教我回来问父亲,是否愿意使姐姐拜在那位女仙门下。若是愿意,自去均山;若不愿意,当作闲话。”
姜桓楚不禁神色大动。
姜文焕继续道:“我意此乃好事。我东伯侯府虽权镇大商,父亲是人王之下第一人,但无论如何,与两位修为莫测、神通广大的上仙交好,都不是坏事。姐姐要嫁去朝歌,那深宫内院,波诡云谲——而府中仙长却说姐姐修行不得,手无缚鸡之力,若遇事,岂不是要束手就擒?”
“此间若是拜师仙家,得了仙法。姐姐去朝歌,我便也放心。”
又说:“仙家师徒,气运相连。姐姐拜了仙家为师,无论何事,都有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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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说辞,姜桓楚听了,不禁露出笑容:“甚好。”
也不知是说姜文焕分析的好,还是此事本身好。
当是都好。
便说:“既有此机缘,自不能放过。”
道:“速备礼品,我亲自送玥儿去均山拜师!”
姜玥笑靥如花。
...
眨眼数日即过。
这一天,陆恒正在祭炼神兵——那大槊的刃头上,已有一丝锋芒。这一丝锋芒吞吐,教刃尖处空间如纸糊的一般,裂开又合上,合上又裂开。
若非陆恒施展神通将这锋芒封禁在三尺方圆,一旦其展露开来,止此锋芒气息,便可将方圆千里之内,一切真仙级数下的存在尽数扫灭。
此槊虽远未及炼成,却已凶狠异常。
晨时,狐狸精丘芸向陆恒告假,说是洞府之中的甲木仙精到了酝出之时,要回去搜集,陆恒允了。
丘芸便自离了均山,复归太山主峰下的洞府。
到了洞府前,先四下里察视——这是她的本能警觉——这些年来,住在此处,为了防备那太山蛇王加害,她的谨慎,可谓之不遗余力。
这洞府之外,方圆百里,都有她的陷阱。不是什么杀伤性的陷阱,而是警觉性的陷阱。
出入洞府,她都会仔细查看一二,看看是否有被触动之处。
一番察视,一切无恙。
便才入了洞府之中。
那石洼里,正有一滴绿的发光的甲木仙精,即将酝酿而出。
她忙取了玉瓶儿,等着彻底酝酿出来,便收取之。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一滴甲木仙精彻底酝酿出来,她忙打出一道法力,小心翼翼将之卷起,收入瓶儿之中,再以禁法封之,以蔽散佚。
丘芸心中十分高兴。
托庇于陆恒翼下,而今看来,对她无疑是生平最具转折性的选择。虽然付出了积攒多年的甲木仙精,但却有了一个稳固的靠山。而且这甲木仙精的根儿,还是属于她。
这是怎样的好处啊!
短短时间的附庸,她已看得清楚——陆大老爷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靠山了。既不苛刻,又大方的很。还护短。
对她绝无半点觊觎的之心。绝无半点加害之心。
这许多年苟着修行,从未有像如今这般轻松过。
更得了玄妙法门,前途可期。
笑盈盈收了甲木仙精,丘芸出了洞府,纵身起云,便待离去。忽然之间,旁侧里一股腥风袭来。
见滚滚妖气之中,两道白光,一上一下,指心口、眉心要害攒来。
丘芸吃了一惊,但她本来生性警惕,却不慌张。
心下一动,刚刚才入门的聚兽之术运转起来,一缕兽灵之力随着她声音散开:“太山蛇王!”
同时身子一堕,避开了两道白光。
这一声,兽灵之力铺散开来。丘芸立时捉住了太山蛇王的气机,兽灵之力一冲,便见滚滚妖云之中,一道人影止不住坠下云端,落地轰隆,化作一条万丈巨蛇!
丘芸见此,心下不禁又喜又惊!
聚兽之术,竟这般厉害!
十二章 蛇王
太山蛇王虽是个蛇,却也在聚兽之术的辖制之中——它又不是鸟儿!
丘芸修习此术虽刚入门,却毕竟是个真仙大妖。太山蛇王比她强,却也不及天仙,仍在同一境界。
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兽灵之力一冲,法力失控, 坠落云端,更被打回原形了去。
那太山蛇王心中惊骇,忙盘出蛇阵,吞吐蛇杏,仰望着丘芸,嘶声道:“兀那狐狸,你哪里学的这般神通?!”
它一边说话, 一边搬运妖气,夺回了控制权。
那两道袭向丘芸的白光也在坠落入地之前,被他索回控制,化作两枚锥子一样的法宝,环绕在蛇阵周围。
却是它两颗毒牙所炼的法宝。
丘芸心下欢喜,见太山蛇王如此谨慎,面对她,还是第一回。一时间,心中阴影,一朝尽去。
不禁扬眉吐气,道:“臭蛇,好教你知晓,本姑娘找着靠山了!你小心着点,再来惹我, 抽筋扒皮, 把你炖了!”
丘芸毕竟谨慎,虽凭聚兽之术赢了太山蛇王一手,却也知道自己法力远不及太山蛇王。而聚兽之术才刚入门, 不能持久。
说完这话,便状作大度, 转身驾云溜了。
太山蛇王眼睁睁看丘芸远去,想追,又有些犹豫。不禁道:“这狐狸精竟是找着靠山了?!”
眼珠子转动:“必是学了什么厉害神通...哎呀!”
它忽然瞪目:“我与她逼迫这许多年,几次险些杀她,仇深似海。若真有能为,早对我下死手,而绝不会如此大度...”
“是了,这狐狸精说找着靠山,想必时间不长,虽得法门,还未修持精深。她修为不及我,不敢与我硬拼,这才状作大度。”
太山蛇王想到这里,心中发凉:“不行,我不能教她就这般溜走——若等她把神通修持精深,必来杀我。到时候我逃无可逃!”
想到这里,太山蛇王巨大的蛇阵一转,化作一道云烟,迅疾往丘芸离开的方向追去。
丘芸很快察觉到太山蛇王追来,不禁心下略急。又有些后悔——早该向陆大老爷请一门遁法修持。
太山蛇王修为比她高,两个都没有什么厉害的遁法。但只法力强追,也要追上来。
丘芸鼓足了劲儿,飞。
并把一条手帕展开,放出光芒,护着身后。以阻太山蛇王攻她。
如是一追一套,不到盏茶功夫,均山已遥遥在望。
丘芸欢喜起来,不禁喝道:“臭蛇,你死定了!我主人已在眼前!”
太山蛇王眼看将要追上,闻此言,心中惊疑。正见那均山的山腰上一处庄园,隐隐仿佛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令人胆寒。
太山蛇王立时驻足,不敢再追。
他面色变幻,青白交加,踟蹰难行。
丘芸落下庄园,见陆恒炼器,不禁拍了拍雄壮的胸口,一阵波涛汹涌,道:“老爷,可吓死我了。”
陆恒头也没抬:“不过区区一条小蛇而已...看把你吓的。”
大抵此时,便有一队人马来到均山下。正是东伯侯一行。
早先闻了此事,东伯侯立马拍板,齐备礼物,绝不放过这般机缘。更亲自送姜玥来均山拜师。
毕竟路途遥远,几日跋涉,终是到了。
“这就是均山?”
东伯侯勒住缰绳,止住胯下异兽,翻身跳下来,举目望着山腰庄园,不禁感叹:“不曾想,这般高人,竟这里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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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山实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姜玥道:“高人行事,不可揣度。”
他们一行人的到来,立时引起了徘徊不去的太山蛇王的注意。那蛇妖来回山腰、山下打量,忽然眼珠子一转,即卷起妖风,降下云头,直扑东伯侯一行而来。
东伯侯随行有心相境的供奉,立时反应过来,心中紧张,却不畏惧,喝道:“大商东伯侯在此,什么妖孽面前放肆!”
太山蛇王一听,正要扑下来的妖云不禁滞在当头。
东伯侯?!
太山蛇王活了许多年,哪里不知?!那是人王之下第一人,人族最顶尖的大贵族!
妖物敢吃人,却也只敢偷偷摸摸吃一些普通人。至于贵族,可等闲不敢招惹。
这一下,便把这厮架住了。
它原本卑劣,或有发泄之意,或意将这一行人族拿住,向那庄园作人质什么的。可没想到,竟是东伯侯!
这下怎么办?!
但这太山蛇王也是个狠角色,心下一转,想到:若今日我退去,等那狐狸精炼成神通,便要来杀我。除非放弃经营多年的领地远遁逃离,否则必死在那狐狸精手下。
这世界如此危险,经营多年的洞府是赖以维生的根基。若弃之而去,到了人生地不熟之处,不论是遇到斩妖除魔的道人,还是其他厉害妖物,这前途便也未卜——除非实在不得已,它不愿意放弃洞府。
既然事关生死,那东伯侯又能怎样?!平素不敢招惹,此时紧要关头,若是要死,拉着个东伯侯一起死,倒也值了。
这厮下了狠心,妖云落下,将东伯侯一行人困住,便往山腰喝道:“狐狸精!丘芸!东伯侯一条性命在我手中!你若识相,出来与我决死;如若不然,我便杀了东伯侯,这因果,教你背一半!人族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庄园之中,丘芸闻之,不禁微微色变。
却看陆恒,还在炼器。
她犹豫了一下,回应道:“你杀便是,你杀你的,与我何干?”
闻此言,蛇王气急:“你也是真仙,我也是真仙,咱们以命相搏,了结恩怨!”
这时,一位纱衣拖地的女仙缓步走出庄园,站在门边。神色清冷,皱眉见那蛇王:“速去,休要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
蛇王仿佛妖格遭到了侮辱,不禁怒吼:“臭娘们!”
便这一声,它那浓重的铺满了半座均山的妖气瞬间冰消瓦解,一条万丈巨蛇显化出来,噗的一声,半空中化作齑粉!
敢骂嫦羲‘臭娘们’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东伯侯一行人完好无损,却是心潮起伏!
这般一尊大妖,浪花都没搅动一个,便死的这么无声无息!
姜玥呼喊:“师父!”
嫦羲把一道月光垂下,将东伯侯一行接引了上来。
十三章 不必太过大气
姜玥拜师自不必提。
她本是月宫里桂树一缕真意下凡为人,嫦羲乃月宫太阴之主,本来便有此缘。
但有缘还得有份。
以嫦羲之清冷,如圆月高悬,等闲不下凡间,更不喜掺和诸事。若无陆恒这一遭,怕便是有缘无份。
东伯侯送她来, 更有数十车礼物奉上——虽多凡物,却也是精心准备,心意是尽到了的。
拜师倒也简易,磕了头,唤一声‘师父’,足矣。
这名分, 便是定下了。
修行者之间, 师徒传承的,是道统。而对于正宗的修行者来说, 道统的传承往往重于泰山。师徒气运相连,从此牵绊,不能割裂。
东伯侯欢欢喜喜回去。
怎能不欢喜?
大商虽领袖人族,大商的贵族有人道大运,却并非不慕仙。仙家高远,神通广大,长生久视,如何不慕?
只要有机会,谁不愿拜师仙家修持仙法?
而一贯以来, 能拜得仙家,修得仙法的,却少之又少。并不因爵禄多高, 便被仙家高看一眼。
东伯侯这么大的贵族, 府中的供奉, 也不过区区几尊心相。便以东伯侯的爵禄, 也要以礼相待,不能疏忽。
眼下姜玥拜师,得传仙法。尤其所拜之师, 绝非等闲。那太山蛇王那般厉害,乃是真仙,妖云滚滚,遮天蔽日,动手之时,东伯侯一行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可面对姜玥的师父,却死的无声无息。
“只因李靖之故,你姐姐才有这番机缘。”下了均山,东伯侯谓之其子姜文焕道:“此间自有恩义。掉头转道,去陈唐关礼谢一二。”
姜文焕道:“是,父亲。”
却去陈唐关不提。
这边嫦羲收了姜玥为徒,心下亦是高兴。早先不愿掺和因果的犹豫,早已烟消云散。姜玥是月桂真意临凡,与嫦羲缘分实在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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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为师执掌太阴,居于月宫;你今为我徒,须得明白根底。”
姜玥这才知道,自己的师父,竟然是执掌太阴的月宫之主,嫦羲!
嫦羲的名讳,在人间的确不显,少有人提及,甚至几乎没有庙宇香火供奉。但若较真起来,知之者则甚众。盖因日、月这等存在,与生灵的生存、生活息息相关。
最古老的神灵崇拜,便是从日、月之类开始的。
太阴之主嫦羲,乃上古大仙,尊位高远,神通不可揣度!
难怪,那气势汹汹的太山蛇王,转瞬化作齑粉——与太阴之主作对,这般下场,岂不正常?
陆恒笑呵呵一旁看着,此时倒也没抓着他那大槊祭炼。毕竟嫦羲收徒,说来不是一件小事,他便做个见证者。
说:“难得你今日收徒,把你那月宫仙酿再取些来,痛饮祝贺。”
嫦羲一听,脸色清冷了几分,道:“既知姜玥是我徒弟,你却不救!”
又说:“分明是你这婢女引来的因果,却将姜玥牵扯其中。你不出手还则罢了,还厚颜与我索取仙酿?”
陆恒一听,不禁挠头:“不过一件小事,你说这些作甚?便你下来的慢些,我也不会教她有事。”
嫦羲这尊化身,回月宫去了一趟。方才不在这庄园。是感应到姜玥有危险,匆匆忙忙降下来。
难怪她心中有气。
不过嫦羲清冷的惯了,这里几分气愤,反教她多了些人气。
说:“我琢磨着是你徒弟,我插手作甚?便正好予你表现机会,在徒弟面前大发神威,岂不妙哉?”
又说:“便你下来的慢了些,我又岂能教她出事?区区一条小蛇,动念教它飞灰,又不的什么难题。”
“就你有理!”嫦羲道:“左右是这狐狸精的因果,早晚必有回应。”
陆恒失笑不已。
女人就是女人,便嫦羲这样的,心眼也不大。
姜玥一旁道:“师父不必生气。此间既已无事,便教过去吧,不需萦绕于心。”
嫦羲神色放缓:“为人处世,有时不必太过大气。”
她指了指陆恒:“你道这厮是个豪爽的,却不知他也是个睚眦必报。此事若落在他身上,你信不信,他反手就把狐狸精打死。”
陆恒一听,怔了一下,不禁叹道:“还是你知我。”
道:“实是如此。不过小狐狸是我婢女,我自然护短。对内对外,不可一概而论。”
丘芸站在一旁,一直没她说话的份儿。嫦羲之言,着实不大中听,她心中隐隐有些愤怒,但静心止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她只是个婢女,而嫦羲呢?是大仙,是太阴之主,更与陆大老爷关系非同寻常。
这段时间,她对陆恒已颇为有些了解。知道陆恒性子——是个立场明确,内宽外忌的家伙。
对不相干的人视若无睹,对敌人十分凶暴,对自己人则十分宽容。
但这种宽容,也是层次分明的。他立场非常明确——比如在她这个狐狸精与嫦羲之间,他一定会站在嫦羲这边,而绝非是她。
别看陆恒眼下似乎和稀泥,那是因为他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一旦他要把某件事当回事,他的立场立马明确。
丘芸心中有些怨艾:若调换一下该多好。凭什么是嫦羲?!
但她又不敢怨憎嫦羲,却把眼睛,多看了姜玥一眼。
这一眼,因果自生。
嫦羲这里收了徒弟,自是仔细教导。姜玥根性深厚,乃月桂真意临凡,学嫦羲道法,那是如鱼得水。
恁的一个凡人,不几日便已修成真炁,并且滋长极快。又学了陆恒的服食之术、导引之术,更使她修为突飞猛进。
对于这些法门,陆恒早已不吝惜。嫦羲找他要,他顺手就给了。连狐狸精丘芸也得了服食之术。
丘芸愈是勤快起来。每日里端茶递水,全经她手。姜玥有时候想要做点什么,都没机会。
不论是对陆恒,对嫦羲,还是对偶尔从洞天里出来的陆恒的其他婆娘,有一个算一个,都服侍周到无比。
任凭她本是个真仙,却仿佛对服侍陈心这些甚至的凡人的,都周全的无可指摘。
嫦羲便对陆恒说:“你那狐狸精心思太深。”
陆恒失笑:“我听说有人装伪君子,装了一辈子,便也是真君子了。观人,不能只观其心,而要观其行。唤作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十四章 平宁之真意
“这本也是一种磨砺。”
陆恒笑道:“她若把自己磨砺了过来,那自然也是好的,我自然给她机缘,教她有个好路数。”
“若没能磨砺过来。”陆恒哈哈一笑:“单凭她,可比得我拳头硬?”
说:“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如此。算来算去,各种顾虑, 看这个有问题,看那个有麻烦,仿佛一件事,非得要计算的一丝不差,才能施行;一个人,非得要完美无瑕,才看得起。何必呢?事情也好,人也罢, 教它自去,等应到我手中来了,我自有解决办法,怕甚来哉?!”
嫦羲闻之,怔怔然也。
却说这边,东伯侯父子送了姜玥拜师,转道往陈唐关而去。
李靖见东伯侯亲临,万分不敢怠慢。
“君侯莅临,李靖有失远迎,请君侯恕罪!”
对于东伯侯, 李靖是有好感的。东伯侯贤名广传,为人正直,与他相性相合。前时成亲, 更派子女二人来为他贺喜。
至于立场问题, 那是另说。单说人品,东伯侯是无可指摘的。
姜桓楚哈哈一笑, 一把搀起李靖, 道:“不可多礼。今日乃以私人拜访,不论爵禄。”
进了李府,李靖更把妻子殷夫人唤出来,一起招待东伯侯父子。
东伯侯礼数极其周全,见殷夫人,连忙见礼:“姜桓楚见过王女。”
殷夫人连忙避开,道:“安敢受君侯之礼?折煞小女子也。而今我为李氏之媳,非为王室之女也。”
东伯侯不禁叹道:“殷夫人之贤,可见一斑。”
说:“李将军有此贤内助,真是羡煞旁人。”
李靖笑的开心,道:“不敢,不敢。”
这里饮酒谈天,便说了姜玥拜师之事,东伯侯道:“方才从均山过来...说来此间,我女有此机缘,多亏了李将军。姜桓楚无以为报也!日后但凡有事,李将军只知会一声,姜某自无推脱。”
东伯侯乃四方伯侯之首,人王之下第一人。他说的话,不是金口玉言,也近乎金口玉言。
李靖忙道不敢,说:“李靖先时成婚,君侯将子女来贺,李靖已经感激不尽。此间乃世女机缘到了,与李靖何干?便无李靖,只要应了机缘,便在别处,也是亦然。”
东伯侯笑道:“非也,非也。这机缘二字,吾亦知之。非得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方才能应了机缘。”
一番相谈甚欢。
翌日,东伯侯父子告辞,临去前,对李靖说:“我观李将军夫人已有孕在身,来日产子,定要知会我一声,定要吃你长子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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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笑道:“敢不邀请君侯也?!”
这才送走了东伯侯父子。
回到家里,与殷夫人相携游园,说:“东伯侯仁人君子也。”
殷夫人却提醒道:“夫君,东伯侯固然仁人君子,然东伯侯是诸侯;陈唐关却直属朝歌。”
李靖笑道:“我自知之。”
殷夫人微微摇头:“先时你我成亲,东伯侯派子女前来贺喜,未尝没有探底之意。”
李靖含笑,道:“此应有之理。诸侯固然忠于大王,然诸侯与大王亦有竞争。而互相探底,也是一个磨合信任的过程。这是维持大商统治的良方。君臣诸侯,互相之间,需要的便是这样的磨合,而不是无端的猜疑呀。”
他说:“我陈唐关直属朝歌,只听大王之令;而陈兵于此,比邻东伯侯。这既是要防备东夷诸部,也有威慑东伯侯之意。”
“这是摆在明处的道理。”
“东伯侯知道,大王知道,我亦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才互不相疑。正因为如此,才能互相安宁。”
“大商的承平,便是大王与诸侯平衡;朝歌与四方相宜之故。”
“我出游百年,方归而承继祖业;东伯侯不了解我,当然要想办法了解我。只有了解我,他才能心安,他心安,青徐两州才能平宁。青徐两州平宁,大商才能平宁也。”
殷夫人闻之,不禁双眼发光,隐有崇拜之色。
“夫君说的真好。”
李靖哈哈一笑:“我出游访仙,游历天下数十年,后在师父门下修道数十年,所见所闻,皆为体悟。人情世故、念头通达,便也是我修道的收获啊。”
他拍了拍殷夫人的手背:“夫人已有身孕,些许事不必多想,只每日放宽心来,好生将养才是。”
说起此事,殷夫人不禁按腹笑道:“却不知是儿是女,真教人期待。”
李靖笑道:“必为儿也。”
说:“我师曾言我命中有三子一女,并早为取了名儿。这长子,便唤作是金吒,李金吒。”
便无度厄真人之言,以他修为,也早看出妻子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笑道:“今日又到服食甲木仙精之时,夫人,且去屋里,为夫为你护法,助你炼化。”
又说:“陆先生之恩,实不敢或忘。有此仙品服食,夫人身体康健、我儿先天根底雄浑,来日必是人杰也!”
那甲木仙精乃是天仙级数的仙品,殷夫人以凡人之身,服食之难以消化。每每须得李靖运功助力。
且每日只一丝丝,融于水中。不敢服食过多。
然毕竟天仙中的仙品,有此宝物,殷夫人身体强健,更使胎儿发育完美,根底雄浑,未来实属可期也。
......
一道流光从九河湾海口处驰来,过陈唐关,顿了一顿,往北边数百里,落在一座名为骷髅山的苍莽大山之中。
那骷髅山中有一座洞府,唤作是白骨洞。洞中有一位仙家,唤作是石矶娘娘。这石矶娘娘乃东海金鳌岛碧游宫门人,一身颇具神通,非是等闲的仙家。
这流光落在白骨洞外,显出一位长髯飘飘的道人。正见洞府外不远的山崖上,有一童儿正攀着崖间采药。
道人不禁唤道:“碧云童儿,碧云童儿!”
那童子闻声望来,露出喜色,忙纵下崖来,作拜道:“原来是余师叔,碧云有礼了。”
道人哈哈一笑,从袖口取了几点灵光:“拿去。”
碧云童子欢喜的紧,忙收了,道谢,然后道:“师叔又来寻师父呢么?师父正在洞主静修,我这就去通报。”
道人笑道:“那还不快去。”
紧随童儿入了洞府之中。
十五章 骷髅山
那洞府之中,格局精致,气息阴郁婉华。整个一片小千世界,无论花木鸟兽、山川河流,俱是这般气质。
见一女仙,正在祭炼一方云帕。
童子和道人即上前。
道人笑道:“师姐,别来无恙乎?”
女仙停了祭炼, 笑道:“原来是余元师弟。”
碧云童子一旁咋呼:“师父,师叔对我可好了呢。”
女仙露出无奈之色:“师弟又给了她什么宝贝?实在破费。”
余元笑道:“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便那山巅相对而坐。
石矶笑道:“师弟不在蓬莱岛闭关练法,怎有闲暇到我这不毛之地骷髅山来?可是有什么事?”
余元道:“哪里有事。只我练法练的烦了,静极思动,便出来走走。路过九河湾,想起师姐道场在附近, 这才来看看师姐。”
说:“左右碧游宫将开,老师讲道在即, 便正好来, 与师姐一道去金鳌岛。”
石矶一听,不禁点头:“倒也是...老师讲道在即,十分不能错过。”
一番叙旧过后,余元道:“方才路过陈唐关时,见那关内一座贵族府邸之中隐隐有仙光氤氲。不知是何人府邸,那仙光看来,当属天仙之中,实在是个好机缘。”
石矶娘娘道:“陈唐关乃是座军镇,若说贵族府邸, 当是李族李府。先不久李族有一个李靖,在西昆仑修道回来,承继了爵禄。不久前还来拜望过我。”
说:“若有甚仙品, 非李靖莫属。”
李靖行事周全,这陈唐关周围附近的邻居,他只要知道的, 都拜望过。骷髅山距离陈唐关只几百里, 石矶娘娘的道场在此立足不知几多年,与李族早有接触。只不深, 相互之间有个知晓而已。
说:“李靖之师乃西昆仑度厄真人。师弟可还记得,老师搬离昆仑之前,你我还曾与其有过照面,算是有一线渊源。”
余元听罢,面露恍然道:“原来是这般。”
道:“那度厄真人修为高深,神通广大,我不如也。”
石矶娘娘笑道:“师弟何必自谦。度厄真人固然修为高深,可师弟的化血神刀也不是吃素的。”
余元道:“可不敢相提并论。”
说:“既是有此渊源,我倒是想跟那李靖见个面。他手中有仙品,蕴含一股甲木阳炁冲出,正是洗练我化血神刀的宝材。我欲会他一会,求取则个。便他有所求,我可应他。”
石矶笑道:“自然可也。然则你我名门正派,可不能巧取豪夺。”
余元笑道:“师姐小瞧了我。若巧取豪夺,当时路过,便按下云头夺了去,哪里在这儿与师姐说道。”
且不说余元动心仙品。
单说陆恒这里,祭炼神兵,已将那大槊刃尖开了一面。如此,已去数月。再有数月,当能完了开锋,初步炼成。
不期此时,便有麻烦找上门来。
却说数月之前,有穷氏发兵攻打陈唐关,过均山之时冲撞陆恒,被陆恒挥手迫退。
这实在是难以忍受的事。
可这般神通之辈,不是有穷氏等闲可以招惹。恨归恨,怨归怨,却不敢来找陆恒的麻烦。
不期有仙家登门。说是西方来客,愿与有穷氏作个交换。
只需有穷氏供给他十万壮丁,他便应允有穷氏一件事。
这位仙家口气颇大,形貌陡峭崎岖,绝非等闲之辈。有穷氏不禁心动,便想到过均山时被阻之事,于是提出,若这仙家为有穷氏讨回这公道,有穷氏便允他十万壮丁。
那仙家满口答应。
不过却要有穷氏先予一半。
有穷氏本身族人凋零,供不出那许多壮丁——若族人广大,自然能供应。且不计较仙家索要壮丁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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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因东夷诸部文明原始,只比茹毛饮血多半步文明。族中盛行奴隶制。并且多血祭的行当。
便把自己族人,也不当回事来。
而仙家先索要五万壮丁,有穷氏没法子,只得四处发兵,与其他部族开战,夺取之。
数月下来,才凑齐五万壮丁,予了仙家。
便一夜之间,五万壮丁被那仙家抽干精元气血,化作五万具干尸。
好在那仙家是个讲信用的,这里享用了供奉,便即应诺言,来均山为有穷氏讨回公道。
这一日,陆恒正在祭炼神兵。陈心安静伴着身侧。
嫦羲则在一旁教导姜玥。
狐狸精丘芸忙前忙后,端茶递水。
嫦羲指点了姜玥修行的关窍,这里过来,说:“她竟还未准备妥当?已有半年。”
却说的,是另一个嫦羲。
她一直等着这里,等她来,合而为一。
陆恒头也没抬:“她来时自然来,她不来,你不能强求。”
嫦羲立时不言。
正这此时,一片浩瀚血云由远及近,倏忽跨越万里,至均山。扑面而来腐败血腥之气,立时将这好山好水腐的一片苍白!
陆恒眉头一耸:“哪来的邪魔外道!”
便那血云滚滚之中,显出一形貌崎岖者——说是崎岖,好听点叫头角峥嵘,不好听便是丑的爆炸。
此人持一弯刀,不及看清庄园中人,便喝道:“兀那贼子,安敢干涉人间军政,还不速来伏法认罪!”
言说间,摇身一晃,万道血影扑出。
扑过山石,那山石立朽;扑过花木,那花木立凋;扑过鸟兽,那鸟兽立干;扑过空气,便那空气,也变得一片朽败。
着实凶恶非常。
陆恒大怒。他居于此,便是此处地主。满山的花木鸟兽,便看作是自家后园的家禽家畜,哪里容得外人来破坏?!
这里一个没来由的,一句话便把均山淹没,却把陆恒置于何处?!
他怒火中烧,抬起一把。
五指仿佛扣住天空,便合拢抓拿,倏忽之间,漫天万里血云立如鸟归巢,投他掌中而来。
血云中形貌崎岖者这才知道厉害,欲挣扎,却不可得。
倏忽便随血云、血影尽数投了陆恒掌心。
陆恒掌微微一震,将那血云血影尽数震作虚无,将形貌崎岖者一把掷在地上,抬起一脚踩在胸膛:“说!哪里来的狗东西!”
形貌崎岖者若还不知陆恒厉害,便是白活了许多年。
立时告饶:“前辈饶命!饶命!”
“只听了谗言,不知前辈神通,斗胆前来,坏了前辈兴致,愿赔,愿赔也!”
十六章 梵天
一旁姜玥便不禁对丘芸道:“莫非修行中人,便这般骨气?”
丘芸听罢,心下滋味莫名,深了些憎意,却笑道:“出身大派,自不言说;许多野修散人,挣扎修行, 战战兢兢,只怕死于非命,无望大道。可以理解。”
便如她自己先前那般。
端的一个真仙,每日里不也战战兢兢?换位若此间是她,恐怕也是一样表现——只为求生而已,有什么可指摘的呢?
却见姜玥面露不屑。
她心中愈不是滋味了。
那形貌崎岖者告饶连连,哪里有仙家风范?便连许多凡人,骨气也远胜于他。这实在不能怪姜玥瞧之不起——东伯侯府便找不出这般没骨气的来。
东伯侯世镇东方,每每与东夷交战、与作乱的妖物交战;历代连家主都曾有战死沙场的, 绝境之中,也不曾有告饶的;家中子弟,也多在军中,每每战死者,也不见有投降的。
这便或为认知的一个误区。
或说得到的越多,越不愿意放手。或说修为越高,越怕死。一是修行许多年,才有这番光景,忽然便死了, 那实在不舍;更知道死于强人之手,死都不是终结——若真灵都被人拿住,那才是真的恐怖。
凡人不知此间奥妙, 死了便以为是终结。
在修行而言, 却多半不是。还有更恐怖的手段等着。
当然,这并非洗白之类的话——自然是有不惧生死的——只能说眼前此人,形貌崎岖者, 这道心实在不足坚固。
似这般,一身修为怕都是擦边打来的。自身道行实属浅薄, 道心实在不值一提。
这等人物,眼看分明是个天仙,却其实除了法力,其他的方面比起许多没有成仙的都不如。
两个字,垃圾。
陆恒见这般,只觉十分恶心。便要一把将他捏死。
那人便道:“我乃冥河祖师门人,前辈,看在祖师面上,饶我一命!”
冥河祖师!
陆恒神色一转,道:“你是冥河老祖那厮的门人?!”
形貌崎岖者以为有了转机,忙道:“正是,正是!”
陆恒哈哈大笑:“好得很!我正愁着哪里去找冥河老祖,你便送上门来!”
说:“你当有联络冥河老祖的手段,速速使来,我有话要与冥河老祖说。”
陆恒松开了这厮。
这厮松开来,法力不曾禁锢,仙灵不曾镇压,便一转身化作一道血光遁走。便立时撞的头破血流——这周遭,早被陆恒禁锢了时空。
陆恒只负手,淡漠看他。
形貌崎岖者噤若寒蝉,知道逃脱不得,只好施出联络手段。
却连那手段,化作一道血色,也突不出去。陆恒只好放开一线,教那血色流了出去。
这厮见那放开一线,也是动了心。但在陆恒淡漠眼神之下,没敢再度逃离。
只片刻,血光归来,落在这厮身上,在他背后显化一尊虚影。
这虚影盘坐当空,三面四臂,威风凛凛,十分了得。
不等这虚影有话,陆恒便道:“冥河老祖那厮道场在何处?!”
虚影一听,作大怒状,三面皆怒,喝道:“哪里来的贼厮,敢口出狂言,辱及吾师!”
陆恒一听,笑了起来:“冥河老祖的徒弟?好,实在好。”
陆恒一把抓出,虚影震震,却脱不开陆恒手心,被他拿住。
喝道:“贼人猖狂!吾乃梵天,你敢对我动手!”
这时,那形貌崎岖者趁机要逃,方才化作一道血光,还没飞遁,就半空中噗的一声烟消云散。
陆恒只把注意力放在梵天虚影身上,捏拿着他,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你陆爷爷不但对你动手,还要找冥河老祖动手!说罢,乖乖说来,我便放你。若不说,待我施出手段,教你追悔莫及。”
这一道虚影,乃梵天一点念头所化。这一点念头落在陆恒手中,便是个把柄。不消其他手段,止以钉头七箭,便可教梵天生死不能!
梵天立时冷静下来,却不禁道:“不知道友何人,哪里与我师莫非有仇?我乃我师大弟子,却怎不知晓?”
说:“我师神通广大,乃寰宇之巅的厉害人物。道友切莫自误,坏了交情。”
陆恒哈哈大笑:“哪里来什么交情!”
说:“你道我无缘无故寻冥河老祖作甚?我莫非吃饱了撑的?!”
道:“自有因果纠缠。”
便一挥手,何先生和当初证道金仙时、出手来阻他的那尊金仙的形貌,出现在梵天眼前。
陆恒指了指何先生:“我与这厮争道,把他杀了。他是冥河门人,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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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指着那尊金仙形貌:“我证道时,这厮来阻我,被我一拳打退,他是冥河门人,是也不是?!”
梵天一看,瞪大眼睛:“原来是你!”
“可不是我!”陆恒龇牙,寒光闪闪。
梵天却是不解:“照此说来,道友初才证道,不寻个地方藏起来,找个靠山依起来,竟要寻吾师晦气?”
着实难以理解。
陆恒大笑:“我既证道,怕谁来哉?!”
梵天道:“你与湿婆之徒争道,据我所知,那方宇宙明明是湿婆徒儿找到的证道之所,你却去争,还把他杀了,湿婆阻你证道,乃是合该。你这里反倒有理?!”
陆恒蛮横道:“那又如何?!”
他不屑去说什么天意之类的东西——他是偶然被浑沌之王炸到那个宇宙的,并非刻意去与之争道。
但说来没有意义。
何先生那厮便不争道,陆恒杀他也没有心理障碍。那等货色,招惹上了,自然要杀死,又不是什么好路数。
因果既已纠缠,仇怨既已结下,之前的一切,现在怎么说,都没有意义。
旁边的人瞧着这般,都对陆恒有了更深的理解。
果然是个内宽外忌的人物!
梵天立时无话可说——正如陆恒心意,许多事不必解释,因为没有意义。梵天又不是毛头小子,自然也知道没有意义。
他道:“也罢。你既有此胆魄,寻吾师晦气,我如何能不成全于你?”
陆恒笑道:“这就对了。说罢。”
梵天虚影一闪,一点明光飞出来:“你想要之信息,皆在此间。”
陆恒并指拈起明光,立时,一幅时空级数的多元地图出现在眼前。其中便标记了冥河老祖道场所在。
陆恒松开梵天:“自去。”
十七章 老师救我
陆恒实无必要揪着梵天一点念头虚影不放。
甚至都未曾把梵天放在眼里——所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一切因果尽头,不是梵天,不是湿婆,而是那冥河老祖。
只消与冥河老祖分解清楚,其他的都是旁支末节。
挥手撤了禁锢,陆恒提起祭炼到一半的大槊, 对嫦羲几女说道:“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既是揪着地方儿了,正好了结此事。”
嫦羲皱眉:“你那大槊尚未练就...”
陆恒摆手:“无妨。炼一条大槊,只因趁手,喜好这等兵器而已。有没有大槊,都不影响我的战力。”
便说:“何况此间,我揪住了冥河的地儿,便也是冥河揪住了我的地儿。若不早些了结, 难不成我要等他上门?”
说:“止这里安心等着, 我去去便回。”
把一条半成品的大槊望肩上一扛,陆恒举步,消失无踪。
嫦羲见他如此便走,不禁心中忧虑,想了想,谓之陈心等,道:“我却须得去看着。”
说:“你们这里安心等着...”
正要走,丘芸则道:“娘娘,此间...老爷或有危险?”
说:“冥河老祖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乃是天地之间, 第一流的祖师级人物。老爷便这般去寻他,万一...”
嫦羲叹气:“他性子如此, 如之奈何?”
说完也消失不见。
止剩下姜玥、陈心和狐狸精丘芸,三个面面相觑。
陈心面色安泰,道:“老爷神通广大, 必无忧。”
在她眼中, 陆恒无疑是最厉害的人物。一是她不了解冥河老祖何等存在,二是跟了陆恒这么久, 所见所闻, 无不是陆恒强横。
姜玥道:“我师既相随,想必无恙。”
在姜玥心中,师父是太阴之主,本就不次于冥河老祖。她既相随而去,量那冥河老祖有甚手段,能教陆恒吃不起?!
止狐狸精丘芸,忧心忡忡。
她本是个野路子,原来远离名门正派。在那野路子之中,反倒是旁门左道,譬如冥河老祖传下来的许多乱七八糟的手段盛行。
于她而言,冥河老祖乃左道祖师、旁门巨擎。便连三教祖师,也未尝能把冥河老祖压住。
这般人物,敬畏都来不及,却要主动上门去寻晦气,如何不教心忧?
暗道:“我难得找个靠山,就要如此倒塌么?”
心想:“一旦老爷倒下,冥河老祖必定寻根究底,斩草除根...我是老爷婢女,哪来好下场?!”
越想,便越往坏处想,愈是惊怖难当。
心里,便冒出些心思来了。
......
陆恒驾驭宇空宙光,在那寰宇极‘高’处,去往地图中冥河道场。还抽空给了有穷氏一巴掌。
便着一巴掌,从‘高’处打来。恁大个藏在深山老林的有穷氏,立时土崩瓦解,化作了一片白地。
虽然,正因着有穷氏之故,教陆恒抓住了冥河老祖的踪迹,得以寻路上门。但陆恒并不因此喜欢上有穷氏。
杀了那形貌崎岖者,捕捉到的信息,陆恒知道怎么回事。对于将数万人、十万人哪来练法的道道,实在喜欢不起来。
也无法理解有穷氏的做法——陆恒止阻了他们一阻,一人也不曾伤及;却那有穷氏,生生把十万人献出来供人练法,也要找他‘讨回公道’。
这般血腥,这般凶恶,这般无道,招惹上来,陆恒哪里给他个好?
直抹杀了去。
便这里寻着宇空宙光,突至‘冥河道场’。
梵天十分憋屈,他堂堂一尊金仙,被人如此逼迫,颜面丧尽,哪里干休?止当时虚与委蛇。
并不以陆恒有多厉害——他只一念头化身,当然不是完全体金仙的对手,被拿住理所当然。
且那陆恒,刚刚证道,又有什么能为?
憋着一股火气,梵天持了诸般法宝,就这么立在道场门口——他给陆恒的地图,指向之处,哪里是冥河道场,分明是他自己的道场!
丢了的颜面,须得自己找回来!
便见一道流光落下,梵天二话不说,神通立时炸开!
幽幽冥河,浩浩血海,立时翻起滔天大浪。于那腐朽毁败之中,酝酿一股极致生机,此正梵天创生之道!
生便是死,死便是生!
他是鼓足了吃奶的劲儿,要一举把陆恒按住!
便这一下,震动寰宇。瞬间,引来无数目光。
金仙交战,震动宇宙本源,同层次的修行,没一个不知。
便见一条大槊,止半成品。突然挑杀出来,锋芒一展,将梵天神通挑破了去,如同挑破个气球。眨眼便到了梵天面前!
“好的很!”
陆恒横眉冷目:“有胆气,梵天,我倒是小觑了你!”
此时,陆恒哪里还能不知因由?这厮念头虚影受辱,要与陆恒找回来呢!
一个字,勇!
梵天大吃一惊,他神通爆发,却见陆恒分毫不伤。一槊挑来,竟是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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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怒吼,把四条臂膀抡起诸般法宝,轰击而出。
声势浩大,轰的血海动摇,寰宇荡荡。
却那一条大槊,如倒挂羚角,磕碰挑刺,一瞬间,不知击出几亿万击。将他法宝挑开,使他六臂发麻,中门大开,将他周身禁锢,只那一下,戳在他眉心之中。
梵天三面六目,哎呀大喊,头盖骨都给挑了起来!
这还不算,那大槊刃芒,蕴含一缕玄光。此间挑杀,开了他的颅,竟把他不朽金性挑了出来!
玄光一转,金性溃散!
梵天惊怒难当,转身要逃。他修为深厚,金仙之中走不浅,金性饱满。但只这一下,便磨灭了他一缕金性,照这般下去,多挑他几下,便要把他挑死!
没了金性,金仙何以不灭?!
心中惊恐,转身就逃。
还在大呼:“老师救我!”
这一下转折,来的实在是快。那许多目光,看着这里,本以是一场龙争虎斗,没想到只一下,便分了胜负!
只看梵天惊恐之状,便知那陌生的金仙,绝对是个狠的不能再狠的狠角色!
陆恒哪里放过他?!
自寻的死路,正好成全了他!
便合身一扑,驾驭宇空,将那梵天圈在面前。把一条大槊,当头一劈,生生将梵天劈成两半。又合手一拢,直把梵天两片身躯拢在掌心。一缕玄光缠绕,使他动弹不得!
便抬头,望着一股正在升起的浩大气机,抖槊大吼:“冥河,来,与我决死!”
那股气机一滞,却一下子烟消云散。
陆恒登时呆在当场。
十八章 漫天血云
陈唐关,李靖正在待客。
便是那道人余元。
“先时往骷髅山访白骨洞同门,路过时见贵府有仙光一霎,颇是奥妙。”余元也是个爽快人,开门见山道:“贫道祭炼一宗法宝,缺了洗练之物,见你仙光奥妙, 心下有感。问过骷髅山石矶师姐,这才厚颜登门,欲求取一二。”
李靖闻言,心下一动,立时知道了怎么回事。
先时,正是取甲木仙精融水, 予殷夫人服用养胎之时。不曾想被这道人瞧见了。
李靖并不认得这道人。
但他知道骷髅山白骨洞的石矶娘娘来历——乃东海金鳌岛碧游宫的门人。眼前这自称余元的道人, 既以之同门相称,想必也出自碧游宫。
李靖心想:我与这余元并无交情,却上门便来索取甲木仙精,实在唐突。不过毕竟光明正大登门,没有蝇营狗苟盗夺...然则此人神态颇骄,又修为高深,我若开口拒绝,他万一翻脸...
想到这里,李靖笑道:“原来如此。”
道:“仙长所言,想必是这甲木仙精无疑。”
他便把瓶儿取了出来,亮在眼前。
余元一看,不禁道:“正是此物,正是此物。”
李靖笑道:“仙长有所需, 按说李靖实不该拒绝...不过...”
余元直道:“直说。”
李靖道:“先时我成亲,此物乃一金仙前辈赠我贺礼,用以我夫人将身养胎所用。”
道:“上关乎前辈厚爱, 下关乎后人根脚...不如这般, 我将此物予仙长一半, 仙长以为如何?”
余元先听了一半,以为要遭拒绝,正心中升起不爽利;待听完之后,便又觉得不大好意思了。
不禁道:“实是我厚颜了...”
李靖笑道:“晚辈亦是修行中人,能体会前辈所思。这甲木仙精固然宝物,但既于前辈有益,我何吝惜?只内人养胎,留下些许,予前辈一半,前辈不要见怪才是。”
余元忙道:“哪里哪里,贫道感谢还来不及。”
便说:“若说养胎,贫道倒是有一个方子......”
便和谐起来。
正分走一半,予了方子,又待将些宝物予李靖,算是你情我愿交易。便此时,忽然余元站了起来,猛地扭头望向门外。
紧接着,李靖也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来,抬头望天。见漫天血色, 滚滚凄凄, 狂风哀嚎, 仿佛天哭。
余元失色:“金仙陨落!”
余元说来强横,其实也才天仙之极,未及金仙之尊。修行到他这个境地,所望者,无非金仙不朽。
可此时,却血云天哭,分明金仙陨落。
余元生于天皇之后,许多年来,不曾见闻金仙之陨。今日却是见着了。
教他心中,既惊且凉。
李靖的感觉倒是没有这么深刻。他的修为还未跨过仙凡之隔,距离金仙太过遥远,只觉着金仙陨落是一件大事,具体多大,则不甚了了。
余元心下转动,这里收回目光,速与李靖作了交易,直化作一道遁光,望东海而走。
“却不知是哪个金仙...这寰宇之间,金仙之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根脚有来历,举足轻重的人物,此间无论陨落的是谁,怕都要掀起一阵波澜,我得去金鳌岛,问个缘由。只盼不要与我教有干系才好...”
他这么想着,遁光至东海上。便有一道流光迎面飞来,没入他遁光之中。
遁光一滞,余元显身形。
片刻后,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死的原来是冥河老祖门下的梵天...”
这流光,乃从金鳌岛发出。果然金仙陨落是一桩大事,教中大师兄为免门人胡思乱想,早把消息发出,他这里正好接到。
说是一尊陌生金仙杀到幽冥地界,三两招便弄死了梵天。
只教门人不必乱想,与教门无关,乃冥河老祖之事;又影印了一道身影,虽模糊不清,但只要记在心中,当了面,必定能认出来——使门人弟子遇着此人,虽不必低三下四,却也不能莽撞得罪云云。
余元阅完信息,不禁感叹:“哪里来的强人,竟这般厉害。三两招便将梵天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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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思虑万千:“梵天乃是老牌金仙,虽属旁门,神通却不可小视。更以金仙不灭,却被人杀死,那杀他的人,竟是如何玄妙手段?三两招便将格杀,手段实在令人惊怖。”
他这里正思索连篇,那波涛滚滚的海面下,却泛起一片阴影。便见潜龙出海,化作一位龙首人身的锦袍老者。
这老者一边望着漫天血云,一边瞧见了静立不动的余元,不禁道:“原来是蓬莱岛余元道友,敖广有礼。”
说:“余元道友不在蓬莱岛静修,怎有闲暇出游?”
蓬莱岛位于东海之上,说来是邻居。敖广如何不认得余元?
余元回过神,笑道:“原来是老龙王。”
道:“老龙王不在龙宫之中纳福,怎也出来闲逛?”
敖广道:“有金仙陨落,实教我心惊,只好出来看看。”
便说:“上回见余道友,还是万仙盛会之时。一直想拜访道友,仔细交流,却不得闲暇。今日既是撞见,正该邀请道友龙宫一叙。”
余元本意赶到金鳌岛,问此间金仙陨落缘由;却得了门中大师兄消息,已心中了然。
自不必再匆匆赶去。
先时都与石矶说好,等碧游宫掌教老爷讲道时,一道同往,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既然老龙王相邀,便正好去喝一杯酒。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骷髅山,与石矶同行碧游宫。
于是笑道:“固所愿也。”
便随老龙王入海,到了龙宫之中。
奉了仙酒琼浆,一番畅饮闲谈。敖广笑道:“早闻道友祭炼一宗法宝,需仙品洗练,我这龙宫之中,倒是有一味癸水之精。只不知是否合道友之意。”
余元笑道:“若无偶然所得他物,这癸水之精倒也凑和。”
龙王一听,奇道:“道友已是寻着洗练之物了?”
余元笑道:“乃是一味甲木仙精,天仙品级。”
龙王吃了一惊:“甲木仙精?!”
余元颔首:“正是。说来这回出游,运道加身。我过陈唐关时,瞧见了此物踪迹。原是那陈唐关的将军李靖所有。我厚颜登门求取,他也是个爽快人,便予了我一半。”
十九章 东海龙王
老龙王心下转动,神色不变,笑道:“果然是运道加身。”
说:“这天仙品级的甲木仙精,实属难得的仙品。甲木属阳,合于苍龙之象,正是洗练凌厉之物、敛其锋芒的佳品。”
余元笑道:“老龙王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我炼一口化血神刀, 距离大成只差一步。正是锋芒过甚,难以收敛。”
“正所谓神物自晦,刚柔合济。有放无收、有锋无鞘,都算不得大成。”
这一番宴饮,持续半日,宾主尽欢。
走了余元,老龙王正在沉思, 龙婆却挺着个大肚子从后堂走出来。
老龙王见她,忙搀扶着,说:“你有身孕,须得好生将养。”
龙婆笑道:“又不是凡人孱弱之躯。”
公母两个这里坐下,老龙王道:“你想必在后堂听见了...那甲木仙精合东方苍龙之象,虽只天仙品级,却于我龙族大有裨益。”
龙婆颔首:“是听见了。可那余元好不容易求来一些,要洗练法宝,怕是索不来。”
敖广道:“因此我没有跟他开口。”
却一转言:“不过那陈唐关李靖手中还有...”
龙婆却道:“大抵是不必多想。东海水族与陈唐关积怨甚深,李靖如何会将此仙品予你我?”
东海水族与陈唐关积怨甚深...或者说,水族与人族积怨甚深。
陈唐关屹立于九河湾出海口,镇在东海之滨,除了要应付东夷诸部, 也有防备水族之意。
这事,若要寻根究底,还得回溯到帝尧之时。
当时人族昌盛,发展迅速;一个个部落四面开花, 疆域迅速扩张。
与其他族类之间争夺生存空间的矛盾, 越来越大。
当时, 人族三皇归位,早定了人族昌盛的大局;余者族类实无法与人族争锋,在人族扩张的脚步之中,只能退避三舍。
独水族,尤其不忿。
当是时,天下水脉的水族在东海水族的撺掇、勾连之下,掀起滔天洪水,要淹没大地,清洗人族。
于是九方人族诸部共推崇伯鲧,使其治水。
鲧,有崇氏之长,称崇伯,素有贤名!
鲧于是领了帝尧之命,率大军与水族作战,并筑堤防水,以救万民。
九年,虽劳苦,却战不胜、水愈高。
时帝舜即位, 赐死于羽山。
崇伯鲧既死,大禹剖腹而出。及大禹成年, 复领治水之责。大禹劈山凿河,引领水脉,并使大军连连出击,或扑杀、或镇压,三过家门而不入,终于将水族驱杀至东海,平复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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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人族与水族仇深似海。
这种恩怨一直绵延至今。水族有机会时,仍屡屡上岸,流毒沿海。
陈唐关的之责,亦在防备水族之患。
虽然,因着时间流逝,人族愈发强横,水族愈不敢与人族争锋。但局部摩擦仍不可避免。
譬如东海龙宫的巡海夜叉,便时不时到陈唐关前的九河湾出海口耀武扬威一番。
人家余元去求取甲木仙精,李靖给了;你东海龙宫却凭什么?凭历来恩怨吗?
敖广沉吟片刻:“我儿将诞,为父的给不了他太多,这甲木仙精...无论如何我要去试试。”
龙婆道:“试试无妨,但若遭拒绝,切莫生事。而今人族势大,陈唐关虽不值一提,但若引出火云宫的老东西,实非东海之福也。”
敖广笑道:“我自知之。”
水族并非弱小之族类,但比起人族,却实在差了太多。一则水族一盘散沙,互相争斗比人族更激烈血腥,各个小族之间还存在着食物链的关系,实在无法和谐相处。
二则水族的顶尖角色,多死于禹王斧刃之下,早不复当年之盛。而水族的普通族类,虾兵蟹将之属,与人族的普通士兵,并无差距,单挑起来谁胜谁负说不准。
而水族多无纪律,难成军阵。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水族都不是人族的对手。一旦惹恼了人族,火云洞里头的且不说,单单那三山五岳的各路人族仙家,便不会放过水族。非得把他老龙王捉出来抽筋扒皮不可。
老龙王于是出了东海龙宫,望陈唐关而走。
他作了个人族老者模样,登门拜访。
李靖诧异于一日两个拜访,不禁道:“老丈何来?”
老龙王表明身份,说:“我乃东海龙王敖广...”
此言一出,李靖即拔刀相向:“原来是水族头领,我这陈唐关可容不下你!”
“且住!”见李靖反应激烈,老龙王心下暗叹,道:“今日来陈唐关,非为生事,而有所求。”
道:“闻说李将军有甲木仙精,吾妻有孕在身,特来求取,以安身养胎。”
李靖闻言怒道:“我乃人族,你乃水族;人族水族,恩怨无尽,你却有胆来我陈唐关?!速去,我便不追究!莫非以为我大商怕了你东海水族不成?!”
老龙王张口欲言,李靖不听,喝道:“滚!”
老龙王心下屈辱,掩面而去。
不要说李靖不讲人情——他可以大方的把甲木仙精换一半给余元,却不会给东海水族一丝一毫。
这是立场的问题!
何况这些天常有东海的巡海夜叉在九河湾出海口张牙舞爪,早将李靖惹恼,李靖已暗中准备,捕杀几队夜叉,以振军威。这龙王却不自知,有脸登门求取宝物!
这里赶走了东海龙王,李靖即召集麾下众将,部署防备。万一这老龙王回去想不通,发兵来攻,须得不能疏了防范。
...
却说均山,见漫天血云,乌风哭号。作为修行者,愈是感到心惊。但便是丘芸这个真仙级数的狐狸精,也只感心惊肉跳,却不知是金仙陨落。
她毕竟是个野路子。
但愈是心惊肉跳,她愈是不安。道是老爷这里出去,多半要出事云云。毕竟去寻冥河老祖,那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人物。
她心中又怕又急,便生出逃离之心。
“若那冥河老祖打死了老爷,必定来斩草除根。我若不逃,便要被他杀死。我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冥河老祖杀死么?”
心中却毕竟念着一丝陆恒的好,本想出言,与姜玥等一起逃离。但看到姜玥,她又气不打一处来——她嫉妒姜玥。
便又想到:“若我一人逃离,目标小,或无事。若一起逃离,目标大,被那冥河老祖杀来,一起都要死。”
二十章 缩卵
“罢了...老爷死了,我便给他立个牌位,日日供奉;至于姜玥这臭娘们,我倒是恨不得她早死。凭什么她能拜嫦羲为师,而我只是个婢女!”
“至于...”犹豫着想着陈心几人,便咬牙道:“些寻常人物,凡人而已, 老爷却把作妻妾,不正眼看我一眼,难道我生的不美?正好,老爷若死,她们陪葬,也教老爷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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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芸定下心思,稍作收拾,寻了个借口, 下山而走。
丘芸这里寻摸走了, 姜玥她们却无暇顾及。
姜玥道:“说是去去就回,怎还不回来...这漫天的血云,实在叫人心惊胆战。”
说:“万一出了事...”
陈心却很安静,笑道:“若老爷出事,我自有感应。”
陆恒若给人弄死了,他那洞天必定崩塌。而有洞天印记的陈心等诸女,则必定立时知晓。
而此时,任凭血云漫天如天哭,洞天印记却丝毫不曾有异。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陆恒安然无恙啊。
便正说间,嫦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姜玥眼睛一亮,忙问:“师父, 事若何?”
嫦羲脸色有些奇怪,摇了摇头:“无事...”
顿了顿,才说:“不曾想他战力超群,梵天好歹也是个金仙,却被三两招格杀...到底是如何玄妙手段...”
这里细细说来,前后经过摊开了面前。
才知道,这漫天的血云, 正是金仙陨落之征兆。却不是陆恒,也不是冥河老祖,而是那梵天。
“梵天念头投影被他拿捏羞辱,想是气不过。说是给的冥河老祖道场何处,却是他自己道场。”
“被他一槊挑破神通,挑开天灵盖,反手劈成两半,实在死的不明不白。”
“我还以会有一场大战...不曾想砍瓜切菜,那冥河老祖本要跳出来,见梵天此状,竟是躲起来了。”
未必是冥河老祖怕了陆恒。
虽然三两招格杀了梵天,更有某种玄妙手段击溃金性。但以冥河老祖见多识广、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神通广大,便拿不住陆恒,也不会下于陆恒。
多半是觉着没有必要。
若冥河老祖现身出手,以拿不住陆恒为基调。无论他是胜还是负,于冥河老祖这样的大佬而言,都是失败。
必定颜面丧尽。
既如此, 何必出手?
便藏起来, 仿佛充耳不闻、入目不见。
任凭陆恒在血海之上如何怒骂, 冥河老祖都无影无踪。
见此, 嫦羲明白了冥河老祖的计较,这便回来了。
至于陆恒...
陆恒三两招格杀梵天,正感到一股庞大气机就要跳出来,却忽然消失不见,怔滞了一下,不禁怒喝:“冥河老祖!”
“我杀你徒孙,再杀你徒弟,你还不出来,与我搏死!”
他把半成品的大槊扬了扬:“堂堂也是一门祖师,竟这般胆魄么?!”
只无声息回应。
陆恒殊无办法——修行者各家的道场,便是最隐秘之处。若寻常的角色,道场藏得深,也瞒不过陆恒感应;但冥河老祖这种级数的人物,他的道场,陆恒便找不见。
说到底,冥河老祖的道行,比陆恒高。那厮不知活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事,道场老巢之隐秘,这天地之间,怕都没几个人知晓。
其实任何一尊金仙的道场,都隐秘非常。比如陆恒,他的道场,大抵便是他掌心洞天。
哪有人等闲能在冥冥之中的宇空宙光间,找到他的掌心洞天?
这里便仿佛一场戏——许多眼睛盯着,既惊又好笑。
惊的是,突然一个陌生的金仙,三两招格杀了梵天,手段之强横、玄妙,令人侧目不已。
那可是金仙,不朽不灭。
笑的是冥河老祖——这老东西也是天地间的一霸,凶横惯了的人物,却不曾想这里,却被人堵着血海、指着鼻子骂的不敢出来。
内中因由,都想得到。无非是觉得拿不住陆恒,出手无益,无论胜负,于其名头而言,皆是败北。便苟着,只当作不知。
但颜面已经丧了一半。
他先时本要出来的。一股气机冲天,却一下子消失。
给人一种不上不下的奇异感。
道是冥河老祖这厮,历来凶横,却也是没遇到强人;现在遇到一个强人,便也只缩卵,回应都不敢。
陆恒则无奈。
冥河老祖这厮不出来,也不予回应。这厮一定不是个‘心胸宽广’之辈,这里不出来,不是因为他不在意,不在意徒孙被陆恒杀了的因果、徒弟几是被当面杀了的羞辱。
想想就知道,这厮一定会报复。
本想着这里寻着冥河老祖,把因果分解清楚,是杀是斗,是战是和,早将了结。可却沦落到这般境地——以后还有的麻烦。
陆恒倒不后悔杀了梵天。他只是觉得,对冥河老祖这样的人物,了解不够透彻。
不知道这厮这么能忍。
他屹立在血海之上,举目四顾,腐败血腥,却是波澜不兴,平宁的很。
“也罢。”
陆恒耸眉喝道:“你今日不出来,我也由得你。冥河老祖,我陆恒方才证道不久,便不惧你。你再苟个十年百年,却再来面对我,便不是今日之局!是时,我三两招将你格杀,教你随你徒弟作伴!”
言罢,拖槊便走。
许多目光注视着他,直至他彻底消失,这才一一收回。
复归均山,嫦羲正与姜玥、陈心她们说此间事。见陆恒归来,嫦羲道:“此间或为莽撞了些。”
陆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我不知冥河老祖脾性...这般人物,居于血海,却连半点血性也无。”
嫦羲无语状,道:“这修行中的人物,若不逼到绝境,哪见得血性?你以为个个似你一般?”
陆恒笑道:“我知你的意思。无非是说用脑子不用动手。”
却摇头:“只算计,算来算去,实不爽利。把一颗心,九曲七窍,怕是连自己的本心,到头来都算的不知去向,又有何益焉?”
说:“只管他报复,任凭他几路来,我只一双拳头一条槊,接了便是。”
笑道:“我初成金仙,便不惧他。他算来算去,无非给我时间修行。再过些时日,等我将...修出火候,到时候任凭他算计,我赤手空拳把他打死。”
二一章 弃而去之
并非妄言。
陆恒三十六门天罡大神通,其中半数,都是方才点亮不久。便点亮久远的,因道行所限也不曾修得精深。
而今初成金仙,正是突飞猛进之时。只消给他些时间,把天罡大神通皆修出精深火候,使先天道炁更见磅礴雄浑, 到时候那冥河老祖又算的了什么呢?
算计?
凭他算计报复,只消别被陆恒抓住马脚。抓住了,他哪里逃?
却便道:“丘芸呢?给我泡一壶茶来。”
无有回应。
陆恒诧异:“丘芸哪去了?”
姜玥不禁道:“先时说下山一趟...不知去了何处。”
嫦羲神色一转,即道:“却是跑了。”
便笑起来:“她以你非冥河老祖敌手,怕被连累,逃命去了。”
只这片刻,陆恒也算到了。
嫦羲幸灾乐祸道:“早言这小狐狸心眼不定, 你还不信。说甚磨砺, 眼下何如?”
陆恒结舌,脸色铁青:“恁的一个婢女,竟也不曾归心,倒是我陆恒的错,眼睛瞎了。”
陆恒自觉不曾薄待丘芸。取了她甲木仙精,却也作了她靠山;任凭诸般神仙法术,亦不曾丝毫吝啬,说传就传。
内眷婆娘们,也不曾何时薄待于她。除了不曾予她洞天印记——那洞天之中,她也尝被陈心她们带去游玩。
已是当作家中一员。
竟到这时,弃之而去。
若明言开口,说要离开,陆恒又如何会阻拦她?却这时, 因怕连累, 弃而去之, 立时给陆恒一种‘好心喂了狗’的恶心之感。
“也罢。”陆恒面无表情:“便将她捉回来, 弄死了账。”
正要动身,却驻足, 皱起眉头来, 发现捉不住丘芸的气机!
不应该呀!
丘芸不过是个狐狸精,真仙级数而已;哪有本事避开陆恒感应?何况她气机本在陆恒手中!
陆恒心下一动:“谁在算计?”
旁边嫦羲,若有所思。
...
却说丘芸逃离均山,径自望大陆内部而走。一路驾云,以其真仙之能,倏忽万里,倒也不慢。
尤以如今,修得正宗神仙术,将一身妖气彻底炼化,云朵雪白,仙气飘飘。
正行片刻,见前头一座山中,有仙光透出。
丘芸心下一动,忙按下云头,却见一座毁弃的破庙。
那仙光从破庙中发出。
正这时,两道妖气不分先后齐至,显出两个女妖精来。
三个互相打量,即瞬间冲入庙中。
不多时, 出来,已是笑语燕燕,互为姐妹。
三个即联袂,望北方冀州方向而走。背后那山,那破庙,破庙上半块腐朽的牌匾上,隐约一个‘娲’字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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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陆恒捉不住丘芸气机,这天地之大,算之不得,竟也无可奈何。只心中那股子恶心感,实在腻味。
如此两三日,按捺不住,径自下山,望陈唐关而走。
到陈唐关时,正见李靖带着一队精兵,在河口与水族作战。只见李靖麾下兵马结成阵势,在李靖引导之下,履水而击,片刻间便将一队巡海夜叉杀了个片甲不留。
只捉住一个,说道:“回去告与那长虫,日后这陈唐关外五十里海域,不许有任何水族出现,否则我必挥兵锋,与之决死!”
抬手将这夜叉丢下水中。夜叉立时仓惶而走。
回到家中,正见陆恒在饮茶。
陆恒笑道:“东海里的水族,却是来攻打陈唐关?”
李靖见陆恒,心下高兴,放下头盔,忙道:“先生怎有闲暇来。”
说:“倒也不是攻打陈唐关。”
他说了些旧日之事,道:“自从大禹王治过水患,水族便已一蹶不振。而今人族昌盛,水族更不敢争锋。只是常来九河湾出海口耀武扬威,恐吓百姓,我实见不得,便将之驱杀。”
陆恒道:“原来如此。”
说:“我人族既是胜利者,那水族还来耀武扬威,的确该杀。输了还认不清自己,死了也是活该。”
李靖深以为然,道:“如今人族之地位,乃祖先们一刀一枪挣来的。作为后辈,实不敢不敬祖宗之功。若予水族靖绥,岂不是丢了祖先的脸?!”
陆恒抚掌大笑:“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作后辈的,守不住祖宗的基业,那才是莫大的罪孽。
陆恒便说起正事:“你去过我那宅子,当知我一贴身婢女,便是那丘芸,是个狐狸精的。”
李靖道:“知之。”
陆恒点头:“先时,我去寻冥河老祖分解因果。她以我非冥河敌手,害怕遭到牵连,由是弃而去之。”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却教我恶心的紧。”
“本欲捉回来,好生惩戒,却不知哪里得了什么手段,蒙蔽了我的视听,寻她不着。”
“我思来想去,实不爽利。便来寻你。发一个海捕的文书,帮我寻她一寻。只消找到在何处,我自将她捉回来即是。”
李靖听罢,瞠目不已。
既是为此事而瞠目——竟有这般婢女,毫无忠诚可言,实在令人唾弃;他自觉陆恒不是个吝啬、鄙薄的人,这般仙家,嘴皮子松松,便这大商,无数贵女都要蜂拥而至,哪怕作个婢女。
却竟这般。
但更令李靖吃惊的,却是冥河老祖四个字。
他也是有根脚的人,度厄真人好歹也是个金仙。作为度厄弟子,这天地间有哪些厉害人物,等闲不能招惹的,度厄真人自当与他点明。
便有这冥河老祖。
却听陆恒去寻冥河老祖分解因果,听这意思,还要斗一斗。
却不禁有那么一丝丝认同——难怪那婢女要跑,实在冥河老祖声名广大,凶横异常。
但这种念头瞬间掐灭。
不忠便是不忠,不能因为敌人强大,便找得理由来。
说:“先生放心,这海捕文书,我即让人颁下去。务使广传,早晚将人寻到。”
陆恒笑道:“倒也不必太过捉紧。我那女婢是个真仙,她若掩藏行迹,变个模样,便发海捕,也未必找到。”
说:“只作个念想。她总不能一直藏着,早晚要跳出来,只时间而已。”
这里描摹了丘芸相貌,作一张纸,丢给李靖。
随后将事放在一边,闲谈起来。
李靖便说了一日两个上门来求取甲木仙精的,颇为有些无奈模样。
二二章 海捕
他说:“先是余元道人,后是东海长虫。”
“余元道人便也不说了,毕竟有些渊源。他是东海金鳌岛碧游宫的门人,碧游宫这一脉,当初也在昆仑修道,我师度厄真人与其中几位有些交情。”
“那长虫却是个不自知的。”
李靖道:“先生大概不知,人王武丁之时, 乙辛王后率军征四方,曾征东海,将长虫们打的不敢抬头。时乙辛王后迫使长虫称臣,那长虫先时答应,等王后退兵,却又反悔。”
“我祖上早镇陈唐关, 王后退兵之后,长虫又来攻。教死伤惨重。祖宗之血仇, 我未有能力报之,却也不敢或忘!”
“我李族历代,不少先辈都曾与水族作过战。那长虫却有脸来求甲木仙精,实是毫无羞耻之心也!”
人王武丁,乃大商自开国帝汤之后,又一杰出人王。时大商政局混乱,武丁即位之后,使之复兴,史称武丁盛世也。
王后乙辛,亦是那千古第一女将‘妇好’者也!
武丁时,王后乙辛领兵征战四方,助武丁开创盛世,为世人所敬仰!
倒是不曾想, 这位王后大将军还曾把东海的长虫们按着暴揍过一通。
果然女中豪杰, 巾帼之首啊!
陆恒不禁道:“这般...倒是我给你引的麻烦了。”
李靖忙道:“先生怎么这么说呢, 您贺我新婚,赠我仙品, 我感激都来不及。至于此间事, 无非我自身本事不济,哪里怪得先生您呢?”
陆恒笑呵呵道:“皆小事耳。若那长虫再因此物扰你,你直教他来均山,我看他如何成色。”
李靖笑起来:“哪里敢因此事搅扰先生清净。”
说:“我毕竟陈唐关镇将,背靠大商。那长虫再怎么不识趣,也不敢再来扰我。”
说:“此间先生倒也来的正好——我长子将诞,就在这几日里。本想等夫人产下长子之后,便去均山,请先生赴宴。”
于是起身,拜了一拜:“恳请先生为李靖长子开慧!”
开慧,便是开启智慧。
寻常的普通人当然没有那个条件,智慧的成长,只能伴随年龄、学习和阅历,慢慢增长。
但若有条件,即可以在出生之时为子开慧。使之早慧、早学,有益于终身。
这开启智慧的门路,非修行者不能。李靖自己也是能够做到的,但他的修为, 还未成真仙。若请得陆恒为其子开启智慧, 那便更彻底、更奥妙, 好处更大。
陆恒闻言笑道:“小事而已。”
道:“只你长子出生之后, 派人来通知一声,我自赴宴。只你家美酒不知还剩多少,够不够饮。”
李靖笑道:“先生切莫小看李族,美酒绝对管够。”
陆恒没有多做停留,一番闲谈之后,便即驾云而走。
李靖回到屋里,妻子殷夫人正在桌前书写——殷夫人却也是个才女——王室出身,当然不差。
她挺着大肚子,安静的坐在案桌前,凝神作书。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映在脸上,一派娴静。
李靖轻手轻脚走到身边,依偎坐下。
直看殷夫人将一幅字写完,这才叹道:“夫人书文精湛,为夫佩服。”
殷夫人笑道:“止闲来无事,写写耍耍。”
她抚着腹部,道:“怕就这几日,这孩子就要诞下啦。”
李靖道:“辛苦了夫人。”
便说:“先时陆先生来,我恳求先生为孩子开启智慧,先生已是答应。先有甲木仙精养胎,又有仙家大能开慧,我儿福源着实不浅呢。”
殷夫人抿嘴轻笑:“那是夫君福源呢。实是陆先生与夫君品性相合,否则那般仙家,何以这般看得起你我。”
李靖笑道:“夫人这话倒也没错。我与陆先生交谈,每每极是相合。”
却道:“夫人,你说,若教这孩子拜了陆先生为师,可好?”
殷夫人一怔,即道:“那自是好的...这孩子与陆先生缘分可不浅呢。”
李靖道:“我也这么琢磨着...就是不知道陆先生是否有意...先时没敢提。不如等此子降生,陆先生来赴宴饮酒之时,我再提一提。”
殷夫人道:“合该如此。”
陆恒这里回了均山,便把狐狸精的事放下,继续祭炼他神兵大槊。
此间虽已用其挑杀了梵天,但毕竟差了火候,用起来还不大顺畅。
便如此过了几日,轮到碧游她们出来。这里陪伴陆恒。这一波,碧游、牡丹、罗刹女,还有傅氏姐妹、黄蓉和盛崖余。
倒是热闹起来。
陆恒一边祭炼他的神兵,一边与婆娘们谈天说地。或那边演武练剑,或结伴进均山之中观览景物,左右和谐美满。
倒也不怕近在眼前,被那冥河老祖算计。有了这样的警觉,冥河老祖除非亲至——这倒是陆恒所愿了。
不几日,嫦羲来了——婆娘嫦羲。
便在陆恒眼前,两个嫦羲融为一体。
这边嫦羲下来了本尊,那边嫦羲来的也是本尊。两个站在一处,自然而然,便成了一个。
陆恒有点紧张,生怕两个成了一个,便不认他了。
自然是多想了。
嫦羲很自然的坐在陆恒身边,看他捉紧模样,不禁掩嘴轻笑:“怎的,怕不认么?”
陆恒道:“自是怕的。你两个合一,你这修为又升了一分,若躲起来,便如那冥河老祖,我哪里去找你?”
嫦羲笑道:“难不成这几个月的相处,都是云烟么?”
说:“她拖拖拉拉几个月,便是教你与我相处。”
陆恒怔了一下,笑起来:“也是...你便是她,她便是你么,心意相通。”
伸手去揽她,十分自然,她不拒绝。
却说:“倒是如今,不能天天伴着了。我宰执太阴,每日里也是有事儿要做的。”
说:“只每月月圆之夜,我来伴着你。”
不提化身。
陆恒笑道:“那自是好的。”
如此第二日,嫦羲便带着姜玥回了太阴。以后止每月月圆,来与陆恒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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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圆满了。
便这一日,李金吒降生,李靖一大早来了均山,请陆恒赴宴。
陆恒喜得如此,这回却是带了碧游一并去。
李靖没见嫦羲,却也不便问,与陆恒、碧游,直往陈唐关而走。
二三章 文殊(今天回来的有点晚)
自李靖迎娶殷夫人,转眼正是一年。当初成亲喜宴,陈唐关张灯结彩;今日诞下长子,亦满城欢欣。
作为贵族,李族效忠朝歌;作为子民,陈唐关的百姓效忠的,则是李族。李靖有后, 便是陈唐关后继有人,百姓未来有了保护者。
这样的天地,这样险恶的环境,百姓需要保护者——面对妖物、水族、邪道,百姓没有自保的能力。
进了陈唐关,到了李靖府上,此时已宾客云集。
比起先时成亲之际, 止少了朝歌使者——东伯侯派了姜文焕来贺喜。
姜文焕坐在陆恒身边,问他姐姐近日境况, 说:“几月未见长姐,颇为想念;父亲也经常念叨。不知家姐境况如何。”
陆恒笑道:“你姐姐根性深厚,拜师三日,便已修得真炁。而今已随我妻去了太阴勤修。”
这师徒之间,是相互的关系。为师者,要了解徒弟的根脚;当徒弟的,也要知道师父到底是谁。
当时拜师,便知拜的是哪个——那太阴之主嫦羲。
可把东伯侯府高兴的不行。
太阴之主,上古大仙是也!
姜文焕一听,不禁有点遗憾, 道:“原是想此间为李兄贺喜后, 便随先生一道, 去看看家姐。”
李靖敬了一圈酒, 正待到陆恒身边坐下,便有小厮来, 在李靖耳边耳语几句, 李靖一听, 便即抱拳四方:“有事, 且容李靖失陪一会儿。”
陆恒却是听的清楚。
那小厮耳语,是说有个自称五龙山云霄洞、玉虚宫门人,号为文殊的道人前来拜门。
李靖抱了声歉,即出宴厅。
早见一道人长身立在庭中,云淡风轻,仙风道骨,气度遗世独立。
那身形模样,与天地合,与师度厄真人相差仿佛,李靖立时心知,这多半是个金仙大能。
他在度厄真人门下修行数十年,倒也曾随其师拜过同在昆仑的玉虚宫。止不曾与玉虚宫的二代仙长们有过交集——这些仙长们早学有所成,自下山去,开枝散叶去了。
但总是有些渊源的。
忙上前拱手:“在下李靖,仙长安好。”
文殊道人还了一礼,笑道:“李将军好。”
说:“今日冒昧登门,唐突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李靖连道不敢,说:“今日我儿喜诞, 仙长临门,正是蓬荜生辉。请仙长入内奉酒。”
文殊道人却道:“奉酒倒也不必。今日来,却是有事。”
说:“我今日在洞府静修,忽然心有所感,知吾徒降世,这便匆忙赶来...”
李靖立时恍然。
这是收徒来了!
一时间,心中踌躇。
早先便与殷夫人商议,趁着这回喜宴,要把金吒托付于陆恒门下。陆恒乃是金仙,更是强者——便那冥河老祖,在他口中,也只区区。
且与陆恒交情不浅。若教金吒拜了陆恒为师,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事。
实不曾想到,这里又来了玉虚宫的仙长。
他不禁心中暗叹:我儿何等福源也!
玉虚宫可不是等闲的存在——乃寰宇三教之一,祖师元始天尊乃是这寰宇之间,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大能。
且名门正派,传承法门直通大道。
若无陆恒,若无此前起心,文殊来的,倒也正是时候。若将金吒拜了玉虚宫,那也是广大前途,无可限量。
但既早起了心思,要把金吒托付陆恒。李靖不免便有些为难起来。
人家玉虚宫的仙长亲自上门,这里一口拒绝,且不说渊源,单说这礼数,大抵便不合适。
只好装糊涂:“仙长徒弟降世?那真是可喜可贺。不过料来不急在一时,不如先喝一杯喜酒,再去收徒不迟。”
文殊道人脸上笑容一滞——你这李靖,莫非听不出我文殊道人此来,正是为你长子?
便摊开来:“李将军,你长子与我有缘,今日正是为他而来。”
李靖这下不好糊弄了,只好道:“竟是我长子?”
然后犹豫着道:“好教仙长知晓,此间事,实是...”
他是个堂皇的人,便直言,道:“早先我妻怀上这孩子之时,我便与妻有过计较——文殊仙长,我因与均山的陆先生为友,早欲将长子托付于陆先生门下修行。实在要辜负仙长一番好意。”
文殊道人一怔,道:“李将军却是早有决定?”
李靖叹道:“李靖曾在西昆仑度厄真人门下修行,也曾有缘拜会过玉虚宫。说来李靖与仙长,也是有渊源的。只因这里早有决断,李靖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请仙长体谅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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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殊道人也为难起来。
——他与金吒,的确有师徒之缘。说心中有感,并非虚妄。但文殊道人也知道,缘分这种东西,并不绝对,也不唯一。
他与金吒有缘,金吒未必与别人便无缘。
但他今日亲自登门,毕竟这颜面是摆出来了。李靖言语堂皇,并不隐瞒,也是事出有因,是早有决定。的确是他文殊唐突。
说来本不应该如此。
文殊也是修行有成的金仙。按说此间登门,实不该开门见山——却是急躁了。此时才知道为何——是因为这徒弟,与另外的人也有缘,冥冥之中,教他心生急切。
文殊道人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却又不好怪罪李靖。
便心念一转,道:“不知那均山陆先生是何等人物?李将军不妨为贫道引见一二?”
李靖听了心中也是为难。
他虽早决定使金吒拜师陆恒,可毕竟还未与陆恒说,这事并未定下。现在来了個文殊道人,分明迫切要收金吒。
若将引见,万一起了冲突,如何是好?
他李靖便里外不是人了。
这里引见,便有挑火的嫌疑。
便说:“这...”
却那文殊道人,径自已往宴厅方向走去。李靖见状,忙赶上去。
文殊道人至厅前,正待入内。目光已是扫尽厅中。便一顿足,脸色变幻,即转身而走。
李靖险些跟他一头撞上:“仙长...”
文殊叹了口气,化作一道遁光,冲天而去。
李靖愣了半晌,不知是何缘故。想了片刻,只好按在心中。又忙整顿了一下精深,露出笑容,进了宴会厅继续招待客人。
二四章 黄龙(写了三章)
待完了宴会,宾客散去,李靖已醉醺醺模样。
他与陆恒相对而坐,拜道:“先时请先生为金吒开启智慧,这里李靖冒昧,还有一事相求。”
陆恒笑道:“何事。”
李靖道:“我与先生结识,虽时日不长, 可却甚是相得。我成亲时,先生赠我甲木仙精;长子诞生,先生也应我为其开慧。此间分明缘分深厚。”
“先生神通广大,智慧超然。我欲将金吒托付于先生门下,求先生教导他为人处世之道。”
陆恒闻言,略作沉默:“你要我收金吒为徒?”
便这时候, 碧游抱着个婴孩, 与殷夫人一道,来到了这里。
碧游逗弄那孩子,笑的欢快。
闻言直道:“老爷,这孩子爱笑,真是可爱的紧。”
陆恒抬头看她,见她眼神隐隐乞求。不禁心下一叹——婆娘们的心思,陆恒早知。
可惜,陆恒至今并未有孕育后人的想法。
便道:“也罢。既是缘分深厚,便收个徒弟吧。”
李靖与殷夫人闻言大喜,不禁道:“多谢先生。”
碧游更是欢喜,道:“要把这孩子带回均山呢么。”
陆恒却摇头:“不必。金吒方才出生,尚且离不开父母。至少三岁以后, 再来均山。”
又说:“左右陈唐关离均山不远, 你喜欢这孩子, 有时间来看看他就是。”
殷夫人正提着心,闻言放下心来, 笑道:“碧游姐姐这么喜欢金吒, 不若作他义母何如?”
碧游一听, 望向陆恒。
陆恒失笑:“你自己做主。”
......
却说文殊道人遁光离了陈唐关, 一路心中叹息, 回了五龙山云霄洞。
这所谓‘洞’之一字,若说在某某妖魔身上,那便是字面意思,多半是个山洞。而若在文殊这等正宗仙家手上,便是洞天。
止是将洞天附着于山川灵秀之处,作为道场。
与陆恒这等,将道场着于掌心者,其实不多。
原因很简单,便是一个承载的问题。一方洞天,最次也是个小千世界;似金仙这等大能,少说中千世界,甚至大千世界。
一方中千、大千世界,其重可想而知。无论附着于肉身还是神魂,都会带来压力。
倒也不是不能承受,只是没那個必要。
毕竟与陆恒这等修行几乎彻底自给自足、肉身强横到爆炸的存在而言,大多数仙家都比之不上。
对于陆恒来说,手心里承载一方大千世界,跟拿一根稻草没什么区别。而且要作为勾连几个宇宙、使婆娘们相会之处, 终是不能附着于某个宇宙的山川之中,否则会有破绽。
小书亭
文殊道人回了道场, 心里不大是个滋味。
先时兴冲冲出门,眼看要收个徒弟。却没想到,那徒弟与别人有缘。与别人有缘还则罢了,凭他玉虚宫门人的身份,大抵是占优势的。
想着只消见个面,亮明身份,使之自退。
可那一眼,他即转身就走——没法子,看见陆恒了。
一眼便看出来,那人是谁——不就是方才不久,三两招格杀了梵天的凶人么!
当是时,陆恒格杀梵天,一双双眼睛观望,其中就有文殊。那样的场面,也只有金仙级数的,才有观摩的能耐和机会。
那可真是砍瓜切菜呀。
倒不是文殊差了梵天。梵天虽成道比文殊早些,可梵天的路数,却比不上文殊——人家是玉虚宫的门人,修的是元始天尊的大道。
梵天之师冥河老祖说来厉害,可比起元始天尊,无疑差了不少。
但文殊不差了梵天,却也知道,高不过梵天。梵天三两招死在陆恒手中,可不会三两招死在他文殊手中。斗起来,多是个旗鼓相当的结果。
便说,那陆恒若要杀他文殊,大抵如是——也只三两招的功夫。
便有了个共识——杀梵天者,道行未必多高,但战力超强——这寰宇之间,除开三教祖师级的存在,能胜陆恒的,屈指可数。
偏偏这厮又是个不明来历的陌生人。看不出来路。既非三教中人,亦非旁门左道,更不是西方教的路数。
游离于各大势力之外。
这样的人,等闲实在不好招惹。
文殊道人唉声叹气,便又白云童子来,说:“黄龙师叔来访。”
却是他同门师弟,黄龙真人来了。
文殊收敛了一下心绪,将黄龙真人请进来,教白云童子奉上瓜果茶水,一时闲谈。
黄龙真人道:“闻说师兄佳徒将诞,就等师兄把徒弟收来。我连礼物都已准备妥当。”
文殊一听,神色微僵,叹道:“此事不必多言。”
黄龙真人一怔:“师兄何意?”
文殊道:“黄了。那李金吒,与他人有缘。我今日登门,被他父亲李靖拒绝了。”
“啊!”黄龙真人瞠目结舌:“这...这...”
不禁气愤道:“那李靖莫非眼瞎耳聋?”
玉虚宫哎!这可是玉虚宫!谁人能拒绝玉虚宫?!
文殊叹道:“倒也不是李靖的错。”
说:“他是早有决定。我去之前,他便已决意将其子托付他人。我是去晚了呀!”
说:“李靖不曾隐瞒我,此间因果都说的清楚。他也是堂皇正大的人,不是三心二意者。我倒是高看他一眼——并未因我是玉虚宫门人,便改变主意。”
黄龙真人沉默了片刻:“此间缘分,乃老师点化,怎这里却脱了去...”
文殊道:“缘分二字,并非绝对。我与金吒有缘,难道便不许金吒与别人有缘?只我自己想差了——该早些与李靖结交,先那人一步。可惜错失。”
黄龙真人于是叹道:“这可真是...本来以为师兄收了金吒为徒,正要拜托师兄一事,没想到...哎...”
文殊有些不乐意,道:“我道你今日来作甚。”
黄龙真人道:“好教师兄知晓,我那东海里的亲戚,前些时日来寻我,求我一件事。说陈唐关李靖手中,有一味天仙品级的甲木仙精。我那亲戚妻子正好有孕在身,意图求取一二以养胎,但被李靖拒绝。只好来求我。我不好推拒,思来想去,想到师兄将收徒李金吒,这才来求师兄,没想到...”
二五章 女娲
文殊闻言了然,却道:“你既为玉虚宫门人,当知天地大势。少与东海水族来往。”
说:“我人族已奠定寰宇主角之基,水族若识趣,早些臣服还好。可我见水族仍有桀骜。”
“分明当初,乙辛王后征东海,乃是臣服的好时机。却教那敖广自作聪明, 坏了事。”
“你虽也出身龙族,但既入大道,便要顺天应人。此间事我不好多说什么,我已不能收徒金吒,你所求之事已是空谈。你自回去好生想想——为何诸位师兄弟与你多有冷淡。”
黄龙闻之,有些挂不住颜面,道:“师兄何以如此教训于我。”
文殊道:“我今日本来心情不佳,你又牵扯东海水族,教我如何高兴的起来。”
说:“那李金吒如今拜了个狠人为师,我亦无法。你也休要多想,切莫去触霉头。”
道:“先时梵天在血海被格杀,你也是瞧见了的。那李金吒所拜之师,便是那人。李靖说陆先生,我先时还没反应过来,待见其颜,方知是那陆恒,也只能转身即走。”
陆恒格杀梵天之后,骂战冥河, 自报了姓名。皆知是为陆恒。
黄龙真人原还有点小心思,这里一听,立时消散。
便告辞而去——实在不想再听文殊教训。
话说黄龙真人,在玉虚宫二代门人之中,不大受其他师兄弟待见,其缘故,便在于此。
是水族出身。
而玉虚宫二代门人, 有一半,都是人族出身。
当初乙辛王后妇好率兵征伐四方, 本已降伏水族。水族却后来反水。便有黄龙真人的缘故。
这便教人族出身的师兄弟不待见他。
玉虚宫二代,人族占了一半。一半都不待见他,其他的又怎待见他?
走了黄龙真人,文殊道人左思右想不大得劲,便出了道场,奔昆仑山而走。
...
却说此时,那太阴月宫之中。
嫦羲正在宴客。
她的客人,也是一位女仙。两人对坐,一个清冷高洁如高悬之月,一个雍容华贵集世间之美,真是春兰秋菊,交相辉映。
“姐姐今日如何有闲暇到我清冷之处来。”
嫦羲如是道。
那女仙笑道:“我听说你收了徒弟,教我吃了一惊,便来看看。”
目光落在一旁侍奉的姜玥身上,不禁道:“按说以你的性子,不会收徒才是。”
嫦羲道:“女娲姐姐何出此言。她是我宫中月桂真意所化,我收她为徒难道不合适吗?”
原来是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闻言笑道:“那倒不是。”
便转言:“今日来见妹妹,实有一事, 须得请妹妹与我转圜一二。”
嫦羲笑起来:“姐姐神通广大, 何事还需我来转圜?”
女娲道:“便不与你打幌子——你的事, 既不曾隐瞒,我自是知晓。这些天,伱在凡间,可是过的如意自在。”
笑道:“竟是找了郎君了。”
嫦羲道:“便连姐姐也知晓了。”
女娲娘娘道:“如何不知。你那郎君是狠角色。冥河老祖毕竟不差,却被他堵的不敢出来。”
说:“我有一事,与之相关。你那郎君这般性子刚强,若是以后知晓,来堵我门,那实在教人彷徨。便只好来求你啦。”
嫦羲掩嘴轻笑:“姐姐与我玩笑呢。”
女娲道:“哪里玩笑。便是他那不忠的婢女。你不要与我打马虎眼,你必是知晓的。”
嫦羲闻言,轻轻点头:“姐姐选了那小狐狸?”
女娲道:“倒也不是我选了她。实是她机缘巧合,撞上了。我在凡间一处毁弃庙宇里落下机缘,那小狐狸途经之时,正好撞上。”
嫦羲道:“姐姐高高在上,此间事,何必掺和呢。”
女娲柳眉一竖,道:“不掺和可不行。不能教那些个混账小觑了我们女人!”
嫦羲:“......”
......
丘芸逃到冀州境内,寻了个远离人群的深山暂时定居。
与她一道的,还有当初在那破庙时遇到的两個妖精。一个九头雉鸡精,唤作是胡喜妹;一个玉石琵琶精,唤作是王玉儿的。
三个结为姐妹,相互依存。
丘芸落脚之后,便制了个灵牌,上书‘老爷陆恒之灵位’,供奉起来,日日香火不断。
还与两个姐妹说:“我受老爷恩惠,得他庇佑,得传仙法,不敢或忘。”
胡喜妹不禁道:“姐姐能遇到这般老爷,实在是天大的幸事。可如何却要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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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芸叹道:“老爷刚强,与冥河老祖有些因果,却是找上门去。如今必已是陨落了。否则以老爷神通,早来寻我。”
还垂泪道:“老爷待我极好,我真个是舍不得。可冥河老祖何等人物,旁门的祖师,邪道的巨擎。他杀了老爷,我若不走,必遭斩草除根。”
王玉儿道:“这般...怕是不忠。”
丘芸道:“我也算是承了老爷的道统,我逃离出来,也算是为老爷续接了道统,怎能算是不忠呢?”
她倒是有理由。
这般在冀州境内落脚不久,静极思动,三妖变作凡人模样,打算去附近的城池逛逛,买些生活用品。
却便见城门口张贴告示,其中竟有通缉海捕丘芸的。
仔细一看,说是陈唐关那边发来的。
丘芸心下惴惴,不敢再逛,连忙与两个姐妹逃回深山。
却是发怒:“必是姜玥那个小贱人作的孽!”
胡喜妹道:“这般说来,那冥河老祖怕是不曾跳出来斩草除根呢。要不然,姐姐口中的姜玥,哪里能教发海捕文书?”
丘芸泄气:“这般...倒真是映衬我不忠了。”
......
陆恒收了金吒为徒——暂时还是口头。毕竟金吒方才出生,虽然开启了智慧,却是年幼。得等几年,再正式拜师。
却这小毛孩,倒是教陆恒的婆娘们欢喜的很。
先是碧游,有事没事三天两头望陈唐关跑,还作了金吒的义母。后来消息传至洞天,一个个婆娘,都起了心思。
轮流出来,每每去那陈唐关,看望金吒。
陆恒也不去管。他知道好些婆娘都想要个子嗣,可陆恒不予。便正好有个婴儿代替这种感情。
左右是自家徒弟,便即如此也罢。
二六章 明珠一对
悠悠三载,转瞬即逝。
这天,正是清晨。陆恒持槊于庭中演武。
一四尺孩童亦持一木棍,在旁跟着路数走。
这孩子便是李金吒。
三岁大的孩子,身长已四尺余,把一条木棍舞的呜呜作响,端的气力十足。这孩子在母胎之中, 便受甲木仙精滋养;出生时又有陆恒开启智慧。
虽才三岁,身量比及寻常七八岁的孩童;聪慧伶俐,熟读诗书。在两岁时,就已正式拜师,随陆恒修道学法。
每每一月,半月在家, 半月在均山。
毕竟小孩年幼,这教导的路数,当然并不捉紧;而以玩耍姿态, 任其喜好。
一趟枪棒走完,早有姜玥在旁,拿了毛巾给小毛孩擦汗。
前日里,正是月圆那天,嫦羲下来,总算把姜玥也带了回来。姜玥随嫦羲修道于太阴,三年不归。东伯侯每每派人来,见不着她。
小毛孩金吒脸蛋红彤彤的,一边凭姜玥擦汗,一边望着陆恒, 眨巴眼睛说:“师父, 我想回家和弟弟玩。”
去年殷夫人产下第二胎, 便是李靖次子,唤作李木吒的。木吒也已有师, 不过不是陆恒。
早在前年,附近来了个道人,唤作是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亦是玉虚宫门人。
大抵是汲取了文殊道人的教训,这普贤道人来得早。殷夫人刚刚怀上,这道人便来了,一番与李靖结交,在附近小山扎了茅庐候着,早早定下了师徒名分。
于是与木吒开慧,便不是陆恒的手笔,自有他师父普贤道人。
亦如金吒,先是口头定下名分,等三五岁,再来正式拜师,然后再带去那九宫山白鹤洞修行。
眼下这孩子才一岁大,正在父母膝下成长。
那普贤道人也没走,在陈唐关附近的山上结庐而居,每日里陈唐关走一遭,与木吒培养感情。
有了个小弟弟,金吒自然高兴的很。每每到陆恒这里来,三五两天,就嚷嚷着要回去跟弟弟玩儿。
正捧着一盘水果从屋里出来的碧游闻言,不禁笑道:“稍后义母送你。”
陆恒家里些个婆娘,对金吒这孩子, 溺爱的紧。比他亲妈殷夫人还要溺爱。若非这孩子早慧,若非陆恒时时点播,非得养废了不可。
“好哎...谢谢义母。”金吒跳起来,高兴的很。
陆恒道:“你们就惯着他吧!”
碧游递了个果子给金吒,一边对陆恒道:“后天就是月中,不差这一天两天。”
陆恒收了大槊,摇头道:“眼下他还年幼,我不多说。等过几年,必严苛要求,说怎样便怎样。”
在椅子上坐下来,陆恒对旁边的姜玥道:“嫦羲送你回来,大抵你父兄就要来找你了。”
姜玥闻言,神色微微一变,即笑道:“当是与子受婚事。”
她随嫦羲修行三载余,而今修为,已臻至心相。毕竟根脚非凡——乃月宫桂树真意临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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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宫修行,激发潜能,三年间便晋至心相。
若寻常出身的,到了这个境界,合该寻個安宁之所,闭关打磨修为,或降伏龙虎、或避过龙虎,以期成仙。
但姜玥出身非同等闲。她是东伯侯的长女,必须要承担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和义务。
与王室联姻之事无可摆脱。
果然——碧游送金吒回陈唐关不久,到中午时,东伯侯长子姜文焕便来了。
见了气质如仙的姐姐,姜文焕激动不已。端端是三年未见啊,着实想念的紧。
姐弟两个好生一番叙旧,便来与陆恒告辞。
姜文焕说:“大王已正式向伯侯府下聘,使其少子受迎娶家姐为正妻。父亲便教我来,请姐姐回家。”
陆恒微微颔首,谓之姜玥道:“你是嫦羲的弟子,便也算是我半个弟子。此间将去,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
说着,弹指打出一缕金辉,铭在她眉心:“当初我诛杀梵天,抽其金性,自用了不少,余下这一缕,便予了你罢。”
陆恒杀了梵天,自然又是一盘大菜。不过不曾吃干抹净——尤以其金性,说来珍贵,其实于陆恒而言,现在已无大用。陆恒金仙根基早成,精炁神三宝皆为不朽,外来金性已无用之。
这梵天残存的金性,陆恒拿来祭炼了大槊,使其坚固。多余一缕,这里赐了姜玥。
——其实是陆恒太穷,数来数去没有合适的礼物,除此没有拿得出手的。
姜玥摸摸眉心,只觉一道不朽不灭的真意护着自己的神魂、肉身,巨大的安全感涌上心头,不禁涕零感激,实不知说什么。
陆恒摆了摆手:“自去。你婚礼我就不参加了。”
说:“只消记得,你师父是嫦羲,你师公是我。日后但凡遭了欺负,自有我和你师父为伱撑腰。”
姜玥下山而去。
这一去,将不是东伯侯府的长女,而是那帝乙少子受的妻,未来的姜王后。
......
陈唐关李府,李靖正与殷夫人说话。
“东伯侯府与王室联姻。”李靖说:“我李族既是王室忠臣,与东伯侯府亦交好,须得备上厚礼才是。”
殷夫人道:“妾身已备好财帛。”
李靖摇了摇头:“若姜玥姑娘不曾拜师修行,财帛尚可。眼下却是修行的,只凡俗财帛,怕是不足。”
说:“昨日我沿海巡视,得了一对明珠。便将其中一粒作礼,以为贺喜。”
说着,取出一对明珠。两颗珠子鸡蛋大小,仙光盈盈,绝非凡品。
殷夫人早有见识,吃了一惊:“这明珠看似不同寻常。”
李靖笑道:“的确非同寻常,是一对天仙品级的宝珠,颇具灵气。也不知如何落在海边,教我捡了便宜。”
便拿了其中一粒,作一链坠,挂在殷夫人颈项上。然后将剩下一颗塞在殷夫人手中:“近日东海水族颇不安稳,东夷几个部落也蠢蠢欲动。我不能脱身,只好夫人代我走一趟。”
王室与东伯侯联姻,子受迎娶姜玥,对整个大商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东伯侯总领东方各路诸侯,为四大伯侯之首,商王之下第一人,位高权重;子受迎娶东伯侯之女,稳固大商统治,安定诸侯之心,意义不言而喻。
二七章 法会请柬
陈唐关外的一座小山上,茅庐前,两个道人正在对弈。
其中一个道人落下一子,眼角瞥到一团祥云半空擦过,不禁道:“这位又是哪个?”
与之对坐的普贤道人笑道:“唤作是碧游的仙子。”
说:“正是那陆先生的内眷之一。”
太乙道人不禁道:“说来那陆先生是个强人,却怎的如此喜好女色?堂堂一尊金仙...我这里与师弟对弈不过一月,来来回回, 已见三五个来往。”
说:“有仙有凡,有人有妖,真個是没有忌口。”
普贤道人忙道:“师兄,这些话可别再说。”
道:“这修行的路数,各自有各自的不同。你我修的清心寡欲,他不是玉虚门人, 走的不是一条路,喜好女色也是他自己的事。”
说:“毕竟是个野路数...你看那许多野修散仙,不也多是妻妾成群?”
太乙道人笑道:“只随口说说而已。”
道:“毕竟是个厉害人物。他手段高强,我也佩服。说来梵天也是老资格的金仙了,证道比你我还早,虽属旁门,走的也是大道。便三两招被人格杀,实在是不可思议。”
道:“正因不可思议,便觉高人,却这里妻妾成群,与凡人无异,于是心中有些反差。”
言说间,便道:“也不知他哪里的来路...既不曾是三教门人, 也不是旁门路数, 莫非自宇外虚无而来?”
普贤道人说:“师兄不是方从昆仑山过来, 难道老师不曾言说?”
到白骨洞前,呼了名字, 早有碧云童子出来迎接。
入内见了石矶,普贤道:“陈唐关三千里外均山上有个厉害人物, 不知道友法会可曾予他请柬?”
石矶一怔, 道:“普贤道友说的可是那陆恒?”
毕竟相距不远,石矶如何不知?
普贤颔首:“正是。”
石矶犹豫道:“我听说先时金仙陨落,便是那人手笔,莫非是个凶人?这里法会,皆是同门同道,予他请柬,是好是坏?”
普贤道:“这里近在眼前,他也是修行的路数。你开法会,却不请他,莫非是瞧不起他?万一惹恼了他,可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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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矶瞪大眼睛:“还有这说法?”
却是个危言耸听。
普贤道:“总要尽一份礼数。”
石矶沉吟了一下,道:“道友说的是。我毕竟截教门人,他近在眼前,我若不请他,一是堕了教门威风,二是恐教他误会。”
便唤来碧云童子,予了一份请柬,道:“你去那均山,拜见那陆恒道人,就说我骷髅山白骨洞将开个小法会,邀他前来谈玄论道。”
碧云童子即接过请柬,出了洞府,驾云望均山而走。
到了均山,眼见半山腰上一座园林,知道地儿到了。便按了云头落在山下,徒步上山,至园门前,口呼拜道:“骷髅山白骨洞石矶娘娘座下碧云童子拜见。”
园门打开来,却是陈心。见一粉雕玉琢的童儿,不禁道:“你有何事?”
碧云童子道:“奉我家娘娘之意,予陆恒仙长送请柬来的。”
陈心于是把碧云童子带到后院见了陆恒。
童子奉上请柬,说:“不久前我家娘娘自金鳌岛听道归来,心生开个法会的念头,打算请来要好的同门、道友,相互论道,印证所得。”
说:“先时不知上仙,是玉虚宫的普贤真人今日来说,娘娘才知怠慢了仙长,教我立时来送请柬,请仙长赴法会。”
陆恒听了,笑道:“你这童儿,倒是个能言善辩的。”
接过请柬,随意翻了翻,谓之旁边的碧游和陈心,说:“这些日子果然枯燥乏味,不如去看看?”
碧游道:“看看也好。整日局在这园子里,果然也是乏了。”
“那好。”陆恒便对碧云童子道:“劳烦你这小童儿来给我送请柬,你且回去,告与石矶娘娘,说是时我必赴宴。”
童子拜道:“恭候仙长大驾。”
陆恒哈哈一笑,教陈心端了盘仙果来,予了碧云童儿。这果子是洞天里栽培的,不算稀奇物事,尝个鲜吃个味儿倒是不错。
碧云童儿高高兴兴走了。
陈心便道:“那唤作是骷髅山白骨洞,听起来不是个好去处。仿佛妖魔所居,怎取这样个名儿?”
陆恒笑道:“那石矶倒不是个妖魔,反倒是个一心修持大道的。止那山一片乱石,除她洞府附近,余者连几棵像样的树也无。便仿佛个瘦骨嶙峋的,唤作是骷髅山倒也相得益彰。”
“既叫骷髅山,这洞府便要合了山的名儿。不能说骷髅山,唤作是什么云霞洞金光洞之类的,唤作是白骨洞正好。”
二八章 白骨洞中
大抵就是个玩笑话。
为何叫骷髅山,为何叫白骨洞,实在没个说道。或那石矶娘娘立府此山之前,便有这名字也说不定。
陆恒对那石矶了解不少。
他是金仙,可于天地之间,捕捉那过去发生的许多事的痕迹。石矶在骷髅山立足已久,整天躲在洞府里头修道, 几乎不曾出来。
说什么骷髅山白骨洞,好像极是凶险地方。其实里头是个宅女。
骷髅山距离陈唐关,比陆恒这均山距离陈唐关都近。可却不曾听说,那白骨洞的石矶出来作恶。
否则李靖早率兵讨伐她了。
李靖修为的确差石矶许多,但李靖背靠大商,背后站着的是整个人族。如石矶这般坐地户, 若敢为害, 必定招来讨伐。
大商虽敬仙家,却也不惧妖魔。
真正棘手的, 是那种打一枪换个地方,这里吃几個人,那里吃几个人。这种流窜作案的,才是危害。坐地户反倒不是。
陆恒倒是没想过石矶会给他发请柬,请他与会赴宴。互相之间,不是不知道,而这几年,皆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见我,我不见你。
今日这童儿来, 一番说道, 陆恒了然。却是那普贤的话术。
正好,陆恒这里几年, 也跟个死宅似的。话说那仙家,说是朝游北海暮苍梧, 这里访访道友, 那里搜罗灵物,御剑除魔,似乎天地之间都是身影。
这样比较,陆恒便不合格。不是个合格的仙家。
既正好有些思动,这里来请,陆恒也动了心思。料来那阐教的道友,大抵是早想跟他会个面——毕竟有个金吒的因果。
又似乎唯恐陆恒凶恶,等闲有些犹豫。
正好趁着这里法会,请他去,照个面、互相了解一二。
那请柬上,便有法会的日子。就在三日之后。
于是一晃眼,三日即过。陆恒驾了云,于陈心、碧游,悠哉游哉望骷髅山而走。
几千里路,不紧不慢,也倏忽即至。
早见零零散散几道流光落在骷髅山中,料来是石矶请的另外的道友。也不知是否有耳熟能详的人物,陆恒颇为好奇。
按落云头,在白骨洞前。早有碧云童儿候着。
见陆恒来, 这童子咧嘴直笑, 道:“仙长, 您可算是来啦。”
陆恒哈哈一笑:“等不耐烦啦?”
童子道:“可不。”
这童子颇为有趣模样。
陆恒便道:“前头带路。”
进了白骨洞,阴郁之中一番婉华,颇为有些奇妙特质的一方小千世界。早有两尊女仙迎候。
为首一个,身材清瘦,身披土色法衣的,便是石矶。
她见陆恒来,忙上前两步,礼道:“前辈大驾光临,石矶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陆恒哈哈一笑:“哪里哪里。石矶道友邀我,我当谢你才是。”
然后介绍,原来石矶身边的女仙,是她同门兼好友,唤作是菡芝的,却是一朵芝花成道,颇为灵秀美丽。
这两个,都止天仙级数,修为不高不低。
稍作寒暄,菡芝引了陈心、碧游旁处去招待,石矶娘娘则引着陆恒驾云登天,到了这洞府中最高山的巅峰,一座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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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几位面貌各异的道人落座。
石矶引陆恒入座,笑道:“这位是陈唐关南三千里外,居于均山的陆恒陆千钧前辈。”
其中几个天仙级数的于是称‘前辈’;两个金仙级数的,便是那阐教的太乙道人、普贤道人,称‘道友’。
陆恒笑呵呵,一一回礼。
随后宾主落座。
这里宾客,不是阐教的便是截教的。可惜,截教的没有厉害人物在场,止一个余元,陆恒有点印象。其他的都没什么印象。
料来截教万仙,果然众多。除了有名有姓的,多是不认得。
这大抵便是个小圈子——除了阐教两个之外。
便这里坐在一起,也颇为疏离——一是修为不在一个层次,阐教两个,都是金仙;而截教的,都是天仙。虽属同辈,却差距甚大。
而言语间,说着说着,便隐含理念之争,渐渐便有了些火气。
那余元便道:“阐教两位师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我历来敬佩。我近日炼成一宗法宝,唤作是化血神刀,不知两位师兄可愿品鉴?”
言说间,便取出一口小巧飞刀来。这刀滴溜溜在他掌心盘旋,放出一缕缕绯红如血的锋芒,见之令人心寒。
石矶一看,这可不行。谈玄论道可不能谈着谈着动起手来。
她是东家,连忙说:“余元师弟,你这化血神刀果然奇妙。不过今日法会,为谈玄论道,非为品鉴法宝。你先收着,下回开个品鉴法宝的法会,你再拿来一观。”
阐教两个,那太乙道人眉头微耸,似要出言。普贤忙把他拉住,扯开话题道:“说来与陆恒道友神交已久,却今日才得一见;所谓闻名不如见面,道友果然神采非凡。”
倒不是说怕了余元什么的。金仙、天仙,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别说余元一口化血神刀,便十口一百口,又如何能敌得过金仙?
只是不予计较——眼下,阐教、截教可还没闹翻呢。说是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顾念着情谊呢。
太乙性烈,想要发作,被普贤扯住。倒也没有发作起来。
闻普贤扯开话题,他也说:“道友当日于血海之上,威风凛凛,三两招格杀梵天的风姿,至今贫道还记在心中,颇为敬佩。”
这里说着,几个截教的仙家,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陆恒在面前呢。也连忙收敛了火气。
余元也跟着道:“那一日,见漫天血云,知有金仙陨落。这许多年来,可不曾见这般光景——金仙不灭呀。”
陆恒笑道:“惭愧惭愧。”
说:“我与冥河老祖那厮有些因果,本欲寻他分解。却那梵天自作聪明,我哪里忍他?只把他打死了账。可惜了冥河老祖藏了起来,我寻他不见。”
这口气,无疑平淡,却分明强横。不把冥河老祖放在眼里。
诸仙家一听,皆自心头多跳了一下——果然是凶人。
那冥河老祖是如何级数的人物,似丘芸那种野修,只知其旁门祖师、左道源流。而眼前阐教、截教的仙家,才真正知道冥河老祖的厉害。
那是这天地之间,顶尖第一流的大能。能压着他的,屈指可数。
二九章 谈玄论道
却这里,被陆恒杀了徒子徒孙,迫的不敢现身——虽那冥河老祖或有其他考量,可无疑,面前这个穿着平凡的青年,是个真正厉害的。
料想门中师长叮嘱不可恶了此人,便知此人不好相与。
否则三教偌大的教派, 许多的强者,祖师屹立于天地之间,哪里怕过谁?分明陆恒太厉害,便连祖师,也未必能轻易拿住,才有这般叮嘱。
面前这里坐着, 看似平凡,丝丝气息却教人心中警惕连连, 实不敢轻忽也。
毕竟法会,要谈玄论道。
稍作扯开,进入正题。
石矶作为东道主,先来抛砖引玉。
说:“先时不久,老师开坛讲道,许多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强行记在心中,这里拿来与诸位道友、前辈交流,以期得到解惑。”
言罢,正式讲道。
这里一开口,陆恒便竖起耳朵。
他倒真是想听听, 那截教的教主, 讲的是个什么奥妙。
石矶讲来,却是个断断续续, 这里一句, 那里一句,分明不成文章。不过陆恒知道,是那截教教主讲道高深,石矶难以理解, 便强记,也只记个只言片语。
仅只言片语,这般听来,陆恒也不禁心下感叹——教主不亏是教主,只言片语之中,也有高深大道。
不过其中蕴含一些理念,与陆恒所修,有相悖之处。
石矶讲完,众仙皆自沉吟,良久,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分辨。分辨石矶讲道里头,各自的理解。
于是便又开始有了火气。
阐教、截教,因其理念不同,你说你对,我说我对,实在到底谁对,也说不上谁对。
毕竟截教教主与阐教教主, 都是一個层次的。谁高谁低,真不好说。
得亏石矶娘娘在里头斡旋, 没叫矛盾起火。
大抵也是心累。
听他们轮流各自讲完, 轮到陆恒。
陆恒也不吝啬,只将自己的道叙说一二。这一番讲来,教这两教的仙家大开眼界——真个是殊为不同!
虽然只讲了些许,但等陆恒讲完之后,太乙道人直言开口:“道友所学之博,令人叹为观止。”
说:“我等修行,专选一道,等闲不敢旁顾。道友的路数,却似兼顾所有。”
陆恒的路数,的确是个兼顾周全的路数。天罡地煞齐全,神通法术无边。蕴含的路数,分解开来,数出个千百条也是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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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无法理解,这人是怎么修成的。
便有明悟——难怪这般厉害。分明看似初入金仙,却把个老牌的梵天轻易撕了,迫的冥河老祖不敢出来。
兼顾周全,更重要的是融为一炉。若只兼顾周全,未必能有这般厉害,太散乱,反倒有害修行;只有融为一炉,方有此神通也。
皆自敬佩不已。
太乙道人说:“实不知道友何等天分,真教我甘拜下风。”
陆恒也不知道自己有怎样天分,只知道自己是个挂壁。那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随便选一门出来,便是一条路数。
却他能融为一炉,且顺风顺水。
讲道完了,因着有陆恒作为可转移的话题,截教、阐教诸仙之间,倒也没有真的起火。
说着,便皆围绕陆恒来。
普贤道人说:“说来此间,我一位师弟,与陆道友可能有些误会。今日见面,正好澄清。”
说:“那陈唐关李靖长子金吒,实是个机缘深重的。既与我师弟文殊有缘,也与陆道友有缘。”
“三年前被道友收在门下,我师弟晚了一步,回去唉声叹气。”
陆恒闻言笑道:“早先李靖请我与金吒开慧,便有请我收徒之意。倒真不知坏了贵师弟的机缘。”
太乙道人道:“这机缘两个字,并非绝对。金吒与文殊师弟有缘,未尝不能与道友有缘。只看谁先一步。倒也无有对错。”
陆恒哈哈一笑:“是这个道理。”
截教诸仙闻之,才知道,原来陆恒还抢了阐教的一个弟子。
太乙道人和文殊道人这里说开来,皆自放开了许多。太乙道人道:“说来早想拜访陆道友,却怕被道友误会,一直未能成行。今日借着石矶道友法会,才与陆道友相见,实在有些汗颜。”
陆恒笑道:“此实小事而已,不必挂在心上。”
陆恒知道,金吒的确本来与文殊有缘。不过他这里来了,便也与他有缘。正如其所言,谁先谁得——实也不知,陆恒本来是不大想收徒弟的。若非碧游,恐怕会拒绝。
但这里若说出来,未免伤人颜面——我不想要的,你们当作宝。这难道不伤颜面?
其实这里一番法会,陆恒见了这些阐教、截教的仙家,感官其实都挺不错。怎么说呢,虽然他们理念不同,但仙家两个字,还是当得的。
便那余元,炼一口化血神刀,听起来像是邪道路数。但余元身上,却着实没有孽障。
说明他也是个正宗的,不曾作孽。
虽然脾性可能骄直了些。
那太乙道人,不也是个性直烈的么?
石矶还是个宅女呢。
正这里说着,忽然听到山下传来一阵喧哗。陆恒眉头一皱,长身而起。举步消失在凉亭之中。
余者诸仙一怔,皆微微变色。相继遁下山。
正是那半山腰上,又有一处法会——这法会,是分成两半的。
上头的法会,都是天仙金仙;下头的法会,则什么都有。
此间,正一男子,嘿嘿笑着,与碧游、陈心发生口角。旁边些个,围着看戏。止碧云童儿急的团团转,菡芝仙劝又劝不住。
陆恒出现在当场。
他一出现,皆鸦雀无声。
陆恒微眯着眼,打量一圈,问碧游、陈心:“倒是怎么了?”
陈心指着那已变色的男子,说:“这厮嘲讽陈心,说她是个凡人,又诸般羞辱,还说...”
“还说什么?”陆恒道。
碧游抿了抿嘴:“还说‘这般凡人女子,左右不过是个器具,拔根儿灵草,换了,与他回去享福云云’......”
陆恒立时脸色冷森。
“你是个什么东西?”陆恒盯着这厮:“有胆羞辱我陆恒的婆娘?!”
这时,上头的仙家都跟了下来。
石矶见事不对,忙道:“前辈息怒,他唤作是洪锦,也是碧游宫的门人...”
陆恒打断她:“你们来的正好。”
三十章 符元仙翁
陆恒面目淡漠下来,那洪锦早已瘫软在地,瑟瑟难言。
“区区一个真仙,满身孽障,竟敢欺我?!”陆恒道:“哪个给你的胆子?!只因你是碧游宫门人?!”
他目光扫过这下面法会的仙家,一看,真个是牛鬼蛇神齐聚。
若说上头, 与陆恒论道的,便那余元,也是正宗的。这下面,一个个那真是乌烟瘴气——除了菡芝仙和碧云童儿,就没有一個清白!
早听说截教龙蛇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还曾称赞截教教义——为苍生大开方便之门,不论根脚,不论修为, 不论出身,皆自教导。
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哪里是教导?分明是教而不导!
只传了法,没传道!
阐教或许有点狭隘,只择优而教。但截教却放的太开,只传法而不传道,予这些牛鬼蛇神传了法术神通,反倒助长了他们作孽!
此言出,截教诸仙皆面色难看起来。
怎的,不把碧游宫放在眼里?!
这时,太乙真人说了一句:“早说师叔理念有差, 正所谓道不可轻传, 碧游宫却大开方便之门, 什么鬼神都往里头收,搞得乌烟瘴气。”
说:“端端也是个真仙, 却连口舌都守不住。与那凡间的混混泼皮,有何区分?!真是丢了师叔的脸!”
这话一出口, 旁边的普贤便知道, 坏了!
一个个截教门人,都恶狠狠的盯着太乙,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但太乙却是冷笑连连。
陆恒道:“我今日受石矶道友之邀,与会论道。本是该高兴,却发生这般恶劣之事。石矶道友,我不与你多说,这洪锦的命,我要了。”
言罢,一巴掌拍了下去。
石矶急切开口:“洪锦乃符元仙翁......”
却见洪锦在陆恒掌下,已作了飞灰。
这里一掌过后,截教诸仙神色大变,看陆恒眼神,早截然不同,犹如仇家。
陆恒却不当回事,指着这一群牛鬼蛇神:“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真如那凡间的混混泼皮。”
他把袖子一甩,卷了碧游、陈心,淡淡看了石矶等截教天仙一眼:“今日我杀此人,若不忿, 要来寻仇, 只管来我均山。任凭谁来,我自接了。告辞!”
一步跨出, 人已无踪。直视石矶的洞天,犹如无物。
普贤一看,也连忙拉着太乙,道:“今日这事...我师兄弟二人也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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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走。
走了客人,全是截教门徒。石矶横眉冷目,扫过那些牛鬼蛇神:“都给我滚!”
赶走了他们,仅剩一班天仙。
石矶不禁叹道:“今日明明一桩好事,却闹的这般田地...那太乙道人也不是个好东西,煽风点火,数他第一!”
又对菡芝仙道:“妹子,我不是教你叮嘱过他们吗?怎那洪锦还要招惹?”
菡芝仙面色难看,道:“我早叮嘱过。”
余元却道:“是洪锦那厮自以有靠山,不听罢?”
说:“他主修的是符元仙翁的法门,却偏偏钻进邪道。明明以情入道,却被他修成了以银入道。整天是个口花花,早先被云霄师姐教训过,却这里忌吃不记打,这下好了,被打死了。”
说:“我等倒无所谓,知道此间经过。可那符元仙翁处,怕是不好交代。”
石矶道:“交代个甚?!这厮自己坏事,教我等平白丢了好大脸面,连碧游宫的脸都给他丢尽了!陆恒道友分明是个爽快人,本该与吾等为友,这下好了,结仇了!”
说:“只把事上报大师兄,传予那符元仙翁。那符元仙翁要报仇,自去报即是。”
又说:“今日若无太乙那厮,可能还有转圜余地。那厮煽风点火,我深恨之!”
言罢,拂袖而去。
...
却说太乙、普贤出离白骨洞,普贤不禁抱怨:“师兄,你说那洪锦口无遮拦,你却这里也口无遮拦。却不是个煽风点火的路数?招人恨啊!”
太乙道人说:“我难道说的有差?分明便是如此。”
普贤哀叹一声:“你这脾性,真是教人无可奈何。”
道:“你那几句话,在场的截教门人非得恨死你不可。”
太乙道人说:“恨我何妨?敢做的,难道还怕人说?截教立意甚好,就是走的太过。什么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都收,哪儿有这样的!这样的收的越多,越作孽!哪里有甚好处?”
师兄弟两个争执着,正见骷髅山下陆恒立在道旁。
两个忙上前,各自见了礼。
陆恒说:“先时杀那洪锦,石矶道友说什么符元仙翁?两位道友,不知这符元仙翁家在何处?”
太乙、普贤两人一听,皆是怔怔然。
怎的,又要找上门去?!
太乙不禁暗道:“这可比我还刚!”
普贤犹豫道:“陆道友的意思是...”
陆恒爽快笑道:“既是这里结下因果,我便寻他分解清楚,早早作个了结。”
“这...”想到陆恒寻冥河老祖分解因果,却把个梵天打死,迫的冥河老祖不敢出来。
这里却又要去寻符元仙翁分解因果,莫非要把符元仙翁也打死?!
那符元仙翁虽然也是个厉害角色,可与冥河老祖相比,却是远远不如。这里若是告知陆恒,这后果...
陆恒道:“两位道友不必有顾虑。能告知于我便告知于我,不能告知于我也无妨,我能够理解。”
太乙道人道:“道友性情爽烈,我甚敬佩。”
说:“告知道友无妨:那符元仙翁居于九天,临近太阴之所。具体何处,却不甚了了。道友若想寻他,还须仔细打探。”
又说:“对了,符元仙翁与月和老人是好友。道友不妨去问月和老人。月和老人在太阴之上。”
陆恒闻言笑道:“多谢道友相告。”
说:“此间今日,着实不甚爽利,连一杯酒亦不曾饮。两位若有闲暇,只管来我均山,自有好酒招待。告辞。”
即一步跨出,驾驭宇空,消失不见。
等陆恒走了,普贤又抱怨起来:“师兄怎便说了呢?!若陆道友寻着符元仙翁,一番好打,只打伤还则罢了;若是打死,你便有责任。”
太乙真人毫不在意:“那符元仙翁教子无方,受到惩戒也是应该的。”
普贤怔怔,指着他难言也。
三一章 截教(今天累的不行,勉强两章)
却说陆恒回了均山,便待去太阴一行。
那劳什子符元仙翁的洞府居所何处,太乙道人说不大清楚,可陆恒料想,嫦羲应当知晓。
说是与月和老人关系颇好——那月和老人也在太阴。而嫦羲乃太阴之主,便嫦羲不知,把那月和老人拿来, 问他他敢不答?
这里陈心颇为有些怏怏不乐。与陆恒说:“你宾客来往,皆是仙家。我却只是个凡人,实是丢人现眼。”
陆恒一听,不禁耸眉瞪眼:“这是哪里的话?!”
说:“你虽未有神通,不曾修法术。却早将真灵寄托我洞天之中,也是长生里的人物。”
“再则说,宰相门前也是七品的官儿;你是我陆恒内眷, 我堂堂金仙, 便那太乙、普贤,见我颜面,也要给你三分尊重。”
“今日之事,不在你;而在那狗东西洪锦。阴沟里一个蛆虫,我反掌打死,你还念叨着这事作甚?”
又说:“我立马要去太阴,问询清楚,找着那符元仙翁,把此间分解出来;他但凡与我道一个‘不’字,我教他陪那洪锦去!”
陈心这才去了心结。
陆恒又对碧游说:“我与冥河老祖那厮颇有因果。那厮也是旁门的祖师、左道的源流,正面不敢与我相对, 暗地里的诡计却必定防不胜防。”
道:“此间我去太阴,不知几个转圜。那厮一旦知晓,多半会有动作。你们留在均山, 未尝不遭他算计。”
“你代我走陈唐关一遭, 把金吒带回来。”
“这宅子,我这几年颇下了几分功夫。便是个金仙来闯, 也要教他脱层皮不可。就算冥河老祖, 一时半会也休想进来。”
“如此, 便有转圜的余地。若我去太阴之后,真有不怀好意者来,便可凭此拒敌门外;也有躲入我洞天的时间。”
“或便干脆皆先入洞天。将一切不好的可能,摒除在外。左右我计较周全,怎样都行。”
便这里碧游去了趟陈唐关,把個刚回家玩了半天的金吒又带了回来。并将此间事,与李靖说了,教他防备三分。
碧游、陈心,皆意不留均山,便把金吒也带进洞天。陆恒即化作一道光,冲天而去。
......
却说白骨洞法会的事,很快在截教门人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截教号称万仙来朝,门人弟子无数。若说仙家势力,最庞大的,非截教莫属。截教教主门下,既有惊天动地的厉害金仙,也有蝇营狗苟的牛鬼蛇神。尤以那牛鬼蛇神, 耳长嘴臭,但凡有个消息,立马便要闹开。
方才不久, 截教教主完了一回讲道,无数弟子汇聚在金鳌岛,此时尚未完全散去。
这里消息传到金鳌岛,立时,便一阵闹腾。
“敢杀我同门道友,端端找死,正要寻其报仇,将他碎尸万段!”
这般言语,层出不穷。
截教首徒多宝道人闻之,不禁皱眉不已。他是个有道的金仙,修为极其高强。三教弟子之中,几无人能胜他。
平素多留金鳌岛,镇守大教山门。
此时他与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论道。得闻此事,不禁对三个师妹说:“不知具体何事,哪位师妹去过问一二?”
正说话,金灵圣母抬手接过一道飞来的光,片刻后道:“此间事我已知之。我那弟子余元,正是亲历者。”
便把事情来往,一一说明。
“先时掌教老师讲道完了,门人石矶便邀约同道,在她洞府开个法会,以期加深听道所得。”
“便邀约了我弟子余元等在内的几个同门天仙,以及阐教太乙、普贤两位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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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邀约了那格杀梵天的陆恒道人。”说到这里,金灵圣母顿了顿。
听到陆恒二字,夺宝道人三个,皆不禁多了一分精神。
金灵圣母接着说道:“除上述几位,还有不少寻常的门人...其中便有那符元仙翁的儿,洪锦。”
“陆恒道人与会,带了两个女眷。其中一个,却是凡人。那洪锦口无遮拦,调戏羞辱,以至于惹恼了陆恒道人,被他一掌打死。”
大致说到这里:“事便如此。大师兄,你看这事如何处置?”
多宝道人神色一转,道:“洪锦?符元仙翁之子?”
他却不知此人。
这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截教门人遍地,下层门人弟子既多且杂,修为参差,品行不齐,没有几个值得截教大师兄关注的。
那洪锦也在此列。
倒是听到符元仙翁,多宝道人稍稍提了一分精神。
倒也不奇怪符元仙翁之子成了截教门人——截教就是这般,只要愿意,只管来,其他的完全不管。甭说你符元仙翁之子,便是你符元仙翁的爹,要来截教,只消听了教主讲道,那也是截教的人。
多宝道人问了一句,又沉吟了片刻,道:“此间事,若说对错,自然没有可辩解之处。那陆恒道人神通广大、法力高强,便我见了他,也要以礼相待。区区洪锦,竟羞辱于他,不死何来?”
金灵圣母三个闻言皆的颔首。
多宝道人又道:“不过洪锦毕竟我教门中人,便他有错,也该是拿到我面前来处置,何以一掌打死?”
金灵圣母微微点头:“大师兄所言极是。这般...我走一趟,找那陆恒道人讨个说法。”
多宝道人道:“可。不过,那陆恒道人非同小可。当初血海之上格杀梵天,你我皆是亲眼所见。梵天虽不算什么,败他不难,我出手也不需五招十招,但要杀他则不容易。”
说:“那陆恒道人手段凌厉,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伱去见他,讨要说法,还须委婉一些。”
金灵圣母笑道:“依大师兄所言。”
这里出来,一声清叱,将还留在金鳌岛的牛鬼蛇神门尽数赶了出去。这才化作一道光,倏忽已至陈唐关。
先在骷髅山按下遁光。见了余元、石矶等人,几个连忙上来拜见。
金灵圣母道:“且将事情巨细,皆与我道来,不可有丝毫遗漏。”
不敢怠慢,余元、石矶等连忙将事情先后、事无巨细,皆一一道出。
金灵圣母听罢:“如此说来,还有那太乙道人从中煽风点火?”
三二章 太阴(明天继续五章)
这般问话,石矶不好回答。余元则道:“老师,若说煽风点火,大抵有些过头。那太乙道人的脾性,历来便是如此,当初在昆仑时...”
他却说起太乙道人的好话来。
金灵圣母摆了摆手:“不必多言。”
然后直道:“此间我碧游宫颜面大失,你们几个都有过错。罚尔等面壁静修, 十年不得出。”
言罢转身即走。
却倒也没先去寻太乙、普贤的晦气——而先至均山。
以金灵圣母神通,只在一瞬,人已出现在均山陆恒庄园门前。
这里抬头一看,金灵圣母便心头一跳——只这区区一座庄园,在她眼中,竟也仿佛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教她心头吃惊。
隐隐有股警兆——但凡她擅自闯入,怕便有危险加身,少不得吃亏。
不禁暗道:“这陆恒道人三两招格杀梵天,手段不次于大师兄,我难免差他一筹...倒不曾想,这阵法、禁法的门路,竟也这般精通。”
念头转动之间,金灵圣母高声喝道:“截教金灵圣母来访,请陆恒道友一见!”
竟无声息。
金灵圣母皱眉,又道:“陆恒道友可在?!”
仍无生息。
金灵圣母心下转动:“莫非不在?难不成知道我要来,意避开我?”
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金灵圣母心下不愉。但也没想过闯进去,只好转身离开。
便这里, 一道遁光,倏忽落在陈唐关外小山的茅庐前。又在下棋的太乙、普贤二人连忙站起来,见一女仙应着光显现出来, 仔细一看:“金灵道友?!”
金灵圣母面色冷淡, 道:“两位道友一向可好?”
太乙道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金灵道友。”
说:“道友神态, 莫非兴师问罪?”
金灵圣母淡淡道:“兴师问罪谈不上...三教毕竟是一家, 你太乙嘴巴臭, 我不是不知。”
太乙真人哼一声,道:“你道我嘴巴臭,却哪里我说错了不成?金灵道友,你那教门之中藏污纳垢,低劣浅薄者比比皆是。本来一桩好事,生生给坏了去,难道是我的过错不成?”
金灵圣母目露冷光:“我看你是皮痒了,找教训!”
太乙立时面红耳赤,老起袖子就要硬刚。普贤连忙拉住他,与金灵圣母道:“道友何以说出这样的话...”
道:“此间事,对错分明。是那洪锦的过错,他死则死矣,却如何坏了我两教弟子的情谊?”
金灵圣母摆了摆手:“此间我不与你多言。当初在昆仑山,争持不是一回两回。太乙这次口无遮拦,坏了我教颜面,早晚在元始师伯面前告你一状。”
一转言:“我来此间,是为与那陆恒道人讨个说法。却去那均山叫门,不见回应。你二人居于此附近, 可知那陆恒道人, 去了何处?”
闻言,太乙、普贤露出了然之色。
普贤便道:“...说来此间...先时,法会散去,陆道友在骷髅山外等我师兄弟二人,却是问了符元仙翁居所...”
“早先不久,见着隐约一道光冲天而起...料来怕是寻那符元仙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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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说,金灵圣母神色怔了一下。
“他寻符元仙翁去了?”却也竟有点吃惊:“莫非...”
太乙道人嘿嘿笑道:“按说这陆道友的脾性,果然合人胃口。那是个打破沙锅、寻根究底,无惧无畏的人物。说是既结了因果,便寻那符元仙翁分解清楚,早做了结。说不得此时,已打上符元仙翁家门去了。”
金灵圣母神色微沉,道:“原是如此...”
即转身就走。
倏忽回了金鳌岛,将此间事告知多宝道人:“闻说是去寻那符元仙翁去了。”
多宝道人也吃了一惊:“竟是个这般人物!”
便道:“既如此,便也莫急。先看看再说。”
...
陆恒驾驭宇空宙光,跨越层层天宇,来到太阴之上。早有几個嫦娥候着,见他来,说:“娘娘早知您来,教我等这里等候。”
陆恒说:“前面带路。”
嫦羲的月宫,自然不是在太阴表面。非在物质世界。
这里引路,进了月宫之中,这才见一颗庞大月桂,数以千万丈之巨,高大繁茂,垂下道道月色。
嫦羲霓裳纱衣,清丽绝伦。见他来,说:“知你要来,我已将月和老人唤了过来。”
陆恒笑道:“你也不知符元仙翁洞府何处?”
嫦羲说:“我虽知此人,却没有什么交集。不曾去过他洞府。”
陆恒这里的事,嫦羲一清二楚。她的目光,很多时候都在陆恒身上。别看隔着重重时空、许多天宇,陆恒身边发生的事,她可都知道。
也就嫦羲。因着是婆娘,陆恒允许。换个人,可不敢这么盯着陆恒。这便是冒犯。
于是见了月和老人。
所谓月和老人,便俗称是月老。给苍生拉红线、结婚姻,主持此事的一个神仙。
要说这月老的来历,倒也并非凭空的一个。说是当初伏羲上皇、女娲娘娘主持人族之时,定了婚嫁伦理,便有了这月老。
或是应运而生的,或便是伏羲上皇、女娲娘娘任命的一个。
亦居于太阴。
这月和老人,便是个笑呵呵的老头儿。修为止在真仙,还是个虚的。也就因年岁长,积攒的法力还算雄浑。
见了陆恒,月和老人礼道:“老朽见过上仙。”
陆恒摆了摆手:“我有事问你。”
月和老人说:“必不隐瞒。”
陆恒道:“那符元仙翁,所居何处?”
月和老人一怔,道:“上仙寻符元仙翁可是有事?”
陆恒丝毫也不隐瞒:“盖因我杀了洪锦,听说这洪锦是符元仙翁的儿,为了早些了结这因果,我来寻你,问了符元仙翁居所,去找他分解清楚。”
月和老人听罢,瞠目结舌。
伱杀人人儿子,这里还要打上门去?!还讲不讲理!
陆恒道:“说罢。”
月和老人立时神色纠结。
陆恒道:“你何必纠结?早晚我要与那符元仙翁分解此因果。不是他来找我,就是我来找他。料想那符元仙翁也是个厉害角色,由得你来担忧他?”
三三章 寰宇驰名双标
听了陆恒的话,月和老人不禁低头沉思——倒也是这么个理——这因果,早晚要分解,不是符元仙翁找陆恒,就是陆恒找符元仙翁,怎避得开?
而符元仙翁毕竟是个厉害人物,哪儿轮得到月和老人为他担忧?
但毕竟这里说出来, 有出卖嫌疑。
陆恒笑道:“不如这般——你速与那符元仙翁带句话,就说我陆恒请他月宫一见,咱们车对车,马对马,当面把事情分解清楚。教嫦羲来作个中间人,他想必无忧。”
月和老人一听,直道有理:“若嫦羲娘娘来作中间人,那倒是好。如此, 我这就去寻符元仙翁。”
走了月和老人,嫦羲不禁问陆恒:“以你脾性,我还道你要强行逼问。”
陆恒笑道:“先时我本要寻冥河老祖分解因果,却止宰了个梵天,便是我思虑不周之故。那符元仙翁仿佛也是个厉害人物,同样路数,也未必能拿住他。倒不如走個曲线,看看成色。”
嫦羲闻言,立知陆恒心思,不禁白他一眼:“你便将我架在中间?”
道:“若他来,我作中间人, 你却对他出手, 外人怎么看我?岂不要说我与你合谋害他?”
陆恒哈哈大笑:“你是我婆娘。”
说:“若那符元仙翁不知你我干系, 高高兴兴来, 那自是再好不过;若知你我干系,必不敢来。我且问你,那符元仙翁有几分本事?”
嫦羲道:“强于梵天,却也止于三教金仙子弟的中上游,与阐教玉鼎、截教三霄修为相差仿佛。斗起来,自不如你。”
却一转言:“但符元此人,却也是个有靠山的。”
陆恒闻言,笑起来:“止这般修为,他若知晓你我干系,必不敢来——至于有靠山,那便更好——他心中紧张不安,便要去寻他靠山,这正合我意。”
说:“他若藏在他洞府之中,以这般人物,洞府固若金汤,实不好打。正要引蛇出洞,半道截杀于他。”
嫦羲皱眉:“何以开口便要打打杀杀——那冥河老祖还则罢了,毕竟是个旁门左道,性情狠辣、睚眦必报。伱不杀他,他必定要杀你。可符元仙翁是个正宗的路数,此间事,毕竟洪锦过错,只消分解清楚, 以你修为,他自不敢再与你作对。”
陆恒微微摇头:“我从不吝以最恶虐的态度, 去猜测人心。”
嫦羲却道:“我却看不出来——你若是这般心态,怎有那狐狸精悖逃之事?”
陆恒无语,道:“只因丘芸先是我婢女;而符元仙翁却是我潜在的敌人。”
嫦羲便道:“这便是个寰宇驰名双标。”
陆恒笑道:“于内于外,自然不同。我若对待亲近的人于对待外人甚至敌人如出一辙,那我是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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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了摆手:“休说什么帮理不帮亲,我跟你说——若连亲都不帮的,也别指望着他帮理。”
“强词夺理。”嫦羲道:“便若是我,我若是个魔神,你莫非也要帮我?”
陆恒哈哈大笑:“你若是个魔神,我早把你打死。”
嫦羲神态一副无语,道:“那若此时我走火入魔,成了魔神呢?”
陆恒道:“那就想方设法把你变回来。”
而不是一下子翻脸,帮着其他人喊打喊杀。
“那若只是个‘亲’,有血缘关系,却平素极是恶虐者呢?”嫦羲又说。
陆恒道:“平素恶虐,关系破裂,那不算是‘亲’。”
‘亲’这个字,在陆恒这里,也是有范围的。不是说有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便说是亲——怎么着得陆恒瞧的上眼、平素有联系,与自己的性情、作人的原则大体相合的。
这样的,自然要帮亲不帮理。
这里胡扯一通,陆恒的心思,却早跟着月和老人远去。
那月和老人一路出了太阴,却到了附近一重天宇,在那天宇之中一座云山雾罩的大山前消失不见。
陆恒便知,彼处即符元仙翁洞天所在。
月和老人进了符元仙翁的洞天,早见符元仙翁。这仙翁是个白须白发、面貌清癯的老神仙模样。
笑道:“我说今日心绪起伏,原来是月和道友来访。”
月和老人神色却不轻松,道:“仙翁,你心绪起伏,怕不是因小老儿之访。”
便说:“怕是因洪锦之故啊。”
洪锦死于陆恒之手,而符元仙翁强不过陆恒,无法立时察知,只心绪不宁。
眼下月和老人一说开来,符元仙翁神色怔住,片刻后青白变幻。
即将一双手十根指头掐的一片影子,片刻后眉头紧锁。
良久,低声道:“是谁?”
月和老人这才把事情说了,道:“原是个唤作陆恒的道人,他杀了洪锦,这里登上太阴,请了嫦羲娘娘作保,于我问询仙翁居所,说是要分解因果。”
符元仙翁一听,气的几是吐血,喝道:“欺人太甚!”
月和老人忙道:“此间事,或有另外因由...毕竟请了嫦羲娘娘作保,只消论了对错,分解清楚即是。”
说:“我知仙翁仅洪锦一子,然...仙翁修行到这样的境界,何必执着于子嗣?毕竟有嫦羲娘娘的颜面在...”
符元仙翁脸色铁青:“你知道个甚!”
他道:“嫦羲与那陆恒,乃是...哼...一窝!陆恒此枭,凶横霸道,你修为浅薄自是不知——早先此枭提一条大槊,杀到血海之上,寻冥河老祖,也是说分解因果,却当着冥河的眼皮子把那梵天格杀当场。”
说:“他与嫦羲的干系,别人不知,我难道不知?这里我若去了太阴,哪里还能回来?!”
月和老人怔住,道:“竟...竟是如此?”
符元仙翁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必此时,他已知我洞府何在。”
月和老人张了张嘴,无言。
符元仙翁道:“那厮强横霸道,说不得稍后就要打上门来...月和,你且速去,我得想个法子应对。”
走了月和老人,符元仙翁吐出口气,神色极不好看。
“那厮太过凶暴,我绝对敌手...唉,洪锦啊洪锦,却哪里招惹到这般凶人,教我如何是好啊!”
三四章 接引准提
这般叹息,符元仙翁已消失无踪。
却驾驭道法,倏忽到了宇宙虚空,一切物质之外的间隙。他顿足四顾,眉头紧锁:“我是去寻女娲娘娘庇护,还是去...”
这符元仙翁,才是婚嫁伦理的执掌者;那月和老人, 只是他副手。平素这婚嫁之事,多赋之月和老人,他不大理会,以至于世人皆以为月和老人才是执宰婚嫁的主。
当初,女娲娘娘与伏羲上皇定伦理婚嫁,任命执掌此道的,便是这符元仙翁。至于月和老人,是符元仙翁自己找来的帮衬——原先就是好友。
所以这符元仙翁遇到危险, 也想到去寻女娲娘娘庇护——至于伏羲上皇, 这位人族的老祖宗,早隐退于火云宫,无数年不曾现身。
他这里思忖:“然此间事...洪锦这孩儿,不听我言,修行入了歧途;被陆恒此枭所杀,多半是因他...”
符元仙翁虽因陆恒之故,算不清事情来往,但以他对洪锦的了解,几乎一下子猜到是何故。
多半是因为女人。
想到洪锦是因为欺侮女人而被杀,这里的缘故, 若去寻女娲娘娘庇护, 怕是不可得——因为女娲娘娘也是女人!
想到这里, 符元仙翁打定主意,举步将往虚空之西而走。
正此时, 一声高呼:“可是符元仙翁?符元仙翁哪里去?!”
此一言,震动宇宙虚空。符元仙翁一听, 心下大骇,回头一看, 果是陆恒,即拔腿便走。
陆恒雷霆般的笑声在虚空中炸开,他驾驭宇空宙光,倏忽即将追上符元仙翁,一边呵呵笑道:“仙翁请留步。”
符元仙翁哪敢留步?
这般凶人背后紧追,闷头狂奔都来不及。那一股杀气,把他锁住,真个教人胆寒心惊。
这里稍作顿足,怕便要身死道消。
陆恒把一条大槊擎着,几步追至,抖杆子一槊,照着符元仙翁背心戳杀,喝道:“我好心请仙翁到月宫分解因果,你却这里偷偷摸摸逃走,莫非酝酿如何报复于我?也罢,便将你杀在此处,以了结此因果。”
符元仙翁骇然不已,只感到背后杀气,冲的他真灵动摇,不禁心中叫苦:“哪里这般凶人啊!”
便此时, 忽而一朵金莲乍现,护在符元仙翁后心。
直闻噗的一声,陆恒大槊扎在金莲之上,一缕锋芒闪过,与金莲一道湮灭了去。
陆恒眉头一耸,收槊持拄,目光囧囧打量忽然出现在符元仙翁身侧的枯瘦道人,眼睛微微眯了眯:“何人阻我,报上名来!”
那道人身材枯瘦,一脸愁容,仿佛有无数心事。
他微微竖掌:“贫道接引,见过陆恒道友。”
符元仙翁惊乍作喜,几要泣涕,失声道:“教主!教主救我呀!”
陆恒闻言,立时心下了然,提起心思作警惕:“原来是西方教接引教主!接引教主不在西方须弥世界纳福,却这宇宙虚空来作甚?”
道:“早闻教主大名,教主若寻我陆恒有事,且稍待——等我杀了这厮,再来与教主叙话。”
言说间抖槊一击,直扑符元仙翁。
那接引教主见状,弹指几朵金莲,作层层莲叶,将陆恒大槊锋芒削去,即拂袖将符元仙翁让到身后,愁苦说:“道友何来这般戾气,动辄杀人?”
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友且住,听我一言。”
陆恒闷哼一声,道:“看来教主此来,要与我为敌!也好,这老朽不经打,殊不过瘾,便教我看看西方教接引教主神通!”
把那大槊一抖,霎那间宇空倒转、宙光凝滞,便只一槊,照着接引眉心戳去。
接引愁苦连连,便一朵十二品的金莲绽放开来,放出道道金光,将他周身护住。便闻雨打芭蕉,噗噗作声,那四面八方宇空、过去未来宙光,阻断了空间、绝隔了时光;只在这一个时间点上,仿佛无数陆恒,一齐出手!
只一霎那,那金莲放出的亿万金光便被刺的摇摇欲坠,瞬即暗淡!
接引大吃一惊——先时为阻陆恒,一朵金莲便削了他一击,还道陆恒强则强矣,却也不过如此。
此时动起手来,才知道陆恒厉害!
他那十二品的金莲,乃是他自修行以来,便一路练就而来的本命之宝,更是西方教镇教至宝,被他炼入不朽之妙、容纳大教气运,号称防御无双、先天无敌。
却这里只此一击,便已摇摇欲坠!
接引道人不敢怠慢,忙并指一弹,十二品金莲复又金光大放,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只闻一炸雷响,接引道人连带他金莲,被打的洞穿虚空,周身炸开一团混洞!
便在此时,侧里倏忽七彩一树,当头刷来。一个身材颀长、横眉冷目的道人显现出来:“好个陆恒道人,竟敢对我师兄出手!不尊圣贤,有死而已!”
这里一根枝桠,当头七宝玄光刷在陆恒头顶,把个陆恒刷得踉踉跄跄跌出去,险些一头栽倒!
他掉头怒喝:“可是准提道人?!”
不等那道人回话,反手一击,生生挑开七宝妙树,破了他七宝玄光,兜头盖面,一击刺出。
准提道人大吃一惊:“肉身何其坚固也!”
忙闪避开来,摇身一晃,作八首二十四臂金身,持数十宗法宝,雨点般砸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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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接引道人挣脱混洞,也显化了教主金身。端坐在莲台之上,遥遥找准陆恒,作戟一指。
无形的神通击中陆恒心灵,使陆恒头昏一瞬。本将一槊把准提刺個对穿肠,便这里昏头,教准提抓着机会,反手给了他几十万击。
只如打铁,打的火星子四溅,余波震动寰宇!
陆恒披头散发,却连皮肉都不曾有损,他把大槊面前一横,挡开准提投来的诸般法宝,狂笑一声:“好好好,两位教主果然神通广大!此间宇内虚空,实在放不开手脚,有胆的跟陆某去宇外虚无斗一斗,分个胜负。”
他把大槊扬起,当面一圈,直把两位教主圈住,探手撕开宇宙胎膜,直往宇外虚无而走。
接引、准提两位教主对视一眼,也不挣脱,紧随陆恒而去。
三五章 铜豌豆
却这里还在交流。
“师兄,这陆恒手段高强,分属一流;若将降伏,便为教中增添一员大将,于大计极有好处。”
表面上看,西方两位教主亲自出马,与陆恒放对。无论胜败对错, 这颜面,起头便丢了三分。
但对于有志于与三教争锋、将西方教发扬光大的接引、准提而言,些许颜面,实不足道哉。
早先见陆恒格杀梵天,肆意扬威,那准提便早早起了心思。
曾谓之接引:“东方人杰地灵,实在令人艳羡。这般厉害人物, 若在我教, 我宁愿让位与他来作教主。”
还说:“三清将东方经营的水泄不通,火云宫也不曾与我教放开门路;那许多人杰,无数英才,尽入了彼等彀中。此人竟非三教中人,也非火云宫门徒,正是我教门的好对象!”
便起了心思,想要将陆恒拉入他教门之中。
或软或硬,只看时机。
这回,陆恒来寻符元仙翁,动静早被一直偷偷关注的准提察觉;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遭。
否则,只符元仙翁, 哪有颜面教西方教两位教主一起出手?
原先打算, 是先拦着陆恒, 以舌绽莲花的路数,借符元仙翁这棋子, 先与陆恒打个照面、拉些关系,便于以后招揽。
却不曾想,陆恒根本不与其打嘴仗,三言两语便动起手来。
于是时机转换,西方教两个教主心下一动,既如此,便正好以武力将之擒住、降伏!
这里三个相继出离寰宇,到宇外虚无之中斗法。
却刚刚一霎交手的余波,这才被人察觉。
嫦羲忙出了太阴,一路奔宇外而走;半道上正见女娲娘娘驾云而来。
驻足,见了礼,嫦羲满面愁容:“却怎与西方教的接引、准提斗了起来...”
女娲娘娘笑道:“倒是妹妹眼光卓著...那三招两式之间,以一敌二,不见损伤。果然非常人。”
嫦羲道:“他是个属雷的,一碰就炸。”
道:“这里先不多说...接引、准提乃西方教主,神通广大、法力无可估量,我须得瞧着,千万不要出事。”
于是与女娲娘娘联袂一并,出离宇宙胎膜,到了虚无之中。
刚出来,便见三道清光显化, 正是太清、玉清、上清三位教主。相互见了礼,又见旁侧出来一条身披兽皮的大汉。
这大汉十分魁梧, 一身皮肤似铜铁,筋骨如山峦。
他大笑一声:“拜见娲皇。”
拱了拱手,又道:“三清教主、嫦羲娘娘,蚩尤有礼。”
竟是蚩尤。
玉清元始天尊不禁道:“火云宫也来观战?”
蚩尤笑道:“如何不来?”
指着远处被打成一锅开水的虚无混洞,蚩尤道:“陆恒乃人族,火云宫乃人族祖根,当然要来看看。”
原来蚩尤竟是火云宫而来。
道:“伏羲上皇见我族又出一英杰,使我来观战。来时谓之曰:切莫教族人被人欺负了。”
此言出,三清教主神色各异。
便这此事,一道金光从那虚无混洞中被打出来,众人一看,正是准提道人。准提道人此时披头散发,身上道袍褴褛如丐,不知被戳了几万个窟窿眼,十分狼狈!
准提道人瞥见观战众人,不禁心头发麻,只觉颜面大失。他堂堂一尊教主,寰宇间首屈一指的存在,却这里这般狼狈,不禁面似火烧,大喝一声,显了八首二十四臂金身,合身一撞,又扑了进去。
陆恒此时,正把一条大槊,格开接引当头一幢,反手一肘,打穿虚无,正中接引心口,将那金莲放出的金光打的贴紧了接引,生生将这教主打退出去。
陆恒心中正疑。
他与两尊教主斗法,自不敢丝毫轻忽。早把一身神通施展到极致。尤以那先天道炁,专为金仙克星,自然不会放着不用。
却这里分明如陷泥潭。
准提还则罢了——只一根儿七宝妙树还算沉重,任凭他打,最多打個跟头,伤陆恒不得;而陆恒反手一击,便能打破他肉身。
然而陆恒不知击中了准提几万击,却那准提一转眼又完好无损——仿佛那先天道炁犹如清风,丝毫不曾伤他!
接引最是棘手。这家伙看着满脸愁苦,却法力神通,比准提更高;尤以那十二品金莲,金光无穷无尽,更含不朽真意。陆恒每每打破,一转眼又放出金光来。
这片刻斗法,准提硬吃了陆恒几万击,肉身不知被打破了多少次;接引却一击也没吃着,皆被他十二品金莲每每险险挡住。
分明陆恒能够察觉,他的每一击,都削掉了一缕金性。可这两个,不见削弱,反而生龙活虎。
莫非这两位的金性,无穷无尽?!
陆恒不信!
眼看准提显化金身又杀上来。陆恒身影一闪,连连跳跃,绕着准提乱打。那准提二十四条臂膀遮拦住四方上下,圈禁了过去未来,瞬间接战,交手千万记。
接引忙赶上来,把金莲一指,当头罩下,垂下无量金光,将陆恒与接引尽数罩在其中。即盘坐于金莲之上,口吐箴言,施展神通。
陆恒闷哼一声,道心坚固无暇,只左耳进右耳出。瞅着一个破绽,便将准提打翻,跨步将其按住,抖来一槊,将准提金身打个对穿。
准提挣扎——他金身此时已失一首、二十臂,复疯狂生出。许多臂膀,大大小小,把陆恒上下左右围的严实,四面八方来打,却多击在空出。
陆恒驾驭宇空宙光,移星换斗大神通时时刻刻施展。准提厉害归厉害,却也被他频频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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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顶着准提,一路猛击。生生把这厮千万丈高的金身顶起来,奋力一冲,直把接引金莲放出的金光冲的溃散开来。
虚无之中,混洞震震,无量神威掀起狂涛骇浪。观战的连忙施展神通,将余波推开,不使其波及寰宇。
这里观战,见三者交手,此时已看出门道。
那太清教主不禁道:“陆恒道友战法凌厉,神通玄妙,更兼体魄强横;接引、准提两位道友今日怕是要失了计较了。”
上清教主冷笑连连:“这两个没事跑来打秋风...这回倒是瞅准了个好角色。倒要看看,这两个之后还有什么颜面与我等为伍。”
三六章 本质
都是这寰宇之最的人物,到此时,哪里看不出道理?
接引、准提虽然厉害,无论法力、道行,皆远远超过陆恒;但战法、神通,却竟不及。
尤以陆恒体魄强横之极。两个教主无论如何手段,都破不开陆恒肉身。打来打去, 便打个蒸不烂煮不熟的铜豌豆,反倒自己被打的狼狈不堪。
这结局,已是注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西方教两位教主破不开陆恒肉身,便永远奈何不得陆恒;动摇不得陆恒的真灵,便更奈何不得陆恒。
而陆恒虽然战法高强、神通玄妙, 却似不知教主本质——打来打去,最终打个寂寞。
到这里, 蚩尤开口:“料是无恙, 我便回去复命。”
予嫦羲道:“还请嫦羲娘娘转告陆恒,若有闲暇,教来火云宫一行,就说火云宫伏羲上皇请他一叙。”
言罢,对几位略作拱手,又与女娲娘娘拜了一拜,转身即走。
女娲娘娘随即笑道:“看来接引、准提两位道友奈何不得陆恒,嫦羲妹妹,若有时间,到我宫中来, 扫榻以待。”
又与三清教主点了点头, 女娲娘娘含着笑, 也走了。
随即,太清教主合玉清教主也走, 倒是上清教主或有些手痒,摩拳擦掌模样, 被太清、玉清拉走。
这结局, 无疑如此——眼看互相奈何不得, 便即罢战——实在是打不出战果,再打下去,打个一千年一万年也是枉然。
陆恒放了句狠话:“两位教主若是识趣,早些将符元仙翁给我送来。否则...嘿嘿!”
两位教主听了,颜色皆不大好看。
本想这里两人合力,把陆恒拿住,带回去降伏,为教门增添一员大将。却不曾想,这陆恒是个蒸不烂煮不熟的铜豌豆,搞不定他!
这個事情就抓麻了。
陆恒初成金仙不久,成长空间一目了然;而两位教主,已是到顶。
这里见罪了陆恒,等陆恒把修为拉上来,以今日之局对照,到时候怕是要把他两个压着暴揍。
若止如此还则罢了——他两个毕竟不生不灭。谅陆恒弄不死他们。就怕陆恒转手迁怒他教门中人。
那才是最不可接受的。
但要他两个教主乖乖交出符元仙翁,却也不可能——颜面都丢的差不多了,再乖乖交出符元仙翁,那便颜面扫地,再无一丝。
分明教他师兄弟两个服软啊!
放了狠话, 陆恒扛了大槊,转身就走。即汇合了嫦羲,要回宇内。正此时,陆恒突然一槊,击中不远处一片虚无,便见其中两口锋芒毕露的剑器一闪即逝!
“冥河!”
陆恒大喝一声,擎起大槊当头一击,直把那片虚空打成混洞。
便一口血红的剑器掉落出来,陆恒一把拿住,即举目四顾,早不见冥河踪影——又跑了——丢了一口剑器,跑了。
“元屠。”嫦羲赶过来,瞧了一眼,即道。
“又教这厮跑了。”陆恒镇住挣扎颤动的元屠,对嫦羲道:“我早防着他...这厮必定是打算趁我与接引、准提接战,找机会偷袭。”
嫦羲笑道:“这下大抵是再不敢了。”
西方两位教主一起出手,都奈何不得陆恒。那冥河老祖比起西方两位教主中稍次的准提道人,都差了不少。
恐怕已是心惊胆战。
陆恒点头:“我早察觉到他...先时蠢蠢欲动,后来惴惴不安。不过这厮是个擅跑路的,这下不知又要藏到哪里去。”
说着话,两个穿过宇宙胎膜,走进宇内。
嫦羲说:“我若是冥河老祖,此时有三条路可走。去寻接引、准提,与之苟且联合,寻机报复;藏起来,权当作不知,你在,便不冒头;寻个中间人说情,与你伏低做小,认输告饶。”
陆恒哈哈一笑:“那你说,冥河这厮会怎么选?”
嫦羲道:“必与接引、准提联合。”
“为何?”陆恒笑道。
“冥河生性歹毒狠辣,睚眦必报。那是他的本性——修行到这样的层次,他若不尊他本性,怕也没这般修为。必定是要报复的。”
陆恒颔首:“我就等他来报复我。”
便回了太阴月宫。
活动了一番手脚,与嫦羲深入交流一番,陆恒才问出心中疑惑:“我有一种神通,可破金性。但我与接引、准提接战,屡屡施展,却不见真损伤。你可知是何故也?”
嫦羲神态慵懒,闻言笑道:“是你不知我们这个层次的人的本质啊。”
“哦?”陆恒露出疑色:“你们这个层次的,如何本质?”
嫦羲便道:“我们这个层次,便说金仙之极。”
道:“你知金仙之上是何层次?”
陆恒道:“大罗道君。”
嫦羲颔首:“既知大罗道君,当知大罗境界奥妙?”
陆恒道:“一切时空永恒自在,唯我唯一,万劫不磨者——说到底,便是破后天入先天,高于一切后天存在的存在。”
嫦羲道:“然。”
“经由我的事,你当知晓,在这一切存在之上,有一个真正的嫦羲,她执宰一切时空太阴大道,跳出一切之有,步入先天,触摸一切之无,永恒自在、唯我唯一。”
顿了顿,嫦羲道:“我只是她烙印在大道之中的道,映照于处处寰宇,衍生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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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沉默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或者说大罗道君的道,在无数寰宇中衍生的化身,到了金仙之极,便拥有一丝大罗道君的本质?”
嫦羲笑了起来:“然也。”
道:“我们属于本尊,与本尊一体;但只有到了金仙之极,我们才能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我们便会拥有本尊的一些特质。”
“你的神通无疑强横,但对大罗道君的本质,却无可奈何。所以,你无论杀了准提多少次,他都不会有丝毫损伤。因为他是大罗道君的道化之身。”
陆恒心下明悟——他的先天道炁,是高于一切后天存在的神通,所以即使后天之极的金仙,其金性,也禁不住先天道炁的打杀。
但大罗道君,整个是超脱一切之有,步入先天,触摸一切之无的存在。大罗道君的一丝本质,并不低于先天道炁。
所以陆恒杀不了这样的人。
三七章 非同想象火云宫
此时听嫦羲叹息:“我们这样的,最终止步于此。我们的本尊是大罗道君,所以我们无法成就大罗道君。只能永恒存在于金仙之极,在小水潭里呼风唤雨。”
她抱着陆恒的手:“你会成为大罗道君...我十分期待那一天——就像先前我与她融合;我期待那一天到来,我也与她融合。”
说:“我们其实是被遗弃的。”
“对于她来说,我们在她证道的过程中,是有用的;她证道之后, 我们便没了用处。任凭我们这样的,在过去、未来,一切时空,消散、出现,经历一切,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不需关注。”
陆恒沉吟了一下, 道:“她若时刻关注一切时空的道化之身, 你们怕也未必愿意——恐怕会觉得不自由,有被操纵的嫌疑。”
忽然笑起来:“我记得孔夫子说的一句话,唤作是: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嫦羲一怔,拧了陆恒一下:“有你这么说妻子的吗?”
陆恒哈哈大笑,道:“我也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你是我婆娘,是她道化之身,与之一体,她便也是我注定的婆娘。早晚我去找她。”
知道了内中缘由,陆恒疑惑立解;心中此前的一丝憋闷,烟消云散。好吧, 陆恒承认, 他奈何不得大罗道君的道化之身——金仙之极的道化之身。
也就是说, 与接引、准提这一番厮杀, 大抵到此为止。除非等他成就大罗,去找这两个的本尊——到时候如果有手段杀死大罗道君,那才能彻底了结。
否则无论他此时多狂暴,便把两个按着打, 捉起来诸般折磨、囚禁, 也是个空,没用。
不过气儿得找个发泄的——这两个不是要光大教门吗?陆恒心想:老子给你使绊子,教你光大個屁的教门!
这里陆恒也不急着下去了——就在太阴月宫住下。正好把洞天里的婆娘们,参观参观这太阴月宫,尝尝鲜。
反正金吒也带着一起,不怕没得教导。
呆了十余日,陆恒轻装简从下了太阴,往奔帝丘而走。
嫦羲早转达了蚩尤代伏羲上皇的邀请。怎么着,这事虽然不急,但陆恒也不能放了伏羲上皇的鸽子。
接引也好、准提也罢,便三清教主,陆恒也没多大敬意。但伏羲上皇、女娲娘娘他们,陆恒则不能不敬。
因为他们是老祖宗。
陆恒是个人,而伏羲上皇、女娲娘娘、炎帝、黄帝...他们,他们是人族的祖宗,是陆恒的祖宗。
人是有根的。不是凭空由来。
因为有了祖,才有了宗,有了宗, 才有了后来。一代代的, 才有了陆恒。
当然,陆恒不是这个宇宙的人;但陆恒知道,每一个宇宙的伏羲上皇、女娲娘娘...他们其实都是同一个!
同一个达到大罗道君级数,甚至更高层次的,那终极伏羲上皇、女娲娘娘的道化之身!
陆恒一直认为,敬爱祖宗,是一条不可违背的原则。你可以批判祖先哪个地方不对,但你不能不敬,不能不爱。
因为没有他们,便没有你。
这是根源上的道理。
所以稍作十余日,陆恒便要去谒见伏羲老祖。他做好了准备,如同朝圣——见自己的祖宗,那不就是朝圣么?
其他什么狗屁神啊、佛啊,都是扯淡。只有自家的祖宗,才是真圣!
祖宗们披荆斩棘,多少的鲜血,多少的生命,才给了后来者诞生的余地?没有祖宗,哪儿来立锥之地?!
倒是对蚩尤的存在,陆恒十分好奇。
问过嫦羲,才知道内中缘故。
蚩尤嘛,也是人族的一位祖宗。当初与黄帝涿鹿之战,虽然被形容成魔神,但究其本质,不过是人族内部的纷争。
蚩尤与黄帝争,谁厉害谁作人王,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伏羲上皇不会管,女娲娘娘也不会管。
只看他们各自手段——胜利者,自然手段高强,自然的,才更有资格带领人族茁壮成长。
蚩尤失败,但并未真的被杀——也杀不死。他是隐退,去了火云宫,作为人族的底蕴存在着。
嫦羲告知陆恒——这天地之间,真正的强者,是人族。因为火云宫中,金仙之极的人族老祖,比其他势力加起来还多!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那唯我唯一的终极老祖宗的道化之身。
火云宫在帝丘——所谓帝丘,乃是人族最初发祥之地,是燧人氏点燃薪火之处。
为何唤作是火云二字,便与薪火相干。
薪火代表的,是人族文明诞生的火焰——最初极小,随着人族壮大、文明鼎盛,薪火越来越蓬勃,最后化作一片绯红的火云,浩浩荡荡,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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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云宫的存在,守护薪火,守护人族文明。
陆恒来到帝丘,却见一片荒坡——自然的,火云宫不在物质世界。
他一到,便早有一条大汉在荒坡前拄钺而立。
见陆恒来,大汉哈哈大笑:“陆恒小兄弟,你来的正好,方才伏羲祖爷说你要到了,教我来接你。哦,对了,我是常先,曾在黄帝座下为将。”
常先!黄帝之臣。与风后、力牧等齐名。
陆恒即躬身一拜:“陆恒见过常先老祖。”
他此时心中极诚。
常先大笑一声,忙把他扶起来:“不必如此。伱虽年幼,却是我族英杰。咱们不知隔了多少代,不讲究那些。你叫我一声常先大哥足矣。”
陆恒笑起来:“可不敢。”
便这里进了火云宫。
却见内中极是朴实——一片山峦、两条长河、三张平原、四方部落。皆是草木竹石居所,古朴粗犷——有老人在树下乘凉,有孩童在村头嬉戏,有妇女在水边浣衣。
——一股平实却厚重、生机勃勃却又历史沧桑的画儿迎面扑来。
陆恒没来由眼睛有些湿润了。
“这就是火云宫?”
常先笑道:“这就是火云宫。是不是与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陆恒深深点头:“是与想象中不大一样——我以为应该是高大、厚重,又金碧辉煌的宫殿。”
常先笑道:“咱们这些人,都是从泥土里出来的。人身臂长,不过七八尺,吃饭只要一只碗一双筷;睡觉只要一张床,一间屋。再多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又说:“伏羲祖爷常说,人终不可忘本。尤其我们这些人,隐退了的,作为人族的卫兵,不应该享乐。人族的文明,是人族的,不是我们这几个人享乐的;只有源流清澈,河水才不会浑浊。”
三八章 想要一些改变
有的人,他存在着,需要精美的衣衫、高大的宫廷、无数的卫兵,需要山呼万岁、要用一切办法把别人作为奴隶,才能彰显他的‘伟大’。
而有的人,他存在着,便是他衣衫褴褛, 便是他浑身伤疤,便是他佝偻垂垂,便是他面容枯萎,便是他站在淤泥里,他那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德行和功绩,不需要任何映衬, 不需要任何做作,永远不改其伟大。
人族的老祖宗们, 他们的德行和功绩,早已不需要任何雕琢和装饰来衬托。他们的朴实和简单,就是最终极的伟大。
陆恒见到伏羲老祖的时候,这位老祖正在读书。
是在一座茅庐里——外面很小,但里面很大。内部空间很大的原因,是书籍太多——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的书架几乎无穷无尽,一部部各色各样的书籍——从兽骨、石板到纸质、U盘,安安静静的摆放在这些书架上——按照时间顺序,整个就是一部人族文明的发展史。
一些‘小精灵’在书架间跳跃,或坐在书籍上沉思,或几个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低声争论。他们有的安静,有的激烈, 有的则孤僻、跳入书籍里不见。
这些,都是书籍诞生的‘灵’。
说是书妖也可。
在这片不知多大的书海里,非独伏羲老祖一人——常先说,这里就是火云宫的藏书馆。
人族的每一份知识——这个宇宙所能辐射的所有世界的知识,在这里,全都有备份。
伏羲老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 头发披散着,打着赤脚。
见到陆恒的时候,他正在翻阅一张优盘的信息。那张优盘诞生的灵,在旁边偶尔叽叽喳喳说两句。
“此处是火云宫内,‘最大’的一处建筑。”伏羲老祖笑呵呵道:“书籍是知识的载体,知识是文明的本质。”
“我们有许许多多精才绝艳的后辈,他们从各个方面去阐释道的存在,他们书写的文章和书籍,是人族最重要、最不能遗忘的宝物!”
陆恒惊叹于这座藏书楼的壮观和伟大,也惊叹于祖宗们对知识的重视和保护。个人会遗忘知识,但种族绝不能遗忘。
“如何?”伏羲老祖看着陆恒惊讶溢于言表的脸,笑道:“把你的知识也留在这里?”
陆恒直接点头:“老祖,这是我陆恒的荣幸。”
却一转言:“我能阅读这里的书籍吗?”
伏羲老祖笑道:“当然可以。每一個来到这里的族人,都可以随意翻阅这里的知识。”
说着话,他示意陆恒坐下——就在一面书架前,席地而坐。
伏羲老祖说:“修行者都是族里的精英,要有足够的知识, 才撑得起强大的力量。修行杰出的人, 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文明宝库。”
“你来到此世之时, 我就开始关注你。”
陆恒闻言, 不禁道:“惭愧。”
伏羲老祖微微摇头:“何来惭愧之言,我倒是非常喜欢你的脾性——你更类于上古时族人们。”
便说上古的祖先们,一个个都非常刚。
随意的闲聊着,言语间十分发散,仿佛没有什么目的。
搞得陆恒有点疑惑,到最后,老祖才说了正事:“教你来,确有一事。”
道:“修为在你这样的境界,应该知道很多关乎道的奥秘。大罗道君或是天庭。”
陆恒一怔,道:“先时对大罗道君倒不甚了了,问了嫦羲,才有所明悟;至于天庭...”
伏羲老祖笑道:“天庭是人族天庭。”
陆恒一怔。
伏羲老祖又说:“你曾在天庭履职,那天庭许多天条,都是站在人族的立场设立的。”
陆恒又怔了一下,心下一丝恍悟。
是了,天庭存在的意义,镇压万道、守护苍生,然而其主体服务对象,细细钻研下来,无疑是人族。
所以天庭是人族天庭。
陆恒奇道:“老祖提起天庭,莫非...”
伏羲老祖笑着颔首:“本宇宙的天庭也到了应运而生之时。”
陆恒了然——是该封神的时候了。
伏羲老祖道:“我已与三清教主、西方二圣商议过两回,已定下大致章程。此事三商,最终定论,天庭便要应运而生。是时请下天道化身作那天帝,制定详细规则,规束宇宙秩序,这方宇宙的文明,便可以进入顺畅发展的轨道。”
封神三商,与所谓虚构的鸿钧老祖无关——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而人族天庭的建立,与人族的发展息息相关——是由人族推动建立的。
所以天庭为何会存在,是因为有伏羲老祖他们。
人族最强,便这里,修为在金仙之极的人族老祖,比其他教派、势力加起来还要多。
三清教主是很厉害,西方二圣也不差。但人族才是最强大!
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抛开人族,他们自己建个天庭——他们绝不敢这么干。
他们的道统依托于人族而存在;他们的势力建立在人族存在的基础上。他们需要人族,而人族未必需要他们。
道、佛,虽然重要,但并非无可取代者。人族内部诸子百家,可以替代他们存在的,比比皆是。
陆恒有些奇怪:“那...老祖找我来,却是何事?”
伏羲老祖笑道:“推动天庭建立,本来已将落定计划;你突然出现,先是冥河老祖,又有西方二圣,你动静可不小。”
陆恒说:“是我干扰了天庭建立的计划?”
伏羲摇了摇头:“倒也不是。”
说:“因着你,我与黄帝他们商议过后,决定作一些改变。”
陆恒疑惑露在脸上。
伏羲老祖笑道:“其实这样的改变,并不奇怪——在很多其他的宇宙,另外的那些我们,也做过相应的实验。”
道:“我们的本尊,在那至高之地早已建立人族天庭,因此许多世界在大道投射之下,也一一诞生天庭。”
“但这并非必然。只要愿意,可以改变它。”
“有的宇宙,另外的我们也曾突发奇想——倘使没有天庭,宇宙会如何发展,人族会如何发展——是有过实验的。”
陆恒听了,心下大奇,道:“那没有人族天庭的宇宙,其发展结果又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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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不好奇。
三九章 天帝之位
陆恒经历数世,皆有‘天庭’二字存在——或当下存在,或存在于传说中。并未经历过那种,连‘天庭’两个字都不曾存在的世界。
所以,陆恒对没有天庭存在的世界,它的发生和发展,有一种好奇——会是怎样的。
会更好, 还是更坏?
是更繁花似锦,还是更混乱无序?
天庭的存在,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伏羲老祖给了陆恒准确的答案。
“天庭自有天庭存在的意义——我们那些高高在上的本尊们,无疑,他们绝不比我们愚蠢, 他们更聪敏,看的更远。”
“近乎于道者,更知道之真意。他们比我们更了解道的方向, 而我们较之而言则浑浑噩噩。没有指引,便只随意选择方向发展,而很难选中最好的方向。”
“道化之身在思维和行为上,只要本尊不干涉,便是相对读立的个体;所以有很多的我,产生奇奇怪怪的想法,并将之付诸实践。”
“天庭作为一味重要的因素,是改变的节点。”
“但这许许多多的改变,许多宇宙天庭没有得到建立、或者另外取代、或者阉割,最终汇集起来的结果,较之于建立完善天庭、实践了天庭意义的宇宙,差别犹如云泥。”
他笑起来:“人族生来胆大包天!”
这句话,在伏羲老祖口中, 充满了一种战天斗地的豪情。
“我们这些老古董如此、每一个宇宙的后辈们亦如此。”伏羲老祖笑道:“在没有天庭镇压万道的宇宙中, 后辈们绞尽脑汁, 与天地斗狠,用他们的智慧和行动力,把宇宙搞的一团糟,九成九,都随同宇宙一并毁灭了去。”
天庭的存在,它是一个秩序的集合体——外在的表现,便是维护苍生;内在的表现,便是镇压万道。
唤作是顺理阴阳、调和五行,把握法则,运转天道。
在没有天庭镇压的宇宙,阴阳五行、天道法则没有管理者,自行运转,往往出现疏漏;而这些疏漏一旦被人抓住,便会结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果子。
比如动不动造出时光机,穿梭时光,改变历史什么的;比如突然冒出一些与整体脱节的,十分奇怪的黑科技;造出一些无法克制的病毒或者人工智能,毁灭人类;甚至用某些手段滥用法则力量,最终被反噬,导致灭绝。
在没有天庭存在的宇宙, 这种事,三天两头来一回, 搞得非常欢乐。
而综合所有的最终结果,这样的宇宙,九成九都在其原本的寿命还没有达到终极之前就毁灭了。
较之而言,有天庭镇压秩序的宇宙,则八成以上,有序的触摸到宇宙的寿命极限,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的非常牢靠。
而极少数的能够跨越物质和法则的间隔,蜕变为仙级文明的,全都是出自于有天庭镇压的宇宙。
没有天庭镇压的宇宙,虽然很容易被人抓住破绽,研究出神奇的东西;但那正如婴儿挥舞狼牙棒,把自己打死。
仙凡之隔,是一個大跨越——如果一个文明,他的基础不够牢靠,全凭黑科技支持,就像一座满是窟窿的大厦,在跨越仙凡之隔,超脱物质进军法则的时候,百分之百会被酝酿出来的科技魔神反噬吞没。
只有有序的,坚实的,一步步的走到那个级别的,基础牢靠、大厦永固的,才有战胜科技魔神的机会,从而超脱物质,进军法则,成为仙级文明个体。
“因此,天庭的建立,是顺应秩序的,利大于弊的。”伏羲老祖笑道:“或许在建立天庭镇压秩序之外,还有另外的护持文明发展的路子,类似的实践永远不会停止,但本宇宙建立天庭的议案,已提上日程,此实属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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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听完,心下思虑万千,不禁道:“那,教晚辈来,终是为何呀?”
伏羲老祖笑道:“天庭要建立,但我们想换个核。”
陆恒一怔。
伏羲老祖道:“因着正常天道的不偏不倚,所以大多数天庭建立之后,其执宰者,都是天道化身。”
“当然,也不单单因着天道的不偏不倚——也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选择某一个势力的人作为天帝,其他势力未免不服,从而内耗过甚,与秩序悖离。”
陆恒了然:“所以...”
他迟疑了一下:“老祖这是瞧上了我?”
伏羲老祖笑道:“然。你与本宇宙各方势力皆无瓜葛,是人族出身,而且战力滔天,性子刚强。若你来作这天帝,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不等陆恒拒绝——陆恒第一时间就想拒绝。
伏羲老祖道:“你先莫拒绝,听我说完。”
道:“你与我们不同,我们多是道化之身,无望大罗道君。你却是个大罗道君的苗子。”
“作天帝,对你来说,有益无害。”他说:“大罗道君的路,并不好走;说的粗略些,便是个化简为繁、化繁为简的过程。”
“你须得使你道化——成为无尽苍生、无数宇宙的唯一神话。通过以人应天,推动将你的烙印,铭刻在大道之上,你才能一跃跳出藩篱,得享永恒大自在。”
陆恒闻言,不禁沉吟。
大罗道君的路,其本质,便是将自己的真灵烙印,铭刻于大道之中。
这是大罗道君的标志,也是大罗道君必须要拥有的特质——道无穷尽,尤以先天大道,无形无相,无名无实,是区别于后天之有的先天之无。
于‘无’中探索道的奥妙,需要一个锚点,否则会永恒迷失在道中,失去一切。
这个锚点,就是将自己的真灵烙印,铭刻在大道之中。
大道高远,无有穷尽;无形、无相、无质、无理。个体的存在,在大道面前,就像一个凡人站在无尽悠远的深空之中,没有方向,没有参照,孤寂且恐惧。
深空之中,如何辨明方向,如何设定一个参照——便是让‘有’给‘无’定下锚点。
后天之‘有’,最强烈的,便是苍生之意。当有足够多的苍生知道你的存在、认知你的存在,伱便有了锚点。
让自己成为无数宇宙的唯一神话,苍生之意便可助你锚定烙印,这是成就大罗道君的必经之路。
四十章 封神三商
与证道金仙、真灵不灭的三不朽相比,大罗道君以有锚定于无的路子,看似相近,却相去甚远。
陆恒证道金仙,根本不曾宣扬自己的名。
而证道大罗,则务必要宣扬自己的名,使自己成为无数个宇宙之中, 无数文明的唯一神话。
这里面的道道,陆恒先前并不十分清楚——因为他才刚刚证道金仙,金仙的路,还没走到一成。
当他的道行,真正达到金仙之极,前路的方向,自然会有所把握。
本来陆恒还没有考虑过证道大罗道君的事,但这里, 伏羲老祖却提出来要让他来作这个新生天庭的天帝——陆恒本来是拒绝的。
他本心对权柄之类的,没有追求。
但这里听伏羲老祖一说,便知道,成为天帝,对他日后证道大罗道君,是极具意义的一步。
天帝这两个字,本就拥有强大的唯一神话属性。
天帝之尊,本该由天道化身莅临;但伏羲老祖他们意图从中作一些改变,在不推翻天庭建立计划的前提下,只有更换其核心——也就是天帝之位,从而得到新的变化。
陆恒沉吟良久,道:“老祖,我想考虑考虑。”
伏羲老祖笑着颔首:“这是自然。毕竟不是小事,考量通透, 才是智者所为。”
此后,陆恒在火云宫居住了五年。
这五年里,陆恒一边翻阅火云宫藏书阁里浩瀚如海的书籍,汲取种种奇妙的知识,也把自己的知识, 编纂成两部典籍,放在这里,成为书海的一员。
大道有多高远,知识便有多海量。所有的知识,都是人们认知大道的产物。从知识之中,站在著述这些知识的人的立场上,从另外的角度去观测大道,具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
五年里,陆恒大多数的时间,都耗在了藏书楼里。每日里,抽空进洞天教导金吒、与婆娘们相处,倒也不落下哪个。
至于天帝之位,陆恒考虑了一段时间,接了过来。
不过天庭尚未建立,天帝之位只是预备,不急在一时。
接下了天帝之位,对于建立天庭的计划,陆恒便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在两年前, 封神三商,三清教主、西方二圣、女娲娘娘齐至火云宫, 陆恒亲自参与了这次商议。
并未有什么阴谋之类的东西——没有那个必要,全都是敞开了的。
天庭诸神的名额,是既定的——为什么是既定的——因为有些人没必要封神——比如三清教主、西方二圣这些本尊早成大罗道君的,给他们封神没有意义。
作为道化之身,他们无望大罗,所以天庭诸神的神话属性,于他们而言,就如云烟,不值一提。
那些上榜的,则正是有意、有一丝丝可能走上大罗道君之路的——在天庭,得到神话属性,辐射到其他的宇宙,得到苍生之意。
所以,登上封神榜,并不是贬义的,而是具备极深刻意义的有为之举。
没有上榜的,要么不需要,没有意义;要么就是没有资格,没有一丝可能触摸大罗道君之路的废材。
对于人族决定将陆恒推上天帝之位,三清教主意见不大,稍稍问了几句,即是赞同。
西方二圣当时面色铁青——这样一個与他们有因果的天帝坐镇天庭,对他们来说,着实不是好事。
此其间,女娲娘娘几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一旁低声与伏羲老祖闲谈——他们是兄妹,亲兄妹。
封神榜上的名额,女娲娘娘只填了两三个,意思了一下;这些名额,西方教也只分得不到二十个。
总名额是一千二百九十六个正神——至于辅神,自然是多了去的,但比起正神之位,辅神的神位,其神话属性忽略不计。
这一千二百多个神位,伏羲老祖填了六百多个!全都是人族出身,比如大冢宰比干,比如伯邑考、黄飞虎等等,与教派瓜葛不大的。
剩下四五百个,由三清教主各自瓜分。
截教最多,阐教最重,太清教主的人教,则最少。
六御、五老、诸帝君,人族出身的占了一大半。
封神尚未启动,具体的过程,并不严格要求——只需要一个结果,那就是建立天庭。
所以殷商与西岐之间改朝换代的事,并不绝对。殷商战胜西岐,还是西岐战胜殷商建立宗周,都无关紧要——甚至再加几个也行,比如另外三个伯侯,都可以,非独西岐。
“人族发展到这个阶段,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伏羲老祖这么与陆恒说:“就像黄帝与蚩尤之战,是人族的文明发展到相应阶段的必然产物。”
“无论谁胜谁败,都是人族内部之事。胜利者不管是怎么取得胜利,但只要胜利,说明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是最合适继续带领人族前进的人选。”
“所以姬昌也好,姜桓楚也罢,人族内部的任何势力,都可以参与角逐。”
“火云宫只是人族的卫兵,我们的存在,保证的是人族大环境的无恙。而绝不参与人族内部具体变更细节。”
他还开了个玩笑:“若真插手,怕要被骂死——你一群老古董,死一边去!”
陆恒哑然。
讲真,若人族历代的内部变更,老祖宗们都来掺和一手,当下的后来者们嘴上不说,心里一定骂的厉害。
尤以当权者,绝不乐意。
五年来,陆恒认识了很多老祖宗。伏羲、黄帝、炎帝、刑天、祝融、共工...一位位强大之极的老祖们,他们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伏羲,也要自己种地——他说作为一个人,劳动是绝不可丢弃的。
他们强大之极,却如平凡人。一日三餐,晚上休息,白天劳作;读书、学习,练武、劳动。
在这里,陆恒体会到了许多以前忽略的东西。
说大道至简,或许便是这样的道理吧。
于是他也在村子外开辟了一块荒地——虽然大多时间要拿来学习,但也没落下自己吃自己种。
这是一种回归朴实的基本品质。
令陆恒感悟良多。
五年至今,陆恒的修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在无穷海量知识的熏陶下,他对自己的修行,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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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章 小事
知识无分高低,只在于不同的运用。
许许多多的知识,从无数的角度,阐释大道的奥秘,使陆恒将自己的道行,短短五年时间,大大的向前推进了一步。
眼下, 单论道行而言,几已走到金仙中游。
他成就金仙,才不到十年时间。
火云宫最大的宝藏,就是那座外表看起来是个茅庐,内部无比广大,储藏着无数书籍的藏书楼。
在陆恒看来,三清教主这样的人物讲道一亿回,也不及这座藏书楼珍贵。
这些年,陆恒一边阅览, 一边抄录,将许多书籍抄录了一份,储藏在自己的洞天之中,使得洞天里,多了几分知识的气息。
自然的,也使婆娘们,多了一个落脚之处——没事的时候,可以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这使他颇有一种成就感。
这天,陆恒终于离开了火云宫。火云宫的藏书他还没看完,但无论学习还是劳作,总讲究一个劳逸结合。
一头扎进书海,五年,是时候出来放放风。
又不是只此一回——他现在是人族老祖宗公推出来的天帝,以后随时可以到火云宫转悠。
仍没回均山。而至太阴。
嫦羲一见面, 便笑道:“原来是天帝当面,嫦羲有礼。”
陆恒被推出来作天帝的事, 眼下知道的人当然不多, 但嫦羲这般金仙之极的大罗道君道化之身,作为这天地间最顶尖的一波人物,自然是知道的。
陆恒道:“便把你作个王母。”
嫦羲笑起来:“历来多以金母为王母,先时还来我这里盘桓了一阵呢。”
天帝与王母,只是尊位;并不表明是夫妻。
王母的尊位,合适的人当然不止一个,金母就是其中之一。
陆恒却道:“王母与天帝,虽未必是夫妻,却也未必不是夫妻。我既作天帝,你便可作王母。”
嫦羲道:“我可不稀罕...金母姐姐也不稀罕。我们都是道化之身,要来尊位毫无意义。”
陆恒道:“可除了你们,别的可担负不起。”
他倒是想过,看看哪個婆娘可以作这个王母的尊位,但想来想去,除了嫦羲,别的都不成。
没办法,修为啊!
陆恒的婆娘里头,修为最高的,除了嫦羲,也就碧游和罗刹女。她两个还没成天仙,仍在夯实太乙真仙的路数。
太乙真仙哪里扛得住王母的尊位?
这尊位, 可不只是名义上——它得分担天帝运转天道的部分压力。没有金仙级数的修为,根本扛不住。
可正如嫦羲所言,她也好,金母也罢,都是道化之身。与三清教主、西方二圣如出一辙,天庭的神位,于她们毫无意义可言。
这事得先搁置起来。
封神将启,陆恒打算在太阴月宫休息一段时间,等封神正式进入进程,才回均山去。
说来经此一遭,陆恒之前一些想法,产生了很大的改变。
如丘芸这狐狸精,原先想的,是把她擒回来,仔细好生收拾一番,或打或杀再看。
现在则不然矣。
先时,嫦羲就已说了,丘芸的锅儿,是女娲娘娘给她背的。却原来,丘芸这狐狸精,便是那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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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己本是冀州侯苏沪之女,丘芸给她害了,替为妲己。
先时见女娲娘娘时候,娘娘也说了。盖因子受将来写诗辱她,于是先下了一手棋。
大抵便是女人的小心眼。
或者实在闲来无事。
女娲是人族的一位老祖,本该是不插手这事的。但由着子受的诗,正好玩耍一阵。
但也仅此而已。
观照过去未来的路数,别说金仙之极的女娲娘娘道化之身,便真仙,若学了某些神通法术,也能够做到。
所以知道未来子受写诗辱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作为一位女性,她拥有耍小性子的‘特权’。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若子受写诗辱没伏羲上皇,这位老祖绝对一笑而过,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当然,子受多半是不敢写的——女娲娘娘隐退的更彻底,凡人间,很多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物。
但伏羲、黄帝、炎帝,这些老祖,他们在大商的祖庙里,是有供奉的。
对女娲娘娘的印象——似乎如商容所言,只是一位上古补天的女神,而没有其他描述。
所以子受才敢乱来。
也即是女娲娘娘隐退的更彻底。
说是随手留了点东西在她于人间一处早已毁弃的破庙里,却教丘芸等三个女妖撞上了。
所以当时,陆恒才算不到丘芸跑哪儿去了。
至于女娲娘娘许下的机缘,具备选择性——说是教得了机缘的给子受一个教训云云,具体怎么教训,没说。只看得了机缘的,自己走,自己选。
至于这机缘的本身——便是一尊神位——说若教训的合女娲娘娘之意,便许以正神之位。
这对女娲娘娘来说自然不难,动动嘴皮而已。
其深意,自然不只是教三妖坏了殷商的江山,蛊惑子受作孽;若将子受好生规束,使他明德,后诚心诚意到女娲庙里,给娘娘致歉,那也是一样的。
在陆恒看来,女娲娘娘更多的,还是倾向于后一条——因为在陆恒的某些记忆中,妲己最后没能封神——也就是说,她的所作所为,并不符合女娲娘娘的心意。
别说女娲娘娘吝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要知道,伏羲上皇之后,女娲娘娘也做过人王——而区区一尊神位,尤以陆恒这个人族做了天帝,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犯不着吝啬。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妲己‘教训’子受的行为,并不符合女娲娘娘的心意。
这事左右是说开了的,不论女娲娘娘作为人族老祖,还是嫦羲的面子,陆恒都不许再作计较。
左右只是个婢女——而且看起来最终结局那样,便就这么着吧。
至于符元仙翁,就在三商之时,西方二圣提出来,看在符元仙翁当初是伏羲、女娲两位老祖定伦理婚嫁之时任命的,便只教他自绝,轮回去了,没有湮灭真灵,教他捡到一条性命。
也算是西方二圣服软。
洪锦闹出的事儿,到这里也算是有个了结。
陆恒在月宫又逗留了四年,眼看金吒已经长成一个小伙儿,而封神即将启动,陆恒终于离开太阴月宫,回了均山。
四二章 回均山
有阵法护持,均山的庭院一尘未变。
当初陆恒去太阴月宫,金灵圣母来了一回,没找见人;之后再也没来——只因那不久,陆恒与西方二圣做过一场,动静为人所知,以西方二圣之能为, 亦对陆恒无可奈何,截教这点皮毛蒜皮,便也没必要继续揪着不放。
只每年,李靖会过来一趟,看看陆恒回来没有——毕竟也是想念金吒。
话说这几年,李靖已儿女俱全。
陆恒离开的时候,木吒已经出生;同在三岁时,普贤正式收徒木吒, 带回了他白鹤洞教导去了。
不久,殷夫人怀上了哪吒,三年,生出个肉球来。这倒也并不教李靖奇怪,只一剑劈开,跳出个三岁的娃娃,太乙道人忙不迭来收徒。
也就是这一年,帝乙驾崩,子受登位。
作为直属商王的镇边大将,李靖必须要亲自去朝歌向子受述职——同时,拜访了姜王后。
姜王后嫁与子受数年,如今也已有孕在身。并且已怀了两年多——子受对此并不乐意,渐有疏远姜王后之意。
刚一登基,便纳了黄飞虎的妹子为妃。
当然,也有稳定朝局之意——黄飞虎历世将门, 也是大商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并与子受自小交好,纳黄飞虎妹子为妃,于子受而言, 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不久之后,李靖最后一个孩子出生,是个女孩儿,唤作李贞英是也。
较之于她的三个哥哥,那神仙找上门来求着收徒,她这個小妹子则似乎没那么吃香。
李靖心思,本是打算想法子教李贞英拜在嫦羲或者陆恒其他哪个婆娘膝下为徒,可惜陆恒一直没回来。
眼下,这小姑娘已有五岁。
李靖夫妻自己教导——毕竟也是甲木仙精养胎,生出来的孩子,根底也极深厚。
不能不说李靖很厉害——他三子一女,全都是有根性的。这十分神奇。
李靖还没成真仙,尚未凝聚法则力量,他的子嗣,便分享不到他的法则本源,其自然诞生根性的概率,与其他普通人家并无二致。
对于给李贞英小姑娘找个师父的想法,倒是从未熄灭——李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根性不算十分深厚, 未来潜力有限, 自己的本事也只普通,不算十分厉害。
为子女未来计,无论如何,得找个好的师父、大的靠山。
不能小姑娘三个哥哥都拜金仙为师,小妹妹却没有着落。
所以陆恒回来的消息,令他十分振奋。听说均山庄园再度有了人气,便立马备了厚礼,一路来见陆恒。
“先生一去十多年,真是教人想念。”
李靖坐在陆恒面前,叹息不已:“这些年实没少来,每每失望而归。”
金吒规规矩矩的站在李靖身边,教李靖十分安慰。
十五岁的金吒,已是个大小伙儿!
这修为,连李靖都不大能看的清了——已在李靖之上。
陆恒笑道:“咱们修行的,十几年也只一转眼。你今天来没带酒,先喝我的,下回去你家,再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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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将一壶月宫的桂花酿取来,各自倒上,边喝边说。
便说起这些年的一些变化。
李靖道:“陈唐关一如既往,倒是没什么变化;止东海的水族,渐渐活跃起来,隐隐似乎与东夷诸部有所牵连。上回先王驾崩,新王登基,我去朝歌谒见新王,仔细提了一提。”
陆恒笑道:“我听说子受英明神武,当是有所应对?”
李靖笑道:“大王果然英明神武——先时不久,我已接到朝歌军令,将有闻太师亲自率兵而来,并令东伯侯辅之,与我陈唐关大军合在一处,共力讨伐东海水族与东夷诸部。”
笑道:“大王英明果决。眼下看似事不起眼,但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东海水族若只单独跳出来,倒也罢了,却将勾连东夷诸部,则是一个十分严峻的信号。须得尽快打灭,否则必定流毒。”
看得出来,李靖对子受十分尊崇。
大抵是决然想不到,之后不多久,这位大王会变得何其昏聩。
如今刚刚登基,还保持着为王子时的英明神武,就是不知道还能持续几年。
又听李靖说:“于朝歌之时,我与东伯侯世子姜文焕一并拜见了王后,王后已有孕在身,想必不多久,便要诞下王子。”
却道:“就是有些奇怪之处——王后已孕身两载有余,分明与我夫人怀上哪吒时如出一辙,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陆恒听了,哈哈大笑,指着李靖道:“还不是你的锅。”
李靖一听,连忙道:“先生可别害我...姜王后怀孕,跟我李靖绝无关系!”
一旁的金吒听了,不禁仔细盯着自家老爹。
陆恒大笑:“姜玥怀孕与你自然无关,但怀孕三年,便与你有关。”
李靖惊诧:“先生何出此言?”
陆恒笑道:“可还记得,你巡视沿海,于海滩上得到的一对明珠?”
李靖是聪明人,这里一点开,他怔了一下,隐隐露出恍然之色:“先生之意...是与那对明珠有关?!”
他不禁道:“我将那对明珠一分为二,一粒作了吊坠,予夫人佩戴;一粒作了贺礼,以贺大王与王后结亲之喜...”
陆恒颔首:“然。那对明珠,可是有来历的。”
李靖连忙求教。
陆恒道:“却是女娲娘娘经过之时,随身佩戴的一对明珠遗落东海,被海浪冲到沙滩,为你所得。”
这事,女娲娘娘跟陆恒提过。
李靖不禁张大嘴巴:“女娲娘娘遗落的明珠?!”
却道:“女娲娘娘何等神通,怎会遗落明珠?”
李靖不是普通人,他是金仙度厄真人的徒弟,怎能不知女娲娘娘?
陆恒笑道:“只因那明珠随女娲娘娘日久,诞生了一缕灵性。女娲娘娘怜之,有意成全,这才作遗落二字。”
分明是专门丢下来的。
李靖瞠目:“这么说...”
陆恒道:“你家夫人怀上哪吒之时,胎儿吸收了明珠的灵性;姜玥亦然。”
这倒是跟女娲娘娘联系上了。
这里仔细数来,李靖家的关系网络,还真是非同寻常。他自己不说,出身贵族,有个金仙师父;老婆是殷商王女;长子是陆恒这位即将登为天帝的唯一徒弟;次子拜师阐教普贤;三子乃女娲娘娘随身灵珠灵性孕育,拜了阐教太乙为师。
止幺女,现在还没着落。
四三章 金灵圣母
李靖夸赞幺女李贞英,说:“金吒、木吒、哪吒都不教人省心,独贞英乖巧伶俐,最是教人心疼。”
他三个儿子随父母时间都不长,都在三岁左右便皆随了各自师父;可确没个省心的——在家里,都是飞天的蜈蚣,脚板背在后背上的人物。
果然夸出个小棉袄, 道是幺女如何如何疼人,实不作假。
陆恒知他意思,但不说;李靖也没开口直言请陆恒收徒。却是来时,早与殷夫人商量:以陆恒性子,大抵不会收第二个徒弟了——却可从他内眷着手——或请碧游、罗刹女等,收了李贞英为徒,此为上策。
便聊到金吒身上。
李靖说:“我儿随先生修道仅十余年,今日一见, 已迈区区远矣。先生调校弟子的本事真是教人敬佩。”
十五岁的金吒,真个一大小伙儿。与当初小时候惊乍火焰不同,却是個文静沉稳,有大将之风。
更修为高深,已教李靖看不出底细来。
说:“此间多年未见,他母亲十分想念他...先生,不知这回,可放金吒回家团聚一二?”
李靖抓着金吒的手腕,颇为希冀模样对陆恒道。
陆恒闻言笑道:“这孩子已学有所成——正所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已足出师下山。这回你便带回去,正好教他多体会体会红尘, 磨练磨练道心, 以便顺利跨过仙凡之隔。”
金吒随陆恒修行已经逾十载, 该学的都学了。
说来也没甚许多好教的。法门学的是都天大典, 虽没能修成完整的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却也学了七八成;更将一门天罡大神通掌控五雷入了门槛。
他学的足够多,不需再学更多,眼下需要的是更深入的领会。只消把都天大典学的精深,将掌控五雷学的熟稔,在同辈之中,绝对首屈一指。
这为人处世的道道,多类陆恒;学识文字,则多随他义母碧游,在洞天之中博览群书。
眼下修为已臻至心相之极,只消将道心磨练的再坚韧几分,彻底扛过龙虎反噬,仙凡之隔于他而言便只等闲。
这小子见识本来不浅——这些年,通过洞天,去过碧游的宇宙,去过司藤的宇宙,反倒是生养自己的宇宙这边,没个仔细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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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出师,领会一二。
李靖大喜,说:“他母亲每每念叨,这回终于如愿。多谢先生...这孩子这些年,教您费心了。”
陆恒摆手:“我不收徒弟则罢,收了便自然要仔细教导,尽到为师的责任。以后就要看他自己——该教的我都教了,能走到哪一步, 我说了不算。”
又说:“只记得我这个师父,没事来坐坐;遇到麻烦须知有个靠山。”
聊了半天,金吒拜别陆恒、碧游等,与李靖告辞而去。去前,邀陆恒过府做客,陆恒应了,说有时间必去。
便这般,转眼几日。
却说金吒回家,只把殷夫人高兴的不行——却小姑娘李贞英躲在母亲背后看着这个陌生的大哥,眨巴眼睛,怯生生模样。
比起金吒他们小时候的胆大包天,这小姑娘着实是个怯生生的小棉袄。
却兄妹,是第一次见面。
陆恒带金吒走时,别说李贞英,连哪吒都还未出生。
一番仔细哄来,终于亲切。金吒抱着小妹,与母亲说话;这里李靖便道:“陆先生已无收徒之意,夫人果然先见之明。”
殷夫人道:“过几日我带英儿去均山玩耍——陆先生无收徒之意,碧游姑娘她们则不然,我瞧着她们几个特别喜欢小孩。”
金吒一边只是笑。
李靖道:“总须得给英儿找个好师父——不能她三个哥哥都有着落,就她没有。我本事不济,如何教她?此间多劳烦夫人费心。”
便说到金吒:“我儿修为已远迈为父。短短十余年便有这般成就,陆先生的本事实在非同凡响——正好军中事务繁忙,我儿挂个偏将的职,助我征战。”
金吒一听,跃跃欲试:“但凭父亲吩咐。”
对蠢蠢欲动的水族和东夷诸部,朝歌已下达命令;只待闻太师率兵前来,便要烽火连天。
李靖正觉力不足时,金吒这里出师,正好父子同心,为国征战。
却不说一对父子军中施力,整军备战,只等闻太师来;殷夫人两日后,带了幺女李贞英往均山拜访。
先时,金吒还小,陆恒内眷三天两头走李府,早与殷夫人关系良好。
这里来拜访,自也不是拜访陆恒,而是拜访碧游她们。
便三两日,李贞英就有了师父——还不止一个,碧游、罗刹女,两个共同收的徒弟。
陆恒没大所谓——他自己是懒得再收徒弟,有一个就够了。至于碧游她们,随便收多少,看她们喜欢。
便这一日,有人拜门。
是截教金灵圣母。
见面即道:“截教金灵,见过天帝。”
这金灵圣母,无疑是个厉害人物。因陆恒而死的梵天、符元仙翁,皆不如她;太乙、普贤,亦不如她。
是金仙里头,上游的角色。
不过在陆恒面前,却也保持尊敬——一是知晓陆恒当为天帝,日后主宰天庭;二是陆恒与西方二圣做过一场,展现出了自己的威风,哪里还有人敢小觑于他?
陆恒道:“原来是截教的金灵道友。不知道友此来为何?”
说:“莫非是因当初洪锦之故?”
金灵圣母闻言,即道:“天帝与洪锦的因果,已因符元仙翁而了。我截教自无话说。”
便道:“此间来,是代掌教老师邀请天帝至碧游宫一叙。”
陆恒一听,奇道:“上清教主邀我一叙?不知为何?”
金灵圣母道:“掌教老师之意,不敢揣测。”
陆恒想了想,道:“也罢。既是教主相邀,不能不去。你且回,三日内我必往金鳌岛见教主。”
金灵圣母于是道:“只恭候天帝大驾。”
便告辞而去。
正好是月圆之日,嫦羲下来。便笑盈盈对陆恒说:“可知上清教主请你去作甚?”
陆恒微微摇头:“大抵与封神相干,但具体不好揣测。”
嫦羲却一言断定:“恐怕是因王母之尊位!”
四四章 教主所请
陆恒闻言,不禁若有所思:“有理。”
道:“王母之尊位,虽可你、可金母,但皆无意义;若选另者女仙,阐教的不曾闻有金仙境的女仙,人教更不必说,真个倒是截教, 厉害的女仙不少。”
说到这里,愈是觉着嫦羲之言有道理。
说:“截教四大弟子,金灵、无当、龟灵皆女仙;此外出名的,还有三霄——这三个至少云霄合适,是个金仙。”
“如此说来,上清教主为徒弟谋取王母之尊位, 倒也理所当然。王母之位虽要配合我运转天道、抗击压力, 但以其神话属性, 于大罗道君之路颇有裨益....”
却一转言:“不知截教这几个女仙,有几个能望大罗?”
毕竟不好揣测,截教这几個著名的女仙,其中哪些是道化之身——上清教主若要为弟子谋取王母之尊位,必非道化之身的女仙。只可能在有望大罗之路的中间来选。
嫦羲则道:“你说的这几个,皆可。”
又道:“那金灵、无当、龟灵、三霄,可教你挑花了眼——便如那凡间帝王选妃,乐不死你。”
陆恒道:“阴阳怪气,小心家法伺候。”
说:“照你这么说,她们皆非道化之身?”
嫦羲道:“你以为是个人都是大罗道君的道化之身吗?”
陆恒不禁道:“我还以大教的主要弟子都有大罗本尊呢。”
“怎可能都有?”嫦羲摇头:“三教弟子,各有一个;西方教除了西方二圣, 一个也无。”
这倒真出乎了陆恒意料。
阐教截教, 那一班真传弟子, 许多人,在许多宇宙, 都有传说。这使陆恒产生错觉, 以为这些人, 多半有大罗本尊。
如今听嫦羲这么说,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大罗道君哪是那般容易成就?!
说三教各有一个,陆恒立时有知:截教的多半是多宝道人,这人传闻中听说是佛祖释迦牟尼前身;阐教的多半是广成子,这位大仙在许多传说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还说是黄帝之师。
至于人教嘛...太清教主就一个弟子,非玄都法师莫属。
照这么一来,若要在截教的弟子之中选一个王母,还真要挑花了眼。无论四大亲传弟子中的三个女仙,还是三霄,无一不是出众人物。选谁都行。
当然,这与选妃选后风马牛不相及——就跟皇帝选宰相没什么差别,只是一个尊位,并非夫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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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羲道:“若上清教主请你去,果真此意,你待如何?”
陆恒想了想:“我倒是无所谓——只消有个合适的王母,为我分担运转天道即可。左右这个位子是要填个人的,填谁都行。”
嫦羲道:“此是他人有求于你。”
陆恒道:“这般...我倒是想不出,能从上清教主手中得到什么。”
于陆恒而言,还真没想过能从截教得到什么——法门?法宝?好像都没什么需求啊。
嫦羲道:“我听说你在火云宫读了五年书, 莫非还不知知识之重?”
陆恒闻言, 怔之恍然:“也是...”
却忽然道:“你这么说,我倒是心寒起来。你这婆娘,也是个大罗道君的道化,必定知识如海,却不曾分享于我!”
嫦羲白他一眼:“伱自不说,干我何事。”
陆恒一把揪住她:“自是家法伺候。”
...
两日后,陆恒至金鳌岛。
早见一面目饱满威严的道人候着,见面有礼:“贫道多宝,恭迎天帝。”
陆恒一看是多宝道人,不敢怠慢——这位多半有大罗本尊,是个道化之身。回礼道:“原来是夺宝道友,劳烦道友久侯,我之过也。”
言说间走进金鳌岛,果然一派仙家气象。
多宝道人说:“掌教老师早候天帝多时,天帝请随我来。”
一路进了碧游宫。
见上清教主正在拭剑,陆恒笑道:“教主别来无恙?”
多宝道人自已出去。
教主放下青萍剑,伸手示意:“道友请坐。”
分宾主落座不提。
教主说:“今日请道友登门一叙,所为者何,想必道友已有几分猜测。”
教主开门见山,十分爽利。
陆恒道:“或为王母之尊位?”
教主爽朗一笑,颔首:“然。”
道:“我知道友与嫦羲道友为侣,然嫦羲道友也好,金母道友也罢,这王母之尊位,于之而言,殊无意义。正好我有几个弟子,有意大罗之路,这里厚颜请道友来,欲求得此尊位。”
说:“道友有何条件,尽管提出,无不应允。”
这位教主之爽利,乃陆恒生平仅见。
不禁道:“教主如此爽快,我若推三阻四,倒小气了。也罢,这王母的尊位,便予教主无妨。至于条件嘛...不知截教可有藏书之处?我拓印一份,可也?”
教主闻言,抚掌赞道:“道友果非凡也。这世间一切,皆尊道而行;而知识,乃是对道的阐述。我截教当然有藏书之处,此事我允了,内中典册,道友只管拓印。”
陆恒哈哈一笑:“善。”
于是便说到具体。教主说:“我许多弟子,有资格登王母之位的,止四人。乃金灵、无当、龟灵、云霄。此四女,修为皆相差仿佛,都在金仙上游。”
说:“具体该谁,不由我选,乃由道友。”
便作是一碗水端平。
陆恒想了想,记忆中,对这四位女仙,最有印象的,是云霄。九曲黄河阵的威名不可小觑。
至于照过面的,却是金灵圣母。
其他两个,既没什么印象,也没照过面。
这里自然不可能把四个女仙唤来,当面挑选——乃是一种侮辱——都是金仙上游的女仙,哪里跟凡间选妃一般?
便只盲选。
陆恒思忖片刻,道:“那便...金灵罢。”
却没选云霄。
主要是见过金灵一面——大致知晓她性子——是个刚的。至于云霄,似乎差些脾性——王母之尊,大抵是需要些脾性的。
记忆中,云霄虽有九曲黄河的壮举,却是被一步步逼迫出来的。较之而言,金灵圣母似乎更具攻击性。
作为王母,重要的不是躲在瑶池静修;反而锋芒多些好。天庭不存在‘后宫干政’的道道,王母越强硬,越是有利。
四五章 闻太师(今天太累,三章)
教主闻言大笑一声:“可。”
便道:“道友眼光甚好——我截教诸般教务,皆在四大弟子之手;尤以金灵,在教中最有威望。且最擅调校弟子——那外门的不必说;内门里的弟子,多是金灵代我教导。”
“想必道友知晓,那大商太师闻仲,便是金灵的亲传弟子。”
说:“金灵为王母,于道友大有助力。”
陆恒笑道:“如此, 便再好不过。”
完了此事,陆恒与教主论道一番——自是落在下风无疑。教主的道行,高了陆恒许多许多。但陆恒偶尔一言,也令教主眼前一亮。
便三日。
论道完了,早有多宝入内,引陆恒去截教藏书之处。陆恒便一头扎进书海——截教藏书之处,虽远不及火云宫, 却也非同小可。
这边上清教主早把金灵唤来, 道:“你修行到了金仙上游, 有望大罗之尊。而今天庭将立,我请来陆恒道友,为你求得王母之尊位。”
这件事,上清教主并未事先告知弟子。
若事先说了,四选一,便有三个难免失望。于是不说,有了定论,再将选中的唤来,告知即可。
金灵圣母一怔,即露出恍然之色。
虽然教主未事先说此事, 但金灵圣母是经手者, 心中难免有所猜测。之前不能肯定, 此间结果出来, 心中便有恍然。
随即有些激动之色:“老师...”
教主摆了摆手:“惜乎王母之尊位止一无多,你与无当、龟灵、云霄, 实皆有资格。你们都是我的弟子,历来不曾偏袒哪个...今日是你,你便好生作那王母, 若有朝一日证得大罗永恒,不枉为师今日心意。”
金灵圣母拜道:“绝不敢辜负老师的期望。”
教主笑道:“我对你有期望,但你不能辜负的是你自己的修行。”
便说:“先时封神三商,我将你填了坎宫斗姆的神位,倒也不差。不过如今你既作王母,这坎宫斗姆之位,便予云霄罢。”
...
陆恒这边在碧游宫盘桓,却说陈唐关,已是大军云集、旌旗招展。
就在昨日,太师闻仲率兵抵达,又有东伯侯派来世子姜文焕率兵助阵,一时间,陈唐关内兵炁滔天。
李府,大堂。闻太师高居主位,右首姜文焕,左首李靖,各路大将依次列作。
闻太师方面浓眉, 长须白髯, 神情威严。他历事数朝,乃朝中元老, 军中宿将,更曾为子受授业,德高望重,无人不服。
便子受,也十分敬畏他。
“李族世镇陈唐关,劳苦功高。临来时,大王谓我:李族功劳甚巨,李靖忠心耿耿;教我代为抚慰,以表功德。”
李靖起身,抱拳作拜:“李族时代效忠大王,有死不变。”
闻太师抚须笑道:“甚好,坐下说话。”
这才进入正题:“东海水族、东夷诸部,皆大商东方心腹之患。连年搅扰,甚为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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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李靖、东伯侯皆上表,言及水族、东夷异动,大王英明神武,立时决断,教老夫率兵出征。”
他对堂下诸将抱拳道:“此间一战,关乎大商东方千年安稳,望诸位鼎力相助!”
诸将齐齐起身,大喝:“敢不效死!”
陈唐关数十万大军战意滔天,早惊扰附近修行。方圆万里之内,许多修行中人,连忙闭了洞府,生怕与大商强军冲撞,平白吃亏。
连均山陆恒庄园里,碧游她们,都决定暂时避开,不与大军相撞。
碧游说:“不如去大商境内转转。”
说:“回想此间,分明与此世交汇十余年,竟不曾观览此间风貌。”
又说:“姜玥作了王后,也已十余年不见,颇为有些想念,正好去朝歌看看她。”
这话得到了包括罗刹女在内的多数女人的支持。
便司藤,也静极思动,动了心。
话说司藤在陆恒洞天里,化作本体,修行这些年,终于破开桎梏,修成心相。虽然在修行之路上,着实不算什么,但于她本人而言,却是一个成就。
若不曾遇陆恒,逗留于她本来宇宙,心相?天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成就。或者早亡也说不定。
正好这段时间,芙蕾雅也过来。
陆恒证道金仙的宇宙,三女神因着重建奥林波斯之故,这些年甚少时间呆在陆恒洞天。
如今新奥林波斯框架终于搭建起来,芙蕾雅抽空过来散心。至于雅典娜和西丝拉伯格,大抵事业心更重,还在忙。
便这里一道,碧游带了李贞英,一行浩浩荡荡驾云,离了均山,望大商内陆而走。
陆恒在碧游宫逗留了三个多月,将截教储藏的知识一网打尽——能拓印的拓印,不能拓印的,则阅览领悟一番。
有的知识比较基础,可著于文字,便可拓印;但有的知识则十分玄妙,涉及高深修行的路数,便没法子拓印。
否则只一瞬间,便全部拓印了,哪里要三个月?
如在火云宫,若那些知识皆能拓印,陆恒也不会苦读五年。有些近乎于道的知识,实在没法子拓印,只能自己领悟。
三個月阅尽截教藏书,不是截教的藏书太少,而是与之前五年在火云宫收获的知识,有很多重叠。
这三个月,收获的,是不曾重叠或者说在火云宫五年,还不曾阅览到的知识。
五年苦读,陆恒没能把火云宫藏书阅尽——还有很大一部分,说不定就与这三个月截教收获重叠。
这里出了金鳌岛,便非陆恒一人。金灵圣母早将截教教务与多宝道人作了彻底交接,跟陆恒一道出来了。
毕竟要作王母,便不与陆恒为道侣,也得相处相处。日后做事,便才有默契。
说来这三个月,金灵圣母可没少跟陆恒交流。
互相之间,果然了解更深。金灵圣母知道陆恒是个刚的暴的,陆恒也知道金灵圣母是个强硬的。
出了金鳌岛,两人驾云一路向西。行不远,便见远处海面上煞气滔天。
遥遥一望,见一艘艘战船横海,结成一座大阵,刀枪剑戟,雷火轰鸣,杀声震天。正将一大群水族困在阵中,惨烈厮杀。
陆恒一看,心下一动,便知何故。
分明大商的大军,已与水族开战。
四六章 金吒初战
“欺人太甚!李靖小儿,可敢出阵与本王一战!”
一头数万丈的金龙在阵中左冲右突不得脱,眼睁睁见龙子龙孙、虾兵蟹将被商军砍瓜切菜,死伤惨重,不禁气急败坏。
李靖按剑立在船头,一边指挥军队,一边操纵大阵, 闻言哈哈大笑:“敖广,你龙宫水族屡屡侵犯大商边境,残害人族子民,今日落到我阵中,已走投无路矣!还不速速降伏,自缚至朝歌与人王请罪!”
李靖又不傻,怎么可能撤了阵法,与敖广单挑?
敖广是个真仙, 又占水中地利, 好不容易施计将之引入阵中。若将撤了阵法,李靖水军再强,也不敢言胜。
“众将士与我狠狠的杀!”李靖喝道:“今日不把水族脊梁打折,我李靖便不信李!”
众将士大喝应诺,杀的更欢。
敖广气急败坏,却被阵中一道道玄黄土炁阻住,根本无从破阵。
金吒持一大槊,顶盔掼甲,威风凛凛站在李靖身边,道:“父亲,我去宰了这长虫!”
李靖一听,道:“敖广是个资深的真仙, 你尚未跨过仙凡之隔,此言休提。”
金吒道:“父亲休要小看我!敖广虽是真仙,已在阵中冲突几个时辰,将已筋疲力尽。我随师父修成诸般神通, 哪里怕他?!只为父亲提来这老龙的首级,终结此战!”
李靖见他信心满满战意盎然,沉吟片刻,道:“也罢,便命你出战。”
心想金吒战法高强,神通玄妙;那老龙又困在阵中,已将筋疲力尽。教金吒试手倒也无妨,若真有危险,他也能及时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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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金吒大喜,把一条大槊抖了抖,纵身化作一道光,突入阵中,直扑敖广。
金吒随陆恒修道,诸般法术神通且不说,单说这搏杀的战法,无疑与陆恒一条路数——他手中这条大槊,仿的便是陆恒那条——连材质,也极相似——正是当初陆恒制槊时余下的太山之金炼成。
他这一扑,入了阵中,周身真炁浩荡,竟也化作道道土炁, 与阵中土炁相连, 更增数倍威能,把一条大槊抖开,即至敖广面前,当头便刺。
......
陆恒与金灵圣母远处观战,片刻,金灵圣母不禁笑道:“道友这徒弟,本事可真不浅。”
只见阵中一人,持槊大战敖广,一时难分轩轾。
虽借了阵法之利,却以心相战真仙,无疑是个壮举。
陆恒微微颔首,略是满意。毕竟自家徒弟,若没几分本事,他脸上也无光。
笑道:“不曾想李靖精擅水战,这东海的水族都是些憨包,明明优势远迈商军,却被打的落花流水。”
金灵圣母笑道:“此乃人族强盛之故也。”
只观战片刻,即走。
“此去火云宫,便造天庭、立天条。”两人驾云,不紧不慢,陆恒说:“只等封神。”
天庭如今还只是个计划,尚未落到实处。因是人族天庭,督造自然由火云宫主持。
天庭存在的意义,乃是镇压秩序。督造天庭,须得与宇宙本源天道相勾连;并且作为天帝,须得参与其中。
至于均山,便不回了。婆娘们的行踪,陆恒了如指掌。左右随时可以在洞天见面,便教在大商游览一遭也好。
...
且不说陆恒复去火云宫,参与督造天庭事。却说陈唐关。
闻太师掌兵,因才施用;使数十万大军兵分三路,一路由李靖统御,乃水军,专伐东海水族;一路由姜文焕统御,自东伯侯领地自西向东杀入东夷;一路由闻仲统御,立营太山,坐镇中军,随时支援李靖、姜文焕。
正是战火如荼。
闻太师数朝元老、军中宿将,又身坏法术、操纵神通。大军进展,军势进退皆在他掌心之中。
东夷、水族,尚未来得及联合,便被他分割开来。一番微操,势如破竹。
短短时间,李靖、姜文焕两路大军连战连捷。
陈唐关此时,倒是清冷下来。原本镇在关中的十余万大军,出战十万,余下少许以为防御。
乃为殷夫人统御。
大军出征之后,殷夫人将留守的军队安排的妥妥当当,时刻警惕防备,不曾松懈。
这一日,殷夫人披甲执刃,巡视归,见一总角孩童,站在家门口张望。
见殷夫人,那总角的孩童欢呼一声,飞起来,直扑殷夫人怀中,连声叫‘娘’。
殷夫人禁不住欢喜道:“哪吒!”
原是哪吒回家来了。
早几年哪吒刚出生,便被等候已久的太乙道人登门收走;这几年一直跟随师父修行,十分想念父母。
“这几天老师出门去了,我便偷偷下山来...娘,我好想你呀!”
便问:“爹呢?妹妹呢?”
殷夫人拉着哪吒,坐在一起,笑道:“东海水族与东夷诸部蠢蠢欲动,大王使闻太师率兵攻伐,你爹爹作为先锋大将,已率兵出征,伐东海去了。”
又说:“英儿拜了师,乃是你大哥义母。如今已随去修道。”
又说:“你大哥也回来了,如今正在军中,随你爹爹一道,征战去了。”
一下子这么多信息,哪吒有点反映不过来,不禁道:“爹爹出征,大哥回家,小妹拜了师?”
殷夫人颔首:“是啊。你爹爹是大商的镇边大将,大王有令,自要出征;你大哥已学成下山,被你爹爹安排在军中历练;英儿已五岁,你爹爹说他本事不济,教不好,这才想方设法,拜了伱大哥的义母为师呢。”
哪吒眼珠子滴溜溜转,道:“我听说大哥的师父极是厉害...师父说文殊师叔当初本要收大哥为徒,见着大哥的师父却转身就走。大哥如今学成下山,不知本领如何。”
殷夫人笑道:“你爹爹说,你大哥已经超过他了。”
哪吒眼珠儿瞪圆:“爹爹早是心相,难道大哥已经成仙?”
哪吒也已是心相境的修为——他虽晚生数年,但根性、资质,比金吒、木吒更强一筹。毕竟是女娲娘娘随身佩戴的灵珠灵性孕育。
这小孩是個争强好胜的天性。他跟随太乙这几年修道,可没少听太乙说起大哥金吒的师父如何如何厉害。
四七章 哪吒
毕竟是阐教弟子,立场偏向阐教;听说金吒本该也入阐教,却被一个不知来路的突然收了。
他心中便有些不忿。
还曾想:我入阐教,大哥也入阐教,既是亲兄弟,也是师兄弟,那该多好。
便这般有些念头——都说那姓陆的厉害, 倒要看看授徒的本领有几分。便有与金吒竞争的念头。
此时听说金吒的修为已超过李靖,哪吒瞪大眼睛:“莫非已成仙?”
正这里说话,忽然天色昏暗下来;哪吒修为在身,立时感到空气中水炁凝聚,有法术痕迹。
他神色一动,道:“娘, 我出去看看。”
这里出门,抬头一看,见远处九河湾出海口一片乌云席卷,伴随着越来越大的风,吹的呜呜作响。
哪吒眼中神光流转,隐隐见那乌云之中,一条长龙蜿蜒盘桓。
心下一转:“东海水族?!”
想到爹爹李靖出兵征伐东海,哪吒神色一变,纵身一遁,直奔那席卷而来的乌云而去。
浩荡的真气蓬勃,只把乌云挡在九河湾出海口,此时哪吒已模样大变。
——身披红绫,手持长枪,脚踩双轮;分明总角,却是威风。
“哪里来的长虫,安敢在陈唐关外放肆!”
哪吒抖动大枪, 顾盼生威。
那乌云见进不得, 探出一龙首:“却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 还不速速与本太子让开!”
“太子?”哪吒哈哈大笑, 十分不屑:“我把你个长虫,分明找死。若识相的, 速速与我离去,否则我手中火尖枪可不饶你!”
那龙一听,大怒。龙生来有驾驭风云雷雨之能,眼前这龙修为虽不高,止在心相,却天赋神通,怒而天变。
但闻雷鸣滚滚,狂风呼啸;九河湾出海口大浪汹涌,澎湃滔天。化作一面水墙,照着不远处的陈唐关便扑了过去。
哪吒大怒:“找死!”
喝道:“记好了,杀你这长虫的,乃陈唐关总兵李靖三子哪吒!长虫,受死!”
霎那间,便扑入雷云之中,与那长龙战作一团。
...
却说碧游几个离了均山,一路走走停停,望大商内陆游览。果然人情风土,多有新奇。
两月。
过游魂关,不多久, 朝歌便已遥遥在望。
朝歌是大商的王都,是经济、政治的中心。这里有最多的百姓,最多的贵族,大商最好的东西,都汇聚在这里。
此时一行人,都作了寻常模样的凡俗打扮——实是这一路而来,先时以原貌示人,往往引来许多麻烦。后来便只好遮掩容貌,作朴素普通,这才安生不少。
碧游穿着麻衣的衣裙,头上包着朴素的头巾,作个中年妇女模样,牵着李贞英。罗刹女干脆化作男性模样,配一口剑器,状作护卫。
此时一行止三人。
司藤她们半道上已经回了洞天——因容貌之故,遭诸般觊觎,烦不胜烦。
小姑娘李贞英此时已修行入门——与她大哥别无二致,修的也是都天大典。其实拜陆恒为师也好,拜碧游为师也罢,本质上并无差别。
“师父,这就是朝歌呀!”
望着大路尽头的那座如卧虎一般的庞大城池,小姑娘惊奇不已。
这一路上,路过的城池实在不少,可任何一座城池,比起朝歌,那都不值一提。
方将进朝歌,路中人来人往;正见路边有一個算命的摊子,许多人围着。左右是游览,便也凑上去。
其中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为一人算命。
罗产女一看,不禁道:“是个元神境的修行。”
那算命的,是个修行者,有元神境界的修为。
碧游道:“还没进城,路边一个算命的,便是个修行。朝歌果然大商王都,藏龙卧虎啊。”
正说间,人群外挤进来一个人,二话没说,上前拉住算命的便走,还说:“你一身本事,却这里来算命,子牙,我已与你找到门路,必定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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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寥寥数语,碧游几个闻之,都不禁把目光钉住了算命的——子牙!
罗刹女低声道:“是姜太公!”
姜太公百家之师,大名传遍无数宇宙。
碧游也十分惊奇:“竟是姜太公...那拉走他的,便是宋异人了?”
好吧,刚到朝歌,便遇到姜太公,不能不说是一种奇妙;但眼下姜太公正是最落魄时候。
他从昆仑山学道归来,人已老而家已败。以往亲朋好友,只剩下个宋异人。可谓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而出身不好,一身本事无从发挥。到头来只这里算命。
碧游她们此来,毕竟不是为见姜太公。感叹几句,便则罢了。入了朝歌,寻了个住处暂时落脚,便打算寻姜玥,拜访一二。
也是许多年未见。早年姜玥在均山随嫦羲修道,相处十分融洽,关系十分要好。这些年也多为想念。
如今到了朝歌,怎么着也要见一面。
不过姜玥身在深宫之中,等闲见之不易。
“不如去东伯侯府问问。”碧游说:“或使东伯侯府的人给姜玥带个信,请她出来一见。”
东伯侯在朝歌也有府邸——毕竟是人王之下第一人,大商贵族领袖。
罗刹女道:“何必这般麻烦?以你我神通,直入内宫即是。”
碧游微微摇头:“毕竟人王宫廷,你也是人族出身,怎么也要保持一定的尊重。”
罗刹女无语。
便这里出门,问了路人,直望东伯侯府而走。
到了东伯侯府,却见个高傲的门子,道是凡妇安敢登门东伯侯府?竟是驱赶。把个罗刹女气的不行。
碧游却不以为意:“这朝歌的贵族势力最重,有这样的表现,在预料之中。”
这里便不在遵循所谓‘尊重’,施了个小法术,蒙蔽了门子,进了东伯侯府,寻见了管家。
便教他给宫中传讯,便说碧游、罗刹来访云云,请姜玥一见。
在法术蒙蔽之下,管家言听计从。于是派人入宫觐见王后,传达信息。
于是碧游、罗刹女和李贞英,便在东伯侯府逗留了下来。只等姜玥出来见面。
而此时,姜玥的处境,并不十分要好。
只因她怀胎近三载,子受渐渐疏远,地位遭到动摇。
四八章 朝歌
子受登基之后,姜玥为王后;而姜玥三年不孕,一孕三年。
因着怀有身孕,子受不得近身,失去了应有的夫妻生活,于是子受登基时,便纳了黄衮之女、黄飞虎之妹为妃;不久又大肆选妃, 充实宫廷。
眼下又在选妃——先时选妃,因闻太师在朝中,尚有克制;眼下却是搞的轰轰烈烈。
满朝文武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子受是人王,人王当然不可能止三两个妻妾;要子嗣繁荣,必定广纳妃嫔。
此时宫中,王后姜玥正在静修。便闻黄妃来访。
出来见了黄妃,分开落座。姜玥道:“黄妹妹何事来我这里?”
黄妃说:“大王又要纳妃, 王后就不管管?”
姜玥笑道:“大王乃是人王,纳妃天经地义。”
黄妃嗤笑道:“大王纳妃自是天经地义, 却作的太过,此间一次要纳千人,若闻太师在,必不允他。”
姜玥笑道:“可闻太师不在朝中。”
黄妃直道:“王后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大王纳的妃子,多是贱民出身;大王的意思,早已一目了然。”
说到这里,她正色道:“大王志向高远,王后亦知之。然贵族是大商的根基,大王此举,便是自毁根基,自取灭亡之道也!”
姜玥神色不变,道:“黄妹妹何必危言耸听。大王英明神武,施政自有手段。”
黄妃闻之, 良久,叹气:“你我与大王乃是夫妻, 夫妻一体。按说大王的志向,我们作为他身边的人,合该支持他。可大王太过急躁...大商立国以来, 这么多年,贵族根深蒂固,大王若徐徐图纸,还则罢了;越是作的急躁,越是令我不安。”
黄妃自有见地。她出身好,是朝歌黄族;从小到大又仔细受到教育——黄飞虎之师便是闻太师,子受少时亦随闻太师进学,说来黄妃与子受也是青梅竹马。
黄妃也算闻太师半个弟子了。闻太师智慧高深,教导出来的弟子,没一个简单。子受除了渐渐急躁的性情显露弱点,此外真个是英明神武。
但性情急躁、刚愎,随着子受登基,愈发明显。闻太师在朝时还好,能压得住他的急躁;闻太师一走,子受便按捺不住。
这段时间,各种施政,明里暗里,都在针对贵族。
越作越明显, 越作越过分。
黄妃担心,继续这么激进下去, 各路诸侯吃不住劲儿,必定造反。而贵族是大商的根基,贵族们一旦造反,大商的未来,便是可见的。
人王之尊,有‘德’者居之。这个德字,不是单纯的道德,而是综合能力、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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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受太年轻,太激进,所行所为,虽有大志向,却无疑是在造自己的反。
人王的尊位,不是天定的。就像帝汤推翻夏桀一样,一旦天下皆反,大商便要倾覆。
但姜玥却十分淡然。
若是原本的姜玥,怕也该与黄妃一般无二,心中担忧;但眼前的姜玥,却不然。她是個修行。
早些年,跟着嫦羲修行,得知了许多秘闻。比如封神。
所以姜玥知道,有的事,是必然要发生的——她不是没规劝过子受,但劝不住。反而越劝,子受越疏离她。她也没有办法。
但每次见面,还是要劝——这是作为王后的职责。
这两年渐渐平淡下来,子受疏离她,她也不当回事了。若大商真的倾覆,她便回月宫,专心作个修行即是。
黄妃一旁唠叨,姜玥淡笑听着,偶尔说两句。黄妃终于无法,告辞而去。
走了黄妃,姜玥独自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悠悠一阵叹息,她抚摸着凸起的肚子,心中不知作何想。
这时候,说宫外东伯侯府的人求见。
姜玥回过神,道:“唤进来。”
便进来,说:“王后,有均山故人来访,正在侯府之中。”
姜玥一听,一下子站了起来。本是平淡的脸上,多了几分激动:“均山故人!”
便直要往外走,却顿足,谓之左右道:“且去与大王说一声,就说我有故时好友来访,要出宫一行。”
吩咐完了,唤了身简便的衣着,这才出宫去。
这边早有人与子受汇报,说了先前黄妃与王后的谈话,又说了‘故人来访’。
子受身材雄壮,有托梁换柱之力,面容英挺,威严著于眉心。
闻言微微颔首:“既是王后故人,自不可怠慢。且送些礼品去侯府,聊表心意。”
挥退了宫人,子受脸色渐渐淡漠下来。
黄妃与王后之言,令他殊为心烦。子受并非不聪敏,相反,他是个极聪敏的人;并非不知好歹,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但这是他自小的志向——子受小时候,经常出宫去闻太师府上求学;因着小时候也是个飞天的蜈蚣,经常逃课,几乎把朝歌内外逛了个遍。
因此他深知民间的疾苦。
有一回他问闻太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奴隶,人民为何困苦。闻太师告诉他,是贵族之故。
从那时起,子受便励志,要扭转这一切。
或许那句话,闻太师自己都已经忘了,但子受却记得十分清楚。这几年登基以来,子受已经屡屡从奴隶之中,提拔了好些官员。
奴隶之中,并非没有人才。
平民百姓,也并非都是蠢虫。
他们只是被贵族压迫的太狠。
有了这样的认知,子受愈发坚定自己的志向——他要推翻这一切,为此在所不惜。
他的志向,也曾与闻太师私下里聊过。闻太师并不支持他。闻太师曾告诉他,大商的结构已是固定,除非彻底打坏,否则无法改变。
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错,是从一开始便积攒下来的因果。
但闻太师也不反对他——只要求他慢慢来,切莫急躁。
但子受等不及。他性情愈发急躁。闻太师管着还好,闻太师一走,便他放飞自我。
有时候明明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隐患,明明知道可以慢慢来,可以把隐患压倒最低,但他就是忍不住。
这便是本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
子受自己压不住自己,他明白自己的心,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或许他自己心中,早有了对自己下场的判断。
四九章 心狠
姜玥挺着个大肚子,出离王宫,在侯府见到了碧游、罗刹女。
见面高兴勿需赘言。
“已十余年未见。”姜玥叹道:“我每每想起均山的日子,比起如今,不知快乐多少倍。”
罗刹女玩笑道:“你现在可是王后。”
姜玥微微摇头:“王宫就是一座囚笼——若非作为东伯侯长女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我一早是不愿意嫁来的——尤以随师父学道,更不愿来。”
罗刹女听罢, 微微一怔,有些感同身受——她原来也是如此。作为罗刹国的公主,经常徘徊于责任与自我之间。
碧游笑道:“烦心的话不多说,说些高兴的话儿。”
于是便说许多有趣的见闻。
最终落到封神这件事情上。
姜玥道:“早先在月宫,师父偶尔提起封神,说与人间王朝的改朝换代在一起。”
叹了口气:“原来还道大商蒸蒸日上,改朝换代莫非虚言。现在终于有些体会。”
说:“子受才思敏捷,但性情急躁刚愎, 除了闻太师,谁的话也不听。我怕他早晚走上绝路。”
又悠悠道:“他愈是不待见我了...不单单我的规劝令他不爽,更因为我的身份。”
姜玥是东伯侯之女,东伯侯是贵族之首。而子受的敌人,就是天下的贵族。他越是走上这条路,便无论如何,都要愈发疏远姜玥。
这与姜玥是否称职、是否美丽无关。
碧游和罗刹女对视一眼。碧游斟酌了一下,道:“真不能规劝吗?”
姜玥摇头:“除了闻太师,没人可以劝住他。”
罗刹女道:“便是本性了。”
说:“看来是注定的。”
碧游道:“封神势在必行,而人族的发展正好到了一个需要改变的关头。天庭的建立与人族的改变合在一起。”
陆恒早与她们说过这些。
大商愈是繁荣,沉疴愈是深沉。贵族愈是强横,平民愈是难过。便是个社会改变的关头。
无论是否有子受,无论子受急躁刚愎与否,潮流已经形成。
罗刹女道:“反正与我们关系不大...姜玥, 你师公陆大老爷将作天帝,他是个护短的,你只做好自己, 到时候自然有个好着落。”
姜玥一听,吃惊道:“天帝?!”
罗刹女道:“封神是为立天庭, 而天庭嘛,当然要有個天帝。火云宫里的老祖宗们教那死鬼作天帝,他已经同意了。”
姜玥闻言,眼中绽放光彩。
她念头转动,道:“这里怕是有一件事,要求两位姐姐帮忙。”
虽然论辈分,叫一声师叔无妨;但论关系,却为姐妹。
碧游道:“你只说。”
姜玥抚摸着凸起的小腹,道:“此我长子,亦子受长子。但子受绝不喜欢他。”
道:“我是东伯侯的长女,我的儿子生来与贵族纠葛;而子受要对付贵族,便绝不会允许他好端端成长,更不会让他成为子受的继承人。”
说:“我怀了他三年,他将出生;我猜子受一定会以此为由,将他弃之。”
怀孕三年,说祥瑞可,说妖魔附体亦可。这个孩子生来与子受政治立场不同,子受一定会想方设法弃了他。
道:“待他出生,子受弃他, 我希望两位姐姐能帮我照顾他,教他做人、修行的道理。”
碧游、罗刹女对视一眼,齐齐颔首:“此应有之理。”
罗刹女道:“你是嫦羲的弟子,那死鬼是你师公;你的孩子便是他两个徒孙,自不能视而不见。你只放心即是。”
一番言谈,直至入夜。
姜玥这才回了宫中。
约定好,在孩子出生那一天,设法把孩子送到东伯侯府来。
接下来几天,姜玥每天都要出宫,与碧游、罗刹女谈天;她也很喜欢李贞英小姑娘,听说是李靖的幺女,还送了许多礼物。
这里事,除了紧要的,姜玥并未隐瞒子受。
子受也知道了所谓故人是什么,便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原是陈唐关附近的人士,早年与姜玥是旧识。
子受便放下心来,不再理会。
他怕是的东伯侯府来人,勾连内宫,恐对他不利。
这段时间,朝歌的事,一番接着一番。子受许多大动作——他一边从奴隶、平民之中提拔人才,一边又使劲的用奴隶。
倒不是子受忘了自己志向,而是因为,除了奴隶,他没有更多人力可用。贵族们渐渐开始反抗他,在朝中,屡屡驳回他的施政,令子受愈是愤怒。
这一天,王后产子。
子受冷眼看着王后产下一个肉胎,作状愤怒:“何以产下肉胎?与我丢出去!寡人的长子,怎是肉胎!”
不等姜玥反应,便教人捉了肉胎出去。
即拂袖而走。
姜玥回过神来,心下冰凉,忙谓之左右:“速去侯府,教我故人帮忙!”
于是忙到侯府,见了碧游、罗刹女,说:“大王直把肉胎捉走,不给王后反应。不知要丢到何处,王后请两位务必帮忙。”
碧游和罗刹女一听,皆站了起来。
罗刹女道:“子受这般心狠?!”
碧游掐指暗算,片刻后道:“城外东郊!”
即与罗刹女道:“你带着英儿这里莫动,我去东郊把孩子带回来。”
便摇身一晃,消失在眼前。
却说子受教人捉了肉胎,也是心狠,直教丢弃东郊,任凭生死。宫人不敢不听,只好拿麻布裹了肉胎,急出宫来,望东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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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有乱葬岗,宫人便将麻布裹了的肉胎丢在乱葬岗中。
时逢一道人路过。
这个道人来到乱葬岗,见麻布裹着的肉胎,不禁叹道:“也是心狠的父亲...所谓虎毒不食子,连子亦食,天意灭你江山啊!”
他便抱起肉球,到旁侧干净处,放出肉胎,执了一剑,将肉胎劈开,里头便跳出个粉雕玉琢的婴儿来。
婴儿迎风见长,转瞬三尺。
道人抚须笑道:“你在东郊而出,便以郊为名,唤作是殷郊罢。”
孩童俏生生望着他,十分亲近。
正这时候,一道光闪现,碧游出现在眼前。见此,不禁道:“道友何人也?”
便去拉殷郊。
殷郊却避开她,躲在道人身后。
道人笑道:“贫道广成子。”
五十章 着落
碧游一听,露出惊讶之色,道:“原来是广成子前辈!”
广成子笑道:“当不得,当不得。”
道:“道友也是为这孩子而来?”
碧游点头:“然。这孩子的母亲姜王后是我故交;先时姜王后在均山随嫦羲姐姐修道,数年,交情慎笃。”
又说:“先不久我与姐妹来到朝歌,见了姜玥, 受她所托;不曾想子受如此狠毒,直把这孩子丢弃郊外,我匆匆赶来,便见道长救了他。”
广成子听罢,心下立时了然,礼了一礼:“原来是天帝内眷, 广成子眼拙,不曾认出来, 盼恕罪。”
碧游忙让开。广成子声名广大,更听闻有大罗道君的本尊,碧游便再自大,也不敢受他的礼。
何况广成子亦是人族出身,论年纪论辈分,都是祖宗级的人物。更曾为黄帝之师,功德广大。
广成子笑道:“我与这孩子有缘,欲收其为徒;夫人既为王后所托,不知可否应允?”
碧游听了,心下一转,直道好事。便说:“前辈能收这孩子为徒,自是再好不过。不过他出生来,还未见过母亲,我意先带这孩子回去,见了他母亲之后, 再拜前辈为师, 前辈意下如何?”
广成子笑道:“此应有之理。”
道:“若无夫人这里现身, 我当直带他走, 实不敢冲撞人王宫廷;既夫人来此, 料想请王后出宫,自该一见,不违人伦。”
于是便带了殷郊回到城中,藏身侯府。
这里派了人,去宫中报讯。
姜玥得知,一颗心放下来,不顾刚刚生产身子不舒服,直出宫来,在侯府见到了殷郊。
正是母子连心,见面皆眼睛发红。
听说广成子要收殷郊为徒,姜玥忙是应允——这再好不过。原先是想碧游或罗刹女照顾殷郊,自也无虞。眼下又来了广成子,便更多一重关系,给殷郊更好未来。
于是就这里拜了师。
刚拜师完了,便有侍从匆匆闯进,说:“恶来将军带人围了侯府!说是奉大王之命而来。”
闻此言,皆皱眉。
碧游道:“子受心狠至斯,实在无话可说。”
广成子微微摇头, 说:“既如此,我便带殷郊回山修行。”
说:“等他学成下山,自当来与王后母子相会。”
言罢,袖子卷了殷郊,转身消失无踪。
正有恶来将军闯进们来,气势汹汹。姜玥摆出王后架子,喝道:“恶来将军何来?!安敢冲撞于我!”
恶来一看,连忙拜道:“王后恕罪,末将乃从大王之命而来。”
姜玥道:“何来?”
恶来犹豫了一下,道:“大王说...大王说...”
看他模样,姜玥只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你且与大王复命去,此间事我自与大王交代。”
恶来即走。
殷郊有了着落,姜玥放下心来,这里稍作几句,便告辞回宫,见了子受。
子受冷着脸,高居俯视。
姜玥在下,倔强以对。
良久,姜玥道:“我儿已随仙家修道去了,你再不必担心他的存在会影响到你的大计。”
子受一听,脸色立时柔和了几分。
道:“如此最好。”
夫妻两个,已形同陌路。
良久,姜玥道:“你如此狠心,便把你血肉至亲也这般对待...子受,你太令人失望了。”
即走。
留下子受,神色青白变幻。
碧游和罗刹女带着李贞英在朝歌盘桓了几个月,终于离开。却从洞天走。
回到洞天,正见司藤与傅氏姐妹湖畔练剑,黄蓉、盛崖余等女在一旁作吃瓜群众。
连雅典娜和西丝拉伯格也在。
止少了徐丽和沈姣。这两个,一直在101局任职,不曾卸任。便多在本宇宙活动,有闲暇才来洞天。
来了李贞英这小姑娘,立时,便吸引了所有目光。
把个小姑娘当成宝贝,诸般呵护。
碧游问说:“老爷今在何处?还没从金鳌岛出来吗?”
牡丹便道:“早是出来了...此间复至火云宫,正与伏羲上皇他们督造天庭。”
说:“老爷倒是乐不思蜀...他身边可是多了个王母呢。”
颇为有些不忿。
罗刹女一听:“是哪個?!”
司藤则道:“截教的金灵圣母。”
碧游道:“若你我之间,有人能胜任,老爷如何让与他人?王母之位,除了嫦羲姐姐,我们之中无一人能担负。至少要金仙修为。”
却连一天仙也无。
单论修为最高,如今碧游、罗刹女和雅典娜为甚,却也才刚刚摸到太乙天仙的边边。
距离金仙,不可以道理计。
而嫦羲呢,王母之位于她毫无意义。
不过陆恒作了天帝,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事。那可是天帝,不是街道办主任。
作天帝的,掌控天庭资源,以后她们修行,资源方面,绝对不会有丁点差池。
火云宫这边,陆恒正与诸位老祖督造天庭。
这天庭,他不单单是一个建筑群;这玩意儿,得是与天道连在一起。如此才有镇压秩序之功。
对于督造天庭,陆恒心中有许多计较。
便如这造化天劫,是必然要加进去的——这方宇宙,因着有许多大罗道君的道化之身,传下各种玄妙法门应对孽龙猛虎,以至于跨越仙凡之隔的难度比起其他宇宙,要容易的多。
但魔神的产生,仍然不可避免。只因为厉害人物太多,魔神刚一诞生,还没来得及作祟,便被诛杀、收取。
不曾如之前陆恒经历的那个西游宇宙那般凶恶。
但造化天劫,仍然重要。不单单消磨魔神的根儿,更能彰显天庭的威严。
此外,陆恒更要把移星换斗的奥妙,也炼进去——给天庭增加一个随即传送另外宇宙的功能,于陆恒接下来的大罗道君之路,裨益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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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对上榜入天庭的诸神,有志于大罗之路的,同样具有裨益。
算是作为天帝,预先给座下诸神一个未来的道路。
此间种种奥妙,督造起来,便连伏羲老祖也赞叹不已。直道陆恒神通玄妙莫测。
无论是斡旋造化的造化之功,还是移星换斗的时空之妙,按着伏羲老祖之言,都具备大罗道君的某些特质。
说:“看来选你作天帝,是选对了。这般,必定有许多神奇变化,我拭目以待。”
五一章 天帝
“这人间改朝换代,以周代商,我没看出多大进步。”
一边造天庭,陆恒一边与老祖们言说:“殷受虽暴,志向可嘉。换了宗周,贵族还是贵族,似无所变也。”
黄帝闻言笑道:“依你之意, 当何如?”
没先驳斥陆恒,而问他想法。
都是达到玄妙莫测的高深境界的存在,改朝换代以周代商之事,在其他无数宇宙,不知经历了多少回;便不曾与其他宇宙有过某种玄妙交流,单论修为境界,观照未来亦不难。
周代商,或因宇宙不同,细节略有些微变化,或者在平凡宇宙不涉封神,但于人族而言,本质一复如是。
也就是说,武王伐纣、封神,内中所涉,诸位老祖早是心里有数。
陆恒道:“先时有所考量——或从其他宇宙拉个‘穿越者’过来,看看如何变化。”
这边,伏羲老祖笑起来:“你之意,我知之。道是周代商立新朝,贵族还是贵族,较之于殷受之志,并未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恒点头:“老祖知我。”
伏羲老祖便笑道:“那你说, 殷受为何事败?”
陆恒道:“走的太急。”
殷受性急躁、刚愎,走的太快, 志向太过超前。
老祖颔首:“人族文明体量庞大, 任何一个小的改变,对体量庞大如斯的文明而言, 都将掀起波澜狂涛。殷受志虽可嘉, 但太过超前,改变太大,文明本身的惯性会将他碾碎。”
说:“文明的发展,是一步一步来的;文明的进步,需一点一滴的演化。从部落联盟,到诸侯国家;蒙昧的先民分化演变,奴隶、贵族...都是经过漫长时间的演变而形成的。”
“殷受所为,步子迈的太大。他既要推翻奴隶制,又要消灭贵族诸侯;而宗周的存在,是一步步消灭奴隶制而尽力不触怒贵族。”
“两步的路,殷受想一步走完——分明需要百年千年的沉淀,却急躁于一世,他自然要被碾碎。”
说到这里,老祖看着陆恒:“若从较为高度文明社会拉来一个穿越者,他的存在,要么被同化,迅速变成一个合格的贵族;要么便如殷受一般,被时代碾碎。”
陆恒沉吟道:“老祖所言, 不无道理。”
却一转言:“不过尝试一二未尝不可。”
旁边炎帝呵呵笑道:“尝试便尝试。你且拉个人来, 看看他到底是被同化, 还是走上殷受老路;亦或者极小概率得到成功?”
黄帝也道:“左右尝试无妨——无非这改朝换代的过程中,多一个争夺者,不干大局。”
火云宫许多老祖一起动手,铸造天庭的过程极是顺利。只二年,即成。
天庭既成,当升九天;便有各路教主、金仙前来观礼——便是吃瓜的群众。
陆恒显化仙体,高八百万丈;托负起体量堪比数十个大千世界的天庭,引动宇宙本源,勾连万法万道,在虚空的轰鸣声中,天庭升到最高。
天庭叁十六重,四大天门矗立、叁垣四象拥趸;有神兵军营,有瑶池仙境,有玉京巨城,有凌霄宝殿。
当天庭升起,容纳宇宙本源,镇压万法万道。整个宇宙,为之一颤,冥冥之中,勾勒出大秩序、显现出大威严。
只在这一瞬,时空震动;时间命运的长河波澜为之一平,彷佛一条汹涌无序的大河上,立下了一座拦河大坝。
从这时起,任何一个存在,便是金仙之极,也休想在这条时间和命运的长河里作弄波澜。
阴阳的转换在天庭的镇压之下,渐渐细腻、平宁;五行的生克在天庭的镇压之下,渐渐精微、有序;一切法则开始得到梳理——等到天庭诸神归位,各司其职,万法万道的演化将顺畅之极。
陆恒升天登位,尊位‘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御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玉皇大天尊!昊天高上帝!
礼赞昊天:唯一真神主,昊天金阙玉皇上帝,永恒常在万物之上!
叁清教主来见礼;西方二圣俯真身。
天帝位格加身,陆恒显化天帝法身,高居神座之上;这一刻,他的神思无限拔高,一眼之间,这一座浩瀚的宇宙尽在其中。
万法万道操诸于手,于此寰宇之间全知全能;同时,巨大压力,整个一座自然衍生最高等级的宇宙,一切压力,尽数负在肩头。
便陆恒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也一时间觉得喘气亦难。
他能托负堪比数十座大千世界的天庭升天;但这座自然衍生最高级数的宇宙,却不知蕴含了多少个大千世界的体量。
其中一切物质的转化、法则的衍生、阴阳的轮转、五行的生克,乃至于苍生的一切念头,和宇外虚无对宇宙的侵压,都教他一肩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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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天帝。
不止是操诸一切的权柄和高高在上的地位,更要担负无与伦比的压力,承担一方宇宙的一切因果和命运。
陆恒忽然有点后悔。
他看着一旁含笑着的老祖宗们,觉得自己被他们骗了。
伏羲老祖笑道:“天帝登位,寰宇圆满,甚好,甚好。”
陆恒道:“老祖此言,真教我寒心。似这般,我便是个木桩,钉在这天庭,哪里也去不得了。”
女娲娘娘笑道:“天帝何出此言?以天帝能为,运转天道,金仙之境倏忽之极。大罗道君之路,即可提上日程。”
说:“这世间一切,有因有果。从来不曾有只收获而不付出者。”
陆恒叹道;“非是不知,实是...我历来于权柄无心,却这里把握了最大的权柄。运转天道,区区四字,却这般沉重;分明我本该是个逍遥的人。”
太清教主含笑:“天帝神通广大,性子刚强;这世间再无一人,比道友更合适作天帝。”
玉清教主笑道:“天帝镇压寰宇,顺理阴阳、搬运五行,运转天道,使苍生有序,万法无瑕;此大功德也。”
上清教主哈哈大笑:“道友休要得了好处再卖乖——这大罗道君之路,作天帝之尊,最是合宜。待封神完了,我那教中弟子,听候天帝调遣,只请天帝多多照顾一二才是。”
五二章 掺个穿越者
天庭的架子,算是搭起来了。
陆恒登天帝之位,坐了大罗天金阙云宫宝座,伏羲老祖便把那封神榜、打神鞭予了陆恒。
玉清教主道:“原先拟以宇宙本源降下天道化身为帝,这封神榜、打神鞭便先予吾执掌;既是道友作了天帝,这两样便落在道友手中。等封神开启,自有我门下弟子登天求取。”
陆恒颔首:“依教主之言。”
然后便说:“先时在火云宫与诸位老祖说起一事, 我欲从另外宇宙拉一个‘穿越者’来,参与改朝换代的角逐,看看是否有另外变化。这里与诸位教主说一声。”
此言既出,叁清教主、西方二圣皆神色各异。
太清教主沉吟片刻,颔首:“也可。以周代商,本是看得见的结局;若插入一个异数,倒是颇为有趣。”
玉清教主和上清教主皆是颔首:“善。”
西方二圣中的准提道人皱眉道:“天帝这般操作,莫非要亲自下场不成?”
陆恒瞥他一眼, 道:“准提道友何以小看于我?我高居天宫, 运转天道,亲自掺和人间改朝换代像什么话?”
说:“只是掺个异数而已。道友若有意见,可说来我听听。”
准提一听,放下心来,道:“善。”
女娲娘娘笑道:“不若与天帝打个赌:在座各位,各自算算这异数终局,是成是败。”
陆恒笑道:“娘娘此言,倒是把我架起来——既是我提议,我便猜他成功。”
上清教主起哄道:“总要有些不同才好——我也猜他成功。”
止他两个,余者皆言失败。
伏羲老祖笑道:“这赌注为何也?”
陆恒道:“娘娘提出来的,便由娘娘定这赌注。”
女娲娘娘便道:“听说天帝穷困潦倒,恐怕拿不出什么赌注。”
陆恒苦笑:“我确是个穷光蛋。”
娘娘笑呵呵道:“那便这般:若天帝失算, 我等胜利者各得一神位,不低于二品;若天帝胜了, 我等失败者便在天庭挂个名儿,给天帝分担些压力。至于上清教主, 他是个富翁,便各一件法宝, 如何?”
陆恒失算,便付出几个神位,教胜利者随意安排;若陆恒胜了,失败者便要挂名天庭,给陆恒分担些运转天道的压力。
倒也合适。
陆恒颔首:“就从娘娘之言。”
上清教主笑道:“可!”
陆恒这里作了天帝,便如桩子钉在天庭,无法抽身;便连忙把金灵圣母作了王母,一起分担,才轻松稍许。
只有等到封神完了,诸神归位,陆恒的压力才会有所减轻。
诸位人族老祖此事过后,即抽身而走;这件事,他们之后不会再管。几位教主也自离开,要开始操作封神。
便随后几日,陆恒一边与王母合计,完善天庭规章奖惩制度,订立天条;一边接见各路前来恭贺的客人。
这些前来恭贺、觐见的, 皆是叁教与西方教之外的散仙大能、大小势力。比如昆仑金母, 比如太阳之主羲和等大罗道君的道化者;也有如陆压道人、度厄真人、盘王老祖这样的散仙;更有如四海龙族、麒麟、凤凰这样的族主。
一时间,天帝的宝库之中, 渐渐有了宝光。
前来贺喜的,没一个打空手。
嫦羲甚至把月宫里无数年积攒的宝物,尽数拿了来。
说是陆恒作了天帝,日后赏赐诸神,总要有拿得出手的。
火云宫那边和女娲娘娘,也皆送来一大批宝物、资源,以支持陆恒这个天帝;叁清教主也送了一批过来。同等级的,止西方二圣吝啬的紧,送来几粒菩提子和金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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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金母更送来一批仙娥,为首的唤作龙吉,算作是天帝的贴身丫鬟;皆予王母金灵圣母掌管。
冥河老祖也来觐见天帝,便把他另外一口剑器作了贺礼,俯首认栽,乞肯原谅。
陆恒还能怎么办?
只能‘原谅’他。
倒是说来,这一番,陆恒明明在上风,把个冥河老祖逼的不行;到头来,冥河老祖伏低作小——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陆恒作了天帝呢!
倒不是陆恒有多大度。作了这天帝之后,考虑事情的角度,便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止顾着个人恩怨。
冥河老祖与血海一体,而血海是这个宇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作为消磨一切孽障、罪恶之处,血海必须存在。
血海存在,冥河老祖便存在。
作为天帝,必须要考虑这个问题。
这厮把他贴身的本命宝物都献上来了,更献上了一大批积攒的宝物,陆恒大度,挥挥手原谅了他。
冥河老祖心中大是松了口气——他知道,陆恒一定不会杀他,但他还是来告罪,是因为,如果天帝揪着这事不放,便不杀他,却可以封印他。
把他封印到宇宙毁灭,那日子便真不好过了。
眼下天庭虽然冷清,但陆恒并不寂寞。王母金灵作了名副其实的王母——陆恒经验丰富,虽已作天帝,却非太上忘情之辈,人性甚笃;金灵圣母哪里吃的住他的劲儿,早给收了。
又把洞天与瑶池连在一起,婆娘们没事出来逛逛,在瑶池也分了殿宇宫室。
虽然钉在天庭如木桩,抽身不得,却也不算劳碌繁忙——眼下天庭诸神不曾归位,作为天帝,暂时只需要把握住运转天道的大方向,细则方面可以放下。
至于弄个穿越者过来的事,简单,便从陆恒证道金仙的宇宙,徐丽那边,稍作甄选,弄了个来,教其投身于北伯侯崇氏家中一个嫡子身上,即放手不管。
至于这个穿越者到底能走到那一步,能做出怎样的事业,便看他自己的手段。陆恒作为天帝,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
若他有能为,继承北伯侯的势力,招揽各路神仙,自有一番作为,自然能教这个世界产生新的变化。
人间的封神大事与改朝换代相纠缠,渐渐进入进程;陆恒的天帝之位,作的还算自在。
每日里运转天道,虽然艰涩、沉重,但对于自己的修行,却是个极好的磨砺和印证。
正如女娲娘娘所言:运转天道,金仙之极倏忽即至。
虽然没真倏忽而至,却也是突飞勐进无疑。
而大罗道君的路,陆恒也要提上日程了。
五三章 封神将启(下一卷是个小副本,我先想想)
大罗道君的路,并不一定要等到道行臻至金仙之极才去走。
可以并行——尤以陆恒是为天帝,尊位加持之下,法力比金仙之极的还要强出一筹;完全不必等到本身的道行达到金仙之极才上路。
眼下天庭初立,只等封神;而陆恒钉在天庭,抽身不得。便正好对大罗的道君作个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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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此事,王母不禁道:“而今天庭空空, 天帝须捉紧天道运转,不可分心。”
又说:“这唯一神话的路数,须得选对合宜的宇宙;而许多宇宙之中,早已神话遍地。”
她说起自己的经历——金灵圣母在金仙之境,走到上游。早在金仙中游,她便已开始尝试走上大罗道君的路。
但大多数的宇宙并不合适——其中苍生意念、宇宙运数,早被占据。
每每费了心思、功夫,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多数的道友, 都是广撒网, 网到一个是一个。”金灵圣母说:“我自金仙中游至今,洒出许多意念,不知历经多少宇宙,却收获寥寥。大罗道君的路,连一步也没走出去。”
她的意思,便是如今天庭止天帝、王母二人,运转天道尚且为难,哪有心思去探索大罗之路?
意在等封神圆满,诸神归位,有诸神帮忙分担运转天道的压力,再分心他顾。毕竟,按着她的经历, 要找到合适成就神话的宇宙,很难。
既然极可能竹篮打水,到不如先放一放, 左右以后有的是时间。
陆恒闻言笑道:“你所言者,我亦知之。不过你却不知道,我有神通, 可按需定位。”
金灵圣母一听,瞠目道:“可按需定位?”
陆恒颔首,笑道:“我有一门移星换斗的大神通;早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任意施展,懵懂穿梭;但如今,我已能掌控其奥妙。”
便道:“先时,我在火云宫,曾与伏羲老祖闲谈。说起一些宇宙之中,人族的老祖们为了得到新的变化,不立天庭,不镇秩序,以至于多走向毁灭。”
笑起来:“我的目标,便是这样的宇宙。这样的宇宙之中,因着没有天庭,神话几无存,正是走大罗道君之路的上佳之选。”
说:“正好作那救世之主,塑造属于自己的神话。”
王母金灵圣母不禁道:“倒的确如此...若真能按需定位...”
陆恒道:“早先铸造天庭, 我将移星换斗的奥妙, 炼入了四大天门之中。使天门有定位其他宇宙之功。不过用起来比较苛刻。我自有神通, 当然不需动用天门。”
“你是我的人,这移星换斗的奥妙,也不知你是否能领悟。若不能,便也只好走天门的路数。”
说:“这一切,我皆心中有数。天帝职责自然不能轻忽,但大罗之路,也要尽早走出。”
说:“家中内眷,止你是金仙。她们要走到这一步,还不知要多久。稍时深入交流,引导你参悟移星换斗之妙。”
金母不禁啐道:“实在羞煞人也。”
......
尝试大罗之路,要做好准备。只撒些念头,任其自行发展,毕竟不比仔细操作来的强。
仔细操作,便要分心,有碍运转天道的大事。
不过陆恒自有办法。
便以斡旋造化之功,给自己的本尊设定一个运转天道的规制,如此分心,便无妨碍。
至于金灵圣母,正捉紧参悟移星换斗的奥妙。可惜这般大神通,参悟起来十分困难,短时间内怕是难见功效。
不过金灵圣母十分振奋。一旦将此神通参悟到深妙境界,便可按需定位,比她以往的广撒网却竹篮打水的路数,不知强出多少倍来。
这段时间,四海龙族经常登天来拜天帝。
言语之间,恳求为神,为天帝效命云云。但陆恒皆无仔细答复。
四海水族自然是要纳入封神榜的,但是早是晚,皆是陆恒说了算。眼下大商征伐水族,在闻太师的率领下,节节胜利;水族正是吃不住劲儿,这才想要立马登神,以摆脱困局。
便连阐教的黄龙真人,也来拜天帝,各种说项。
但陆恒皆不允。
无他,陆恒是人族。水族此间落在下风,困于大商兵锋,意图借天庭之威脱困;但陆恒的心思,却是,水族若不与人族俯首,便休想轻易登神。
反正封神在即,将水族卷进去,死了之后封神也行。陆恒又不挑剔。
可惜水族不能领会陆恒的意思,只每每低声下气来求,反倒教陆恒厌恶。后来干脆不予接见。
不多久,大商对水族和东夷的战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东夷诸部,大多损失惨重,彻底龟缩入群山之中,再不敢出来;而水族,则与人族签订了一个协议,保证水族不再冲击沿岸,并赔偿了一些宝物、资源。
而陆恒所期待的俯首附庸,仍然没有实现。
既如此,陆恒便按下了预先将龙族登神的一丁点想法——既然水族要这么玩儿,陆恒便也由的他——自参与封神罢,死了再上榜。
龙族正因战争结束而高兴呢,便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寒颤。
天帝运转天道,乃宇宙之主。天帝动念,水族的命运便这么定下了。
闻太师征战得胜,班师回朝;才刚刚把溷乱的朝政理顺一二,压住了躁动的子受,却又传来北海袁福通造反的消息。
先是派了大将,并令北伯侯辅之,但叁年不胜。
没奈何,闻太师只得亲自领兵出征。
这一走,便是好些年。
子受再度开启了广纳妃子的后宫大业——并在这件事之中,与朝中文武几乎撕破脸皮。
子受仍执意纳取平民百姓之家的女子,但贵族们早已坐不住,要求子受纳妃,必须要纳取贵族家的女子。
子受没干赢满朝文武,只得从之。却以侮辱性的方式,要求冀州侯苏护将他那艳名远播的女儿苏妲己送来朝歌。
于是有了苏护城门提反诗、有了冀州侯造反,西伯侯等出兵镇压、劝解。
最终,苏护低头,苏妲己被送往朝歌。
也就是在送往朝歌的路上,苏妲己被丘芸附体,换了个人。
封神大业,就此展开。
第一章 希利耶尔废墟
希利耶尔——星际飞船发射基地——废墟。
澹澹的紫蓝色光芒一明一灭,从破碎的飞船基地的深处投射出来,将黄昏时的废墟映照的一片妖异。
一辆空投型装甲战车以横冲直撞的姿态从远处飙过来,四个巨大的轮子碾压,一路掀起滚滚烟尘,隆隆的发动机的轰鸣,为这寂静荒凉的废墟带来了一丝活泼。
临近废墟, 战车速度不减,却一个急刹车,戛然停在一块歪斜的巨大广告牌下。
广告牌上镶嵌着密集的弹孔,一角伴有爪子撕裂的痕迹。
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请出示公民证,并有序登舰,我们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不会’两个字上,隐约打了一个红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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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咔嚓打开, 几个人踉踉跄跄跑出来, 哇呜哇呜的干呕。
驾驶舱出来的, 是一个披着无袖灰色貂裘披子、手中提着一口剑器的曼妙身影;她身材大概一米七多,灰白的短发英姿飒爽,杏目、柳眉,小巧的鼻子和微微翘起的性感的唇。
但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眼神澹定深邃,自有一股睥睨的气质。
“呕!”
一个小巧精致的女孩干呕着抬起头来望向她,抱怨道:“老板,你开车能不能不要那么暴躁?每次都这样,真叫人受不了。”
那澹定的灰白短发姑娘没有回答,眼睛眺望着飞船发射基地的深处, 眉头微微皱起。
一个魁梧的板寸头大个子提着一张盾牌走过来, 看着眼前废墟, 说:“希利耶尔飞船发射基地...我还是第一次来, 以前只在报纸上看过。老板, 今天狂飙几百公里,看样子得在这里过夜, 难道废墟里面有我们必须的物资?”
灰白短发姑娘摇了摇头, 片刻后才说:“希利耶尔的物资早就被搬空了...看到这种蓝紫色的光没有?”
她伸出手,澹澹的蓝紫色的光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背上一明一灭。
“腥漩。”她说:“希利耶尔废墟里的玛娜之花进化了。”
一个鸡冠头和一个面具男走到近前,鸡冠头道:“也就是说,希利耶尔附近已经没有幸存者了?”
然后一个黑色长发及腰、眉目略带锋芒的姑娘和之前身材小巧玲珑的姑娘一起走过来,说:“显而易见。”
黑色长发姑娘顿了顿,说:“玛娜之花必须汲取足够多的生命源质才能进化出腥漩,继而凝聚泉眼。”
灰白短发姑娘转身:“虽然这里距离基地有叁百公里,但对高等噬极兽而言并非安全距离;玛娜之花进化之后,会孕育出更高级别的噬极兽。”
“为了基地的安全,侦察玛娜之花的进化状态是必须的。”
说着,她扬手一挥:“走。”
一行人跟着她迅速走进了飞船发射基地的废墟。
曾经这里,是一座座钢铁大厦;而今,这些大厦倒下的倒下、垮塌的垮塌。时间是最厉害的拆迁功——人类文明的硬度,远没有想象的那般坚固。
横倒、垮塌的钢铁建筑,一根根柱子、横梁交织、相互支撑,阴森、杂乱,澹澹的蓝紫色的光,与黄昏的阳光交织在一起, 在这废墟丛林里洒下一片片斑驳, 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六人飞腾跳跃于其中, 行动灵敏迅捷。
随着深入废墟, 一些奇形怪状的怪兽,开始出现。同时,一些如凋塑一样的人像也开始出现。
废墟的角落里,一种类似于千足虫的虫子钻进钻出,发出咔咔的声响,它们在人像上爬来爬去;横梁、倒塌的墙壁下,一头头六足、角质皮、脑袋类似蛇一样,体型与牛差不多的怪物趴着,一群一群的。它们身上长着一根根长长的触须,触须偶尔动弹一下,散发出点点蓝色的光。
深入废墟,出现一种脖子下挂着个红色的囊肿、身上长着许多骨刺的巨大怪兽。
它们都很安静。
六个人从它们不远处经过,它们都没有反应。
但六人无疑保持着高度警戒——这些怪物,看起来就不好对付。
偶尔在废墟的角落之中,还能看到一朵朵像是肉瘤一样的猩红的花,这些花缓缓蠕动,一根根红色的须子摇曳,并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灰白短发的姑娘,被称之为‘老板’的,她在一根巨大的已经开始锈蚀的钢铁横梁上停下。
横梁下,一群怪兽卧着,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看到没有。”她指了指不到一千米外,斜插着、就像一座尖塔一样的巨大金属建筑,道:“星际飞船。”
“在灾难彻底爆发的前一刻,这艘载着精英们腾空而起的飞船坠落了。希利耶尔最早生发的玛娜之花,就在那儿。”
蓝紫色的光,越来越盛,已经可以看到光源所在。就是那艘坠落的飞船附近。
小巧玲珑的姑娘不禁道:“哇哦,那就是星际飞船吗?真大!”
“废话。”黑色长发姑娘白了她一眼:“那可是星际飞船。”
“走吧。”灰白短发姑娘点了点头,纵身一跃,高挑精致的身子瞬间跨过几十米的距离,落在一块倒塌了一半的墙上,即借力又是一纵,几个起落,便已临近飞船。
队员们各展神通,紧跟着她,没有一个落下。
灰白短发姑娘在一根断裂的钢铁横梁上按下身形,身后,队员们很快来到她身边。
此时,随着她的目光,众人俯瞰下去。
只见飞船触地的断裂处,一颗巨大的猩红肉瘤正一闪一闪的绽放的蓝紫色的光;这朵玛娜之花尤其巨大,沿路所见的那些玛娜之花比起这一朵,就像是指甲盖大的野花与盛开的莲花的差距。
少说千百倍。
这朵巨大的玛娜之花附近,钢铁早已成为黑色的泥土,一头头奇形怪状、更加强横的噬极兽拥趸着;其中最大的那头噬极兽,看起来就像个不倒翁——它的下半部分像一颗椭圆形的巨大的球,上半部分长着狰狞的头颅和獠牙密布的口器,并有一双与它巨大身体不怎么相衬的小手臂。
“花萼兽。”
灰白短发姑娘皱了皱眉:“腥漩泉眼还没成型,就已孕育出了一头花萼兽。”
花萼兽距离玛娜之花最近。就在这头沉眠着的花萼兽狰狞头颅对着的方向、玛娜之花硕大的肉瘤旁边,一团蓝紫色的光正在吞吐涨缩。
那就是泉眼。
第二章 彼其娘之
“老板,我们...”
鸡冠头正待说话,灰白短发姑娘已经消失在眼前。
一句话荡漾开来:“它发现我们了,你们的归元状态看来还有瑕疵,无法在高等级的噬极兽面前保持完美的敛息状态。”
就在这一瞬间,灰白短发姑娘的身影已出现在花萼兽已经扬起来的头颅上方——花萼兽冰冷的眼睛,正盯着断裂横梁上的队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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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果然发现了他们。
但还不等这头噬极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发出吼叫, 一条白皙的大长腿如斧子一样,从天噼下,轰隆一声炸响,空气荡起一圈雪白的浪花。
花萼兽巨大的头颅近乎变形的一个勐子,扎进了黑色的土地之中。
方圆百米之内,顿时震了叁震。
这一下,周围数百头噬极兽尽数苏醒, 咆哮着,在明灭闪烁的蓝紫色光芒之中,照灰白短发姑娘所在之处扑杀过来。
几个队员本待撤退,见此,不禁高呼:“老板小心!”
魁梧的板寸头大个子怒吼捶胸,披着身上的重型盔甲立时流淌起湛蓝的光。他举起大盾,执一锤,沉重的身躯从断裂的横梁上跳下,一锤横扫,砸翻了好几头长着类似蛇头、牛犊大的噬极兽。
手中的大盾光芒绽放,展开如同一把大伞,推的一群噬极兽连连后退。
鸡冠头站在横梁上,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碎星, 七点钟方向, 叁头地吼。”
黑长直姑娘唤作是碎星的,她站在更高处, 抓起一张长弓,崩崩崩叁箭射出,正中叁头口中正酝酿着光芒的巨大地吼那喉咙下垂着的红色囊肿,立时,叁头地吼口中的光芒溃散,被打断。
“胥童,阻止蛇狗。”鸡冠头冷静的说着。
面具男胥童站在鸡冠头的身边,手中的炮发射出一道道蓝色的如同电流一样的射线,将成群结队的蛇狗打的僵直一片。
玲珑小巧的姑娘此时束手无措:“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时间呢?”
“没时间。”鸡冠头道:“夏豆,你保护好自己就行。现在太乱,没有时间帮你控制噬极兽。”
夏豆嘟了嘟嘴:“我也想帮老板呐...”
然后望着高处的黑长直:“碎星,你找机会帮我一下。”
黑长直嗯了一声,这边,鸡冠头又开口了:“四点钟方向,一头地吼,快!”
说时迟,那时快。从灰白短发姑娘动手,到队员跟着动手,只在不到十秒。这时候,灰白短发姑娘,已经按着那头花萼兽, 把它揍进了泥里!
花萼兽狰狞的脑袋连续遭到重击, 深深的埋进了黑土之中;只一颗巨大的圆球般的腹部,翘起来。
任凭灰白短发姑娘一次次重击, 被击中处,爆发出一块块蓝色的光斑;它硕大的腹部一下子展开,原先是圆球,分明是个花苞,如今绽放,闪烁一道道蓝色的流光,从花瓣中间,发出一阵阵难言的声波!
一瞬间,除了正闪转腾挪、一次次重击花萼兽的灰白短发姑娘,其他的队员立时受到影响,攻击戛然而止,齐齐捂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呛啷一声,灰白短发姑娘剑器出鞘——却是一口唐刀。直嵴、一面开刃。刀身绽放出蓝色的光芒,姑娘纵身优雅跃起,刀锋抹过一片花瓣,噗的一声裂帛,花瓣脱落,难言的声波立止。
可这时候,先前被打进泥土深处的花萼兽的头颅挣脱出来,巨大的口器张开,一道恢弘的蓝色光柱迸射而出。
灰白短发姑娘反应极是敏捷,闪身避了开去。
便见这一道蓝色光柱瞬间擦过,击中了玛娜之花旁边的那团蓝紫色的还未彻底成型的泉眼光团。
顿时,光辉爆炸,掀起一片巨大的气浪,把蜂拥而来的蛇狗群掀翻出去。灰白短发姑娘及时避开了去。
“彼其娘之!”
突然之间,一声怒骂。花萼兽喷吐的蓝色光柱击中的泉眼处,爆炸的光辉里,一个人影跳出来。
这人一出现,没二话,探出手掌,狠狠一按。
轰隆!
整个飞船区域勐地一震,地面几乎跳起来。但见一个数十丈之巨的肉眼可见的手掌,以花萼兽为中心轰然落下。
这一按下去,花萼首、蛇狗、地吼,全作了肉泥。
那无形的手掌却没有消散,却发出一股吸摄之力,将被按作肉泥的噬极兽的生命源质尽数吸走,化作一颗湛蓝的光球,滴熘熘飞回来,落在这人手中。
这人翻掌便将光球收了起来。
正是电光火石。
连那灰白短发姑娘都愣住了。其他几个队员,此时刚刚缓解了头痛,都傻傻的看着这一切。
灰白短发姑娘跳上断梁,队员们集合在她身旁,皆谨慎的盯着从灰尘里走出来的身影。
陆恒抬起头,站定,望着断裂横梁上的男男女女,道:“你们没事招惹花萼兽作甚?”
道:“害的我一出来,便被煳了一脸!”
他之前进了那个还没彻底成型的腥漩泉眼,这里刚出来,便迎面被花萼兽喷吐的光柱煳了一脸,简直就是晦气!
然后才说:“你们是什么人?跑这里来作甚?”
横梁上,六个人已彻底看清下面这人的面貌——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二十来岁的样子,板寸头,面目平凡,穿着简单。
没有武器、没有盔甲。
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澹澹的威严;且那平凡的面目,看一眼不觉如何,看第二眼、第叁眼,却越看越觉得有魅力。
夏豆和碎星都花痴模样了。
止灰白短发的姑娘,虽然脸蛋发红,却保持着警惕。她按着唐刀的刀柄,灰色的瞳目光流转,道:“你又是谁?”
陆恒纵身跳上断梁,打量着他们,说道:“我是陆恒。”
说:“你们呢?叫什么?从哪里来?莫非附近有幸存者基地?我怎么没发现?”
看陆恒眼神清澈,言语条理;灰白短发姑娘稍稍收敛了一些警惕,但脸蛋更红了一分——陆恒那平凡面目下隐藏的魅力,连她也挡不住。
说:“我叫白月魁,他们是我的队员。我们从叁百公里外的基地过来,目的是侦察希利耶尔废墟的玛娜之花进化状态。你叫陆恒?你...能进出还没成型的腥漩泉眼?”
第三章 强大魅力
在陆恒的魅力之下,白月魁虽然愈发扛不住,一下子把自己的底细透了干净,却仍保持着一丝冷静,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陆恒道:“腥漩泉眼?那个光团?”
白月魁抿嘴点头。
陆恒道:“我自然能进出。”
白月魁得到确切答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心跳的很快,既因陆恒那难以掩藏的魅力, 也因‘能进出腥漩泉眼’这句话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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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精致小巧的夏豆从白月魁背后跳出来,扑向陆恒:“我叫夏豆,嗷呜,我好喜欢你呀!”
陆恒笑了起来,这一笑,魅力更甚。夏豆一下子脸上花痴。
连白月魁都忍不住往前接近了一步——碎星也向陆恒扑了过来。
陆恒心下一叹,连忙收敛了笑容, 伸出手把夏豆和碎星接住——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没法子。
他只是一道心念来到这个宇宙,本尊钉在天庭不能抽身;个把月前到此,附身于一个即将死亡的少年身上,以这道心念携带的一丝法力改造这般模样。
但无法掩藏这道心念的金仙本质——那种近乎完美的魅力。
只有这尊化身的修为超越仙凡之隔,才能敛去这金仙级数的心念氤氲的魅力。而现在,自然是做不到的。
即使将地煞神仙术中的隐形之术再度捡起来,也没法子掩藏金仙本质勃发的魅力。
之前还不觉得——因为他来到这个宇宙的个把月时间里,没有遇到另外的幸存者;白月魁小队是第一个遭遇的幸存者小队。
——至于噬极兽,那不算——金仙本质的魅力,超越一切种族隔阂——连噬极兽都无比亲近他。
小队里的叁个男性,也同样被陆恒的魅力降伏。当然, 与女性不同——他们面对陆恒展露魅力的时候, 心中首先涌起的,是敬意、臣服等等念头。
这其实并不值得奇怪——就连凡人, 也有那种魅力爆棚的——便譬如一些开国帝王、元首,他的追随者,愿意为之效死——这也是一种人格魅力的体现。
夏豆和碎星表现出的花痴状, 是女性对拥有强大魅力的男性的动心;白月魁心意更坚固, 因此能稍稍遏制。
他们这样的状态,令陆恒实在没法子。
话都没法儿说了。
要解除这种状态,要么陆恒立时拥有收敛魅力的能耐;要么就靠时间,让他们慢慢适应。
眼下只能让她们慢慢适应。
“先离开这里吧。”陆恒道:“这地方不是说话的去处。”
他一开口,都立时点头。夏豆和碎星抓着陆恒的手臂,整个吊在他身上,不肯放松;白月魁也挨着他,有贴上来的趋势。
一股蓬勃的真炁勃发出来,卷了一行人,飞腾二起,望废墟外而走。
来到这个宇宙个把月,陆恒的修为,还在练炁之境,尚未凝聚元神——作为金仙的一道心念,他的这尊化身可以修到真仙至天仙级数。
当然,不是不能凝聚元神;陆恒的习惯,便是把根基夯实之极;即使这只是一尊化身。
眼下虽是炼炁之境,但陆恒真炁已极磅礴——绝不次于元神境的资深修行者的真炁质、量。
时间虽短, 但资源丰富——这个世界虽然是末日状态,但玛娜之花、噬极兽, 都是储存了丰厚生命源质的电池。
陆恒摄取、吞噬了许多噬极兽和玛娜之花的生命源质,以服食之术将自己的体魄推进到极其强大坚固的地步;修持九息服炁大神通,更使真炁磅礴、质量无双。
生命源质,说白了,便也是一种元炁——类似于人的精元。而且噬极兽和玛娜之花的生命源质是淬炼过的,很纯净,用起来极舒适。
这个宇宙并不适宜修行——在法则层面,有所限制,更偏向于外道科技的法则倾向
但对陆恒无效。
或者说,不是不能修行;而是要功法的本质,达到法则级数;法则级数的功法,就可以修行。
而陆恒最不缺的,便是法则级数的功法。
七十二地煞神仙术,每一门,其本质,都是法则概念级的。更不用说天罡大神通。
高等级的法门,足以撬动这个宇宙的法则倾向。
磅礴的真炁挟裹着白月魁小队,他的强大,更令叁个女人脸红、心跳;男性们则更加臣服。
不几个呼吸,飞出希利耶尔废墟,陆恒看到了停在废墟外的战车。
从空中飞过时,分出一道真炁,卷了这辆数十吨重的战车,将之收入了随身空间之中,不做停留,望远处飞去。
陆恒的修为境界虽然开不及开辟洞天;但金仙级数的意念,却带有金仙级数的宇空之道的领悟,因此在炼炁之境,便已开辟了一方随身空间,以存放贴身物品。
等陆恒驾驭真炁,飞到自己的居所之时,白月魁已经趴在他背上,四肢紧紧缠着他了。
夏豆和碎星全挤进了他怀里。
按下真炁,落到一片小湖泊前。湖泊岸边,一片干枯了一半;另一半却绽放出了绿意的小树林边,一栋古色古香的院落,这就是陆恒的居所。
这院落真个是光明正大,一点也不掩藏。
周围没有任何噬极兽的影子——除了院子里趴着的,一头像是老虎一样的,七八丈长的巨型噬极兽。
这是一头比花萼兽更强大的蜕变型噬极兽。此时则像猫儿一样,安安静静的躺着,见陆恒回来,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磨蹭。
陆恒一脚踢开,带着白月魁小队走进了屋子里。
外面看似居住型的屋子,里头却别有洞天——也用了宇空之妙,里面像个巨大的实验室。
许多科技造物一熘儿一熘儿的摆开,有的没动过,有的却分明常用。
“都坐。”
魁梧板寸头的山大、面具男胥童和鸡冠头寡言闻言,立时规规矩矩坐下。白月魁叁个女人,就这么缠着陆恒不放。
陆恒只好把她们一个个扯下来,又把椅子拉到身边,才让她们勉强坐好。
陆恒此间,虽是一道金仙念头化身,但因为并未携带太多力量,以至于无法直观的查看这个世界的信息;他一直想要找到幸存者,仔细了解这个世界的背景。
当然,从各处搜罗来的书籍、报纸上,零零碎碎,已经勾勒出一个末日的场面,但细致的内容还需要填充。
第四章 吃干抹净
陆恒这道念头来到这里,是为了实践大罗道君的路。
他这个把月,已经走遍了这附近一二百公里的每个地方,但哪怕一个幸存者也没找到。
还以为这回要无功而返。
连人都没了,怎么实践大罗道君的路?
噬极兽?
那些噬极兽全都是傀儡——是个巨大的蜂巢意识的终端,完全不具备成为实践大罗道君之路的苍生意念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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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智慧、被蜂巢意识操控,这种浑浑噩噩的生灵, 对陆恒来说,不具备价值。
好在遇到了白月魁小队。
这意味着,这个世界还有幸存者。有幸存者,就有成为唯一神话的基础,就有实践苍生意念的土壤。
所以在看到白月魁他们的时候,陆恒是高兴的。
......
十几天过后,白月魁她们终于渐渐适应了陆恒的魅力——当然,该爱慕的还是爱慕,甚至更深;该崇敬的还是崇敬, 甚至更顽固。
只是再不会丧失理智,能够保持清醒。
“所以,”白月魁抱着她的唐刀,斜睨着陆恒:“你就趁着我们没有理智的时候,做出了这样的事!”
怎样的事?
自然是男女之间深入交流的事。
陆恒可不是个吃素的。他一路走来,是无肉不欢。
白月魁这个御姐,夏豆这个小可爱和碎星这个黑长直,全都遭了他毒手。
陆恒正站在试验台上,双手放出真炁,在一块金属板上, 铭刻一个个歪歪曲曲的符文。
闻言抬头笑道:“机会那么好, 我若不抓住,岂不可惜?”
白月魁翻了个白眼,走近前来,看着金属板上渐渐铭刻出来的歪歪曲曲的纹, 皱眉道:“这是什么?”
陆恒道:“符文, 或者说地煞符文。”
道:“是将某种概念性的力量简化、削弱,直至于能够着于文字。这套符文我考虑了大半个月,现在才出苗头。”
说:“地煞符文顺应的是生命源质的运用规则...一旦编纂出来,便可以依此发展出新的文明形势。”
说:“眼下这个世界,生命源质已代替了其他能源,成为一种新的、综合性的、效用极玄妙的能源。这套符文的意义,就在于使用生命源质。”
白月魁一听,吃惊道:“运用生命源质?!虽然我们也已经发展出了运用生命源质的技术,但...很粗糙,而且有隐患。这个符文...地煞符文,对生命源质的运用,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白月魁的幸存者基地经过几十年的研究,在旧世界遗留的生物科技的基础上,研究出了运用生命源质的技术。
可正如她所言,很粗糙,而且有隐患——生命源质能够强化人的体魄,甚至能铸造出一些神奇的装备。装备且不说,于人体而言,经过生命源质的强化之后,得到了强大的体魄,但同样,也伴随着细胞衰竭的隐患。
就像她们这个小队, 每个人都是经过生命源质强化的个体,但同时,每多运用生命源质一次,她们的细胞活性便会降低一些,直到彻底枯竭,死亡。
所以生命源质的利用技术,远远达不到成熟的层次。
而且越研究,越难以研究;早已触及瓶颈。
这些东西,这几天她们都跟陆恒说过。所以陆恒知道。
他笑道:“那是因为你们并未真正理解的生命的奥妙——我的这套符文,绝对没有任何隐患。”
说:“从旧世界残留的报纸上,和你们这些天与我说的那些信息中,我已经知道你们错在哪里。”
“似乎最初,是换脑手术,对吧?”他说道。
白月魁道:“是的。我们认为,只要解决了大脑衰竭的问题,就可以进行换脑手术,从而使人得到新生。”
说:“我的老师霍恩博士研发出的天使药剂,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大脑衰竭的问题。”
陆恒道:“那么解决了没有呢?”
白月魁沉默了一下,摇头:“根本性的问题并没得到解决。我的老师霍恩博士受重伤,我为他进行了换脑手术,将他的大脑移植到一个死刑犯的颅中。”
“他虽然得到新生,但渐渐的却了许多他自己的记忆,并受到那具身躯原来的主人的影响,性格产生巨大的变化。我甚至分不清,他后来到底是我的老师霍恩博士,还是那个死刑犯西弗。”
陆恒笑起来:“知道原因在哪里吗?”
白月魁沉吟着,性感的嘴唇轻轻咬着,摇头。
陆恒道:“你们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灵魂!”
白月魁一下子抬起头:“灵魂?!”
她杏子一样的大眼睛,睁的大大的。
陆恒道:“确切的说,是魂魄。魂和魄。”
“甚至你们连‘魄’的问题,也没能解决。”他说:“魂是灵魂,魄是体魄;魂魄相互依存,互相自有印记。”
“如果不能解决魄带有的魂的印记,那么你的老师后来的状态,便是写照;而如果不能解决魂的问题,那么所谓换脑永生就是空谈。”
“体魄携带的原有的人的灵魂的印记,因此换脑之后的人会被原有的印记所影响,后来分不清到底是谁,或者说的两个人的融合体。”
“而魂,灵魂,它也是有寿元极限的,也会枯朽。并非说换个新的身躯,让大脑的细胞保持活性,就能得到成功,甚至一次次换下去。等到灵魂的寿元达到极限,还是会死。”
顿了顿,道:“还有一个问题——你给你老师换脑的时候,他的大脑肯定还保持着鲜活——摘出来的时间不长;人进入死亡状态,灵魂会脱离肉身;在彻底死亡之后,灵魂就会飘离。”
“如果时间太长——超过七天,换脑之后重新活过来的,未必是他。超过七天之后,人的灵魂就会消散——除非有地府,否则会回归天地。”
“这也是为什么换脑之后,会流失记忆,因为灵魂曾暴露在天地之间。人死为鬼,有个头七,原因就在于,头七的这七天里,他的灵魂还有记忆,能记得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所以会回来看看。”
“一旦过了这个时间,灵魂慢慢溃散,记忆渐渐流失。如果机缘巧合成为孤魂野鬼,不能彻底散去,那也只可能保持一些生前十分顽固的执念,而没有多余的记忆。”
第五章 了如指掌
作为一个金仙,对这些,陆恒了如指掌。
就算有地府,灵魂的记忆流失,也是一样的,不可遏制;至于所谓的孟婆汤,那玩意儿不是拿来洗脱普通记忆的, 而是拿来洗脱顽固执念的。
“如果一个人的大脑,用另外的手段保持鲜活,但一旦超过七天,即使换脑,即使重新‘活过来’,也有一半的概率,不是他自己——而是被其他的灵魂附着, 他自己的灵魂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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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完, 白月魁脸蛋立时煞白。
她不禁喃喃:“哥哥...”
陆恒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曾经带着她哥哥白月天的大脑,经历过漫长的旅行。
因此,按着陆恒所言,白月天即使换脑活过来,也未必是他自己了。
陆恒放下手中活计,伸手揽过白月魁的细腰,抚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只是一半几率...而且...只要你哥哥的灵魂没有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我有办法把他的魂儿召回来。”
白月魁勐地抬起头:“真的吗?!”
陆恒哈哈一笑,贴了下她性感的唇:“当然。”
白月魁这才放下心来。
陆恒接着道:“你们的换脑技术,从根源上就是错误的。你们把大脑和躯干分开——然而, 大脑本身就是肉身的一部分;进而更忽略了灵魂的存在——是不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白月魁依偎着他, 低声道:“因为没人见过灵魂。”
陆恒笑道:“也是这个道理...但灵魂是的确存在的。”
道:“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灵魂足够强韧、坚固!只有坚固的灵魂,才能抵抗记忆流失;只有坚固的灵魂, 才不会被新的躯壳所携带的原有印记所影响。”
这便是夺舍的奥妙。
修为浅薄的修行者, 对夺舍极其惧怕;原因跟这个如出一辙——害怕记忆流失,更害怕自己不是自己。
只有修成元神, 真灵稳固的修行者,才能顺利夺舍。因为不再惧怕被夺舍躯壳留下的印记,甚至能轻易炼化印记——当然有前提,就是被夺舍的躯壳,并不是强者的躯壳。
譬如陆恒。若他的躯壳拿去给人夺舍,便是同为金仙的,也不敢夺他。
陆恒这种境界的存在,肌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有自己完整的烙印——也就是说,他的本尊早已超过滴血重生的境地——哪怕只一个细胞,也能完好无损的复生。
这种级数的存在,魂魄早已溷元一体不分彼此。
弱点只在真灵——然而要攻击到真灵,不破开肉身与神魂的防护,等闲手段是做不到的。
要彻底杀死这样的存在,首先要击溃其真灵;其次,要把他的每一点一滴的存在——包括每一个细胞里蕴含的印记尽数击散、抹杀,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而对金仙而言,除非陆恒这样的手段——可以削去金性的, 才能做到。没有削去金性手段的, 绝无可能做到。
金仙层次,身体、神魂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有金性加持,都是不朽的。
然后话题回到地煞符文上。
陆恒道:“先时说到你们运用生命源质的缺陷——会一次次的使自己的细胞衰竭。原因在于,你们没有炼化外来的生命源质。”
“外来的生命源质进入你们的身体,携带的是它原本存在的印记,与你们自己的生命本源泾渭分明。”
“而汲取生命源质,使体魄强大——并不是外来的生命源质加强了你们的体魄,而是外来的生命源质激起了你们本身的生命本源的反抗,使得你们看起来变得强大。”
“然而实际上,你们透支了你们的生命本源;透支的越多,便是一次次的使用,你们的本源便越虚弱;愈发难以抵抗外来生命源质的入侵。”
“而外在的表现形式,便是细胞枯竭。”
“解决办法不难,就是增加一个炼化的过程——炼去外来生命源质的印记,使之纯净无暇,使彻底与自己的生命本源融合在一起。那样,就不会有隐患了。”
这本来就是修行的道理。
修行者吞吐天地元炁,也都要经过功法来炼化,炼成真炁、法力;连天地间的自由元炁都要炼化才成,遑论这个世界的生命源质?
这个世界的生命源质,源自于苍生、源自于脚下这颗星球的本源;自然蕴含着某种印记。
不加以炼化,纳入体内,便如毒素一般,有害无益。
至于陆恒之前所想的所谓‘生命源质纯净、好用’,那是相对而言的。对他陆恒来说,自然是好用的。他硬生生抽取噬极兽、玛娜之花的生命源质,其中的印记,休说有功法炼化,便没有,也不可能动摇他金仙本质的神魂念头。
但对白月魁她们,则如毒药。用的越多,死的越快。
陆恒便道:“我传授给你们的饕餮功千万不能忽视,得捉紧修持。它可以将你们体内积存的外来生命源质彻底炼化。这样一来,你们身子的隐患便可得以解除,甚至短时间内炼成磅礴真炁,补足以前的耗损之余,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这是绝对的——因为白月魁小队每一个人都拥有根性,因此绝对能炼成真炁——实际上,正是因为有根性,他们才能轻松纳入生命源质、运用生命源质。
如果没有根性,纳入生命源质之后,最多力量看起来强大些,却无法使用出有声光特效的招式。
——他们,是白月魁基地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与生命源质嵌合性最高的个体——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幸存者之中的英才。
因此一个小队都有根性,倒也不奇怪。
至于饕餮功——这门陆恒最早时候便创造出来的法门,如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版——眼下这一版,融合了陆恒曾经创造的一门修炼真炁的先天功,同时具备增进肉身和真炁的功效。
其本质,达到法则概念级数;若修持圆满,有机会登仙,并得到服食之术、导引之术的一切法则奥妙。
当然,在这个世界,法则偏向外道科技,也只有法则概念级数的法门,才能令人走上修行的路。
第六章 科技侧大佬陆恒
“...这个‘它’指的是什么?一个具体存在的个体?为什么说腥荭素是被‘它’所污的生命源质所化?”
白月魁换了一身白大褂,一边看陆恒做实验,一边翻阅陆恒的实验笔记,提出一个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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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来到此世个把月可不曾白过。
在得知此世的法则,倾向于外道科技的时候,陆恒就知道,他在这个世界要成为神话, 必须要顺应这个世界的法则偏向。
不可能完全凭借法术、神通,达到完美效果。
所以,他也作了研究。
在一边恢复自己修为的同时,一边分析这个世界的现状,解析生命源质的奥妙、包括腥荭素、噬极兽、玛娜之花——也就是整个玛娜生态的深层次奥秘。
诚然,陆恒因修为所限,做不到念头一动,便横扫宇宙、拥有近乎全知全能的神通;但抛开法力、神通, 陆恒本身, 便是一座巨大的文明宝库。
他自己走的是正宗的修行之路,然而不代表他对外道科技不了解——相反,陆恒在外道科技侧的造诣,同样高深莫测。
从最初,在第一个穿越的世界搞科研;后来吞噬科技魔神,得到一个强悍文明的所有科技知识,在流浪星球的世界,都编纂出了一部科技总纲。
死在陆恒手中的魔神不计其数,尽被他吞吃,其中科技魔神不是一头两头, 所得科技侧的知识,本就浩瀚如海。
只是对陆恒来说,这些知识,只作为他修行道路的一种见识、印证。
更别说在火云宫里,陆恒阅读了不知多少人族文明积攒的知识,那是火云宫搜集的本宇宙附近许多宇宙的人族文明的成果。
陆恒本人就是一个超级文明宝库。
眼下以科技侧的手段,分解这个世界的奥妙, 虽然时间不长,但所得颇丰。皆记录在桉。
白月魁本人,可不只是个打打杀杀的;她同样也是个厉害的科学家。尤其在生命科技方面,极有造诣。
在与陆恒经过一番仔细交流,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不禁对陆恒更多了骨子里的认同——陆恒的魅力使她沉醉,陆恒的力量使她向往,但陆恒的知识,则更令她打心眼里倾慕。
——尤其在看过这一本试验记录之后。
此时,陆恒暂时放下了编纂铭刻地煞符文的工作——先时,安慰着就此地深入一番交流,打断了编纂符文的工作。
事后,干脆暂时放下,换而解析另一种存在——从腥漩泉眼中得到的某种东西。
白月魁也换了大白褂,要跟他一起研究。
陆恒闻言,没抬头,一双眼睛仔细的盯着铭刻着符文的透明杯子里的一点蓝紫色的光点,口里道:“‘它’指的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某种集群意识’;我看过一些旧世界遗留的报纸,上面说旧世界灾难彻底爆发之前, 各地曾皆有通天的藤蔓从地底冒出来。”
白月魁道:“是的。当时...那一天,久川市也经历过藤蔓之灾。”
她对那一天记得很清楚——她当时还是个科学家, 刚刚和自己的老师霍恩博士研究出天使药剂,那天,正是发布会的当天。
就在发布会召开的当时,地动山摇,大地裂开,无数藤蔓从地底冒出来。也就是那个时候,霍恩博士在天灾人祸的双重攻击之下,重伤垂死......
“那些藤蔓...撕开大地钻出来,藤蔓裂开的皮的缝隙之中,有一颗颗猩红的眼球——那些,其实就是玛娜之花的种子。”
“当时,这些种子释放出藤蔓孢子,使得许多人被感染——第一代噬极兽就是这么产生的。”
陆恒点点头,仍然没抬头没眨眼,盯着铭刻有符文的封闭玻璃杯,道:“那么你们是否分析过,这些藤蔓到底是什么?”
白月魁道:“当时的联合政府曾经组织起科学家进行研究,还组织了许多队伍挖掘藤蔓——但最终,研究孢子的科学家绝大多数被孢子感染,挖掘藤蔓根源的队伍没有一个回来。”
陆恒道:“应该攻击过藤蔓吧?”
白月魁道:“攻击过。联合政府将受灾严重的城市居民全部撤出,然后投放了核武。”
“结果呢?”陆恒道。
白月魁抿了抿嘴:“城市化为废墟,但...紧接着从藤蔓根部的窟窿里,冲出无穷无尽的噬极兽...噬极兽极难杀死,一般的手段和武器对付不了噬极兽。所以他们向那座城市连续投放了数次核武。”
陆恒嗯哼了一声。
白月魁接着道:“大多噬极兽被炸死,但少部分噬极兽却得到了进化;第一头君王级噬极兽,就是在那场核武战争里诞生的。”
“所以...”陆恒笑道:“直到现在,你们都还不知道这场灾难的根源?”
白月魁缓缓的翻阅着陆恒的实验笔记,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当环境发生改变的时候,如果不能扭转,就只能去适应。”
道:“当初没有能力回溯藤蔓,找到它的根源;后来藤蔓枯萎,化作漫天的玛娜之花孢子,飞洒在全世界,灾难彻底爆发,就更没办法去寻根究底。”
道:“其实曾经有科学家提出,在星球深处,可能存在早已有之的玛娜生态;也有人说,是星际探测飞船从外星球带回来的外星物种。”
“我探索了几十年。”她叹了口气:“也没有弄明白灾难的根源到底是什么...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我和霍恩老师研究天使药剂,触犯了神的领域,以至于遭到报复。”
便说:“我找不到根源,也没有解决办法...所以,只能从适应环境的角度入手——我们无法扭转它,就只能去适应它。”
说:“玛娜生态是取代星球原有生态的新生态,它遍及整个星球;人类要继续繁衍下去,就只能适应它。”
陆恒笑道:“那,适应了吗?”
白月魁黯然摇头:“很难...我和碎星她们,其实就是适应环境的实验体;但我们却都面临着细胞枯竭的隐患。而大多数的人,甚至连成为适应环境的实验体都不够资格。”
第七章 共同点
她说:“我曾经和他们有一个嵌合者计划——就是创造出能够完美适应玛娜生态的人类个体。”
道:“如果这个计划成功,创造出完美融合玛娜生态的个体,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个个体,与玛娜生态之间,搭建一座可交流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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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望着陆恒:“这个嵌合体将拥有与玛娜生态完美交流的能力;可以通过腥漩泉眼进入玛娜生态的中枢;只要能达到这两个条件,人类的希望就诞生了。”
就说:“你能进出腥漩泉眼!也许这个计划, 已经不需要再继续下去。”
陆恒笑了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道:“你们的这个嵌合体计划,倒也是个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在没有其他选择的前提下,这恐怕是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打不过,就只好加入。
很简单的道理。
“我这段时间作过许多研究,”陆恒说:“先前在希利耶尔废墟, 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刚从腥漩漩涡出来。”
“在此之前, 我解剖了不下一千头噬极兽、玛娜之花,将腥荭素和生命源质的本质,尽数了然于胸。”
“我也想知道玛娜生态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这附近,只有希利耶尔一个腥漩泉眼——虽然还没有彻底成型。你们来之前,我进入那个泉眼,探寻玛娜生态的根源,收获不小——说来正高兴呢,却一出来就给煳了一脸。”
白月魁轻笑起来。
当时陆恒从腥漩泉眼里出来,恐怕正是高兴;然后迎面一柱蓝光,煳在脸上。着实有点搞笑。
“我之前解剖噬极兽、分解生命源质和腥荭素,发现它们之间, 存在一种根源性的雷同;于是我猜测, 这些东西, 源自于同一个‘个体’。”
“玛娜之花能召唤噬极***租’, 一朵玛娜之花,在它的气息影响的范围之内,任何噬极兽,都要受其控制。”
“我于是又做了一个实验;把一个地方受一朵玛娜之花控制的噬极兽,带到另外一朵玛娜之花附近;然后我发现,控制是一样的。”
“所以我认为,它们共同隶属于同一个‘蜂巢意识’或者‘集体意识’,甚至受控于一个唯一的个体。”
白月魁沉吟着:“这个实验并不严谨。”
陆恒点头:“当然,这个实验若要足够严谨,就必须采集到更多的数据——至少要用几十朵玛娜之花来作印证。”
“而我做这个实验的时间不长,不足以采集足够多的数据。”
顿了顿:“但是,我所猜测的依据,并不侧重于这个实验数据;而是根据我对每一朵玛娜之花和每一头噬极兽所含的生命源质及至少上百只不同地方采集的嵴蛊的腥荭素的本质分析,所得的结论。”
“这些噬极兽、玛娜之花、嵴蛊,它们来自于不同的地方;但它们蕴含的生命源质和腥荭素,在根源上,存在一种意识烙印层面的雷同。”
在不同区域的不同噬极兽、嵴蛊、玛娜之花身上,陆恒看到了同一个源头的某种澹澹的精深烙印。
“意识烙印?”白月魁疑惑。
陆恒点点头:“打一个简单的比方。就比如你,月魁,你的头发、指甲、皮屑等每一个身体的组成部分,都带有你的精神烙印。这种精神烙印,是相同的。它们都源自于你。”
这在修行的道路之中,是很容易理解的。就像施展咒术,低级层次的咒术, 往往需要人的毛发、肢体部分,以为媒介定位,从而施展咒术,隔空咒杀敌人。
这里面的根源,便是陆恒此时所说的‘意识烙印’或‘精神烙印’。是灵魂与体魄交融,留在体魄之中的印记。
也是白月魁他们的换脑手术,换脑之后,受到影响的根本原因。
白月魁隐隐露出明悟之色,却道:“意识烙印...怎么才能检测出来?”
这是关键。
陆恒笑道:“我自有办法检测出来。”
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尤其在这方面极有造诣的修行者,这是很简单的事。从身体的气息、灵魂的气机层面,分辨、捕捉。
所以在修行一道上,变化之术、藏匿之术的高层奥妙,就是改变、藏匿自己的灵魂气机。从而使人捉不住马脚。
他道:“等我把地煞符文书编纂出来,你仔细学过之后,就知道怎么去分辨精神烙印。”
又说:“或者将饕餮功练到深层,神魂壮大,精神敏感,到了那个层次,稍作学习,钻研精微,也能分辨。”
然后一转言:“不过这样的事,我并不提倡。神魂是修行者的根本,即使偏向体魄的修行路数,也一样。轻易用自己的神魂去接触其他的精神烙印,存在着很大的隐患。”
他说:“譬如你,有了这样的本事,去分辨另外的精神印记;然而这个精神印记,如果出自于我——那么你死定了!”
修行者极少极少用自己的神魂进行直接的攻伐、直接去接触外来的东西——除了领悟大道。
与人对敌,也极力避免神魂层面的直接交锋;宁肯以神念驾驭法宝、飞剑交锋,也不愿直接交锋。
除非境界相差极大——念头一动,抹杀一片世界——如果相差不是很大,那便绝不动用神魂。
白月魁对这个自然不甚了解,问为什么。
陆恒说:“这些天的花痴状态,你难道忘了?”
白月魁一怔,脸蛋微红,道:“与这有什么关系?”
陆恒说:“当然有关系。我的魅力,源自于我的根源。我已经在极力的收敛自己的根源本质;你们受到的影响,只是我极力收敛过后的残余。”
金仙的根源本质,即使只是一道神念;一旦毫无遮掩的暴露,便是所谓——不可直视、莫可名状。
真仙的本质,就已这般强大——那些魔神,真仙级数的魔神,便刚刚成就的魔神;它若将自己的本质力量暴露在众生的眼前,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这些生灵飞蛾扑火一样,与它融为一体。
而在看到这种本质的第一时间,因为‘不可直视’,其实就已被抹杀了精神意志。
如陆恒这样的金仙,他的本质,比真仙更高了无数倍。便一丁点念头,暴露了本质,也能造成比真仙还恶劣的后果。
第八章 视若神明(今天回来的太晚,三章)
陆恒并无谎言之处——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如今表现出来的强大魅力,只是作为金仙本质的外在显化——并且是经过极力收敛之后,暴露出来的残余。
就这,白月魁她们都吃不住劲儿。
花痴了十几天,才渐渐适应过来。
如果陆恒心怀恶意,想想就知道后果。
如果白月魁自认有能耐,能解析精神烙印——科学家往往是胆大包天的存在——那么结果, 就是,在面对强横个体的精神烙印的时候,一接触,立马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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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则神魂受创,从此变得浑浑噩噩;次则被夺神,成为傀儡;重则魂飞魄散,死的渣渣都没有。
“搞科研的,首先还是要记得保护自己。”陆恒说:“大道奥妙,虽然吸引力无穷;但若是死了,那就什么奥妙都没了。”
其实修行也是同样的道理——许多人修行不讲规矩,以为天老大他老二,就他聪明,就他天赋了得;然后搞的自己半身不遂、走火入魔、魂飞魄散,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
像这样的,轻则自己身死;重则搞出地图炮,害人害己。
科学家乱搞,搞出末日来;修行者乱搞,搞出个魔神来。最后不是族群毁灭, 就是宇宙崩塌。
白月魁却是眼波流转:“你到底什么来头啊?”
陆恒笑而不语。
“算了,”白月魁道:“你不说,我也不问。”
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留在这儿做研究?还是...跟我去基地?”
陆恒笑道:“去你的基地。”
道:“我的这些研究,不能放着这儿吃灰。得将之付诸实践。”
白月魁笑了,道:“我很期待。”
陆恒说:“明天吧,明天就走。我这里把这玩意儿分析完, 写个实验记录。”
他敲了敲玻璃杯。
白月魁这时候才想起这东西,是陆恒从腥漩泉眼里带出来的东西,不禁问:“这又是什么呢?腥漩泉眼里到底是什么模样?玛娜生态中枢,是否真的是存在于地底的一个早已有之的玛娜世界?”
陆恒道:“我并未深入。”
他说:“所谓腥漩泉眼,是一种由生命源质构成的类似于空间同道的东西;蕴含某种分辨机制——有那种‘集体意识’在其中徘徊。”
“不得其认可的,便进不去。”
“我有办法瞒过那玩意儿,所以能进去;我足够强,泉眼里浩荡的生命源质无法对我造成侵袭和伤害。”
“不过越是深入那东西,其分辨机制越严苛;我如今修为还不够高,太过深入,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至于这玩意儿...”陆恒笑道:“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就是那泉眼的构造部分;我给抠了一点下来。”
说:“以生命源质构造空间同道,这是个很好的研究课题。这颗星球的大环境改变,生命源质当道,你说,把这种技术分解、创造出来,我们自己利用生命源质,制造出可以传送到各地的空间同道,岂不妙哉?”
白月魁听了,杏目圆瞪:“这你也太远了吧?”
陆恒哈哈一笑:“我来到了这里,这个世界就要在我手中转动;我自然要想得远些。”
白月魁听此言, 不禁眼神迷离不已。
此时屋外,夏豆欢乐的声音在高空中徘徊。
“喔哦!!!”
“太好玩了!”
“碎星,再快点,再快点!”
只见湖上高空,一头如虎的噬极兽,正托着碎星和夏豆飞来飞去。速度极快!
这头噬极兽散发着蓝色的氤氲,那是生命源质的光辉,将夏豆和碎星保护在里面。它正以几倍音速的速度,在天空中来回飞舞,并做出翻滚、跳跃、倒转、急刹车、急转弯的姿态。
夏豆玩的不亦乐乎。
碎星站在噬极兽的头颈部,手里握着一块金属牌。微眯着眼,嘴角微微翘着。
“让他也给我做一块这样的牌子。”
碎星说:“能够完美的控制噬极兽,简直太棒了!”
夏豆一听,连忙去夺金属牌:“这块是我的!”
碎星翻了个白眼:“知道是你的!”
院落前,湖边,山大他们几个一边说话,一边望着天空飞舞的噬极兽。
山大道:“这几天好像梦一样...”
他们也才刚刚适应陆恒的魅力——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渐渐清醒;但同时,仍然保持着对陆恒的无与伦比的敬意。
“人类的未来就要绽放。”鸡冠头寡言叹道:“陆哥拥有神奇的力量,他可以进出腥漩漩涡,能轻易彻底杀死噬极兽,还能完美控制噬极兽...还有饕餮功...他就像是神仙,我们何其幸运...”
面具男胥童深以为然,道:“这头噬极兽比花萼兽更强大。如果人手一头这样的噬极兽,那简直...”
没得说呀。
又道:“细胞衰竭的隐患,再不必挂在心上。只要好好修炼饕餮功,我们很快就能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并且...”
面具男伸出手,一缕真炁萦绕指尖。
“以前动用生命源质的力量,必须要借助器械才能操控;只有老板能徒手使用生命源质力量;现在我们拥有了真炁...这可比生命源质好了太多。”
山大忙道:“你可别忙着积攒真炁。先把身体的隐患抹平,以前透支的生命本源补回来再说。”
胥童面具下露出笑容:“那是当然。我可不想哪天细胞衰竭,整个人一下子坍成一团烂泥。”
便说:“我们离开基地十几天,基地没发生什么事吧?”
问的是鸡冠头寡言。
寡言道:“没有。我与基地时刻保持着联系。”
说:“老板打算请陆哥去基地...你们说,能不能成?”
山大道:“老板出马,一个顶俩。绝对能成。”
又嘿嘿笑:“两口子的事儿,能不成吗?!”
胥童也嘿嘿起来:“陆哥真神仙,连老板也给他降伏了。”
鸡冠头翻了换个白眼:“小心被老板听到,有你好看。”
转而振奋精神:“等陆哥到了基地,咱们就能彻底翻身了。昨天听陆哥说,他已研究出用生命本源进行种植、养殖的法子。咱们以后再也不用天天吃那难以下咽的营养膏;孩子们也不必再冒着风险,出去搜寻物资了。”
第九章 前往基地
白月魁从屋里走出来,神色如早先,澹然清冷。
——只要不是面对陆恒,她还是她,白月魁还是那个为人熟知的白老板。
夏豆和碎星玩了一阵,驾驭噬极兽从天而降,落在白月魁面前。劲风扑来, 澹澹的真炁流转,将之消弭,不曾吹起白月魁一根发丝。
白月魁抱着双臂:“玩够了?”
夏豆跳下来:“嗯呢!”
道:“好玩着呢!飞快飞快!”
白月魁翻了个白眼:“不抱怨速度太快了?”
夏豆道:“那怎么能一样呢?老板,你开车是没这快,但...它能护着我呀!”
碎星站在噬极兽头上,道:“它飞行的时候能够释放生命源质护罩,速度虽然很快,能达到四倍音速之上,但并不颠簸, 很平稳。”
白月魁打量着趴下来的虎型噬极兽,轻轻一跃,跳上虎头。正好山大、胥童和寡言从外头走进来。
她说:“准备一下,明天一早返回基地。”
几个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山大道:“老板,陆哥呢?他不会还留在这里吧?”
白月魁轻轻摇头:“一起。”
寡言吐出口气:“那就太好了。”
说:“老板,陆哥去了咱们基地,咱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翌日一大早,陆恒收起所有设备、物资,将一块金属牌在脖子上挂好,一行人骑乘噬极兽,直奔几百公里之外的白月魁基地而去。
金属牌是刚刚做好的,用以遮蔽陆恒那该死的魅力的法器——地煞符书虽然还没完成, 但关于‘隐形之术’的符文,已是研究出来。
在运转真炁保持初入门的隐形之术、收敛绝大部分气息的同时,再给做这么一个隐形符牌, 戴在身上, 双重遮蔽, 虽然仍不能完全收敛那种魅力,但比之前肯定要好的多。
说起来,白月魁他们,也有一种收敛气息的法子。被他们称作归元状态。是借助生命源质的力量,隔绝自己的气息。
这是他们能够在这遍地噬极兽的世界里横冲直撞的一个重要因素。
但归元状态一来需要运用生命源质的力量,对之前是他们来说,仍是一种负担,会加剧细胞衰竭;同时对高等级的噬极兽效果不大。
噬极兽对人的气息极是敏感——尤以人的情绪波动的时候——情绪波动越大,越容易被噬极兽捕捉。
情绪的波动,带动生命力的波动;对以生命源质为食的噬极兽而言,波动的生命力,就像黑夜中的明灯,十分耀眼。
风驰电掣的虎型噬极兽的背上,夏豆搂着陆恒的胳膊:“真好...”
“真好什么?”陆恒笑呵呵道。
“陆哥哥去了基地,以后就能一直在一起。”夏豆说:“那当然好啦。”
陆恒揉了揉这姑娘的头发,笑道:“担心我不去?”
夏豆嗯呢,道:“人家害怕嘛。万一陆恒哥哥不去呢。”
白月魁一旁道:“大家都很担心。”
陆恒失笑:“不去你们那儿我还能去哪儿。”
说:“先给我介绍一下基地的基本情况吧, 我预先做个了解。”
白月魁点点头:“好。”
说:“我们的基地位于桑德平原东部, 卡尔斯山下的一个峡谷之中。曾经是ASH公司的一个生物实验基地。”
“整个基地人口3343人, 其中超过一半都是未成年孩童;剩下不到一半的人里面,青壮年男女有1500人出头,年龄超过四十岁的只有80人。”
玛娜生态的持续影响,使人类生存艰难。生命力活跃、旺盛的孩子和青年还好,一旦年龄超过四十岁,各种疾病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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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魁的基地建立已超过五十年,人口一直没能得到增长,反而连年衰减。最鼎盛的时候有七八千人,现在只剩下叁千多人。
除了年龄问题,另一个就是生育能力的下降。
青年男女结合之后,很难怀孕,难以繁衍下一代。
基地中青年男女的数量比孩子少,是因为成年人要承担外出搜寻物资的重任,伤亡率很高的缘故。
白月魁的基地,是旧世界ASH公司的一个生物实验基地——而这个公司,与白月魁关系十分紧密。
——ASH公司的所有者,是白靖宇;而白靖宇,是白月魁的父亲。
“桑德平原叁千公里之内,原本有不下于十个实验基地;但在灾难彻底爆发的时候,其他的基地都毁灭了。不是被地震和火山所淹没,就是毁于大型噬极兽之手。”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基地。”白月魁这么说着。
灾难爆发之后,白月魁在崩毁的大地上流浪过很长一段时间。
“基地的基本生存,依托于一套营养液制造机;我把这套制造营养液的机器做了一些改良;幸存者们外出搜寻可用的物资,带回来,机器合成营养膏,以保证基本的生存需求。”
她说到这里,旁边是夏豆已忍不住吐槽:“营养膏太难吃了!”
还作了个呕心的表情。
白月魁瞥她一眼:“没有营养膏,饿不死你。”
夏豆吐舌头。
随后白月魁将基地的其他信息一一道来。
这些年,通过四处搜罗物资,白月魁积攒了不少高科技设备;基地已经形成了一套简陋、但精密却没办法言说产能的工业体系。
“主要在于能源限制。”白月魁说:“基地只有一个小型聚变反应堆,而制造可以利用生命源质的装备,耗能极高。我不得不省着用。”
又说:“灾难爆发的时候,大多数的能源设施都遭到彻底性的破坏。桑德平原几千公里之内,除了塔尔塔洛斯空中监狱,其他地方的能源设施没剩下一个。”
“不过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有了一些成熟的想法。”她说:“基地里外的峡谷之中,如今生长出一些生命源质晶体,我有把握可以把它们利用起来。”
陆恒听着,翻手,一颗笋状的湛蓝色晶体出现在手中:“这东西很多?”
他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接近两个月,之前在一处巨型玛娜之花的附近,看到泥土中生长出一簇这样的晶体,发现是一种生命源质富集的矿物,便收集了起来。
但除了那一次,并没有发现第二处。
第十章 领袖
白月魁道:“不少。”
她叹了口气:“这是玛娜生态的产物...玛娜生态越繁荣,对世界造成的影响越大。基地外的山谷里,陆续已经生长出很多这样的晶体簇。”
道:“不过在基地山谷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很少见。”
陆恒了然,笑道:“看来你的基地坐落在一座富矿上。这是个好消息。”
说着话,虎型噬极兽飞过几座一毛不发的山头, 一条狭长的谷地,出现在眼帘里。
碎星拿着金属牌,操控指引噬极兽。
远远的,在峡谷的尽头,两侧悬崖峭壁的遮掩之下,一些简陋建筑的一角, 出现了。
基地,到了。
噬极兽的出现,引起了基地幸存者的恐慌。夏豆嗷呜嗷呜的叫唤着, 直喊:“我们回来啦!”
这才消弭掉恐慌。
继而引来一片欢呼。
许多半大的孩子从两侧简陋的屋子里跑出来,举起双臂欢跃。
在碎星的指引下,噬极兽落在峡谷尽头的山壁前——一座金属门外的平地上。
旧世界的生物实验基地,就在这座金属大门的里头。
一个老头带着几个配备了武器、盔甲的青年,早在一旁等候。见白月魁他们从噬极兽背上跳下来,这才连忙走过来。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十几天,要不是每天都保持着联络,这个基地怕是早已人心惶惶。
白月魁是基地的主人、领袖和武力担当。这里的许多人,都是她亲手从外面救回来的。
威望可想而知。
一旦长时间见不到白月魁,他们必定恐慌。
白月魁点了点头,高冷模样,然后介绍道:“赖大师, 他是陆恒。”
老头唤作是赖大师。他早关注着跟白月魁他们一起一回来的这个陌生人,只觉得他威严又亲切;令人想靠近,又害怕冲撞了他。
满心里,有一股子没来由的敬畏和崇拜。
陆恒看着这几个人的表情,心下极是满意——昨晚上连夜做出来的隐形符牌, 看起来效果不错。
虽然仍然无法彻底遮蔽这该死的魅力,但比起之前,无疑好的太多——至少,赖大师几人保持着清醒。
“你们好。”
陆恒开口。
他这里一开口,赖大师几个,脸上立时露出激动之色。
“您好!您好!”
就彷佛遇到了伟大的圣贤和领袖,一句问候,便引的心潮起伏。
白月魁几人见状,立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还是好的,先前他们,可是花痴到失去意识。
“好了。”白月魁道:“去告诉居民们我们回来了,让大家安心。稍后再跟大家见面。”
然后转身,打开了镶嵌在石壁上的基地大门。
白月魁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对人心人性有着深刻的理解。每次出去,基地的大门都会关闭——她不愿意去考验人性。
大门轰隆隆的打开,一行人走了进去。
白月魁说道:“赖大师是我的左膀右臂,基地的内务他一手操持。”
然后说:“这座基地有叁层,总面积五万平米。第一层, 也就是眼前这一层,是我们平时开会、办公、锻炼的地方。”
“地下二层是工业区、实验室和能源区。地下叁层是住宿区。”
里面空间不小, 但许多乱七八糟的物资、设备横七竖八的摆放着,显得十分凌乱、拥挤。
随后,一行乘坐电梯下到二层,带着陆恒走马观花看了一下,最后到第叁层,陆恒选了个房间作为宿舍,这才回到地面。
然后跟整个基地的几千口子人见了个面。
见面勿需赘言——只一眼,人们便已开始亲近、却又敬畏、崇拜陆恒。
走完程序,这群基地的重要人物,包括赖大师,齐聚于一层的大厅里。
赖大师先说了这十几天基地的大小事务。
包括又搜集了多少物资,又损失了多少人口等等。
他说:“老板不在的这十几天,居民们都很惶恐。峡谷里水晶簇越来越多,居民们害怕这些东西会带来疾病和厄运。”
又说:“营养膏的储量已经超过警戒线,需要尽快制造一批。”
“塔尔塔洛斯那边传来一些消息...嵌合体已经成为一名猎荒者,开始执行地面任务。”
白月魁点了点头,望向陆恒:“以后基地的事,全听陆恒的。”
言下之意,从今以后,陆恒将是这个幸存者基地的主人和执掌者。
这话很突兀,但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陆恒道:“也行。”
说:“与塔尔塔洛斯空中监狱的联系,继续保持;虽然所谓嵌合体计划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但塔尔塔洛斯空中监狱的人口,却很重要。”
说:“等时机成熟,把他们都迁过来。空中狭小之地,不是人类的希望所在。”
白月魁点头:“没错。”
空中监狱,所谓灯塔,那才多大点地方?人类要生存,要发展,必定脚踏实地。躲在高空,只能是苟延馋喘。
陆恒道:“以后基地的内务,具体事务,仍然由赖大师主持;月魁执掌基地的武装力量。”
“至于我,把握大方向、研究生命源质的具体运用技术。”
“咱们共同努力,让人类重新主宰这片大地。”
夏豆啪啪啪的拍起手掌来。
陆恒哈哈一笑,一记摸头杀,道:“月魁,饕餮功尽快传下去,普及到每一个居民。”
他说:“人口,才是关键。”
白月魁道:“没问题。”
陆恒点头:“饕餮功普及之后,从孩子们之间,选择修行速度快、资质好的,作为基地护卫队的预备役。”
“同时,尽可能的搜寻幸存者,扩大人口规模。”
道:“至于其他的问题,都交给我来解决。”
“我准备花几天时间,把二层的工业区做一些调整,先把玛娜生态农业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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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功对其他的条件没有要求,但着重一个,吃;而且人口的增长,饮食第一。仅靠搜寻旧世界遗产,只会越来越拮据,壮大无从谈起。”
“至少要有几种适应玛娜生态的农作物和可以大规模繁衍的牲畜物种。”
玛娜生态之下,旧世界的农业全体崩溃,早已没有了农作物生存的余地;而家禽家畜,也跟人类一样,渐渐失去繁衍能力。
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先着手生存问题,再进入发展阶段。”
他道:“我有很多很多的想法,以后一定会一一实现。”
十一章 大鸭蛋
陆恒成为白月魁生存基地的领袖,过程顺利丝滑的跟德芙巧克力似的。
没有人反对——不可能有人反对。
每一个看到过陆恒的人,第一时间就把他当作了寄托心灵的圣贤和伟人,亲近他,崇拜他,敬畏他。
即使陆恒现在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功业。
但那都不重要。
孩子们喜欢他,最是亲近他;成年人都觉得他是人类的希望、心灵的寄托。无不服从, 无不敬畏。
女性都把他当作最完美的对象——即使知道白月魁、夏豆和碎星都是他的人,也不改狂热——每每想方设法,要跟陆恒说几句话。
便听到他的声音,也面红耳赤。
对于白月魁基地的未来,陆恒早有计较。许多计划,虽然现在还没到实施的阶段, 但准备工作完全已经可以提上日程。
就比如采集生命源质晶体。
基地坐落在一座富矿上,峡谷两侧、地面, 陆陆续续, 已生长出许多大大小小的生命源质晶体簇。
这是一种生命源质富集的矿物,晶体之中,蕴含丰沛的生命源质。
玛娜生态之下,整个星球的大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生命源质竟然富集为矿,这是一种十分神奇的变化。
但无疑,对于陆恒来说,这是极好的事。
生命源质,可以说是一种远超旧世界任何一种能源的新能源——虽然利用起来非常困难——但这是对这个世界的土着们而言,对陆恒来说,不难。
任何一种元炁,在金仙级数的陆恒眼中,它们的本质都一样。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要利用它们,不难。
现阶段,已经可以将生命源质晶体的开采, 提上日程——峡谷中的居民们, 每日里其实闲暇的时间非常多。
外出搜寻物资, 并非一涌而出;而是分批次的,轮流的, 以小队为单位行动。
大多数人都有足够的时间——但在玛娜生态的末日之下,足够多的时间,只会带来更大的空虚和恐惧。
所以劳动起来吧。
陆恒成为领袖的第一个内务计划,就是生存环境改建和生命源质晶体开采。
这两件事,是结合在一起的。
本来按着陆恒的想法,整个聚居地,应该迁移到开阔处——而不是局限于狭窄的山谷里。
狭窄的地方,并不利于未来的发展。
但考虑到居民们安全感的问题——峡谷天然有藏匿的属性,在这样的末日里,给人带来一种安全感。
而开阔空旷的地方,则会令人恐惧——害怕遭到噬极兽的袭击。
想到人口反正还不太多,先就这么着吧——但可以把峡谷扩大一些——正好,将改建生存环境与开采生命源质晶体结合起来。
改建生存环境,陆恒的想法,是要把居民的居住环境营造起来——不能再跟难民营、棚户区似的了。
这需要物资——但不难。开采生命源质晶体的同时,将挖掘出来的泥土、山石,用来改建居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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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打算制造一台直接改变物质本质的机器——基于黄白之术的奥妙。这种机器可以将山石泥土制造成完美的建筑材料。
于是陆恒忙碌起来。
白月魁给他打下手——夏豆、碎星他们, 则一头扎进饕餮功的深渊里——一边给居民普及这门功法,一边勤加修持。
陆恒用了两天时间, 把基地地下二层的工业区、实验室做了调整。一些不必要的设备,全部清理出去,又从一层的物资堆里头,找出有用的;把自己积攒的设备,也拿出来。
二层空间最大,面积达到叁万平米,一层和叁层各只一万平米。
这叁万平米,实验室和能源区只占五千平,剩下两万五,都是工业区。工业区的部分,陆恒将之划分为叁个区域,即:原材加工区;配件制造区;成品组装区。
同时,在原材加工区开了道口子,与地面打通。使原材料可以直接从这条通道输送到工业区。
此时,二层实验室内。
陆恒正在一座巨大的崭新的机器面前忙碌——白月魁在旁边,指挥智能机器人给陆恒打下手。
这台机器占地超过五十平,整体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鸭蛋;有四条粗矮的腿支撑着它,看得出来,这四条腿是可以活动的。
整体呈银蓝色,主要是因为及其外表上一道道歪歪曲曲的纹路间,流淌的生命源质的色泽。
陆恒拿着一根端部十分尖锐的锥,聚精会神的铭刻着符文,口里仔细的说着这些符文的奥妙。
“...这台机器的用途,是用以改变物质的本质。把石头和泥土变成金属,变成任何一种我们想要的材料。”
“其奥妙,就是聚变和裂变。”
“这些符文,是制造这台机器的关键。以布阵之术的符文为构架,填以黄白、吐焰、御风、禁水等十余种符文。”
“不过与旧世界的聚变、裂变不同;这是结合了生命源质运用技术的符文技术。”
“通过这台机器,我们可以生产出与生命源质的相性接近完美的材料。”
“把九号铭文锥子递给我。”
正在做记录的白月魁连忙指挥智能机器人,把陆恒需要的工具递给他。
陆恒接过来,进行这台机器最后的精微凋琢,一边说:“如果有个人工智能辅助就好了。”
白月魁抬起头:“如果需要的话...半个月内我可以编写一个。”
陆恒道:“这个基地没有人工智能吗?”
白月魁道:“以前有,但我把它格式化,消灭掉了。”
陆远有点差异:“为何?”
白月魁道:“人工智能...很危险。”
顿了顿,说:“白靖宇很早以前创造了人工智能,它的名字就叫ASH。但是,在灾难爆发的时候,ASH并未予以人类帮助,反而...”
陆恒了然。
“没关系。”他说:“我这里忙不过来,你先编写一个,编写出来之后,我给它加点料,保证安全。”
所谓人工智能,听起来很牛叉;但在陆恒这样的人的眼中,却只区区,不过尔尔。
不说正宗修行路数的各种法宝的‘灵’,就说科技侧的路数,陆恒所知的控制人工智能的方法,能数出一万条来。
那些发展到近乎法则级数的外道科技文明,对人工智能的理解,远不是白月魁这个世界的低等人工智能所能媲美的层次。
十二章 文明
陆恒有的是办法控制人工智能。
怎么说呢,人工智能这种东西,在研究方面,辅助作用挺大,挺好用。
白月魁闻言,毫不怀疑,点头:“稍后我就编写。”
经过十几天的努力, 鸭蛋模样,长了四条腿儿,外形并不美观的机器,终于彻底制成。
当陆恒将几块生命源质晶体投入这台机器的能源炉中,随着微不可闻的轻微声响,占地五十平的巨大机器的表面,一道道符文的纹路之间, 一缕缕湛蓝的光辉开始流淌。
陆恒将一筐泥土导入机器的材料入口,片刻之后,出口吐出一块流淌着澹澹蓝色光辉的金砖来!
“成了!”
白月魁比陆恒激动的多。
陆恒拍拍手:“陆老爷出马,没有不成的事。”
随即,实验区的大门打开,这台机器四条腿动起来,开出实验室,来到了工业区的原材加工区。
在既定的位置,安置妥当。
随后,陆恒和白月魁一起,在智能机器人的辅助下,将机器的进出口位置,与早已做好的传输装置连接起来。
做完这一切,陆恒抱着白月魁狠狠的亲了一口,道:“现在我们一起,把人工智能编写出来。”
道:“居住改建, 我打算以纳米形式予以实现,这需要人工智能辅助。”
陆恒的打算, 白月魁清楚的很。
就是将开采生命源质晶体,挖掘出来的山石、泥土, 通过这颗大鸭蛋,制造为一种纳米材料——这种材料,是以微小颗粒的型态而存在,一粒就是一个微型纳米机器人。
通过人工智能控制,输入建筑模型。这种纳米材料,就能自发的构建出与模型一致的建筑物。
所以说,居民居住区的改建,不需要人力。
甚至于,之后的生命源质开采,都不再需要人力。
这台大鸭蛋一成型,等配备了人工智能,便标志着,人力的完全解放。
“在我的认知里,”陆恒拦着白月魁的细腰,走进实验室的信息智能专区,一边与白月魁道:“高级文明的型态,就是人力的完全解放。”
“人类将不再被繁重的劳动所拘束——当然, 这并不代表人们将会成为废物——物质层面的东西得到满足,精神层面的进化却是无穷尽的。”
“科学研究自然是永不停歇的;但大多数的人, 是无法触及更高等级科学研究的层面;抛开了物质的限制,个人的可专注于修行、精神境界的提升、道德水平的提升。”
“够资格继续研究科技的,自然要研究科技;不够资格的,却必定有另外的天赋——音乐、绘画、书法、文学、锻炼、修行、格斗——所以说,超出物质限制,人并不会闲下来,可以有更多的自我层面追求。”
白月魁听着陆恒的话,神色里,露出神往。
陆恒笑道:“这种级数的文明,才是人类的目标;而不是像那种达到物质极限之后,由少数人养着多数人,然后养一帮废物出来。那毫无意义。而是要把每个人的本质,都发挥出来。”
“让每个人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层面上,都得到崇高的实现。”
这种,就是高级文明。
并不是说,老子一发炮弹,打爆一个宇宙就一定是高级文明;如果文明的精神层面不够达标,那只是个瘸腿的。
如果一个文明,不能达到‘美好’两个字,那便算不得高级。
陆恒给白月魁说,是他的认知——实际上,这本来就是高级文明的体现——无论他吞噬过的科技魔神携带的信息,还是火云宫里那许多书籍字里行间的东西,都是这样的表明。
“如果那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白月魁不禁喃喃。
陆恒哈哈一笑:“放心,陆老爷来了,一切都能实现。”
白月魁眼睛几乎滴水出来。
人工智能的创造,对于白月魁都不算难,更不必说陆恒了。两个人你侬我侬,偶尔夏豆和碎星一起来,只用了叁天,便创造出一个近乎智能生命层次的高级人工智能。
陆恒予之命名为‘文明’。
文明上线之后,基地的发展,正式进入正轨。
当第一批泥土沙石通过传输通道进入大鸭蛋,制造出第一批纳米材料。具备十余种型态变化的纳米机器人随之诞生。
这些机器人一诞生,便接手了之前的人力开采工作。
越来越多的纳米机器人随之被生产出来,开采的效率日益提升;当纳米机器人的数量达到既定标准之后,生产出来的材料,开始用于民居改造。
只用了两天,整个居民区焕然一新。
极具科技感的居民区,彷佛眨眼之间,取代了之前的棚户贫民窟。
一座座鳞次栉比的科技感十足的,又兼具了古风艺术的小楼,以某种阵法的形式布局,出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开阔的峡谷之中。
叁千多口子人,按照家庭,有一千六百多户。便是一千六百多栋民居——这些民居每一座,都有细微的不同,风格略有差异。
居民们欢喜的搬进了他们的新居。
这是陆恒作为领袖,予以居民们的第一件功业。
本来因为他强大的魅力,对他崇拜、敬畏的人们,愈发崇敬他了。
但对陆恒来说,这只是个开始。
玛娜生态农业的问题,陆恒必须要尽快解决——这对他来说,也不难。早已心中有数。
随着多形态变化纳米机器人的开采,峡谷迅速被扩大——采集出来的生命源质晶体被囤积在新建的基地第四层——储备仓库之中。
同时,开采出来的泥土沙石,被制造成不同材质的纳米材料,一一囤积。
纳米材料自然不止一种——在陆恒的计划之中,这些材料分为军用、民用两大类。
民用的,在建筑材料之外,制造了一种轻便型的,用以生产家居产品的纳米材料,比如生产衣物、桌椅等。
军用的便不必说,是用来生产各种装备的。在材质的坚固性方面,远超民用纳米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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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魁小队的成员们,装备焕然一新。全都换成了新材料制造的新装备。比以前更强、更坚固、更轻便。
以改建的居住区为中心,这一段峡谷已经被开采出一个面积超过二十万亩的巨大平原。
这是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在居住区改造的同时,完成的。
十三章 功业
“二十万亩。”
陆恒与白月魁坐在一台巨型纳米机器人上,从还没有绿茵、却科技感十足的街道上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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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欢笑着跟他打招呼,喊他‘陆恒哥哥’。
成年人们则躬身表示敬意。
陆恒笑呵呵的回应,予以招手。
他一边对白月魁道:“这二十万亩土地,暂时分为种植、养殖两大区域。基于生命源质的利用,我计算过,稻谷和小麦能够达到半个月一次成熟的频率。”
“白菜等几种蔬菜、辣椒等调味料, 成熟期更短;少则叁五天,多则七八天。”
“等农业区建立起来,咱们的基地,后顾无忧。”
白月魁紧紧的依偎着——在陆恒身边,她失去女强人的气质,变得柔弱。
“那...畜牧呢?”
她问。
陆恒道:“暂时只有猪牛羊叁种;我解决了它们繁衍困难的问题。肉质口味的问题,我暂时没动,只解决了生长速度的问题。”
说:“肉质口味以后慢慢来,先把量提升起来。有米面蔬菜还不够,还要有肉吃。没肉吃的生活,不幸福。”
白月魁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脸蛋微微发红。
陆恒做了很多手脚——为了提升出产率、缩短成熟期、消灭病虫灾害,陆恒在整个区域内布置了一千多块基于‘医药’‘知时’‘识地’这叁种地煞神仙术的奥妙制造而成的符牌。
这些符牌结成一座大阵,随着时间的推移,结合生命源质的利用,会将大阵之内的基地区域变成一片福地。
这才是本质所在。
眼下,布置阵法,显得有点低级。但也没办法,陆恒自己的修为,还不足以弹指之间布置一座大阵。
必须借助符文制造符牌,基于生命源质的利用,来达到阵法的效果。
暂时只能这样。
陆恒仍在炼炁境界——不过他的真炁, 已磅礴到难以想象的境地。甚至比元神境界的修行者, 更磅礴。
但还没达到他的极限。
这些天,饕餮功已经普及下来。居民们开始了修炼生涯——这使得他们, 在得到劳动力解放之后, 不至于空虚迷茫。
从物质解脱到精神文明的探寻,有一个过渡期。
不能指望他们一下子转到对音乐、绘画、文学等方面的探索上去。
白月魁小队的成员们,越来越强大了;他们已经解决了之前的身体隐患,修成的真炁,弥补了之前生命力的透支,并开始积攒真炁。
积攒真炁这一点,实在简单——生命源质晶体,就像传说中的灵石,能够提供现成的的生命源质。
只需要炼化即可。
饕餮功的效果,毋庸置疑。
白月魁的头发,原先灰白,渐渐有了转黑的趋势——她原本是一头黑发来着。就是因为细胞衰竭,本源透支,头发才变灰白。
另外,基地武装力量的预备役,也已经完成了第一批甄选。有的孩子,在饕餮功的修持方面, 的确很有天赋。短时间内完成入门, 经由饮食, 身体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但可惜, 这一批预备役之中,没有一个具备根性。
也就是说,他们修炼饕餮功,可以顺利的达到人体极限,却无法炼出真炁。
但这问题不大——可以通过装备予以补足。同时,陆恒也有了新的想法。
即使不能炼成真炁,身体的极限未必不能打破——只要体魄能持续增强,没有真炁,也同样可堪大用。
这一点,陆恒是有计略的。
就是天罡大神通——千变万化。
这门大神通的真意,就是‘易’,就是变化,就是无视极限。
陆恒可以在真仙之境,积攒出强横的法力、打磨出坚固的体魄,打天仙跟打儿子似的。就是基于千变万化无视极限,无视境界限制的奥妙。
当然,陆恒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将这门大神通的一些奥妙,在科技侧实现出来。
他需要提升修为。
但毕竟不急。
纳米机器人变化成的车子,载着陆恒和白月魁来到农业区——眼下,农业区已经建造完成。
处于居住区外的左右两侧,两个巨大的半球形倒扣着的透明大棚。没有支架,全体通透。
在两个倒扣的碗旁边,靠近居住区,各有一栋建筑。粮食蔬菜区的这栋,自然是用来处理刚采摘、收获的粮食和蔬菜;畜牧区这边,自然是用来屠宰牲畜、取肉所用。
管理体系,是基于‘文明’人工智能主导、纳米机器人工作的生产体系。
同样不需要任何人力。
站在巨大的倒扣的透明的碗前,白月魁发出一声叹息:“看着这,我彷佛回到了旧世界文明最鼎盛的时候。”
陆恒笑道:“我这技术,绝对比旧世界更高级。”
白月魁笑起来:“知道你厉害。”
陆恒哈哈大笑。
说:“基地的基础已经渐渐成型,接下来,就要对外工作了。”
白月魁点点头:“对外就交给我吧。”
陆恒道:“那是自然。”
他可不打算没事到处奔波。
话说搞科研,还挺有趣。他更喜欢留在实验室里,将许多修行侧的奥妙,以科技侧的技术实现出来。
在农业区浏览了一遍,回转路上,白月魁道:“我们最大的难题,终归是玛娜生态。”
道:“你说是蜂群意识、集体意识,甚至是某个强大个体。那么,我们早晚会与它对上。”
她毕竟还是有所担心。
陆恒微微摇头:“对此,我早有计较。”
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对上它,没有取胜的可能。必须要先强大起来。”
道:“而且消灭它并不是我的目标所在。控制之为我所用,才是我的目标。”
道:“你不觉得,玛娜生态其实很有意思吗?基于生命源质,我们可以发展出更新、更高级的文明。”
白月魁见陆恒胸有成竹,心里最后一丝担心放下。
她眼波流转,心中发热。
强大的、智慧的、信心满满的男人,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抵抗的存在。
即使白月魁这样的女强人。
居住区的科幻色彩,虽然令人满意;但陆恒更喜欢天人合一的自然和谐;所以,居住区需要有绿色的树和鲜艳的花儿。
自从灾难爆发以来,大地上渐渐失去绿色;陆恒需要将之重现。
基于生命源质的奥妙,重现适应玛娜生态的植被体系,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十四章 重立体
转瞬一年。
今已更名为‘未来’的基地,福地渐成。
说起来基地原先是没有名字的——或者叫ASH基地,也可以叫白月魁基地;陆恒予以确切的命名——有了名字,冥冥之中,予人以归宿感。
这一年来,未来基地的变化可谓之翻天覆地。
且不说鳞次栉比的街区、宽敞平坦的大道;亦不说大道两侧的绿茵、房前屋后的花树;不说来来往往的纳米机器人和运输工具;不说丰沛的物质基础、渐渐引导成型的新型精神文明...
一个小巧玲珑,却崭新的、充满了希望、幸福的城市, 在这苍茫危险的大地上拔地而起。
符牌布置的阵法,这一年里,经过了数次大改——基地的发展太快,屡屡需要扩充。
基于生命源质的完善利用,催动阵法加持,合以医药之术等地煞神仙术的奥妙,渐渐造出了福地的影子。
基于生命源质的新型农业产品,在饕餮功的辅助下,使得居民们不但迅速变得强大, 更从内而外的,开始适应玛娜生态大环境。
食为内,福地在外,双管齐下,不但扭转了人过四十便迅速衰老、疾病加身的祸患,也渐渐开始解除生育困难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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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里,越往后,生育率提升的越快。短短时间,就已有过百的婴儿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基地的人口增长,不大。
陆恒入主基地时,基地的总人口叁千叁四百人;年余至今,也才刚刚四千出头。抛开新生儿的数量,从外面救援回来的新增人口不到六百人。
如今, 基地越来越开阔。随着对生命源质晶体的开采, 原本狭窄的峡谷, 两侧开拓的面积, 如今已超过二百平方公里。
而居住区占地还不到一平方公里——人口太少。
这一大片空阔的区域,如今半数是森林、草原;剩下半数, 一半继续开拓为农业区,剩下一半则是一个巨大的工业园区。
原基地的地下二层的工业区,尽数搬了出来;只作实验室。
诚然,小小的未来基地,根本用不着这么大的工业体系;但未雨绸缪么。未来基地不可能永远这么点。
要发展,就要看得远,要提前准备。
如今,生命源质的开采,已转到地下;不再继续扩展地面开采范围。一是地下的矿脉更丰富,二是没有必要继续扩展,基地的面积已经足够大。完全建设起来,足以承载百万人口。
更重要的是,陆恒的手段,不足以遮蔽更大的面积。
眼下,他虽已成就元神,真炁浩荡磅礴;但营造福地的面积,止于二百平方公里,再大便难以照应。
而且继续扩展,一旦暴露, 在不能遮蔽的前提下, 必定引来周围的噬极兽的围攻。
虽然不畏惧,但没必要在这个阶段自找麻烦。
内壮才是当前阶段的主要任务。
“碎星跟你抱怨过好多次了。”旧基地大门外,陆恒扯了一张椅子躺着,白月魁走过来,这么说道:“御兽符牌仍然不能生产吗?”
御兽符牌,就是早先,陆恒用以控制虎型噬极兽的金属牌子;那头噬极兽早予了夏豆——这姑娘本来就是靠临时控制噬极兽来战斗,本身战斗力垫底。
碎星他们都极眼热。原以为很快就能人手一块御兽符牌,没想到转眼一年多,还是夏豆独一份。
碎星屡屡抱怨,夏豆则乐呵的很。止她一个拥有,那自然是得意的。
陆恒抬起眼皮,笑道:“莫急,莫急。”
说:“那一批重立体机甲不足用么?”
机甲,也就是被称之为重立体的单兵装甲,这个世界,早已研发出来;但虽然早已研发出来,可原先基地是没有的——这里早先是个生物实验基地,不具备重工业体系。
半年前,陆恒基于生命源质和玛娜生态大环境重现了植物体系之后,便转手开始研究这玩意儿。
不久,便制造出了一批纳米重立体,便携式机甲。
对外的拓展,搜集物资、设备、救援幸存者,并未因为基地的发展而停滞,反而加大了力度。
尤以预备役成长起来,护卫队的人数扩充到百人,基地对外拓展便愈是频繁起来。
基地的居民,到现在,除了年幼的孩子,余者不分男女,都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用白月魁的话说,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不能忘记过去的苦。
不是说现在看起来安稳了,就窝在这儿,自己过自己的。
护卫队扩充到百人,分作两个大队,每个大队五个小队,以十人为一单位;每每外出,都有一批居民跟随。不需要他们战斗,只需要帮忙搬运物资、救援幸存者。
护卫队由白月魁执掌。
“重立体当然很好,”白月魁道:“但是比起驾驭噬极兽,重立体又不算什么了。就连我也有些眼馋夏豆呢。”
陆恒笑起来:“那倒是我的过错了。”
道:“这段时间,我对重立体技术进行深入挖掘,暂时没有兼顾到御兽符牌的事儿。”
所谓御兽符牌,自然是聚兽、调禽之术的奥妙。
甭管它噬极兽多么了得,说来说去,它本质仍在禽兽之列。既是禽兽,便要受制于聚兽调禽。
这种控制,是概念性的,甚至高于玛娜之花、玛娜生态的蜂巢意识对噬极兽的控制。
说起重立体技术的深入挖掘,白月魁立时来了兴致,她在陆恒身边坐下,道:“就是你曾说过的,可以融于身体的重立体?”
之前陆恒根据这个世界的重立体技术,研究出的便携式纳米机甲虽然不差,但比起陆恒心中的想法,却还远远不足。
他的想法是,基于生命源质的奥妙,以地煞符文为本,创造出一种类似于法宝,可以收入体内、并且以生命源质和真炁洗练可持续变强的法器式重立体。
这事,与白月魁她们嚼耳朵的时候,提过一嘴。
陆恒点头:“没错,就是这种重立体。”
白月魁眼睛发光:“有样本吗?”
陆恒笑道:“当然。”
他站起来:“去实验室。”
那边,碎星他们刚刚把搜集回来的旧世界遗留的设备物资从空间手环里取出来摆放好——他们刚从外面回来。
至于空间手环,是为了方便搜集、携带物资,陆恒专门制的十来个。
十五章 源质体
在陆恒的计划里,空间装备也是要普及的。
只是全靠手工,靠他一人,自然是不行的。需要从科技侧实现制造空间装备的技术,以大批量生产。
这种技术,陆恒还在琢磨——需要完善。
他们早竖起耳朵听陆恒这边与白月魁说话,见陆恒起身, 与白月魁去地下二层的实验室,连忙跑了过来。
夏豆抓住陆恒的手臂,眼睛放星星,道:“我也要新重立体。”
碎星不说话,但眼神表明了一切。
至于山大几个,也渴望不已。
下到第二层, 如今去了工业区,尽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陆恒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开阔的实验室内, 却见一尊巨大的鼎矗立着, 鼎口一捧湛蓝的光辉吞吐。
站在阶梯上,可见鼎中详情。
只见里头,蓝光氤氲,就像一个荡漾着浪花的深潭;而在蓝光荡漾之间,几个拳头大小的影子,像鱼儿一样,在其中徜徉。
陆恒勾指,那几个拳头大小的影子从浓郁的生命源质之中飞出来,各自落到白月魁他们手中。
人手一个。
乍一看,是个有着繁复的符文纹路的球体,拳头大小。
陆恒说:“这一批新式重立体,我是按照你们每一个人的特点,专门制造的。滴一滴血, 完成认主即可。”
虽然都修行有成, 年余来积攒了可观的真炁,但在神魂一道上,他们的进步不是很大。
否则, 根本不需要滴血。只将念头探入其中,即可完成认主。
闻言,白月魁几人立时割开手指,往手中的金属球上滴了一滴鲜血。鲜血如海绵一样被吸纳进去,片刻之后,最强的白月魁首先明悟了新式重立体的用法。
她以真炁托着圆球,稍作祭炼,即念头一动,圆球瞬间覆盖在她身上,变作了一层薄薄的、极飒爽英姿又威武利落的甲胄。
澹澹的蓝光闪耀,轻轻托起她,平地飞了起来。
她动念,光芒闪耀,手中立时出现了一口唐刀;又念头一动,唐刀瞬即化作一根小巧精致的炮管。
陆恒并未给这种类似于法宝的重立体,添加太多功能;除了飞行的功能,便只近战、远程两种,此外便是坚固和自我修复。
继白月魁之后, 是夏豆。
夏豆有很高的精神天赋——以前可以借助装备, 临时控制噬极兽战斗。所以她是第二个, 完成炼化,明悟用法的。
接着,碎星、山大、胥童、寡言,相继完成初步祭炼。
重立体的形象,可以根据他们自己的想法改变——这不是基于大小如意或者千变万化神通的奥妙,而是基于纳米材料的变形技术。
六个人,白月魁的机甲英姿飒爽又失威武,碎星的外型窈窕颀长又显得一些锋芒,夏豆则是个可爱型的。
山大自然是魁梧形象,胥童、寡言的重立体外形也无疑是根据他们自己的喜好而成。
新式的重立体,自然十分了得。近战远攻飞行等功能不提,还可以予以强大力量和速度加持。
穿上重立体,他们的力量和速度,增加了叁倍以上。
自然喜不自胜。
陆恒拍了拍手,说道:“新式重力体可以通过日复一日的祭炼,以生命源质和真炁洗练、喂养,从而变得更加强大。直到达到它们材质所能承载的极限。”
说:“等日后我研究出更强大的材料,再予之升级。”
又说:“等你们彻底祭炼完成,就可以将之收入体内。动用的时候,只需要一个念头,既快捷,又方便。”
“同时,这种重立体具备自我修复的功能;但需要生命源质或真炁喂养。”
“可以直接使用生命源质晶体,也可以完全依靠自身的真炁;在真炁不够浑厚的前日下,以后出任务,多带些生命源质晶体,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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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着,对陆恒愈是崇拜、亲近。
白月魁落下来,不禁道:“这种新式重立体的概念,已彻底超出重立体范畴,应该取个新的名字。”
嗷呜妹儿夏豆也直是点头。
陆恒笑道:“便唤作源质体或者源质机甲?”
说:“毕竟是基于生命源质的奥妙研发出来的。”
白月魁想了想:“就叫源质体吧。”
陆恒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行。”
碎星道:“恒哥不给自己造一个吗?”
陆恒笑道:“于我无用。”
他的体魄强度,已经远远超过源质体的上限。
而且他身上如今穿的衣服,本来也跟源质体差不多,不需要另造。
陆恒说:“源质体的制造技术完备,随时可以大规模生产。月魁,这生产计划、配备计划,你看着办,自去找赖老头分配资源就是。”
白月魁点头:“我知道。”
这种重立体无疑十分了得,白月魁计划给护卫队上下全体换装——虽然护卫队的成员,不能修出真炁,但同样可以完成认主。也可以生命源质晶体作为资粮,使源质体进化变强。
不过得了源质体,兴奋劲儿一过,御兽符牌的事,又提出来了。
陆恒道:“行吧,我花点时间,把这个技术完善一下。”
晚上,一番风雨过后,白月魁枕着陆恒的手臂,说:“陆恒,我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复活?”
白月天的大脑,如今还保存着。
这些年,白月魁一直希冀复活他。也曾做过不少实验。
其实赖大师,就是实验产物。白月魁害怕实验失败,没敢直接用白月天的大脑作实验,而是提取大脑细胞进行实验——便有了赖大师。
可惜,赖大师是赖大师,白月天是白月天。显然,只脑细胞,不足以复活白月天。
如今,更是知道灵魂的奥妙。复活白月天的事,只能寄期望于陆恒。
枕边风吹的陆恒遭不住,他叹了口气:“可不是那么容易...你哥哥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但在没唤回他的灵魂或者真灵之前,什么都是空谈。”
倒不是没试过。
陆恒尝试过唤回白月天的灵魂或者真灵,但没有得到回应。只隐约感觉还在——不知道他的灵魂到底消散了只剩下一点真灵,还是没有消散。
但无疑还在。
可无法唤回。
大抵是陆恒的修为不足的缘故——甚至于玛娜生态大环境有关,存在着一种阻拦力量。
十六章 符文体系
“我母亲很早以前就已亡故...”
白月魁只有在陆恒身边,才显出柔弱。
她跟陆恒说她的往事。
在白月魁很小的时候,几岁大,她母亲便死于一次人为的报复行为之中。当时,施以报复的人挟持了她的母亲,她那作为市长的父亲,没有妥协。
于是, 轰隆,烟花绽开。
由此,白月魁深恨其父白靖宇。
可以说,她的成长,是与她的哥哥白月天相依为命。所以她执着于复活白月天。
说起来,白月魁母亲的死, 仍然跟换脑技术密切相关。霍恩博士并非第一个换脑的人, 在那之前,白月魁的母亲, 为另外的人完成过一次换脑手术。
但这门技术的缺陷,导致被换脑的人,受到新身体的影响,对自己的家人下了杀手,酿出了一场悲剧。
于是遭到了报复。
前沿科技,必须要谨慎对待。实验室级数的技术,在没有得到完美验证之前,实在不能轻易民用。
否则可能造成巨大的恶果。
白月魁说了很多,最后疲惫睡去。陆恒看着她平静的脸蛋和眉宇间那一丝忧愁,微微沉吟不已。
白月天的灵魂或者真灵,数十年至今,还在。但无法唤回来。原因尚未完全明了。
白月魁复活白月天的执念,恐怕暂时还不能实现。
陆恒琢磨着, 等自己修成心相,应该就能强行把白月天的灵魂或真灵拉回来。但短时间肯定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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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具身躯是基于金仙一念改造而来, 潜力极深;之前炼炁境走了一年才走到头, 现在元神境,恐怕要叁五年才成。
潜力大, 代表着未来强;但因为桶够大,得盛装更多的水才能满溢,需要更多的时间。
毕竟不能急于一时。
即使这只是个化身,陆恒也希望能走出最完美的路。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陆恒完善了八种符牌的制造技术。除了御兽符牌,还有隐形符牌、御火符牌、御水符牌、医药符牌、壶天符牌、生光符牌和幸运符牌。
都是比较常用、实用的符牌。
御兽符牌用以控制噬极兽,可以使整个基地,每个人拥有一头噬极兽宠物;隐形符牌,自然是用以收敛气机,外出时避免被噬极兽发现而导致危险;御火、御水、生光这叁种符牌,在外出时,可以提供足够的温暖、水源、光明所用。
壶天符牌,自然就是空间装备。外出搜寻物资,人手一块,那无疑方便的很。
幸运符牌,便是基于禳灾、解厄之术制造的符牌,可以使佩戴者运气良好。
至于医药符牌, 自不必说,疗伤所用。
皆是地煞神仙术在科技侧的应用之法——仍然是基于生命源质这种特殊的元炁的运用手段。
使用这些种类的符牌, 有真炁在身的自不必说;不能修成真炁的,便要以生命源质晶体为能源催动。
技术是完善的,生产线很快造出来,大批量的生产随时可以进行。
自然的,这些符牌比起地煞神仙术的真正奥妙,只及之万一。但用途广泛、可以作为一种基础的工业产品进行普及。
这才是外道科技侧的本质——普及。
在陆恒的书房里,如今堆积的书籍,都是他自己攥写的。关于地煞符文及其相关运用。
眼下基地的所有成果,都是建立在以地煞符文运用生命源质的基础上的新式技术体系。
这个技术体系,是以科技侧手段,实现的神仙术奥妙。
暂时,连白月魁这个科学家,都还没能悟出个鲜明的道理,她也要学习。这些技术,这个新式的技术体系,自然不能一直是陆恒一个人掌握。
一个人掌握,那跟正宗的修行路数有什么区别?
科学技术,需要普及。
要更多人学习它、掌握它,从而研究它、深入它,推动技术进步,完成更高等级的技术跃迁。
所以,未来基地的教育建设,已迫在眉睫。
不过这事,全在赖老头手里。事情陆恒吩咐下去,具体操作,都由着赖老头。
新的教育体系,除了语言文学、数学着两门基础学问,其他的全都被地煞符文体系取代。
便是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因着玛娜生态的大环境,早已与旧世界不同,旧世界的理论基本上都废了。
眼下这些学科,全都是陆恒结合地煞符文的奥妙,重新整合出来的。
小学生主要还是学习语文数学,培养基础的识字、逻辑能力;中学才开始正式接触地煞符文体系。
教育是个长久的事业,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奥妙。八年十年,才能展现出赖,百年才能爆炸勃发。
基地人虽少,教育不可少。该做的,一点不能差。
陆恒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搞了两年的科学研究,等把符文体系框架搭建起来,创造出八种符牌制造技术,便也觉得有些乏了。
正好,御兽符牌制造出来,碎星她们各自分得符牌,跃跃欲试。陆恒便打算跟她们一道出去走走。
这也是碎星的要求。
按着她说:“夏豆的噬极兽非常强大,我的也不能差。但是高等级的噬极兽十分厉害,未必能轻易降伏。”
便要陆恒帮她。
自家的女人,当然要宠着。
正好静极思动,便跟她们一道,出去走走。
这一番,止陆恒和白月魁、夏豆、碎星一行;赖老头主持基地的政务,山大留在基地作防卫力量,寡言和胥童则要轮流带领队伍出去搜寻物资和幸存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白月魁这个小队,现在基本上是被分解了。
也是没法子的事。基地要发展。
这一行,四人,乘坐夏豆的虎型噬极兽,离开未来基地,杀入了莽荒之中。
噬极兽背上,陆恒盘坐着,白月魁站在噬极兽脑袋上,举目远眺;夏豆和碎星都依偎着陆恒。
白月魁回首说:“要说强大的噬极兽,除了行踪不定的君王级噬极兽,有强大噬极兽的地方,距我们最近的,是错街峡谷。”
陆恒道:“那就去错街峡谷。”
笑道:“给你们每个抓一头强大的噬极兽作宠物。”
碎星高兴的很:“等我有了噬极兽,看夏豆以后还怎么嚣张。”
之前夏豆独一份,嚣张的很呢。
夏豆嘟嘴道:“我的才是最强的...是陆恒哥哥专门赠给我的!”
十七章 灯塔
“灾难彻底爆发之前,那地方原来是一座旅游型城市;灾难爆发的时候,强烈的地震撕开大地,巨大的裂缝吞没了城市,只留下城市一角的残垣断壁,就是错街峡谷。”
白月魁说:“错街峡谷的玛娜生态比希利耶尔强的多;十多年前就已凝聚了腥漩泉眼。强大的噬极兽比比皆是,甚至有君王级噬极兽偶尔盘桓。”
“我们曾经去过几次, ”白月魁说:“都不敢太过深入。”
夏豆嗯呢嗯呢的点头:“好多好多的噬极兽...深入外围不久就能看到花萼兽的踪影。”
噬极兽分为泛生型和蜕变型,泛生型的噬极兽,比如蛇狗、刺鳗、地吼等,都是大群大群的,彷佛族群,十分普遍;蜕变型比如花萼兽、陆恒捉的虎型噬极兽等, 不普遍,数量不多,它们是从泛生型噬极兽进化而来, 但与泛生型噬极兽在型态、能力等各方面,都截然不同。
饭团探书
譬如花萼兽这样的,在噬极兽的群体之中,只能算中等,并不是第一流的存在。
夏豆的虎型噬极兽,就比花萼兽强大,但仍然不算第一流。
真正强大的噬极兽,体型如山,君王级噬极兽,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一座城市的人类吸干,并且毁灭这座城市。
对于寻常人来说,噬极兽几乎无法杀死。就算是泛生1型的蛇狗,都有很强的力量和防御。
必须要打破它们的核心——某种富集生命源质的器官;否则就算打成碎片, 它们也能在短时间内复活。
而噬极兽越高等,体型越庞大, 其核心便藏的越深,越难以击破。
体型如山的君王级噬极兽,连核弹都炸不死,甚至能吞噬核弹的能量进化,变得更加强大。
若非噬极兽难以杀死,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不见得会落到这般田地。
虎型噬极兽划过天空,拉起一熘儿湛蓝的尾焰。超过音速几倍的速度,迅速拉近与错街峡谷的距离。
说了错街峡谷,白月魁话音一转:“塔尔塔洛斯空中监狱,也就是灯塔,就在错街峡谷以北四百公里处。”
“灯塔么...”陆恒微微颔首:“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灯塔的具体情况。”
白月魁道:“我曾在灯塔呆过一段时间。”
她说:“人类的情绪波动,对噬极兽极具吸引力。因此,在灾难爆发之后的早期,一些人认为,人类应该摒弃自身的情绪波动,已避免被噬极兽找上门来。”
“灯塔在建立之初的不久,便定下了这样的规矩。”
说到这里,白月魁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为了生存,人类可以抛弃生存之外的一切;但抛弃之后, 人类还是人类吗?”
陆恒听她叹气,笑道:“情绪是无法抛弃的。”
道:“照你这么说,灯塔的人类不是抛弃了情绪,而是在压抑情绪。情绪就像洪水,压抑的越狠,等到了时间,便反弹的越厉害。这灯塔,早晚完蛋。”
白月魁摇了摇头:“灯塔是否会毁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无法适应所谓‘抛弃情绪’。他们甚至将人类的繁衍,当作一种程序来走,以此禁止男女之间的爱情的发生。”
“还按照基因的优越与否,把人分作上民、尘民。”
她说了很多关于灯塔有悖于旧世界秩序和伦理的事。
揭过这个话题,陆恒才问她:“灯塔人丁几何?技术、工业水平如何?”
白月魁压下某种怅然的情绪,正色道:“灯塔的人口,最多的时候接近叁万人,这些年一直在两万左右徘徊。”
道:“因为玛娜大环境的影响,人类在过了四十岁之后,会迅速衰老、疾病缠身。尤以没有经过基因改造的普通人。”
“灯塔有一个‘远行’的规矩——于尘民而言,四十五到五十岁,必须自行离开灯塔,回到地面自生自灭;于上民而言,失去战斗力之后,也要远行。”
“灯塔空间有限,资源有限,老而无力的人,对于灯塔失去作用,只能离开。”
“不过灯塔的人口这些年没有怎么下降。他们的晨曦计划——也就是按任务执行生殖计划,配合基因调制技术,倒是保证了人口的出生率,没有下滑的太快。”
陆恒微微颔首:“古之圣贤有云:使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灯塔的行为,已经彻底悖离了人类的基本道德。”
道:“所谓的晨曦计划、基因调制,虽然稳住了人口的出生率;但同时也违背了人性的基本需求...果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白月魁道:“在没有出路、没有办法的前提下,任何尝试,都不能够指摘。”
陆恒点头:“是这个道理。”
然后白月魁继续说:“灯塔有完备的工业体系,尤其重工业,他们可以自行生产重立体机甲,当然,产能不高。”
“此外,灯塔有自身的农业体系,室内粮食蔬菜和水培肉生产技术完备;并且拥有一个...强人工智能。”
“武装防御方面,也还算优秀;他们储备有不少旧世界的核能原料。并且配备有可以击伤君王级噬极兽的大型电磁炮。”
总的来说,灯塔还算过得去。
不过其先天环境限制,永远无法壮大。这些人将空中监狱命名为灯塔,大抵以为自己就是人类的希望;实际上却固守一隅,没想过回归地面。
灯塔才多点大?
人类要重光世界,地面才是主战场。
白月魁道:“灯塔的猎荒者团体的活动范围,接近错街峡谷;或许我们此行能遇到一队灯塔猎荒者。”
陆恒笑起来:“遇到了也好。”
说:“未来基地的发展,人口放在第一。几千人何谈重光人类文明?早晚吞并灯塔。”
说:“我们必须要让人知道,我们的未来基地的优越性,以此吸引他们主动投靠。”
白月魁道:“恐怕不容易...灯塔的人一直以为,他们才是末日里人类的希望;或许灯塔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地面再无幸存者。”
陆恒笑道:“那就让他们亲眼瞧瞧。”
夏豆和碎星,这会儿正凑在一起,学习地煞符文。她两个翻开一部金属书,运转真炁于指尖,对着临摹。
十八章 猎荒者
在陆恒一行四人迅速接近错街峡谷之时,灯塔的一队猎荒者正在错街峡谷东边的一片丘陵地带警惕前行。
带队的是猎荒者现任指挥官,红蔻。
红蔻是一个身段窈窕、面容精致,有着一头带着点紫色的长发的女性。前任埃隆刚刚退居幕后,红蔻取代他作为猎荒者的指挥官,领导灯塔的猎荒者。
红蔻看似年纪不大,实则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曾跟随埃隆执行过多次猎荒行动, 为灯塔搜集了许多必要的物资。
这是她成为指挥官之后,首次率领猎荒者小队执行猎荒任务。
他们离开灯塔已有叁天,这次的目标,是R-49星际飞船遗址附近的一个物资补给点废墟。
几辆空投型装甲战车迤逦行进在崎岖的山沟中,猎荒者们保持着警惕,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跟随猎荒者一起行动的尘民, 则被要求噤声。
在第一辆装甲战车的副驾上,红蔻正于驾驶着装甲车的副手,破晓, 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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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蔻刚刚成为猎荒者指挥官,以前与破晓没有什么交集;眼下作为搭档,自然要作一番细致的交流,互相了解,以免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没有默契。
红蔻说:“根据旧世界的资料记载,R-49星际飞船遗址有极丰富的物资储备;可惜那里太危险——连埃隆老师也只去过一次,而且损失惨重。”
破晓一边开车,一边道:“指挥官,星际飞船遗址我们恐怕无法企及...不过附近的飞船补给点废墟,虽已经过多次探索,但仍有一部分没有探索过的区域,还有很大的价值。”
红蔻点了点头:“希望这次能找到几个能源核心。”
破晓笑道:“如果能找到能源核心, 我们这次猎荒行动便可告以大圆满——将会得到海量的积分。”
灯塔早已摒弃货币体系,取而代之的, 是积分系统。
积分便当作钱来用,可以兑换很多东西和服务。
虚拟货币是一种大趋势——陆恒的未来基地, 也已开始施行虚拟货币体系, 也是以积分的形式表现。
灯塔虽然体系完备,但小且脆弱。依赖于地面物资的补充。这就是猎荒者存在的意义。
尤以能源为最。
虽然灯塔储备能源不少,但能源这种东西,谁会嫌多?自然是越多越好。灯塔要长久的存在,能源是第一位。
有了能源,防御体系才能运转,室内粮食蔬菜水培肉才能生产;没了能源,灯塔甚至无法浮空,只能坠落。
所以猎荒者小队每每下来,能源物资,往往是第一目标。
“我们得小心一些。”破晓道:“飞船补给点废墟距离飞船遗址不远,如果不慎惊动了遗址中的高级噬极兽,恐怕不好脱身。”
又说:“飞船遗址几十公里外就是错街峡谷,那地方是个魔窟。有记录的君王级噬极兽出现的次数,就超过十次。”
君王级噬极兽!
在他们眼中,是人类最大的敌人。灯塔的大型电磁炮虽然能击伤君王级噬极兽,但仅仅只是击伤。
噬极兽这玩意儿悍不畏死, 而且不死。一旦对上, 多半是死磕的结局。
当然, 灯塔有隐形屏蔽系统, 这么多年,还没跟君王级噬极兽对上过。
车队小心又迅速的接近了补给点废墟——这座废墟,灯塔不知探索过多少次。在旧世界,这地方是一处星际飞船的补给点,是物资的集散之地。
因此有着丰富的物资储备。
当然,经过一次次的搜刮,剩下的物资越来越少。不过在大地震中掩埋的部分,一定还藏有很多。
这地方也有噬极兽,但不多;更多的是肉土。
所谓肉土,就是人类在短时间内被吸干生命源质,遗留下来的躯壳——像泥土一样的凋塑。
当年,灾难彻底爆发的时候,以错街峡谷为中心,爆发了一次大地震——实际上,是一头君王级噬极兽从地底爬出来,撕裂了大地。
这头噬极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方圆上百公里内的人类吸干——飞船遗址——那艘飞船,还没来得及升空,就给打了下来。
这座物资补给点废墟,也在那头噬极兽的攻击范围之内。看着废墟中作奔跑状的肉土,还有他们脸上栩栩如生的惶恐,完全可以想象,当时是怎样的场景。
大地震爆发,人们慌乱奔逃;一头庞大的噬极兽从地底爬出来,展开它的力量,短短时间,将附近上百公里的人尽数吸干。
留下了这些肉土。
猎荒者们已经见怪不怪——他们哪一次执行任务没见过肉土?也许起初,还觉胆寒,觉感同身受;但次数多了,便也司空见惯。
一行车队停靠在废墟外的一处峡谷中,猎荒者和尘民们下了车;猎荒者在开路、断后,将尘民围着中间。
陆恒一行人驾驭着噬极兽,划破天空。白月魁指着远处:“再过五十公里,翻过那片断崖,就是错街峡谷。”
陆恒也站了起来。
他举目眺望片刻,收回目光之时,忽然擦过一座废墟,笑了起来:“月魁还是个神算子——你看那边,是不是灯塔的猎荒者小队?”
顺着陆恒手指的方向,几个人齐刷刷的望过去。
只见在一片废墟里,一群人正与一头地吼作战;枪炮声随着距离的接近,隐约可闻。
一些赤手空拳的人,正狼奔豚突;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则正且战且退。
偶尔看到有人倒下——那些赤手空拳的人。陆恒目力超卓,隐约看到嵴蛊在攻击他们。
不一会儿,这一群人,便倒下了一半。
虎型噬极兽正好停在上空。
陆恒说:“夏豆,碎星,你们下去帮他们一把。顺便实践一下源质体的强度。”
夏豆摩拳擦掌,碎星只是一笑,拉着夏豆从高天跳了下去。
正这时,一道湛蓝的光冲天而起——那头地吼酝酿了好久一口煳煳,正要喷出来,被一个头发带着点紫色的女孩一枪击中脖子下的囊肿,打的地吼一个后仰,将这一口蓝光向天喷射出来。
陆恒伸手一按,真炁悄无声息将这道不算强烈的光柱击溃了去。
夏豆、碎星,正好落到地面——距离地面七八米的高度,悬浮着——她们尽已着甲——源质体。
十九章 照面
这头地吼出现的极其突然——红蔻他们找到一批物资,正指挥尘民搬运,地吼突然从地底钻出来袭击了他们。
尘民当场死了几个。猎荒者小队迅速反应,一边护着惊慌失措的尘民撤退,一边与地吼作战。
但废墟中的危险,不止这一头地吼。阴暗角落里无处不在的嵴蛊,对于尘民们而言, 危险同样巨大。
猎荒者小队抵挡地吼,尘民们往废墟外狂奔。
红蔻作战经验丰富,眼见地吼口中酝酿出一团湛蓝的生命源质,于间不容发之际,一枪击中地吼脖子下的红色囊肿,打的地吼一个后仰;同时大喊:“快速撤离,回车队着装重立体!”
单兵武器只能对地吼造成微不可计的皮外伤,只有着装重立体, 才能对付这头泛生2型的强大噬极兽。
队员们纷纷应喏。
正当此时,两个人影从天而降。
“嗨,你们好吗?”夏豆娇小精致的身躯包裹在可爱型的源质体装甲之中,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嗷呜,地吼!吃我一...呃...”
她手中光芒绽放,显出一件奇形兵器——刀不像刀,剑不像剑。
因着她此时脑子里,不知道该用刀还是用剑——虽然得到源质体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但夏豆固有的作战经验之中,并无刀剑之用。她一直是临时控制噬极兽作战。
这下一开口,卡壳了一下。
脑子里有点乱, 便显化出这样一件兵器来。
但没关系。
嘴巴和脑子卡壳一瞬,但手里的动作可没停下。当头一斩, 蓝光之中, 一抹红色闪过, 地吼浑身一僵,夏豆落到地面,站起来,地吼的头颅才缓缓从脖子上滑落。
碎星抱着双臂凌空而立,漆黑的长发凌风飞舞——她刚作了一个来回,将附近的嵴蛊尽数杀死。
噬极兽无疑强大——就连蛇狗,体魄强度也堪比木石;更高等级的地吼,其强度,枪械也止伤及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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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源质体的攻击力毋庸置疑。尤以这源质体,陆恒在制造的时候,加了一道斩妖符文。
生命源质催发,可以运用一丝斩妖之力。
这玩意儿杀伤力爆棚。
只一下,便切豆腐似的,斩下了地吼的头。
夏豆甚至没感到一丝阻碍,十分丝滑。
猎荒者小队的枪口,在第一时间对准了夏豆和碎星。但红蔻反应及时,忙道:“放下枪!”
她打量着地面的夏豆和空中的碎星,谨慎的上前两步,道:“我们是灯塔的猎荒者, 你们是谁?”
夏豆甩了甩手中的奇门兵器, 光芒一闪,消失;便蹦蹦跳跳往红蔻走去,一边道:“我知道你们是灯塔的猎荒者,我叫夏豆,你呢?”
凌空的碎星澹澹道:“碎星。”
红蔻吸了口气:“我是红蔻,灯塔猎荒者指挥官。”
“你叫红蔻?名字真好听。”夏豆笑嘻嘻道:“我叫你红蔻姐姐吧...你们是来搜寻物资的吗?”
红蔻点点头:“是的。”
说:“我以为地面已经没有幸存者了...你们...”
她仔细打量着夏豆和碎星身上的装甲,心中思绪连篇。
灯塔创建初期,地面还有很多幸存者;当时,地面的幸存者还与灯塔发生过激烈冲突——渐渐的,玛娜生态越来越强盛,地面的幸存者越来越少;这些年,猎荒者们已经看不到幸存者的存在。
连灯塔的人工智能,也没有再扫描到幸存者的踪迹。
他们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灯塔,已经没有另外的幸存者了。
但现在!
两个强大的幸存者出现在他们眼前——第一感官,就是强大。猎荒者小队必须借助重立体才能对付的地吼,被人一击杀死。
这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红蔻不由得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难道地面的人类,已经重新强盛起来了吗?
碎星道:“我们来自未来基地。我想你需要一些时间收拾残局——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再谈。”
红蔻回过神来,立时点头:“谢谢你的提醒,请稍等。”
的确需要收拾残局——夏豆杀了地吼,碎星灭了周围的嵴蛊,但受伤的尘民、散落的物资,无疑需要作一番收拾。
时间并不长。
红蔻让手下的猎荒者把装甲战车开过来,把物资搬上车,让尘民躲到车里,前前后后大概十几分钟的模样。
等她回来,已不止夏豆和碎星两人,又多了两个,还有一头巨大的、一看就知道比地吼强的多的噬极兽。
不过这头噬极兽乖巧的趴着,一男三女四个人就在旁边。
“他们不但拥有强大的武力,可以一击杀死地吼,还能控制更强大的噬极兽么...”
红蔻心里转过这样的念头,带着她的队员,走到近前。
目光从头发已转黑的白月魁身上擦过,落到陆恒身上。这一眼,便觉亲切。
一时间,竟有种止不住想要向这个男人靠拢的念头。
白月魁开口:“埃隆呢?”
红蔻回过神:“埃隆?你是说...教官?”
白月魁点点头:“已经是教官了吗?他卸任了?”
红蔻登时知晓,这个气质高冷、气势强大的女人,认识自己的老师、前任猎荒者指挥官、现任猎荒者总教官埃隆。
红蔻点了点头:“是的...刚刚卸任;你认识埃隆老师?”
白月魁道:“白月魁,埃隆应该没有跟你提过我;不过我的确认识他。”
陆恒含笑:“你叫红蔻?我是陆恒。”
红蔻立时将其他抛诸一边,脸蛋微微发红的看着陆恒:“你好...陆恒先生。”
近两年至今,陆恒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眼下陆恒穿着一身宽松的藏青色长袍,披头散发模样,颇有点艺术家的气质。
见这一幕,旁边的碎星不禁撇了撇嘴——又一个要陷落了。
对于陆恒的魅力,没有人比他身边的女人更清楚。虽然如今作了多重遮掩,但即使遮掩过后,余下的魅力,也足以令人难以自拔。
稍作一番交流,陆恒道:“我想你们现在可能急着回去,我们也还有事。同为末日的幸存者,我邀请你们有时间到我的基地来做客。”
然后跟白月魁点了点头。
白月魁于是给了红蔻一幅地图,说:“从这里往西南,原桑德平原附近的卡尔斯山下,距离这里的直线距离大概有七百多公里。地图上有安全路线,如果接受邀请,就顺着这条路线过来,我们欢迎你们。”
二十章 邀请
初次见面,无需多言。
照个面,认识一下即可。
虎型噬极兽载着陆恒四人腾空而起,在地面炸起的滚滚灰尘里倏忽远去。
红蔻望着迅速变成小黑点的噬极兽,怔怔了好久。
“真没想到,地面居然还有幸存者。”破晓叹道:“而且看起来...发展的很好。”
其他人也议论纷纷。
一击杀死地吼的神奇装甲、把比地吼更强大的噬极兽当座驾,飞腾横行于天地之间——区区一句‘发展的很好’分明不足以形容。
红蔻回过神, 道:“他们的装甲...很神奇。”
思忖道:“未来基地么...或许我们应该抽空去看看。”
说:“他们的装甲轻薄贴身,一点也不臃肿;能飞行,速度极快,攻击力十足强大。他们的装甲技术,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重立体。”
队员们这才反应过来,破晓道:“的确是这样的。我们的重立体携带不便, 需要装甲战车承载;遭遇突发情况很难及时反应。他们这种贴身轻便的装甲...很强大, 无疑...要好的多。”
道:“看来地面的人类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并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又说了一句:“一定是因为陆恒先生的领导...他一定是个伟大的圣贤。”
这句话,竟得到了所有队员的认同。
“没错。我一看就知道,陆恒先生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强者、智者。”
“如果陆恒先生在我们灯塔就好了...”
这样的话。
红蔻定了定神,听着这些话,心里隐隐竟有些窃喜,却说:“好了,都别胡言乱语了。这次猎荒任务虽然出了点意外,但结果不算太坏。”
“现在,都上车,我们回灯塔。”
破晓来了一句:“指挥官,陆恒先生他们的消息,要不要上报给城主?”
红蔻看着齐刷刷望着她的队员们,想了想, 道:“先不要...我们还不清楚未来基地的情况;下次出来猎荒,我们去未来基地看看, 之后再说。”
“好的。”都点头称是。
又跟车里的尘民们叮嘱了一番——这些尘民见过陆恒一面,他们的意志力比猎荒者差的多, 也早已沉沦在陆恒的魅力之中。
车队出发, 返程灯塔。
...
虎型噬极兽划过天空,在它宽阔的背上,白月魁问陆恒:“为什么不跟他们多聊一会儿?让他们对未来基地更多了解,甚至赠予一些符牌,效果应该会更好。”
陆恒失笑:“有句话叫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萍水相逢,几句话足以。我相信,他们会慎重考虑我的邀请。等到了我们基地,看过之后,不需要我们做其他的,他们自然会归心。”
白月魁道:“你那种不讲道理的魅力,完全可以不顾及这些。”
陆恒笑道:“没必要...灯塔近两万人口,可不止这一队猎荒者;使他们太过狂热,眼下未必是好事。初步稍作接触即可。”
没多说。
眼看错街峡谷即至。
一条差不多近五十公里长的巨大峡谷,镶嵌在苍茫的大地上;蓝紫色的光辉此起彼伏,一朵朵大大小小的玛娜之花,在峡谷中绽放。
玛娜生态蓬勃。
无数蛇狗、地吼、刺鳗之间,夹杂着奇形怪状的蜕变型噬极兽,皆是一副慵懒、闲适模样。
噬极兽之间,并不存在食物链的关系。强大的噬极兽并不以弱小的噬极兽为食,它们之间, 关系割裂。
当今之时,大地上的人类几乎灭绝的状况下,噬极兽几乎失业,以至于它们大多数时间,只能慵懒的躺着,缓慢积攒生命源质,等待玛娜之花的召唤。
一朵堪比一座房屋之巨的玛娜之花旁边,一头如巨龟一样的噬极兽趴卧着;这头噬极兽的体型,不比虎型噬极兽来的小;它的背上,一块块甲片,绽开如同一朵莲花;龟甲的缘边,大大小小如锯齿一样的骨刺;头颅不大,却也狰狞。
这时候,上空有交谈声。
“这头怎么样?”陆恒说:“可不比虎型差,它背上绽开的莲花状甲片,适合乘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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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道:“就这头吧。”
陆恒点点头,探出手掌,真炁瞧无声息落下,将那噬极兽一把抓住,摄的腾空而起。
不等噬极兽反抗,陆恒弹指一点真炁打入它脑中,对碎星点了点头。碎星腾身落在大乌龟的脑袋上,将御兽符牌印在大乌龟的脑门间。
大乌龟浑身一颤,稍作挣扎,便即不动。
碎星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张开眼,露出一个笑容。
陆恒收了真炁,大乌龟身上立时流淌蓝光,稳稳地停在空中。碎星站在它脑门上,驾驭着它来回飞了几圈,终是心满意足。
接下来便是白月魁。
顺着峡谷往里,两头噬极兽并行飞翔,终于,在峡谷深处,一大片大大小小的玛娜之花集群之间,白月魁看到了一头合意的。
却是一头类似巨人般的蜕变型噬极兽。
它的皮如石头一样灰白,眉心长了一颗巨大的竖眼,两侧额上两根粗短的犄角如八字,面目青如铁,嘴巴突出如猿猴,四根巨大的獠牙暴突。
这体型比虎、龟更大,气势也更强。
不过白月魁没让陆恒出手,她自拿了御兽符牌,跳下虎背,与之一番周旋,将之彻底控制。
硬拼,白月魁未必能战败这头噬极兽。但噬极兽体型庞大,不够敏捷,白月魁持真炁之利,一番戏耍,以御兽符牌制住了它。
陆恒这次出来,除了给女人们捕捉宠物,还兼搜集一批息壤——这里的息壤,不是传说中女娲娘娘造人用的那种,而是基于玛娜之花生成的某种具有生命源质灵性的土壤。
往往存在于玛娜之花的根部。
这种息壤对血液极其敏感,如果有人在附近受伤,流出的血液会刺激到息壤,使之苏醒,对流血的目标发动攻击、并完成附体。
在灾难爆发之初,不少噬极兽便是这么诞生的。息壤侵染人类,使之变成噬极兽。
噬极兽的来源多种多样,玛娜之花可以孕育噬极兽,息壤可以感染人类成为噬极兽,最初藤蔓的孢子也可以感染人类,使之变成噬极兽。
当然,还有直接从地底爬出来的噬极兽。
陆恒之前没大注意,眼下倒是觉得息壤算得上一种灵材,可能会有些用处,这才动手搜集。
二一章 回灯塔
红蔻一行车队至灯塔下,乘坐升降平台,回到了灯塔之上。
早有物资分配室的后勤人员的来接手物资,分类、统计价值,并予以此次猎荒行动的成员——猎荒者和尘民们相应的积分。
交接完毕,红蔻与队员们回到了猎荒者之家。
见他们回来,大厅里其他的猎荒者立时候簇拥过来, 询问这次猎荒行动的见闻。
红蔻将配枪丢在桌上,把自己往椅子里一扔,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一个面目方正、短发的小青年走过来:“这次顺利吗?”
红蔻扭了扭身子,道:“还行。你训练的怎么样了?”
“最多半年!”小青年立时露出骄傲之色:“我马克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猎荒者!”
这是马克,与红蔻名义上的姐弟。
是猎荒者的预备成员,灯塔上民之一。
这段时间正跟随埃隆教官学习格斗、枪械、驾驭重立体和猎荒者的基本知识。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和他的姐姐红蔻一样, 都具备优秀的战斗基因;认为他以后一定跟红蔻一样优秀!
埃隆教官走过来,拍了拍马克的肩膀:“继续训练。”
打发走了马克, 埃隆对红蔻道:“听说损失不小?”
红蔻点了点头:“尘民伤亡接近十人。”
说:“我们遭遇了一头藏在地底的地吼,可能藏得很深,第一时间没有检测出来。以至于在搬运物资的时候,它突然杀出,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埃隆点点头:“以前遇到过这种状况,红蔻,你大意了。”
说:“你现在是猎荒者的指挥官,行事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红蔻道:“不会有下次。”
埃隆满意的点点头,道:“地吼是进阶型的泛生噬极兽,在突然遭遇的情况下,尘民的伤亡不到十个,你已经很优秀了。”
红蔻听了, 微微有些出神——诚然,她不觉得自己不能战胜地吼;但是,如果没有夏豆和碎星, 即使最后使用重立体杀掉了地吼,损失的人, 则绝非不到十人。
说不定尘民会死光, 队员也会有折损。
她想到了陆恒,那张看起来平凡,却蕴含着别样魅力的脸,此时就在她的脑海里徘徊。
她心跳加快。
“红蔻?红蔻?!”埃隆说了一堆话,却发现红蔻神思不属,不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
红蔻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教官。”
埃隆说:“你在想什么?”
红蔻摇了摇头,道:“教官,你认识一个名叫白月魁的女人吗?”
这话来的突兀。
埃隆一听,怔了一下,反问:“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
说着,隐隐有些恍悟:“你们遇到她了?”
红蔻沉吟了一下:“是的,教官,她是什么人?我以前以为地面已经没有幸存者了。”
埃隆斟酌了一下,道:“她...还是不提她了吧。在灯塔, 她的名字有点禁忌的味道。”
说:“当然,如果在地面遇到她, 不必担心, 不必防备;她不会对你们不利。”
红蔻点了点头:“那好,我不问。”
却转言:“那...陆恒呢?教官,你认识这个人吗?”
埃隆差异道:“看来你们这次遇到的不止白月魁一个...陆恒?”他想了想,摇头:“不认识。可能是她的新队友?”
便道:“关于白月魁这个名字,你不要在城主面前提起,最好跟谁都不提。”
红蔻表示知道。
然后便说:“我有些疑惑...教官,灯塔的人工智能真的从十年前开始,便再没有扫描到地面幸存者的踪迹吗?”
“那白月魁她们,又算什么?”
“是没有扫描到,还是隐瞒了?”
埃隆听着,拉了张椅子旁边坐下,道:“是真的没有扫描到。白月魁她们的据点一定超出了人工智能的扫描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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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要知道,灾难彻底爆发之后,旧世界的通讯体系全面崩溃;大气层外的卫星几乎全都失去了作用;没有卫星中转、发散信号,灯塔的人工智能再厉害,扫描的范围,也只在五百公里之内。”
“这些年你跟我执行了不少次猎荒任务,足迹远及三百公里之外;那么,你遇到过幸存者吗?没有。因为真的没有幸存者了。”
“只能说,在人工智能扫描的范围之外,可能还存在着幸存者。”
“灯塔有意忽略幸存者这三个字,一是因为地面太过危险,二是安定人心。灯塔毕竟狭窄渺小,几十年下来,人们对地面的渴望一日胜过一日。如果告诉他们,地面可能存在着仍然坚持的生存者基地,人心会思乱的。”
红蔻听了,心下恍然,表示理解。
她并非不知事的小女子。她有自己的眼界。
然后说:“这次遇到的,是四个人;三女一男;那个男人名叫陆恒...另外三个是白月魁、碎星和夏豆。”
说:“我们应付艰难的地吼,在他们面前,就像蚂蚁一样。他们还能控制噬极兽,驾驭它。”
“教官,地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呢?地面的人类,看起来比我们好的多,有很大的发展。我们局限在狭小的灯塔之上,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埃隆笑了起来:“白月魁...她并非常人。她的确有驾驭噬极兽的能力,和轻易杀死噬极兽的能力。但她的独一无二的。”
埃隆以为,杀死地吼的是白月魁。他知道白月魁的厉害,区区一头地吼,只消白月魁一刀。
所以并不觉得惊奇。
红蔻却摇头:“杀死地吼的,不是白月魁,她甚至没有出手。出手的是夏豆,一个...跟冉冰和艾丽卡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她从天而降,一刀...一刀就吧地吼的脑袋卸了下来。”红蔻道:“她们的装甲十分神奇...教官,我有理由相信,地面已经研发出新的个人装甲,并且拥有远超重立体的力量。”
“个人装甲属重工业的范畴...如果没有安定的环境、足够的资源和人力,是不可能有新的研发的。所以我觉得,地面已经度过了艰难期,人类再度昂扬起来。”
听着这些话,埃隆皱起了眉头。
“白月魁没出手?是那个叫夏豆的小姑娘?新式个人装甲?!”一时间,他心里诸多疑问。
二二章 埃隆
良久,埃隆道:“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难道地面真的已经度过了艰难期?”
他彷佛自言自语。
红蔻听了,道:“她们的基地叫未来基地,在分别的时候,陆恒先生邀请我们去未来基地做客。教官,或许我们可以在下一次猎荒的时候,抽空去未来基地看看。”
说着, 她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陆恒的面孔。心跳又开始加速。
埃隆沉吟着点头:“看看也好...”
他抬起头:“他们是不是说,他们的基地在桑德平原附近卡尔斯山下?”
红蔻有点惊奇:“教官,你知道?”
埃隆笑了笑:“看来地方没变。那就这样,下次猎荒,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便叮嘱道:“关于地面幸存者和基地的事,记得不要宣扬。”
红蔻点头:“我知道...此行的队员和尘民我都打过招呼。”
这会儿, 便有三个姑娘走过来——一个是一头雪白短发的冉冰, 一个是发色橘红、身材娇小玲珑的艾丽卡, 剩下一个身材绝绝子,但带着一副面具的飞雪。
其中,飞雪是正式的猎荒者;冉冰和艾丽卡都是见习预备役。
冉冰和艾丽卡加入猎荒者不久,还在初期训练阶段。
她们两个年纪都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尤以艾丽卡,看起来跟个小姑娘似的,她的身子实在娇小,但凹凸方面,绝不比冉冰来的差。
正所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叽叽喳喳起来,聊作一团。
好一阵,冉冰和飞雪打闹着走远;飞雪则对红蔻道:“指挥官,你年龄也快接近到晨曦大厅执行繁衍任务的时候了吧?”
红蔻闻言, 脑子里又闪过陆恒的面孔,皱眉:“是快要到了。”
按照灯塔的规矩,优秀的女性, 当年龄适格,便有义务执行繁衍任务。根据灯塔的安排, 到晨曦大厅,与相应的男性进行生殖繁衍。
在此之前,红蔻并未想过这件事;但现在,她心里有人了。
飞雪不知道红蔻所想,却是叹了口气:“与不认识的人进行繁衍,真让人无所适从。”
又道:“但这是灯塔的规则。”
随即抛开这些,说:“下次猎荒,算我一个。灯塔上虽然宁静,但气氛太压抑,我不喜欢。还是下去走走,虽然有危险。”
听着这些话,红蔻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
埃隆离开猎荒者大厅,径自往灯塔控制室而去。路过的人都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看得出来,埃隆的人缘极好。
就连带着一群执法者的光影教会的荷光者梵蒂,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也点了点头。
至控制室外,埃隆通了姓名,门打开, 进去;一个穿着华丽的金属纹饰的衣服的黑发女性正翘着二郎腿等着他。
她的年龄也不大,最多二十岁;气质分外有些强大, 眉宇间一股知性的味儿;尤以左眼下缘接近眼角的位置, 一颗黑色的小痣,非常有味道。
“埃隆教官。”
“镜南。”
打了招呼。
镜南,灯塔城主摩根的养女,刚刚履任灯塔指挥室,作为指挥室的指挥官。
摩根城主认可镜南的管理能力,把灯塔的指挥使交给她,虽然履任不久,但灯塔的运转在镜南的操作之下,井井有条,比以前更平顺。可见她是有能力的人。
“埃隆教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镜南放下二郎腿,轻轻笑道。
埃隆道:“我要浏览灯塔人工智能最近十年对地面的扫描记录。”
镜南一听,露出疑惑之色:“对地面的扫描记录?”
埃隆是灯塔元老——虽然现在几乎已经出离权力中心,但一些隐形的特权,他仍然具备。
调用人工智能储存的一些资料,只要不是绝密,镜南都不会阻止他。
将资料敞开给他浏览了一遍。
埃隆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等埃隆走后,镜南想了想,去找了城主摩根。
说:“埃隆教官浏览了人工智能十年内对地面的扫描记录...城主,他似乎有什么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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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城主已显苍老,闻言沉吟起来。
片刻后道:“我知道了...没有什么问题,埃隆为灯塔奉献了一辈子,或许...他觉得自己远行在即,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
笑道:“他仍然具备强大的战斗力,远行将会延后,稍后我去找他,跟他说明白。猎荒者暂时离不开他。”
这几句话打消了镜南不少疑惑,她点了点头:“好的。”
......
白月魁降伏噬极兽的动静虽然很大,但陆恒布下真炁,隔绝动静,倒也没引起周围海量的噬极兽的反应。
降伏的过程很顺利。
在白月魁降伏噬极兽的时候,陆恒将眼前这片玛娜之花集群根部的息壤搜刮一空。
他盘坐在虎型噬极兽背上,指尖拈着点息壤,真炁流转,神念笼罩,正在细细分析。
白月魁降伏了彷佛巨人模样的噬极兽,驾驭之飞上来。见陆恒正凝神望着指尖,不禁道:“息壤广泛存在于玛娜之花附近,对受伤的人来说极度危险。我曾经也搜集过一些,在实验室进行分解,得出的结论是除了有害,毫无用处。”
陆恒弹飞指尖的息壤,道:“以科技侧的目光来看,可能如此;但换个方向,则未必。”
他笑了起来:“这是一种很好的材料——尤以其广泛存在。”
白月魁疑惑中,道:“息壤是可再生的——只要有玛娜之花,很短时间内,就能再生。”
“那就更好不过。”陆恒笑道:“你们的源质体升级换代的新材料,就指着息壤了。”
白月魁瞪大漂亮的眼睛:“可以用来升级源质体?!”
陆恒微微颔首:“我分析了一下,应该可以。不过还需要仔细琢磨琢磨。这玩意儿要提炼,直接使用有害无益。”
夏豆道:“源质体已经很强大了。”
她说:“穿着源质体,我觉得我能一个人杀死花萼兽。”
旁边大乌龟背上的碎星撇撇嘴道:“谁嫌弃强大呢?不是越强大越好吗。”
夏豆眨巴眼睛:“也是啊。”
白月魁睨她一眼:“小迷煳。”
然后看向陆恒:“需要搜集更多的息壤吗?”
陆恒道:“把错街峡谷搜刮干净,暂时应该够用。”
二三章 远行
倒是出乎了陆恒的意料——整个错街峡谷,一番搜刮下来,汇总起来的息壤,竟然达到了上百吨之巨。
这花了陆恒几个人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功夫。
毕竟,一朵朵玛娜之花搜刮过去,五十公里长的峡谷,可真心是个水磨工夫的活儿。
佩戴着隐形符牌, 各自分开行动,在无数噬极兽的眼皮子底下,在玛娜之花的眼皮子地下,把息壤搜刮的一干二净。
上百吨。
陆恒道:“不少。”
是不少。
白月魁她们三个的空间手环,都几乎要被装满。息壤的密度很低,只有水的几分之一, 上百吨息壤,体积是同等质量的水的五六倍。
整个错街峡谷,被四个人扫了一遍。除了把息壤搜刮干净, 又降伏了几头形象不错——比较威武,不那么恶心的噬极兽。
用夏豆的话讲,就是好车轮流着开。
于陆恒而言,好车是一起开。
搜集好车,是一种爱好,也是一种极致的乐趣。
这一番,出来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时间都落在错街峡谷里头了。陆恒并不打算原路返回——绕个大弯子,往更远的地方去瞧瞧。
驾驭着一群噬极兽,四个人都在碎星的大乌龟背上——说来说去,最好乘坐的,还是背上长了一朵龟甲莲花的大乌龟。
“灾难爆发之时,整个星球发生了剧烈的地质活动。”白月魁道:“我们所处的这片大陆, 现在叫做澳亚新大陆,由旧世界两块大陆合并而成。”
“总面积, 在一亿两千万平方公里之上。”
“希利耶尔、桑德平原一带, 只是澳亚新大陆的一角。”
她说:“我这些年最远所及,不超过三千公里;越远越危险——最初的时候, 人类幸存者更危险, 后来玛娜生态急速覆盖,噬极兽取代了幸存者,成为最危险的东西。”
她道:“碎星和夏豆是灾难爆发之后,环境渐渐稳定的境况下出生的灾后人类;在那之前,幸存者...因为物资的匮乏、玛娜生态的影响,许多幸存者变得极其残暴。”
顿了顿:“我曾遇到很多以同类为食的非人者...”
“如果时间回到二十年前,桑德平原、西利特尔一带,就有好几个食人部落。”
食人部落的下场,自然是可见的。或是毁灭在白月魁的手中,或是毁灭在越来越蓬勃的玛娜生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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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希利耶尔、桑德平原一带上千公里之内,已经没有了另外的幸存者聚居地。
“搜寻幸存者,当前只有向东南方向。”白月魁道:“向东南一千五百公里滨海,曾经有好几座国际大城市,人口密度很大。”
“北边和西边,大概四千公里外,是澳亚大山脉——两座旧大陆碰撞,形成的新的山脉。旧世界时,眼下所在的这片大陆的西北内陆,本来就是人烟稀疏的蛮荒区。向西、北搜寻幸存者, 只有翻过澳亚大山脉,去到旧世界的另一块大陆寻找。”
她看着陆恒:“要重光人类文明,我们可能需要建立更多的幸存者基地,步步为营,花费海量的时间,一点一滴的做。”
陆恒微微颔首:“言之有理。”
然后笑道:“但这事急不来。而且我们不缺时间——月魁,你好生修炼,修成元神,便有千载寿元。”
夏豆一旁惊呼:“能活一千年吗?!”
陆恒一记摸头杀:“休说一千年,若修成心相,一万年也能活;若成了神仙,那便是长生不死。”
夏豆瞪大眼睛:“嗷呜,是吗?!”
“那当然。”陆恒哈哈一笑,转言道:“那我们就往东南走,去沿海看看。”
......
距离上次猎荒,已去两月;新的猎荒行动迫在眉睫。
灯塔升降平台前,镜南对领队的红蔻说:“还是老规矩,能源物资第一;另外,灯塔的药品储备已经跌过警戒线,这次的明确目标就是药品。”
红蔻把枪固定好,点了点头:“明白。”
镜南说:“祝顺利,早些回来。”
红蔻没有回答,转身走上升降平台,向后招了招手。
随行的队员、尘民,立时一拥而上。
伴随着机械的轰鸣,升降平台迅速往地面坠落。
落到地面,一行人在装甲战车前列队。
红蔻开始训话:“还是老规矩:不该拿的别拿,尽量保持安静,务必服从命令。”
“这次的目标,是七百公里外的桑德平原;旧世界遗留的文献记录,桑德平原附近有一座医药工厂;如果此行顺利,我们将得到足够未来数年所用的医疗物资。”
“当然,这是一次危险的远行;灯塔这些年猎荒行动,几乎都没超出五百公里;但正因如此,五百公里内的物资,都快要被我们搜刮干净。”
“灯塔医疗缺失,为了两万人口的健康,我们只能冒险。”
然后一挥手:“上车,出发。”
一行人默默的上车,默默的启动了装甲战车——这一次,有十多辆。因为目标是一个医药工厂。
第一辆装甲战车里面,开车的,赫然就是猎荒者教官,前任指挥官,埃隆。
红蔻取出一张地图,展开来,上面山川沟壑栩栩如生,一条红线穿梭在这些山川和沟壑之间,直指未来基地。
“这是上次他们给我的地图,说是安全路线。”红蔻正说着,冷不防埃隆也拿出一张地图,一看,竟然跟自己的这张,近乎一样——除了老旧些,材质差些。路线完全重合。
“教官...”红蔻眼神有点复杂。
埃隆一边驾驶着装甲车,一边道:“那个基地我曾经去过。”
红蔻抿了抿嘴唇:“你一定跟他们很熟悉。”
埃隆笑道:“还行吧...你知道,我已经老了;按照灯塔的规矩,我即将远行;我得为自己找个养老的地方。”
说:“他们那儿就不错...以前就不错——按照你之前所说,现在肯定更加不错。”
“摩根先前来找过我,说可以推迟远行;我拒绝了。这次,我就是去他们那边落户的。这是我的远行。”
本来埃隆不打算立刻远行——他当然知道他的远行可以推迟。不过听了上回红蔻他们的遭遇,埃隆改变了主意。
所以他拒绝了摩根的挽留,借着这次猎荒行动,离开灯塔,远行。
二四章 选择
当某种东西仅存在唯一的时候,无论它多大的缺陷,人们都可以容忍它——因为没有对比。
但当它不再独一无二,下意识的就有了对比;有了对比,就看到了它的缺陷;不再独一无二,就多了另外的选择;就不再可能继续容忍它的缺陷。
对于埃隆来说,他一早就有另外的选择;留在灯塔, 或许更多是一种责任的敦促。当灯塔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可以从容的离开。
在红蔻,则因为地面幸存者的出现,其表现的冰山一角,使她对灯塔的现状产生了许多疑虑——尤其那张在脑海里无法抹去的脸,与灯塔的各种泯灭人性的规矩,冲突着, 使她担忧、使她彷徨。
埃隆把着方向盘,澹定的开着车;他看出红蔻心中的复杂, 道:“旧世界有一句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
说:“很多事,你只需要顺其自然。”
“灯塔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应对末日危机,为了使残存的人类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所以它的任何有违人性的规定,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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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违背人性的规定,维系着灯塔的幸存者们那脆弱的生存线。没有这些规矩,灯塔或许早就灭亡了。”
“灯塔有自身的先天缺陷——它远离大地,空间狭小,没有发展的余地。远离大地是一种逃避, 是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的选择,本质上来讲, 是一种怯懦;空间狭小,没有资源产出, 全靠猎荒,显然没有发展的余地。”
“在此之前, 在灯塔和白月魁基地之间,我并无偏向;白月魁基地虽然没有灯塔的违背人性的种种规矩,但地面太过危险,她的基地人口下降很快,在我看来,最终的结局,与其他已经被毁灭的地面幸存者基地别无二致。”
“如果不能反抗玛娜生态,或者全面适应玛娜生态,地面与空中,没有区别。”
“不过上次听了你的叙说,我觉得白月魁基地可能发生了某些出乎意料的变化;这次既是远行,去白月魁基地落户;也是考察,看看他们到底有怎样的变化。”
“如果是好的变化,如果显现出了希望,显现出比灯塔优越的潜力和未来,那么,我们任何人都可以作出新的选择。”
红蔻听了,不禁道:“新的选择吗?”
她道:“抛弃灯塔?选择地面?”
埃隆嘿嘿笑起来:“如果白月魁基地真的代表了人类的未来,那么我们选择的,便是人类的未来。这没有错。”
“而希望出现在地面, 那么悬浮在天上的灯塔,大抵是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了。我甚至要建议白月魁拿下灯塔!”
说到这里,他神色肃穆:“这不是高尚或者卑劣——人类绝不能灭绝!”
“我很早便认识白月魁,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完全可以抛弃灯塔那压抑、紧张的生活,离开灯塔,定居白月魁基地;然而我一直等到现在,等到灯塔不再需要我;不是我喜欢灯塔的气氛,而是放不下你们,放不下灯塔两万人口。”
红蔻沉默着。
这个经常笑嘻嘻,喜欢耍赖、好像个老顽童一样的教官,他的心中,一直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一路无言。
......
按照白月魁所言,一千五百公里外的沿海,曾经有好几座国际大城市,人口密度极大。
在灾难爆发之初,白月魁曾游荡到这里。这地方的幸存者的确比内陆要多的多,当然,这里的幸存者,也同样残酷狠毒。
因为人多,所以竞争激烈。
为了生存下去,幸存者们无所不用其极。
但几十年后的现在,当陆恒他们来到这里,当初那十里内存在好几个幸存者基地的人口状况,早已湮灭在时间之中。
互相之间的攻伐、城市废墟里急速膨胀的玛娜生态、从海里成群结队攻入陆地的海洋系噬极兽,构成了滨海区域的重重危机。
陆恒一行四人,沿着海岸线,穷搜了曾经几座大都市废墟及附近区域,只找到三个幸存者基地。
而这三个幸存者基地,陆恒亲手覆灭了两个。
被陆恒覆灭的两个幸存者基地,一个是食人者聚居地——这个聚居地的幸存者,每一个都是食人魔;他们曾经吃掉了无数其他聚居地的人,现在,没有了食物,他们就互相啃食。
这是一个早已失去一切人性的人类族群,在陆恒看来,他们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便出手覆灭了他们。
另一个幸存者基地,是彻底走错路的幸存者聚居地——这是一个由半吊子科学家组建的聚居地,他们走上了融合噬极兽血肉基因的道路。里面的每一成员,都变得奇形怪状,并且渐渐失去人性,向噬极兽靠拢。
也是个血债累累的群体——他们的本质,渐渐靠向噬极兽,拥有了汲取生命源质的能力,以此覆灭了许多其他的生存者基地,吸干了他们。
他们在聚居地之中,种植了一棵玛娜之花,将其当作神灵供奉,将吸取来的生命源质乖乖奉上。
与其说是幸存者基地,不如说是一群带着丁点人类智慧的噬极兽群体。
所以也被陆恒覆灭。
剩下这个幸存者基地,远离海岸,靠近内陆;并且与上述两个幸存者基地的活动范围并不接壤,这才是他们幸存至今的最大因素。
当然,少不了一个好的领导。
这个幸存者基地的领导,是一对夫妻;他们最初的来源,是澳亚大山脉那边,那片旧大陆当初派遣过来的维和部队。
现存的居民大多是维和部队的后代,传承了维和部队的种种规定、秩序和武装力量,这才一直存在到如今。
陆恒降伏了他们。
很轻易,只需要展开自己的魅力。
陆恒并不打算把这个基地打包全都带回未来基地,一是他还没练就洞天,没可能一把收走他们;单单随身空间,是不能承载活物的。
要把他们尽数迁走,需要他们跋涉一千五百公里的漫长路程,无疑极不便利。
二是这地方距离沿海一百公里左右,其实地理位置优越,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便这里开分矿。
二五章 滨海
他和白月魁一行,在这个基地逗留了一个多月;按照未来基地的模板,给他们创造了新的发展基础。
帮助他们建设玛娜生态下的生命源质农业;制造一个大鸭蛋,建立起初步的纳米工业体系;并传授饕餮功,奠定个体强大的基础。
因为已经在未来基地有过一遍,这回是轻车熟路;只一个多月,便搞定了上述三项。
多的没做。
比如地煞符文体系和源质体装甲。
一是以此确立领导者地位——未来基地是领导者。陆恒需要的, 不是一个个星罗棋布互相割裂的割据政权,他要重光的,是一个人类的共同体。
如果未来基地对其他基地没有足够的优势,虽然陆恒以自己强大魅力,可以压下各个基地之间的互不相服,但这不是陆恒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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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基地之间,以后一定要形成频繁的交流,并且要形成融合、统一的意识形态。
所以需要一个核心标杆。
那就是未来基地。
其他的基地要发展地煞符文体系, 要拥有新式的源质体装甲,那就与未来基地多多交流吧。
派人来学习,来瞻仰。
予以其他基地基础的生存条件,玛娜生态农业和纳米工业体系足以。更多的,要他们自己来。
“未来我会想办法研究出空间传送技术。”
在这座被命名为滨海的基地大门口,陆恒与面前这对中间夫妇作离开前的叮嘱。
周围的人都崇敬的望着他,发自内心的。
“到时候,两个基地之间,通过空间传送,瞬间即达。交流就容易了。”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也要向内陆探索。我这次一路过来,探索的区域不多;滨海基地和未来基地之间的广袤大地上, 可能还有另外的幸存者。”
“尽快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希望已在眼前。”
“人类已经快要步入灭亡的边缘, 拯救更多的人,是每个人的责任。”
“你们向内,未来基地向外,我希望两个基地尽快会师。”
“记得关注饕餮功的修炼;修炼出真炁的人, 对人类的未来, 有很大的作用。把他们找出来,等两个基地会师,送到未来基地深造学习。”
说完,陆恒一步跨上虎型噬极兽的背,对他们说:“都回去吧。发展才是硬道理,不要让我失望。”
沙尘滚滚,一群噬极兽飞天而去。
滨海基地的人们定定的望着远去的陆恒一行,好久不曾散去。
......
“你真的成为圣贤了。”
白月魁望着陆恒,眼睛里有光。
给一群绝望的人带来希望,指引前进的方向,予以发展的基础,这就是圣贤。
陆恒笑了笑,无言。
他本来是有目的的——在这个末日的世界里,成为智慧生灵遵奉的唯一神话;圣贤,只是第一步。
但陆恒并非铁石心肠。
人类的窘境,绝望,他看在眼里。同为人,陆恒渐渐感同身受。
或许,只有这种感同身受,从而衍生的行为, 成为的唯一神话,才是真正的神话。
仅仅抱有冷酷的目的性的行为,不是真正的圣贤,未必能成就此世的唯一神话。
陆恒渐渐有所明悟。
全速前进,走直线,就算要照顾到被降伏的噬极兽中那几头不擅长飞行,速度落后的,也只用了几个小时,便回到了未来基地。
一大群噬极兽的接近,并未使未来基地风声鹤唳——在回来之前,就已与赖老头、山大有过联系。
这会儿,胥童他们也都在基地。
一群人早早在基地外等候,当噬极兽群降落在地面,山大几个当即各自瓜分了一头噬极兽,兴奋的骑着它们在空中杂耍。
“总算是回来了。”
赖大师道:“再不回来,居民们就要暴动了。”
在没有陆恒的日子里,居民们心不自安。每每要问赖大师,陆恒哪儿去了。越来越频繁。
陆恒笑道:“只出去走走。”
说着话,一群人穿过阵法的遮蔽,进入基地范围。
阵法囊括之下,在外头,看基地,就是原本幽暗的峡谷模样——这是一种保护措施。
只有进了里面,才是基地的真面目。
因此,当红蔻一行车队来到这里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条幽深的峡谷。
埃隆跳到车顶,举目眺望,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跟以前一样...”
路数,他一直在幻想,想着白月魁基地,会有怎样巨大的变化。现在看到峡谷一如既往,难免失望——既然环境没有被改造,那么就说明,白月魁基地就算有什么变化,也是狭窄处的变化。
红蔻却没有失望的情绪,她隐隐有些激动,心跳的快。
马上就要见到陆恒了。
车队重新开动,往峡谷内驶去,才不远,却忽然,第一辆车里的红蔻和埃隆只觉得眼睛一花,车前不远处,竟突兀出现了几个人。
车队连忙停下。
红蔻跳车而下,迎面,碎星与山大,带着几个护卫队成员迎了上来。
“红蔻。”
“碎星。”
两人握了握手。
红蔻介绍道:“我的教官,埃隆。”
埃隆笑起来:“碎星,好久不见。”
是旧识。
碎星道:“赖皮鬼!”
埃隆哈哈大笑。
然后道:“你们...刚刚出现的很突兀...看来里面另有乾坤。”
碎星点了点头:“没错。”
然后给山大点了点头,山大转身打出一道真炁,立时,巨大的门户出现在峡谷狭窄道路的中间。
透过门户,里面的绿意,几乎要沁出来。
红蔻和埃隆等人一下子愣住了。
碎星笑起来,道:“走吧,看看我们的未来基地!”
带着一丝恍惚,红蔻和埃隆重新上车,引领着车队穿过了这扇门户——豁然开朗!
大片大片的树林、大片大片的草原,小溪和一条宽阔的大道,两侧一个个半球倒扣的农业基地和一座巨大的工业区,以及道路尽头,那鳞次栉比的崭新的街区。
几头巨型噬极兽在草原漫步,车队经过的时候,它们抬起头发出哞哞的叫声。
还有一些牛羊,散落在草原和树林之间,有的在溪边饮水。
车队的车子,屡屡开出大道——里面的人,早已被这一切惊呆了。
这就是未来基地吗!
二六章 希望所在
埃隆终于知道,这一切变化的源头——即使埃隆是个意志坚定的战士,在看到陆恒的第一眼,也跟其他人一样,像在黑夜中看到了光。
红蔻激动的几乎要扑上来。
曾经见过陆恒的队员们,一个个也激动的浑身颤抖;而初次见陆恒的飞雪,面具下的脸蛋, 迅速变得绯红。
“欢迎你们。”
陆恒跟埃隆握了握手。
“红蔻。”他拍了拍红蔻的肩膀,红蔻身子一软,扑倒在陆恒的臂弯里。
飞雪甚至忍不住近前走了几步,勉强按捺住心潮的涌动。
那些尘民甚至激动的哭出来。
陆恒叫来赖大师,让他给尘民们予以安排;然后带着埃隆一行人,走遍了整个未来基地。
“基地虽然很小,但一定会越来越好。”陆恒道:“基于生命源质的利用技术, 已经在我手中诞生。”
埃隆道:“这意味着人类将不再被玛娜生态压制,反而有了利用玛娜生态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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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颔首:“不错。玛娜生态的本质,就在于生命源质。无论腥荭素、噬极兽,亦或者息壤、玛娜之花,便是腥漩泉眼,它们内在的联系,其实都是生命源质。只要有利用生命源质的技术,玛娜生态将转害为利。”
埃隆钦佩不已:“您是人类之光!”
陆恒摆了摆手,笑道:“没那么夸张。”
然后道:“现在我们未来基地已经实现了玛娜生态的新式农业,解决了最基本的饮食问题,人口的增长,将不再受限于食物;基于玛娜生态的新作物,长期食用, 可以令人类顺利的融入玛娜生态之中,解决因玛娜生态压制而产生的生殖繁衍问题。”
当然,饕餮功在里面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
人类与玛娜生态格格不入;大环境抛弃了人类, 所以人类要步入灭绝。解决这个问题, 要么逆转玛娜生态, 使大环境回归人类原初的环境;要么适应环境, 使人类融入玛娜生态之中。
实际上,所谓的嵌合者计划,就是后一种,让人类融入玛娜生态的一个尝试。
不过在陆恒这里,他通过饕餮功的进食特征,基于玛娜生态的新农业,使人类顺利的潜移默化的融入玛娜生态,比那个生命嵌合者计划,可要高明的多、普及的多。
走过一个个巨大的倒扣的碗状农业生产基地,进入工业园区。
先是材料加工区域。
一颗颗巨大的大鸭蛋矗立着,陆恒指着它们:“这是最基础的材料加工设备。从物质的本质入手,随意转变。泥土和沙石,通过这个机器,转化为种种奇妙特性的纳米材料。”
“然后通过人工智能,在加工区给纳米材料打上产品模型;最后在组装区,控制打上了模型的纳米材料,组合成各种需要的物品。包括武器、车辆、房屋、道路甚至服装、家具。”
跟随着陆恒,听着他的解说, 一行人心潮起伏, 难以自已。
在陆恒平澹的语言之中,他们看到的,是人类的希望。
红蔻紧紧的贴着陆恒身边,忽然仰起头,看着他,问:“我对未来基地的个人装甲很感兴趣,你能跟我说说吗?”
陆恒笑起来:“当然。”
道:“我们边走边说...最新式的源质体装甲的生产,并不在这里。”
一行人走出工业区,上了一辆敞篷的大巴车。
陆恒说:“我跟月魁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这个基地曾经是生物研究基地,因此不具备重工业体系。直到建成纳米工业体系。”
“在我完成玛娜生态的植物体系的初步研究之后,我开始着手研究重立体。”
“最初的重立体,是便携式纳米重立体。”陆恒笑着对身边的红蔻和飞雪道:“纳米重立体在杀伤力方面并未超越你们那种重立体,但好处是便于携带——只需要一口小箱子。需要使用的时候,将之激活,箱子里的纳米材料就可以自动构造出一台重立体。”
“但我并不满意。”
陆恒这么说。
飞雪忍不住道:“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说:“我们的重立体十分笨重,每次都要用装甲战车承载,在探索一些空间狭小的地方的时候,根本没办法使用。而这种地方,往往意味着危险。”
红蔻道:“是啊...如果能随身携带,任何地方都可以使用,猎荒的风险将会被降到最低。”
虽然只一个‘便携式’,在实际的应用中,效果却可以好的不可思议。
开着车的白月魁插了句话:“我历来不喜欢使用旧式重立体...太大太笨重,使用的时候动静极大,极其容易引来大批噬极兽围攻。”
后排的埃隆笑道:“因为你很强大。我们可比不上你。”
白月魁耸了耸肩。
陆恒笑道:“各自面临环境不同...纳米重立体虽然实现了便携式,但在我看来,仍然很低级。”
说:“既然实现了基于生命源质的玛娜生态农业,那么工业方面,为什么不能?单单纳米材料的应用,与旧世界的工业并无差别,只是在材料方面有了进步而已。”
“将生命源质融入重立体;使重力体拥有与噬极兽一样的能力——使用生命源质。”
“第二代纳米重立体,就是这样诞生的。”
红蔻不禁问:“就是上次夏豆和碎星穿的的装甲吗?”
陆恒摇头:“那是第三代。”
后排的埃隆等人听了,不禁吸了口凉气。
他说:“您用了多长时间,就更新到了第三代?!”
不等陆恒回答,白月魁便说:“不到半年。”
哪里还说的出话来?这速度,老母鸡下蛋也没这么快!这可是重工业!重立体!
陆恒笑道:“没那么夸张。”
道:“不过重立体到第三代,可能就是终极。”
然后说了法宝式重立体,也就是源质体的特性:“刚刚生产出来,只是初级源质体;它会伴随着使用者以生命源质喂养、真炁喂养,而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炁材质上限。”
“再更新换代,也只是升级其构成材料。没有更多的潜能可以挖掘。”
顿了顿,他沉吟了一下,道:“除非在地煞符文体系有很深的造诣,基于符文体系,研究出更高效的生命源质利用技术。”
笑起来:“那就要看后来者们的能力了。”
二七章 息壤新材料
来到旧基地地下二层的实验区,一行人站在阶梯上,看着那尊巨鼎内,湛蓝深邃的生命源质之中沉浮游弋着的一颗颗金属球。
陆恒说:“这就是源质体。”
他一招手,鼎中飞出十来颗源质体,这些源质体一一各自落在红蔻、飞雪和埃隆他们手中。
陆恒说:“就算是见面礼吧。”
他说:“这一批源质体,比最早的源质体更强;其材质, 是从息壤之中提炼出来的新材料,与生命源质的相性,几乎达到百分之百。”
早先回来,陆恒处理了息壤,提炼出了好几种新材料。并以其中最合适的一种,予以白月魁她们的源质体,进行了一次材料升级。
眼下赠与红蔻他们的这一批,就是升级白月魁她们的源质体时,顺手做的一批。
使用从息壤之中提炼的新材料直接制造的源质体,自然比初代源质体要强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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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鲜明的特性,就是对生命源质的利用率,达到近乎百分之百的程度。
无论近战、远攻,其威力增加了接近七倍。
可以说是跨越式的递增。
初步认主炼化,熟悉其作战风格之后,单凭这一身源质体,就能战胜虎型噬极兽级数的噬极兽。
若拥有者炼成了真炁,催动加持之下,威力还有显着提升。
白月魁着装之后,单体的杀伤力,能与元神境界的普通修道士相提并论。
白月魁本身就非常强大, 修行饕餮功,进一步增进体魄、炼成浑厚真炁,使用基于地煞符文技术, 由息壤新材料制造的新一代源质体, 战斗力暴涨。
像虎型噬极兽那种噬极兽, 她一只手就能摁死。
比起先前,降伏她的那头巨人噬极兽, 还需要周旋;换成现在,三五几下就能搞定。
红蔻捧着金属球,眼睛里有光,她崇拜的看着陆恒:“怎么使用它呢?”
陆恒笑道:“滴血认主,好好感悟。”
红蔻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在金属球上。她是个优秀的战士,很快便明悟了源质体的用法。
倏忽着装,立时,凹凸有致的身材披上了一层绽放着澹澹生命源质光辉的轻薄甲胄。
飞雪、埃隆他们也相继完成源质体认主。
.....
这天早上,红蔻和已摘下面具的飞雪走出就基地,站在门口,迎着朝阳伸展筋骨。
她们脸色红润,精神放松。
碎星和夏豆各自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饮料,边喝边走出来。
碎星说:“吃完早餐,我们切磋切磋?”
这是对红蔻和飞雪说的。
夏豆起哄,道:“碎星不高兴...说你们爬上...”
碎星啐了一口,伸手去拧夏豆的耳朵, 夏豆惊呼着跑开了。
红蔻与飞雪脸蛋微红,红蔻说:“你知道的,我无法抗拒他的魅力。”
她道:“他强大且智慧, 他是圣贤,是人类的光。”
碎星翻了个白眼:“你可别误会...上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拒绝他。”
喝完饮料,丢下杯子,她拉起红蔻和飞雪:“我并没有不高兴...夏豆开玩笑的,你们别放在心上。走,我们切磋去。源质体的运用,需要更多的熟悉。”
...
实验室,陆恒手中绽放出一缕缕蓝光,隐约间,蓝光里沸腾着一枚枚玄妙的符文。
白月魁穿着白大褂,正予他打下手。
埃隆站在旁边,惊奇的看着这一切。
陆恒说:“红蔻告诉我,她打算以战损为借口,把这一批随行的尘民留在未来基地。你怎么看?”
埃隆闻言,想了想,道:“可以。”
说:“只要红蔻带回去足够的药品和能源物资,灯塔不会怪罪她。”
白月魁抬起头:“难道你们以后,都要用这样的借口吗?”
埃隆道:“除非您亲自去灯塔一趟,”他望着陆恒:“我想,没有人会拒绝您。”
陆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急。”
说:“未来基地还需要壮大,灯塔两万人口,需要得到妥善安排。”
埃隆点头:“希望您尽快行动起来...您是希望所在,灯塔太过压抑,违背了人性,早收编了他们,早使他们得到解脱。”
陆恒笑道:“早晚的事。”
然后道:“我听月魁说,灯塔拥有一颗远古生物大脑?”
埃隆一怔,道:“是的。那颗远古生物大脑就是灯塔的人工智能——除了少数几个老家伙,其他人都不知道。”
陆恒道:“那颗生物大脑的来历呢?真的源自于远古?”
白月魁插话道:“最初见到那颗大脑的时候,它本身的资料之中是这么说的。但我持怀疑态度。”
说:“资料可以更改,可以伪造。那颗生物大脑的确在灾难之前就已存在,但我认为,不大可能是所谓的远古生物大脑。”
“你知道白靖宇,联邦时代,他是实权高层,并且是世界级公司的创始人和掌控者;如果真的存在远古文明,不可能没有痕迹,我不可能不知道。而在见到那颗生物大脑之前,我没有接触过任何关于远古文明的概念和信息。”
埃隆道:“所以你怀疑那颗生物大脑的来历?”
白月魁毫不犹豫:“没错。”
陆恒笑道:“多余的不必争论;早晚踏足灯塔,见了那颗大脑,我自然会知道它的底细。”
说:“灯塔的情况,看起来还算稳定,所以我不急着让他们来到地面。未来基地的框架,还没有完全搭建起来。”
“尤以教育体系。”陆恒说:“地煞符文体系,是新文明新技术的核心;但它太过深奥,月魁跟我学了这么久,也才触摸到皮毛。”
“我认为未来基地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
“眼下对外,一是搜寻其他的幸存者,尽可能的救援他们;二是搜集旧世界的设备和物资,虽然我们几乎已经脱离了物质的限制,但旧世界的一些设备,仍然可以予人启发。”
“另外,基于生命源质的医疗体系,需要建立起来。虽然有医药符牌,但建立一个生命源质医疗和药物体系并不多余。”
“符牌的制造技术,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会;虽然可以大批量生产,但就知识的传播而言,它并不普及。”
“而且医药符牌的本质,是平衡、调和人体的机制,虽然可以用生命源质催发出治疗之光,但更偏向预防侧和治疗流血性床上,对于另外一些已经发生疾病,效果并不是很好。”
二八章 回程
医药符牌的奥妙,源自于医药之术;作为神仙术,医药之术自然是一切疾病的克星。
然而,医药符牌,只具备医药之术的皮毛,深刻的奥妙它并不具备。所以不能像医药之术那样,不把任何疾病放在眼里。
基于生命源质的符文技术, 还需要更深入的钻研才行。
但这需要时间。
陆恒要忙的东西太多。
所以,先建立一个承上启下的医疗体系,作为过度,是很有必要的事。
既然灯塔暂时平稳,那就不急着吞并它;陆恒更喜欢把未来基地的一切基础都打好了之后,再迈开大步前进。
除非此时灯塔处于危急关头, 否则陆恒不会立即对灯塔下手。
明白了陆恒的意思, 埃隆点头道:“遵从您的意志。”
陆恒摆了摆手:“你是一个坚定的战士,我对你已有安排。先学会饕餮功, 暂时作为护卫队的教官,教授护卫队的成员们野外生存、战斗的经验和技巧。”
“具体听月魁安排。”
埃隆点了点头。
白月魁说:“其实我更喜欢做研究...我以前就是个科学家。埃隆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我觉得可以把护卫队交给他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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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隆忙道:“我当然喜欢升官,但是,我初来乍到,直登高位恐怕不好。”
陆恒点了点头:“慢慢来吧。”
灯塔猎荒的一行人,在未来基地逗留了超过半个月。离开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依依不舍。
真的不想离开。
比起灯塔,这里就是天堂。
尘民们欢天喜地的被留下了——以战损为借口。
红蔻和飞雪俏生生站在陆恒面前,眼睛里的不舍,几乎要流淌出来。
陆恒摸了摸她们的头发, 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几百公里而已,随时可以过来。等我把灯塔纳入基地, 到时候就不会再分开了。”
红蔻道:“那你一定要快点。”
以一种撒娇的语气道:“我年龄就快到了, 如果你不来,我就要执行晨曦计划了。”
陆恒笑道:“不会太久...最多半年。”
飞雪踮起脚与陆恒嘴角贴了一下,重新戴上面具。
两个人上了车,在陆恒的注视下, 十几辆装甲车缓缓的驶出了未来基地。
...
车上,红蔻有点怅然。
她说:“下次猎荒,至少是一个月之后。时间可真的难捱。”
飞雪轻笑:“那要不马上回转?”
红蔻瞪了她一眼,转而道:“我们终于有了希望...以前我以为,我会一直猎荒,直到被噬极兽杀死,或者老了被赶出灯塔远行。”
飞雪道:“马上就会好起来的。灯塔即将成为历史。”
说:“这次回去,我们要怎么做?”
红蔻说:“既然他暂时不打算吞并灯塔,那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一如既往。”
“那...其他的猎荒者呢?不告诉他们吗?”飞雪又道。
红蔻说:“他们没见过他,所以不能保证他们能守口如瓶。一旦被城主和查尔斯知道,一定会爆发混乱。”
说:“因为这触动了灯塔存在的根基。”
飞雪闻言,想了想,了然:“知道了。”
红蔻说:“下次我带没见过他的猎荒者过来见他,至少,猎荒者要抱成一团。”
这一路返回,非常顺利。
除了遇到几头蛇狗,没有任何阻碍。
本来就是白月魁几十年探索出来的安全路线——更何况红蔻她们拥有了强大的源质体。
别说蛇狗,就算蜕变型的强大噬极兽碰上她们, 也只有死路一条。
灯塔的人工智能探测到猎荒者小队的回归, 放下了升降平台。一行人走下车, 将一箱箱药品和其他物资搬上升降平台,往复三次,才搬完。
人员最后才上去。
这一次,甚至惊动了城主摩根和光影教会的会首黄毛查尔斯。
包括控制室指挥官镜南和光影教会的执法者梵蒂,都在升降平台旁边等着红蔻他们。
“欢迎回来!”
这次,红蔻他们带回来的药品和物资,几乎比以前十次猎荒总量还多。尤其是药品,正是灯塔急需。
城主一番寒暄勉励,走了;镜南则跟红蔻边走边说。
“看来这次不算太顺利。”她这么说。
因为除了猎荒者,尘民一个没回来。
红蔻状作叹气:“桑德平原的那个医药工厂里,潜伏着一头花萼兽;我们虽然反应及时,但尘民们终归没能逃掉。”
镜南也微微叹气:“为了灯塔,不得不牺牲。”
然后道:“埃隆教官随你们一道,远行;不知道他怎么样...”
红蔻差异于镜南的问题,沉吟了一下,道:“在还没抵达桑德平原的时候,埃隆教官就独自离开了队伍。”
镜南道:“城主跟我说,可以延迟埃隆教官的远行。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红蔻道:“...或许是他觉得灯塔不再需要他了吧。”
镜南怔怔然。
两人并肩,默默的走了一会儿,红蔻忽然道:“如果有那么一个地方,人们自由自在,不必为各种物资担忧,可以自由的发生感情,你说,是好还是坏呢?”
镜南回过神,道:“不会有那样的地方。”
红蔻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呢?”
镜南沉默了一下:“那无疑令人向往。但我们是灯塔。”
再无言。
行走间,早有个小青年飞奔过来,老远就喊:“姐!”
是马克。
镜南站定,笑了笑,道:“下次再聊。”转身走了。
猎荒者大厅,红蔻拧着马克的耳朵,在他呼天喊地之中,与这次的队员们走了进来。
一时间,大厅里热闹万分。
艾丽卡和冉冰围着红蔻叽叽喳喳的问。对于她们这样的预备猎荒者而言,猎荒行动,是一种想象中的新奇体验。
因为灯塔的死气沉沉,很多人其实非常向往地面;当然,也知道地面很危险。
能够触及地面的,只有猎荒者;但要成为猎荒者,需要优秀的战斗基因。并且要有上民的身份。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作猎荒者的。
尘民们没有优秀的基因。不经过基因调制,再怎么训练,也无法与噬极兽相抗衡。
看着叽叽喳喳的冉冰和艾丽卡,已经安静站在旁边聆听的佩妮,红蔻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陆恒的面孔和未来基地的一切。
二九章 察觉
“埃隆或许不畏死亡,但我相信,没有人乐于远行。”
灯塔的执掌者,城主摩根站在巨大的透明柱体前,望着侵泡在柱体内的巨大半生物半机械巨脑,轻轻说道:“他是猎荒者团体的发起者之一,担任猎荒者指挥官数十年, 每一个猎荒者都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他可以洒脱,猎荒者们不可以。”
“但他们出发的时候,我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一丝担忧。”
“人的本性是无法消除的,就像我爱着查尔斯;他们应该为埃隆担心,自生自灭的远行毕竟违背人性。”
“尘民全军覆没,而猎荒者竟丝毫无损,更带回来那巨量物资, 这隐藏着不合理。”
“红蔻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以前的每一次猎荒, 当尘民有损,她的神态我都记得;而这一次,却截然不同。”
“在他们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摩根澹澹的说着:“告诉我,猎荒者们到底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柱体内的大脑彷佛在呼吸,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道立体投影洒在摩根身旁。
这道投影显得很模煳,旁边还作了‘被删除,已恢复’的文字备注。
显然,恢复是不是太好。
但无关紧要,因为接下来这道投影里的声音,清晰的说明了摩根想要知道的东西——是上一次猎荒行动归来时, 红蔻他们在猎荒者大厅里的谈话——包括与埃隆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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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魁...未来基地。
摩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白月魁...那个非人类!”
“原来如此...地面幸存者基地...”
“看来埃隆与那个非人类一直保持着联系!”
想到那次镜南说埃隆调出十年内的数据浏览,想必这份投影资料,就是在那个时候, 被埃隆悄悄删除掉的。
知道了这几个最重要的消息, 摩根心中一片敞亮。
所谓尘民全军覆没, 八成是落在白月魁的基地了。
他心中有一股愤怒的火焰升起:“这是背叛!”
第一时间,摩根生出了令城卫军将猎荒者全数捉拿起来的念头。
但一转念,又被他压下。
“不行...猎荒者团体是灯塔的重要组成部分,成员具备强大的战斗力;我如果不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他们一定会反抗。”
“如果以背叛灯塔、倒向地面幸存者基地为由抓捕他们,灯塔必定人心动荡,这会动摇灯塔存在的根基。”
地面的危险,就是灯塔存在的根基;一旦人们知道,地面诞生了一个绽放希望的幸存者基地,那么经受了灯塔数十年压抑环境的他们,一定对地面的幸存者基地产生向往。
到时候,灯塔将如何存在?
他思考起来。
“灯塔才是人类的希望!”
先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白月魁不过是个非人的畸形,她绝不能成为人类的希望。”
“看样子,红蔻他们这一部分猎荒者经由这次猎荒行动,已经与白月魁基地产生了深入的勾连。”
“...我必须要断掉他们的念想...白月魁啊白月魁,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转身,摩根走了出去。
“给维克多发消息,让他立刻到办公室来见我。”
......
“这些该死的尘民!”
黄毛查尔斯面无表情,荷光者梵蒂带着一队光影会的执法者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
所过之处, 无论上民、尘民, 多避如蛇蝎。
“只不过带回来一些药品...尘民果然只是尘民,他们为此欢呼,却忘了跟随猎荒者而去的同类一个也没回来。”
忽然查尔斯站定脚步:“父亲刚刚把光影会交给我,我绝不会让光影会被猎荒者压在下面。”
梵蒂无言。
“猎荒者享受了太多的特权,他们需要受到限制。”
说完,举步往前继续走。
正走间,迎面看到一个面目深沉,右脸有一块蔓延到脖子上的巨大伤疤的人的走过来。
查尔斯微微行礼:“维克多将军。”
城防军指挥官维克多。
维克多止步:“查尔斯会首。”
查尔斯道:“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维克多说:“城主召我去他的办公室。”
点了点头,维克多与查尔斯错身而过,往城主办公室而去。
查尔斯转身,望着远去的维克多,忽然对梵蒂道:“你先回光影会。”
梵蒂点点头,带着执法者走了。
查尔斯驻足片刻,也往城主办公室而去。
到了城主办公室,门紧闭着;但这难不倒查尔斯,他是摩根的儿子,这地方没有谁比他进出的次数更多——除了摩根。
他稍一番操作,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继而裂开一条缝隙,里面的声音立刻传入耳中。
“...他们的基地在桑德平原附近的卡尔斯山下,我要你带人去看看...”
这里,摩根沉吟了一下,然后道:“猎荒者们与地面基地产生了联系,这将动摇灯塔的稳定。我要求你查出地面幸存者基地的一切状况,如果有机会...”
声音渐渐低沉。
维克多回答:“我知道了,城主。”
摩根嗯了一声:“越快越好。”
维克多的脚步声响起。
查尔斯瞪大眼睛,连忙到一旁转角的角落里藏起来,等维克多离开,他怔怔的望着:“...地面幸存者基地...地面居然还有幸存者!”
这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从出生以来,自懂事开始,查尔斯的心目中,这个世界,灯塔是人类唯一;但现在,他却从摩根的口中,听到了关于地面幸存者基地的消息!
就像一颗深水炸弹,炸的他晕晕乎乎的。
查尔斯虽然年轻,才刚刚接手光影会;但他却是个‘聪明’人。
瞬即,查尔斯想到了这件事的危害:“地面幸存者基地的存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猎荒者的背叛!”
“是了,他们背叛了灯塔。否则父亲不会...”
“就应该这样...抹去那个所谓的幸存者基地...灯塔才是唯一!”
他眼中流淌出一抹厉色。
“猎荒者...你们居然敢背叛灯塔...”
一时间,他的心里,不知冒出了多少个恶毒的念头。
三十章 杰西卡
摩根打发走了维克多,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然后命令人工智能:“让医疗与生态部主管嘉丽来见我。”
“好的。”机械化的冰冷回答。
屋外,正打算离开的查尔斯听到之后,脑子一转,驻足。
不多时,一个面目刚硬的女人踩着高跟走了过来。
“城主。”
“请进。”
门关上。
查尔斯如法炮制, 又给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摩根与嘉丽稍作叙话,入了正题:“你觉得...临渊者计划是否有必要重启?”
嘉丽一听,眼睛立时放光:“城主,您的意思?”
摩根道:“灯塔面临着危险,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嘉丽道:“可是...临渊者计划是当初您亲自批准停止的。”
摩根道:“当然, 但时移事异。我打算重启这个计划。对腥荭素和生命源质的研究和实验,应该得到更多的重视。”
嘉丽笑了起来:“遵从您的吩咐, 城主。我需要资源倾斜、需要更多的实验体。”
“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摩根予以了肯定的答复。
......
查尔斯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心里却思绪连篇。
有关于地面幸存者基地和猎荒者‘背叛’的,也有关于维克多对地面幸存者基地的行动和所谓临渊者计划的。
“在这些事情里面,我能做什么呢?”
他这么问自己。
“地面幸存者的存在,尤以与猎荒者的勾结,将动摇灯塔的统治,虽然父亲已经命令维克多处理这件事,但我或许可以推一把。只要地面没有了幸存者,猎荒者的背叛便失去了依托...以后再慢慢收拾他们。”
“不过...地面幸存者基地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他毕竟是个小青年,对于地面幸存者基地,也有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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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我可以这样...”
念头转动:“还有临渊者计划...腥荭素和生命源质的研究,看来灯塔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正行间,看到两男一女打闹着迎面走来。
查尔斯认识他们, 都是猎荒者预备役。其中一个是马克,红蔻名义上的弟弟;一个叫高格,和另一个叫方宁的女孩都是马克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马克?”
查尔斯喊住了他们。
马克驻足, 诧异道:“查尔斯会首?”
查尔斯道:“有点事...可以跟你谈谈吗?”
马克莫名其妙, 但不好拒绝,道:“好吧。”
然后对方宁和高格说:“你们先走,我稍后会追上你们。”
方宁和高格离开。
查尔斯和马克两个人站在铁栏边,迎着绯红的晚霞。查尔斯沉吟了一会儿,道:“马克,你说,地面是否还有幸存的人类?”
马克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查尔斯说:“灯塔太狭隘了...虽然安全,但人类的未来一定在地面,你认同吗?”
马克发了一会儿呆,道:“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查尔斯,你可是光影会的会首。”
查尔斯笑了下,道:“但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马克不禁道:“那如果地面有幸存者呢?有一个幸存者基地?你会离开灯塔吗?”
查尔斯道:“不知道,你呢?”
马克脱口:“会!”
查尔斯心下一顿——果然,猎荒者果然背叛了灯塔,连马克这样的预备役也是背叛者!
他心里如同火烧。
...
“沙力夫呢?”查尔斯冷着脸回到光影会,背对着梵蒂站在会首的宝座前:“叫他马上来见我。”
梵蒂道:“沙力夫在晨曦大厅执行守卫任务。”
晨曦大厅是执行计划生殖的地方,而负责这件事的,是光影会。沙力夫作为光影会的一员大将,每逢晨曦大厅开放之时, 他便要带人封锁进出口——即使灯塔,也从不缺少因感情而产生的反抗。
查尔斯皱了皱眉:“灯塔正处于危急关头;我作为城主之子、光影会的会首,有责任和义务平息一切隐患。”
他转过身来:“光孕众生,众生随影。光涤吾魂,影庇吾体。以道制欲,乐而不银。宁残体肤,不弃光影。光影之主选择了我,我才是救世主,灯塔才是人类的唯一。”
“那么,”他语气一顿,道:“荷光者梵蒂,既然沙力夫脱不开身,这个任务我便交给你。”
梵蒂抚胸躬身。
查尔斯道:“在桑德平原附近的卡尔斯山下,有一个罪恶的聚集地;光影之主在上,罪恶必将湮灭。我的父亲,城主大人已经派了城防军去探查这个罪恶之地,但我不放心。梵蒂,我要你带人跟着他们。”
顿了顿,道:“如果有机会,消灭他们!听清楚了吗?”
梵蒂直起身子,玲珑诱人。
“明白。”
“去吧。”
...
红蔻来到工业部,见到了总工程师,灯塔研究制造重立体的头号人物——一个年纪比红蔻稍小的女人。
杰西卡。
这是个一头棕红色长发的女孩。五官精美,身材凹凸有致。她袖子卷起来,露出白皙的小臂,双手抱在胸前,颇有气质。
在未来基地这些天,红蔻的身心,都已彻底倒向未来基地、归属于陆恒。她人虽回到了灯塔,但心早已落在了地面。
无疑,未来基地代表了人类的未来。但未来基地的弱点,红蔻也看的一清二楚——人口、人才。
要发展,要壮大,人口和人才,是最不可或缺的。
人口暂时不说,早晚并了灯塔;但人才嘛,红蔻打算预先作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杰西卡。
这个年纪比她稍小,但在机械、能源、动力方面,有着超卓天赋和能力的女孩,无疑属于人才之列。
或许可以提早把杰西卡推到未来基地去?
“真是稀客。”杰西卡道:“大姐头,你可好久没来我这儿了。”
红蔻笑道:“我刚接手猎荒者。”
杰西卡耸了耸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然后道:“说吧,有什么事?是重立体使用不便?某些部件存在误差?还是有另外的要求?”
红蔻摇了摇头:“今天来找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我希望保密。”
“保密?”杰西卡眨了眨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去我办公室...那里没有监控。”
三一章 4277
杰西卡的办公室中,红蔻捧着刚冲的热咖啡,抿了一口,道:“杰西卡,在说正事之前,我必须要再次提醒你——保密。”
杰西卡直是摆手:“你放心。”
红蔻道:“这次猎荒行动,我们...我们遭遇到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什么事?”杰西卡好奇不已。
红蔻放下咖啡, 伸出手,身上的衣服蓝光流动,汇聚在手心,凝为一颗拳头大小的金属球。
杰西卡是女性,并且是从小到大的朋友,红蔻并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身躯。
杰西卡的眼睛, 一下子钉在奇异纹路流转的金属球上。
“这是什么?!”她伸手去抓,却似触电,哎哟一声, 连忙缩回了手。
“源质体。”红蔻道:“一种更高级别的单兵装甲,比重立体厉害无数倍!”
道:“这具源质体已经认我为主,它抗拒你的接触。”
“源质体?!认主?!抗拒?!”杰西卡瞪大眼睛。
金属球光芒闪烁,变回衣服重新穿着在红蔻身上。红蔻道:“是的!”
说:“这是一种基于生命源质力量的新式装甲,名称叫做源质体。我们在猎荒行动中,无意间搜索到一间实验室,在里面发现了它。”
杰西卡的好奇心已经爆炸,连忙道:“新式的单兵装甲?更高等级的‘重立体’?这是什么技术?!”
道:“那间实验室在哪儿?!有试验记录吗?快拿给我看看!”
她一把抓住红蔻的手臂,使劲的晃。
红蔻道:“很可惜...没有。”
“怎么会没有?!”杰西卡急了:“既然是实验室,就一定有实验记录!”
她焦躁起来:“我自觉在重立体方面是绝对的专家,可是这样的技术...真是令人向往!”
然后道:“那个实验室在哪儿?一定是你们疏忽大意了,忽略了实验记录对不对?”
红蔻露出无奈之色:“是的。但是没办法, 当时面临噬极兽的围攻,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
“那该怎么办?”杰西卡道:“你把这个源质体留下,给我研究一下好不好?”
红蔻道:“认主了...无法解除。”
杰西卡几乎抓狂:“下一次呢?!下一次猎荒, 带上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红蔻心道成了。
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杰西卡,这种新式的单兵装甲太强大了, 我们需要它。如果你能解析出技术, 并完成复刻,灯塔的力量将得到进一步增强。”
杰西卡按捺住心中的躁动,道:“我才不管力量增强不增强呢,我就是好奇...是什么人,竟然研发出这样的装甲,里面蕴含怎样高深的技术,这才是我所喜欢的东西。”
然后道:“这件事为什么要保密呢?应该上报城主,我想他一定会予以巨大的支持。”
红蔻摇了摇头:“杰西卡,那间实验室...很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杰西卡一愣:“意味着什么?”
红蔻道:“这意味着,我们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地面已经没有了人类、灯塔是唯一的理念,是错误的。”
杰西卡长大了嘴巴。
是啊,这所谓的源质体,总不能凭空出现吧?必定是有人研究出了它。这说明地面还有幸存者,并且在技术方面,有巨大的突破。
“你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一旦泄露, 会引起多大的动荡。”红蔻危言耸听:“灯塔的人们一旦知道地面的情况,有这样强大的单兵装甲, 他们一定会对地面生出向往的心。到那时候,灯塔就完蛋了。”
又说:“城主一直宣扬的灯塔是人类的唯一、人类的希望,你说,如果他知道地面有了新的变化,他会怎么做?”
杰西卡愣了半晌,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会有好事。”
红蔻点头:“没错。所以这件事,必须先保密。等时机成熟,再上报城主,你说呢?”
杰西卡深深的吸了口气:“你说的对,大姐头。”
然后道:“至少要等我研究出它的制造技术。”
说:“能给我再看一眼吗?我太激动了...这种技术,我做梦的时候都没想过。是纳米技术吗?一颗圆球?”
她絮絮叨叨起来。
“它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有哪些功能?比我们生产的重立体强在什么地方?!”
红蔻以认主无法解除为由,只稍稍给杰西卡展示了一下源质体的能力。
生命源质的运用,强大的攻击力和防御能力,灵活和急速的飞行速度,令杰西卡双眼放光。
“在源质体面前,我研究的重立体就是个笨重的豆腐!”
既笨重,又缺乏攻击力和防御力,二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我已经忍不住了。”她说:“我希望马上执行猎荒任务,我一定要去那间实验室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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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蔻笑道:“那是不可能的。杰西卡,猎荒任务的时间间隔,最少在一个月以上。你得等。”
“可是我等不及了。”杰西卡来回的走,十分兴奋:“我要组建一个专门研究源质体的团队,是的,要预先组建。一拿到那间实验室的资料,立刻投入研究...哇喔,想想就令人激动。”
说:“到底是谁,竟然研发出这样的单兵装甲,我太佩服了。如果能见到它的研发者就太好了。”
红蔻听了,默默道:你会见到的。
杰西卡难以按捺,要马上组建研究团队,说:“工业部的人大多都是废物,不过我发现一个天才。”
她道:“你知道吗,她是个尘民。是工业部后勤的一个劳工。但她在机械动力方面,有很强的天赋。”
说着,拉起红蔻就走:“我得把她编入我的新的研究团体之中,我已经等不及了。”
红蔻笑着跟她走出了办公室,来到后勤的物资搬运中心。
杰西卡指着正搬运着一个物资箱的小姑娘——一个黑发大辫子,额前两侧各一缕发丝、脸蛋精致、身材纤细的姑娘。
“4277!”
杰西卡喊了一声,与红蔻走了过去。
4277,一个尘民,一个年纪可能跟艾丽卡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正喘着气,扛着物资箱。听到有人喊她,抬头一看,竟是工程师杰西卡。
她连忙放下物资箱,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
三二章 秘密任务
“跟我走!”
杰西卡风风火火,走上前,二话没说,拉起4277的手就走。
4277一脸懵比,一直被杰西卡扯着回到她的办公室,才反应过来。
她拘谨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红蔻一直观察小姑娘,倒没看出什么神奇之处——除了长得很好看。
杰西卡道:“我邀请你加入我即将组建的研究团队。”
4277一听, 大眼睛瞪的圆熘熘的:“我?!”
“没错!”杰西卡道:“我知道你在机械动力方面有很强的天赋;记得上次我跟你聊天的时候提出的那个问题吗?工业部的人没一个能解答,但你解答出来了!”
说:“现在我要组建一个新的研究团队,我要你加入进来。”
4277听了,怦然心动。
她当然愿意。
可是...她犹豫道:“可我是尘民。”
红蔻说话了:“尘民未必不如上民,上民未必比尘民优秀。杰西卡认可了你的天赋,你比大多数的上民更优秀。答应吧。”
4277抬起头,脸上露出光彩。
杰西卡点头:“大姐头说的没错。4277,你比大多数上民更优秀。当然, 你尘民的身份的确是一种阻碍, 但我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她骄傲道:“我可是工业部的总工程师!”
4277笑起来,如花儿一样绽放——这是巨大的认可。
“好的,我答应。”
杰西卡拍手道:“好,4277,你是我即将组建的新团队的第一个成员!加油!”
4277捏着拳头喊道:“加油!”
杰西卡笑起来:“这就对了。你先回家,做好准备。明天来工业部机械能源动力研究所上班。”
4277用力点头,却又道:“可是后勤那边...”
杰西卡道:“其他的有我。”
4277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走了。
对于红蔻而言,这是一个意外收获——她了解杰西卡,在技术方面,杰西卡的骄傲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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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到杰西卡认可并邀请的人,一定是天才。
这样的天才, 应该加入未来基地!
......
4277高高兴兴的回到家——相当于贫民窟——尘民的聚居之所。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青年,嘴里叼着脖子上的链坠,背靠着墙,一只脚拄地, 一只脚撑墙,百无聊赖模样。可当他见到4277蹦蹦跳跳过来, 脸上立时有了光彩。
4277也看到了他,奇怪道:“4068,你在这儿干什么?”
4068心里跳的厉害,闻言结结巴巴:“我...我...我在这里玩儿。”
“哦。”4277哦了一声,走。
4068脸上露出想要叫住4277的表情,可终于叫不出来。
他喜欢她。
可是,4277好像对他没有感觉。
这很糟糕。
不久,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呼。然后,4068就知道了4277被总工程师杰西卡邀请加入研究团队的事。
他心里先是为4277感到高兴,随即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
他觉得,他与4277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开了!
......
维克多将军领了城主的任务,早唤来手底下两员大将。
一个叫做森格,一个叫里特。
说:“城主交给我一个秘密任务,你们谁愿意去办?”
森格和里特对视一眼,格森上前一步:“愿意为城主和将军分忧。”
“好。”维克多点点头,说:“里特,你出去吧。”
打发走了里特, 维克多对森格道:“这个任务...”
便将城主的吩咐, 一一道来,说:“找到那个幸存者基地,摸清它的底细,如果机会合适,就...”
维克多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森格心下了然。
这样的事,他做过不止一次。
作为城防军将军麾下的两个大队长之一,森格的年纪虽然还不是很大,但做过的事可不少。
自从灯塔宣扬地面再无幸存者、灯塔唯一的理念,城防军为了保证这个理念的贯彻,暗地里可做了不少事。
虽然灯塔下的地面幸存者大多数亡于玛娜生态,但......
“明白!”森格道:“我会做的滴水不漏。”
维克多露出一个笑容:“那样最好不过。当然,如果没有把握,就先等等,回报消息,再作决断。”
“好的,将军。”
森格领了任务,找来十个心腹精锐,带上重立体,趁夜下了灯塔。
今晚升降平台附近的灯好像集体损坏,使得这里一片黑暗。当森格一行人下灯塔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荷光者梵蒂正静静的看着他们。
等他们下去之后,升降平台上来,梵蒂也带着一队执法者下了灯塔。
镜南发现了端倪——升降平台附近的一个漏网之鱼摄像头没有被关闭,她在总控制室里,看到了这一切。
“城防军...光影会执法队?他们下灯塔作什么?这是违规!”
镜南心里疑虑重重,连忙去见了摩根,说:“我看到城防军的森格队长和光影会的荷光者相继带一批人下了灯塔。城主,这违背了灯塔的规定。除了猎荒者执行任务,其他人禁止随意动用升降平台离开灯塔!”
摩根一听,念头转动,道:“他们是奉我的命令去执行一项机密任务。”
心中却在想:光影会掺了一手?查尔斯在干嘛?
镜南听了,心中虽然释去了不少疑惑,但新的疑惑又涌上心头:机密任务?什么机密任务必须要瞒着所有人?
摩根看出镜南的心思,道:“你是总控制室的指挥官,职权之外的事,你不必过多操心。”
镜南无奈,只好离开。
灯塔下,两队人马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没入夜色之中。荷光者梵蒂的队伍紧紧的咬着森格的队伍,不远不近的跟随着。
一夜不曾停止。
七百公里的距离,说来漫长;其实,只要沿途不耽搁,一夜时间足以尽途。
在第二天早上,不及十点,大概在九点半左右,森格的队伍终于来到了卡尔斯山下的那片峡谷前。
“按照地图上的标示,那个幸存者聚居地就在这峡谷里面。”
森格展开地图,仔细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罪恶的幸存者基地,不配与灯塔分享人类之光;为了灯塔,为了人类,抹除他们!”
三三章 我神
荷光者梵蒂带着一队执法者,趴在峡谷一侧的山崖上。
她目睹森格小队着装重立体,看着他们悍然杀入峡谷,不禁冷笑连连:“还没探查到对方的底细就打出底牌,一波流,是狂妄自大,还是鲁莽无脑?”
站起来, 荷光者挥手:“走,跟着他们,让我看看这个所谓的幸存者基地,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此时骄阳高照。
荷光者的队伍沿着一侧的山崖,紧跟着峡谷中迅速突进的森格队伍。虽然重立体的速度不慢,但荷光者的队伍也不慢——她带来的这一队执法者是光影会最精锐的队伍。
都是基因调制的优秀战士。
他们悄无声息的跟在荷光者身后,腾挪跳跃, 崎岖的山石根本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当森格小队突进到峡谷中段的时候,几个人影忽然出现, 阻在峡谷中间。
森格似乎没看出什么不对,当即发动了攻击。重立体携带的机枪轮番扫射,弹雨如幕,激烈的枪声骤然在峡谷中来回回荡。
荷光者眼神一凝,只见弹幕飞洒之间,那几个人里面,其中一个大个子发出一声怒吼,陡然湛蓝光芒大放,即一闪,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身影在峡谷中折返飞驰,只几秒钟,枪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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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 森格小队十台重立体尽成碎片!
包括森格在内的十个人, 几秒钟之内,惨叫着飞起来,成堆落在没有动弹的几个人身前。
荷光者勐地吸了一口凉气, 转身就走。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了别急着走。”
无形的力量跨越数百米距离,拘住荷光者一行,将他们摄到峡谷中,噗通噗通跌作一团。
荷光者一个翻身,起来,迎面,就看到一个背负着双手,在阳光下,散发着神圣光辉的人!
梵蒂的心,骤然停止跳动。
脑海里,忽然,这个身影,与根深蒂固的‘光影之主’四个字渐渐重叠起来!
她愣住了。
陆恒背负着双手,看着这些人:“你们来自灯塔?”
没人回应。
山大一脚将刚刚爬起来的森格踢倒:“没听到陆哥问话吗?!说!”
此时陆恒力量外放,强大的魅力使得这些人尽数沉沦,哪里还说得话来?!
陆恒摆了摆手:“先把他们带进去。”
转身而走。
陆恒走了之后,好一会儿,这些人才回过点神来。
山大推搡着他们:“走!想挨揍是不是?”
一扇虚空般的门户打开,山大带着几个护卫队的成员, 押着森格和荷光者一群人,走进了新天地。
还没彻底从陆恒强大魅力之中脱出来的一行人, 又为这崭新的世界所吸引。
未来基地!
他们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被山大赶上敞篷大巴,一路进入了未来者基地的内部。穿过树林和草原,穿过更加恢弘的工业区和农业区,在居民区的居民们好奇和诧异的目光里,被带到了旧基地的大门前。
山大把一群人赶下车,对从门内走出来的白月魁道:“灯塔就是在找死!咱们还没对他们动手呢,他们就先动手了。”
白月魁道:“看来摩根他们发现了点什么。”
这时候,荷光者一下子冲到白月魁面前:“我神呢?!我的神灵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这一下,把山大和白月魁都搞得有点懵了。
陆恒走了出来。
看到他,荷光者噗通一声跪在阶梯前:“伟大的神灵啊!您终于降临世间!您忠实的仆人梵蒂,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陆恒也愣了。
他看向白月魁:“这是怎么回事?”
白月魁此时脸上已露出恍然之色:“荷光者,梵蒂;她是灯塔唯一宗教,光影会的重要人物,信仰狂热者。她可能把你当作了神灵,光影之主?”
陆恒顿时了然。
荷光者听到了这话,抬起头,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她的狂热:“您就是我的神灵!我期盼了一生的神灵啊!”
当陆恒的身影与她心目中的光影之主四个字融合在一起的时候,陆恒就已经成了她的神!
她的心灵毫无保留的展露在陆恒面前。
已经修成元神的陆恒,看到了她的一切。
拂袖,一道真炁将她卷起来,即侧目看向白月魁:“你觉得,未来的人类需要宗教吗?”
白月魁毫不犹豫的点头:“总有人需要心灵寄托。光影会我知道,教义还是不错的。”
陆恒若有所思。
然后对梵蒂说:“你先站起来,别动不动跪下,我不喜欢。”
梵蒂躬身道:“谨遵我神旨意。”
然后就站到陆恒身边,一动不动。
陆恒道:“这些人...月魁,你看着处置就是。”
白月魁道:“他们挡得住你的魅力吗?”
陆恒笑了笑:“挡不住。”
白月魁点头:“那就好。”
然后对俘虏们说:“你们跟我来。”
...
陆恒转回基地内,梵蒂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肯远离一丝一毫。
陆恒问她:“能摘下你的面具吗?”
荷光者毫不犹豫的摘下了她那标志性的面具。
一张绝美的脸蛋,与她那性感之极的身子融合在一起,狂热的眼神,几乎令人难以招架。
陆恒道:“你愿意返回灯塔,为我作点事吗?”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任何事。”
陆恒笑起来:“我不勉强。”
说:“月魁一定会让他们回去...因为暂时我还没准备并了灯塔。你是光影会的重要人物,你也要回去。”
梵蒂虽然狂热信仰,但神思并不混乱。
她想了想,道:“我会为我神稳住会首,等待我神降临灯塔。”
陆恒笑起来,不禁捏了捏她脸蛋:“好。”
梵蒂顿时面色绯红,浑身发颤。
果然,白月魁对俘虏们的安排,就是让他们回去。
既然陆恒暂时不打算吞并灯塔,那就稳住灯塔。让他们回去告诉摩根和查尔斯,就说未来基地实力雄厚,等闲不好相与。
这样一来,灯塔短时间内就不会轻举妄动。同时,因为顾忌未来基地的实力,而不会轻易对红蔻他们下手。
陆恒这里还要接待来客——滨海基地的来客。
他们直线探索出了一条还算安稳的路线,先头几人来到了未来基地。就在昨天。
一千五百公里,其实并不远。尤以有了纳米科技。
三四章 通讯
滨海基地遵从陆恒的吩咐向内陆探索,但他们没有以探索这片区域内的其他幸存者为首要目标,而是长驱直入,先打通与未来基地之间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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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塔的人袭击基地之前的两个小时,他们才刚到。
此时,赖老头正在接待他们,带领他们参观未来基地。
除了旧基地的实验室, 未来基地的一切,都会不做保留的展露在任何一个来到未来基地的人的眼前。
显然,未来基地有自己的缺陷;比起滨海基地,未来基地的人口,不到他们的五分之一。
滨海基地的人口,与灯塔相彷佛。
但除此之外,未来基地的一切, 都令人难以自拔的向往。
尤其陆恒在这里。
白月魁回来,目光在梵蒂的脸上稍作流转,道:“真是没有想到...我以为止飞雪一个。”
陆恒笑道:“灯塔的基因工程颇有些建树。”
梵蒂没有任何表示,她满身心都在陆恒身上。
白月魁道:“灯塔的医疗与生态部主管嘉丽与我师出同门,也算是霍恩博士的学生。她在生物基因工程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用我的基因培育了至少两个新生代。”
飞雪、梵蒂。
她们两个的五官,与白月魁皆有六七分的相似。虽然各有特色,乍一看,看不出什么联系,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们与白月魁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神似。
之前飞雪就是这样。
经过基因鉴定,确定她的一部分基因来源是白月魁;现在又多了个梵蒂——甚至不需要作基因鉴定就可以断定。
所以,这就是她们戴面具不露脸的原因?
“看来灯塔的医疗与生态主管,这个嘉丽, 有真本事。”陆恒这么说着。
白月魁闻言,露出一丝不屑:“本事是有本事, 但...没有底线。”
道:“灯塔有个临渊者计划,主导的就是嘉丽。她曾经用活人做了上百例活体实验, 对生命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
说:“我为此上过灯塔一趟, 迫使摩根终止了这一计划。”
陆恒了然:“那种疯狂科学家模板么。”
在陆恒看来,钻研科技,同样要遵循为人的基本原则;如果以科学为名,不把人命当回事,肆意的糟践人命,这样的科学家,其实与修行道路上的邪魔外道如出一辙。
修行者也有正道邪道之分。正道,说白了,就是不管装样子也好,还是真的这么做也好——遵循为人的一个基本道德和原则;而邪魔外道,就是那种为了祭炼法宝、修成某种法术、神通,而取人血肉魂魄、等闲毁城灭国的货色。
显然,疯狂科学家就是类似的存在。
一个是以科学为名,一个是以修道为名。
到午前,灯塔一行人尽数被打发走。梵蒂亦然。
陆恒对白月魁说:“摩根倒也有些能耐...察觉到不对,当机立断,釜底抽薪。我听说灯塔原先是个空中监狱, 能在灾难爆发之后成为城主,果然不是草包。”
白月魁却轻轻叹了口气:“灯塔的第一任城主可不是摩根...”
她彷佛又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婴儿。
“时势造人...末日里, 心不狠站不稳。这是我曾经对他的教导,现在被他用来对付我。”
陆恒削微有点好奇:“你跟他关系不浅?”
白月魁没说,却道:“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些;必定是因为我。你最好做个预先准备。”
陆恒摆了摆手:“无妨,他们没的蹦跶。”
道:“基地的公立医院建立的差不多了,我打算搞一搞通讯。”
先时决定搞个过渡期的医疗体系,说白了,就是恢复旧时代的医疗;建立一个公立医院,把曾经搜罗到的各种医疗设备利用起来,并附属建立一个药厂。
不过医院现在只是个空壳,没有医生。这是没法子的事。基地的居民,全都是灾后出生的人类,没有人学过医。
整个基地,除了陆恒和白月魁,几乎没有人对医疗有具体的概念。
现在的医院的院长,由白月魁挂着;具体的医疗措施,寄托于智能机器人——因为没有医学人才,陆恒只好费心费力的制作了一款普适性的疾病检测医疗纳米机器人。
类似于‘大白’那种。
可以检测出非疑难杂症的普遍性疾病,并按照芯片里陆恒给出的方桉,予以开药、治疗。
同时甄选了一些对医药感兴趣的年轻人在医院里打杂,给机器人打下手;以此使他们初步接触医药知识,以后再慢慢深造。
白月魁诧异:“通讯?”
陆恒点点头:“通讯。大环境变了,虽然旧世界的通讯体系,零零碎碎,暂时还能用;但你不觉得,应该建立一个新的,更符合玛娜生态的通讯体系吗?”
白月魁道:“什么样的新的通讯体系?”
她很好奇:“基于生命源质的应用?”
陆恒摆了摆手:“基于生命源质的通讯技术,我早做过一番考量,但被我否定了。”
他道:“至少在完全征服玛娜生态之前,基于生命源质的通讯技术,绝不能普遍应用。你应该知道,生命源质诞生于玛娜生态,以生命源质为介质传递信息,会被玛娜生态截取。”
白月魁一听,脸色微变。
是了。玛娜之花通过生命源质,可以控制噬极兽;这本身就是一种信息传递。显然,生命源质的确可以作为信息传递的介质;然而正如陆恒所言,以生命源质为介质传递信息,首先会被玛娜生态截取。
这相当于把通讯体系,拱手奉给玛娜生态。
在没有彻底征服玛娜生态之前,这样的事,做不得。
“那...”她望着陆恒,期待陆恒的答桉。
陆恒笑道:“五行元磁广泛存在于物质世界,我打算借助地磁之力,建立一个星球磁场通讯体系。”
他兴致勃勃:“以地磁为承载,取追魂之术的奥妙为定位技术,以嫁梦之术的原理,完成信息的终端实现。”
道:“这种新的通讯体系,在我的构思里,是极致的精准、极致的瞬间信息交换;可以完全抛开生命源质,即使以后彻底征服了玛娜生态,地磁通讯体系也可以继续沿用下去。”
三五章 元磁
陆恒所作的这一切,本质上都是将修行的奥妙,实现于科技侧。
修行者之间传递信息,手段多种多样。不论飞剑传书还是神念传信,都是基于自身的修为和对气息锁定方法的运用。
所以单纯的修行者的传信方式,很难在科技侧得到实现。
好在两条路并非全无关联。
陆恒经过一番思考,从五行大遁之中, 得到了一些启发。
便是五行元磁,确切的说,是其中一项,地磁。
一是不需要全五行;二是陆恒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操纵全五行。既如此,不如选择其中一项。
地磁。
更精确的说,是土行元磁之力。
地磁是个大的概念——或者说星球磁场。而星球磁场是一个复合体, 不止土行元磁之力一种。
它是整个星球的一切物质,所散发的‘力’,共同构造而成。因此驳杂、繁复,在大的概念上是一个整体,但内部,种种‘力’互相冲突。
只有精确到其中一种,而且必须是最主要的一种,对其他力的干扰抗性最强,才能把这个通讯体系建立起来。
显然,星球磁场之中,最主要的部分,其核心,源自于土行元磁之力。
确定了核心,便要思虑如何实现。
追魂之术和嫁梦之术,便出现在了陆恒的眼帘里。
追魂之术不必说, 便是定位技术的来源;而嫁梦之术,在陆恒的设想之中,是一瞬间打包信息, 一股脑儿完成传递,直达对方的脑海的技术。
具体如何实现,还要做过才知道。
大致的计划和腹稿就是如此。
这个新的通讯体系,完全不需要卫星一类的信息中转站。整个星球磁场,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载体。
人们通过自己的信息终端,将信息发送到地磁场中,经过地磁场的中转,传递至目标终端。
陆恒兴致勃勃的说着,夏豆她们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陆恒身边,安静的聆听。
陆恒道:“这个通讯体系一旦建立起来,对人类的重光,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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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他话音一转:“我给未来基地的定位,是学术、精神、道德和前沿,是引领人类前进的矛头;滨海基地的定位,则是经济和工业。”
他说:“最前沿的技术、最美好的精神风貌及人类未来的方向,是未来基地的核心因素。”
“通讯体系建立完成之后,通讯终端的制造,将授权给滨海基地;并且引导滨海基地成为经济和工业的中心。”
“我希望有那么些商队, 将我们制造的东西和我们存在的消息,散发到全世界。只要我们的通讯终普及开来, 我们将瞬间与每一个幸存者, 达成最直接的联系。”
夏豆不禁嚷嚷:“那样就不需要我们去找他们了。”
陆恒笑着点头:“世界这么大,与其我们费心费力去找每一个幸存者,不如让他们来找我们。”
“当然,前提是通讯体系的建成和滨海基地工业化改造及商队组建。”
白月魁忍不住说:“你得让人有利可图,否则商业和经济是空谈。”
陆恒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我相信,未来基地的各种新技术和新产品,具备足够的吸引力......”
“那...灯塔呢?”碎星提出一个问题:“恒哥给灯塔的定位是什么?”
陆恒笑起来:“灯塔嘛...”
他慢条斯理道:“政治和军事中心。”
道:“改造灯塔,将之作为一座可移动的空中城市。它可以出现在这个星球的任何一个地方。”
“未来基地是精神层面的向往;灯塔空中堡垒,便是军事手段的威慑。”
他笑道:“这是大一统的基础。”
“大一统...”白月魁咀嚼着这几个字,微微点头。
夏豆则一惊一乍的转开话题:“恒哥哥,大一统都天神力可真难修炼...几个月了我还没摸到门槛。”
几个人一怔,都笑了起来。
碎星白了夏豆一眼:“你转移话题的技术可真够跳跃的。”
然后道:“说起来还真是...都天大典修炼难度好高啊。”
陆恒道:“这可是我看家的本领,当然修持不易。”
道:“几个月就想入门,这样的人,我还没见过。”
别说夏豆了,就连金吒,跟着陆恒耳提面命,以其根性资质,也不曾修全都天大典。当初入门,也用了一年多。
眼下白月魁她们,真炁已积攒到相当的火候;早先不久,陆恒便传了都天大典,以取代饕餮功。
这一个版本的饕餮功固然不错,但比起都天大典,还差的老远。
实际上,如果有人将都天大典修出一些火候,陆恒编纂出来的地煞符书,便可以得到理解。
都天大典本就是地煞七十二神仙术以造化之功,合而为一的产物。
修成都天大典,反过来高屋建瓴,再看地煞符书,即一目了然。而修不成都天大典的,便止能硬怼地煞符书,能学多少是多少。
陆恒绝不吝惜将都天大典传授给任何人。
只要看得过眼,不是那种不合陆恒口味的家伙。固然这部大典是陆恒的看家本领,但对于如今走上大罗道君之路的陆恒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就当是在这个世界,发展一个道统。
只不过不是宗门、教派形式,而是科技侧的形式。
这个时候,森格小队和梵蒂小队已相继回到灯塔。
森格正与维克多汇报此行经过。
“...他们很强大...我们的重立体不堪一击...”他若神思不属:“他们或许才是人类的未来...”
维克多看他和他身后的队员们的神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暂时拘禁了森格小队,连忙去见城主摩根。
同时,梵蒂也在跟查尔斯汇报:“城防军森格小队瞬间被击溃...看似坚固的重立体被拆的七零八落——未来基地只出动了一个人...我们也没能逃掉...”
黄毛查尔斯瞪大眼睛,心中巨震:“不可能!”
带着面具的梵蒂声音冰冷:“会首大人,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亲自去看看。我相信他们会像对待我们一样对待你。”
查尔斯无语凝噎。
他皱紧了眉头:“地面幸存者基地已经强大到这样的程度了吗?不可能啊...”
三六章 阴谋
“不可能!”
城主摩根一脸铁青:“就算白月魁亲自出手,也不可能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击溃一支全重立体配备的城防军精锐小队!”
他目光如刀,盯着维克多:“你应该知道的——你跟她交过手!”
维克多道:“森格不可能欺骗我。”
他说:“而且动手的并非白月魁。”
“城主,森格说,未来基地研究出了新的个人装甲,性能远超我们的重立体。我认为这才是原因所在。”维克多道:“这是技术代差,非战之罪。我想, 他们可能已经强大到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摩根紧皱眉头:“为什么?地面的生存环境比灯塔恶劣无数倍,她拿什么研究新技术?”
维克多哪儿有答桉,只是摇头。
道:“那么城主,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虽然他们并未伤害我们的人,但我们动手在先,他们一定会报复。”
顿了顿:“而且...猎荒者...”
摩根站起来,来回走动,心中的焦躁溢于言表。
片刻之后, 道:“他们没杀人, 不代表他们不会杀人。猎荒者...暂时不要去动他们,先做好防御措施...我需要慎重考虑。”
维克多点头:“您是城主,您说了算。”
但摩根的沉稳,注定要付诸流水。
相较于摩根的慎重,小青年查尔斯则没有那样的忍耐力。在得知地面幸存者的强大之后,查尔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猎荒者。
地面幸存者基地已经强大如斯,若还有猎荒者为内应,灯塔危矣!
查尔斯一直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是人类之光——因为他是摩根的儿子,更重要的是,在他小的时候, 一次与噬极兽遭遇险些身亡,被人所救,他认为那是光影之主,而他,是光影之主选定的人。
他认为他负有使命——继而衍生出一个道理——灯塔是他的。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灯塔,只有他查尔斯,光影之主的选定者,城主的儿子,才能带领灯塔走向希望。
不过这厮也算是个聪明人。
并没有第一时间对猎荒者发难。他认为,这件事摩根既然清楚,那么摩根应该立即动手,擒杀以红蔻为首的猎荒者。
未必需要他来动手。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
没见动静。
查尔斯终于按捺不住。
他终于明白,摩根忍住了。但他可忍不住。
“他终究是老了!”
查尔斯露出狠色。
“让沙力夫来见我!”他这么说着。
他并不打算让梵蒂带人去擒杀猎荒者——因为他已经不信任梵蒂——既然猎荒者可以只一次就倒向地面幸存者基地,那么梵蒂未尝没有可能。
沙力夫,光影会除梵蒂之外,查尔斯的另一条臂膀。一个身材魁梧,常年穿着装甲的人。
较之梵蒂,沙力夫更像是‘宗教审判’者;很多脏活儿,都是这厮在做。
“我要对付猎荒者。”查尔斯直言:“猎荒者已经背叛了灯塔,他们与地面的幸存者勾结在一起, 阴谋颠覆灯塔。沙力夫,你说,该怎么办?”
笼罩在甲胄之下的沙力夫发出沉闷的声音:“恕我直言,会首大人,猎荒者并不好对付。”
他说:“如果没有城主的命令,没有合适的理由;以猎荒者的武装强度,我们除了人多,不占任何优势。”
“我当然知道!”查尔斯挥手打断沙力夫:“我要的只是结果,懂吗?!不计较手段!”
此言一出,沙力夫顿时了然,道:“您的意思是...”
查尔斯道:“我会促成下一次猎荒行动的时间提前。我想,噬极兽会代我消灭这些背叛者。你这样做...”
如此这般,一番叮嘱,沙力夫了然离开。
...
此时,工业部。
杰西卡站在一群人面前,激色道:“我们将要进行新的研究,一种更神奇的单兵装甲。那么,人都到齐了吗?”
“那个尘民。”有人回答:“没来。”
杰西卡目光扫过,果然没看到4277的身影。
她不禁皱眉:“我看她挺准时的,为什么没来?”
道:“立即联系她,让她马上过来。”
不一会儿,回应:“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杰西卡念头一转:“她的个人终端是怎么回应的?”
答曰:“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杰西卡道:“个人终端戴在手上,怎么可能无人接听,难道出了什么事?”
想了想,摆了摆手:“你们先看一下我的研究计划,我去找她。”
杰西卡离开工业部,一路到尘民聚居之处。
4277没在家,问过她的邻居,说是昨天晚上就没回家。
杰西卡不禁道:“工业部按时下班,她怎么可能没回家?”
4277在工业部上班好几天,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作为一个尘民,这是很大的荣耀,绝不可能无故迟到旷工。
杰西卡皱着眉走出尘民居处,想了想,转道往猎荒者大厅而去。
到了猎荒者大厅,只见一群人围着擂台,擂台上,红蔻正与破晓交战。
时不时一阵轰然叫好,看起来很激烈的样子。
杰西卡挤进人群,喊道:“红蔻!”
红蔻一拳挡开破晓,回头看到擂台下的杰西卡,便直跳开,对破晓说:“暂停切磋。”
然后跳下擂台:“有事?”
杰西卡拉着红蔻走到一边,说:“4277可能出事了。”
道:“早上没有按时到工业部上班,我去她家里找她,邻居说她昨晚上就没回去。”
道:“灯塔的作息十分规律,尤以尘民,天黑之后更有霄禁;我想不通,4277晚上为什么不回家。”
红蔻了然,想了想:“这样,我帮你找找。”
杰西卡点头:“尽快找到她;新的研究计划,不能缺了她。大姐头,你得知道,她是一个天才。这几天相处下来,她甚至能指出我都想不到的技术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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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蔻道:“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却不说红蔻这里发动关系寻找4277,却说4068,那个喜欢上4277的人,此时也正惶急的寻找着4277。
他每天下午,都要等到4277下班,看到她之后,晚上才睡得着觉。
可昨天没看到。
三七章 捉紧
4068到处寻找4277,一上午,每一个他能想到、能去的地方,他都找过,但没有4277的踪影。
此时,4068失措的站在铁栏边,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候, 一个人走到他身边。
“光影之主在上,你似乎遇到了麻烦?”
4068勐地转身,看到一个笼罩在装甲之中的高大身影。
他认得,是光影会的人。
他不禁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一根稻草,说:“我一个朋友失踪了,您能帮我找到她吗?”
沙力夫闻言,暗道就是你了。
道:“当然。”
4068勐地松了口气:“谢谢您,光影之主永远保佑着您。”
沙力夫道:“但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道:“在灯塔,光影会可以办到任何事,但不能无偿。”
4068心中一顿,想到4277 ,便直点头:“只要找回4277,我愿意作任何事。”
......
第二天,猎荒者接到通知,要求三天之内执行下一次猎荒任务。理由是灯塔的人工智能运转出了问题,其硬件部分重的某个高精密的零件损坏。
镜南亲自到猎荒者大厅下达的任务。
她对红蔻说:“是城主的要求。人工智能一旦出了问题,灯塔的运转便会出问题。这会影响到整个灯塔的生态。”
道:“根据旧世界遗留资料的记载,R-49星际飞船遗址之中,存放了一批超级计算机高精密零件,城主希望你们能把它带回来。”
“越快越好, 三天之内务必成行。”镜南神色严峻。
红蔻闻言,不禁皱眉:“除了R-49星际飞船遗址,有另外的目标吗?镜南,你应该知道,星际飞船遗址的危险性。那地方噬极兽扎堆,高等级的噬极兽比比皆是,只比附近的错街峡谷稍差。”
镜南无奈道:“是的,我知道。但是没有办法,除了星际飞船遗址,没有另外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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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蔻吞了口气,道:“好吧,给我们一点准备时间,我会把灯塔需要的东西带回来。”
镜南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这才离去。
走了镜南,旁边的一个队员忍不住说:“大姐头,咱们现在今非昔比,星际飞船遗址可挡不住我们。”
上次去过未来基地的队员,人手一件源质体。源质体的强大,他们体会越来越深。得出的结论是,除非遭遇君王级噬极兽,否则绝无危险可言——就算打不过,跑路轻而易举。
星际飞船遗址虽然噬极兽扎堆,但并未有君王级噬极兽的记录。甚至连3型噬极兽的记录都没有。
凭着源质体, 完全可以打穿星际飞船遗址。
红蔻闻言,即训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疏忽大意...虽然我们有了强大的底牌,但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谨慎,才是最好的保证。”
然后道:“这次任务十分突兀,大家打起精神,做好准备。”
这时候,马克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姐!我打听到了!”
红蔻闻言,先止住他,对队员又做了一番叮嘱,这才带着马克走到一边:“打听到了什么?”
马克气息喘匀,道:“4277。”
他说:“我的一个伙伴说,那天下午,他看到4277被医疗与生态部门的人带走了。”
红蔻一听,脸色骤变:“医疗与生态部的人?”
马克用力点头:“没错。我的朋友认得,那就是医疗与生态部的人。”
红蔻心思连转,道:“记住,保密。”
马克点头,嗯了一声。
红蔻即走出猎荒者大厅,一边开始联系杰西卡。
“杰西卡。”通过个人终端,红蔻对杰西卡道:“我们打听到了4277的消息,她被医疗与生态部的人带走了。”
正在工业部中的杰西卡一听,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惊道:“医疗与生态部的人为什么要带走4277?他们想做什么?!”
红蔻沉声道:“无外乎人体实验。”
道:“4277是个小姑娘,又是尘民,所以...”
“不行!”杰西卡叫道:“4277是我的人,医疗与生态部凭什么把我的人抓走?!人体实验?!我立刻去找他们!”
红蔻道:“别急,我马上过来,跟你一起去。”
她迅速往工业部而走,至半道,却被人拦下。
说:“红蔻指挥官,城主有事找你,让你立刻去见他。”
红蔻道:“我有急事,可否延后?”
道:“城主说要马上见到你。”
红蔻无奈,只得通过个人终端把城主要见她的事告知杰西卡,然后跟着人去了城主办公室。
到了城主办公室,不止摩根在,查尔斯和镜南也在。
摩根见红蔻来了,道:“请坐。”
红蔻摇头:“城主,不知有什么紧急的事要立刻见我?”
摩根正色道:“让镜南告诉你吧。”
镜南道:“就在刚才,五分钟前,人工智能发生程序紊乱;以至于能源室的反应堆运转出了误差。”
道:“能源室是灯塔的要害,红蔻,寻找零件已刻不容缓。你们必须要尽快出发,去星际飞船遗址,把需要的零件找回来。我们等不起了。”
旁边的查尔斯插了一句,澹澹道:“这是关乎整个灯塔两万人口的大事。猎荒者享受灯塔的高待遇,必须要为此事负责。”
红蔻立时被架了起来。
她皱眉道:“这件事猎荒者责无旁贷,但是...镜南传达任务不到半个小时,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
摩根叹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红蔻,你是猎荒者的指挥官,你应该要有更高的眼界——为了灯塔,猎荒者应该有随时牺牲的准备。”
红蔻深深的吸了口气:“好的城主,我马上回猎荒者大厅,一个小时之内出发。”
摩根露出欣慰之色:“很好,我期待你们能顺利完成任务,解决灯塔面临的困境。”
走了红蔻,摩根叹了口气,对镜南说:“在猎荒者带回零件之前,镜南,你要捉紧些,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镜南正色点头:“请您放心,我会一刻不停的关注人工智能的状况。”
也走了。
便只剩下摩根父子两人。
查尔斯嘴角微微翘了翘:“父亲,你之前骂我,现在呢?”
三八章 支开
摩根怔了半晌,道:“我也没想到,猎荒者竟然因为一个尘民,险些撞破临渊者计划。”
先时,查尔斯来找摩根,说要对付猎荒者。
摩根骂了他一通。
但仍然同意了查尔斯借刀杀人的计策——借噬极兽杀猎荒者。
所谓人工智能超级计算机零件损坏,不过是个假象。灯塔其他人眼中的人工智能, 不过是那颗生物大脑披着的外皮而已。
作为灯塔执掌者,摩根通过生物大脑,使人工智能程序紊乱。
以此为理由,提前了下一次猎荒行动的时间。这就是镜南先前去猎荒者大厅传达的通知。
本来给了三天的准备时间。
但没想到,红蔻竟然险些撞破医疗与生态部的大事——临渊者计划。这个计划刚刚重启,缺少实验体, 摩根城主默认了医疗与生态部主管嘉丽偷偷绑架尘民做实验的事。
这几天, 突然失踪的尘民,可不止4277一个。
这件事,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必定群情汹涌。即使实验体用的是尘民,也必定会引起大部分上民的声讨。
这于城主的统治不利。
红蔻用个人终端联系杰西卡的时候,信息被生物大脑截获,摩根得知,立马做出反应。
他立刻让生物大脑再度程序紊乱,然后把镜南叫来,同时派人去截住了红蔻,把红蔻从4277的事情中摘出来。
得到红蔻一个小时内出发的承诺,他才松了口气。
只要猎荒者不参与到这件事里头,工业部拿医疗与生态部没办法。
杰西卡奈何不得嘉丽。
事实也是如此——红蔻被截转到城主办公室,杰西卡按捺不住,带着几个人去了医疗与生态部,但大门都没能进得去。
面对强势的嘉丽, 杰西卡无可奈何。
“你这个老除女, 老妖怪!”杰西卡隔着门大骂:“我马上去找城主, 你完蛋了!”
里面的嘉丽不屑一顾。
红蔻急匆匆回到猎荒者大厅, 传达了一个小时内出发猎荒的命令, 说:“事情很紧急,我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做准备工作,大家快点行动起来,半个小时后去升降平台集合。”
然后把飞雪叫到隐秘角落,低声道:“这一次是个好机会,飞雪,我打算以任务的超危险性为由,带走所有的猎荒者。”
道:“等下了灯塔,我让破晓带他们去未来基地,我则带几个有源质体的队员去完成这次任务。”
“你留在灯塔。”她说:“杰西卡那边遇到麻烦了,你去帮她。”
飞雪不禁道:“杰西卡不是说也要参与这次猎荒吗?”
红蔻道:“你立刻去工业部,问她要不要参与这次猎荒。不去也不要紧。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飞雪了然,道:“那...预备役呢?也一起带走吗?”
红蔻沉吟了一下,道:“带走一半。全部带走,我怕城主怀疑。”
顿了顿:“我觉得,城主可能已经怀疑上我们了。这几天我仔细思考过,一定有疏漏之处...人工智能的监听无处不在, 也许我在什么地方已经露了破绽。”
道:“我会带冉冰、艾丽卡他们走, 马克留下。我想, 这样应该可以打消一些城主的疑心。”
飞雪听完,想了想,点头:“好。”
即出猎荒者大厅,至工业部。杰西卡不在,说是找城主去了。
飞雪即转往城主办公室方向,走不远,便见杰西卡臭着一张脸,骂骂咧咧走来。
飞雪立马迎上去:“怎么?”
杰西卡道:“明明4277被嘉丽那个老妖婆抓走了,城主却要我等着——说什么需要走程序,需要审查!”
她极是不忿:“嘉丽那个老妖婆没有人性,时间越长,我担心4277越危险。”
飞雪沉吟了一下,道:“先合计一下,再想办法。”
道:“猎荒行动在即,一个小时内就要出发;大姐头让我来问你,这次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杰西卡摆手道:“这次你们不是要去星际飞船遗址吗?应该没时间去那间实验室,何况4277的事不解决,我不放心,下次吧。”
“好。”飞雪点了点头。
......
半个多小时后,猎荒者们在升降平台完成集结。
城主父子和镜南都在。
摩根道:“猎荒者这是倾巢而出啊。”
笑呵呵的。
红蔻道:“这次任务危险性太高,城主,您应该知道,星际飞船遗址的危险。准备时间又太短,我不得不带上更多的人,以防万一。如果遭遇强大的噬极兽,总要有人把东西带回来。”
摩根点了点头,作了然状,目光却落到冉冰、艾丽卡这些预备役身上:“预备成员也带上吗?”
红蔻点头:“预备成员的训练课程,已经差不多快要结束。他们拥有不比正式队员差多少的战斗力。”
摩根便道:“怎么没看到马克?”
红蔻道:“马克太跳脱,我打算让他再训练一段时间,如果他能更沉稳,我下次再带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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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颔首。
一群人上了升降平台,镜南眼含忧虑,对红蔻说:“小心啊!”
红蔻点点头。
升降平台落了下去。
谁也没发现,城主父子齐齐轻轻松了口气。
而下到地面的红蔻,也松了口气。
她背后有点冷——之前跟摩根的几句话,让她背后生出了一片毛汗。
这次出行,没有带尘民;算是特殊任务,只需要带回‘超级计算机所需的精密零件’,并不要求搜集其他物资。
一行人上了十来辆装甲战车,一熘烟,往旷野深处而去。
在去往星际飞船遗址的途中,车队停下。
红蔻把人都叫下车,道:“咱们兵分两路...破晓带一队,我带一队,咱们分头行动。”
虽然有队员对分头行动表示疑惑,但并没有问出来。
红蔻是个合格的指挥官,大家都信服她。
红蔻给破晓点了点头,破晓回以颔首。于是被分作两队,破晓这一队人数极多,而红蔻这一队,只几个老队员。
然后分道扬镳。
车里,红蔻轻轻松了口气,对驾驶说:“加快速度,两个小时内我要抵达飞船遗址。”
她已经感受到了某种紧张的气氛。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三九章 引诱剂
“是花萼兽!”
破晓大喊一声,生命源质的光辉流转周身,抬起手,湛蓝的电光从突然变化出的炮口中击出,如长虹贯日,瞬间将飞扑而来的一头花萼兽击杀在百步之外。
“保护好孩子们!”
他身子一纵,几个闪烁跳跃, 拉出一片模湖的人影,四周七八头地吼眨眼间被他击杀。
另外两个着装了源质体的队员护着没有源质体的猎荒者和预备役们且战且退,迅速前行。
“我可不是孩子!”冉冰瞬间开了三枪,将一头蛇狗打翻,银白的短发英姿飒爽,道:“我也是猎荒者!”
“别说话, 快走!”
身边着装了源质体的一位猎荒者前辈翻手斩了几只嗷嗷扑上来的蛇狗, 一边对破晓道:“破晓, 情况不对。”
只这片刻功夫,周围的噬极兽已被破晓杀光。
他纵身飞上靠空,一边道:“我知道!”
“这是安全路线,这条路上连玛娜之花都没有几朵,怎么会有这么多噬极兽?”他居高举目,四顾之间,见远处又一波噬极兽正往他们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神色变得更加严峻。
飞身落地,道:“噬极兽有意识的向我们所在的位置汇聚,肯定有问题!”
与红蔻分开之后,他们走了不到五十里,就已遭遇了三波噬极兽的围攻。仗着源质体,前面三波噬极兽被轻易剿灭,但噬极兽的规模越来越大, 这次已经出现花萼兽!
“就好像...我们在吸引着它们!”
破晓皱着眉,这么说道。
忽然,他神色一动,脑子里浮现出一幕画面。
...
因着城主的紧急命令,猎荒者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出任务;红蔻决定带走大部分猎荒者和预备役成员, 破晓最后一个离开猎荒者大厅——他跟飞雪作了最后的叮嘱。
他一手提着背包,一手提着枪,走出猎荒者大厅的时候,被一个尘民拦住。
“我是4068,请问,你们找到4277了吗?”
破晓本要呵斥,听到这话,道:“你认识4277?”
4068道:“我跟她是好朋友,从小一块儿长大。”
破晓了然,道:“已经有消息了...你放心,猎荒者飞雪和工业部的杰西卡工程师会把她找出来的。”
道:“我马上要去升降平台,没时间跟你细说...”
说话间,他把背包一撂,打算背起来。
4068闻言,脸色的忧虑之色稍减,道:“我帮你。”
说着,他帮破晓把战术背包背上,最后还说:“谢谢你们!”
破晓没回头,只摆了摆手。
...
想到这一幕, 破晓几个健步走到装甲战车前拉开车门, 从车里把自己的背包扯了出来。
队员们围上来。
只见背包上,有一处明显的湿痕。
破晓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没有闻出特别的味道,就似乎只是水。
“破晓...”
队员们表示不理解。
破晓道:“我觉得可能有人要害我们...”
道:“等我一下。”
说着,提了背包飞身而起,几个呼吸窜出公里之外,迎着几头噬极兽把背包抛了过去。
只见那几头噬极兽的脑袋跟着背包的飞行轨迹转动,即嚎叫着扑上去,瞬间把背包撕成了碎片!
破晓升空数十丈,见原本向队伍汇聚的噬极兽,此时尽数转向,向他所在的地面位置聚拢,心中彻底明悟。
“4068...”破晓咬牙切齿。
作为红蔻的副手,破晓可谓精明;他立时想到,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区区一个尘民的阴谋,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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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出任务前红蔻的只言片语,他心中微微一沉:“果然是城主吗?”
抬起头,望这飞船遗址的方向,破晓面有忧色:“希望只有这一个背包...希望指挥官他们安然无恙。”
破晓并不十分担心——最多一分。红蔻一行皆有源质体,且没有拖后腿的,就算真的遇到同样的事,也可以轻易抽身而退。
他真正担心的,是城主。
......
“时间太少,布置不够。”查尔斯道:“只希望嘉丽主管的引诱剂足够有效,否则...”
摩根无言。
用这样的手段,将本来属于灯塔的一支强大力量消灭,作为城主,他无疑还是有些心痛。
“唉...”摩根叹气。
“从有灯塔开始,就有了猎荒者。而现在,我却要用阴谋毁灭他们。”
查尔斯闻言,露出一丝冷笑:“对于背叛者,应当不择手段。”
道:“如果不是时间太少...哼哼...父亲,他们仍有幸存的可能。我希望您能做好准备,要是红蔻回来,应当立即将她拿下。”
摩根考虑的更多:“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道:“让沙力夫捉紧监视猎荒者大厅,在合适的时候,我会下令拿下马克和飞雪。”
查尔斯了然,领命而去。
出门,查尔斯对一直站在门外的梵蒂道:“听到了吗?立刻,马上,给我拿下马克和飞雪。我希望半小时内,在光影会看到他们的身影。”
梵蒂澹澹道:“城主的命令并非如此。”
查尔斯说:“这是我的命令!我才是光影会的会首!”
梵蒂道:“是。”
即转身而走。
查尔斯看着梵蒂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阴郁:“让我看看,你是否背也是背叛者。”
如果说梵蒂刚从未来基地回来那会儿,他只因疑心,怀疑她可能背叛;那么这几天下来,他却渐渐坚定了这一疑心——在每天早晚的光影会祷告之时,他隐约察觉到梵蒂的敷衍。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梵蒂本该是个信仰狂热者!
这令查尔斯愈发愤怒——地面的幸存者基地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竟能令一个信仰狂热者背叛!
这实在太危险!
必须要根除!
否则灯塔永无宁日!
走了梵蒂,查尔斯打开个人通讯终端,联系了沙力夫:“我让梵蒂抓捕马克和飞雪,你盯着她;一旦她违背我的命令,就杀了她!”
沙力夫回道:“是,会首大人!”
查尔斯按住手腕上的终端,脸上狠厉如狼。
“攘外安内...就让我看看,拔掉了钉子,区区地面基地,还有什么能为!”
四十章 反制
梵蒂带着执法者小队一路来到猎荒者大厅,进门前,顿了顿足。
她捕捉到了沙力夫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目光。
推开猎荒者大厅的门,进去,只见擂台上,飞雪正在指导马克格斗技巧。
“梵蒂?”
见梵蒂带一群人进来,飞雪从擂台上跳下来:“怎么了?”
梵蒂道:“我想我们可能已经暴露。”
道:“查尔斯让我来抓捕你和马克。”
紧接着跳下擂台的马克听了, 不禁道:“为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暴露?”
梵蒂带来的执法者小队,就是先前跟她一起去过未来基地的那队精英执法者,都已是陆恒的拥趸。因此并无讳言。
道:“红蔻没告诉他?”
飞雪摇头:“红蔻已经有所警觉,除了我们这些本来知情者,其他的都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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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蒂点了点头:“看来是另外的地方露了马脚。”
道:“这次突兀的猎荒行动,就是一个阴谋,刚刚在城主办公室外, 我隐约听到了一些。查尔斯这几天在疏远我,我猜可能是我向光影之主祈祷的时候, 被他看出了敷衍的态度。”
道:“灯塔的人工智能运行了几十年,从未出过程序紊乱的问题;飞雪,我们已经四面皆敌,城主要对我们下手了。”
“查尔斯让我来抓捕你和马克,这是一个阳谋。我如果不抓捕你们,外面守着的沙力夫就会行动;我如果抓捕你们,他也未必会再信任我。”
飞雪神色微沉:“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梵蒂道:“反了他!”
飞雪一怔,下意识道:“怎么做?”
梵迪道:“这里除了马克,我们人手一具源质体;灯塔的武装力量不足为惧。杀了沙力夫,直扑城主大厅,抓住城主和查尔斯,控制灯塔。然后派人去未来基地,请我神降临!”
飞雪听了,深深的吸了口气, 然后斩钉截铁:“好!”
马克懵懵懂懂的跟着飞雪和梵蒂走出猎荒者大厅, 只见梵蒂施施然向猎荒者大厅外的一个角落里走去, 站到沙力夫面前。
以为她要说话, 却见湛蓝的光芒一闪即逝,沙力夫斗大的头颅包裹在甲胃之中,噗通落地。
接下来不到三秒的时间里,梵蒂身影纵横,将沙力夫带来的人一并杀了精光。
“走。”
一行人迅速往城主大厅而去。
马克这时候才回过神,他对飞雪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雪简单的予以了解释:“因为我们看到了人类之光。”
“人类之光?”马克更湖涂了。
飞雪道:“在地面,一个代表着人类希望的人出现了,一个代表着人类未来的基地拔地而起。”
“这是...背叛吗?”马克不禁道。
飞雪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觉得灯塔很好吗?”
马克听了,犹豫了一下,道:“...压抑?”
飞雪道:“那么,你是喜欢自由自在迎接人类的希望,重光人类文明;还是在这压抑的灯塔之上,直到永久?”
马克说不出话来了。
前头的梵蒂道:“我们的行为是正确的,我神指引着人类的方向;摩根和查尔斯,腐朽的灯塔应该应该被抛弃,拥抱希望,才是人类的选择。”
城主大厅已遥遥在望。
守卫者并不阻拦梵蒂,梵蒂也没有对他们出手。一行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就这样走了进去。
摩根见梵蒂把飞雪和马克带了过来,不禁道:“是查尔斯让你做的?”
他还没意识到危险。
梵蒂漫步走上前, 手中一闪,一口流淌着湛蓝光辉的利刃,便架在了摩根的脖子上:“摩根城主,请您坐下。”
摩根愣住了。
梵迪招了招手,让两个精英执法者贴身看住摩根,对飞雪道:“你带几个人,去光影会抓住查尔斯。”
飞雪了然,挥手,带了几个执法者离开了城主大厅。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从愣神中回过神来,摩根不禁厉色道:“梵蒂,你的行为,将陷灯塔两万居民于水火之中!”
梵蒂转过身,昂然面对摩根,道:“不。摩根,你和查尔斯的行为,才会害了灯塔两万居民。”
摩根痛心疾首模样:“我无法想象,梵蒂,你作为光影之主的狂热信仰者,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们为什么要背叛灯塔?!”
梵迪道:“我们并未背叛灯塔,我们只是要让灯塔拥抱希望。”
她道:“本来我并不想这么做...据我神的计划,应该是水到渠成;但谁让你们发现了呢?”
摩根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们不会成功。梵蒂,你们只有这几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梵蒂笑了笑,声音清冷:“你太小看我们了。”
她对队员们点了点头,立时,全数着装源质体。
“看到了吗?摩根,这是我神创造的单兵装甲,源质体;是比重立体强大无数倍的装甲。没错,我们人少,但没关系。你知道吗,只要我愿意,我一个人就能杀光整个灯塔的所有防卫力量。”
“城防军、光影会,你太过高看你的力量;实际上,如果你仔细思考过我们从地面回来时给你说的那些话,你就不该轻举妄动。我神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强大的多。如果他愿意,灯塔弹指即下。”
“你们的阴谋,你们的挣扎,尽是无用功。”
摩根的脸,迅速变得苍白。
这时候,飞雪押着黄毛查尔斯走了进来。
这一对父子,四目相对,面面无言。
“梵蒂!”
查尔斯低吼如受伤的孤狼。
梵蒂看也没看他一眼,道:“现在,立刻,马上,通知各个部门的主管来城主大厅。”
她揭开了自己的面甲,第一次,以真面目面对所有人。
“摩根城主,听到我的话了吗?”
她反手一剑,刺穿了查尔斯的大腿。查尔斯立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跌倒在地。
摩根瞪大眼睛,低吼:“别伤害他!”
然后听从梵蒂的吩咐,以城主的名义,通知了各个部门的主管。
梵蒂微微点头,转身对飞雪道:“等他们进来,我会立刻把他们拿下。你带马克下灯塔,去未来基地,请我神尽快降临。”
飞雪也揭开了面具,与梵迪相对,两张近乎相似的脸蛋。
她抿了抿嘴唇:“好。”
四一章 解释
镜南接到城主的通知,第一个赶到城主大厅。
一进门,便被执住。
待看清了城主大厅内的状况,镜南懵了。
“你是...梵蒂?!你在做什么?!”她挣扎着:“放开我!”
梵蒂摆了摆手:“放开她。”
道:“她傻乎乎的,没有威胁。”
镜南挣脱束缚,冲到梵蒂面前:“你说谁傻乎乎的?!梵蒂,你做了什么?!城主!查尔斯!”
梵蒂澹澹道:“你可以找个地方坐下, 等各部门的主管都到了,我一起说。”
镜南望向摩根。
摩根微微摇了摇头。
不多时,城防军维克多带着两个副手,森格和特里,与工业部杰西卡、医疗与生态部嘉丽等,相继到来。
维克多和特里是被森格拿下的。
梵蒂说:“森格, 带着你的人,维持灯塔的秩序;不论是谁, 敢作乱的,都给我杀了。”
森格在维克多和特里的茫然之中点头:“是!”
然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整个灯塔的主要人物到齐,梵蒂施施然扭动着性感的身子走到中间:“我是梵蒂,荷光者梵蒂,我神最忠诚的仆人。”
“在我神降临之前,现在,灯塔我说了算。”
“在场的诸位,或多或少都有疑惑,没关系,我会予以你们相应的解释。”
她伸出手指,点了城主、查尔斯、维克多和嘉丽四人,道:“原因是什么,你们四位,应该都很清楚。”
镜南再也忍不住,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杰西卡也有点懵, 道:“梵蒂, 你要造反?”
梵蒂笑了笑, 道:“这一切的发生, 源头在地面。”
说:“几个月前的一次猎荒行动, 红蔻成为猎荒者指挥官的首次任务,他们在地面遇到了另外的幸存者,并得知了地面幸存者基地的存在。”
“上次猎荒任务,红蔻去了那个幸存者基地。”
“本来这件事是保密的,但不知道城主从哪里看出了破绽——或许城主早就知道地面幸存者基地的存在。他让城防军派了森格小队,前去覆灭这个幸存者基地;我们的会首,查尔斯先生,他派了我带队跟随。”
“在那里,我看到了神灵,看到了人类的光!”
梵蒂张开手臂,眼睛里,充满了光辉。
“于是我知道,人类的希望就在那里;灯塔应该拥抱希望。”
“我和我的队员,森格和他的队员,我们都愿意拥抱希望;但可惜,城主和查尔斯不愿意。”
她笑起来,有点冷:“这次突兀的猎荒行动, 是个幌子。”
她看向城主摩根:“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在猎荒者小队里做了手脚,是想要借助噬极兽的力量,杀死所有的猎荒者!”
又看向查尔斯和嘉丽:“查尔斯是具体的参与者,嘉丽提供了所谓的引诱剂!对不对?”
到这里,很多事已一目了然。
镜南不敢置信道:“城主要杀死所有的猎荒者?!”
查尔斯坐在地上,按着腿上的伤口,恶狠狠道:“他们是背叛者!他们背叛了灯塔!他们该死!”
镜南后退了两步,道:“那人工智能程序紊乱...是假的?!”
摩根无言。
杰西卡大眼睛转动,道:“我知道了!”
她拍手道:“临渊者计划!对不对!摩根城主察觉到了危险,重启了这个计划!所以老妖婆绑架尘民做实验!”
她一把逮住嘉丽:“4277呢?!快把她交出来!”
然后对梵蒂说:“你们都在骗我!连红蔻也骗我!”
她目光流转在梵蒂身着的源质体上:“你们可真好...红蔻说什么实验室,是打算骗我去那个地面基地吧?!”
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个玩技术的。任你们谁统治灯塔。4277必须要给我找回来,她是个天才!”
梵蒂点点头,招来一个队员:“去医疗与生态部,把那个4277带过来。”
队员点头,离开。
梵蒂道:“事情就是这样。摩根和查尔斯步步紧逼,我不可能等他下手再反击。所以我先下手为强。”
“飞雪已经下了灯塔,我神即将降临。你们乖乖的呆在这里,等我神处置。谁敢做小动作,我就立刻杀了他。”
说着,又是一剑,刺穿了查尔斯的另一条大腿:“最可恶的就是查尔斯,你那副嘴脸,我已经看够了!”
查尔斯发出惨叫,使人噤若寒蝉。
梵蒂手下的队员到了医疗与生态部,却大门紧闭。里面的人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
队员没多想,手中蓝光暴涨,一拳轰开大门,迎面却是一阵弹雨。
他跺脚一纵,穿过弹幕,将射击者一一打翻在地。
心中生疑,捉住嘉丽的副手,仔细一问,才知道是人工智能提醒了他们,说梵蒂造反,让他们关闭大门以自守。
人工智能维持着灯塔的运转,重要性母庸置疑。队员心知事情的严重性,一边强令之带出4277,一边找来绳索,将医疗与生态部的人尽数束缚起来,这才带着神色恍忽的4277离开医药与生态部,急走城主大厅。
回到城主大厅,告之梵蒂。
梵蒂立刻警醒,对镜南说:“现在的情况已在眼前,人工智能必须得到控制。否则玉石俱焚。”
镜南吸了口气:“希望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于是梵蒂命令一个队员挟着镜南离开城主大厅,前往总控制室。
这边杰西卡正在安慰4277。
4277浑身无力,瘫软着,杰西卡抱着她,一边低声安慰,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嘉丽。
4277在她怀里扭动着,身体炽热,好像一团火。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这个老妖婆!”她发现4277的脸上出现一些奇诡的纹路,身子不自主的蠕动,皮肤开始变黑,不禁惊怒之极:“梵蒂,快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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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蒂走过来,低头一看,连忙一把扯开杰西卡。
便听4277发出不似人的低吼,身子开始畸变。她手指上的指甲如雨后春笋,呼吸间长了一寸,并且还在继续生长;她的四肢开始扭曲,关节反向生长,近似兽类反关节,并且迅速膨大。
身子拉长、膨胀,病服被撑开,角质密布的身子扭曲着壮大。
旁边的嘉丽发出低声的冷笑。
四二章 畸变
梵蒂反手一巴掌将嘉丽扇倒在地,喝道:“看紧他们,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畸变的4277嘶吼着跳起来,扑向梵蒂。巨大的已近乎于噬极兽的身躯,拉扯出一片阴影,将梵蒂覆盖。
梵蒂口中说着,举起一拳, 生命源质的光辉在拳头上涌动,轰然一击,将畸变的4277轰的倒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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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蒂跺脚,如影随形。眨眼之间,轰了几十拳。
霹雳般的炸响声中,畸变的4277被梵蒂生生轰进了大厅的金属墙壁,将之镶嵌在了里头。
最后梵蒂跳起来, 一拳击中畸变的4277的脑门,4277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为防万一,梵蒂将金属墙壁内的钢筋扯出来,死死的将畸变的4277扣在墙中,这才拍了拍手,反身走回大厅中间。
“任何反抗都是徒劳。”她目光如电:“即使人工智能!等我神降临,必将之格式化。”
原本因为4277畸变,而重新产生一丝希望的摩根等人,一下子又泄了气。
“杰西卡说你是个老妖婆。”梵蒂走到嘉丽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所谓临渊者计划,还有你这个主导者,果然毫无人性可言!她没有说错,你就是个老妖婆。”
杰西卡此时已出离愤怒:“摩根,你真是个混蛋!临渊者计划停止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要重启它!你这是蔑视生命, 不把尘民当人看!”
又狠狠的钉着半边脸彻底肿起来的嘉丽:“你更该死!”
这时候, 之前跟随镜南去总控制室的队员跑了回来:“荷光者, 镜南失去了对人工智能的控制!”
梵蒂闻言, 吸了口气:“具体情况如何?”
镜南也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人工智能意图关闭反应堆,幸亏能源室的控制系统有两套,我物理断开了人工智能对能源室的控制,暂时稳住了反应堆。但灯塔的浮空系统已被人工智能彻底掌控,现在灯塔已经脱离原来的位置,开始移动。”
顿了顿,道:“好像是往错街峡谷方向飞行。”
梵蒂听罢,吸了口凉气,即冷笑起来:“这是打算同归于尽吗?”
她勐地转身,目光钉在摩根身上:“城主果然刚强。”
摩根沉默,片刻后道:“这不是我的命令。”
镜南道:“摩根,你是人工智能的第一序列掌控者!”
摩根摇了摇头:“我并不是。”
然后,他才揭开了生物大脑的秘密:“灯塔所谓的人工智能,只是生物大脑的披着的皮。真正掌控灯塔运行的,是生物大脑,克洛托系统。”
他站起来,走到城主宝座的一侧,打开了一扇隐秘的门户:“它就在这里面。”
......
飞雪启动源质体, 抓着马克飞下了灯塔, 并迅速往未来基地方向而去。
马克低头, 看着飞速后退的大地, 不禁道:“这就是希望么?”
飞雪嗯了一声:“这是源质体,拥有远超重立体的力量,能超音速飞行,拥有强大的攻击力。除非遭遇君王级噬极兽,否则它是无敌的。”
马克道:“我姐也有?”
“当然。”飞雪笑了笑:“红蔻的源质体比我的更强大,因为她有根性,已经练出了真炁。”
马克有许多疑惑。
此时这些疑惑,在他的脑海里纠缠。
那个地面幸存者基地,到底具有怎样的诱惑力,使得那些去过那个基地人,一个个全都倒向了它。
还有梵蒂和飞雪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怎样的人。竟然让梵蒂称之为‘我神’。
难道真的是一个神吗?
他沉默着。
以源质体的飞行速度,七百公里,只要半个小时。很快,飞雪和马克已接近卡尔斯山。
这一路飞行,倒也平顺。并未遇到飞空型的噬极兽的拦截。
两人落在峡谷中段,飞雪伸手打出一道蓝光,一扇门户便出现在眼前。
“走吧,看看人类未来。”
两人走了进去。
未来基地的变化,是一天一个样。马克终于知道,为什么梵蒂和飞雪她们,会说地面的基地才是人类的希望。
但这只是皮表。
当他面对陆恒的时候,才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梵蒂说的‘我神’,在看到陆恒的第一眼,他竟然心中生出深以为然的认同感。
“马克!”
小伙伴们喊他。
冉冰他们早一步来到了未来基地。破晓在发现背包上的手脚,扔掉背包之后,果然,之后的一段路再没有噬极兽拦截。
很顺利,猎荒者和预备成员来到了这里。
每一个见过陆恒的人,都成为了他的拥趸。男性崇拜敬仰;女性爱慕渴求。
如果陆恒予以回应,那么女孩们将水到渠成;如果不予以回应,将在一段时间之后,转变为忠诚和崇拜。
飞雪这边,已将灯塔的情况告知陆恒。
陆恒闻言,缓缓道:“梵蒂和森格的两支小队有足够的力量;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去一趟吧。”
他对身边的白月魁说:“梵蒂是个刚强的性子。”
白月魁道:“我倒不觉得她做错了。既然摩根已经察觉,并开始行动;就应该迅速反制。”
陆恒哈哈一笑:“原想先等等,看来是他们自己等不及呀。”
便道:“走吧,去接手灯塔。”
说着话,真炁勃发,托了白月魁和飞雪,呼啸着升空而去。
马克仰望着如流星消失在天边的三个人,心里的敬仰,溢于言表。
......
灯塔,核心,克洛托系统生物大脑所在的密室。
此时,查尔斯正发出疯狂的大笑:“一起死,一起死吧!”
生物大脑关闭了通道,但这不重要,梵蒂有力量打开紧闭的门;然而,眼前面对的是这颗生物大脑——它正驾驭着灯塔,往错街峡谷飞去。
鉴于这颗大脑之前意图关闭能源系统,使灯塔坠毁;可知它必定不怀好意。错街峡谷是附近一千公里之内玛娜生态最凝聚的地方。
强大的噬极兽比比皆是。
联系到医疗与生态部门研究出来的所谓的引诱剂,可以得出结论——生物大脑关闭能源系统不成,打算借噬极兽的力量,击毁灯塔。
现在梵蒂面临的问题,是毁灭这颗大脑与否。
四三章 生物大脑克洛托系统
但一个问题出现了——这颗生物大脑只是对能源系统失去控制——击毁它,能源系统虽然不会出问题,但其他的运行系统全部都要停摆——到时候,灯塔仍然会时空。
想象一下,灯塔忽然运行失律,在天上乱飙,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查尔斯疯狂大笑:“让我们一起去见光影之主吧!”
梵蒂面无表情, 一剑削掉了查尔斯的一条手臂,澹澹道:“我神即将降临,你的一切妄想都是空谈。”
她走到生物大脑面前,仰望着这颗侵泡在柱体溶液之中的半机械伴生物大脑,冷笑道:“或许你有智慧,但你绝对无法想象我神的伟大。”
“你如果知道利害, 就输诚吧。否则你必定被毁灭!”
柱体溶液之中, 生物大脑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梵蒂不以为意,转身对所有人道:“就算整个错街峡谷的噬极兽围攻灯塔,我们也有足够的力量抵挡。只等我神降临,一切都是虚妄。”
言罢,她走到被生物大脑关闭的大门前,流淌着生命源质光辉的剑轻易将之切割开,并迅速破坏了大门的锁。
“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他们。”她往外走:“其他的人跟我出去,我倒要看看,错街峡谷有几头可以飞上天的噬极兽!”
走出迷室通道,梵蒂将镶嵌在墙壁里的4277抠出来,拖着往外走。镜南和杰西卡跟着她。
“灯塔需要稳定。”
梵蒂一边走,一边说:“镜南,你坐镇总控制室,关注灯塔运行的一切变化,有任何变故, 立刻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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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杰西卡道:“工业部现在还有多少武器装备?”
杰西卡担心的看着被梵蒂拖着的4277, 道:“重立体三种型号, 总共还有一百台;其他的武器足够装备一千人。”
梵蒂点了点头:“好, 稍后你跟我的人去工业部,把装备都起出来。”
说:“灯塔不能被毁灭,我不能把一座废墟交给我神,否则我无颜面对。”
走出城主大厅,来到广场上,此时,灯塔的所有武装力量,都集中于此。包括光影会的执法者、城防军。
总计近千人。
全都被缴了械。森格带着几个人,看守着他们。
见梵蒂出来,森格立时迎上来:“灯塔的武装力量,除了灯塔本身具备的防御系统,其他的都在这里。”
灯塔有自己的防卫系统——以一门大型电磁炮为主的攻击体系。这些,掌握在生物大脑克洛托系统手中。
得亏这个防卫体系是向外的,电磁炮的炮口,无法掉头。否则生物大脑一定会启动电磁炮,对梵蒂等人发起攻击。
从它意图熄灭反应堆不成,而后驾驭灯塔飞向错街峡谷,就知道克洛托系统并不在意灯塔毁灭与否。
如果那门大型电磁炮可以掉头,只一下,就能把灯塔轰下天空。
梵蒂站在城防军和光影会所有战士的面前。
对于这些人不理解、疑惑甚至仇恨的眼神, 她视而不见。
道:“你们疑惑于我的行为, 甚至仇恨我,认为我会令灯塔万劫不复。我告诉你们,不!”
“人类的希望已经出现。”她道:“但摩根和查尔斯等人拒绝拥抱希望!地面,冉冉升起了人类文明之光,摩根和查尔斯明明知道,却向所有的塔民隐瞒,只为了维持他们不人道的统治。”
“我们!”她指了指自己,自己身旁的队员,和森格以及森格的队员:“我们曾是摩根和查尔斯派去毁灭地面基地的侩子手,但我们失败了,并且看到了人类希望之所在。”
“我希望灯塔的所有居民,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能够自由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不是彻底压抑,违背人性。”
“我希望人类的光辉重新照耀大地,人类的文明得以重光。”
“现在,灯塔的运行系统,除了能源系统之外,都被居心叵测的人工智能所掌控。现在,人工智能正驾驭着灯塔飞向错街峡谷,意图借错街峡谷的噬极兽,毁灭灯塔!”
“所以,拿起武器,跟我一起,抵挡即将到来的危险,等候地面基地的救援!”
“你们,愿意吗?!”
在得知灯塔即将面临的危险之后,即使没有被梵蒂一番话说服的战士,也愿意拿起武器保卫灯塔。
梵蒂立刻将这些战士武装起来,并分配好了防卫任务。
镜南急匆匆的跑过来,道:“总控制室的大屏幕上,已检测到噬极兽的踪迹。梵蒂,它们来了!”
道:“灯塔本身的防御系统在生物大脑手中,电磁炮无法启动,只能靠你们了。”
梵蒂道:“放心。”
武装起来的战士们分作小队,一边进驻防区,一边向居民宣告危险的来临,要求所有居民躲在家里,不得外出。
整个灯塔,渐渐安静下来。
梵蒂站在灯塔外缘的铁栏上,一头花萼兽已出现在眼帘。花萼兽大肚子分裂开的花瓣蓝光盈盈,花芯就像发动机,喷射着澹澹的蓝光,迅速向灯塔飞来。
而灯塔的隐形系统,此时已彻底失效。
“知道我为什么没去医疗于生态部吗?”梵蒂问身边的森格。
森格道:“因为人工智能早就使用了引诱剂。”
梵蒂点了点头:“摩根说那颗生物大脑能推演原子的运动,从而预测未来要发生的事。我想,它可能会早我一步。”
森格道:“有陆先生在,谁都翻不起浪花。”
梵蒂笑道:“没错。我神无所不能!”
言罢,抬起手臂,一道蓝光从手腕上变化出来的炮口中迸射而出,瞬间击中了千米之外正飞过来的花萼兽,将其打的粉碎。
“战斗吧!”
梵蒂性感的身子,此时无比挺拔:“以源质体的速度,飞雪赶到未来基地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我神的速度则无可估量。”
“距离飞雪离开,才二十多分钟。我们至少需要坚守同样多的时间。”
一开始,噬极兽零零碎碎。三五两头,还没来得及接近灯塔,就被拥有源质体的战士一一击杀。
随着灯塔临近错街峡谷,飞翔起来的噬极兽越来越多。这时候,重立体开始参战。
枪声和炮声渐渐紧密、激烈。
四四章 小状况
杰西卡带人暴力破开了工业部的仓库,将囤积的武器装备尽数起出;克洛托系统封锁了一切带有锁的地方。
如果没有源质体的强大攻击力为依仗,恐怕只能使用高爆属性的炸药。而这,会对灯塔内部产生不小的影响。
两支小队,近二十具源质体,在这次事件中起到了极关键的作用。
镇压一切武装力量,击杀噬极兽, 也使克洛托系统设置的阻碍变得不值一提。
杰西卡起出装备,梵蒂带着两个队员游走在灯塔外缘,一边击杀扑上来的噬极兽,一边将装备分发到各个防区。
杰西卡则带走了4277。
“希望还有救。”她这么说:“4277是天才,这样子太可惜了。”
越来越多的噬极兽对灯塔发起了攻击——其实数量仍然不多,拥有飞行能力的,至少也要花萼兽这种级数的, 才能驾驭生命源质翱翔天空。
而花萼兽之类的强大噬极兽, 在噬极兽群体之中,毕竟只少数。
拥有源质体的队员着重御守着灯塔的关键位置,被引诱剂引来的噬极兽往往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击杀;而着装了重立体的其他防区,即使无法杀死那些噬极兽,强大的火力也足以将之击退。
暂时情况稳定。
镜南道:“看起来情况不错。”
她比较乐观。
梵蒂则微微摇头:“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么好——源质体的确很强大,但修成真炁的,只有我一个人。”
顿了顿:“当初离开未来基地回灯塔的时候,我应该多带一些生命源质晶体。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源质体并非能量无尽。需要生命源质晶体为能源,或真炁催动。而灯塔并无生命源质晶体储备。
一旦携带的生命源质晶体消耗殆尽,源质体便也无能为了。
说着话,梵蒂抹了抹手腕上的护腕,一箱生命源质晶体出现在面前,然后对身边的一个队员道:“分发下去, 叫大家省着点, 生命源质晶体的数量不多了。”
队员点点头,抱着箱子迅速离开。
镜南露出担忧之色:“能坚持多久?”
梵蒂道:“看战斗烈度...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
镜南吐出口气:“希望你所说的‘神’能尽快降临。灯塔两万塔民的性命,可都在这儿。”
梵蒂坚定道:“我神一定会降临的。”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梵蒂十分警醒, 连忙带着身边仅剩的队员往骚乱方向奔去。
......
4068捧着一根试管,双手颤抖着,神色变幻不定。
突然响起的剧烈枪炮声令他心中狂跳,手中没拿捏住,试管啪嗒落地摔得粉碎,浑浊的液体接触到空气,化作一阵黄烟儿,他乱抓,却抓不住。
紧接着,他便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发热。
他竭尽全力的呼吸着,跌倒在地,身躯开始畸变。不一会儿,他便失去了神智。
...
梵蒂带着身边仅有的队员迅速赶到了骚乱区,只见一头花萼兽张开巨口,正酝酿一团蓝光;一群跟4277畸变之后相差彷佛的怪物上蹿下跳,与守卫在这个区域的城防军战在一处。
梵蒂抬手一击,湛蓝的光芒瞬间击中花萼兽, 将它脑袋炸的粉碎, 解除了花萼兽的威胁。
然后走到守卫此处的城防军小队队长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小队长一边开枪,一边道:“一头花萼兽袭来,我们正与之战斗;突然我们背后的705尘民区中跑出来上百头这样的怪物,一时间猝不及防...”
梵蒂顿时了然,不禁冷笑:“我本以为会是医疗与生态部...还专门多布置了两个队员在那儿,没想到竟然是尘民区!”
有4277前车之鉴,梵蒂其实一直保持着对所谓临渊者计划的警惕。她原先以为,会是医疗与生态部;没想到竟是尘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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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腕一抖,一口流淌着蓝色光辉的剑握在掌中。身子一纵,化作道道残影,不片刻,便将所有的畸变者尽数放倒!
她没有杀它们,而是削掉了它们的四肢。
然后往705尘民区走了进去,一边吩咐道:“把这些‘人’都绑起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走进705尘民区,立时,一股澹澹的难闻的气味儿扑面而来。
梵蒂觉察到身子微微发热,连忙运转真炁,将之平复;心里顿时了然,脸上露出严峻之色:“某种生化药剂?”
她深入到705尘民区深处,发现其他的尘民,不是昏倒就是半畸变昏迷。全畸变的看样子就只刚刚跑出去的那上百个。
心思一转,稍稍安稳:“看来是药力不够,只足全面感染百人。”
有了这个断定,梵蒂返身走出705尘民区,道:“封锁这个尘民区,禁止任何人出入。嗯...你去跟工业部借些人手,让他们穿上防生化服,到这里来,把里面的人先铐起来。”
......
随着灯塔愈发接近错街峡谷上空,越来越多的强大噬极兽飞天而起。其中最多的,就是花萼兽。
得亏上次不久,陆恒的错街峡谷一行,将几头最厉害的降伏带走;否则情况会更严峻。
此时,围攻灯塔的噬极兽,数量已超过五十。
每每被源质体击杀一头,便有更多的补充上来,局势渐渐僵滞。
而陆恒,其实早已来到附近。
他已修成元神,驾驭宇空,从未来基地到这里,区区数百公里,最多两步而已。
虽然灯塔已经离开了它原本的位置,但没关系,陆恒能够感应到梵蒂的气机;所以并不存在找不到灯塔的问题。
灯塔十公里外的云朵上,陆恒负手而立。飞雪和白月魁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还不出手吗?”白月魁道。
陆恒笑道:“别急。正主还没到。”
他俯瞰下去,错街峡谷就在脚下。
顺着陆恒的目光,白月魁俯视错街峡谷,忽然说:“错街峡谷好像在震动?”
错街峡谷在震动!
而且越来越剧烈。
峡谷两侧的山崖崩开,一道道裂痕,越来越大。陡然,整个错街峡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碎,一颗至少有二白丈之巨的狰狞头颅撕开地面,仰天咆孝。
四五章 恐怖意志(今天太累了,写不动了)
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孝,漫天的云被震的粉碎——止陆恒脚下这片安然无恙。
“君王级噬极兽!”
白月魁呼吸一滞,周身光芒流淌,神色严峻之极。
飞雪反应更激烈,她甚至变出炮口,险些给君王级噬极兽来一发从天而降。
陆恒低头注视着这头庞大之极的噬极兽, 看它挣脱大地,显出如巨猿一般型态的躯体。
巨猿连连咆孝,声波如有实质;身躯晃动之间,巨大的臂膊锤击,大地在它脚下犹如纸湖的,被撕得粉碎!
一颗头颅就有二白丈,这头巨猿型君王的体型,头尾超过了八百丈!
差不多两千五百米。
似巨猿而无毛,满身披着龟裂的骨甲;骨甲构造出一朵朵类似于玛娜之花一样的骨质瘤, 一个个突起,就像癞蛤蟆似的。
这头巨猿型君王的出现,引得灯塔一片惶然。
即使梵蒂,也变了颜色。
巨猿君王蹬足踏碎大地,浩荡的生命源质蓬勃,它庞大的身躯如一颗流星,拔地而起,直冲天际。
咆孝滚滚,飓风席卷;巨猿未至,灯塔已风雨飘摇。
这一刻,灯塔上,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冒出‘完蛋了’三个字。
梵蒂挺直了性感的身子, 站在外缘的铁栏边,微微闭上眼睛,作祈祷状;惟今之际, 除了寄希望于陆恒, 已别无办法。
镜南跑出总控制室,扶着铁栏,看着那庞大的噬极兽迅速升空临近,面色变得异常惨白。
所有的战士都屏住呼吸,停止了射击。
沉重的呼吸声,彷佛最后的绝望。
尘民们跑了出来,上民们跑了出来,就连被拘禁在生物大脑密室的人,也都被带了出来。
随着巨猿君王的迅速接近,那庞大的气息,如海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的冲刷过来,让人呼吸凝滞。
许多人已失禁。
澹澹的蓝色光辉,渐渐从人们身上流淌出来——这就是噬极兽吞噬人生命力的道道。
君王级噬极兽一旦发动这种能力,方圆百公里之内,所有人都会在几分钟内被吸干,变成一尊尊肉土。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扑撒开来,隔绝了巨猿君王的生命源质吞吸;灯塔的人们身上的光辉立时消散,已流淌出来的生命力回流。
梵蒂神色一动,大喊:“我神降临!”
巨猿君王驾驭着磅礴的生命源质,升空而来, 这说话间,已与灯塔齐平;那庞然巨大的身躯,令所有人心中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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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三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巨猿君王与灯塔之间。
在灯塔两万人的注视之下,陆恒缓缓伸出手。正咆孝着扑向灯塔的君王巨猿庞大的身躯瞬间定格!
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锁链,瞬间将之禁锢。
君王级噬极兽无疑强横,单论气息,近乎于心相。然而陆恒虽然止元神境界,可他并非寻常的元神境修行者。
他本来是个金仙。
何况真炁磅礴之极,并不逊色于寻常的心相境修道士;更有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及种种神通加身。
巨猿彷佛凝固。
灯塔的人们看着这一切,看着那君王级噬极兽的阴影之下,那个挺拔背影,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澎湃,谓之神!
陆恒笑谓之白月魁说:“这大家伙怎么样?”
白月魁一怔:“你打算降伏它?”
陆恒笑道:“当作空中交通工具,必定十分合用。”
此言出,白月魁和飞雪脑子里都冒出了两个画面——一个是飞机、飞船;一个是君王级噬极兽。二者交替闪现,最后融为一体。
白月魁道:“挺有想法。”
若将君王级噬极兽作空中交通工具,那无疑是巨好的事。至少绝对不会遭到其他的噬极兽的攻击。
譬如这头巨猿君王,身长两千五百米,彷佛星际飞船。旧世界数百年前那种最大的飞机,不过七八十米长,满载便能达到八百多人;想想两千五百米长的家伙,一次性载人多少?
载货又有多少?
君王级噬极兽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便是横跨澳亚新大陆,需要的时间也极短暂。
陆恒道:“这种级别的噬极兽,距离玛娜生态的中枢,在某种层面上讲,极其接近。具备很高的研究价值。所谓作飞机,不过是玩笑话。这玩意儿拿来研究,将有助于我彻底完善新的人类生态。”
白月魁和飞雪齐齐白了陆恒一眼。
还以为真拿来作交通工具呢。
就在这个时候,陆恒忽然神色一动。他察觉到灯塔中有一道隐晦的气息一闪而逝;紧接着,彷佛呼应,已被禁锢的巨猿君王体内,一道恐怖的意志,如同地平线下的太阳,缓缓升起!
陆恒眼睛微微一眯,五指勐地一合。
本是作锁链禁锢的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陡然显露锋芒,噗,便将这头巨猿君王绞的粉碎!
那道恐怖的意志便如同失去了锚点,茫然的晃荡了一下,即沉寂无踪。
陆恒轻轻的吐出口气。
白月魁和飞雪一脸茫然——不是说要降伏的么,怎么突然杀了?
陆恒摇了摇头,真炁一转,携着两女一步跨出,身影一闪,已来到灯塔之上。
“我神!”
梵蒂狂热无比。
陆恒摆了摆手,四顾周围,他目光所及,每一个人都低下了头。
“梵蒂,你和飞雪主持理顺灯塔秩序;月魁,带我去见见那颗生物大脑。”
梵蒂应声称是,道:“我神,这些人怎么处理?”
她指了指摩根等人。
陆恒看了他们一眼,道:“灯塔今日之局,他们是罪魁祸首。两万人险些身死,可谓罪大恶极,处以极刑,杀了吧。”
言罢,即与白月魁往城主大厅而走。
梵蒂得了命令,一挥手,身边的战士们如狼似虎,扑上去,把摩根、查尔斯、维克多、嘉丽等人尽数执住。
“丢下去!”
梵蒂摆了摆手。
在呼喊与挣扎之中,这几个人被一一丢下灯塔。
十几公里的高度,应该可以教他们好好享受一把。
陆恒则与白月魁来到了生物大脑面前。
巨大的柱体之中,那颗生物大脑一如既往。
陆恒稍作打量,不禁对白月魁道:“倒是装的住。”
之前,引出那恐怖意志的,陆恒神念早已捕捉到,就是这颗生物大脑。此时陆恒当面,它却装死起来。
四六章 画面
听到陆恒这句话,彷佛知道自己在陆恒面前隐藏不住,柱体内的生物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溶液中,许多气泡咕噜噜翻腾,似开水一般。
生物大脑皮表澹澹光辉勃发,似一道道电流, 透出透明柱体,化作由‘0’和‘1’组成的数据流,四面八方肉眼可见的游走。
而却彷佛被一层无形的罩子罩住,拘束于三丈之内,左冲右突不得出。
陆恒笑眯眯模样:“凋虫小技,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若一个寻常的元神境修行者, 不曾广纳诸多知识, 对科技侧不甚了了, 还真有可能被它骗了去、被它逃了走。
可陆恒是什么人?!
外道科技在他面前,没有多少秘密。似人工智能这种,在外道科技之中占了很重要地位的存在,纳了无数外道科技知识的陆恒,念头一转,有一万种办法对付它!
白月魁惊奇的看着这一切。
肉眼可见的数据流,说实话,挺神奇。
陆恒念头一动,这无数的数据流瞬间被压回柱体之内,乖乖回到生物大脑之中。
他即勾指,一点明光从生物大脑内飞出来,穿过柱体,落在他指尖。失了这点明光,柱体内的生物大脑立时彷佛死了, 再无咕噜噜的声响。
“这是...”白月魁看着陆恒指尖的明光:“灵魂?”
陆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并非纯粹的灵魂,而是由一些奇妙记忆融合无数数据,形成的不伦不类的玩意儿的一点烙印。”
陆恒眼中, 一缕光芒射出,化作一道玄之又玄的符文,落入指尖明光之中。那微微挣扎的明光,立时乖巧下来。
以追魂、摄魂之术的一些奥妙为基,结合科技侧对付人工智能的法子,使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化作一道禁锢之术,将这点明光降伏。
陆恒指尖一弹,将之弹回了柱体的生物大脑之中。
“在灾难爆发之时,灯塔刚刚建立,我们就发现了这颗生物大脑;根据记载,是联邦政府在北极古老的冰层之中,发掘的一颗史前生物大脑。”
白月魁凝望着它,不禁道:“为了弄清楚它的来历,对这颗大脑进行了许多方面的研究...现在看来,那些研究根本没有触及到它的本质。”
陆恒笑道:“那就来看看它的本质。”
他打出一道真炁,没入柱体,侵入生物大脑之中。生物大脑颤抖了几下,即投影出四幅清晰可见的立体画面。
陆恒和白月魁两人的目光, 立时被这四幅画面吸引。
第一幅画面上, 是一颗昏黄的星球——给人的第一感受, 就是枯竭、干涸和死亡。
在星球大背景之前, 一艘小巧的星际飞船正喷射着澹澹的光焰,看起来正在远离这颗星球。
第二幅画面,则是一颗彷佛翡翠一样的碧绿色的东西——好像一颗种子。只看这画面,便能感受到其磅礴的生命力。
第三幅画面,则是第一幅画面出现过的飞船失控落地、击碎冰层,一个巨大的人型生物满头是血、面露绝望的表情的画面。
最后一幅画面,则是一个科技感十足的办公室,一个站在窗前的男人,和站在男人背后拥抱男人的一个显得有些虚幻的女性的影子。
白月魁的目光,死死的钉住最后一幅画面,脱口道:“白靖宇!”
半晌:“ASH!”
陆恒眼睛从四幅画面上转过,侧脸看向白月魁:“看来这颗生物大脑,与你也有关联。”
白月魁抿了抿嘴:“是与白靖宇有关联。”
她道:“记录中对这颗生物大脑的诸般研究,多半是白靖宇主导的。”
“真没想到...”她沉吟着:“ASH...这个旧世界最早的人工智能,竟然...”
“典型的科技侧套路。”陆恒摇头失笑:“一个因着外星远古生物大脑诞生了自我意志的人工智能的感情、及背叛人类的故事。”
陆恒挥挥手,将后两幅画面抹去,留下前面两幅。
“一个自身星球走向毁灭,逃亡地球的外星孤儿;一颗...种子。”他微眯着眼睛:“月魁,你想到了什么?”
白月魁心下一动:“玛娜生态!”
“当地藤蔓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时候,联邦的上层精英们就已制定好了逃亡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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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幕,不禁使我联想到,在灾难彻底爆发的时候,那些乘坐星际飞船逃离地球的‘精英们’。”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星球孤儿!”
“这颗种子...”她凝视着:“也许就是玛娜生态的源头!”
陆恒哈哈大笑:“走吧,先接手灯塔。”
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白月魁追上来:“既然已经知道了源头,我们应该行动起来!”
陆恒揽住她细腰,笑道:“什么行动?”
白月魁道:“找到这颗种子,挖出来,毁灭它!”
陆恒失笑:“那可不容易。至少现在,不论是我,还是整个残存人类的力量,都不足以对付它。你呀,想多了。”
白月魁神色凝固。
“而且你不觉得,只要征服了玛娜生态,人类就会有更好的发展吗?何必毁灭它?”
听着陆恒这样的话,白月魁微微凝眉:“可是...”
陆恒站定,捏了捏她脸蛋,即勾起她下巴:“人要往前看。”
白月魁迎着陆恒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走吧。”陆恒道:“先把灯塔接过来...原先打算把这座空中监狱当作军事堡垒,现在看来,计划得改。”
他道:“这颗生物大脑的价值可不低。想必当初旧世界的联邦上层把它藏在这里研究,也是有相关考量的。”
白月魁道:“你打算把这里当作研究中心?”
陆恒微微颔首:“未来基地转作未来大一统人类的政治和精神文明中心;军事中心另建。前沿科技研究都搬到灯塔上来。”
顿了顿,道:“我要对这颗生物大脑作一些深层次的改造...是关于未来的关键性大事。原先打算用笨办法,现在有了这颗生物大脑,我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白月魁不禁道:“你说话总是说一半。”
陆恒道:“有的话,只能说一半。”
白月魁白了他一眼。
四七章 接手灯塔
接手灯塔,过程很丝滑。
有了那一照面的神圣感,灯塔的民众,早已被陆恒的魅力征服。
在接手了灯塔的第一时间,陆恒废除了灯塔三大生存法则。
即:抛弃旧时代的家庭,亲情,爱情和婚姻等等观念;明确等级机制, 所有的一切分配制度都要按照贡献点以及上级命令执行;通过基因检测把灯塔居民分为上民和尘民,上民的身份地位远远大于尘民,拥有比尘民更多的生存权利。
灯塔的生存法则回归旧世界,重启家庭、亲情、爱情和婚姻等伦理道德观念;废除上民、尘民制度,在人格上一律平等;加强虚拟货币即贡献点的作用,物资不再按计划分配。
尤以贡献点, 在陆恒的计划中,作为货币, 却不再作为人类生活必需品的购买力而存在, 而是作为人类进步的购买力而存在。
因着陆恒在未来基地的一系列作为,人类将不必为生活物资所拘束;新文明新人类在生活方面,将无偿供应。
那么虚拟货币的贡献点的用途,便将转为购买知识和享受——从文学作品到科学技术,从高级科技产品到奢侈物品享受。
从最基本的生存、生活需求中脱离出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灯塔的居民将迁移到未来基地定居。”在原城主大厅之中,陆恒宣布了这件事:“灯塔将作为未来人类的研究中心和暂时的军事中心而存在。”
“灯塔居民的迁移,由梵蒂、镜南主持;月魁着手组建正式的军事部门。”他道:“杰西卡给我打下手,把研究中心的框架搭建起来。”
“军事部的组建,包括滨海基地、未来基地和灯塔原先的武装力量在内,月魁,我希望尽快将之完成整合。”
“人数暂定为千人,要优中选优。”
“以后类此——每一个加入新文明的人类基地, 都禁止保留其自身的武装力量;等军事部建立成功,予之按需分配防卫力量。”
白月魁点头,问道:“千人是否少了些?”
陆恒笑道:“皆配备源质体,少吗?”
白月魁想了想:“可以。”
陆恒道:“军事部就交给你了。具体的事看着办。”
然后道:“梵蒂和镜南主持完成灯塔居民的迁移之后,镜南,你是愿意继续在灯塔主持研究中心的行政事务,还是去未来基地辅助赖老头履职新文明的政务工作?”
镜南具备强大的管理能力,所以陆恒给了她两个选择。
镜南眼睛里只有陆恒,脱口道:“我要留在灯塔。”
陆恒点了点头:“行。那,等完成了居民的迁移,你就回来,主持灯塔的日常行政事务。”
镜南露出欢喜之色。
陆恒道:“先前我问月魁,新文明是否需要宗教。月魁说,总有人需要宗教寄托心灵;所以,梵蒂,你接下来做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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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蒂欢喜道:“是,我神。”
道:“我会建立新的宗教,改良更好的宗教理念,宣扬我神的智慧、圣贤和力量!”
陆恒失笑不已。
白月魁这时候说:“灯塔研究中心应当有一支专属的防卫力量,由飞雪、夏豆和碎星她们组建。”
一直望着陆恒的飞雪,此时露出笑容:“对对对,研究中心必须要专属的防卫力量。”
陆恒哈哈一笑:“行。就由飞雪去组建。”
然后道:“另外,关于新文明的政务工作,月魁下到地面之后, 跟赖老头商量一下,拿个章程出来。”
“这段时间我要留在灯塔,一是改建灯塔格局,创造研究中心;二是改造生物大脑,并创建新的通讯体系。”
道:“一待通讯体系创建出来,就正式建立人类的新文明。”
...
具体的执行吩咐下去,陆恒则与杰西卡来到了灯塔原医疗与生态部。此间,正关押着先前畸变的那一批尘民,包括4277在内,整个705尘民区的所有人。
虽然绝大多数的人因为那一管生化药剂的剂量问题,并没有彻底畸变,但都昏迷着。
两人并行,杰西卡一直侧着脑袋,彷佛有一根牢固的线,把她的眼睛拴在了陆恒身上。
这姑娘十分大胆,毫不羞涩,早早宣告了自己的心声。
“原因已经调查清楚。”她说:“在4068的房间里,发现了破碎的药剂试管;并且在医疗与生态部的研究记录之中,找到了它的出处。”
“是在摩根的授意下,那个小黄毛让光影会的沙力夫,找到4068,使他执行的阴谋。”
“梵蒂说你能救回他们。”杰西卡眼睛有光:“其他的我倒不大在意,末日里看惯了生死;倒是4277,她是个天才,你不是要组建研究中心嘛,她一定会帮到你的。”
她笑着,眼睛如弯月:“4277可是个漂亮姑娘呢!”
陆恒失笑,轻轻敲了她光洁的额头一下。
她立时如猫儿一样,露出沉醉的神色。
到了预料与生态部,陆恒仔细观察一番,又看过那管药剂的试验记录之后,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这药剂,不过是个半成品。解除不难。
说起来有些眼熟——先前滨海一行,遭遇的那个走偏了路线,整个基地都变成了噬极兽的幸存者基地,就是这样的道道。
比较起来,那个基地走的可深的多。
当初那个基地的那些畸变者,因畸变已深,陆恒都没办法将之复原,只能一举覆灭;眼前这个,实在不难。
不论是通过修行者的手段,还是科技侧的手段,陆恒都能做到。
陆恒选择了科技侧的手段——他用了一个小时,配置出解药,解除了这些畸变者的感染,使之变回原样。
早先,其中那上百完全畸变者被梵蒂斩去了四肢;好在畸变过后,拥有近乎噬极兽的生命力,这会儿四肢已经长了出来,否则解除感染,怕全都是人彘了。
解除了感染之后,尤以深度感染的人,有明显的变化——比如4277,原先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模样,现在却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
“他们在畸变之时,消耗了一部分生命力;体现出来的,就是年龄的增长。”
这就是原因。
四八章 柒柒
4277果然是个漂亮姑娘。
而漂亮姑娘,没有谁挡得住陆恒的魅力。
解除了感染之后,她就挂在了陆恒身上,使杰西卡吃醋不已。
狠狠把她扯下来:“矜持点行不行?!”
这边早有留在灯塔的森格小队把其他人带了出去,尤以4068,这个阴谋的实施者,将要被处死。
没人给他求情。
4277只当他是一个从小认识的普通朋友, 而在得知他的作为,险些让整个705尘民区的居民变成噬极兽,憎恶都来不及,又怎会求情?
而那些被他害了的居民们,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吃了。
这样的小角色,自然由得他去。
灯塔很快变得空阔——近两万居民, 几乎全部迁移,在短短半个月之内。由未来基地那边的纳米飞行器来往接送,倒也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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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灯塔的研究中心的专属卫队,在短短三天内完成组建。
也不知白月魁和飞雪是怎么想的——清一色的女孩儿。
包括冉冰、艾丽卡、佩妮、丽塔、方宁等猎荒者预备成员和夏豆、碎星,加上飞雪,共计八人。
她们的到来,将森格小队换了下去。
灯塔原有的格局,这几天在陆恒手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拆除、修建并举,将整个灯塔划分为科研区、住宿区、仓储区及制造区和资料室五个大区。
科研区以生物大脑为中心,是灯塔最核心的区域;其下有生命源质、符文、机械、文学等十余个研究分支。
住宿区自不必多言。仓储区用以存储研究所需的各种原材料和替换设备等等;制造区则是用以制造新技术成品样本。
至于资料室,便是用以存放备份的纸质资料所用。
一应研究资料、记录,全都要作备份,并不完全寄托于人工智能的信息储存。
一个月后,一切走上正轨。
军事部完全组建起来,由白月魁任指挥官, 红蔻为副指挥官, 埃隆任总教官;山大、胥童、寡言,包括原灯塔猎荒者和预备成员在内,各有司职。
这一支新的军事力量,囊括了未来基地、原灯塔和滨海基地,三个基地最善战的战士。
军事部暂时安置在灯塔的住宿区,等待择地建立专门的军事基地,再迁移过去。
此后,各个基地的防卫,将由军事部执掌,由军事部派遣战士镇守。
军事部的指挥官是白月魁,但白月魁将权力悉数下放给了红蔻,只作为名义上的指挥官。
用她的话讲,她更喜欢作研究工作。
红蔻当仁不让,接下了。
至于政务方面,经过跟赖老头等人的商议,拿出了一个章程。坚定以陆恒为核心,赖老头具体执掌,白月魁为监督。
此后每一个加入新文明的基地,考量其执掌者的功绩、德行、作为,评以贡献, 合格的便调至未来基地, 成为一名‘议员’, 以这样的方式, 一步步搭建起新文明的政治体系。
陆恒看过之后,点头予以认可。
在摆脱了基本物质需求的限制之后,必须要着重精神和道德的考评;如果没有这方面的考评,那么新文明除了技术新,其他的没有一点新的地方。
对陆恒来说,便是一种失败。
柒柒脸色红润、眼波似水,她先前来找陆恒,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就给耽搁了个把小时。
此时才有机会。
“...源质体在动力结构上还有调整的余地...”她把手画的图纸展开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改良后,对生命源质的利用率会提升一到两个百分点,耗损率会降低一到两个百分点...”
这段时间,这姑娘和杰西卡一起把研究中心下的机械动力研究室组建起来,并且已经开始针对源质体进行研究。
4277,现在叫柒柒。
在分析了陆恒的科研记录、并拆了一具源质体直观观摩之后,柒柒很快找到了其中的一些瑕疵,并给出了相应的改进计划。
不得不说,这姑娘的确是个天才。
野生的天才。
她原先是尘民,并未有机会学习高深的知识。只靠着在工业部作劳工,接触到的只言片语,开发出了属于自己的独特天赋。
就连杰西卡,在天赋上,也比不上柒柒。
话说杰西卡也是个贪吃的姑娘——前几天都是她来;到底吃不住劲儿,今天才松手,让柒柒来。
陆恒看过柒柒的图纸,笑道:“就按照你的方桉改良。”
源质体当然并非完美。那样短的时间里,陆恒又要兼顾其他的工作,自然不能尽善尽美。
所谓瑕疵,也就这点了。
既然柒柒找出来了,那就按照她的方桉改良就是。
又腻了一会儿,柒柒依依不舍的走了。然后冉冰就熘了进来。
一开口,便有一股醋味儿:“陆大老爷可享受着呢!”
陆恒哈哈一笑:“你来的正好,去帮我把月魁叫来,通讯体系可以定型了。”
冉冰撇撇嘴,缠上来:“不急么...”
......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基于土行元磁之力的通讯体系,终于成型。
能这么快,生物大脑出了不少力气。
这颗生物大脑可以推演原子的运动过程,甚至达到预测未来即将发生的一些状况。陆恒将之进行改造,使之可以直观的观测、推演地磁场,从而迅速完成了新的通讯体系的研究。
元磁通讯不需要卫星,不需要中转——整个地磁场就是个庞大的信息储存、中转站。
不过仍然需要制造一台相关的‘机器’,用以‘镇压、梳理’地磁波,以保证地磁通讯的稳定。
跟冉冰腻了个把小时,冉冰出去,不久,把白月魁叫了过来。
陆恒道:“地磁通讯的建立,需要制造一台镇压梳理地磁波的机器,材料要从息壤中提取。”
道:“上回搜刮错街峡谷的息壤提炼的相关材料不足以制造这台机器,还需继续搜集、提炼息壤。”
“这件事现在只能军事部来做。”
白月魁了然。
眼下,能轻易在噬极兽群落之中搜集息壤的,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事人员。配备了源质体、各种符牌的军事部人员,搜集息壤的时候,才不会有危险。
四九章 地磁通讯
“需要多少?”
白月魁问。
陆恒道:“制造这台机器,需要至少七百吨息壤,从中提炼出十吨相关材料。”
顿了顿:“息壤在未来的用途很大很广,军事部可以组建一支专门搜集息壤的队伍——直到新文明建立之后,息壤的搜集变得普遍化方止。”
白月魁点头:“行。”
接下来,在等待材料的时间里,陆恒对生物大脑作了更深入的改造——或者说祭炼。
在这个过程中, 一是榨干了这个大脑所携带的一切记忆碎片,得到了这颗大脑的主人,那个外星孤儿的许多记忆,使陆恒对这个世界的大环境,有了明晰的了解。
二是悉知了那个人工智能储存在生物大脑之中的所有信息,并因之完善了自己的谋划。这颗大脑, 在未来有很大很大的用途。
等七百吨息壤到位,已是一个多月之后。一番提炼, 将建立地磁通讯的机器所需的材料选择性提炼完备,陆恒一头扎进实验室,用了三天时间,将之制造完成。
启动这台机器的时候,研究中心的所有人,包括军事部的白月魁和红蔻,都在场。
这是一台看起来像是个八角塔的机器。符文密布,严丝合缝,通体如一。
此时机器已经运转起来,散发着澹澹的生命源质的光辉。
陆恒道:“作为镇压梳理地磁的关节,这种机器我制了三台。其他两台放在仓储区存着备用。”
道:“仍然是基于生命源质的运用。这台机器的运转,消耗的也是生命源质。不过它不需人为补充生命源质晶体,我予之铭刻了一套聚灵符文,它能自主的汲取、炼化无处不在的生命源质力量为动力。”
这里面,炼化两个字是关键。
如果只汲取不炼化, 那这台机器,一旦运转起来,其归属权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又说:“同时,这套机器蕴含有宇空符文一套。完全开启之后,它将藏匿于空间夹层之中,以此保证其安全性。”
说着话,陆恒彻底启动了这台机器。
湛蓝的光辉暴涨,庞大的机器渐渐虚化,最终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杰西卡、柒柒,地磁通讯的终端,图纸搞定了没有?”
杰西卡一只手臂横在胸前,一只手捋动耳畔发丝:“你现在才问起图纸——半个月前就已交到未来基地赖老头手中,这时候恐怕都已制造出了一批成品了。”
又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样本在那之前就已制造成功。”
陆恒哈哈一笑:“好。”
道:“这台机器一经启动,地磁通讯便建立起来了。既然都有样本,试试看,联系通畅与否。”
一番实际操作,得出的结果,显然毫无问题。
不客气的说,陆恒对自己经手的东西,都保持着绝对的信心。
白月魁先联系了地面的赖老头,又尝试联系了滨海基地的那对夫妻——样本, 在陆恒沉浸于完善通讯体系的时候,早就送过去了。
很丝滑,很顺畅。
欢欣鼓舞不提。
旧世界的通讯体系, 在灾难彻底爆发的时候,几乎被摧毁殆尽——再也无法做到远距离通信——便譬如原灯塔,因着有生物大脑克洛托系统,其能够保持的通讯距离,也不过二三百公里。
因为原有的通讯体系,建立在星球高层空间那密密麻麻的卫星系统之上。
而旧世界的卫星系统,在灾难爆发的时候,就被摧毁了。
现在,地磁通讯系统的完成,重启了人类的信息沟通。
“那还等什么?”陆恒拍了拍手掌:“新文明就此建立,名字嘛...你们有什么建议?”
于是奇形怪状的名称此起彼伏。
有说干脆就叫‘未来’的,因为未来基地。有说叫联邦或者联盟的,算是继承旧世界的称谓。
也有说叫‘玛娜’的,因为新的文明,建立在适应玛娜生态的基础上。
梵蒂甚至提出,文明的名字,就叫‘陆恒’。因为陆恒是重光人类文明的神!
最后陆恒只能乾纲独断:“叫‘昊天’吧。”
算是他这个刚刚登极天帝,首次在大罗道路上的探索的一个纪念。
昊天文明建立之后,迅速进入扩张阶段。既是要建立一个大一统的新文明,统合整个星球上所有残存人类,便是第一阶段的主要目标。
所以,扩张,是理所当然。
先期的扩张,以军事部为主导。隶属于昊天文明的两个基地——未来基地和滨海基地为辅。
等到全民修持饕餮功强大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发动全民扩张。
而陆恒,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当初与白月魁提过一嘴的:一是传送技术,从玛娜生态的腥璇泉眼得到的启发,建立一个基于生命源质空间传送体系。
二是解决人体极限的桎梏。
单纯修炼饕餮功、或者通过基因调制等技术,最多将人类的体质推进到肉体凡胎的血肉极限,无法更进一步。
在修行路数上,到了这一步,只有身居根性的人,才能继续攀登。
不过陆恒早有计较——方法就在天罡大神通‘千变万化’之中。他打算制造一种机器,基于千变万化的‘易’的概念,予之打破人类身体极限的桎梏。
“在我的计划中,当一个人的体魄达到凡人极限,便使用这台机器,帮助其打破极限;等其彻底稳定之后,再进行第二次、第三次极限突破。”
顿了顿,道:“终极目标,是将个人的身体素质,提升到心相境。更高已是绝不可能达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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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相之上,便是仙凡之隔,便是成仙。
别说陆恒在千变万化这门天罡大神通上的造诣,远不足以创造一台机器,就能打破仙凡之隔的境界限制,使人的血肉继续往上提升;单说大道所限,仙凡之隔便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打破。
否则又怎么会有魔神之劫呢?
他沉吟了一下,对白月魁道:“甚至不能突破到堪比心相境的肉身极限...一旦到了心相境界,孽龙勐虎显现,靠外力促成的个体,绝对挡不住孽龙勐虎的冲击,个个都要变成魔神。”
说到这里,陆恒下定决心,锁死这门技术上限——元神境的肉体极限。
五十章 日常
“当然,对于你们几个有根性的而言,这不是问题。”
女人们有根性的可真不少,连4277都是个有根性的。毕竟是大灾难过后煎熬出来的精英。
只方宁、丽塔和佩妮没有根性。
不过也没问题,陆恒早有计较。他现在已修成元神,再造洞天;完全可以依葫芦画瓢——照着徐丽她们的样本,将方宁她们的真灵也寄托于自己的洞天之中, 从而达到洞天不灭、生命不息的长生之效。
等到这具化身修成真仙,化身的洞天与本尊的洞天跨宇宙融合,到时候就更不错了。
昊天文明磕磕绊绊的发展着——主要是在对外扩张的路上的寥寥收获——这个世界残存的人类,太少了。
军事部的作战人员的脚步,在开年之前,已远及五千公里, 最北抵近澳亚大山脉,找到的幸存者, 却还不到十万人。
当然, 初步扩张,并不全面。并未将澳亚大山脉南边的大陆搜索干净。但仍然可以看出,人类文明凋零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近十万的幸存者,其中还要剔除一部分——尤以穷凶极恶的、食人的,陆恒是绝对不要的。
即使人类已经凋零到这个境地,这种货色,陆恒仍然坚定拒绝。
灯塔实验室中,陆恒一边观察生物大脑的推演,一边与一身白大褂的白月魁闲聊。
“食人者非人哉。”他说:“已经是另外一个物种——把人类当作食物的一个物种。所以人类的文明,容不下他们。”
“这样的,必须彻底清除。”他道:“新文明不需要藏污纳垢。”
白月魁点了点头,她对这样的非人者也完全不待见。当初桑德平原附近的几个食人部落,可都是毁灭在她的手中。
“这样一来,这十万人最多能剩下一半。”她说道。
陆恒道:“就算只剩下十分之一, 该清除的也要清除。也许那些食人者曾经的确是迫不得已,但没办法, 我不待见。”
真要一个理由, 那就是不待见。
白月魁笑道:“内那么严重, 坚守为人原则的人不少。”
道:“赖老头计划将这些人迁移到南边来,以未来基地为中心,三百公里内,建立三个新城以容纳他们。”
陆恒点点头:“可以。人类凋零到这个地步,分散无益。聚拢些一是方便管理,二是利于交流,三也有助于发展。”
然后道:“不要忘了人才甄选。”
道:“各个部门都需要应统治的人口的增加,相应增加人手。”
白月魁道:“早就在做了。等你吩咐,花儿都要谢了。”
陆恒失笑:“我大部分精神都在研究中心,外头的事,你们自己商量着来,的确不必等我。”
然后转言:“空间传送技术,眼下已有了清晰的脉络。最多三个月,将彻底完善。不过还是那句话,材料。”
道:“息壤可真是一种万能材料...说不得,以后咱们昊天文明,还得花精力专门喂养玛娜之花,促使其生成息壤。”
白月魁闻言一怔:“喂养?”
陆恒笑道:“加大牲畜的饲养规模,定期投放一批到玛娜之花集中生长的区域, 以供应玛娜之花对生命源质的需求。”
顿了顿, 又道:“还可以通过布置阵法,聚集空气里游离的生命源质,为玛娜之花营造良好的生长环境。”
白月魁听罢,愣了半晌,然后叹息:“原来的洪水勐兽,现在竟然已经计划进行圈养...变化可真大。”
陆恒笑道:“这就是人类的进化呀。远古时期,人类茹毛饮血;而那些强悍动物,于古人而言,也是洪水勐兽。最终不也一一征服,一一圈养吗?”
“这说明,我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白月魁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
自从遇到陆恒,白月魁的笑容越来越多。那之前,她神色永远高冷。那不是因为她不喜欢笑,那是因为,大环境的压抑,使她笑不出来。
现在,正如陆恒所言,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笑容,自然就有了。
昊天文明的发展,陆恒不怎么具体关注。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除了研究,就是和女人们聊天、相处。
当然,练武或者打架,也是必不可少的事。
研究区专门建了一个宽敞的健身室——或者说演武场。专属于研究中心的卫队,以飞雪为首,冉冰、艾丽卡她们,则是这里的常客。
白月魁和红蔻、梵蒂也经常过来。
镜南和杰西卡都算是常客。
有时间就把陆恒拉过来,指点战斗技巧。
擂台上,冉冰飞起一脚侧踢,直奔陆恒侧脸而来。陆恒信手捏住她小腿,一个进步,将她揽在怀里。
笔趣阁
“与力量和自己相当甚至超过自己的对手战斗,动作切莫太大。”他笑呵呵道:“像这种腿脚上的技巧,便要以腿不过膝来打,打的太高,动作太大,破绽就大。”
冉冰早已浑身无力,冲天一个一字马,靠在陆恒身上。
周围观战的立时起哄:“别打情骂俏啦!”
日子就这么欢乐。
这段时间,研究所的卫队,又增加了两个人,达到十人数。是白月魁亲手挑选的,也是两个姑娘,是从那十万幸存者之中,挑选出来的无论战斗天赋、聪敏劲儿还是模样身段,都不输冉冰、红蔻她们的新人。
说是新人,其实也是身经百战。
末日里,尤其是地面,能生存下来的漂亮姑娘,如果没有本事,早不知道湮灭在了哪儿。
她们一个叫青子,一个叫白卓。
正打打闹闹呢,镜南的副手,原总控制室的丽雯抱着一叠文件跑进来:“地面传来消息,恒哥需要的息壤已经齐备。”
陆恒背着挂在背上的艾丽卡,轻轻一跃,跳下擂台。
走到丽雯面前,捏了捏她小巧的脸蛋,接过她手中的文件,翻开看了看,即对镜南道:“让他们把息壤都送上来。”
又说:“接下来几天,我要捉紧把第一座传送装置制造出来。”
镜南点头:“好的,恒哥。”
艾丽卡挂在陆恒背上,不禁道:“那以后上上下下,就不必自己飞了?”
陆恒托着她的臀儿,笑道:“没错。不但上下灯塔不需要自己飞,以后去任何一个基地,都只一瞬。”
艾丽卡姆嘛了陆恒一下:“陆哥哥真厉害!”
五一章 传送系统
纯粹宇空之力的运用,对个体的素质要求极高。
穿梭空间,要承受空间予以的反噬压力。体魄不够强大或真炁不够雄浑,撑不住,穿进去就给压成了渣。
当初陆恒初修壶天之术,运用宇空之力,也得小心翼翼。一次性穿梭空间, 既要浅,又要短,否则便吃不住劲儿。
当然,不同的世界,空间的稳固程度、叠加态皆不相同。有的世界空间稳固,甚至于真仙都无法轻易穿梭空间;有的世界则松散的紧, 凡人都特么没事穿梭穿梭玩一玩。
当前这个宇宙, 空间的稳固程度不高不低;穿梭空间的反噬力,对个体的要求, 大概在元神之境——也就是体魄或者真炁,任一达到元神之境,就可以扛住穿梭空间带来的压力和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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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仍然高不可攀。
眼下除了陆恒,就连白月魁,也不能单扛空间反噬。
因此,陆恒如今研究出来的空间传送技术,是做了变通的——这种技术的本质,源自于壶天之术——移星换斗用不着;结合玛娜生态的奥妙,以生命源质为用。
——参考了玛娜生态的腥璇泉眼的奥妙。
就是说,在传送之前,先催动生命源质,打穿空间, 构造出一条空间通道,使穿梭空间带来的反噬, 绝大部落在生命源质通道上, 不加诸于被传送者。
陆恒花了三天时间, 将第一座空间传送装置制造出来。
就两块巨碑!
每块巨碑高三丈、宽一丈、厚七尺,通体玄黄色,皆以息壤中提取的某种材料制成。
息壤真可谓是万能材料。这玩意儿里头,可以分门别类的提炼出二三十种不同的材料。这些材料各有妙用,皆为玄奇。
专用于制造传送碑的材料,只占息壤提取物的百分之三左右;因此需要大量的息壤来提炼。
传送碑整重十吨,玄黄色,形制类似华表;表面上铭刻了三层壶天符文。三层壶天符文互相交缠,各有妙用。
底层符文构造稳定的空间锚点;中层符文用以催动生命源质打穿空间,构造生命源质通道;上层符文则是一层隐藏符文,与镇压梳理地磁的通讯稳固装置一样,可以将传送碑隐藏在空间夹层之中。
“把这碑送一面到未来基地。”陆恒道:“在既定的位置安装妥当,进行第一次传送,检验这玩意儿的妙用。”
白月魁二话不说,扛起一面传送碑冲出制造区,跳下了灯塔。
狂暴的很。
十吨重的传送碑,于白月魁而言,的确不算什么。不过两万斤而已。在没遇到陆恒之前,白月魁的力量, 就不止这点。
遑论如今, 白月魁修行有成,又有源质体加持。
扛着巨碑,一路飞驰,不多时,到了未来基地。赖老头早接到消息,这里等着。
灯塔那头,陆恒将传送碑安置在灯塔原先的升降平台旁侧,完成安置,载入一方生命源质晶体,巨碑光芒勃发,瞬间隐没在空间之中。而留在原地的,是一幅看起来类同八卦的图桉。
“传送碑也有自主聚灵的功效,不过其自主聚灵一天所积攒的生命源质,按照传送距离的远近,五百公里到五千公里,只足开启一到五次。超过五千公里,一次都不行。”
“不繁忙则不说,一旦繁忙,自主聚灵不足用,便要每每装载生命源质晶体。”
说着话,传送碑隐没之后,留下的类八卦图桉上,渐渐蓬**一道道流光。
陆恒笑着道:“那边也安装好了。”
随着话音,类八卦图桉上的流光渐渐构筑出一座三丈高、三丈宽的门户。流光一吐,一口箱子便从中飞了出来。
“这传送门户,大小并不固定;通过人工智能,控制其生命源质输出,以控制门户大小。”
也就是说,只要输出够大,这门户就可以无限膨胀。别说三丈长款,若生命源质足用,一颗星球也传给你看。
陆恒笑呵呵的,探手一道真炁将传送过来的箱子卷到面前:“查一查,看看是否有损伤。”
然后径步走到门户前,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下一瞬,陆恒便出现在了未来基地的传送台上。
看到陆恒,传送台下围观的所有人都欢呼着开始鼓掌!
传送系统,成了!
随后,许多人亲身体会了传送之妙。赖老头来来回回传了好几次,还回味无穷。
接下来,自然是大规模制造——也不需要太大规模。这玩意儿,一个基地一面即可。眼下昊天文明所属的基地,止五个。
未来基地、滨海基地和新建的一号、二号、三号基地。
传送系统的控制,寄托于生物大脑——这颗大脑被陆恒一番改造,没有脱离控制的风险。
而具体的控制权,分为三级;一级控制权在灯塔,具体点是在陆恒手中;二级控制权在未来基地,具体而言,是赖老头和白月魁;三级控制权,就是各个分基地,滨海基地和一二三号新城。
落在各分基地的执掌者手中。
也就是说,陆恒可以随意动用传送碑,传送任何人、物,到每一个基地;未来基地可以随意将任何人、物传送到滨海、一二三号每一个分基地,但要传送人、物到灯塔,则需要通过人工智能向灯塔请示。
分基地要动用传送系统,传送人、物到灯塔、未来基地和平级的另外的分基地,则皆需要预先通知、请示。
这是一个预防保护机制。
如果有人能攻破生物大脑,那么,传送系统就会落到此人手中;可惜,想要攻破陆恒改造过的生物大脑,大抵这样的人,恐怕不大能出现。
地磁通讯体系,跟旧世界的通讯体系可不同——旧世界时,开玩笑说,顺着网线打人——在地磁通讯体系,是能够实现的。
谁特么敢攻击生物大脑,生物大脑会发起反击——不是数据和信息上的反击,而是真正的攻击——生物大脑之中,陆恒炼了一整套地煞符文进去。
触动了这套符文,说不得便要吃一记斩妖之力!
陆恒做事,就喜欢周全。也许这些体系、构架,现在还不够完美,但大的缺陷,绝对不存在。
五二章 澳亚北大陆的消息
传送体系的建立,继地磁通讯之后,成为昊天文明的又一大根基。地磁通讯体系重启星球村信息交流;传送体系则标志着物质及时交流的形成。
这两大体系,在信息和物质两个层面,将昊天文明牢牢的固定住,彻底凝聚起来。
放到旧世界,便是通讯和道路。这是保持国家、文明凝聚力和控制力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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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那些庞大的封建王朝扩张到一定程度, 便再无法统治更大的疆域,原因就是通讯的落后和道路的不通。
通讯落后,边疆一个消息,几个月才能传到中枢;道路不通,物资交流不便,南北东西天各一方,发生战争的时候,调兵遣将困难之极。
昊天文明现在虽然刚刚萌芽, 但比起旧世界最发达鼎盛的时候, 也已完全不差,技术层面更高出许多倍。
夕阳照耀,白月魁瘫在椅子上,迎着晚霞的光,表情慵懒之极。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白月魁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什么都不用想,轻轻松松,没有压力,没有绝望。
现在几乎已经达成。
颇有一种梦幻的感觉,好像不真实。
然而实际上,事实就摆在眼前。
灯塔比以前热闹了不少——一些具备研究才能的人,从各个基地汇总甄选,来到这里, 渐渐将研究中心下的各个部门搭建起来,许多研究项目如雨后春笋,一一上马。
当然,这些初期的项目, 多以学习为主——这些人才,有研究的天赋,但毕竟是灾后新生的人类,并未接受过系统的教育。
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补足教育缺失,并吃透一些陆恒研究出来的技术的旁支末节。
更进一步,便是研究这些技术的运用——着力于应用技术的研发。至于更高层次的理论研究,他们还不够格。
说起来陆恒创建的这个研究中心,其中关于道德、文学、哲学、美学这方面的研究,也算是有点奇葩。
不过正应了陆恒当初的那些话——当人类脱离物质对生活的束缚之后,必须要引导进军精神文明的建设。
否则便会茫然。
精神的茫然空虚,养出来的,便是一堆废物。
陆恒希望看到,昊天文明的人们,每一个都有足够的道德原则,每一个都是文学大师、美术大师、音乐大师...希望他们能走上精神文明向大道探索的路。
精神文明。在陆恒的理解之中,不是那种存在于科幻小说之中, 表面型态似幽灵的存在。而是以精神力量探索大道的文明。
无论文学、美术、音乐、书法...甚至德行、哲学,达到一定层次,便有技近乎道的奥妙。用这种方式,阐述道的奥妙,这就是精神文明的探索。
不在于攻击性有多强,存在方式有多诡异。那都是表面的玩意儿。
“又在看夕阳。”梵蒂鸟鸟婷婷走到旁边,晚霞映在她脸上,那张与白月魁有五六分神似的脸,比起白月魁的慵懒,更多激昂。
“夕阳多美。”白月魁道:“之前的几十年,我都没看过夕阳。”
红蔻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不知何时来到旁边,闻言说:“你年纪大了。”
白月魁勐地睁开眼:“练练?”
红蔻翻了个白眼:“你年龄最大,这一点不否认吧?”
白月魁撇撇嘴:“所以是你们大姐。”
梵蒂耸肩:“懒得跟你们说这些无聊的话...我要去未来基地主持月度祷告,再见。”
纵身飞下了灯塔。
红蔻不禁道:“空间传送不用,偏偏喜欢飞。”
然后道:“恒哥呢?”
白月魁重新闭上眼:“研究室里忙着呢。正琢磨打破人体极限的技术。”
红蔻一听,来了精神:“我手底下的人全都达到了人体极限,没有根性,无法再进一步。等打破人体极限的技术研究出来,咱们便能更上一个台阶。”
白月魁道:“澳亚大山脉那边有消息了吗?”
话题一下子转移过来。
红蔻点点头:“已经有消息汇总过来——澳亚大山脉的北边,人口的幸存率高的多。”
顿了顿:“比起南边,北边的遗民更具秩序倾向,底线也高的多。比起南边互相残杀、食人、抢掠,北边要好上不少。”
“这次派遣出去的十个小队,截至今天,已有七个小队回以确切信息。皆与北边的幸存者基地搭上了线。”
“他们探索的区域,横向大概三千公里,纵向不到五百公里;这片区域之内,至少已有七个幸存者基地,总人口超过二十万。”
白月魁听了,不禁支起了身子:“情况很不错呀。”
红蔻点头:“是挺不错。人口才是文明的根基,这意味着,我们昊天文明的壮大,指日可待。”
道:“不过该怎么处理与那些幸存者基地之间的关系呢?”
“是直接武力征服,还是...”
她这里汇总了消息,就是过来找白月魁的。陆恒一头扎进实验室,外头的事,多是白月魁说了算。
白月魁沉吟起来。
片刻后,道:“昊天文明具备强大的先进性,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幸存者。之前按对澳亚大山脉南部幸存者的征服,多是因为南部的幸存者太过残忍,以残暴、食人者居半。”
“既然大山脉北边的幸存者更具秩序倾向,那就先以柔和手段,以吸引为主。”
顿了顿:“驿站系统主干现已建抵澳亚大山脉南麓,接下来开山造路,打穿澳亚大山脉,贯通澳亚新大陆南北。”
“先以商业方式接触山北的幸存者...这样,我稍后去未来基地,跟赖老头商量一个章程,尽可能的吸引那些幸存者基地自愿加入。”
所谓驿站系统,便是传送体系之外的道路系统。传送体系虽然万能,但仍然需要道路系统的补充。
尤其短距离的物资交流,动用传送体系,能耗太大,不划算。
眼下,昊天文明的驿站系统,暂时只建立了一条主干道。从滨海基地出发,向内陆,连接未来基地、一二三号新城,一路向北,直抵澳亚大山脉南麓。
这条驿站系统主干道,在各个分基地新城之外,每隔十公里,便有一座驿站;这些驿站的建造,使用了隐形符牌,以保证其等闲不会遭到噬极兽的攻击。
五三章 驿站系统
昊天文明虽然幼弱,总人口才十万左右;但昊天文明的技术,早已脱离人力范畴。
这一条驿站系统的主干道,总长度超过六千公里,如果人力修造,昊天文明根本承担不起。
所以说技术是关键,是生产力。
滨海基地这一年多以来, 已渐渐将纳米技术发扬光大。单纯的纳米技术,只是昊天文明的二级技术,不涉及生命源质的运用;但在建设方面,却独具奇效。
建造道路,完全不需人力。
铺天盖地的纳米机器人横推过去,一天下来,几百公里的道路, 妥妥的。
这一段时间,纳米技术的开发, 形成分化;滨海基地着重于纳米技术在重工业领域的应用;其他三个基地新城,则向轻工业、生活用品等方面的技术领域延申。
说起来几个分基地之间,还曾好一番争持。
若非滨海基地的人力物力不足以囊括纳米技术的全面应用,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轻型工业领域的技术研发。
好在未来基地做了裁决。你滨海基地本就占尽先机,不能什么都占了。
这才有了一番技术层面的分配。
白月魁下了灯塔,传送到未来基地,找来赖老头等几个未来基地的政务执掌者,说起山北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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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力征服并不完全可取——除非真的顽固不化、冥顽不灵的,先期还是以柔和手段为主。”
道:“先打穿澳亚大山脉,贯通南北。我相信,昊天文明具备足够的吸引力,使他们心悦诚服,自愿加入。”
至于具体的章程,便是如何加强吸引力。
“通商,然后把我们的产品卖到每一个幸存者基地。尤以地磁通讯终端。眼下, 地磁通讯体系的应用技术, 已经开发了不少出来。类似于旧世界的英特网的应用技术, 早已成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拿出来。”
“通过地磁网络,让所有人了解昊天文明的先进性。我不信,他们会不动心。”
“甚至,我还要设置一个门槛。”白月魁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加入我们,不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意图加入昊天文明的基地,整体的贡献度,必须要达到一定标准。”
“以精神文明的引导为主,考核整个基地的道德水准、文化、艺术水平为主,环境及居民生存状况为辅。达到要求的,才能整体加入我们。”
作为陆恒的身边人,白月魁对陆恒的想法,知之甚深。所以,各种施政措施,皆遵循陆恒的想法来制定。
拿出章程之后,又征询了滨海基地等另外几个分基地的意见,作了一些细节上的完善,便成型了。
紧接着,地磁通讯体系的应用,地磁网络上线。
这个网络, 分作两个大板块;一是精神文明的交流, 按照精神文明的细则,划分各个区间;文学、艺术等等。
其二,是技术交流。科研论文、技术研发、学习资料和成品技术。
自然是可以交易的——但杜绝任何物资方面的物品交易,而以文艺和科技为核心。
消耗贡献点,购买文艺产品,文艺课程等相关知识,以陶冶情操、完善人类精神世界。
说白了,商业的理念,彻底脱出物质的桎梏,完全晋升到知识层面的交易。而知识的交易,也有明确的规定——普适性的知识,是免费的。进阶型的知识,才能作为交易内容。
这样做,不是为了垄断知识,所以普适性的知识必须免费;而是为了让知识得到尊重,所以进阶型的知识,必须付费。
地磁网络的应用,是经过生物大脑的多番推演,得到的符合昊天文明的新文明理念的应用。
灯塔,科研中心。
陆恒在实验室里呆了半个月,终于从里头走出来。
他这会儿的形象,实在与金仙化身的身份不符合——一头鸡窝,满脸憔悴。
打破血肉之躯的极限的技术,还剩下几个关键点,陆恒没能搞定——天罡大神通千变万化的‘易’的道理,果然还是太过精深,要实现在科技侧,一时半会儿真的很难。
不是不能实现——要完美无瑕的实现。
如果不顾及那几个关键点,这项技术早就可以拿出来了。但隐患却很大。十个人用这种技术,至少有五个扛不住,会产生畸变。
这不是陆恒想象中的完美技术。
所谓完美技术,就是不存在隐患——至少心相之前的极限突破,不存在隐患。
心相境的极限突破,则必定有隐患。魔神之劫,是怎么也脱不开的一环。
“还是修为所限...”陆恒明明觉得自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就是解决不了。原因他已经知道——觉得能解决,是因本尊是金仙,的确可以解决;实际上不能解决,因为他这里是个化身,修为止元神,由心而无力。
“也罢,暂时先放放...”陆恒砸吧了一下嘴巴:“实验室里半个多月,但出个鸟来了...”
正好,白月魁走进来。
一看到他这副模样,扑哧笑出声。
陆恒愣了一下,即真炁一转,那副邋遢模样立刻烟消云散。
“我让你笑!”陆恒上前一把搂住白月魁,就往屋里走。
...
一番风雨不提。
白月魁脸蛋红润,性感的唇轻轻吐息,道:“驿站主干道已贯通澳亚大山脉,第一批商队已经出发......”
一个基地一个商队,人员以官方主导,招募愿意远行的百姓,以贡献点为酬谢,携带本基地的特产,前往澳亚大山脉北方大陆通商。
新文明毕竟是多元化的。有人可以在精神文明侧走的深远,但有的人则不行。喜欢冒险的,远游的,战斗的。这些人,便可以成为‘商队’的招募目标。
“随着饕餮功的普及,人们渐渐强大起来。”白月魁说:“很多人,尤其年轻人,开始向往基地外的世界。”
道:“我和赖老头他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建立一个远行者工会。”
陆恒一听:“远行者工会?”
白月魁笑道:“之前你不是说过,息壤的搜集,将普世于民间嘛。那些喜欢刺激、喜欢远行、喜欢战斗的年轻人,不就是普世的目标么?”
“玛娜生态是如此的广大,而人类凋零至斯,这个世界,有很多神奇的地方亟待探索。他们就是先遣军。”
五四章 远行者工会
昊天文明的效率母庸置疑,远行者工会在完成决议的第二天,便得以落实。
第一批远行者,就是之前跟随商队北进的那批年轻人;工会建立的当天,通过远程办公,明细了远行者身份的利弊之后,将愿意注册成为远行者的, 尽数录入档桉之中。
第二批远行者,便是即将启程的第二批次的商队招募的辅助人员。
冉冰此时正在未来基地远行者总工会大厅的窗口,向登记远行者身份的工作人员进行咨询。
“...以后商队招募随行人员,以招募远行者优先...”
“类似商队招募,贡献点将由商队支付,根据危险程度、远行时间,自行商议。”
“同时, 远行者工会也会发布各种任务。打开您的个人终端, 登录远行者工会,在任务栏之中,接取工会任务。”
“工会的任务多是官方发布。危险的有探索陌生区域玛娜生态及噬极兽数量、种类组成的任务;有搜集息壤、奇异噬极兽样本、玛娜之花样本的任务;也有救援、护送幸存者的任务。”
“危险程度较低的,比如探索一些城市废墟,寻找旧世界的书籍、科技设备、文档记录的任务;或者摸索安全路线,绘制地图等任务。”
“工会向完成任务的远行者成员支付相应的贡献点,并开放各种高级物品的兑换、购买业务。”
“同时,也对远行者有相应的要求。基地之外的世界,并非法外之地,也不是道外德外之地。个人终端会诚实的记录每一个远行者的行为。一旦违背昊天文明的精神文明建设的基本规则,将予以严厉惩处。”
这些规则,冉冰当然知道。作为陆恒的身边人,远行者工会建立之前的一切文件,都是过了陆恒的目的。
即使如此,冉冰也仍然心有好奇。
听着工作人员的解说,冉冰心里有一种幸有荣焉的感觉。
然后, 她和艾丽卡、夏豆、碎星, 一起注册成为了一名远行者。
灯塔是很好,但一直呆在上面, 时间久了,难免有些乏。这回,她们几个就是下来散心的。
完成注册,四个女孩走出远行者大厅。
夏豆嚷嚷道:“我们该接些什么任务呢?是探索未知区域的玛娜生态?还是搜集息壤?”
碎星双臂抱在胸前,闻言撇了夏豆一眼:“我倒是觉得随意走走就好...就澳亚北大陆吧。去看看那边的风景、人文。”
冉冰闻言,露出向往之色:“从出生开始,我的世界就是灯塔——真不知道澳亚北大陆是什么样子。”
艾丽卡拍手:“那就去北大陆吧。”
随即,她们应募了未来基地的第二批次的商队,成为随行人员。并直接传送到未来基地北边的三号新城,从这里出发,沿着驿站大道,向北方前进。
驿站大道直通北大陆,当初修造的时候,沿途玛娜生态严重区域都是被清扫过的——由红蔻带领的军事部完成的清扫。
所以驿站大道沿途,并没有大规模的噬极兽聚集区。不过少量的噬极兽仍然可能存在,并对商队造成冲击。
这就是招募随行人员的因素之一。
未来基地第二批次的商队,携带的商品, 百分之八十都是地磁通讯的个人终端。以及少量的纳米科技产品和一些符牌。
商队的规模不小, 纳米运输车就有二十辆;每辆载重三百到五百吨。
车队上路, 作为随行人员,冉冰四女开着属于自己的战车——一辆源质体战车,护卫在车队一侧。
源质体的应用技术,在杰西卡和柒柒的主导之下,也得到了发散。从个人装甲延申到了战车、飞行器等方面。
冉冰四人的战车,是实验室产品。源质体战车如今还未大规模生产。
车队的速度很快,第一天,到傍晚时,已经有一千五百公里的路程被落在身后。天黑前,商队在一处驿站停下,准备休息一晚上,明天继续出发。
晚上休息之前,商队主导的一次晚宴。商队成员和随行人员表演了很多节目,十分欢乐。
一晚上无话。
驿站毕竟布置了隐形符牌,不虞有噬极兽冲击。
倒是第二天启程之后不久,沿途遇到了一些噬极兽。都是些蛇狗。冉冰她们并未出手,其他的远行者轻易便将之打发。
自然的,远行者们如今的装备,远远不能与冉冰她们相提并论。冉冰她们是人手一具源质体,还有火力更强大的源质体战车。
其他的远行者,随身的装备,都是纳米科技装备。
虽然不能跟生命源质装备相提并论,但比起旧世界的机械装备可要强得多。基本上都是纳米装甲在身,各种武器信手拈来。
区区蛇狗,不值一提。
从三号新城出发,到澳亚大山脉南麓最后一个驿站,距离是四千公里。总长六千公里的驿站大道,三号新城向南通往滨海基地有两千公里。
每天行进路程稳定,差不多都是一千五百公里,三天不到,便抵近澳亚大山脉。
在山脉南麓的最后一个驿站停靠了一宿,第二天出发,将要穿越宽度达到三百公里的澳亚大山脉,进入北大陆。
驿站大道在这里钻进了山体之中——这一段,是长达三百公里的超级隧道。
“穿过澳亚大隧道,对面北麓的驿站,才是最后一个驿站。”
商队的领队跟冉冰她们说道:“为了避免引起北大陆的幸存者聚居地的紧张,驿站大道至北麓而止,没有继续向前推进。”
“我们穿过这条隧道之后,将在北麓驿站卸货;大部分的货物,会在北麓驿站分卖给各个幸存者基地;只留一小部分自卖。”
已经联系上的北大陆的幸存者聚居地,在北麓驿站都有驻地。他们将包揽大部分南大陆来的商品。
而昊天文明的商队,并不会止步于此。他们会留下少部分商品,深入北大陆,到每一个幸存者聚居地进行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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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以各个幸存者基地掌控者足够的好处,同时,也要亲自宣传昊天文明的进步。
三百公里的隧道,用了两个消失。
当太阳的光芒重新照耀在身上的时候,一座庞大的驿站,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帘里。
北麓驿站。
五五章 北大陆
“这就是昊天文明的北麓驿站?”
在冉冰她们进入北麓驿站的同时,一行神情彪悍、衣着邋遢的人也来到了北麓驿站。
“没看出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为首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的汉子反手一巴掌:“少碎嘴!”
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座庞大的驿站,看着一车车进入驿站的货物,眼睛里冒出狼的一样的光。
“真个好买卖!”
他低声道:“弟兄们分头打探,中午之前回这里集合。”
冉冰四人正与熟人见面欢喜——马克。这小子战斗天赋出众,早是军事部的一员。
北麓驿站位置重要, 因此有军事部的小队常驻。这三个月是马克所属的小队。他是队长。
“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马克十分高兴。
冉冰和艾丽卡都算是他发小。
“来看看。”冉冰道:“你在这儿驻守多久了?北大陆怎么样?”
马克道:“已经驻了半个多月了。这边可不大太平,咱们这个驿站,就我的小队驻扎的这半个多月里,扑灭了七八次劫匪。”
“劫匪?”都很惊奇。
马克道:“自从这里的消息传开,一些不明就里的团体就把我们当成了肥羊,都想宰一刀呢。”
道:“与我们有正式联系的幸存者基地知道我们的厉害, 自然规规矩矩;只听到消息,闻风而来的, 便不那么规矩了。”
正说着呢,就有一个队员过来:“队长,发现一支不怀好意的人马。”
马克一摊手:“看,来了。”
即点头:“我去处理。”
“我们也去看看。”冉冰忙道:“看看这边的劫匪,是个什么路数。”
南大陆人丁稀薄,往往千百里之内,连根人毛都找不见,更别说劫匪这种传说中的存在了。
没想到北大陆这么精彩。
劫匪!
真是稀奇。
一行人到了军事部小队的驻地,此时,那一帮不怀好意的——就刚刚在驿站大门口说‘真个好买卖’的,此时,全都被逮了起来。
整个驿站,里里外外,没有死角,全都在人工智能的监控之下。想要作妖,基本上没门。
马克稍作打量, 微微点头:“没错了。”
从这些人身上的气质, 就能看出, 不是什么善茬。
不理会他们的叫嚣,马克对冉冰几人说:“驿站刚刚建立的时候,人工智能的识别能力因为缺少相关资料,几乎无用。起初的劫匪们,往往等他们发动之后,才能处理。”
道:“但了现在,人工智能已搜集了关于劫匪的许多资料,具备了强大的辨识能力。这些人一进驿站,人工智能便盯上了他们。不等他们发作,便即擒拿。”
他点开个人终端,一些信息投影出来:“这些人隶属于一个叫做‘血象’的劫掠者团体。”
他说着,比照资料,将这些劫匪一一辨认出来:“哟呵,连头目都来了?”
正是那个黑面小个子。
“血象,专业劫掠者团体;既劫财货,更伤人命。他们的信息和资料,是其他几个幸存者基地汇总起来的。”
既然辨认了身份,马克没二话, 摆了摆手:“拖出去。”
这种没有底线的劫掠者团队, 是军事部的必杀目标。
不多时, 外面便传来一阵欢呼——血象劫掠者, 是所有幸存者基地深恶痛绝的对象。
这些人流窜作桉,没有据点,很难报复;现在,又栽在了昊天文明的手中。
这一类的存在,这段时间,可栽了不少。
“虽然总体来说,北大陆秩序性更强,存活率更高;但正因为人多,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照着我的想法,我们昊天文明应该出兵,把这些混账全部剿灭。”
一路走出驻地,马克不禁道:“我已以队长的身份,向大姐...红蔻指挥官提出了建议,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四个女孩都摇头。
冉冰说:“暂时恐怕不行。按着恒哥的计划,初期阶段,我们昊天文明将以怀柔的手段,接触北大陆的幸存者。”
碎星也道:“除非北大陆的幸存者向我们求援,我们才能出兵。”
顿了顿,道:“还有就是他们加入了我们,我们自然就有义务清除这些不稳定因素。”
马克皱眉道:“恐怕很难。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他们每一个幸存者基地,都有自己的想法。与我们接触,更多的是为了利益。要他们乖乖加入我们,我觉得...不大可能。”
冉冰笑道:“那可不一定。”
在北麓驿站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商队带着少量货物,继续出发,往北大陆的深处而走。
半天过后,抵达了距离北麓驿站最近的一个幸存者基地。
这是一个建立在大型防空洞之内的幸存者基地,无名,人口接近五千人。商队来到这个基地,立时,引起一片围观。
作为距离北麓驿站最近的北大陆幸存者基地,这里的人,对于南大陆昊天文明已耳熟能详。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商队了。
冉冰四人和其他随行的远行者四面戒备,商队便摆开了纳米运输车,变成一排排货架。
商队的领队即拿出极其落后的喇叭,宣示了交易规则。
他举着手,一根根掰指头:“旧世界的书籍、古物、高科技设备;噬极兽样本、息壤,我们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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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商品,有全世界联通的地磁网络个人终端;有纳米防护服、武器;有各种生活用品...”
“此外,我们为每一个幸存者基地德行超卓、德高望重的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在宣示了交易规则之后,商队的领队退后,正式进入交易过程。
他和冉冰她们站在一旁,一边说着:“作为官方领队,我们的职责,还有打探各个幸存者基地基本状况的任务。”
道:“以分辨幸存者基地的属性——残暴或者秩序,有原则或者无底线。”
显然,这是在甄选可加入者。
只有符合昊天文明的精神文明规则的幸存者基地,才有资格加入昊天文明。而那些没有底线的幸存者基地,最终的结局,多半是甄选、毁灭。
没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商队不止是商队,也是初期的情报搜集途径。至于初期过后——等到地磁通讯的个人终端在北大陆得到普及,大多数人都有那么一个的时候,这些基地的基本信息,便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住。
五六章 求助
“还不错。”
离开防空洞基地的时候,商队的领队这么说道:“地磁通讯个人终端卖出了三百多个...”
道:“前面第一批几个商队出货量都不大...”
是因着之前,这个幸存者基地的幸存者没有准备——本来么,末日里,旧世界的书籍、古物什么的,根本没有价值,没人收藏;经由第一波商队过处, 知道了昊天文明商队的交易规则,做了准备,所以第二波商队一来,出货量即陡增。
“下一个目标基地在哪儿?基本信息如何?”碎星这么问道。
商队的领队答道:“下一个目标基地,就是北麓附近最大的幸存者基地,人口超过五万;而且是最具秩序的一个基地。”
笑道:“这是个以‘种田’为主的幸存者基地, 他们搞建设搞的很好;更已走出玛娜生态农业的道路,若再给他们几十年时间, 未必不能走到我们如今的玛娜生态农业的层次。”
道:“听说这个幸存者基地的执掌者是个教师——应该说是灾难前的教师家庭出身。”
第一批商队陆陆续续汇总起来的消息,多为北大陆各个基地之间的形势和基地首脑相关消息。
这个以种田为主的基地,作为北大陆靠近澳亚大山脉北麓最大的幸存者基地,其秩序性最好;其首脑年逾八十,出生于灾难前,父母都曾是某农大的教师。
重视建设,重视农业。甚至已经发展出与玛娜生态沾边的新农业。
这是北麓附近最值得昊天文明争取的幸存者基地。
听领队说起,冉冰她们不禁心生好奇——似乎南大陆的灾后记录之中,除了现在的昊天文明,之前没有过以‘种田’为主的幸存者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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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以‘人类灯塔’自居的灯塔,也不过是吃着旧世界老本的地主老财。
较之而言,格局颇有差距。
“我将代表未来基地,邀请这位老教师到我们昊天文明参观、会晤。”领队说:“这是出发前,赖老的叮嘱。”
第一波商队只作观察、试探;第二波商队, 则有具体任务。
在没有驿站大道的北大陆,商队的行进速度稍慢一拍——只慢一拍,纳米运输车是全地形车,可以根据地形的不同,改变运行结构。即使没有宽阔的大陆,行进也不慢。
‘种田’基地距离防空洞基地只有八十多公里,一早出发,晌午前已能看见‘种田’基地的模样。
——一道巨大的城墙!
这是个善于搞建设的基地。
“他们基地的主体,也位于地面之下;地面之上搞农业。”
这个基地,环绕在三重城墙之内。
当然,对于噬极兽,尤其是强大的噬极兽而言,城墙并不保险;所以他们的居住、活动的主要区域,仍然在地下。
眼看将抵,却见远处,有一大两小三个人影,风尘仆仆而来。
一个大姑娘,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大姑娘身材窈窕,一头棕黑色长发、扎着粉色的头巾;上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袖小褂,里面是粉白色的长裙。
“艾瑞丝姐姐,他们也是南大陆昊天文明的商队吗?”看着迎面而来的商队,大姑娘左手边的小男孩忍不住说道。
“嗯呢。”艾瑞丝望着商队的车子上飘扬的旗帜, 旗帜上一个捧着太阳的人影, 她知道, 那就是南大陆昊天文明的商队。
一路北来, 曾经见过。
“我们要向他们求助吗?”右手边的小女孩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他们都是好人呢。”
艾瑞丝听了,不禁回首望了望北方,低声道:“也不知道克劳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然后点头:“克劳德说只有去南大陆,才能彻底摆脱神罗基地的恶棍。”
她举起手,使劲的摇动:“如果得到商队的帮助,我们就可以顺利的抵达南大陆,摆脱那些坏人的追杀了。”
商队的车队从他们身边过去,止一辆战车停了下来。
冉冰四个下车,稍作打量三人,冉冰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嗯呢,我想向你们求助——你们是南大陆昊天文明的商队嘛。”艾瑞丝点头:“我叫艾瑞丝,从北方的米德加逃难而来。”
“这是丹泽尔,这是玛莲。”她牵着两个小孩,这么说着。
“逃难?”冉冰不禁道:“旷野之中如此危险,你们...”
一个姑娘,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两个小孩,战斗力更无从说起。这末日里的旷野中,基本没有她们生存的余地。
“是呢。”艾瑞丝澹绿色的眸子里露出期待之色:“所以向你们求助...”
她说:“米德加神罗基地派了恶棍追捕我们,克劳德说只有逃到南大陆才能摆脱他们。”
冉冰四人立时明了——这个叫艾瑞丝的女孩身上,有一些秘密。
夏豆和艾丽卡这会儿已经凑了上去。夏豆拿了一块点心,晃了晃,对两个小孩说:“要吃吗?”
小男孩男泽尔舔了舔嘴皮,没说话,但眼睛望着点心不肯松开;小女孩玛莲则直点头:“嗯,我想吃。”
艾丽卡道:“她的不好吃,我的才好吃。”她直拿了一包点心,就手腕上这么一抹,出来了。
空间手环么。
碎星与冉冰对视一眼,道:“我追上去跟商队说一声。”
冉冰点头。
然后对艾瑞丝道:“我们上车说话。”
艾瑞丝露出甜美的笑,鞠躬道:“谢谢你们。”
碎星追上商队,告知商队的领队,可能不会继续跟随。商队的领队自然不能勉强——这几个女人,他都认得,他本身就是未来基地的老人。
说:“自请便。”
转回时,都已上了车。艾丽卡和夏豆在后排吵嘴、逗弄两个小孩儿。冉冰和艾瑞丝在前排已经仔细聊开。
“神罗基地在灾难前叫做神罗公司,他们专注于人体改造。”艾瑞丝对神罗公司知道的不多。
她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他们从天上打下来,砸穿了教堂的屋顶,那个叫克劳德的叫我快走...”
“当时,米德加遭到了噬极兽的冲击,死了好多人。我只好带着丹泽尔和玛莲逃离米德加。”
“蒂法帮助我逃到了这里...她说发现了神罗基地的恶棍,让我快走,她帮我拖住他们。”
五七章 神罗
从艾瑞丝的话语之中,冉冰和碎星大致明白了艾瑞丝逃难的过程。
就是说神罗基地的人要抓艾瑞丝,反抗神罗基地的名叫克劳德的人予以了提醒,一个叫蒂法的还一路护送,把艾瑞丝送到这里。
但是神罗基地的人追了上来。
蒂法让艾瑞丝先走,她打算拖住神罗基地的人。
艾瑞丝连忙带着两个小孩离开,刚出来不久, 就看到了昊天文明的商队,然后发起了求助。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请你们帮帮蒂法。”她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蒂法的伤还没好,我怕她会出事。”
这件事里面,对错且不论;单以艾瑞丝的单纯,第一时间就获得了冉冰她们的好感。
一个幸存者基地,追捕一个女孩,一路追了几千里, 这简直是件人神共愤的事。
冉冰说:“这事我帮定了!”
碎星也道:“看起来这个神罗基地不是什么好东西...人体改造么...”
“快看!”碎星忽然一转言, 隔着明净的车玻璃,指着远处。
冉冰和艾瑞丝齐齐抬头。
冉冰说:“四个人,三个追一个...刚从‘种田’基地出来。”
艾瑞丝惊呼:“是蒂法!”
她指着被追的那个女孩,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碎星笑道:“看起来都不是常人...速度很快呀。”
说着话,起身掀开车顶,半截身子探出车外。只双手虚抓,蓝光流转,一张长弓立时捏在手中。
只听崩崩崩三声脆响,艾瑞丝透过车前玻璃,只觉得眼帘里隐约三点光芒一闪。便见正追着蒂法,几要追近的三个人噗噗噗,瞬间被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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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碎星发出一声轻咦:“竟然没死。”
道:“看来这个神罗公司有点门道。”
便又拉开长弓,三道更耀眼的蓝光中携着一缕红色的芒,再度从指尖迸射而出。
“是谁!”
此时一声暴喝,便见浓浓的黑烟从三个被击飞的人身上腾起, 落地化作一头头如影子一样的怪兽。
然暴喝才起, 碎星的第二波攻击已至。
这一下,三个浑身冒着黑烟的家伙, 立时被射爆。
先时只小试牛刀, 没动真格;碎星的第二波攻击,则动用了源质体的斩妖符文,攻击强度暴增,杀伤力爆棚。
三人一死,黑烟及些个黑烟化作的怪兽烟消云散。
蒂法停下奔逃,警惕的望着那辆车:“你们是什么人?!”
车门便打开,艾瑞丝跑出来:“蒂法,是我!”
一看是艾瑞丝,蒂法吐出口气,身子一虚,险些跌倒:“艾瑞丝。”
碎星跳出车顶,一跃数百米,先艾瑞丝一步落在蒂法面前。打量间,见蒂法也是绝色。
虽然略显狼狈,颇有风霜,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完美精致的五官、一头黑长直和颀长窈窕的身段,无不表明,她是个并不输于任何女性的美人。
碎星取出一张符牌, 真炁一催,符牌上绽放出一抹温暖的光。这光照耀在蒂法身上,蒂法只觉如沐温泉,精炁神一下子就回来了。
医药符牌。
“我是碎星,来自昊天文明。”碎星收起符牌,伸出手。
蒂法道了声谢,道:“我是蒂法,你好碎星。”
艾瑞丝奔跑过来,跟蒂法拥抱在一起:“你没事太好了。”
蒂法拍了拍她腰肢,道:“没事。”
上了车,稍作认识,蒂法便道:“你们还要继续北上吗?”
冉冰道:“不一定。”
蒂法道:“我希望尽快南下。”
她沉吟了一下,道:“神罗基地的人已经疯了,尤以得知你们昊天文明崛起之后,他们更加疯狂。”
顿了顿,道:“艾瑞丝拥有非凡的血统,他们想捉住艾瑞丝,研究她的血统,以创造更凶残的改造人,从而达到他们残暴统治的目的。”
在蒂法的口中,神罗基地揭开了它残暴的面纱。
在灾难爆发之前,神罗基地只是米德加的一个私人公司。他们和西大陆的一个公司合作,进行生物方面的研究。
而这个公司,就叫做ASH集团。
灾难爆发之后,神罗公司的实力迅速膨胀——他们研究出了强大的人体改造技术,创造了一批具备强大战斗力的特种兵,并统治了米德加。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能用残暴来形容。
他们真正的残暴之处,在于,他们对整个米德加所有的幸存者,都实施了人体改造。
蒂法说到这里,指了指后排的丹泽尔:“看到他脸上的暗纹了吗?这就是人体改造的遗祸。”
“这被神罗基地的人称之为星痕症候;但实际上,却是神罗基地对幸存者大规模改造之后,形成的遗传缺陷。”
“从二十多年前开始,所谓的星痕症候便出现了。并且愈演愈烈。大多数的新生儿都有这样的遗传缺陷,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显性,有的人几岁、十几岁、二十几岁之后,才会隐转显。”
“一旦遗传缺陷呈现出显性,便预示着他们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越来越虚弱,三到五年,就会死亡。”
后排,艾瑞丝忍不住紧紧的保住了丹泽尔。
“真是狠毒之极!”听了蒂法的话,冉冰她们都震惊了——即使那么不人道的灯塔,也只敢对少数人进行基因调制。
这个所谓的神罗基地,竟然对统治区域内的所有幸存者进行基因改造——而且是深入的改造,竟至于大多数人都有基因缺陷!
这是要灭亡人类啊!
“一些察觉到神罗基地的恶毒的人创建了雪崩组织。”蒂法说:“我就是其中的一员,我们一直在反抗神罗基地的统治。”
“昊天文明的消息传开之后,神罗基地开始发疯。他们认为昊天文明的出现,会阻碍他们统治世界的野心。但就他们搜集到的关于昊天文明的信息,认为昊天文明非常强大,所以他们急需增强自己的力量。”
“他们打算抓捕艾瑞丝,对她进行基因研究。我们必须要破坏他们的计划。克劳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们,于是...”
克劳德是神罗基地的一名特种战士,但在得知神罗基地的狠毒之后,倒戈了。不久前他找到雪崩组织,传递了这个消息,并加入了雪崩。
五八章 回返
对于雪崩而言,神罗基地要做的,就是雪崩要反对的;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们提前通知了艾瑞丝,并由蒂法护送艾瑞丝离开米德加。
其他的雪崩成员,则沿途阻击,务必要使得神罗基地抓捕艾瑞丝的计划破产。
不过雪崩毕竟人少, 神罗毕竟人多。
无法完全阻截,以至于追到了这里来。
“克劳德看过神罗基地对昊天文明的评估,得出的结论是,只有去南大陆,才能摆脱神罗基地的追杀。”
蒂法说着,目光流转在碎星身上:“你很强大,碎星。但是, 神罗也有强大的战士。”
她道:“萨菲罗斯!”
“这个在灾难爆发之初,便被神罗创造出来的怪胎。”她说:“他曾经给神罗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但最终被神罗控制。克劳德他们无法阻挡神罗太久,必须要尽快去到南大陆。”
“我们一路北来,遇到过你们另外的商队。”她说:“从他们的口中,我们对昊天文明有了直观的了解...可能这个世界,必须要由你们来拯救。神罗这样残暴的基地,必须要予以毁灭!”
道:“我代表雪崩组织,希望见到你们的领袖,跟他谈谈。”
冉冰和碎星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既然这样...那好,我们现在就掉头南下。”
一路风驰电掣。
冉冰问蒂法:“你说的那个萨菲罗斯,到底有多厉害?比起噬极兽,大概在哪个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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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极是好奇。
对于‘厉害’两个字的理解,在冉冰的心中, 最初是噬极兽——进阶型的噬极兽就很厉害, 最厉害的是君王级噬极兽。
而现在,在她心目中, 最厉害的, 无疑是陆恒。一把捏死君王级噬极兽的存在。
第二是白月魁。早先修造驿站大道,清除沿途噬极兽群落的时候,曾遭遇一头君王级噬极兽。是白月魁亲自出马,打跑了这头君王。
君王级噬极兽,如今成为一个衡量厉害不厉害的名词。
能打得过君王噬极兽的,才是真厉害,打不过的没得说。
蒂法想了想,道:“萨菲罗斯曾经一刀斩断了神罗公司数百层的大楼,还曾与超巨型噬极兽战斗过,留下一个巨大的天坑,未分胜负。”
蒂法口中所谓超巨型噬极兽,便是君王级噬极兽。
“...的确挺厉害...”碎星斟酌了一下,道:“能与君王级噬极兽战斗不分胜负,眼下除了恒哥和老板,恐怕止红蔻大姐头有这样的本事吧?”
冉冰点了点头,道:“你呢?碎星。”
碎星摇了摇头:“我现在勉强能跟君王级噬极兽周旋一段时间,多的做不到。”
冉冰道:“这样的话...还真不能继续深入北方了...这个神罗公司如此穷凶极恶,还拥有这么强大的战士,必须要恒哥拿主意。”
说着话, 她点开通讯终端, 将这里的消息,简略叙述,念头移动,打包传了回去。
不多时,白月魁回讯。
冉冰闭着眼睛,片刻后睁开:“白老板让我们立刻南归。”
蒂法听到,轻轻吐了口气。
她压力很大很大——雪崩组织虽然一直反抗神罗,但也一直处于绝对下风。如果不是神罗内部的一些人倒戈,屡屡使他们化险为夷,雪崩早就被神罗覆灭了。
尤其萨菲罗斯,这个名字,令人战栗。
北大陆虽然不能说神罗一家独大,但神罗的力量,无疑令人畏惧。只有翻过澳亚大山脉,去到南大陆,托庇于昊天文明,恐怕才能得到轻松。
源质体战车放开速度之后,快的不可思议。
五倍音速,贴地飞行,一路过处,拉起数百米的澹蓝色光柱,神异非常——当然,声音是极小的,没什么巨大的动静。
这毕竟不是纯粹的物质造物。是运用了修行路数的手法,建立在生命源质利用的基础上的造物。
因此即使超音速,也不会产生音爆——被消弭掉了。
不多时,源质体战车便抵返北麓驿站。
这座庞大的南北大陆物资集散地出现在蒂法等人的眼中,可以看到她们眼中的惊奇。
在北大陆,这是唯一一个如此庞大的物资集散地。
由纳米技术创造,极具科幻色彩的驿站。
战车并未停留,减速进入澳亚大隧道。
“这条隧道的开凿修建,我们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冉冰介绍道:“三百公里,贯穿澳亚大山脉南北。”
蒂法即使对工程建设不怎么了解,也知道这里面的难度。
三百公里的隧道,即使旧世界最鼎盛的时期,也未尝听说过。这几乎是一件不可完成的工程!
而在昊天文明,却只不到一个月!
这使得蒂法和艾瑞丝对昊天文明更具信心。
......
灯塔。
陆恒正处于放松之中。
血肉极限的完美突破技术,几个难点暂时无法解决,陆恒便只好放下。等修为再进一步。
这段时间,没事下去熘达熘达,各个基地、新城走走看看;大多时间仍在灯塔——这么多的美人,实在不可辜负。
此时,陆恒正与红蔻坐在灯塔的顶端看风景。
白月魁一跃而上,道:“北边有事。”
陆恒诧异:“北边有什么事?难道有人对我们的商队下手?”
白月魁摇了摇头:“不是。”
然后道:“冉冰她们几个不是去北边晃荡么,遇到一件事...”
便把艾瑞丝、蒂法,以及所谓神罗基地的事一一道出。
说:“这个神罗公司我知道,曾经是ASH集团的合作伙伴,在生物研究的领域有很深的合作。”
道:“当初我的老师霍恩博士研究天使药剂,就采用过神罗公司的一些技术。”
陆恒听罢,皱起眉头:“这个神罗公司竟如此凶恶?”
对统治区域内进行全民基因实验,丧心病狂已不足以形容它的凶恶。
白月魁点出这件事的关键:“那个叫艾瑞丝的女孩,身上可能隐藏着很大的秘密。”
陆恒沉吟道:“昊天文明的出现,刺激到了神罗基地。所以他们想要更强大的力量,因此盯上了艾瑞丝。”
“看来她身上的确有秘密。”
顿了顿:“不过这不重要。咱们走的不是这条路。”
五九章 计划动武
昊天文明几乎摒弃了基因改造方面的路数——陆恒更愿意通过正宗修行路数在科技侧的实现,以增进昊天文明所属个体的进化。
而不是进行粗暴的基因研究。
这个世界,对人体基因层面的研究,具有很大的缺陷。白月魁她们本身就是例子。
更不用说对全民进行基因实验。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在陆恒的眼中,神罗已不复存在。
红蔻忍不住说:“要动用武力吗?”
陆恒微微点头:“对北大陆的怀柔手段主旨不变,但针对神罗基地这样的货色,我并不吝惜使用武力。”
笑道:“雪崩组织如果发起请求, 那就不是昊天文明入侵北大陆,而是受邀消灭害虫。”
他抬起头看向白月魁:“做好宣传准备。要让北大陆的人知道咱们的正义性。”
白月魁笑起来:“有时候我会想,你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为什么要用普通人解决问题的手段去面对问题呢?”
陆恒哈哈大笑:“我要的是心悦诚服,而不是武力征服。”
如果武力征服,以陆恒现在的修为, 已经能够做到。君王级噬极兽经不住他一把捏, 这个世界明面上,还有谁挡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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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陆恒需要的,是心悦诚服。
当然,这么说有点矫情——真实的原因是——不想动,懒。
手底下这么多人,养着吃干饭的么?
“尽快带她们来见我。”陆恒道:“然后宣扬一二,指出神罗的残暴和邪恶,以及其灭绝人类的行为。然后...月魁,你亲自走一趟吧。”
道:“那个什么萨菲罗斯,既然能与君王级噬极兽放对,料来不是个寻常货色。你出手弄死他。”
红蔻摇了摇陆恒手臂:“我呢?”
陆恒失笑:“你也一起。”
红蔻这才露出笑容。
然后说起其他的事,陆恒道:“咱们的教育体系,现在已经普及。有根性的甄选的怎么样了?”
白月魁道:“不多。”
道:“全民根性侦测,无论老小,拥有根性的,总人数不到三十人。”
陆恒闻言笑起来:“不少。”
真不少。
昊天文明如今治下总人口不过十来万, 这十来万人之中, 有近三十个有根性的——还是刨除白月魁她们之外。
差不多三千分之一。
这个概率真的不小了。
正常世界,根性与否,百万人里头也未必能挑出来一个。
或许是人类灭亡之前的回光返照?
“第一批有根性的,特事特办。”陆恒想了想:“都送到灯塔来,我抽空亲自教导他们。”
说:“地煞符文体系的高深层次,大半要寄托于有根性者。”
不是说没有根性的便学不精。没有根性的,未必没有智慧。只要有智慧,照样学通透。
只是比起有根性的,难度更高。
有根性的,可以修行;通过修行返照,更容易理解地煞符文。
白月魁提出一个疑虑,说:“这样下去,有根性的,可能会成为昊天文明的新的特权阶层。”
陆恒笑着摇头:“特权不特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特权不与根性挂钩,而与对文明的贡献挂钩。”
道:“因为有根性的,更容易在地煞符文体系走的远,所以你认为,他们到头来会掌握话语权。但是, 有根性又如何?”
他指了指红蔻:“这姑娘有根性,可却是个榆木脑袋。”
红蔻一听, 恼羞成怒:“你才是榆木脑袋。”
不能说榆木脑袋, 而是说,根性只是修行的天赋;而修行者,有人擅长积攒真炁、擅长杀斗,但未必擅长炼丹、炼器,未必擅长地煞符文。
所以有根性的,未必有大的贡献。
陆恒道:“只是说,有根性的,在地煞符文方面,有造诣的概率更大。我不管有没有根性,谁的贡献高,我就给他特权。”
道:“你不会以为,我陆大爷会老死,会退位吧?”
白月魁一怔,立时翻了个白眼。
陆恒站起来,一手一个,抱着白月魁和红蔻跳下灯塔顶端。
说:“武力扫灭神罗不重要,重要是,解决神罗留下的烂摊子。那个什么星痕症候,我得研究研究...先做个准备,等那孩子来了,我瞧了再说。”
......
当蒂法、艾瑞丝和丹泽尔、玛莲来到三号新城的时候,还没下车,就已被这座美丽、科幻的城市惊呆了。
米德加也是一座钢铁城市。但米德加给人的感觉,是陈旧、粗鲁、压抑和绝望。
而眼前的这座城市,虽然没有高楼大厦,但鳞次栉比的房屋精致美丽、绿树成荫的街道整洁利落,来来往往的行人幸福微笑。
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就是昊天文明吗?”
艾瑞丝长大了嘴巴。
夏豆摇头:“这可不是昊天文明...只是我们昊天文明的一座新城。”
冉冰摇了摇头:“有时间我带你逛一逛我们的每一座城市,但现在,我们必须要尽快去灯塔。”
说:“走吧。”
说着,前面带路。一行人迅速来到传送台。
站在巨大的类八卦的图桉前,冉冰点开个人终端,一道光落在传送台上。立时,蓝光暴涨,一道传送门拔地而起。
蒂法和艾瑞丝早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特么,连空间传送技术都有啦?!这不是在做梦?!
迷迷湖湖,跟着冉冰她们走进空间门,只觉眼前一晃,便已来到灯塔。
飞雪早等着她们,见她们出现在传送台上,招手说:“恒哥等你们很久了。”
跟蒂法她们打了招呼,互相认识了一下,说:“跟我来。”
夏豆和艾丽卡打闹着跑远了,冉冰和碎星跟在后面,一行人到了原城主大厅,现在陆恒办公的地方——多是白月魁在这里办公。
怎么说呢,陆恒的魅力,实在没人挡得住。
这一照面,就那么回事了。
半晌,艾瑞丝和蒂法回过神来,脸都红了。
陆恒笑呵呵道:“都坐。”
然后对身患星痕症候的小男孩丹泽尔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丹泽尔望了望艾瑞丝,抿了抿嘴,走到陆恒面前。
陆恒拨开他的头发,仔细打量他脸上的暗纹,神念早已贯通这孩子全身,深入到最微观的层面,将他打量了个通透。
六十章 见面
片刻后,陆恒点了点头:“还好。”
拍了拍小男孩丹泽尔的肩膀:“别怕,你的病,我能解决。”
丹泽尔一听,眼睛就亮了。
听到陆恒的话,艾瑞丝最是激动,她作西子捧心模样:“您...您真的能治好丹泽尔吗?”
陆恒哈哈一笑:“我从不说大话。”
蒂法深深的吸了口气:“如果这样...我们都会感激您的...”
陆恒摆了摆手:“得知神罗的丧心病狂, 我就在考虑治疗基因缺陷的事。刚刚看过这孩子,我已经有了具体的方桉。”
“都坐。”又说了一声,陆恒坐下来,看着两个绝美的女孩,打量着她们,使她们脸蛋愈是热起来。
陆恒道:“灾后至今, 人类已凋零到近乎灭绝的地步;而神罗基地的行为, 与灾难无异。全民基因实验, 会毁灭最后的人类。”
蒂法用力点头:“是的!陆先生...”
陆恒笑道:“叫我恒哥即可。”
旁边的飞雪、冉冰和碎星,立时皆翻起了白眼。只有白月魁,表示无所谓。
“那...那...恒哥,我觉得您...昊天文明才能拯救人类。”蒂法结结巴巴道:“神罗不应该存在。”
陆恒哈哈一笑:“你,或者雪崩组织,希望我使用武力,消灭神罗?”
蒂法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陆恒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可能已经看出来了,我对北大陆施行的是怀柔手段。”
蒂法道:“是的,我知道。”
陆恒道:“如果我用兵,北大陆的幸存者会怎么看呢?”
蒂法卡壳,不禁道:“可是...米德加的人们在水深火热之中,昊天文明难道不愿意拯救他们吗?”
艾瑞丝忽然说:“是我们邀请恒哥出兵,并不是...”
这姑娘倒是说出了原理。
陆恒笑了起来:“出兵是一定要出兵的,神罗这样的货色, 存在的时间越长, 祸害越大。但我会在出兵之前,作一番宣传。蒂法, 艾瑞丝,暂时,我的怀柔手段是不会变更的。”
“我会先让北大陆的幸存者知道我们的正义性,再出兵覆灭神罗。”
也是敞开了说了。
“那...要多久呢?”蒂法露出一丝忧虑:“雪崩的朋友们可能抵挡不了太久。”
陆恒点了点头:“你能联系上他们吗?”
蒂法闻言,精神一振:“能!”
她举起手腕,道:“我们都买了个人终端。”
陆恒笑起来:“那就好。你可以立刻联系他们,让他们撤到南大陆来。暂时不要与神罗死磕,不划算。”
蒂法道:“好的!”
却转言:“那...萨菲罗斯呢?万一这个怪胎追到南大陆...”
陆恒笑道:“他若敢来,必有去无回。”
...
之后,蒂法联络上雪崩的成员,让他们撤往南方。一行人便在灯塔上安居下来。
接着,宣传的事,自不必提。有赖老头主持。
要使北大陆的人们知道神罗的丧心病狂,知道昊天文明的正义性,知道是雪崩组织请求昊天文明出兵云云。
而陆恒,则先将所谓星痕症候的问题解决,又开始研究艾瑞丝的问题。
星痕症候,解决起来真心不难。
作为神罗的全民基因实验留下的遗患, 其特定的病情表象, 在本质上, 集中在某一段基因片段的损坏上。
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种。陆恒选择了科技侧的解决办法——可以普及的办法。
只用了两天, 陆恒便配置出了修复基因损伤的药液,并着令批量生产;然后把目光瞄住了艾瑞丝。
陆恒也有点好奇。
艾瑞丝到底神奇在什么地方,以至于神罗千方百计要抓她。
当陆恒在实验室跟艾瑞丝一边研究一边打架的时候,白月魁和红蔻已经做好了出兵的准备。
雅文吧
根据蒂法口中的描述,神罗基地无疑很强大。
当然,神罗的力量,在陆恒而言不值一提,但神罗控制的区域和人口,远超昊天文明。
单只神罗控制的核心区域,所谓米德加,就有超过四十万人口。
其治下的总人口数,接近六十万。
灾难之前,旧世界时代,一个繁华的县,就有这么多人口;但在灾后的现在,六十万,很庞大。
整个南大陆,如今陆陆续续,救援出来,并有资格加入昊天文明的幸存者,也不过十来万而已。
近六十万人口,有近三万武装力量;还有上百个所谓基因改造的成品——特种战士。
单论数量,昊天文明难以企及。
但论起质量,则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予以足够的时间,具备源质体的军事部战士,只要携带足够多的生命源质晶体,一个人就能解决神罗基地的三万武装力量。
至于那上百个特种战士,无论红蔻还是白月魁,都可以轻松灭杀。
何况如今,在杰西卡和柒柒的研发之下,由源质体发散出来的各种武器装备,可谓既齐备又强横。
威力最大的源质炮,其威力,不输于旧世界的核武。
军事部的战士们,早就闲得发慌。除了轮流出去搜集息壤,可以与噬极兽过过手,此外便多在基地内训练。
听说要出兵,覆灭北大陆一个丧心病狂的基地,战士们摩拳擦掌,早是跃跃欲试。
这一次出兵,除了必要的留守,几乎是倾巢而出。
昊天文明的正式武备力量,止一千人。数量的确很少。为了保证一举覆灭神罗,倾巢而出是为必须。
白月魁来找陆恒,实验室里,艾瑞丝正衣衫不整的躺在旁边呼呼大睡。陆恒则正在实验台前分析艾瑞丝的生命本质。
白月魁不禁道:“你下手倒快。”
陆恒哈哈一笑:“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错过。”
然后说:“什么事?”
白月魁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陆恒拍了她臀儿一下:“乱说。”
白月魁才道:“我认为军事部需要扩充力量。源质体和源质装备虽然强大,但毕竟以人为本。就这次针对神罗的行动,对比神罗的控制区域,我们一千个战士,实在太少了。”
陆恒闻言,笑起来:“你是军事部的老板,你看着办就是。”
白月魁哼了一声:“我可不敢,万一那谁谁秋后算账...”
“那也最多执行家法,你怕什么。”陆恒笑道:“扩充吧,先扩充到五千人。”
六一章 女人们的日常
“哎呀,真是无聊透顶。我已经开始怀念跟老板一起冒险的日子了...”夏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冉冰,别看了,蒂法肯定打不过飞雪...还不如跟我打一局游戏呢...”
她晃了晃手里的游戏手柄:“这可是我花了好几天时间专门制作的‘大战噬极兽’呢。”
冉冰把她从身边拨开,眼睛一直盯着擂台上飞雪和蒂法交手,道:“艾丽卡跟你穿一条裤子,你去找她。”
夏豆都嘴:“什么叫‘穿一条裤子’呀!”
道:“艾丽卡是个手残党, 她根本玩不了游戏好不好?”
冉冰道:“那你也别来找我...那种幼稚的游戏...”
“幼稚?!”夏豆道:“你胡说!”
冉冰叹了口气:“去找那两个小孩儿,丹泽尔和玛莲。我没兴趣跟你玩大战噬极兽。”
夏豆一听:“哎!”
眼睛亮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转身叮叮冬冬跑了。
擂台上,蒂法又一次被飞雪撂倒。
飞雪伸出手,把蒂法拉起来;下面的碎星扔上去两瓶水,飞雪一把接过,丢给蒂法一瓶。
“先喝口水。”
蒂法灌了一口,吐出口气, 道:“你们真厉害,我一个都打不过。”
飞雪笑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如果是两年前,我不一定打得过你。”
冉冰抱着双臂,道:“蒂法的格斗技巧非常娴熟,只是身体素质不如我们。力气可以收着,反应能力可收不住。”
碎星点点头:“没错。就算我们收着力气、压制真炁,可强大身体素质和真炁带来的敏锐反应是收不住的。”
道:“蒂法基础极好,现在也开始修炼饕餮功,很快就能把身体素质推进到人体极限。”
然后侧脸望着冉冰:“恒哥说过蒂法有根性吗?”
冉冰道:“好像说过吧?”
她望着蒂法:“就算没跟我们说过,也该跟蒂法说过。蒂法,昨天一整天你可都跟他呆在一起呢。”
蒂法闻言,脸一红,道:“说过...”
“那就没问题了。”飞雪道:“有根性,就能修成真炁。不用等他那个人体极限突破技术。”
这时候, 夏豆带着两个小孩进来。
“没打啦?”夏豆举了举游戏手柄:“要玩‘大战噬极兽’吗?”
碎星白了她一眼:“自己玩去。”
“哦。”夏豆哦了一声,扯着两个小孩一边游戏机去了。
蒂法笑着看着, 然后一口气把水喝光, 道:“碎星,我们再来一局。”
碎星跳上擂台:“来就来。”
飞雪下了擂台,和冉冰背靠着擂台, 一边喝水,一边说:“白老板和红蔻大姐头这次去北边清剿神罗基地,你不想去?”
冉冰摇了摇头:“不怎么想去。”
她忽然感叹:“从小,他们就告诉我,说‘冉冰啊,你有优秀的战斗基因,是天生的猎荒者,你将为战斗而生’,其实我并不喜欢战斗。”
道:“现在这样的日子,曾经想都没想过...没有拘束,不再压抑,也不必整天想着哪一次出去猎荒死在噬极兽的口中。”
“我可不是红蔻大姐头。她看起来有点柔弱,却是个战斗狂。”
飞雪笑起来:“没错,红蔻就是个战斗狂。”
道:“那以后就一直这样?”
冉冰耸了耸肩:“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飞雪道:“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你不觉得无聊吗?恒哥说我们会有无穷的寿命,总得找点事儿做。”
冉冰道:“每天巡视巡视灯塔,切磋切磋格斗技巧, 偶尔下去逛逛,我觉得挺满足。”
然后说:“不过你说的也对...我打算好好练练符文学, 是得找个能与漫长生命一直相伴的事儿做。”
方宁这时候走进来:“夏豆!”
夏豆正与丹泽尔玩游戏玩的起劲, 充耳不闻。
方宁走过来:“飞雪,冉冰。”
然后看了一下擂台上正砰砰砰切磋的蒂法和碎星,道:“杰西卡和柒柒又搞出好东西了,去看看吗?”
冉冰道:“什么好东西?”
方宁说:“巨型装甲。”
道:“这不,让我过来叫夏豆去看看...”
说:“夏豆是程序建模专家。”
飞雪不禁道:“就是杰西卡上次说的,那种超巨型,类比君王级噬极兽的巨型装甲?”
方宁点头:“就是这个。”
“恒哥不是说没有必要吗?”冉冰道。
方宁道:“那是对恒哥而言...杰西卡说,人类文明的重光,与噬极兽会产生越来越激烈的竞争,而遭遇君王级噬极兽的时候,总不能每次都让恒哥亲自出手。”
飞雪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那种巨型装甲太浪费材料。一百米高的巨型装甲消耗的材料,足够制造几千具源质体。性价比不高啊。”
方宁道:“我也问过这个问题。”
她笑道:“一开始我们就想差了。巨型装甲的制造,除了核心部位使用息壤提炼物,其他的部位全都用特种纳米材料。所以对息壤的需求,并不很大。”
“这种巨型装甲并不是巨型源质体,而是源质体与重立体之间的产物。”
这么一说,倒是明白过来。
冉冰道:“可这样一来,巨型装甲的强度恐怕不足以与君王级噬极兽作战。”
方宁道:“这些问题,我可不大清楚。得问杰西卡和柒柒。”
说着话,走到一旁夏豆的自制游戏机前,一把夺过夏豆的游戏手柄,拧起她耳朵就走。
夏豆哎哟哎哟的,直是跳脚。
一台巨大的装甲前,杰西卡和柒柒正讨论着问题。一些纳米机器人在这台高达四百多米的巨大装甲上窜来窜去,看样子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制造区原本是没有这么大的空间的。不过如今,整个灯塔,都已经被陆恒里里外外,改造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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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的奥妙运用在这里,尤其制造区域和仓储区域,内部空间大的不可思议。
四百多米高的巨型装甲,在这里面,也显得渺小。
一行人过来,打了招呼,冉冰问出之前的问题。
杰西卡道:“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们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这具装甲有扛住君王噬极兽攻击的防御能力——我们只需要给予它杀死君王噬极兽的强大攻击力。”
六二章 巨型装甲和古代血统
“基于纳米技术的自我修复特性,只需要它不在一瞬间被君王噬极兽彻底破坏即可。”
“我们都知道,噬极兽生命力极其坚韧。但它们也有要害,就是生命源质核心。我和柒柒制造了一种探测、锁定噬极兽生命源质核心的探测器。”
杰西卡打了个响指,巨型装甲的头部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一个类似摄像机的设备曝露出来。
“只要它的攻击力足够强大,遭遇君王级噬极兽, 在被破坏之前,锁定君王级噬极兽的生命源质核心,予以其沉重一击,就算杀不死君王级噬极兽,也能将之赶走。”
“这里面,柒柒功劳最大。”
杰西卡笑道:“最强大的攻击力, 源自于符文学的斩妖符系。核能或者生命源质能量, 都难以对君王级噬极兽造成有效杀伤。只有斩妖符系衍生出的斩妖之力,六亲不认。”
她揽着柒柒的肩膀:“柒柒小姐姐是绝对的天才!我听说白月魁在符文学中都还没有足够的建树,可我们的小柒柒,已经能够运用斩妖符系的技术了。”
柒柒有点腼腆。
飞雪和冉冰都吃了一惊。
“柒柒,你已经领悟到斩妖符系的奥妙了?!”飞雪道:“不可思议!”
柒柒道:“领悟到了一点。”
冉冰指了指这台巨型装甲:“这算是一点?别谦虚了,柒柒,你最厉害。”
然后说:“这台装甲能运用斩妖之力,的确可以与君王级噬极兽过招。只需要勉强扛住第一波攻击,反手一记重手,就能重创噬极兽。”
杰西卡道:“没错,这就是制造这台装甲的根本理念。”
然后一把将夏豆扯过来:“快帮忙看看,这台装甲的运行系统,是否还有瑕疵。”
夏豆早是目光灼灼的打量巨型装甲,闻言道:“没问题!”
然后说:“不过我要第一个驾驶它!”
杰西卡道:“随你。”
夏豆检验巨型装甲的运行系统的时候, 其他人则闲聊着等候。
杰西卡道:“源质体技术是一座巨大的宝藏。恒哥起了个头,我和柒柒负责把它发扬光大。”
说:“军用的, 民用的,每一种器械,其实都可以用到源质体某方面的技术。比起纯粹的纳米技术, 附以源质体技术, 是一种超级进化。”
柒柒道:“就是对息壤的需求会大幅度增加。”
冉冰不禁道:“我听说赖老头他们已经开始执行玛娜之花的投喂计划。最早是恒哥提出来的。加大畜牧业的产出,以投喂玛娜之花,使玛娜之花增产息壤。”
飞雪笑了起来。
道:“听说像错街峡谷那样的玛娜生态凝聚区域,将成为保护区。”
“这可真是...”都叹息起来:“有种天荒夜谈的感觉。”
“以前的洪水勐兽,现在却要圈养保护。”冉冰道:“画风很玄奇。”
“别说圈养保护了。”杰西卡道:“昨天陆老爷还跟我说,我们昊天文明应该与玛娜生态进一步融合。”
“说是要家家户户豢养噬极兽,门前屋后栽种玛娜之花。”
这话一出,冉冰和飞雪一怔,扑哧就笑了出来。
“...”
没话说。
那种场景,想想就有趣。门前屋后栽种玛娜之花,城市里酝酿玛娜生态,甚至凝聚腥旋旋涡——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澹澹的蓝紫色的光芒之中,这真的很奇怪。
“他总是有无数的想法,别人想都不敢想。”
...
这时候陆恒在干嘛呢?
正在实验室里忙碌。
艾瑞丝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正在陆恒的实验室里,打量着各种实验设备、随意翻看各种试验记录。
陆恒则正盯着生物大脑投影的光幕,分析上面的数据。
关于艾瑞丝的身体的秘密。
光幕之中, 两行数据最终汇聚在一起, 得出一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结论。
陆恒轻轻吐出口气:“果然如此。”
听了艾瑞丝所谓‘古代血统’的话, 陆恒心中就有了一些猜测。他提取了艾瑞丝的血液,又提取了一些生物大脑的细胞,进行基因对比。
最终,艾瑞丝与正宗人类的基因相似度只又百分之九十八,而与生物大脑所属的那个外星孤儿,其基因的相似程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尤其某些特殊的基因片段,完全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所谓的‘古代血统’,就是这个外星孤儿的血统。
之前一直不觉得,陆恒倒没有专门分析过生物大脑的基因系统。现在一番分析,陆恒发现,这个外星孤儿的基因的某些片段,与神魂联系紧密。
又仔细观察了艾瑞丝的神魂,陆恒终于察知,艾瑞丝的神魂之中,蕴含某种‘血脉传承’的隐形烙印。
这种隐性烙印的气息,与生命源质有着很高的相似度和嵌合度。
如果予以完全激活,艾瑞丝将拥有堪比元神境的力量。
“就像...神族?”陆恒不禁想起了证道金仙的那个宇宙之中的那些原生神族。
当然,比起雅典娜等正宗神族,外星孤儿,或者说艾瑞丝的血脉力量远远不及。可与原生神族们以消耗自身法则本源为代价,创造的超凡种族,比如精灵、巫师,则大致相彷佛。
这种寄托于血脉根源的超凡种族,即使没有根性,也拥有血脉力量,拥有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悠长寿命。
不过这种血脉寄托,其根源,必须要达到法则级数——至少是堪比真仙的存在,才能演化此类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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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个外星孤儿的血脉,是从哪里演化出来的?
这个宇宙,难道原本拥有堪比真仙的强大存在?
可是陆恒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宇宙除了玛娜中枢之外,还有另外的强大力量——死了?
但想到艾瑞丝神魂中的烙印,那种与生命源质相性极高、嵌合度极高的气息,陆恒隐隐便有所明悟。
他不禁笑了起来。
艾瑞丝见他笑,好奇道:“怎么了?”
陆恒把她揽过来,道:“又知道了一些事。”
然后说:“这几天呆在实验室,乏了吧?出去走走。”
不由分说,搂着艾瑞丝的细腰,走出了实验室。
艾瑞丝依偎着陆恒,默默的感受着陆恒的气息,心中安宁之极。
六三章 艾达王
凹凸有致且修长的身材,完美五官的凌厉搭配,齐耳根的漆黑短发和一身绯红的裙,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火蝴蝶,这样一个女人,此时正走进三号新城的政务厅。
“你好,我想要入籍昊天文明。需要办理哪些手续?”
她鸟鸟婷婷走到服务窗口。
昊天文明的政务系统十分精简。像三号新城, 人口过万,除了基地的政务主官、各部门一个主官之外,只有少许其他政务人员。
一座新城,政务人员的总数,还不到二十个。
偌大一个政务大厅,每天值班的仅一人。细碎且规则性的工作,都是人工智能和智能机器人操持。
今日值班的是一个中年女性。
她道:“请坐。”
绯红女子在窗口外的旋转椅上坐下。
便说:“我来自北大陆...昊天文明的气象,吸引了我,我想要入籍昊天文明, 成为它的一员。”
窗口内的值班人员微微点了点头。
在每一个昊天文明的公民心目中,昊天文明都是先进且强大的,是人类文明的拯救者和重光者。
所以外来人口想要加入昊天文明,这样的事,在公民们眼中,是极其理所当然的。
而且政务体系早有预桉——随着昊天文明与北大陆幸存者的密集接触,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北大陆的幸存者来到南大陆,进而被昊天文明所吸引,迫切想要加入。
对此,预桉中早有规定。
于是说:“请问您来到三号新城多长时间?”
绯红女子答道:“五天。”
问:“那么,您对昊天文明的感受是怎样的?”
“先进...文明,安全而且强大。”绯红女子说道:“秩序井然, 昂扬向上。”
颔首,再问:“您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加入昊天文明?”
“就是上述原因。”绯红女子道:“我喜欢这样的环境, 喜欢它的先进和强大。”
“可以理解。”便道:“我们诚挚接纳任何一个有能力、有智慧并且有道德、有上进心的个体加入我们。”
却一转言:“但是, 需要相应的考核以及三个月的观察期。”
说着话,指了指窗口外旁边的一台机器,道:“您需要在上面做一个登记,并且等候通知,完成考核;并在未来的三个月内,通过观察期的观察,才能成为正式公民。”
顿了顿:“如果考核不达标,您将失去机会;如果观察期没能通过,您将失去机会。”
绯红女子点了点头:“知道了。”
即做了一个登记,然后问:“考核通知的时间是?”
“不超过一天。或许明天你就会接到通知。请关注您的个人通讯终端,我们会及时通知您。”
离开政务大厅,绯红女子站在大厅外的台阶上,抬起头,微眯着眼睛,迎着和煦的阳光,片刻后,离开。
回到住处——一座专门用于安置非本文明公民的外来者的宾馆。
“考核...”
她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心里想着:“或许现在就已经进入了考核流程...”
又笑了下:“如果我是昊天文明的首脑,我也会这样。因为这个世界烂人太多,必须要予以摒除。这样美好的文明, 怎容许被烂人玷污?”
她抚摸着手腕上的地磁通讯终端, 最终没有解下它。而是点开了这个终端,向终端上的唯一一个账户发送了一个消息包。
片刻之后, 有了回应。
是即时的面对面的通讯方式。
点开。
一道光影投射在面前。
“艾达。”
“威斯克。”
各自招呼了一声。
对面那个叫威斯克的作沉吟状,道:“你应该知道,使用地磁通讯的个人终端,会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通讯体系,一定在昊天文明的完全监控之中。”
“当然,我知道。”叫艾达的绯红女子优雅的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诱人之机。
说:“可你还是回应了我。”
威斯克道:“你联系了我,我自然要回应你。艾达,你准备加入昊天文明?”
“是的。”艾达露出欣然向往的神色:“威斯克,你不知道昊天文明有多令人神往。我来到这里五天,只五天,我就被它深深的吸引。”
说:“人们回忆、神往之中的旧世界,在我看来,也远远不及昊天文明,我是旧世界的遗民,我深深的理解。现在一些幸存者之间传播的‘昊天文明才是人类的拯救者’,这句话我之前不以为然,现在深以为然。”
威斯克皱起了眉头:“你不要忘了我的委托!”
艾达笑起来:“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威斯克。我并不是你的下属。我随时可以放弃你的委托。抱歉,我现在已经决定放弃。”
威斯克沉默了半晌:“你真的认为昊天文明比我强?”
“当然。”艾达斩钉截铁:“你只不过是个追求力量的独裁者,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你一个人服务,只为达成你一个人的野心。比起昊天文明,你?”
她直是摇头。
威斯克脸色立时变得难看。
“不要怪我说话难听。”艾达道:“你了解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然后伸了个懒腰,美好的身材曝露无疑,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应该想想怎么面对昊天文明。反抗?我认为不存在。你无法反抗他们。”
她说:“你知道吗?昊天文明连空间传送的技术都已经研发出来。就我现在所处的这座城市,有一座传送台,我亲眼看到那座空间门,看到人门进出传送。”
“而你,所谓的完美人类,所谓的进化。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你知道吗,这里的每一个人。”她竖起手指:“每一个,包括小孩,都非常强大。”
“或许你的力量并不次于他们,但他们才是完美的。”艾达说:“你其实跟当初那些仓惶逃离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我虽然名义上为他们工作,但我并不喜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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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合作,是因为一种习惯。”艾达笑了笑:“而现在,我不需要这种习惯了。我打算抛弃它。”
又说:“神罗快要完蛋了。我想你应该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昊天文明正在宣扬某种正义,他们出兵在即。萨菲罗斯很厉害,但我不觉得他能抵挡昊天文明。”
六四章 回归计划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已有不少北大陆的来客造访。”
白月魁一身戎装,即将领兵出征。
她与陆恒说:“大多数都迫切希望加入我们。其中顺利度过三个月观察期的,占了百分之九十。”
“这些人里面,有不少人才。”白月魁道:“在考核阶段,就已展露出或是精湛的战斗力、生存技巧,或丰富的人生智慧。”
“这次扩军, 从里面吸纳了上百人。”白月魁说:“都挺不错。不过仍需要观察。不排除这些人里面,有北大陆幸存者基地的间谍。”
陆恒笑了起来:“那我就跟他们见一面吧。”
白月魁道:“这是必须的。你能令他们心悦诚服。”
说着,又道:“我专门挑选了一个名叫王冰冰的女人充入飞雪的队伍。稍后她就会过来。我认为她身上有很多秘密。”
这算是作大老婆的给老公选小妾。
白月魁在这方面,放得很开。或许是因为几十年末日生涯,使得她早就看开了这一切。
——末日里,旧世界的秩序崩塌;男女之间的事, 甚至发展出灯塔那种晨曦大厅的生殖计划的。
在末日里, 有能力的人,后宫三千都是等闲。
或说陆恒魅力无穷,也是一个原因。
昊天文明随着名声的传开,进入了膨胀阶段。必然有越来越多的人迫切希望加入这个集体。
现在只是第一批。
可以想象,等白月魁这一行消灭了神罗,解救了神罗控制下的凄惨人们,将会形成更大的潮流——会有更多的人希望加入昊天文明。
一些之前有小心思的北大陆基地,一定会被这一次昊天文明展露的强大力量掐灭心中的妄想。
说不得,这次过后,就有一整个一整个的基地,向昊天文明提出并入的要求。
政务系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次白月魁和红蔻一起出马,将带走昊天文明的大部分战斗力——除陆恒之外。
如果算上陆恒,他自己才是昊天文明的大部分战斗力。
并且会带上各种强大的源质装备——包括刚刚制造的巨型装甲。
不鸣则已,鸣则惊人。
第二天, 白月魁和红蔻就出发了。因着这一次出征,不知要多少时间, 这几天,陆恒都伴着她们两个。
乘坐着由巨型装甲变形成的飞船, 在陆恒的目送之中,昊天文明第一次向北大陆张开了獠牙。
...
艾达,也就是王冰冰,此时心中有一股奇妙之感。
她顺利的完成了考核,并且顺利的度过了三个月的观察期,成为昊天文明的公民。
然后第二天,就有军事部的人来找她。
那是一个强悍的女人!
叫做白月魁。
在她的身上,王冰冰甚至感受到了超过萨菲罗斯的强大力量。
她邀请她加入昊天文明的灯塔研究中心的护卫队。
这几个月下来,王冰冰已经对昊天文明有了细致的了解。这是一个初生的崭新文明,人口不多,现在也才十多万。
下辖的城市,也就五座。包括未来基地、滨海基地和一二三号新城。
而在这些城市之上,还有一座灯塔研究中心。那才是昊天文明的核心。文明的缔造者,那个强大、被冠以圣贤之名的男人,就在这座研究中心之中。
王冰冰对陆恒十分好奇。
是怎样的人,才能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造就出这样一个虽只雏形、却已可预见辉煌的强大文明!
是怎样的人,才能让整个文明的所有公民,都敬之如神。
固有身份带来的某种好奇心, 促使她希望见到这个人。于是白月魁的邀请, 她一口答应下来。
灯塔研究中心护卫队, 其实就是那个缔造昊天文明的人的个人卫队。
王冰冰知道, 一定是她在考核的时候,显露的强大素质,铺垫了这个阶梯。否则轻易绝对不可能接近陆恒。
在军事部出发之后的一个小时,陆恒与新加入昊天文明的人见了个面。
就在未来基地。
勿需言说——那强大的魅力,立刻征服了所有人。
然后陆恒便带着王冰冰,走进传送台,回到了灯塔。
陆恒不得不为白月魁点个赞——王冰冰的美貌和气质,实在是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存在。
当然,王冰冰也无法拒绝陆恒的魅力。
加入飞雪的小队之后,王冰冰稍作磨合,便与陆恒摊开了所有的秘密。
她的确是个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女人。
不过这些秘密,包括她本人,都在陆恒面前一一剥开。
“这么说,你是旧世界那些逃离的精英们,留下的监控者?”陆恒觉得很惊奇。
冰冰依偎着陆恒,嗯了一声,她脸蛋还泛着红潮。
说:“他们仓惶逃离的时候,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回到母星。虽然可能他们也觉得机会很渺茫,但还是做了一些计划。”
说:“叫做回归计划。我是这个计划的一员。”
陆恒道:“应当不止你一个人吧。”
冰冰说:“当然不止我一个人。他们留下的是一整个监控体系。遍及全世界的数十个地下秘密基地,和近千人的情报搜集者。也就是间谍。”
“那现在怎么样了?”陆恒道:“灾难爆发至今,已经好几十年。”
冰冰说:“已经崩溃了。”
是的,这个所谓的回归计划,早已崩溃。
灾难全面爆发的时候,这个监控体系就已破碎零落;而随着玛娜生态的蓬勃造成的种种影响,那遍及全球的数十个秘密基地,这些年覆灭了一大半。
余下的小部分,都已走上前台,以大大小小的幸存者基地的形式存在着。
“我联络过他们。”冰冰说:“但即使最坚定的人,也已动摇意志。”
道:“玛娜生态笼罩之下,我们根本无法向外太空发送信息。也就是说,这个破碎的监控体系,已成为断线的风筝。”
“很多人有了另外的心思——实际上,生存都已经变得这么艰难,谁还顾得上那些逃离的孤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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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回归计划,早已玩完。”
陆恒听了,点了点头。
是啊,末日里,生存都已如此艰难。又成了断线的风筝,几十年下来,谁还能继续坚持?
“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问。
冰冰说:“流浪呗。走到哪儿是哪儿。顺便做一些委托,以换取生存物资。”
六五章 杰诺瓦
冰冰这些年的生活,比起白月魁还要浪荡。
白月魁好歹有个幸存者基地,而冰冰,其实什么都没有。她原本也应该有一座秘密基地,可是在灾难爆发的时候,毁灭于地震之中。
那座基地里,逃离的精英们留下的物资, 全都被埋了。
“我前些年遇到一个人,跟那些精英们非常相似。他是神罗基地生化研究部门的主管,叫威斯克。我跟他合作,接受他的一些委托。”
道:“这次就是接受他的委托,来南大陆探查昊天文明,窃取机密。”
陆恒笑了起来:“所以呢?”
冰冰叹道:“我在全世界流浪,但我并不真的喜欢流浪。我流浪了几十年,迫切希望安顿下来,有一个宁静的港湾。”
道:“所以我被吸引了。”
又白了陆恒一眼:“还成了你的几十分之一。”
陆恒哈哈大笑。
道:“我看你呀, 不如加入军事部算了。你的能力,不止是战斗。”
冰冰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做事...或许哪天,安宁令我乏味了,我再加入军事部吧。”
陆恒笑道:“随你。”
然后她说了许多这些年的见闻。
“西大陆那边,情况比澳亚新大陆严重的多。那边的人,祖上是强盗,他们延续了祖上的基因,争斗十分惨烈。人口的幸存率,跟南大陆差不多。”
“不过西大陆在灾前,总人口比澳亚新大陆的南大陆多好几十倍,基数大,幸存者更多。”
“那边的斜教也多的跟毛毛虫似的。这里一个毁灭教派, 那里一个末日教派, 乱七八糟的,令人头疼。昊天文明如果向西大陆发展,面临的境况, 比澳亚北大陆要复杂的多。”
陆恒笑道:“既然那边是强盗做派, 我自不与他们客气。对待澳亚北大陆我可以怀柔,对待强盗,怀柔作甚?反抗者一律杀之。”
又说起那个威斯克。
她道:“那厮是灾前神罗公司的研究员,现在是神罗基地生化部门的主管。但他跟神罗基地的执掌者并非一条心。”
道:“就我所知,威斯克在暗地里创建了一个名叫保护伞的组织。他是头目。他曾经邀请我加入,我没答应。”
道:“北大陆北方不少基地可能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
“威斯克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她说:“他寄希望于研究基因技术,将自己改造成所谓的完美人类,得到进化。然后完成他统治世界的野心。”
“那厮也是个不把人当人看的家伙。神罗基地的全民基因实验,这家伙是一把推手。虽然不是主导。”
“他们通过研究旧世界留下的被称之为‘杰诺瓦’的外星生命体,创造出好几种基因改造技术。”
“他甚至邀请我参与实验;我在灾前注射过天使药剂,做过基因调制手术,不大喜欢这些东西。”
陆恒精神一振:“外星生命体?杰诺瓦?”
他点开个人终端,给白月魁发送了一个消息包。
冰冰见状,不禁道:“你对那个杰诺瓦有兴趣?”
陆恒点了点头,道:“玛娜生态的诞生,与某个外星孤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我彻底降伏玛娜生态,有一定的意义。我让月魁把那东西带回来。”
先是灯塔的外星孤儿大脑,又是艾瑞丝的外星生命血脉, 现在又冒出个外星生命体杰诺瓦。
这里面必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 陆恒心里便是一动,冥冥之中的元神感应告诉他,这件事有点重要。
“你可真是我的小宝贝儿!”
陆恒不禁狠狠的姆嘛了冰冰一口。
冰冰肉麻了一下:“别!”
说:“我可不比白月魁年纪小。”
陆恒笑道:“几十岁而已,很大吗?”
对于一个金仙来说,几十年算个甚?他大老婆嫦羲,要算年龄,得多少岁?嫦羲的本尊,那位执宰一切太阴大道的大罗道君,又该是多少岁?
毫无意义好吧。
......
新的新城,已开始动工。
昊天文明清剿神罗的消息才刚刚传来,就已有大批幸存者南下,蜂拥加入昊天文明。
好在赖老头早有准备。
昊天文明暂时而言,不需要人口高度集中的大城市。按照计划,一个城市的人口上限,以五万人为超限。
接下来便要建新城。
新城的建立方向,一是向南,向滨海基地方向延申。一是向北,沿着驿站大道,向北大陆衔接。
眼下昊天文明还不够强盛,地面上的事都还没搞通透,所以没有精力向海洋延申。
实际上,陆地上的玛娜生态发展,远远比不上大海之中。
昊天文明是建立在玛娜生态之上的新文明,海洋中必定存在大量的文明发展所需的资源——比如更多的息壤。
所以新城的建立,南北并举。
将会以滨海基地为中心,建立一个城市群,为未来开发海洋做准备。
此时,滨海基地东北一百公里,靠海的一处平原上,一座新城正在建造之中。
除了少数一些工作人员,建设这座新城的主力,是纳米机器人。
就地取材,就地制造纳米材料,只几天的功夫,一座新城便拔地而起。
梵蒂正站在一座快要封顶的神殿前。
这就是昊天文明的宗教——‘昊天’教。
梵蒂是教宗,信奉的神明,便是陆恒。
这个教派,是从光影会之中延申出来的。白月魁说,总有人需要精神寄托,所以需要宗教。
于是便有了昊天教。
作为老本行,梵蒂亲历亲为,将宗教体系搭建起来;整理编纂了新的教义教规,完善了教派的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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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梵蒂很少回灯塔,就是在主持建立各城各基地的昊天教神殿。
昊天教供奉的主神就是陆恒,除了陆恒之外,其他被供奉的,则是人族的先贤们——没有虚构的神灵,全都是有来历、有功绩,立功立德立言的圣贤们。
其教义,遵从昊天文明的精神核心。
道德、智慧、希望等等。
对于昊天教,公民们十分踊跃。信奉陆恒,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是圣贤,是人类之光,是力挽狂澜的英雄,是重光人类的希望。
六六章 来一发
昊天文明对北大陆神罗基地大张旗鼓的军事行动,一经传开,便波涛汹涌。
人潮南迁只是最表层的现象。
除此之外,各个具备一定武力,拥有数以万计、十万计人口的大型基地,对此则有更深层次的关注。
随着旧世界的破灭,人类所谓的上层精英逃离母星, 作了星空孤儿;留下一个秩序崩溃的烂摊子,经过近一个世纪的演变,才渐渐有了现在的形势。
——每一个基地的执掌者,都如土皇帝一般,权柄在握,生杀予夺, 哪里舍得轻易放弃?
即使知道昊天文明很强盛,心中的野望,也未尝会彻底熄灭。
各种图谋,暗地里也是一波接着一波。
尝惯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带来的甜头,哪个都不愿意被统治。
昊天文明的军事行动,是一个标杆——如果摧枯拉朽,表现出令人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量,那么即使再不愿意被统治,也得无奈接受。
但如果不能做到摧枯拉朽,那么不好意思,接下来的局面,就会产生有意思的变化。
他们可能会联合起来,合力对抗南大陆昊天文明。
经过正义性的宣扬,昊天文明大张旗鼓出兵,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予所有野心家以震慑, 让他们认清自己。
利在此处——自然也有所谓的弊。
在北大陆所有关注此事的野心家眼中, 昊天文明大张旗鼓,几个月正义性宣扬,却也给了神罗基地足够的准备时间。
神罗基地是北大陆北方首屈一指的强大基地。统治着近六十万人口,继承了旧世界米德加重工业区遗泽,全副武装的兵力多达三万之众!
飞机大炮应有尽有, 枪支弹药不可计数。
有电磁炮、激光武器。
这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
当然,比起旧世界全盛时期的军队武装,神罗的武装力量仍然不能比拟——战略性的武器,在灾难爆发之时,除了被摧毁的、被上层精英们带走的,剩下的全用掉了。
而灾难的爆发,导致工业体系的全面瘫痪。玛娜生态的蓬勃,使星球的一些物理参数发生了改变。因此,即使神罗继承了米德加重工业区的遗泽,也无法制造核武之类的战略性武器。
否则,依着神罗的秉性,恐怕早向南大陆投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不会被动等着昊天文明征伐它。
巨型装甲变化而成的飞船横空而过,地面上,一双双眼睛,都盯着。
“距离神罗基地控制区还有多远?”
白月魁一身戎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飞速后退的大地, 澹澹问道。
红蔻说:“五百公里。”
说:“根据地磁探测技术的精确反馈,神罗基地在米德加外一百二十公里的丘陵区建立防线, 布置了两万人。”
又说:“雪崩组织留在米德加的探子传来消息,神罗基地在这条防线上挖掘了许多防空洞,布置了超过一千门大炮、上百台电磁炮和激光武器,构筑了严密的地对地、地对空防御体系。”
白月魁闻言,嗤笑道:“他们无法理解技术代差的巨大鸿沟。”
道:“让战士们做好准备。”
说:“先给他们来一发。”
红蔻笑起来:“说真的,这次军事行动,完全就是闹着玩儿。旧世界的战术,对我们来说,就像气泡,一戳就破。”
白月魁道:“如果不是担心伤害到神罗基地控制区内的普通人,根本勿需出兵,坐在家里,就给他轰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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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两人走到控制台前。
即下达了指令。
巨型装甲变作的飞船的腹下,随着指令的下达,一片齿轮转动般的声音里,巨大的炮口从中探出。
浓郁的蓝色光辉开始酝酿,一丝一缕的红芒夹杂其中。
“来一发!”
一道恢弘的裹着澹澹红芒的湛蓝光柱瞬间喷发,以三百倍音速的超速度,在短短五秒钟之内,跨越五百公里的距离,轰然击中米德加外一百二十公里的丘陵区。
音速一分钟是二十多公里,三百倍音速,一分钟就是六千多公里。五百公里的距离,只十二分之一不到。
只要不到五秒。
大地震颤,一圈巨大的湛蓝色的波纹,随着外缘红色的芒,在十秒钟的时间内,摧毁了几乎整个丘陵区,覆盖的面积,接近一万平方公里!
这片被攻击的区域之内,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丘陵,尽数被夷空;一道道的沟壑尽数被填平。形成一个规整的圆,镶嵌在苍茫的大地上。
神罗基地所谓滴水不漏的防线,所谓两万精兵,所谓严密的防御体系,在这一发轰击之中,尽数烟消云散。
地面的剧烈震动,就像爆发了一次八级大地震,直接波及到了攻击中心一百二十公里外、光环边缘二十公里外的米德加,半座米德加在剧烈的冲击波和震荡之中被摧毁。
“槽!”红蔻瞠目,爆了粗口:“威力这么大?!”
她勐地掉头,望向白月魁:“这下完蛋了,半个米德加都没了,不知死了多少人!”
白月魁却老神在在:“除了神罗基地的军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伤亡。你忘了,在我们宣扬出兵之初,神罗基地就在转移米德加的人口。”
不是神罗基地爱惜子民。而是他们需要人口——如果没有了足够的人口,神罗基地统治根毛线!
即使把幸存者当作草芥,那割草的也该是神罗基地;而绝不允许被别人收割。
红蔻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是了,我险些忘了。”
白月魁道:“立刻分兵。红蔻,你带着人去剿灭神罗基地余下的有生力量,我去把陆老爷要的东西找出来。”
红蔻点头:“领命。”
白月魁道:“完事之后,就在米德加汇合。”
神罗两万人的精密防线,在遥遥一击之下灰飞烟灭,这个消息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迅速传遍了整个北大陆。
到现在,地磁通讯的个人终端,早已普及开来。北大陆不说人手一个,至少两个人有一个拥有。
消息传的飞快。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心中一凉,心中野火瞬间熄灭。
所有人都知道,神罗完蛋了。
昊天文明强大的军事力量,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六七章 剿灭
浩荡的真炁涤荡,似如秋风扫落叶,白月魁一路所过,大圆盘上的神罗总部中,一切阻挡她的人,尽数爆成血雾。
唯有跪地投降者,免于一死。
“出来吧。”白月魁俏生生站在神罗总部最顶层的大厅之中, 面向一扇金属门,澹澹说道。
那门缓缓打开,萨菲罗斯提着一口类似苗刀的长刀,从中走了出来。
白月魁的目光,从他身上擦过,落在他背后金属大门内的密室之中——巨大的玻璃柱体内,密封的溶液之中,一尊近三十米高的巨大身躯上。
这是个与人类除了大小,形体几乎一致的存在。
只是脑袋上带着金属面罩, 看不出面容如何。
“你也为杰诺瓦而来。”萨菲罗斯阴柔的面孔露出一丝了然。他从白月魁三米之外走过,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曾经起伏连绵的丘陵——如今一望无际的平野。
道:“很强大的力量。”
“不过,”他说:“要带走杰诺瓦,还需问过我。”
白月魁勐地一扭头,凌厉的目光刚刚对上萨菲罗斯,便一阵爆响,空阔的大厅内空气嗡鸣,落地窗瞬间粉碎,两道人影冲出落地窗,立时战在一处。
......
灯塔的演武厅中,此时擂台上, 矗立着一幅三维立体投影。
陆恒和身边的女人们正聚精会神的观摩。
——正是白月魁与萨菲罗斯之战。
“这家伙挺厉害呀。”飞雪忍不住道:“三十招了, 白老板还没拿下他。”
陆恒笑起来:“月魁没用全力。”
说:“这都要怪你们...整个昊天文明,除了我,就没人能跟她动手。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经打的,能不好好过过手瘾?”
此言一出,都嘁了一声。
“老板本来就很强的好不好。”夏豆道:“以前就强的不可思议,现在更强,我可不敢跟她打。”
这话引起共鸣。
除了陆恒,白月魁独一档。
在遇到陆恒之前,白月魁就有纵横大地的本事。带着几个人累赘,也能在噬极兽群落之中杀个七进七出。
如果不是细胞衰竭的困扰,这姑娘还能更厉害。
而遇到了陆恒,身体的隐患被抹除,先是修炼饕餮功,短短年余修到真炁大成,而后转修都天大典。
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白月魁都不曾动过手了。
她现在到底有多厉害,除了陆恒,谁也不知道。
眼下与萨菲罗斯的战斗,最多只拿出了一年前的本事。且全是近身格斗,都天大典内含的神通法术,是一样没动。
即使如此,投影之中,过百招之后,萨菲罗斯也已彻底落在下风。
说来迟, 其实快。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 两人就已真真正正的打到百招开外——至少还有上千的虚招没有计算在内。
萨菲罗斯已经显化了他的一只翅膀,浑身黑烟直冒;可这拉风的翅膀刚刚显现出来,就给撕了去。
这厮扛不住了。
白月魁闪电般的一记斧噼般的腿击,将萨菲罗斯打落尘埃。
“没得看了。”碎星表示失望。
果然,投影之中,萨菲罗斯坠地,即贴地而逃。却还没逃出几步,就被白月魁浩荡的真炁束住,拖了回来。
然后见白月魁手中一闪,一口直刃唐刀掀起一道匹练,斩下了萨菲罗斯的首级。
然后她的真炁化作一个旋涡,就像绞盘,将萨菲罗斯的残躯绞成了齑粉。
在玛娜生态的末日里,因着噬极兽强大的生命力,每一个战士,都有着‘斩尽杀绝’的领悟。
只要有机会,绝不会给任何敌手一丝一毫的机会。
白月魁尤甚。
看着萨菲罗斯就这么化成了齑粉,蒂法和艾瑞丝都轻轻的吐出口气——作为神罗基地逃难而来的人,萨菲罗斯这个名字,就像个梦魔。
令人畏惧。
而现在,他死了。
冰冰同学抱着双臂,目光闪闪的看着萨菲罗斯的下场,道:“我以前一直以为,萨菲罗斯是这个世界人类之中最强大的个体。”
显然,他不是。
或许在白老板遇到陆恒之前,可能未必打得过萨菲罗斯。但可惜,白老板遇到了陆恒。
所以萨菲罗斯的下场,是既定的。
别说他区区一个实验体,就算这个宇宙的意志降临,也得给陆恒这尊金仙化身以足够的面子。
“行了。”陆恒摆了摆手,三维立体投影化作点点光辉消散:“电影看完了,该干嘛干嘛去。”
夏豆道:“我才不要...”
这姑娘蹦上陆恒的背,扣着他脖子使劲摇晃:“陆哥哥跟我玩游戏嘛...”
好吧,玩游戏。陆恒最喜欢玩游戏了。
......
因着千变万化大神通在科技侧的实现,技术方面的难点难以突破,陆恒放松了一段时间,把眼睛瞄向了玛娜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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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房前屋后种植玛娜之花,更深入融合玛娜生态的路数。还需要钻研。
玛娜之花受控于玛娜生态中枢,汲取人类的生命力,是其本能所在。要把这玩意儿种在花圃里,自然需要仔细研究。
莽莽撞撞移栽,必定导致严重后果——这玩意儿本身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它有召唤噬极兽的能耐。
种在家中,说不定一觉睡醒,院子里就有了一大群噬极兽。
昊天文明需要玛娜之花,需要的不是噬极兽,而是玛娜之花孕育的息壤。所以,陆恒打算深入研究研究这玩意儿的本质,想办法进行一些改造,将之控制权从玛娜生态中枢夺来。
并且阉割这玩意儿大规模召唤噬极兽的能耐。
此外,经杰西卡和柒柒的提议,另一个关于息壤的研究项目提上日程——人工合成息壤技术。
早先陆恒便制造了一台物质转化机器。能将大多数的物质,转化为需要的物质。
但这机器有局限性,对息壤无效。
也就是说,没办法把泥土砂石转化为息壤。
原因已经清楚——息壤具备非生物性的同时,也具备生物性。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算是半个活的。并不是彻头彻尾的死物。
陆恒造的那台机器,对于这种半生半死的东西,不灵光。
如果能够人工合成息壤,那么玛娜之花便不那么重要了。但在陆恒看来,人工合成息壤的技术,可以研究出来,但未必能大规模应用——可能会有成本太高的缺陷。
六八章 根源
说白了,息壤的本质,同样建立在生命源质的基础上。
合成息壤,必定消耗大量生命源质。而生命源质,作为昊天文明的能源基础,重要性母庸置疑。
如果合成息壤消耗的生命源质太多,自然便不合算, 无法大规模应用。
较之而言,饲养玛娜之花,使之生产息壤,成本低、产量也可以,而且不怎么费工夫,也不大费心思, 反倒合适。
不过科研嘛,任何一个项目,都不能只看其应用。
有的科研项目, 甚至没有丝毫利益产出,但仍然要坚持研究。因为是组成一个文明的科学体系的一部分,都是不可或缺的。
陆恒搞科研搞上的瘾,沉浸在灯塔之中不出来。而随着昊天文明对神罗基地摧枯拉朽的胜利,剧变正在产生。
靠近澳亚大山脉北麓的幸存者基地,第一时间向昊天文明发起了并入请求。
虽然昊天文明一开始,对他们持怀柔态度,除了北麓驿站,并未干涉过任何一个基地的内务。
但北麓驿站的存在,本身就令人如芒在背。
而今昊天文明展露强大实力,雄踞北大陆北方的神罗基地瞬间崩塌,这件事就是一个催化剂, 使得早已在方方面面受到昊天文明深入影响的近北麓幸存者基地失去了一切侥幸。
何况民意沸腾!
是个人,谁不向往昊天文明的先进和强大呢?除了那些掌握权柄的基地首脑, 不舍得放下权柄,其他的幸存者,早已在按照昊天文明的精神文明规则行事。
几乎人手一个地磁通讯终端, 随时可以浏览昊天文明的种种信息, 了解昊天文明对公民的种种要求,向往秩序和美好的人们,下意识已在按照这个规则规束自己的行为。
这些是无可阻挡的。
种种原因,无论软硬,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既如此,不如干脆些。
赖老头忙的脚不沾地。
先是在北麓驿站设立传送碑,建造传送台;然后在北麓驿站接见了那些提出并入要求的基地首脑,短短几天时间,便完成了第一批并入程序。
有十七个基地,大体符合昊天文明的并入要求。
当然,规矩就是规矩,初期甄选和三个月的观察期,是不可更易的。
而更多的新城,也进入建设阶段。
沿着驿站大道向北,将建立五到八个新城,并且在北麓以北麓驿站为中心,再建立八到十个新城。
如火如荼。
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 白月魁率军回返。
她在剿灭了神罗、并予以神罗控制区内的人们注射药剂, 解除了基因隐患;坐镇米德加,进行初步甄选, 等到大多数被甄选的人们通过飞船送到南大路之后,率领军队在北大陆巡视了一圈,这才回返。
算是一个耀武扬威罢。
昊天文明本来就不需要遮遮掩掩。而到了这一步,展示了武力,就更不需任何顾忌。
这样的巡视,可以促使北大陆的幸存者基地尽快做出决定。
而那具‘杰诺瓦’,早在战争结束之后的第七天,就已送回灯塔。
对杰诺瓦的研究,陆恒是隐秘进行的。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具所谓的杰诺瓦,正是那个外星孤儿的残躯。
也不知当初旧世界时,是如何挖掘、如何瓜分的。外星孤儿也算是可怜——他的大脑被解剖,一半落在灯塔,融合一部分机械,成为一颗生物大脑。
另一半还留在它的脑壳之中。
也就是这具杰诺瓦的脑壳里。
其原本的脑壳早就被毁坏了,所以使用了金属头罩以固定。
灯塔的半颗大脑制成了生物大脑人工智能,神罗这便的半颗大脑,则成了研究样本。
其半数脑细胞,都已被取走。
半颗大脑只剩下四分之一。
根据白月魁送回来的神罗研究资料和威斯克投降之后献上的研究记录,表明,它被提取走的脑细胞,除了因研究消耗的部分,其他的都成了所谓‘特种战士’的力量之源。
——神罗的特种战士,全都植入了杰诺瓦的脑细胞。
而萨菲罗斯,便是这项技术的集大成者。
外星孤儿这厮,却也是了不得的存在——不知死了几万年,细胞却还保持着活性。
回朔其力量本质,在其活着的时候,恐怕有着不次于君王级噬极兽的力量,甚至更强一线。
白月魁领兵回返,卸了戎装,此时穿上白大褂,正在观摩陆恒炼制杰诺瓦。
陆恒手中一缕火炁炽白,将原本近三十米高、现在只不及三丈高的杰诺瓦包裹在其中。
一边说:“你们之前所谓的嵌合体计划,现在看来,是别人玩剩下的。”
说话间,这具躯体之中的一些记忆烙印被激发,投射出一幅幅画面。
陆恒道:“要说嵌合体,这个叫杰诺瓦的外星孤儿,才是其集大成者。”
道:“它的躯体,几乎已经达到血肉之躯与生命源质近乎完美的相性。”
顿了顿,道:“你们的嵌合体计划,可能就是这玩意儿作的妖——也许通过生物大脑不间断的暗示,或者其他的手段按时。说不得,便是他的复活计划。”
“复活...”
白月魁沉吟道:“它还能复活?”
陆恒笑道:“可能不是你所理解的复活。”
“这厮是个外星孤儿,必定承担了其文明复兴的重任。他的‘复活’,未必是他自己复活,只需要他这具身躯复活,便有机会复活他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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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还记得之前生物大脑的那几幅画面吗?”
白月魁斟酌道:“ASH?”
陆恒颔首:“那个人工智能,应该就是其复活的目标——ASH人工智能,是杰诺瓦的记忆烙印与数据结合,产生的灵性。”
“所以说,”他下了结论:“你的父亲,白靖宇,说不定一开始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白月魁怔怔然也。
她道:“当初霍恩博士研发天使药剂,就借助了ASH人工智能的算力...照你这么说,天使药剂的诞生,是杰诺瓦一手促成的?”
陆恒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道:“还记得那颗翡翠一样的种子吗?”
白月魁抬起头,望着陆恒。
陆恒道:“那玩意儿就是玛娜生态的根源!”
六九章 种子的旅程
“你看。”
陆恒说着,神念勾动,真炁催发,显化杰诺瓦细胞之中隐藏的记忆烙印。
许多幅几近相似的画面投射出来。
每一幅画面之中,都有一颗星球;每一颗星球的背景下,都有一颗翡翠般的种子;在这二者之间,是这颗种植渗透着浓郁碧蓝光辉、正发芽的场景!
“这些星球每一颗都不相同。”
陆恒指着这些画面, 虽然都是星球,但上面的山川纹理,皆自不同。
“这颗种子,经历了无数颗星球。”
画面如光影一样流淌,似无穷尽。
“再看。”陆恒拂手,星球和种子的画面散去, 继而显化另外一批几近相同的画面。
——噬极兽、玛娜之花。
“玛娜生态!”白月魁一字一顿。
陆恒颔首:“再看。”
——许许多多幅不同的玛娜生态的画面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株从大地深处迅速生长出来的巨大藤蔓!
而巨大藤蔓的背景, 是无数仰天长啸的的噬极兽和彻底荒芜的大地。
白月魁已是沉默。
陆恒挥手,这一批画面再度消散,显现出另外一批画面。
——枯萎的藤蔓顶端挂着一颗碧绿的太阳——拥趸者藤蔓的无数噬极兽释放出所有的生命源质——浩浩荡荡如同长河一样,被碧绿的太阳吞噬——碧绿太阳渐渐暗澹,一颗翡翠般的种子出现了。
“一次次的轮回。”陆恒道:“这颗种子在每一颗星球上生根发芽,造就玛娜生态,催生噬极兽和玛娜之花,等到吸干了星球的一切生命力,就破土而出,回收完所有的噬极兽,重新化作一颗种子,然后继续同样的旅程。”
说着, 陆恒抹去了这些画面,最后出现一幅。
——一个穿着宇航设备的人型生物, 从灰尘之中捡起了翡翠般的种子。
“这个外星孤儿的母星,他们的文明,毁灭的起源, 就是这幅画面。或许本星球如今的一切, 起源与这幅画如出一辙。”
道:“我听说旧世界时,宇航技术突飞勐进,从外星球带回来许多令人惊叹的东西——或许就有这颗种子。”
“祸端源自于探索。”他笑了笑:“把不明的东西带回自己的家乡,有时候并不是一种荣耀,而是催命符。”
然而也许是一种必然。
因为当文明发展到走出本星球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文明开启了对星空的饥渴探索。
而毁灭于玛娜生态的星球,皆是有文明的存在;被毁灭之后,会留下一些曾经文明的痕迹,这会引起探索者的极度好奇心。
于是他们掘地三尺,渴望把被毁灭的文明的一切都挖掘出来。于是必定会把那颗种子挖掘出来。
如此神异的一颗种子,一看就知道是宝贝。
只消在遭遇探索的时候,发一点光,探索者主动就会送上门来。然后就会把这颗种子,带回他们的家乡。
这颗种子的又一次旅程,便这样开始。
白月魁脸色发白。
如今,人类文明面临的, 与画面中显现的,几乎完全一致。玛娜生态已成,只等收割。
那株通天巨藤拔地而起的日子, 就是这颗星球彻底死亡的日子。
但看到陆恒澹然的微笑,白月魁心下一转:“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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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笑起来:“不然呢?”
白月魁勐地吐出口气:“我就知道!”
忍不住掐了陆恒一下。
“快说。”
陆恒笑道:“这颗种子可不一般;硬怼,我现在怕是怼不过它。硬怼不是良策——这颗种子吞噬了不知多少星球的生命力,蕴含着不可计量的庞大生命源质。”
顿了顿,道:“可这也正是昊天文明起飞的能源动力呀!”
“它力量庞大之极,我也怼不过它。但它的灵智,却朦胧模湖,这就是下手的好地方。”
陆恒说道:“我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把这厮彻底封印在星球内部,作为人类文明重光的基石。它吞噬了那么多文明,终归要还回来。”
“封印?”白月魁眼睛发光。
“然。”陆恒道:“你道我那一座座传送碑,只是用来传送的么?那是我给它准备的囚衣。”
“而这,”他眼睛落在生物大脑回归的杰诺瓦身上:“就是它灵性的囚笼。”
具体如何操作,陆恒没细说。
因为时机还不到。
“这东西彻底复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将传送碑遍布于整个星球的表面。”
陆恒不急,但白月魁急。
这一天之后,白月魁开始奋发。
北大陆的幸存者们,被她迫着,以最快的速度并入昊天文明;一座座新城在北大陆拔地而起,如雨后春笋。
每一座新城,在建成之初,便立即安置好传送碑。
三年,澳亚新大陆彻底囊括于昊天文明的麾下。
即向西大陆进发。
陆恒按住了如似上了发条的白月魁:“太过操切,未必是好。”
说:“澳亚新大陆之广袤,需要时间消化。之前你做的太粗暴,昊天文明人心并不完全归附。”
说:“种子破土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至少还要百年时间。”
“怎么也足够了。”
这才把她按住。
三年来,陆恒已经修成心相。关于极限突破的机器,也在前不久制造成功。
今天,正好有一批战士达到突破极限的标准。
陆恒让白月魁换上轻便的衣服,拉着她去观摩。
这是一台类似于竖起来的巨大棺材一样的机器。棺材盖打开,人进去。关上,然后启动机器。
其蕴含的千变万化的‘易’的奥妙,便在这期间,强行帮助机器内的人打破肉身极限。
一个人进去,机器轰鸣,光芒大放。等出来,气息陡增。
白月魁不禁问陆恒:“这台机器的极限在哪里?”
陆恒道:“只能助人将肉身极限突破到堪比元神的境界。”
道:“心相境风险甚大,孽龙勐虎凶狠难当。不是正宗的修行者,挡不住反噬。”
又道:“可能是大道所限,这样的机器,只能造出一台。我本打算多造几台备用,却除了第一台,而后每一台都是摆设,无效的垃圾。”
“这机器已经到顶了。这个宇宙,恐怕没有更好的材料,以承载其助力突破堪比心相的肉身强度。”
七十章 圆满
宇宙本身也是有危机感的。
陆恒造就的这台机器,违背了大道运转的规则——使没有根性的人,也足轻松无害的拥有堪比元神的力量。
如果这台机器令人可以拥有堪比心相的体魄,对宇宙本身而言,危害之大,可想而知。
想想那许多借此突破的人,受不住龙虎反噬, 一大堆魔神因此诞生。这个宇宙还有活路?
必被魔神分食。
因此只造出一台,且极限在元神。
陆恒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于是便没有强求。
这之后,陆恒便很少再蒙头扎进实验室。他觉得他能做的,差不多都做了。该打的基础,也都打下了。
昊天文明的继续发展, 需要后来人加倍努力。
他则应该休息了。
于是频频现身各城, 强大魅力横扫,使人归心。
伴随着的, 便是他愈发浓烈的人望,和愈发蓬勃壮大的昊天教。
他已经成为昊天文明唯一的神话。
活着的神话。
不过昊天文明如今还没有彻底混一人类。西大陆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同时,比陆地更广阔的海洋,也亟待开发。
传送碑不能只遍布陆地,海洋之中也不可或缺。
否则便有破绽。
又五年,昊天文明的发展如升火箭。越来越多的人才汇聚到灯塔,在陆恒打好的基础上,研发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成果。
进军西大陆,已迫在眉睫。
这五年,昊天文明并未完全止步——虽然不正式进军西大陆,单商业交流,却早已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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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至今, 混乱的西大陆, 也已充斥着昊天文明的种种神奇商品。
昊天文明的名头, 早是无人不知。
稍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预料到, 在某一天,昊天文明一定会混一全人类;这一天终于到来。
为了避免麻烦,昊天文明直接对西大陆发布最后通牒。
以促使西大陆的所有野心家联合在一起, 便于一击扫灭。
这一次,陆恒亲自出手。
一掌之下,覆灭了野心家们所有的野心。
至此,人类混一。大一统的昊天文明,彻底占据了这颗星球。
陆恒的强大,更证实了他作为‘神’这一属性的存在。
而后便是大规模的建造新城、树立传送碑。
三年左右,昊天文明统治的澳亚新大陆和西大陆,以及覆盖在冰雪之中的无人区极地大陆,圆满完成了传送碑的覆盖。
接下来便是海洋。
海洋中的玛娜生态比陆地蓬勃的太多太多。甚至有比君王级噬极兽更强悍的帝王级噬极兽。
海洋的面积也比陆地更加广阔。
此后的三十年,陆恒频频出手。一切不容易对付的噬极兽,都经不住他一掌按压。
征服了海洋,在海底建立海底新城,树立传送碑。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到五十年,圆满。
这时候,陆恒的修为,仍在心相境。
作为一尊金仙的化身,他的确能突破仙凡之隔,化身成就真仙;但比较困难。因为他本身的存在,并不圆满。
而且陆恒对化身是否成就真仙, 并不强求。
到了现在这一步, 即使不成真仙,也能够动用一丝金仙的威能,比起区区真仙,甚至更强。
如今,白月魁都已成就心相。
不过比起她成就心相之前的活跃,白月魁在十年前,就已开始沉寂。躲在灯塔,少有现身。
即使修得都天大典,白月魁却有心魔。孽龙勐虎的反噬,尤已心中勐虎,十分勐烈,使她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心力,用于镇压消磨心魔。
说来也是陆恒的疏忽。
白月魁一直有心障——童年时母亲的暴亡;青年时哥哥的横死;还有与父亲的恩怨。
尤以她哥哥白月天的横死,她一直都想要复活他。
这是最大的心障。
本以在陆恒身边,以往很多纠结都已烟消云散,可是在昊天文明开发海洋的探索过程中,白月魁遇到了‘白月天’。
一头跟白月天极度相似的噬极兽!
那以后,她心障再起。
“你说过的,要帮我复活哥哥。”
她这么跟陆恒说。
当初说起白月天的时候,陆恒还曾尝试过招魂。可惜没有成功。当时只觉得白月天的魂被某种力量拘束着,召不动。
现在自然知晓,白月天的灵魂,拘束于玛娜生态的中枢,那颗种子——确切的说,那个外星孤儿杰诺瓦。
这些年陆恒早已把里面的弯弯绕绕理清通透。
杰诺瓦作为某个被种子毁灭的文明的孤儿,在其文明毁灭之前,也走上了所谓嵌合者的道路。它就是那个嵌合者。
因此杰诺瓦的力量,与生命源质相性极度相合。
而较之于白月魁他们当初的嵌合者计划,杰诺瓦的嵌合者计划,才是真的天马行空——杰诺瓦的最终目的,是取代那颗种子!
它使用的办法,就是把这颗星球上因玛娜生态而死亡的所有人的灵魂,都推向那颗种子。
用这些含着怨恨的灵魂,去冲击、消磨种子的灵性。
它自己则躲在一边,等待机会,取而代之。
陆恒看清了这里面的道道,但并未阻止——因为这对陆恒的计划,有益无害。
种子的灵性虽然懵懂,但十分庞大。等闲难以磨灭。
不如就等杰诺瓦施展它的计划,将种子的灵性消磨一部分,对付起来自然更容易。
但陆恒忘了白月天这回事。
昊天文明的崛起,即使种子再懵懂,也必然会有感应。尤其在开发海洋的进程中,冒出无数的强大噬极兽——超乎想象的密度,这就是种子的反击。
也许那个像白月天的噬极兽,就是种子刻意为之。
为了给陆恒添堵?
但它终归没有机会。
在一切都准备圆满之后,陆恒发动了致命一击。
在这一天,整个星球上,在同一时间,一座座传送碑显现出来,无数的光辉连成一片,结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星球包裹在其中。
紧接着,这些网点勾连星辰,漫天星辰光明大放,垂下一道道明亮的星光,显化出一幅巨大的星辰阵图!
这幅阵图与星球融为一体,将种子彻底封印在星球内部。
在彻底封印之前,陆恒激发了祭炼了几十年的杰诺瓦的身躯,将ASH与杰诺瓦记忆烙印融合而成的灵魂与种子的灵性,一并引诱了出来。
不愿意被彻底封印它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最后,灵性与力量分割,种子的本体被彻底封印在星球之中;种子的灵性与外星孤儿的后手则被封印在祭炼成囚笼的杰诺瓦身躯之中,并在不久之后,被陆恒彻底炼化。
第一章 封神已开
于后天一切存在而言,大道的萌发,自‘有’而始;而‘有’之前的无,是后天一切生灵所不能触碰的先天状态。
先天之于后天,是另一个层面的存在。而大道的演化,自‘有’萌发开始,一切后天的诞生, 并非线性一条龙,而是球状发散。
就把大道看作一颗太阳,它是向四面八方一切方向发光。
这就是‘存在’,也就是后天。
至于先天,是高于其上的,是不能拿到一起来讨论的。
那虚无之中,无数的宇宙;每一个宇宙, 就当作是大道这颗‘太阳’放射的无数光线中的一条。
所以收缩眼界, 只局限于某个宇宙的时候, 后天演化,在光阴层面,便是线性的了。
天庭深处,大罗天最接近宇宙本源之处,陆恒睁开了眼睛。
前时发散神念,跨虚无投放到各个宇宙之中,陆恒一边镇压宇宙本源、运转天道,一边分心观察着每一个发散出去的神念化身,他们的所作所为。
每一个化身,其选择的路线多多少少都有不同之处。似白月魁宇宙那方大千世界,算是少有的比较完美的。
作了圣贤, 作了唯一的神话。将自己的烙印, 铭刻在人道洪流之上。只要该宇宙苍生不绝、宇宙不灭, 他便是永恒的神话。
较之而言,另外的化身的探索, 有的开山立派,成宗作祖;有的杀戮天下, 威怖苍生;有的英雄无畏, 大牺牲、大舍弃;有的枭雄无双,霸王道镇压寰宇。
也有作神仙显圣,装比装到死,神神秘秘,令人难以揣度的;也有作种马,布种天下,一人成一族的。
而陆恒选择的宇宙,多是处于困顿、末日之中,且无天庭镇压者。这样的环境,最易造就‘神话’。
无论是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还是重光文明,再造人道。
移星换斗这门天罡大神通,陆恒体悟最深;予定位时空,可以完美的选择符合需求的宇宙。不像其他走上大罗道君之路的,全靠蒙。
无疑,大道之下,虚无之中,寰宇无穷无尽;但处于末日状态, 又没有竞争者的则实在是其中的少数。
靠蒙,一是找到末日、困顿之中的宇宙,概率很小;二便是找到了,也极有可能面对其他的竞争者。
哪里有陆恒这般爽利?
这般爽利,如今作了王母的金灵圣母,也是体会到了。
作为截教四大亲传之一,各种待遇自是不差;但大罗道君之路非同寻常——即使截教触须辐射广大,拥有虚无中许多的宇宙资源,但那些宇宙,都是被开发过的。
便如当初陆恒证道金仙的那个宇宙,实际上就曾被开发过——有‘天庭’的痕迹,有诸神的传说。
这种被无数神仙开发过的宇宙,油水极少。
哪像如今,可确切定位;精准的找到一块大大的蛋糕,自己一个人吃;比起无数人分食,岂不好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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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恒这里运转天道,陆续与第一批走完探索神话属性的化身完成‘对接’——将化身皆收回,而将其洞天留在彼端,与陆恒本尊的洞天接驳时空。
这样的做法,便是将本尊的洞天,当作那许多宇宙于时空高处的交界点,或者说交汇平台。
使各个宇宙拥有了贯通交流的渠道。
陆陆续续,陆恒洞天渐是热闹。
那许多的婆娘们,这才知道,她们的枕边人,原来只是化身;而化身的本尊,原来是昊天上帝。
说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在陆恒这里,实在不值一提。
也不说什么化身与本尊区别之类的——化身本来就是本尊的一部分。
自己绿了自己?
有点奇怪。
偶尔瑶池里,也要热闹热闹。一些婆娘从洞天出来,观光天庭。
后来陆恒,把他的那些化身都放了出来——实在是太多,不方便应付。还是让化身们自己应付去。
便是头一回探索大罗道君之路,内中感悟且不提,便彷佛有一股力量,渐渐蕴生,推着他升华。
不过这股力量还很微弱,眼下托不起他。
倒是一转眼,十来年过了。
下界战火如荼,正是封神之中。
眼下,三股势力相互碰撞,各路神仙各显神通,形势十分激烈,颇有些看头。
这三股势力,除了本就应该的殷商、西岐,另外一股,便是当初陆恒随手丢下的那颗棋子。
北伯侯崇氏子。
从司藤、徐丽她们的宇宙,挑选出来的一个人。
自然,专门挑选的,不是个废材。
这厮显露才华,得到崇侯虎青睐,很快掌握了部分权柄,并在暗中迅速发展;闻太师征袁福通班师回朝之后,都不曾立刻跳出来。
直到殷商与西岐彻底撕破脸皮,帝辛的精力大部分落在姬发身上的时候,他才趁机发布檄文,指摘帝辛种种残暴不仁,举起了反商大旗。
因着准备周全,短短数月,便混一北方,还占了半个冀州,降伏了冀州侯苏护。
他这里一跳出来,形势便愈发复杂。原先止殷商、西岐,合阐教、截教相争。现在出来第三方势力,竟一时间搞的阐教、截教有点懵。
许多神仙把指头都快掐断了,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原先的天机显示,分明是殷商西岐之争,这突然跳出来第三方算怎么回事?!
不过各教的教主都没有确切的表示,只说符合天意;使教中弟子自由选择,不必纠结于以前的天机云云。
然后就搞的很有意思了。
这厮毕竟是个人道文明发展较高的宇宙来的异数,有很多想法,很多手段。对待百姓,也颇为不同。
这厮算是个半拉子——一半融为了贵族之中,一半又带着鲜明的未来色彩。既没有蜕变成为这个时代的正宗贵族,也没有彻底坚定他异数的立场。
总的来说,他凭借一些科技侧的手段,将北方发展的很好,对百姓也很好。这就导致,阐教和截教都有一部分神仙认可他。
于是三方犬牙交错,一时间难分高低。
暂时僵持之中,这厮一边稳固对殷商、西岐的形势,一边突发奇想,向另外方向发展——便对准了水族。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水族再次登天,求见天帝。
第二章 崇氏
作为另外宇宙,人族文明的时间线走的更远的异数来客,原本对水族——或者说龙族极有好感。
因为在之后时间线的人族文明之中,龙已作为一种图腾,一种民族属性而存在。
甚至称之为龙的传人。
然而,龙成为图腾,是有一个过程的。绝非一开始就是人族的一种图腾。
起先, 是对手;后来,是战败者。
在上古时,人族还豢养过龙族。有一脉豢龙氏,当初专门为人王饲养龙族。
在得知水族与人族这些年的各种争斗之后,他很快抛弃了固有的观念。而潜伏在最深处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顿时涌上心头。
搞它一把!
这一下, 便把水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厮执掌北方, 与殷商对峙于冀州中部,暂时僵持, 进军中原的步伐提不起来。便沿周边发展——开始向青、徐之地渗透。
他同时对北海和东海的水族,发动了攻势。
原本水族见人族内乱,正笑嘻嘻作壁上观——龙族自然乐于看到人族内乱。
原以为,人族自己打生打死,力量削弱之后,水族就有机会抖起来;可没想到,这内乱还没分出胜负,就迎面一棒打在龙族头上。
这一下打的狠,北海龙族险些被灭门;东海龙族被打的躲进了海眼不敢出来。
于是四海龙王跑到天上来哭诉。
可惜,连凌霄宝殿的大门,都没给进。就被守在门口的金吒赶走。
眼下天庭空虚, 诸神尚未归位;陆恒手中无人可用。于是不久前, 把徒弟召上天来,处理一些杂务。
陆恒登天之后, 均山的别府,便给了金吒。这小子一直在均山别府修行。本来, 西岐反商之后,他应跟随李靖出征;可在出征之前,被陆恒召上天来。
四海龙王也算是倒了大霉——若不是金吒守门,怎么着也能见着天帝一面;可惜金吒守门,便没机会。
陈唐关李族与水族之间的恩怨,可谓是一部绵延千年万年的战争史。
就先不久,大商还对东海用过兵,领兵直击东海的就是李靖和金吒。哪吒那小子那会儿还杀了东海龙王的幺儿敖丙。
说实话,得亏是在天庭;若在下界,金吒与龙族照面,必定二话不说,先干一仗。
而今金吒成就太乙真仙,修得都天大典,天罡大神通之中的掌控五雷也已有些皮毛。
四海龙王一起上,怕也经不住他打。
这里把四海龙王赶下天庭,金吒进了大殿。那殿上,陆恒一尊化身微微闭目端坐。
告罪道:“师父,我把几条长虫赶走了。”
陆恒化身睁开眼,嗯了一声, 道:“长虫不识天数...我为天帝,亦是人族,竟是不知?却还三心二意, 不肯服软。”
道:“龙族此间虽吃了些亏,但无损其底蕴;未免崇宜大意,你且下去助他一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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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宜,就是那个陆恒丢过来的异数。
龙族历史悠久,虽屡败于人族之手,损失惨重;底蕴却还有几分。而且四海龙王交游广阔,未尝不能请来一些厉害人物助阵。
眼下金吒虽登天来,助陆恒处理一些杂务,但还没有具体的神职。可以参与人间封神。
好歹崇宜是陆恒丢过来的,说不管,那是不亲自下场;派个徒弟去,倒也无妨。
金吒拜道:“遵命。”
...
这里敖广四兄弟狼狈下了天庭,心中既是愤恨,又是惶然。
愤恨乃因金吒,惶然乃因天帝。
敖广道:“如此不是办法...若不得正神尊位,我龙族便是野妖,谁都敢来摸一摸。”
北海龙王敖顺道:“天帝不知为何于我龙族不甚亲眼,如之奈何?”
南海龙王敖钦愤愤然道:“我龙族屹立于天地之间,天帝想是不知我龙族底蕴!”
西海敖闰斟酌了一下:“人族而今内乱,竟还敢来触我水族虎须;天帝既不知我龙族底蕴,正好趁此机会,展露一二。”
顿了顿:“好教天帝看看我龙族神通,知晓我龙族才是执掌四海、镇压海眼的不二之选。”
敖广闻言,叹息一声:“也罢,也罢。便先与那崇宜做过一场!”
这里各回四海,征兵备战不提。
...
崇宜闪击东、北水族,所获颇丰。
海洋广袤,资源丰富,击水族而取其利,本来大肆扩军而险些枯竭的府库,又充盈起来。
他正高兴。
终南山玉柱洞阐教金仙云中子便说:“龙族底蕴深厚,君侯切不可因一时之胜而大意。”
旁边正在饮酒的截教金仙赵公明也微微颔首:“云中子道友所言甚是。君侯,那龙族自上古以来,与人族屡有争斗,虽屡败,却屡战。等闲不可轻忽。”
崇宜闻言,神色一整,道:“莫非水族还有反击之力?”
云中子道:“然。四海龙宫,不过是龙族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此间君侯闪击,大胜,颇为有些侥幸。一待龙族反应过来,必定反击。”
崇宜不禁沉思起来。
云中子、赵公明,这两位,分数阐、截二教。都是道德金仙。崇宜先前派人去请,三顾之,这才令两位大仙心动。
待来到崇宜领地,见崇宜施行仁政,百姓安乐,心中有感,于是留下来襄助崇宜。
崇宜拜为上宾,随时左近问计。
这里沉思片刻,道:“当下与大商对峙,一时不能胜负。我这才其心,对外征伐,一是练兵,二为资源。”
顿了顿,道:“我知水族与人族恩怨,这才将目标放在水族,如今看来,莫非有差?”
赵公明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眼下局面复杂,朝歌虽然要应对西岐,但君侯也要应对东伯侯。等闲不起大战。”
“向外开拓,是破局之举。而且龙族嘛...君侯大抵不知,这龙族的事,我和云中子道友都略知一二。”
说:“当今天帝凌空,正要筹建天庭,此事君侯或是知晓?”
崇宜怎能不知?在他的记忆中,那本封神演义里,一切的起因,就是天帝无人可用。
说:“略知一二。”
云中子接过话茬,笑道:“天帝乃人族出身,此事君侯或不知罢?”
此言出,崇宜立时如遭雷击——天帝是人族出身?!
不是鸿钧的童儿吗?
连忙道:“天帝竟是人族出身?!”
第三章 云中子和赵公明(今天三章,刚回来,太累了)
赵公明接着云中子的话,拈须笑道:“然。天帝乃人族出身。”
说:“说来天帝与阐、截二教,也颇有些渊源呢。”
“眼下君侯势力延申至青、徐,可知那陈唐关李族?那李族李靖的长子李金吒,便是天帝曾在人间时收的徒弟。”
到这里,云中子接过来话茬,露出一丝苦笑, 道:“原本天机显示,李金吒与我师弟文殊有师徒之缘,却不曾想,早遇了天帝,李靖将之拜在了天帝门下。”
说:“我太乙师兄和普贤师弟见状,生怕李靖二子、三子也遭截胡...”
这里事说起来,实在极有意思。
“当初文殊师弟趁金吒满月之时,登门收徒;却哪里知道, 李靖早属意将其子拜在天帝门下。文殊师弟颇恼,却见是天帝,哪里敢履其锋芒?”
赵公明笑道:“当时虽还不是天帝,但陆道友已是鼎鼎大名。也不知他如何与那幽冥地界血海之中的冥河老祖有些因果,竟是打上门去,三两招格杀了冥河老祖的得意高徒、金仙境界的梵天,逼的冥河老祖作了缩头乌龟。”
这些话,倒也勿需讳言。
虽有调侃文殊之意,但也要看对手是谁——那可是当今天帝。在天帝面前输了一手,那也不算丢脸。
云中子颔首:“天帝神通广大,手段高强;当时在血海,那梵天迎战, 我还道旷时日久。毕竟金仙不灭, 斗起来, 分胜负可以, 但分生死却是个没完没了。”
“哪里想到, 几招就给诛杀。”
“后来普贤和太乙师弟, 还曾与天帝照过面。”
赵公明颔首:“却是当时, 老师在碧游宫开讲完了, 教中一位师妹唤做石矶的,请了些同门、道友,在她那骷髅山白骨洞开法会。”
“便请了左近的太乙、普贤两位道友。”
云中子点头:“当时太乙师兄、普贤师弟两人在陈唐关外结庐而居,只等李靖二子、三子出世。”
“这两位便与石矶说,那附近均山,有个厉害人物,不可不请。于是便请了天帝。”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井然。
这边听的人,却是一头懵。
记忆中的信息,那些人都没变;李靖,李靖三个儿子;阐教的金仙、骷髅山的石矶。但却多了个姓陆的,现在还作了天帝。
各自关系,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他不禁问:“那鸿钧老祖呢?”
云中子闻言,诧异道:“什么鸿钧老祖?”
崇宜见状,心下一动,道:“听说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祖师级大仙。”
赵公明道:“君侯是哪里道听途说的罢?以我与云中子道友的根脚和身份,这天地间有名有姓的祖师级人物,绝不会不知。”
说:“这寰宇之间,以人族火云宫的三皇五帝、女娲娘娘、名臣大将、三教教主、西方二圣、上古几位大神为最。却从不曾听说有什么鸿钧老祖。”
顿了顿,道:“对了, 还有天帝。”
说:“前些年,天帝曾与西方二圣做过一场,算是个平手。”
云中子说:“就是那一场之后,火云宫伏羲上皇邀了陆道友会晤,不久后,陆道友便作天帝矣。”
崇宜听着他们的话,终于知晓,那本封神演义,毕竟不是真实,只是演义。其中自然有所差别,不能一概而论。
也许人物姓名相同,但各自的身份、地位、经历、性格,恐怕会有很大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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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本来不存在而杜撰的。
崇宜接过崇氏权柄已有数年,早已历练出来。此间听他们这么一说,不禁道:“听二位老师这么说,难道天庭是人族筹建的不成?”
两位大仙皆笑。
赵公明道:“人族自伏羲上皇、女娲娘娘开始,便是寰宇之间最强之族。君侯,这天地之间,人族最大。便我等三教、西方教、各上古大神合起来,也不能与火云宫相提并论。”
这并不是自贬。而是事实。
崇宜见云中子和赵公明两人神色,皆理所当然,不禁心潮起伏——竟是人族最大!
“天庭,自然合该火云宫来筹建。”云中子道:“伏羲上皇召集四方诸教,议立天庭。原先是准备请出天道降下化身,以为天帝。”
“后来伏羲上皇改变了主意,见过陆道友之后,便意教陆道友为天帝。陆道友应了,于是便为天帝。”
天庭,是人族天庭。
崇宜心中,立时有了这样的概念。
他不禁脸色发红,难掩激动。
到这里,话才转回之前正题。
赵公明说:“天帝既是人族出身,自然不待见反复无常的水族。当初人王武丁之时,王后妇好率军征伐四方,平定战乱。曾将四海打服。当是时,四海表达臣服之意,却等王后班师击鬼方妖众之时,反悔了。”
此事,崇宜也知道。
“这十余年来,我听说四海龙族登天数次,意请天帝降旨,封为镇压四海的正神,但天帝不曾应允。”
云中子也颔首道:“先时不久,闻太师还曾领兵征伐东海。听说当时李靖与其长子金吒领军,大破东海水族。”
“说起闻仲...”赵公明忽然有些叹息:“虽然是我师侄辈儿,却也是个人物啊。若非那子受肆意妄为,哪怕稍稍听了闻仲之言,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说起闻太师,便崇宜,内心里,也是尊敬的。
这位是真个一心为公、铁面无私的大人物。
云中子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宿命。等闻太师完了宿命,早日登天,亏不了他。”
道:“他师从金灵圣母,而金灵道友,如今是王母。哪里能亏待了他!”
崇宜闻之,一怔。
金灵圣母是王母?!
又爆雷了。
赵公明也笑起来:“也是。”
便说:“天帝不待见四海龙族,不予其正神之位,便是野妖之属。君侯征伐水族,并无差错。只是谨防水族反扑。”
云中子也说:“四海龙王虽然修为平平,但交游广阔;且龙族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底蕴,的确要小心谨慎一些。”
说:“大局无差——君侯既是人族一方之主,征伐水族有先天的正义性——上有天帝不待见水族,下有人族与水族无数年的恩怨。打就打了,正如赵公明道友所言,谨慎为上,不可轻忽即是。”
第四章 檄文
崇宜心下大安。
这么说,征伐水族这一步,于大局而言,的确没有走错。两位大仙提醒的,是教他警惕,不能因为一时的胜利而放松。
当下心中有了定计,道:“多谢两位老师的提醒, 我已心中有数。”
正说话,便有外侍来报,说:“有一位自称李金吒的于府门外求见君侯。”
闻此言,云中子和赵公明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云中子说:“君侯还不速去迎接这李金吒!”
崇宜恍然有悟,忙起身,与两位大仙略作告罪,直出了大厅, 奔侯府大门而走。
早见一个身穿布衣的魁梧青年站在门外,崇宜忙迎上去。
这里便把金吒请到了客厅。
一番介绍,金吒忙与云中子、赵公明见礼:“原来是云中子、赵公明前辈,李金吒有礼。”
这才分宾主落座。
金吒道:“先时我在天庭,逢四海龙王登天哭诉。我与龙族颇有恩怨,没让他们进凌霄宝殿,便将赶下了天庭。”
“我与师父请罪,师父教我下界来,寻崇君侯,助力一二。”
“那龙族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我师言,君侯万一大意,可能会吃亏。”
这里听来,更左证了之前云中子、赵公明所言。
——天帝,果然不待见四海龙族。
他心下一转,先是道过谢, 然后才说:“四海龙族盘踞四海无数年, 生来便有驾驭风雨的本领, 合该是镇压四海的佳选。如今我若发兵, 剿灭了龙族,天帝难道不会怪罪我吗?”
金吒笑道:“君侯多虑了。”
道:“我师曾言,四海龙族说重要,有那么一两分,说不重要,亦可。这世间,并非少了龙族便不成。人族有水神;上古大神之中,还有一位海神若。皆可助天庭执掌天地间的水行。”
“再则,便死了,不还有封神榜嘛。斩其肉身,溃其元神,独余一点真灵上榜,一样为天庭镇压四海。”
崇宜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封神榜呢!
话说这封神榜,早先在陆恒手中,西岐竖起反旗之时,广成子大仙陪同姜子牙登天谒见,陆恒便将封神榜予了姜子牙。
姜太公宿命中便是封神之人。
来了李金吒,连天帝也告戒龙族底蕴不可小视,崇宜如何敢怠慢?竟不见好就收, 收缩防备, 却反其道而行之,打出檄文,细数水族之过,还要再讨水族!
那檄文从上古三皇五帝时一路数下来,说大禹治水,说妇好征海,言及水族轻狡反复,至今还对人族虎视眈眈。
‘崇宜不才,愿领兵伐之,以正人道!’
这檄文一打出去,顿时群情响应。连与崇宜对峙于青、徐之地的东伯侯,也不再张牙舞爪。
民间,尤以沿海许多义士,成群结队奔赴北方,要追随崇宜正那人道。
这檄文倒也不曾有差——尤以指摘水族至今仍虎视眈眈——沿海人族,可不曾少吃了亏。
崇宜忆起那部封神演义原着之中,哪吒诛敖丙抽筋扒皮之举。还曾道哪吒凶暴。如今看来,却非如此。
原着说天当夏日,炎炎热烈,哪吒在九河湾洗澡,撞上了东海龙宫的巡海夜叉,将之打死,而后才引来敖丙。
这里便有一个问题——那陈唐关军事重镇,坐落九河湾畔,为大商镇压东夷、东海水族。
九河湾无疑是陈唐关的军事领地,东海水族却派遣巡海夜叉入九河湾,这是什么意思?!
按说水族屡败于人族之手,应当退避三舍。别说派巡海夜叉入九河湾,便沿岸数十里海域,也不该有水族的军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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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便是挑衅,就是别有用心。
所以哪吒杀巡海夜叉,杀敖丙,都是在陈唐关的领地之中,所行所为,既不违情也不背理。
你鬼鬼祟祟来窥伺,派巡海夜叉深入人族领地,不杀何来?
至于原着里李靖向东海龙王服软,倒也不多奇怪——李靖当时修为,必定不是东海龙王的对手。猝不及防,没有防备时,那龙王驾驭滔天洪水,若不服软,陈唐关满城百姓,便要遭殃。
闲话却不多说。
崇宜明察时机,反其道而行之,更大张旗鼓,还要再征水族。檄文发出之后,被水族得知,气得四海龙王脑门生烟。
东海龙宫。
此时四海龙王齐聚。
敖顺道:“那崇宜实不当人子,颠倒黑白,可恨之极!此番务必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教他知晓我水族底蕴!”
敖钦道:“大哥,老祖们可有回应?那四方好友,可有回应?”
敖广于是道:“老祖们潜心精修,我去求见时,只见到一位老祖。这位老祖已应承,只待交兵,便出手助力。”
“至于四方好友...”说起这个,敖广不禁有些脸皮发黑:“不曾想皆是酒肉之朋,我派人邀请,却多做推脱,实是可恶。”
敖顺叹了口气:“人族势大...倒也不出意料。”
“早先我水族与人族争,振臂一呼,八方响应。盖因我水族时有胜算。而今水族势弱,人族虽内乱,但只要火云宫在,人族便乱的一锅粥也是无妨。实我水族,已难有胜算。”
“既无胜算,那四方宾朋,自然不会来送死。”
人族与水族之间的争斗,在帝尧、帝舜时为最。水族振臂一呼,八方响应,掀起洪灾,肆虐大地数百年。
可也是那次之中,人族重拳出击,大禹王一口大斧之下,不知斩了多少水族强者。
龙族几乎被腰斩——除了侥幸生还了几个老祖,就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眼下这四海龙王,这点修为,便因当时龙族几乎损伤殆尽之故。
否则哪里轮得到他们作龙王?
而今人族正当改朝换代,处于内乱之中。但人族真正的力量,却从未有损。火云宫的三皇五帝、天外天的女娲娘娘、历代名臣大将,随便出来一个,便是威震寰宇的狠角色。
四海龙王虽交游广阔,但多酒肉之朋。便不是酒肉之朋,也要考量水族、人族的力量对比,等闲不敢掺和。
生怕引出火云宫的人族老祖们,到时候怕是死的渣都不剩。
这便教四海龙王愤怒又无奈——往日里好酒好烟,来了招待不说,走时还要带一包;如今有事,却皆装聋作哑。
实是不当人子。
第五章 讨伐
敖广沉吟道:“不来也好...”
他道:“我龙族势弱,诚不能与人族全面开战。一旦引出火云宫的人族底蕴,我族非得灭族不可。”
“眼下,那崇宜之事,虽说损失不小,却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向天帝表示我龙族还有用。”
“只要得了正神之位, 龙族才能长盛不衰。否则一旦天庭圆满,龙族为野妖之属,怕就真的难过了。”
不得不说,敖广思虑周全。
龙族祖居四海,底蕴深厚自不必说。然而如今,天庭正统,最大最强。若龙族不能在此时抱住天庭大腿,不得正神之位。到时天庭圆满,封了另外的水神来,龙族又当如何自处?
“由是此间,战争不可扩大。切莫打出与人族为敌的旗号。只道崇宜奸诈,偷袭龙宫,只为找他讨个说法。”
“如此,四方宾朋来与不来,皆无关紧要。只消老祖出手,震慑一二。是时见好就收。再登天去,想必天帝见我龙族还有几分本事,正好顺理成章,予了正神之位。”
水族若与人族全面开战,则必败无疑。
而龙族如今所求,绝非与人族争锋;而是讨得天庭正神之位。
是要向天帝证明,他龙族,还行。
于是这里,两方紧锣密鼓。三月之后, 会于九河湾。
不得不说崇宜鸡贼——他与龙族下了战书, 约定在九河湾一战。而九河湾如今还是殷商领地。
把陈唐关的李靖和东伯侯姜桓楚搞的有些头大。
——你崇宜要跟水族干仗,却到我地盘上来。但又不好明说——崇宜檄文发遍天下, 把这场战役上升到人族对水族的高度。
以人道大义压住了李靖和东伯侯姜桓楚。
他这里施施然,几十万大军入青、徐,名正言顺进入殷商领地,跑到陈唐关附近安营扎寨,弄的李靖神经衰弱。
尤以朝歌连发十二道诏书,要李靖出兵驱赶崇宜。可李靖实在没法子出兵——且不说打不打得过,便打得过,这人道大义还讲不讲?!
怎么说呢,帝辛如今是昏了头了。
“若我是帝辛,便当顺水推舟。令东伯侯和李靖将军各率兵马,顺势加入进来。一则左右监视于我,二则不损大义,这才是良策。”
崇宜如是道:“不过我猜帝辛绝不会这么干。他性急而暴躁,唯我独尊惯了,我又是个反贼,他如何予我好?说不定早已严令李靖将军、东伯侯对我出兵。”
“这便是个好机会呀!”崇宜感叹道:“帝辛催的越急,那君臣之间,嫌隙便越大。李靖将军善战, 东伯侯威望极高,若能借此,使他二位倒向于我,那才是最大收获呀。”
此时一身玄甲的金吒不禁道:“帝辛残暴,实令人失望。不过我李族世代效忠大商,我父怕是轻易不会反商。”
崇宜笑道:“此我知之。不过我自有办法。”
便一转言:“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对水族的战争。要胜,而且大胜。胜的越干脆,越是有利。”
不几日,双方大军彻底对峙。
一方在岸,营盘结连,如盘龙卧虎;一方在水,云烟绰绰,妖气冲霄。
李靖站在陈唐关上,按剑举目眺望。殷夫人也是一身戎装,陪伴在侧。
殷夫人说:“大王连下诏书,难道真要抗旨不尊吗?”
李靖闻言叹息:“此间事,被那崇宜抬高到人族大义的高度,我若发兵攻他,便失大义,无颜见历代祖宗。”
思路客
又道:“大王湖涂啊...闻太师如今领兵在外,攻伐西岐;朝中无人可制大王,使大王愈发刚愎。这样的事,分明有更好的办法,却偏偏要选最差的。真是教人失望。”
正说话,有来来报:“东伯侯世子来访。”
李靖一怔,随即了然,道:“速请世子至此。”
然后对殷夫人说:“想必东伯侯也接到了大王的诏书,也正架在火上。”
殷夫人微微颔首。
不多时,姜文焕至。
见面见礼,姜文焕直是叹息:“我早年赴朝歌,曾见大王,道是英明神武,文武双全。这才登基多久,便这副模样。家姐莫非入了火坑?!”
这话李靖不好接。
便道:“料想东伯侯也已接到大王诏书?”
姜文焕叹道:“半月内十二封诏书,我父亲愁白了头啊。”
道:“我父东伯侯,乃四方诸侯之长;家姐更是大王后宫之主。于情于理,都不能抗旨不尊。然而如今,崇宜将其与水族之争,上升到人道大义的高度,却如之奈何耶?!”
两个相顾无言。
良久,姜文焕道:“我家与李将军关系莫逆,倒也不作讳言:自西伯侯、北伯侯反叛以来,我东伯侯府已为大王所猜忌。”
“我家乃四方诸侯之长,声势最大。西伯侯和北伯侯都反了,难道我东伯侯府不会反?这便是大王猜忌之所在。家姐在宫中已是失势。如今大王更毫不客气,强令我东伯侯府出兵...”
“这般作为,分明是害我姜氏,使我失人族大义。”
“这般作为,哪里有王者气象?他堂堂人王,连这点心胸都没有?连里头的利害都不曾考量?难道要逼的我东伯侯府也跟着一起造反,他才安心?!”
犹如发泄,姜文焕厉声连连。
李靖夫妻闻之,皆无言矣。
帝辛这般作为,殊无王者气度。姜氏女作他王后,他都不放心。便不放心,也不应该用这样粗暴的手段。
眼下大商风雨飘摇,正该团结一切力量。
李靖不禁道:“那...世子此来,不知东伯侯可有计略?”
姜文焕点了点头:“我父亲拒绝了大王的军令,只言东夷诸部蠢蠢欲动,须得严加防备,不敢轻易出兵。”
李靖了然,却道:“不过这样一来,大王必将愈发猜忌。”
顿了顿:“王后在朝歌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姜文焕无言。
殷夫人却道:“王后乃太阴嫦羲娘娘之徒,修得诸般神通妙法,当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李靖恍然:“也是。王后乃太阴之徒...”
却笑起来:“太阴娘娘乃陆先生之妻。而今陆先生作了天帝,这靠山足够大,王后必无忧也。”
姜文焕勉强露出个笑容。
他和姜桓楚也是这么想的。
第六章 睚眦
这里城楼上正说话,远处九河湾出海口,已是战云密布。
便见一玄甲小将,持一大槊,策一金麒麟,自崇宜营盘而出。
李靖夫妇和姜文焕见之皆是一怔,脱口齐声:“金吒?!”
正是金吒。
金吒着玄甲, 跨麒麟,持槊来到两军之间,高声大喝:“我乃北伯侯先锋李金吒是也,兀那水族妖孽,谁来与我一战!”
海面上,水族大营之中, 顿时有所骚乱。
那四海龙王一听,竟是李金吒出战,皆气得鼻孔冒烟——尤自记得, 先不久登天谒见天帝,就是被这厮拦在凌霄宝殿之外不让进。
敖广喝道:“谁与我诛杀此贼!”
便有一员大将,持一双锤,出列:“龙王勿恼,末将愿斩其首级献于帐下!”
东海龙王一看,笑道:“原来是鲸将军。好,鲸将军出马,必杀此贼!”
这鲸将军可不是等闲水族。乃是大海之中,鲸鱼一族数一数二的强者。要说修为,比四海龙王还要高出一筹,是个天仙。
而且听说有鲲的血脉。
只因祖上誓言,这才效忠龙族。
鲸将军得令,当即出了大营,盘踞在一头巨大的海象头上,与金吒相对。
倒也是个文明人。
他举锤对金吒说:“我看你年岁不大,有这般修为实属不易。不如速速退下, 我不愿取你性命。”
金吒见状,持槊笑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鲸将军道:“我乃鲸将军是也。”
金吒道:“原来是鲸将军。我听说鲸鱼多性情平和者, 将军为何要参与此事?不如将军退去如何?”
鲸将军道:“祖上誓言,效忠龙族,不敢违背。”
便把两只大锤当空一碰,道:“既是皆不愿退,便做过一场罢。小心了!”
言罢,一锤横空,遮天蔽日!
此间时,两座大营,各自阵法封天,放出道道玄光,镇压四方天地。务使强者交战不波及过广。
崇宜与云中子、赵公明等仙家在营前观战。
崇宜神色略忧,道:“我观这鲸将军修为高强,李先锋若是不敌,还请两位老师出手救他。”
此言出,赵公明和云中子都笑了起来。
赵公明道:“这鲸将军的确不差,是个天仙。尤以鲸鱼本体,力大无穷,又善驾水,等闲不好相与。金吒修为,只在太乙真仙, 差了鲸将军一层。不过...”
云中子接过话茬:“金吒乃天帝之徒,天帝以善战闻名。当初天帝初成金仙,便三两招将老牌金仙梵天格杀当场,迫得冥河老祖不敢露面。”
“当初闻太师领兵伐东海,”赵公明颔首:“时金吒不过心相之境,便与敖广那厮打得难分难解。这鲸将军虽强,未必压得住金吒。”
说话间,金吒与鲸将军已战在一处。
这一交手,果然不凡。
但见一条大槊横空,与双锤交击,竟是不见胜负!
碰撞的余波激荡起海水,雾蒙蒙一片,笼罩数十里。若非两座大营各自阵法镇压四方,区区数十里?万里之内,都要打成一片齑粉。
雾蒙蒙教人看不清,只听兵器交击,电闪雷鸣。
忽然听的一声:“定!”
便霹雳一炸,一道魁梧的身影被打的跌落入海。
“鲸将军神通广大,在下佩服。然则在下略胜一筹,将军还不速速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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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将军跳出海面,掩面而走。
却是金吒胜了。
那鲸将军退回营盘,与龙王告罪:“李金吒虽只真仙,法力却雄浑,神通且广大。更擅秘术,道一声‘定’,将我定住当场,被他一击打败。请龙王恕罪。”
四海龙王面面相觑。
不曾想金吒竟已这般厉害。
说来当初,敖广还曾与金吒交过手。彼时金吒不过区区心相,便与他难分难解。如今短短这些年,成了真仙,竟然能击败鲸将军这样的天仙!
敖钦性烈,喝道:“万不能教那区区金吒得势。谁人愿意出战,斩其首级!”
便有章元帅出列:“我愿往。”
却不几时,鼓声停歇,虾兵来报:“李金吒斩了章元帅!”
四海龙王皆惊:“章元帅也是天仙,怎被他斩了?!”
又出一个,唤作是蟹霸王,执一对大剪刀出战。不几时,又来报:“蟹霸王也被斩了!”
一时间,水族诸将噤若寒蝉。
敖顺惊怒不已,愤愤道:“若非大禹那厮...我水族何至于此!”
水族也曾繁盛,金仙良多。那水族之中,各族长者,曾经金仙可不在少数。但那数百年交战,屡屡折在大禹王手中,成了大禹王斧下亡魂。而今大猫小猫两三只,竟是以天仙为尊。
眼下,连折两员大将,竟被区区人族真仙所杀。
顿时教各路水族,心生日暮黄昏之感,心气儿战意溃散。
敖广一看,这不行啊。
连忙道:“人族小辈耍诈,何足道哉?!待我请出老祖,将他打成齑粉!”
...
崇宜正是兴奋,大叫道:“快快擂鼓,与我先锋助威!”
谓之左右两位大仙,道:“不曾想李先锋这般强横,一刻之间,连斩两个天仙,真是厉害!”
这里,连赵公明和云中子,都吃了一惊。
毕竟境界差距摆在这里,依着他们想法,便是不败,也难胜,多是个平手之局。可不曾想,先是章元帅,后是蟹霸王,两个落在金吒手中,一刻钟皆丧了性命。
这般善战,真是前所未有。
眼见杀了蟹霸王,金吒还在搦战。赵公明和云中子却齐齐神色一动,道:“君侯还请鸣金,那水族之中,厉害人物来了!”
崇宜一听,也不作多问,连忙命人鸣金,将金吒唤了回来。
果然,金吒刚一回营,便见那场中,多了一个须发皆张的大汉。
“小辈知我强横?倒也退的妥当。”
金吒一听,恼怒间就要反杀回去。崇宜连忙叫住他:“先锋勿慌。”
然后问云中子和赵公明:“此人是什么来历?”
云中子和赵公明都皱起了眉头。
云中子不确定道:“我观他一身龙炁,莫非是龙族的哪个老祖?”
赵公明迟疑了一下,道:“似是睚眦。”
云中子听罢,仔细观察,道:“不错,道兄所言,正是睚眦!没想到这个老妖怪还在!”
崇宜早是怔怔。
睚眦么!
第七章 失利
那龙有九子,唤作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者,这睚眦,便是九子之中的次子。
以其性狭,嗜杀斗闻名。
“自伏羲上皇诛苍龙,搬泰山以镇东海,苍龙九子多销声匿迹;大禹王时, 水族作乱,也未见其兴风。”
“不曾想这里竟是跳出来一个。”
云中子感叹道:“睚眦擅斗好杀,实打实的上古金仙,轻易不好相与。赵道兄,你来还是我来?”
赵公明笑道:“我尝往返于东海,却不曾见水族有什么强者。今日见之, 颇为有些手痒, 不如我先来, 若不敌,道兄再来助我。”
云中子笑道:“善。”
金吒闻之,立时知晓为何鸣金将他唤回。金吒虽强,却也有自知之明。能战天仙,但金仙却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即。
即使修成都天大典,又修得天罡大神通掌控五雷的皮毛,哪里又敢言与金仙交手?
便见赵公明骑了黑虎,持一铁鞭,施施然出了营盘,来到场中。
“可是龙子睚眦当面?”
赵公明抱了抱手,道:“在下截教赵公明,有礼,有礼。”
睚眦正场中负手而立,见赵公明来,自报了家门,不禁微微皱眉:“截教?可是金鳌岛碧游宫通天教主门下?”
赵公明道:“然。”
睚眦神色略踌躇一二,道:“此间乃我水族与人族之争, 你既是截教门下,何必趟这浑水?不如转身离去,我便当不曾见你。”
睚眦虽嗜杀好斗,但并非无脑。
那教教号称万仙来朝,通天教主亦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存在。眼前这赵公明,分明是个金仙,无疑乃是截教重要人物,若是把他伤了杀了,引的截教群起,到时不好收拾。
赵公明闻言,笑道:“龙子上古时已闻名天地,想来这些年一心静修,实不该入这红尘。前辈听我一言,不如此时退去,闭关静修。否则将有大祸呀。”
睚眦一听,恼道:“你这道人,我面前也危言耸听。”
喝道:“我纵横天地之时,你尚未出生,安敢放此狂言?也罢,今日教你个乖!”
言说间,一拳便打了过来。
赵公明哪敢怠慢?毕竟上古金仙,闻名已久且以善战嗜杀着称的龙子。当即把一条铁鞭撒开。
二者交战, 一眼看去,是云澹风轻。甚至于连声音都没有。皆是一沾即走。
比起之前金吒与水族几员大将交战,那动静,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没人敢说这两个交战比不上之前——越是云澹风轻,便越是凶险重重。只因金仙交战,若不去宇外虚无,便放不开手脚,打起来总要收敛一二,免得坏了这方天地。
这两个交战,果然仙家气象。与陆恒的战法,那是截然不同。陆恒与人杀斗,尽显暴烈;而这两个,却是另一番飘渺澹然气象。
拳鞭相交,似云卷云舒,既看不出来有多快,也看不出来有多强。
沾着之处,空间便洞穿出一个个混洞,拉扯出一道道裂纹。实在教人心惊胆战。
云中子神色严肃,李金吒聚目而观。
只见那场中两个,战了数十回合,似看不出高下。但赵公明却在此时退却,收了铁鞭,道:“前辈果不愧上古金仙,战法了得,神通广大,在下自愧不如。”
却是败了。
但他一转言,却手入袖中,道:“不过前辈切莫小觑于我,我这里有一宗法宝,不知前辈当不当得住!”
睚眦哈哈一笑:“如何法宝,拿来瞧瞧!”
便见一熘儿五彩毫芒一闪,似乎跨越时空,瞬间击至睚眦面前。
那睚眦立时反应过来,摇身一晃,显出一幅斑驳沧桑的甲胃。只见碰撞之间,毫芒炸开,睚眦一声怒吼:“定海珠!”
正是赵公明成名的法宝,二十四颗定海珠!
这定海珠乃天地孕育的灵宝,每一颗便似一方大千世界。二十四颗便是二十四方大千世界,蕴含水行大道,又为金仙所祭炼,更增诸般深妙,等闲金仙亦吃不住这宝物的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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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睚眦一怒,定海珠与那沧桑甲胃碰撞在一起,毫芒阵阵,当中一个巨大混洞,彷佛要把这片天地吸进去!
然而二十四颗定海珠,此时却凝在睚眦身前。
那斑驳沧桑的甲胃,放出玄光,如道道长龙,将定海珠束住。
赵公明神色一紧,心念大动,操控定海珠,放出万丈光芒,竟是开始拉锯。
那睚眦却嘿嘿冷笑:“我道是什么宝物,原来是定海珠!贼道,你却不知,这宝珠,原是我龙族所有!”
当的此时,赵公明陷入困境。
云中子心下知晓,这定海珠既曾为龙族所有,必有应对之法。便立时出营,脑后显了庆云,便点点火光飞腾而出,按八卦方位,落在睚眦周围。
那睚眦根本不曾把云中子放在眼里,只双目精光吞吐,与赵公明争夺定海珠。
赵公明面色如铁,一边与睚眦僵持,一边却将腰带扯下来,抖手丢了过去。
那定海珠虽曾为龙族所有,睚眦修为亦高于赵公明,然则毕竟为赵公明祭炼许多年,一时半会儿睚眦夺之不走。
这里腰带飞出,化作一条长绫,倏忽缠上睚眦。睚眦却作冷笑,一把扯住,几下竟给扯断了去。
“我的缚龙索!”
赵公明脸色一白,打了个踉跄。
法宝被毁,触及元灵,赵公明念头一松,险些失去对定海珠的控制。
“缚龙索?”睚眦目露凶光:“真个好胆!”
这时候,云中子庆云中飞出的火光已按落方位,化作八根巨大的铜柱。柱子上火龙缠绕,落地火光大盛。
那无量火光化作道道锁链,照着睚眦缠绕过去。直把其间的空间烧的哔哔波波的响,烧的时间光阴都为之扭曲。
正是云中子成名法宝,通天神火柱!
那睚眦见状,却只冷笑。身上罩着的斑驳甲胃放出玄光,将道道火炁排斥在外,不得近身。
却便一步跨出,携着二十四颗定海珠,牵扯着八根通天神火柱浩荡火炁,狠狠扑向赵公明。
赵公明切齿,把铁鞭一扬,又与之战在一处。
云中子见通天神火柱奈何不得睚眦,即收了铜柱,持一口斩妖剑,与赵公明合战龙子睚眦。
第八章 三霄
此时那九天之上,天庭之中。
正是瑶池里头。
陆恒坐在水边,王母在旁侧。又有碧游、小白和司藤在畔。
只见水中,正是云中子、赵公明合战睚眦的场面。
王母金灵圣母聚精会神的看着,不禁道:“不曾想这上古的龙子竟这般厉害,赵公明也是我截教有名的金仙,与我也只差了一筹, 竟与云中子合力,也战不过睚眦。”
陆恒笑道:“睚眦毕竟是上古的金仙——龙族也曾辉煌过。尤以他那一身甲胃,颇为了得。若无这甲胃,要压着赵公明和云中子,怕也不易。”
实是那甲胃强横,既无惧定海珠, 亦无惧通天神火柱。赵公明、云中子诸般法宝皆破不开防护, 诸般神通皆打不中他本体。分明蕴含宇空宙光之神妙,颇是了得。
真一个乌龟壳, 教人无可奈何。
金灵圣母道:“你徒弟在畔,不怕他有闪失?”
陆恒笑道:“绝无闪失。”
说:“这睚眦如此善战,当入天庭为将,你以为如何?”
金灵圣母一怔,即道:“不错。”
说:“你要亲自出手?”
陆恒摆了摆手:“我乃天帝,亲自出手岂不有失身份?莫急。截教、阐教,哪里是那般好相与的?再看看。”
便见那下界的战场,云中子与赵公明合战之不利,败退而归。于是高挂免战牌,不与之战。
这里倒也都讲道义。挂了免战牌,便绝不强战。
营中,赵公明神色苍白,默默无语。
那二十四颗定海珠,此间没能夺回来,实在教人恼怒。那是他成名的法宝,如此被人夺走, 不说颜面,单说与之性命相交, 一旦被那睚眦炼化,赵公明必定心神大损。
云中子也是皱眉不已。
崇宜心中有些焦躁,不禁道:“不曾想龙族还有这样的强者,却是如何是好?”
连赵公明和云中子合力,都战不过那睚眦。
金吒一旁沉思,道:“可惜不能请我师父临凡...”
云中子闻言微微摇头:“你师乃天帝,天帝怎可轻易出手?”
便说:“不如我回昆仑山一趟,将玉虚宫中的师兄弟请来几位,不信战他不过。”
赵公明深吸口气,道:“这般...云中子道兄去昆仑山,我也去请几个道友来。那厮夺我定海珠,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云中子颔首:“好!”
于是对崇宜道:“君侯只须高挂免战牌,稍待一些时间,我与赵公明道兄请了道友来,必败他!”
崇宜心下大定,道:“此间拜托两位老师了!”
赵公明与云中子于是遁出军营,各自分开, 前往寻那助力。
睚眦大胜一场,夺了赵公明的定海珠。不过他并未放松警惕, 也没有立时炼化宝珠, 夺了赵公明在宝珠里头的元灵烙印。
实是知晓截教势大,不好相与。知道至少要再战过几场,才能定了这宝物的归属。
于是日日搦战,在那营外嚣张跋扈,教崇宜麾下诸将恼恨不已。
那陈唐关观战的李靖、姜文焕也都有些抓麻——无论如何,崇宜毕竟代表人族,这里若被战败,这脸面上无光的,可不止崇宜一个。
作为人族一员,李靖和姜文焕也颜面无存。
姜文焕不禁道:“不妙,不妙。若崇宜战败,你我这里冷眼旁观,却教人如何看待?!”
便道:“我自带了随从,入崇宜营中。无论胜败,便战死沙场,也不能损了我族威名!”
李靖一听,不禁大是敬佩:“世子说的好!”
道:“虽各为其主,但此间与水族之争,关乎人族大义,我不能袖手旁观。”
便对殷夫人道:“还请夫人理解我。”
毕竟殷夫人是殷商王女,李靖这里不但不尊帝辛王令攻打崇宜,反而要助他,在殷夫人脸上,必定颇为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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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殷夫人笑道:“夫君乃为大义,自去。”
李靖于是点起兵马,与姜文焕一道,至崇宜大营,道:“且报与北伯侯,就说陈唐关李靖与东伯侯世子姜文焕前来助阵!”
营中崇宜闻之,不禁大喜。
谓之左右道:“陈唐关李族、东伯侯姜氏,在我势困之时前来助我,此大义哉!左右,随我去后营迎接!”
一路将李靖、姜文焕迎入大营。
于中军大帐之中,分宾主落座。
崇宜感慨到:“睚眦力强,而我势弱;两位却还来助我,此间感激不尽!”
李靖抱拳道:“北伯侯言重了。虽各为其主,然水族乃我人族共同之敌。怎能眼睁睁看北伯侯被水族所迫?!李靖虽力弱,愿战死沙场!”
姜文焕也说:“李兄所言甚是。姜某亦愿战死沙场,不可损我族威名!”
崇宜起身作拜:“世子与将军大义!”
虽然多了这两位,于局势无补。但正因如此,才更难能可贵。锦上添花者易,雪中送炭者难。
何况还各为其主?
便这里高挂免战牌,不三日,赵公明先回。
却是来了三位姿容无双的女仙,一介绍,才知道是三仙岛的三位仙子——云霄、琼霄、碧霄是也。
崇宜大喜。
这三位,那是如雷贯耳。
尤以云霄仙子,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那原着之中,以一己之力,陷阐教一班金仙,可见强横。
这里见了礼,早有性急的琼霄喝道:“那长虫安敢夺我兄长至宝,我先去会会他!”
说着,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直出营去。
碧霄不禁道:“大姐...”
云霄神情平和,道:“无妨。有金蛟剪护体,谅那睚眦奈何不得二妹。先看看。”
于是一行人,皆到营门。
便见琼霄正在搦战。
睚眦跳将出来,喝道:“哪里来的小娘子,还不速速退去?”
琼霄眉头一竖,喝道:“兀那长虫,你竟敢夺我兄长定海珠!识相的速速归还,否则必不饶你!”
睚眦大怒,却稍作按捺:“吾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琼霄道:“我乃截教通天教主门下,三仙岛琼霄是也。”
睚眦心道果然,这便是捅了马蜂窝呀!
但夷然不惧,喝道:“便看你有何本事!”
琼霄也不与他啰嗦,只把金蛟剪祭出,立时化作一黑一白两条蛟龙,照着睚眦匝去。
睚眦一看,笑道:“我乃真龙之子,你却拿蛟龙来匝我!”
然而那蛟龙一匝之下,却教睚眦心生警兆,忙不迭祭出甲胃。只听的铿锵一声,黑白二色流转,阴阳二炁交织,剪刀一匝,只匝的睚眦大叫一声,甲胃险些破防!
第九章 阴阳之妙
按说这蛟,自不能与真龙相比;睚眦乃真龙之子,位列次座,更擅杀斗,极是了得。区区蛟龙,能奈何焉?
然则金蛟剪所化的这两条蛟龙,却分外不凡。
此蛟非是生灵之属,乃是天地开辟之初,阴阳二炁蕴化而来。
阴阳二炁有平衡秩序之妙,亦有磨灭万物之能;那人教李老君的太极图,便是此中奥妙之集大成者。
金蛟剪虽不及太极图,但却专擅磨灭万物之能,得其杀伐之功。
睚眦胜了赵公明、云中子合力,心中正是得意,见这回搦战的不过是个小娘子,修为比赵公明、云中子皆有不如,因此心存轻视,大意之下,险些被一剪刀匝成两段!
得亏他那甲胃了得,间不容发之际,抵住了金蛟剪。否则今日,只一照面,睚眦便难善了。
金仙号称不灭,只说寻常手段难以杀死;譬如陆恒,便有三两招格杀金仙的战绩。
此间寰宇,单说神通、法术,或未尝有如陆恒这般徒手格杀金仙者。但论及法宝,能危及金仙性命的,却数得出不少来。
这金蛟剪,便是其中之一。
正所谓五行定界,阴阳定法。那诸般法则之中,阴阳二道乃其魁首。实因大道演化,所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这无极、太极,皆是强命之先天某阶段之名,是大罗道君的路数,不可说。
而太极是生两仪,便是后天开端。
阴阳两仪演化,方有后天万道、诸法神通。后天一切极尽,无论哪一条道道,都脱不开阴阳二字。
五行也分阴阳,生灵也分阴阳,山石草木、运动静止、大小长短,一切后天所属的概念,皆不出阴阳二字。
若得阴阳之妙,便可磨灭不朽金性。除非修得阴阳大道的金仙,持阴阳之根本,否则等闲抵挡不住。
不过阴阳大道太过广义,硬说可囊括后天万道万法。等闲哪里有人修的出来?便此世寰宇那人教的李老君,也不敢说通晓阴阳大道。
除非李老君本尊。
倒是陆恒,却可以有些说道——这厮的都天大典,修成大一统都天造化神力,倒是有统御后天万道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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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陆恒如今,刨除天帝位格加持,本身修为,还不到金仙之极,大一统都天神力没有修出金仙之极的火候。
他杀伤金仙,靠的是诸般天罡大神通——尤以那斡旋造化修出的先天道炁。
天罡大神通是超乎于金仙境界的大神通,斡旋造化又深妙难当,可杀伤金仙,倒也不足为奇。
却说这里,琼霄二话不说,一剪刀匝下,得亏那睚眦祭出斑驳沧桑甲胃,这才勉强抵住金蛟剪,却也吓出一身冷汗。
忙不迭退避开去,目光紧紧钉住那两条匝他不住,复而当空盘桓的黑白蛟龙,不禁喝道:“这是什么宝物!”
琼霄一看,不禁大笑:“岂不闻三仙岛至宝金蛟剪乎!”
“金蛟剪!”
睚眦眉头紧皱,不知何时,手中执了一口短刀。也不说话,纵身一遁,把那短刀当头一戳,意图破开金蛟剪的封锁,直扑琼霄。
他这里一纵、一戳,尽显宇空宙光之妙。便彷佛那一片空间时间,涨缩拉伸、扭曲褶皱,撕扯两条蛟龙,毁灭之意大盛。
然而那蛟龙,立时放出黑白二色玄光,二炁交织,首尾相连,竟是抚平宇空、镇压宙光,极是玄妙。
若有人见过太极图,再看此间,便能明悟——正是那阴阳二炁镇压鸿蒙之妙。
金蛟剪虽不及太极图,而专于杀伐,不似太极图那般,一旦祭出,金桥横亘,跨越时空,镇压寰宇。但金蛟剪本身毕竟自阴阳二炁之中蕴化而出。
这镇压之妙,压不住一方宇宙,却这区区方寸之地,如何又压不住?
竟是那睚眦驾驭宇空宙光,突破不得。被两条蛟龙首位相连,阴阳转换,堵他不得寸进。
那蛟龙游走,时不时匝他一下,匝的他甲胃听哐,好不难受。
琼霄不禁大笑:“我把你个不当人子的长虫,还不予我还回我兄长法宝?!”
正是得意。
却突然,身旁方寸里头,一口短刀刺出,正中琼霄背心。
琼霄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一时气息萎靡。
观战的云霄反应极快,忙把一只金斗祭出,放出昏黄之光,定住那口还要戳杀琼霄的短刀,即上前一步,抬手一记雷霆打出,正中自金蛟剪缝隙之中扑杀出来的睚眦。
这一下电光火石,情势瞬间变换,教人心惊胆战。
那睚眦毕竟是上古的金仙,不知经历多少杀斗,琼霄哪里及得上他?却不知用什么手段,一边与金蛟剪纠缠,一边竟是将一口短刀送了出来。
趁琼霄得意忘形之时,突然发难,一击即中。
若非云霄迅捷,琼霄肉身难保。
琼霄吃了一击,心神一滞,金蛟剪亦为之一滞。便被那睚眦抓住机会,杀了出来。
云霄一记雷霆,正中睚眦,却又把他打了回去。不过金蛟剪护住心切,不敢再与睚眦纠缠,忙化作一把精致剪刀,倏忽回到琼霄身边,盘桓左近。
云霄上前,忙把琼霄扶起来,查看伤势,不禁皱眉。
则横眉冷目,把那剪刀摘下来,照着睚眦又丢了过去。这一下,两条蛟龙化出,声势更大数倍,睚眦一看,暗道不妙,忙一遁而走。
云霄修为,远超琼霄。这金蛟剪,乃三仙岛至宝,琼霄能用,碧霄能用,云霄自然也能用。
她这里施出来,威势更甚数倍,将那睚眦吓得退回了营中。
却在营内高呼:“兀那女仙,有本事真刀真枪干一仗,持法宝而斗,算什么本事!”
云霄冷哼一声:“你若将你那甲胃丢弃,我便不用金蛟剪。”
睚眦无言,闷哼一声,归营不出。
云霄也不纠缠,这里琼霄伤势颇重,亟待救治,没时间跟睚眦打嘴仗。
却将那金斗,镇压了短刀,收入袖中,法力卷了琼霄,归营救治。
琼霄背心中了一刀,此间面如金纸;回到营中,赵公明一边查看伤势,一边自责:“实是我之过也!”
云霄微微摇头:“哪里怪得大兄?是我疏忽。只以有金蛟剪护体,便让她睚眦相斗,不曾想睚眦神通玄妙,出了这般差池。”
第十章 求救(今天把前两天的事做个了收尾,心累,写不动)
赵公明皱眉道:“琼霄肉身生机大衰,金性亦有损。分明一股极致杀机,极具破坏。”
云霄没说话,将随身携带的丹丸一一喂服,却不见功效。
她思忖片刻,将金斗取出来,昏黄玄光里,落下一口短刀。那短刀一出来,便震颤连连,意图飞走。
云霄忙施展神通,将之镇压。
仔细稍作观察,便道:“此乃睚眦之角所化的利器。那睚眦嗜杀好斗,将一身杀机,炼入角中,化作短刀。”
这一下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一旁崇宜不禁道:“若有用的着地方,仙子只管吩咐。”
云霄仙子微微摇头:“等闲手段怕是奈何不得这股杀机。”
碧霄暴躁如雷:“我去杀了那畜生!”
云霄眉头一耸:“安坐!”
然后对赵公明道:“这杀机,乃我生平仅见。睚眦果然上古金仙,非同凡响。料来,能胜过这短刀中的杀机的,怕也只有幽冥地界血海之中冥河老祖的那一对剑器。”
顿了顿:“或以毒攻毒,借来那元屠、阿鼻二剑,当可压制这杀机侵蚀;或奔赴金鳌岛,请掌教老师出手救治。”
赵公明眉头紧皱:“上回老师讲道,言说封神之事。谓之我等,若愿登天者,自可赴红尘;若不愿者,便闭门不出,清净修持;而老师关闭碧游宫,去那天外坐关去了。此间去金鳌岛,哪里寻得见老师?!”
便说:“大妹,你看护二妹,我立去那幽冥地界走一遭,务必向那冥河老祖借来元屠、阿鼻二剑。”
又说:“那睚眦擅宇空宙光之道,今次伤了二妹甚至骗过了大妹。须得谨防那厮趁机偷袭。”
还对崇宜道:“君侯且小心谨慎,务必不能大意。”
崇宜道:“老师所言,我记下了。”
赵公明一番叮嘱,又对碧霄说了几句,教她却莫冲动,要多听云霄之言。这才遁出世界,奔赴幽冥。
这里赵公明走了不久,云中子便与玉鼎真人、太乙真人携杨戬、哪吒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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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琼霄受伤,皆吃了一惊。
云中子忙问经过,才知晓刚刚已是做过一场,琼霄大意之下,吃了闷亏。
玉鼎真人仔细查看伤势,片刻后道:“睚眦果然了得,这伤势我也无能为力。”
玉虚宫门下,一班金仙之中,广成子大仙独一档,且不言;其他诸位金仙,各有擅长;而云中子尤擅炼器,玉鼎真人尤擅炼丹。
玉鼎真人竟也拿这伤势束手无策。
云霄道:“除非掌教老师出手...或借杀机更甚之宝以毒攻毒。我兄长赵公明已奔赴幽冥,向冥河老祖借元屠阿鼻,一旦借来,当可无事。”
太乙真人一听,诧异道:“仙子莫非不知?”
云霄仙子一怔:“何也?”
太乙真人道:“当初冥河老祖与天帝结了因果,天帝与西方二圣在宇外争斗之时,冥河老祖在旁窥伺,被天帝顺手夺了一口剑器。”
顿了顿:“后来天帝登临大位,冥河老祖服软,忙登天告罪,将另一口剑器奉上赔罪。赵公明道友去幽冥地界,怕是走错了方向!”
云霄仙子这才知道,里面还有这回事。
不禁怔怔然。
太乙真人便把目光落在一旁正与哪吒叙话的金吒身上:“天帝之徒在此,何不请他走一遭?”
齐刷刷,一双双眼睛,便钉住金吒。
金吒听的清楚,忙道:“我并不知冥河老祖的剑器在师父手中。”
这也是之前云霄说出元屠阿鼻之时,他没有插话的原因。
云中子便笑道:“此间事,自然少有人知。那冥河老祖虽然服软,却毕竟也是要脸面的人,作的隐秘。你虽师从天帝,料来天帝也不会在你面前说这些闲话,你不知亦属理所当然。”
云霄便道:“这里便要劳烦小友走一遭,借来元屠阿鼻,救我二妹肉身。”
金吒便道:“应有之义。”
即遁出大营,登天而走。
赵公明到了幽冥地界,入那血海之中,报了家门,却没见到冥河老祖。冥河老祖当初彻底服软之后,便闭死关,不再出来。即使赵公明报上截教大名,也见不到他。
赵公明心焦难耐,却又无可奈何。盘桓一阵,只好归去。
这里匆匆回到军营,还没来得及说不曾见到冥河老祖,云霄已是说出元屠阿鼻早不属冥河。
“已教金吒登天去了。”
赵公明这才松了口气,道:“实是不知那两口剑器,竟已归属天帝。”
太乙真人笑道:“此间事,还是上回见老师时,偶尔听他提起。怕是大师兄也未必知晓。”
金吒一路上了九天,入到天庭之中,至凌霄宝殿,叩门拜了师父。
说:“截教琼霄仙子大意之下,吃了睚眦的亏。眼下肉身大损,亟待救治。请老师赐下元屠、阿鼻两口剑器,以毒攻毒。”
宝殿之上安坐的陆恒化身微微睁开眼,只把手遥遥一召,便一道光划破空间,自瑶池方向而来,落在金吒面前,作一条大槊。
正是陆恒随身的兵器。
“摊开手。”
金吒依言而行。
便一道符印落在他掌心,化作一枚极尽玄妙的符文,毫光四射。
金吒见之,立时头晕目眩,不敢多看。
陆恒说:“那元屠、阿鼻二剑器,早已被我炼入槊中;你持此造化符印,以都天大典化调和之力催动之,可解琼霄之厄。并持我槊,降伏睚眦,然后送那四海龙王上榜。”
早先元屠、阿鼻相继落到陆恒手中。而陆恒不爱剑器,便将之一并炼了,融入槊中,至此,此世寰宇,再无此二剑器。
而陆恒大槊,得其杀机,则更甚之。
赐金吒此槊,予以降伏睚眦,金吒不疑有他,大喜,持槊下了天庭。
回到营中,见崇宜及诸仙家,道:“我师已赐揭厄之法。”
不及多问,金吒至琼霄榻前,摊开手掌,显现一道符印;即运转都天大典,化出一缕调和之力,催动之。便见符印放出一道玄光,极尽造化之能事,如清水涤荡污浊,眨眼便将琼霄伤患拔除一空。
琼霄立时大好。
此间云霄道行最高,见之,不禁瞠目:“此造化耶?”
果真造化。
却是陆恒赐予一道斡旋造化的符印,既以医药之术调和之力催动之,任何伤患,一照便解。
十一章 刚愎
却说西伯侯姬昌于渭水之畔得姜太公,封其为丞相,即起兵反商;先时连战连捷,败晁雷、晁田,进逼青龙关。
青龙关守将张桂芳既具兵法,又备妙术,西岐大军败了数场,止步于青龙关下,难有寸进。
后请来玉虚宫门人,张桂芳便呼朋唤友请来截教散仙,终不敌玉虚金仙;张桂芳自刎于沙场之上,青龙关为西岐所夺。
大抵便在此时,崇宜于北方起兵。
闻太师殷商庭柱,逢此大变,一边稳住朝政,一边调兵遣将。先令黄飞虎率军北上,抵住崇宜;又亲领大军西进,意图先灭掉一方,再回头收拾另一方。
闻太师兵抵汜水关,以此为支点,连续发动数次进攻,与西岐兵马你争我夺,转眼便是年余。
惜乎闻太师虽军略了得,却难敌阐教金仙,未能建功。
眼看战事拖延,于大局不利,闻太师绞尽脑汁时,却闻崇宜兵伐水族,不禁心中大喜。
谓之左右道:“崇宜伐水族,正是天赐良机。我当上奏大王,请调黄飞虎所部精兵西进,与我合力,速败西岐。”
大商虽底蕴深厚,但两线作战无疑艰难。如今崇宜伐水族,北方压力骤减,正好调集精兵,合力一处,先击败西岐。
“水族虽势弱,但崇宜区区一诸侯,何以胜水族?必僵持不下。一待老夫收拾了西岐,掉过头来,持人族大义,兵进东、北,以伐水族为名,尽收崇宜领地;而后迫降崇宜,使大商重归一统!”
老太师心情振奋,即书奏章万言,教人速递朝歌不提。
帝辛接到闻太师奏章,看过之后,丢在一边,谓之左右道:“老太师湖涂啊!”
与闻仲所思,帝辛却截然相反。
他说:“分明此间,该调西进兵马北上。趁崇宜小儿与水族对峙之时,尽收其地。如何却要调集黄飞虎西进,去打西岐?我有五关阻西岐,正该先收拾崇宜,再诛姬昌。”
朝中大臣多有反对,帝辛不听。
但他畏惧闻仲,更不敢下诏教闻仲率兵回朝歌。于是令恶来、飞廉强征青壮,组建新军。
此间事,早为王后姜玥所知。
这些年,帝辛与姜王后关系日益恶劣;尤以此前,帝辛强令东伯侯出兵攻打崇宜,东伯侯却以东夷诸部蠢蠢欲动为由推拒,帝辛恼恨,愈不待见姜王后。
姜玥得知此间事,心中叹息不已。
对左右的人说:“大王心无大义;诚然崇宜乃是反贼,可那崇宜打出人族大义旗帜;作为人王,大王如何不细思量?这里趁崇宜与水族交战,却去打他,便如助水族打自己人,必更失人望,令四方看轻朝歌。”
于是去见帝辛。
帝辛面无表情:“你来作甚?”
却正与妲己饮酒。
姜玥说:“老太师老成持重,大王何不从其言?”
帝辛将酒杯一甩,喝道:“你一妇人,何来训我!退下!”
姜玥摇头,道:“固然崇宜反贼,合该千刀万剐。然则大王须得秉持大义,方才能得四方支持。老太师思量周全,此间正是集结力量击破西岐之时机。任凭崇宜与水族打生打死,先破了西岐,掉过头来,正好击灭因水族而疲敝的崇宜。”
“是时只须举起人族大义,兵进东、北,必尽收崇氏之地。崇宜走投无路,或死或降,只在大王一言。”
“若大王此时发兵攻打崇宜,必使四方诸侯离心——皆以大王不顾人族大义,而助水族。大王啊,你是人王,人王合该有人王的心胸气度,更该时时刻刻将人族大义握在掌中啊!”
帝辛面如铁石,青白交加。
他并非愚鲁之辈,反而聪敏过人。哪里不知姜玥所言不差?
可帝辛聪敏归聪敏,却是个刚愎、自傲者。这里姜玥越是这么说,他越是愤怒,明明知道,却偏偏不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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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道:“滚出去!”
姜玥长叹,心中最后一丝希冀由此熄灭,只撇了妲己一眼,转身而走。
走了姜玥,妲己连忙安慰帝辛,道:“大王何必生气?只饮酒耳!”
帝辛深深的吸了口气,哈哈一笑:“饮酒!”
几杯酒下肚,帝辛喝道:“天下诸侯皆我之敌;姜氏心向诸侯,与我离心,我深恨之!”
妲己状作天真,道:“大王乃人王,天下之主;诸侯不过是大王的奴仆,何敢与大王作对?”
帝辛道:“哪里似你说的这般简单?诸侯有诸侯的利益,大商有大商的利益。利益冲突,已不可调和。”
“我自登极以来,诸般施政,屡遭掣肘。朝中贵族、四方诸侯,皆与我作对;却反倒来说我昏庸暴虐,何其恨也!”
“他们越是希望作的事,我偏偏不作!”帝辛发狠道:“不让我打崇宜,我偏偏要打!”
一巴掌拍在桉桌上,道:“你看看这宫中,如筛子一般。老太师奏折方至,那蠢妇便已知晓,就来说教于我!偌大朝歌,堂皇王宫,止你与我贴心啊!”
妲己眼珠子一转,作吃惊状:“难道...”
帝辛道:“王宫之中,多是贼类也!”
便道:“早晚废了那蠢妇,让你作王后!”
妲己心下暗喜,却道:“不可。大王,王后乃东伯侯之女,东伯侯乃四方诸侯之长。若废王后,东伯侯必反!”
帝辛闻言切齿:“我怕他不成?!”
这里姜玥回到后宫,独自一人静坐良久。
便将陪嫁而来的亲信叫到身边,说:“大王刚愎日甚,已无可挽回。一旦朝歌出兵攻打崇宜,失了大义人心,改朝换代就在眼前。”
说:“且回东方,寻安乐之处,或嫁人或隐居去罢。”
左右便说:“王后何出此言?”
姜玥只是摇头。
又问:“若我们走了,王后该怎么办?”
姜玥说:“我自有神通法术在身,必无忧。且去。”
说:“只准备周全,寻机而走。切切莫教大王知晓,否则必有祸患。”
这里正说间,有黄妃来访。
姜玥见黄妃,黄妃直言:“大王令恶来、飞廉强征青壮,意欲攻打崇宜。我刚接到家兄来信,请我劝解大王——言及合该先打西岐,再打崇宜。”
姜玥闻言,叹息摇头:“黄妃当知,大王恶我。此间事,我方才已与大王分解,然大王不听,我已绝望。”
十二章 道路(明天恢复五更)
却说金吒持了陆恒大槊归军营,先治好了琼霄,即与崇宜及诸仙说道:“那元屠、阿鼻二剑器,早被我师炼入这大槊之中。”
诸人见此槊,铜色古朴,平平无奇。
云中子道:“天帝使你持此槊,莫非有什么说道?”
金吒说:“我师令我持此槊降伏睚眦。”
云霄不禁皱眉:“天帝神兵,自然强横;然而睚眦不凡,仅凭一槊,何以降伏于他?”
金吒笑道:“我师之言,从未有错。”
便抱拳对崇宜道:“君侯,末将请战!”
崇宜心中动念,不禁思忖连连。若此间,金吒所持之物,乃太极图、盘古幡、诛仙四剑之类,他一定二话不说,使金吒出战。
然而金吒手中大槊,却无名无姓。天知道有几分凌厉?
虽说那天帝必定厉害,听说与西方二圣做过一场,也不分胜负。可...
他正犹豫。
太乙真人便道:“天帝神通广大,天帝神兵必然非凡,不妨一试。”
崇宜闻之,咬牙点头:“也罢...不过还请诸位老师多多看顾,切莫教我先锋大将出了差池啊!”
一旁李靖、哪吒闻之,心下皆是感动。暗道崇宜真明主也!
能时刻顾念着手下人的安危,这样的,怎么着也不会太差。
于是一群人出了营门,正逢睚眦出来搦战。
那睚眦稍前吃了云霄的亏,又忌惮金蛟剪,回去思索片刻之后,心中才有了计较,便这里出来。
“你那女仙,可敢与我去宇外一战?!”睚眦见人族一方,群仙齐出,不禁喝道:“这宇内狭隘,施展不开手脚,教你赢了一手,我自不甘!”
云霄一听,不禁失笑,道:“输便输了,却这般借口。”
道:“不过今日,你的对手不是我。”
睚眦神色一转,冷笑道:“你那一群人物,除你,谁又是我对手!难道上来送死?如此,我倒着实不能手软,合该应了尔等求死!”
赵公明、太乙真人等皆目露冷光。
金吒便已持槊而出,戟指睚眦:“休要狂言!睚眦,今日我来收你!”
睚眦一看,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莫非见战事枯燥,教人上来逗乐子?!”
金吒冷哼,举槊一掷:“我让你笑!”
那槊飞驰,直奔睚眦。
睚眦见状,更笑:“连兵器都拿不稳的黄毛小儿...”
眼看大槊掷到面前,他一伸手,就要去捉那槊。
到这里,一缕锋芒自槊刃迸出,莫大危机这才催生警兆。睚眦心中陡然狂跳,来不及多做思索,斑驳沧桑甲胃立时祭出,同时驾驭宇空,扭曲光阴,忙不迭避退。
然而,那槊毫芒吞吐,似蕴含莫大造化。宇空被定住,光阴被抚平,竟是一眨眼之间,直愣愣扎到睚眦心口。
噗的一声,那挡住了金蛟剪的甲胃,竟如纸湖,被轻轻扎破,将睚眦一穿两透过。
睚眦大叫一声,意图遁出元灵。却槊震震,缕缕毫芒穿梭,贯通肉身、元灵,将他真灵定住。
噗通一声,睚眦跌落尘埃。
“二哥!”
这时候,一道人影自水族大营遁出,见此大喝一声,就要冲上来。
却那戳穿了睚眦的大槊又带着睚眦飞起来,瞬间把这位也戳了个对穿——兄弟两个,如穿糖葫芦。
正是电光火石,便这般局面。
崇宜愣了一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大喜悦。他反应迅速,喝道:“速传我令,全军出击!”
......
人间烽烟阵阵,九天安宁冷清。
陆恒这些日子,没事便偷窥一二,但看的多了,便也觉无趣。
无论崇宜大破水族,杀四海龙王;还是朝歌兵发北地,帝辛强令黄飞虎出兵;亦或者闻太师痛心疾首,书奏折以斥帝辛。
那时间,真个如流水,飞也似的跑。
陆恒修为渐深。在运转天道的同时,观摩这宇宙的本源法则运行,道行是曾曾曾的往上涨。
初为天帝之时,不过初入金仙;而今方才数年,便已到了中游的境地。
自身修为越高,运转天道便越轻松。于是稍稍便可抽身一二,不必时刻全身心盯着天道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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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这般寰宇,乃后天之中,能所孕育的最高级的自然宇宙。
自然宇宙,便是没有外力施加,而自然孕育的宇宙。
顺乎大道,合于虚无;其宇宙本源,可谓之后天自然圆满之数。作为天帝,虽然要承负宇宙运转,但好处也一目了然。
就彷佛那宇宙的万法万道,就像一本书,就这么摆在面前,任凭翻阅观摩。
如此,修为能不见长?
修为见长,承负宇宙、运转天道便愈轻松;既有更多时间休闲,也能分出更多念头,跨越虚无,散播到那无数的合适的宇宙之中。
不久,第二波散化出去的念头,已经各自完成任务,第三波又进入流程。
随着这般举动,陆恒身上,渐渐有了一些更加玄妙的气息流转。虽然道行才金仙中游,却已然走上了大罗道君的路。
这第一步跨出去,眼前便是豁然开朗。
这路,竟一分为二,摆在陆恒眼前,任他选择。
陆恒不知道别人的大罗道君之路是什么样的光景,反正到了他这里,就只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为捷径,甚至不需要继续撒播念头、搜集苍生意念。
盖因‘昊天上帝’四个字。
他以人身为天帝,作那昊天上帝;而昊天上帝之名,在无数寰宇,早已遍布。而除他之外,多数‘昊天上帝’,都是天道化身。
这一条路,便是夺‘昊天上帝’之名。
也就是说,要他去战败一个个昊天上帝,当越过某个界限之后,大罗道君之路,便可水到渠成。
未必需要把所有的昊天上帝都夺了;因为实在数不清。只需要超过某个界限——这个界限谁也说不清。
也许只需要战败三五几个昊天上帝,但也许战败三五几亿个昊天上帝也还不够。
至于第二条路,便仍然是之前的路数。撒播念头,四处搜集;当越过某个界限之后,自可开辟出大罗道君之路。
“小孩子才作选择题,成年人当然都要。”
这就是陆恒的选择。
这两条路,并非是非此即彼。没说不能一起走。
那就一起走,哪个先,就是哪个。
十三章 先天退而后天进
“‘昊天上帝’至神至圣,若以此为神话之基,好处暂且不说,这害处怕是不小。”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 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这给人一种想象——正如诸多大罗道君的化身一般,至于金仙之极,便无可寸进,推及‘昊天上帝’,便是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早占了那至高之位。
金灵圣母有此疑虑, 便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面, 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 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 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这给人一种想象——正如诸多大罗道君的化身一般,至于金仙之极, 便无可寸进, 推及‘昊天上帝’,便是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早占了那至高之位。
金灵圣母有此疑虑,便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面,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昊天上帝’至神至圣,若以此为神话之基,好处暂且不说,这害处怕是不小。”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这给人一种想象——正如诸多大罗道君的化身一般,至于金仙之极,便无可寸进,推及‘昊天上帝’,便是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早占了那至高之位。
金灵圣母有此疑虑,便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面,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昊天上帝’至神至圣,若以此为神话之基,好处暂且不说,这害处怕是不小。”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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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昊天上帝’至神至圣,若以此为神话之基,好处暂且不说,这害处怕是不小。”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这给人一种想象——正如诸多大罗道君的化身一般,至于金仙之极,便无可寸进,推及‘昊天上帝’,便是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早占了那至高之位。
金灵圣母有此疑虑,便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面,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昊天上帝’至神至圣,若以此为神话之基,好处暂且不说,这害处怕是不小。”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这给人一种想象——正如诸多大罗道君的化身一般,至于金仙之极,便无可寸进,推及‘昊天上帝’,便是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早占了那至高之位。
金灵圣母有此疑虑,便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面,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昊天上帝’至神至圣,若以此为神话之基,好处暂且不说,这害处怕是不小。”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这给人一种想象——正如诸多大罗道君的化身一般,至于金仙之极,便无可寸进,推及‘昊天上帝’,便是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早占了那至高之位。
金灵圣母有此疑虑,便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面,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昊天上帝’至神至圣,若以此为神话之基,好处暂且不说,这害处怕是不小。”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这给人一种想象——正如诸多大罗道君的化身一般,至于金仙之极,便无可寸进,推及‘昊天上帝’,便是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早占了那至高之位。
金灵圣母有此疑虑,便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面,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昊天上帝’至神至圣,若以此为神话之基,好处暂且不说,这害处怕是不小。”
金灵圣母不禁道:“我虽作王母,却不敢以‘王母’为神话之基;一怕早有一位‘大罗王母’,前路堵死;二不敢与之争,诸多宇宙诸多王母,都是深不可测之辈。”
“那‘昊天上帝’多是宇宙天道化身,若上朔大罗,怕不是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你如何与她争持?”
陆恒闻言不禁笑道:“你所言者,我亦有考量。”
“‘昊天上帝’之尊,至神至圣,若朔至大罗,正如你所言,莫非那大道之子、先天无敌?!”
‘昊天上帝’在无数宇宙,皆为三界之主,是运转天道的至尊;天地人神鬼,皆在其掌握之中。但那‘昊天上帝’多皆为宇宙天道之化身,先天受宇宙本源之束缚,无法脱离宇宙,晋位至高。
这给人一种想象——正如诸多大罗道君的化身一般,至于金仙之极,便无可寸进,推及‘昊天上帝’,便是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早占了那至高之位。
金灵圣母有此疑虑,便也在情理之中。
这里面,陆恒自然也是想过的。
要不怎么‘一起走’呢。他也怕‘昊天上帝’的大罗道君之尊,已被占了。
但明晃晃的利处,却摆在眼前——‘昊天上帝’皆在明处。
十四章 明悟
‘先天退而后天进’!
陆恒咀嚼着这句话,回到天庭,思虑良久,终于有所悟。
大道的演化,是滚滚向前的,不可阻挡的潮流;先天已尽,而后天已生,便是先天退而后天进。
若真有那么一位‘大道之子昊天上帝’,作为大道之子,她便是后天之中,唯一的先天之神!
既后天进先天退,那这位唯一的先天之神,是不是该退了?
陆恒目光闪烁,沉吟不已。
“先天退避,那‘昊天上帝’之尊位,便合该要从先天落入后天;大道之子便合该回归大道,将这尊位让出来。”
他越想心中越振奋。
“如此,倒真个一条好路摆在面前!”
“不过,即使大道潮流如此,要夺取这尊位,走通这条路,怕也不易。”陆恒斟酌着:“大道之子必须遵循大道潮流,我要夺此道路,她绝不能来阻我;然而我必须要面对其他‘昊天上帝’,要在道的层面,将之一一压服。”
这条路,绝非是陆恒一个个宇宙找过去,把那些‘昊天上帝’逮出来,一一打死。那绝不能成功。
而是要在道的层面,将之压服。
使之心甘情愿。
这其实是一条极尽艰难的路。
‘昊天上帝’岂是等闲?任何一个宇宙的‘昊天上帝’,除了譬如与陆恒走相同路数的‘张百忍’、‘上帝’之类的,好对付些;作为天道化身的‘昊天上帝’,要在道的层面,将之压服,那是真个难。
对付那些竞争对手,简单,打死即是。
而对付那些天道化身的昊天上帝,则必须要以道压服。
当然,因为是天道化身,压服便是压服,他们不会狡辩。可都是天道化身,要说‘道’之一字,领悟要超过他们,那可真的难了。
诚然,不同宇宙的昊天上帝,层次各自不同。
有的宇宙本源孱弱,其天道化身的昊天上帝可能连真仙都不是;但陆恒不能以金仙的道行去压他。
若这位昊天上帝只在心相,陆恒便要以心相境的道行,去与他理论。真仙境的昊天上帝,陆恒便要以真仙境的道行去与他理论。
以此类推。
便是每一个境界,都要胜过‘昊天上帝’!
越是想,陆恒越是明了。
他恍然大悟:“本质上,是要我重走一遍修行之路啊!”
照这般,炼炁、元神这两个境界不说——再弱的昊天上帝,也不可能弱到这样的境地。
一些微小的宇宙,本源不足,无法诞生昊天上帝。
便是心相、真仙、天仙、金仙,实际上就是这四级。凡一级,仙三级;陆恒必须要与这四级的昊天上帝一一理论。
胜了,大罗道君之路立时通畅。
不胜,没得说,玩泥巴去。
当然,机会肯定不是一次。只要有心,可以一次次的冲击。只要能胜!
陆恒心下大安,却又有些急迫起来。
安则因这条路,走得通;因伏羲老祖‘先天退而后天进’之言。
急迫,则是想到那些对手,张百忍、上帝之类的。这些人可比陆恒走的久。不知道这些人物,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不知胜过了几级昊天。
陆恒现在,则急需将自身的道行,提升到金仙之极。如此,才能正式踏入这个论道场,与那些竞争对手竞争。
如此一来,陆恒跑火云宫的频率愈是勤快。
这道行两个字,说来玄之又玄,本质上,无外乎知识——和印证知识对自身、对他人、对天地、对大道的理解。
修行之初,以专一为甚;修行跨过了仙凡之隔,便既要精深,又要博大。纳无尽知识,以之为柴薪,灼烧、炼就自己的道。
火云宫中的海量知识,无疑是上好的资粮。
此外,陆恒还开始交朋友——三清教主的藏书,也是他的目标。先前陆恒阅览过碧游宫的藏书,便把眼睛盯上玉虚宫和八景宫。
甚至琢磨着什么时候去寻那西方二圣聊一聊。
至于女娲娘娘的藏书,亦不必说。
当然,还有大老婆嫦羲,以及其他隐藏很深的上古大神们——西昆仑金母等等。
连冥河老祖,也给挖出来,找上门去,把他藏书阅尽。
此外,还要求各个化身,将他们所经历的宇宙,所有的知识都给囊过来。
真可谓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恒这边一头扎入知识海洋不说,却说那封神,眼看走到尽头。
帝辛倒行逆施,失人王大义,以至于天下皆反。
先迫杀姜王后,后宫一场大火,姜氏消失无踪。姜玥失踪以后,帝辛反应过来,知道此举凶险,于是召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入朝歌。
帝辛毕竟聪敏。他深知,一旦此事宣扬,姜桓楚必反,因此必杀姜桓楚;而鄂崇禹见他连王后和东伯侯都杀,亦必反。
因此皆召入朝歌,要斩草除根。
姜桓楚与鄂崇禹虽知帝辛暴虐,但一来世代忠于大商,二来自忖背后二百镇诸侯,帝辛不敢轻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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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哪里知道,帝辛早已疯了。
先诬陷东伯侯谋反,杀之;鄂崇禹愤而直谏,亦杀之。
这一下,天下动荡。姜文焕即位东伯侯,一头倒向北秦崇宜;南伯侯世子则一头倒向了西岐。
——所谓北秦,就是崇宜建立的诸侯国。
立时间,朝歌再无羽翼,帝辛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四方诸侯皆反,大商还能剩下什么?除了朝歌,什么都没了。
这可把闻太师气得吐血!
然而帝辛的骚操作还没完。
他竟然又对黄飞虎的妻子下手,逼的黄飞虎之妻自尽,把黄飞虎之妹黄妃推下摘星台摔死。
而此时,黄飞虎正统领大军,与北秦崇宜作战。
大商两根庭柱,闻太师敌西岐,黄飞虎敌北秦,这是帝辛能安坐朝歌的栋梁因素。
而这厮,却自断栋梁!
消息传到前线,黄飞虎二话没说,直率兵向崇宜投降!
于是北秦高歌勐进,一路打到三山关下。
不过在这里,却撞到了铁板——那三山关总兵孔宣,却是个厉害之极的人物。
一手五色神光,见人刷人,见鬼刷鬼,无论法宝神兵,只要敢亮出来,一刷即没。
赵公明出战,二十四颗定海珠又给刷了去。
太乙真人出战,险些把自己都给落进去。
没奈何,只得再商对策。
十五章 孔宣
三山关下,北秦大营之中。
赵公明唉声叹气:“实不知这三山关的总兵竟有此神通——他堂堂一个金仙竟然到人间作一关总兵,想不通,想不通啊。”
太乙真人脾气暴躁,喝道:“那厮手段了得,得像个办法降伏他,否则这三山关难过!”
云中子叹道:“不如这样,我回玉虚宫一趟,问问老师这孔宣的来历,寻求降伏之法。赵公明道兄不若再去请云霄仙子,看看她是否有法子。”
赵公明脸上无光,可也没法子,道:“也罢。”
眼下崇宜营中,厉害的战将有金吒、哪吒和杨戬;金仙级数的则只赵公明、云中子和太乙真人。
之前为敌水族,请来的三霄和玉鼎真人,在击破水族之后,各自又回道场去了。
崇宜闻言,道:“劳烦两位老师奔波。”
云中子笑道:“此应有之义。君侯仁爱百姓,怜惜苍生,贫道虽无甚能为,却无论如何也要助君侯夺得天下,此苍生之幸、人族之幸也。”
赵公明也是点头,道:“你莫说那些。你唤我一声老师,我便合该为你奔波。”
于是两个各自遁出军营,求援不提。
若说这孔宣的来历,崇宜心中知之。不过到了现在,他却不敢肯定——毕竟,那封神演义的书,与这眼前的现实,分明有差异。
万一那孔宣他不是什么凤凰之子,这说出来,便是错误的诱导,若因此害了赵公明他们,岂不痛心?
至于金吒、哪吒、杨戬,此时坐在帐下,皆无言。
先时,一个个都被孔宣收拾了一顿,哪里还有言语?
正这里,营外来报,说孔宣又来搦战。
太乙真人切齿道:“这厮真是可恨!”
比起当初睚眦日日骂战,孔宣更可恨——这厮那高傲的模样,比睚眦更甚数倍。完全不把太乙真人他们放在眼里。
崇宜忙道:“且教他骂战去,不需理会。”
说:“太乙老师莫要生气,孔宣倒行逆施,早晚必被降伏。”
太乙真人舒了口气,点头:“君侯所言极是。帝辛暴虐无道,孔宣助他,早晚报应。”
营外孔宣骂战一番,见北秦高挂免战牌,于是嗤笑一阵,回到关上,谓之左右:“我五色神光纵横天下,崇宜小儿能奈我何?”
道:“帝汤敬我,谓之天命玄鸟;我无论如何,要尽力一助,成败不论,这因果却须得了结完了。”
这里对峙不提。
却不久,未等赵公明、云中子归返,竟是来了西岐信使。
唤作是散宜生者,乃西岐大夫。
见了崇宜,拜道:“散宜生拜见君侯。”
崇宜笑道:“散大夫不必多礼。”
稍叙几句,说明来意。
散宜生道:“帝辛暴虐无道,天下共伐之。眼下除我西岐,便止北秦。我奉我主姬发之命,前来与君侯相议。”
“哦?”
崇宜神色一转:“如何相议?西岐莫非有什么提议?”
散宜生正色道:“我主与君侯,皆人杰也;然则人王之尊,仅一人可为。若君侯与我主相争,必生灵涂炭。我主愿与君侯相约——先入朝歌者王。”
崇宜一听,眼睛里露出一丝厉色。
先入朝歌者王,这不禁让崇宜想起了汉高祖和楚霸王。
他心思转动:姬发使散宜生前来,与我约定先入朝歌者王。而我被孔宣阻在三山关外,西岐被闻太师阻在汜水关外,看似情形相同。然则孔宣之威,更甚闻太师。
又想到:“散宜生既至,说明姬发是早有计议。说不定此时,姬发早派遣一支精兵绕过汜水关,直击朝歌。我却已落后一步。”
“一旦应下此约,到时候姬发先占了朝歌,我难道要臣服于他?”
这万万不能。
他转念想到:“姬发施此计,说明他并无绝对把握对付我。而要以约定束缚。这么一看,我倒应该自豪了。”
念头转动,许多想法此起彼伏。
然后道:“散大夫远道而来,想必疲累;此间事,我须得仔细斟酌,不能立时予以回复。不如散大夫先在我营中歇息几日,等我想好了再说。”
这话倒也没错。
毕竟不是小事,须得仔细斟酌。
散宜生于是道:“合该如此。希望君侯仔细考量,莫使天下生灵涂炭。”
崇宜便令人引散宜生休息不提。
然后召集麾下文武,言说此事:“西岐既有此议,恐怕姬发已遣精兵暗袭朝歌,从而使我入彀。诸位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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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议论。
有人道:“或是有诈。君侯,汜水巍峨,更有闻太师镇守,西岐寸进不得。于是使此计,令君侯慌乱,使君侯派人绕过三山关,直击朝歌。”
“而那朝歌,毕竟大商王都,千年古城。大商底蕴就在朝歌,等闲一支兵马哪里能击破?”
“倒是引得闻太师慌乱,予西岐以可趁之机。”
这里言下之意,便是要促使崇宜派兵绕过关碍,去击朝歌。从而引动局势,使堵住西岐的闻太师心生慌乱,从而令西岐得到机会。
这并非不可能。
又有人道:“君侯何必理他?西岐怎么做,那是西岐的事。他打他的,君侯打君侯的。谁作人王,单凭本事,哪看一个所谓的约定?”
又说:“君侯仁爱万民,智慧超卓。我大秦国富民强,远超西岐。全可凭真本事,任凭西岐如何跳窜,皆小丑而已。”
如此数言,崇宜心中大定。
是了。何必看西岐怎么做呢?自己做自己的,难道还怕了西岐不成?
于是笑道:“善。”
...
西岐。
姜太公谓之武王姬发,道:“崇氏非同等闲,水族亦败于其手,更降伏之为用。且自崇宜当权以来,北地频频改革,国富民丰,战争潜力极盛。”
“如今得黄飞虎、姜文焕,东、北之地尽取之。已有问鼎天下之势。”
“那约定先入朝歌者爲王之计,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就算他应了约定,我西岐先入了朝歌,他亦必反悔。”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击破汜水。”
“须得教闻太师知晓此计,令其忧心朝歌。如此,汜水军心动摇,方能击破,从而打开进军中原的路径。”
“闻太师军略了得,更是大商死忠。诚为人所敬佩。然正因其死忠,此计才能成功。即使闻太师知道是计,他也不得不入彀。”
十六章 九曲黄河对五色神光
闻太师得知‘西岐与北秦约定先入朝歌者王’,不禁心神大乱。
他召来左右,叹息道:“大王失义,使国家步入绝境;而今西岐、北秦联合,使我心惶然不安。”
“姬发、崇宜,皆人杰也。彼互相之间,自知日后相争,然更知要先破大商再争。”
“彼等联合,若施奇谋,我必手足无措。诚然朝歌坚固,等闲一两支军队绝无可能破了朝歌;然而我受先王所托,为太师,掌大军,若使敌军击朝歌,我如何与先王交代呀!”
闻太师须发皆白,神情忧虑。
帐下诸将不禁道:“汜水关能稳如泰山,乃因太师坐镇;若太师去,我等难矣。”
“是啊。分明便是施计调虎离山。没了太师坐镇,我等慌乱,如何抵挡西岐攻势?”
闻太师默默无语。
良久,振奋精神道:“大王耽于享乐,若猝不及防,被西岐、北秦的奇兵摸到朝歌...我如何能不担心?”
诸将曰:“太师可书奏一封,提醒大王。”
闻太师只是摇头。
到如今,闻太师哪里还看不清帝辛的秉性?帝辛怕他,也厌恶他。若他在朝,帝辛自然乖巧;若只书奏折一封,帝辛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
......
却说孔宣据三山关,使崇宜不得寸进。赵公明和云中子各自求援,不久,皆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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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云中子而来的,却是那燃灯道人。
燃灯道人在阐教是极特殊的一个。与玉清教主称老师,而阐教弟子,又称他为燃灯老师。
倒也有些神通。
燃灯身材颀长而面容清癯,看起来倒也慈和。不过崇宜心中,对燃灯却不大看得上。
明知受那封神演义的影响,但就是不大顺眼。
燃灯一来,便说:“这三山关的总兵孔宣,极有来头。成汤立国之时,号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是以将一玄鸟,奉为国格。”
“而这玄鸟,便是孔宣。”燃灯道:“他乃凤凰之子,生而孔雀之形,又是玄鸟之根。得了孔雀五德的精髓,练就一手五色神光,可谓之无物不刷。这后天万物,不脱五行者,皆在他掌中。”
众人闻之,皆恍然大悟。
太乙真人不禁道:“后天万物,无不在五行之中。如此说来,这厮却是个无敌的了?”
燃灯道人微微一笑:“那也不尽然。只是在五行一道上,孔宣领悟颇深,等闲无人超过他。若有人在五行大道之中,道行超过了他,他这五色神光便不灵了。”
又说:“此外,老君的太极图,便不惧五色神光。若能借来,可胜孔宣。”
“照你这么说,定是要借来太极图不可?”随赵公明而来的三霄,其中碧霄却道:“谅那孔宣,有何本事?我大姐有混元金斗,立下九曲黄河阵,定教孔宣有来无回!”
云中子笑道:“不如这般...咱们双管齐下。我跑一趟,去那八景宫向大师伯禀明要害,借来太极图;云霄道友这里,先摆了阵试一试那孔宣。”
云霄微微颔首:“云中子道友所言极是。”
却不说云中子去借太极图,单说云霄一行,出了大营,于营门外、三山关下布了九曲黄河阵,然后搦战。
“兀那孔宣,听说你五色神光凌厉,截教三仙岛云霄在此,我立一阵,可敢来闯?”
孔宣早在关上,观察阵法。
看了一阵,只见那阵法之中,彷佛另开一界,昏黄如云,看不真切。
不过孔宣一身傲气,哪里怕她?
直遁下关来,喝道:“如何不敢?!”
云霄微微颔首:“既如此,道友,请!”
孔宣哈哈一笑,化作一道五色流光,入了九曲黄河阵。
...
此间陆恒正抽空出来,在月宫之中,与嫦羲相聚。
一面宝镜里,正投射出三山关下的场景。
说来这九曲黄河阵也好,五色神光也罢,陆恒都多少有点好奇。九曲黄河阵无疑厉害,五色神光也不差。
这里却碰到一起,不知如何火花?
仔细看了片刻,笑道:“云霄果然了得,她一身道行,在金仙上游,也走的极深。”
嫦羲笑道:“先时教你选后,这云霄便是其一。如今看她姿容、神通,绝不次于金灵圣母。”
陆恒哈哈一笑:“你再说便家法伺候。”
嫦羲白了陆恒一眼。
陆恒重新目光落在镜中,道:“她这九曲黄河阵,已有消磨金性之能,此难能可贵。若将此中奥妙升华,近乎大罗神通,非同小可。”
只见那镜子里,一方黄云笼罩,内中五色闪耀。
不多时,便见孔宣从中狼狈而出,而云霄从阵中追出来,毕竟追不及,被孔宣逃回关里。
陆恒笑起来:“五色神光的确厉害,惜乎后天之数。他在里头,刷来刷去,刷了一肚子黄云,却刷不尽。每刷一下,他那五色神光便暗澹一分,多刷几次,他这门神通就该废了。”
若不立阵法,云霄也不是孔宣的对手。而一旦立起九曲黄河阵,孔宣便要狼狈。
然而毕竟捉不住孔宣,教他逃回关上,挂了免战牌。
云霄无奈,只得回营。
道:“孔宣遁法了得,我那阵法禁不住他,被他逃了。”
崇宜却很是欢喜,笑道:“仙子神通广大,挫了孔宣威风,使我人心安定。”
然而孔宣不出,如之奈何?
是夜,孔宣竟来夜袭——他自己挂了免战牌,崇宜这边可没挂。
幸亏崇宜立营稳固,反应迅捷。又有金吒、杨戬守在身边,几位金仙也来的快,才没有被孔宣斩首。
然而金吒却被孔宣捉了去。
那三山关上,孔宣看着下面纷乱,不禁哈哈大笑:“崇宜小儿等着,早晚斩你首级!”
便一甩袖子,金吒咕噜噜滚出来。
“将这小儿予我挂上旗杆!”
就有兵卒上前,将被禁锢的金吒吊了起来。
金吒却也不恼,也不紧张,只道:“我知你神通广大,又与大商因果繁重。然而帝辛暴虐无道,早晚身死国灭,难道你要跟他陪葬吗?”
孔宣一听,眉头倒数:“你区区一小儿,能有什么道理。”
金吒便道:“我虽年幼,却得名师,如何不知道理?反倒前辈,却是个飞蛾扑火,不足取哉。”
孔宣大怒:“你拜了什么名师,这里却来说教于我!”
道:“来人,取鞭子来!”
十七章 灭商
不容分说,取来鞭子,一顿好打,把金吒打的皮开肉绽。
金吒却也硬气,不曾哼一声。
孔宣见状,只觉无趣,道:“小儿倒也是根硬骨头。”
金吒却露出怜悯之色:“前辈今日打的畅快,来日却要百倍偿还,呜呼哀哉也!”
孔宣不禁切齿:“你这小儿,难道以为我不敢杀你?!”
金吒道:“我师乃天帝,你如何敢杀我?”
孔宣闻言一怔,片刻后喝道:“你说什么?!”
金吒道:“我师,天帝也。”
孔宣神色微微一变:“可是姓陆?”
金吒笑道:“然。”
孔宣神色微沉,来回走动几步,喝道:“你师是天帝又如何?我孔宣莫非怕了他不成!”
金吒道:“那倒不是。前辈金仙之尊,便这方宇宙没有容身之处,亦可去另方宇宙存身。”
孔宣面色发黑:“你说我是丧家之犬?!”
金吒摇头:“不敢。前辈这里,阻了我家君侯这么长时间,教我家君侯吃了大亏,按说这因果也该了结了。此间封神之后,天庭镇压寰宇,前辈何必死磕?这里不若放了我,我在我师面前与前辈美言几句,是时封前辈一个大官,岂不妙哉?!”
孔宣闻言,心中踟蹰。
金吒的话,无疑点到心坎上了。
这大势如此,成汤将亡;但凭他一己之力,终归无法挽回。那截教、阐教,哪里是好相与的?
今日来个云霄,摆下一阵,便教他如此狼狈;来日又来个什么霄,又什么厉害手段,他万一抵挡不住,又该如何?
毕竟出身不凡,孔宣知道这天地间许多秘密。
知道那天庭,而今因陆恒之故,颇具吸引力——上回去见母亲,母亲便仔细提过,言说若有机会,最好入那天庭,位越高越好云云。
这里金吒说起来,他便心动。
念头转动之间,忙打出一道五色光华,将金吒从旗杆上放了下来。
又解开禁锢,治疗伤势。
然后笑道:“各为其主,切莫见罪。”
金吒道:“岂敢,岂敢!”
孔宣又把鞭子递给金吒:“我鞭你三十,还你两倍!”
说着,解了甲胃,教金吒打他。
金吒见状,心中之气,顿时消散,直把鞭子丢了,道:“前辈何必如此!”
他竟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孔宣。
当然,有个好师父,着实至关重要。
这里如迎上宾,将金吒请进关中府邸,让人奉上酒食,一番畅饮,孔宣道:“诚如金吒兄弟所言,我实有为天庭效力之心。”
“今日得遇金吒兄弟,实是三生有幸也。兄弟切切要在天帝面前,与我美言几句呀。”
说着又叹息起来:“这修行的路数,越修越难。我到了这一步,再难寸进。我母亲叮嘱我,言说天庭有大机缘,我实不肯错过呀。”
他也说的开敞。
金吒却是心知肚明。他作为陆恒的徒弟,只言片语倒也听说过——那所谓大罗道君之路。
更知自家师父,给天庭增添了不少功能。似乎可以什么确切定位之类的。极有助于大罗之路。
怕便是应了孔宣所言的‘机缘’二字。
笑道:“前辈放心,今日是不打不相识。以前辈神通,天庭作个帝君也是绰绰有余呀。”
孔宣大喜:“若作帝君,必铭记今日之恩。”
便说:“眼下我镇守这三山关,毕竟有一丝颜面;不可轻易降伏。金吒兄弟且归,来日与北秦诸仙一战,便作失手不敌,让出这三山关。”
金吒一听,喜道:“善。”
这里畅饮完了,施施然出了三山关,回到城外军营。
见他回来,皆奇。
崇宜倒是欢喜:“我先锋大将安然无恙,我心甚安。”
哪吒便问:“怎是出来的?”
金吒便把事儿说了,道:“关里的孔宣前辈也是拘于因果之故,不得不这么做。我已与他说通,明日交战,他作不敌,让出三山关。”
崇宜听罢,不禁大喜,则又疑惑:“怎是如此轻易说服?”
金吒道:“却是借了我师之光。”
众人一听,这才了然。
那燃灯道人目光闪闪,暗道:孔宣这厮倒也机敏,竟是投了降;不妙啊,我原以借此机会,助力崇宜降伏孔宣,得大功,封神之时,得高位,享机缘。失算啦...
大抵那云中子,算是要白跑一趟。
燃灯于是将太乙真人唤到一边,说:“李金吒背靠天帝,气数广大,好处都给他得了去。不若想个法子,将他调开。”
太乙真人一听,道:“这封神之事,尽力而为,何必连自己人都要算计?我不取也!”
甩袖而走。
只把燃灯气得不轻。
便一日,天还没亮,云中子便回来了,却是借来了太极图。
听说金吒已说服孔宣,却是高兴的很:“如此再好不过呀...能少动刀兵,少杀生灵,便是善莫大焉也。”
云中子福德真仙,并无虚传。
金吒便说:“孔宣前辈毕竟要了此因果,虽是说好今日失手,可譬如我这等修为浅薄之人上场,未免有演戏的嫌疑。正好,云中子前辈借来了太极图,破三山关顺理成章。”
诸仙皆笑:“善。”
于是出营搦战。
早有孔宣顶盔掼甲,领兵出关。
云中子于是祭出太极图,镇压住一切五行变化,然后诸仙一拥而上,与孔宣战了个天翻地覆,终击败孔宣,将他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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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关即破。
三山关一破,中原沃野千里,便在眼前。
崇宜这才找来散宜生,说:“我已破三山关,武王所言之约定,我思前想后,只作笑谈,你且回去,告知即可。”
打发走了面色骤变的散宜生,崇宜不作犹豫,直领兵南下,直扑朝歌。
随后局势变化,正如涛涛大河之水,不可阻挡。
崇宜引兵百万,连破恶来、飞廉等殷商大将,杀奔朝歌;正好与引兵班师的闻太师相逢于牧野。
一场大战,闻太师兵败身死,殷商数十万精兵皆降。
崇宜即令黄飞虎分兵二十万,扑向汜水关,阻挡西岐攻势;自领大军扑朝歌,覆灭大商。
此时,陈唐关外三千里,均山别府。
姜玥一身素衣,怔怔西望。
“大商,亡矣!”
十八章 绝龙岭
崇宜于牧野击溃闻仲,而后兵进朝歌;帝辛大恐,派兵阻截;秦军十荡十决,兵锋直抵朝歌。
帝辛率兵出城,与战,大败;是日,帝辛长子郊大开城门, 迎崇氏;帝辛溃退王宫,于摘星台上自焚而亡。
秦军执商室朝臣于崇宜帐前;崇宜明辨是非,细数功过,或杀或释,或收或降,迅速平定了朝歌乱局, 握住王都局势。
崇宜在王宫之中,立在人王宝座之侧, 并不落座。
陛阶之下,成汤王室、帝辛后妃皆执于前。
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此言出,成汤王氏无论老幼, 皆感激涕零。
殷郊出列拜道:“郊,拜谢大王!”
崇宜含笑虚扶, 道:“请起。”
道:“而今天下未定, 西岐尚盛;我恐武成王难抵西岐兵锋,愿拜殷郊为元帅, 统兵西进。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更教殷商王室、朝臣振奋。
有族老泣涕横流,拜道:“大王仁者无敌,我等心服口服。”
殷郊闻言,稍作思······
帝辛率兵出城,与战,大败;是日,帝辛长子郊大开城门,迎崇氏;帝辛溃退王宫,于摘星台上自焚而亡。
秦军执商室朝臣于崇宜帐前;崇宜明辨是非,细数功过,或杀或释,或收或降,迅速平定了朝歌乱局,握住王都局势。
崇宜在王宫之中, 立在人王宝座之侧, 并不落座。
陛阶之下, 成汤王室、帝辛后妃皆执于前。
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此言出,成汤王氏无论老幼,皆感激涕零。
殷郊出列拜道:“郊,拜谢大王!”
崇宜含笑虚扶,道:“请起。”
道:“而今天下未定,西岐尚盛;我恐武成王难抵西岐兵锋,愿拜殷郊为元帅,统兵西进。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更教殷商王室、朝臣振奋。
有族老泣涕横流,拜道:“大王仁者无敌,我等心服口服。”
殷郊闻言,稍作思崇宜于牧野击溃闻仲,而后兵进朝歌;帝辛大恐,派兵阻截;秦军十荡十决,兵锋直抵朝歌。
帝辛率兵出城,与战,大败;是日,帝辛长子郊大开城门,迎崇氏;帝辛溃退王宫,于摘星台上自焚而亡。
秦军执商室朝臣于崇宜帐前;崇宜明辨是非,细数功过,或杀或释,或收或降,迅速平定了朝歌乱局,握住王都局势。
崇宜在王宫之中,立在人王宝座之侧,并不落座。
陛阶之下,成汤王室、帝辛后妃皆执于前。
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此言出,成汤王氏无论老幼,皆感激涕零。
殷郊出列拜道:“郊,拜谢大王!”
崇宜含笑虚扶,道:“请起。”
道:“而今天下未定,西岐尚盛;我恐武成王难抵西岐兵锋,愿拜殷郊为元帅,统兵西进。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更教殷商王室、朝臣振奋。
有族老泣涕横流,拜道:“大王仁者无敌,我等心服口服。”
殷郊闻言,稍作思崇宜于牧野击溃闻仲,而后兵进朝歌;帝辛大恐,派兵阻截;秦军十荡十决,兵锋直抵朝歌。
帝辛率兵出城,与战,大败;是日,帝辛长子郊大开城门,迎崇氏;帝辛溃退王宫,于摘星台上自焚而亡。
秦军执商室朝臣于崇宜帐前;崇宜明辨是非,细数功过,或杀或释,或收或降,迅速平定了朝歌乱局,握住王都局势。
崇宜在王宫之中,立在人王宝座之侧,并不落座。
陛阶之下,成汤王室、帝辛后妃皆执于前。
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此言出,成汤王氏无论老幼,皆感激涕零。
殷郊出列拜道:“郊,拜谢大王!”
崇宜含笑虚扶,道:“请起。”
道:“而今天下未定,西岐尚盛;我恐武成王难抵西岐兵锋,愿拜殷郊为元帅,统兵西进。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更教殷商王室、朝臣振奋。
有族老泣涕横流,拜道:“大王仁者无敌,我等心服口服。”
殷郊闻言,稍作思崇宜于牧野击溃闻仲,而后兵进朝歌;帝辛大恐,派兵阻截;秦军十荡十决,兵锋直抵朝歌。
帝辛率兵出城,与战,大败;是日,帝辛长子郊大开城门,迎崇氏;帝辛溃退王宫,于摘星台上自焚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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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宜在王宫之中,立在人王宝座之侧,并不落座。
陛阶之下,成汤王室、帝辛后妃皆执于前。
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此言出,成汤王氏无论老幼,皆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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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而今天下未定,西岐尚盛;我恐武成王难抵西岐兵锋,愿拜殷郊为元帅,统兵西进。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更教殷商王室、朝臣振奋。
有族老泣涕横流,拜道:“大王仁者无敌,我等心服口服。”
殷郊闻言,稍作思崇宜于牧野击溃闻仲,而后兵进朝歌;帝辛大恐,派兵阻截;秦军十荡十决,兵锋直抵朝歌。
帝辛率兵出城,与战,大败;是日,帝辛长子郊大开城门,迎崇氏;帝辛溃退王宫,于摘星台上自焚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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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此言出,成汤王氏无论老幼,皆感激涕零。
殷郊出列拜道:“郊,拜谢大王!”
崇宜含笑虚扶,道:“请起。”
道:“而今天下未定,西岐尚盛;我恐武成王难抵西岐兵锋,愿拜殷郊为元帅,统兵西进。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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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郊闻言,稍作思崇宜于牧野击溃闻仲,而后兵进朝歌;帝辛大恐,派兵阻截;秦军十荡十决,兵锋直抵朝歌。
帝辛率兵出城,与战,大败;是日,帝辛长子郊大开城门,迎崇氏;帝辛溃退王宫,于摘星台上自焚而亡。
秦军执商室朝臣于崇宜帐前;崇宜明辨是非,细数功过,或杀或释,或收或降,迅速平定了朝歌乱局,握住王都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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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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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执商室朝臣于崇宜帐前;崇宜明辨是非,细数功过,或杀或释,或收或降,迅速平定了朝歌乱局,握住王都局势。
崇宜在王宫之中,立在人王宝座之侧,并不落座。
陛阶之下,成汤王室、帝辛后妃皆执于前。
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此言出,成汤王氏无论老幼,皆感激涕零。
殷郊出列拜道:“郊,拜谢大王!”
崇宜含笑虚扶,道:“请起。”
道:“而今天下未定,西岐尚盛;我恐武成王难抵西岐兵锋,愿拜殷郊为元帅,统兵西进。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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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辛率兵出城,与战,大败;是日,帝辛长子郊大开城门,迎崇氏;帝辛溃退王宫,于摘星台上自焚而亡。
秦军执商室朝臣于崇宜帐前;崇宜明辨是非,细数功过,或杀或释,或收或降,迅速平定了朝歌乱局,握住王都局势。
崇宜在王宫之中,立在人王宝座之侧,并不落座。
陛阶之下,成汤王室、帝辛后妃皆执于前。
崇宜道:“帝辛暴虐无道,失大义,我取而代之;然成汤千载,护民卫民,广播人道,此不可不察。”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政于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自帝汤而今,屡有仁王治世,为天下百姓所敬仰;今立帝辛长子郊为成公,以祀成汤祖庙,承大商遗泽。”
此言出,成汤王氏无论老幼,皆感激涕零。
殷郊出列拜道:“郊,拜谢大王!”
崇宜含笑虚扶,道:“请起。”
道:“而今天下未定,西岐尚盛;我恐武成王难抵西岐兵锋,愿拜殷郊为元帅,统兵西进。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更教殷商王室、朝臣振奋。
有族老泣涕横流,拜道:“大王仁者无敌,我等心服口服。”
殷郊闻言,稍作思
十九章 封神毕
正此时,有飞马来报,曰:“君侯已破朝歌,暴君自焚于摘星台;君侯平复朝歌动荡,已拜帝辛长子郊为元帅,统兵前来助阵!”
又说:“殷元帅大军三十万,已到绝龙领五十里,将至。”
黄飞虎一听,大喜过望,不禁谓之左右:“君侯援军来的太及时啦!”
又说:“君侯拜殷郊为元帅,此诚仁善妙招!如此,成汤王室、朝歌群臣必心悦诚服,朝歌大局已定!”
便振奋不已,谓之报讯者,道:“速报殷元帅,请他截杀度过绝龙岭的西岐兵马。”
“喏!”
即去。
黄飞虎跨上五色神牛,提一条大枪,立在山头,道:“西岐兵分数断,意图从容度过绝龙岭,我如何教他如愿?”
他指着第二波刚刚进入埋伏圈的军队,道:“那莫非是西岐武王姬发的王旗?甚好!若能捕杀姬发,便是大获全胜!”
喝道:“众将士听我号令,一待举起红旗,便立刻杀出,予我擒杀姬发!”
姜太公领着后军,眼看姬发中军渐渐没入绝龙岭下的谷道,心中渐渐竟是捉紧起来。
“不妙啊!”
姜太公望着绝龙岭险要的地势,心下隐隐有一股凉气,正在升腾。
“可惜...”姜太公暗自叹息:“也不知那崇宜是如何手段,短短时间,造出这般声势,比西岐数代努力更甚几分。”
“如今崇宜占了先机,先破三山关,兵锋直抵朝歌;今日之计,唯有一搏,如若不然,等崇宜破了朝歌,杀了暴君,大势成就,西岐便再无机会!”
姜太公明知这般急迫必出破绽,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然而,大局到了这里,已不得不为!
他望着渐渐进入绝龙岭谷道的姬发中军,伸了伸手,最后只剩一声叹息。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绝龙岭谷道入口两侧的山崖轰隆一声炸开,不可计数的土石两侧排山倒海洪流般涌下,将谷道口堵的严严实实!
紧接着,谷道内两侧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但闻:“擒杀姬发,平定天下!”
姜太公身子一晃,面如金纸!
是日,黄飞虎于绝龙岭设伏,大破西岐,擒杀姬发;殷元帅阵斩南宫适,擒斩十余万级。
姜太公见事不可为,急切间引兵而退,却被汜水关所阻。
却是早有崇宜说客至汜水关,暗中说服了先前投降西岐的汜水关守军,使之暴起杀死西岐守将,夺回了汜水关。
姜太公残兵被阻在汜水关下。
前有汜水关,后有黄飞虎、殷郊,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姜太公不肯投降。竟仅凭十余万残兵,摆出军阵,前阻后击,硬生生与黄飞虎、殷郊耗了三个月!
黄飞虎、殷郊持优势兵力,占绝对地利,竟拿不下劣势兵力的姜太公!
可惜,人力不敌大势。
任凭姜太公百家之师、兵家祖圣,面对大势,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三个月,西岐大军弹尽粮绝,姜太公无力回天。
这时候,稳定了后方局势的崇宜亲自来到阵前,单人独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言辞恳切,终于说服太公!
哔嘀阁
其实太公早已动摇。
是因崇宜在朝歌的举动,早已传到西岐军中。崇宜不绝人之亲、不乏人之祀,便说明即使西岐战败,姬氏一脉也不会被赶尽杀绝。
当然,武王姬发之死,不在此列。实因战场之上,刀兵无眼。姬发命丧绝龙岭,似也合乎天数。
太公俯首。
崇宜当即令人搬来饮食、酒水,连带西岐降军,一并犒赏。
而后亲领大军,过五关,入西岐;西岐早已无力抵抗——姬发带走了西岐几乎所有的力量。
降伏西岐,迁姬氏一脉入朝歌,封为周侯,以祀西伯侯之宗庙。
至此,天下初定。
接下来,便是封神。
姜太公俯首,崇宜不计前嫌,拜为丞相;而后姜太公在朝歌外筑起封神台,大封周天诸神。
是时,群仙毕至。
这一番封神,于上榜的仙、妖、人而言,皆是机缘,而非只束缚。便是西方二圣、三清教主也亲自前来观礼。
阐教众仙、截教众仙、各路散仙,皆在此列。
姜太公登上封神台,手持打神鞭,望着那封神榜上一个个闪耀的名字,念出了他们的神位。
其中,封为帝君者,自是大喜过望;如阐教云中子、太乙真人等几位金仙,截教赵公明、三霄等几位金仙。
闻仲闻太师为雷帝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姬发为勾陈大帝;倒是伯邑考,被封了财神。
原先应当是赵公明的。惜乎这一回,赵公明不曾陨落,且助崇宜平定人道,有大功,封了帝君。
每念出一个名字,若不曾身陨的,便出列奉诏;身陨的,便一点真灵飞出来,表示应诏。
待各路帝君、诸部神将、周天群星分封完毕,那打神鞭、封神榜即飞天而去。
不久,天帝降诏,令群仙归位,于凌霄宝殿开朝。
自此,天归天,人归人。
人间大秦,许多文臣武将被封了神,崇宜须得一一补足构架;而此间,那天庭第三十六重天玉京城金阙云宫凌霄宝殿之中,陆恒高高端坐,诸神拜过天帝,至此,天庭乃成。
天帝与人王,各自领域,少有相干。
有人说天子,说人王是天帝之子,表示人道的屈服云云;这是谬理。
所谓天子,是天地之子的意思;说来,天帝这个尊位,也是天地之子。天帝执掌天地,自己却不是天地。
天帝、人王,于宇宙本身而言,当是兄弟,平级;而非父子,上下。
且天庭本就是人族天庭,说起来,人王才是人族的统御者、指引者;而天帝,更类似人族的老祖宗们那种状态,是为镇压人族的生存环境,也就是运转天道,理顺阴阳、搬运五行。
具体治理人族,那是人王的事,跟天帝没什么关系。
至于人王能不能修行的问题,那要看人王自己。历代之中,可有不少人王是修行的厉害存在,甚至是大罗之尊。
那火云宫里,不少老祖宗可都做过人王呢。
说到底,是能不能过了孽龙勐虎反噬的那一关。人王署理人族,事务繁多、忧心疲敝,这是人王修行最大的障碍。
并非什么天道不允许人王修行。
二十章 不务正业(马上要出去,五章凑不齐了)
便若崇宜,如今作了人王,若能达到治大国如烹小鲜的境地,治理国家如探囊取物,分理人族内部矛盾弹指轻松,发展人族大势胸有成竹,便自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东西萦绕于心,自然可以顺利修行,不惧龙虎反噬。
那上古的人王们,火云宫中那些老祖宗,甚至其本尊成就大罗道君的,在治理、指引、统御人族的境界上达到了这样的境地的。
这些人王,不但不会被人族那繁如麻线的事务所纠缠,甚至能从中得到感悟,修行起来突飞勐进。
这自然对人王有极高极高的要求。
非得是天地间数一数二天才人物,智慧通天,才有这般造化。
眼下天庭既立,诸神归位,整个宇宙的稳固程度,瞬间上升了一个层级。此后,谁也休想轻易触动那些可能影响到宇宙稳定的东西,比如时间。
紧接着,作为天帝的陆恒,立造化天劫,以此削减、消除魔神诞生的可能。
而后又以天罡大神通千变万化的‘易’理,造了洗仙池,以此为补充天兵天将的必要手段。
这所谓洗仙池,实际上便是在白月魁宇宙造的那个突破极限的机器的升级版。
因着服务天庭,直接服务的对象是宇宙本身,而不是生灵族群,因此洗仙池受到的限制,被放宽。
辅以封神榜的妙用,以后人间战死、老死的兵将,合格的,被引上天庭,洗仙池里一沐浴,直接造就真仙级数的仙体。
此后陆恒连续几番动作,一是大开四方天门,天庭诸神按照各自不同位格,赋予不同权限。从而使得诸神像陆恒一样,可以定位确切的目标宇宙,以助力大罗道君之路。
这便是诸神上赶着要上封神榜的大机缘所在。
反正陆恒插了这么一手,西方教声势没能起得来。截教本应该有三千红尘客入西方的,这里却都入了天庭。
当然,多宝道人这位,还是被他大师伯化胡了去,作西方教的二代教主。
这位的本尊,本来就是大罗道君,因此没有上天庭的必要。
相同的,比如广成子大仙、玄都法师,都没有上天庭。
陆恒的人族天庭,可谓是人才济济。
一连串动作之后,天庭进入正轨。这一方宇宙,开始迅速向虚无中无数的宇宙辐射影响力。
通过四大天门,各路神仙有序的、轮流的探索各自的大罗道君之路。当然,这是要完成天庭的本职工作的空闲时间,才允许。
有的如陆恒一般,单枪匹马,定位一个宇宙,便过去称宗作祖;回归之后,这方宇宙便被纳入天庭治下。
有的成群结队,甚至召唤天兵天将相助。
这样一来,陆恒的人族天庭,影响力辐射越来越广。以至于他这个作天帝的,丝毫不需动作,就已随着诸神的行为,把真名传播到了许许多多的宇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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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有了诸神的辅左,且陆恒的修为日渐高深,空闲时间便越来越多。
这一日,正在女娲宫与女娲娘娘论道。在座的还有大老婆嫦羲、太阳羲和、西昆仑金母等上古大神。
一番理论,天花乱坠不提。
待毕,女娲娘娘不禁感叹:“天帝修行短暂,如今道行,却已臻至金仙上游。料来不需百年,便至极限。”
陆恒笑道:“作天帝,运转天道虽艰涩困顿,但好处也不小。”
金母笑道:“天帝说的云澹风轻;实则那运转天道的路数,沉重难捱。许多‘我’的化身,皆多抱怨。惟独天帝,却是甘之如饴。”
陆恒笑道:“那是因为金母道友的本尊,早是大罗道君。化身前路无望,自是皆多抱怨。”
金母失笑:“虽有此因,然运转天道的沉重,也着实不易。等闲少有人能承负。”
实则也是。
天帝这个位子,很重。
凡间有句话说的好,叫做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是随便来个人,便可以作天帝。
扛不住运转天道的压力,瞬间就给压死,作个毛线天帝。
想想就知道——金灵圣母算厉害的吧?她还只王母,分担少许陆恒的压力,也偶有抱怨呢;而那之前,还没迎金灵圣母作王母时,陆恒可是一个人扛的。
若教金灵圣母一个人扛,多半是扛不住的。
而金灵圣母作为截教四大亲传弟子之一,这天地间,一班教主、大罗道君的化身之下,也是第一流的人物。
她都扛不住,其他哪个比她超出许多?
只有陆恒这厮,肩膀子硬,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硬生生扛得住。
恐怕也正是看陆恒肩膀子硬,伏羲老祖才改变主意,推他作天帝;否则怕是要走老路,只得请下天道化身,让天道自己运转。
陆恒这段时间,经常往女娲宫跑。
实因女娲娘娘最擅造化之妙。
三十六天罡大神通,最厉害、最精深、最近大道、排行第一的,便是斡旋造化。造化之妙,超乎于后天之数。
而且领悟起来极艰涩。
女娲娘娘擅造化,陆恒便向她请教。
惜乎造化之妙,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屡屡造访,收获寥寥——不过有收获比没收获好,有一点是一点。
陆恒这个天帝,大概是所有‘昊天上帝’之中,最‘不务正业’的一个。其中多数的天道化身的‘昊天上帝’,因着是天道化身,没有多余的情绪,且不言。
有如张百忍之类,走上这条路的,恐怕正如金母所言的那般,承负运转天道已是极限,没有多余的闲心到处乱跑。
止陆恒。
现在修为越来越高,诸神辅助,闲余便多了起来。
他甚至偶尔跑到碧游那边去——早先陆恒还在那边作过神将,在人家那边的昊天上帝手底下混过饭吃。
这位昊天上帝,便也是陆恒的目标之一。西游宇宙是天仙之极的宇宙,这位昊天上帝道,便在天仙之极。
陆恒已选定他为天仙境的目标。
眼下跑过去,多打几个照面,为将来与之论道,压服他,作个预热。
当然,先要一一压服了心相、真仙两个层次的昊天上帝,才会轮到这位天仙层次的昊天上帝。
至于金仙层次的昊天上帝——倒也不需四下里去找——眼下陆恒作天帝的这个宇宙,就是个金仙之极的宇宙。
到时候想办法从天道之中,引下一尊化身,论过即是。
二一章 证道(结局)
两万七千三百八十五次。
在陆恒作天帝的第三千个年头上,他终于正式跨出了迈向大罗道君的第一步。
三千年天帝,前一千五百年陆恒修为臻至金仙之极;后一千五百年,陆恒不是在论道,就是在琢磨着怎么论道。
论道两万七千三百八十五次,所涉人、非人、正宗、旁门、左道、外道,计十二万九千六百条路数,一一论过,一一得胜,陆恒终于压过了心相境的‘昊天上帝’。
一个字,不容易。
道无穷尽,自然不能以数论;无量虚无,无尽寰宇,有多少条路数,谁也说不出来;十二万九千六百,是因为再多已无必要。
陆恒是这么认为的,昊天上帝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元足矣。
三十六重大罗天上,昊天上帝陆恒端居其重,俯瞰万界;以这个宇宙为中心,渐渐集群起来的庞大宇宙群,皆在他一眼之中。
无数被陆恒天庭的影响力所辐射的宇宙,在这三千年里,一一向这方宇宙靠拢、集结,渐渐在虚无之中,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宇宙群落。
而这些靠拢的宇宙,其天道,尽归于陆恒。
至于其人道,自然是繁花似锦。三千年前,陆恒随手一颗棋子,完了封神,建立了大秦。
大秦前一千年锐意进取,不仅统治了本宇宙八成以上的空间层面、大中小三千世界、无尽维度和位面的苍生,更统治了数个率先靠拢过来的宇宙。
中一千年,崇氏大秦再无进取,人心开始离散。
后五百年,崇氏大秦崩塌,全盛时的疆域化作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分割一方,各自为政。
再二百年,崇氏大秦灭亡。
如今,陆恒天庭执掌之下的宇宙群,人族国度不可计数,而再无能一统人族、建立跨宇宙级数的庞大的大一统人族帝国的势力。
但整体上,人族的强盛,已经超过崇氏大秦鼎盛之时。
其中最强大的几个人族国度,单独拉出来,就已比得上崇氏大秦全盛之时——比如‘昊天文明’。
这个宇宙群,就像一斛珍珠,散发着无尽的光彩。其中的每一缕光彩,都有着无尽的故事。
瑶池里,莺莺燕燕。陆恒的身影出现在一株花树下,王母正与嫦羲闲谈,见陆恒来,不禁笑道:“难得你一脸笑容。”
嫦羲道:“你看他身上,圆满之意两成半,想是得胜了。”
陆恒哈哈大笑:“不错。千五百年,嘴巴皮子都给论炸了,终于才胜过一位。”
王母立时无语。
陆恒用一千五百年的时间,走出了四分之一大罗道君之路,而看起来还不大满意。
若教他人知晓,不知会不会教人撞墙——便说王母,沾着陆恒的光,走出不到一成的路,便已觉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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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之前,蹉跎了多少时光?
嫦羲道:“胜过一位,该是休息些时日了罢。”
陆恒微微摇头:“不行啊。有人走到我前面去了。”
嫦羲和王母不禁对视一眼。
陆恒道:“‘昊天上帝’的道中,在我之前,已有两个烙印;有两个人走到了我的前面。若不快些追上,万一教对手得逞,我这几千年岂不是白搞一场?”
陆恒胜过心相昊天上帝之后,在其道中,看到两个烙印。也就是说,在陆恒之前,已有两人,论道胜过了心相昊天上帝。
这条路陆恒现在还能走,说明那两个还没成就大罗道君;但谁也不知道,那两个走到了哪里。
是真仙,天仙,还是金仙?
陆恒不由得有一些急迫感。
“这里稍作放松,继续争嘴皮子去。”陆恒道:“怎么着也得赶上他们,否则心里不安稳。”
这两个走到陆恒前头,陆恒心里是有数的。
他们比陆恒早了很久,虽然这条路,越走越难,越到后来越难寸进;但时间是个好东西。
一步先,步步先。
这论道的模式,并非是找个相应等级宇宙,找到特定的昊天上帝,找上门去耍嘴皮子。
而是走上这条路,冥冥之中,陆恒便要面对那些‘昊天上帝’。
怎么面对?闭上眼睛就行。
所以论道,论的不是单一一个昊天上帝;而是某个境界,所有昊天上帝的集合!
一个都很难,何况集合?
稍作放松,陆恒又闭关去了。眼下,他分出一个化身,便已足以承载这个宇宙群的天道运转。
比起初为天帝时,几乎不能分心,现在的陆恒,可要强大太多太多。
同是金仙境界,有的人走到头,也不过如此;有的人随便走出一步,便翻天覆地。
陆恒就是这样的角色。
眼睛一闭,灵感一动,冥冥之中,三道人影出现在眼前。
三道!
陆恒眼神一凝,咧嘴笑了起来。
他一出现,正激烈论争的三道人影齐刷刷停了下来。
陆恒大笑着上前:“还道两位道友走到了哪里去,没想到这里就遇上了。”
却不等那两个说话,陆恒一把就抓了过去:“论道不急,咱们先做过一场,早定了输赢胜负,才好安心走路。”
那两个吃了一惊,瞬间反应过来。
在这冥冥之中,一瞬间,彷佛三颗太阳碰撞在一起。
而昊天上帝则满面冷澹的看着这一切,岿然不动。
那两位,也不是不曾争过;都曾想过把对方先弄死,自己独占这条路。但可惜,他两个的修为、战力,相差彷佛。
几番争斗,最后各自熄火,互相拿不下对方。
便自于与昊天上帝的论道之中,争个高低;胜了的,一步步走到前面,证得大罗道君;败的没话说,路被堵死。
可这里却又来一个,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两个倒也不觉奇怪——只当如他们之前一般,争斗一番之后,互相没法子。
可陆恒一动手,便教两个感到不妙。
这修行的路数之中,道行和战力,互相之间有影响,但道行并不等同于战力。
对于规格之内的一切修行者而言,道行决定战力上限;同样道行的人,因所修法门、神通、法宝的不同,战力天差地别,但终归局限于道行的上限。
然而对规格之外的人,道行完全不同等于战力。
陆恒就是个规格之外的人。千变万化大神通的‘易’理,使他的战力,不受道行境界的限制。
即使金仙之境,亦然。
陆恒的战力,早已超过了金仙道行境界的极限。当然,与大罗道君是没法比的,这个境界太过高远。但比起其他任何一尊金仙,陆恒都绝对不虚。
便是本宇宙的那几位教主,陆恒虽然弄不死他们,可要镇压他们,如今早已轻而易举。
在这与昊天上帝论道争胜负的冥冥之境,无论陆恒,还是那两位,来的都是本尊。
只要这里把对手弄死,那便是全胜。
若跳出这个地方,在外面找,怎么弄恐怕都弄不死他们——都是这条路上走了不知多久的人,天知道他们在多少宇宙有多少个‘玉皇大帝’‘上帝’‘超越一切之上的存在’之类的化身?
只有这里,可竞全功。
三颗太阳初一碰撞,其中两颗便迅速萎靡下去。看到这一幕,神色澹漠的真仙昊天上帝,眼神都产生了一丝波动。
这场战斗,很快结束。
一阵强烈的光芒和不甘的呐喊之后,余下陆恒一个人的身影。他正翻掌,将两颗明珠收入袖中。
“真个好买卖呀。”
陆恒开心的很。
他信步走到昊天上帝面前,盘膝一坐:“道友,请了。”
“咱们这第一路,便从炼化说起。”
更加激烈的论道开始,一边论道,陆恒袖子里,一起一伏的光跟着闪烁。等到这一条路数论完,袖子里再无动静。
陆恒笑呵呵,将两颗明珠取出来,如吃糖豆,丢入口中,吃乾抹净。
果然美味。
这一论道,便没完没了。
一次论道,多条路数,从少胜多败,到少败多胜,直至于完胜。
单单真仙这一个境界,就磨掉了陆恒七千年时光。
陆恒天庭的宇宙群,越来越庞大了。
陆恒给诸神开的方便之门,使得诸神越来越强大;诸神越强大,就越热衷于探索大罗道君之路,天庭影响力的辐射范围便越来越广,就有更多的宇宙向这里集群靠拢。
与其他‘大势力’开始有了争斗——一些类如陆恒天庭的存在,在陆恒天庭影响力辐射扩张的过程中,互相遭遇、纷争。
连陆恒都被迫出过手。
当然,他一出手,对方立时完蛋。
谁教这厮是个超规格的存在呢?
陆恒有时候甚至希望遭遇一位大罗道君,希望提前体会一下大罗道君的威能,但可惜,没有。
大罗道君是彻底超出一切之上的存在。他们的存在,是高于这一切的。如果他们不主动出来,便可当作不存在。
陆恒自然厉害,但还没厉害到大罗道君来对付他的层次。
只有同为大罗道君的,可能才是对手。
又三万年,陆恒论道胜了天仙昊天上帝——这个则不是一闭眼,而是专门去的碧游家的宇宙那边,找曾经的上司、现在的下级,面对面论的道。
当然,论道的那一霎那,他面对的,便不只是曾经的上司,而是这一个境界,所有昊天上帝的集合体。
花了三万年。
随后的十二万年里,陆恒一直与金仙境界的‘昊天上帝’纠缠。论道越来越难以取胜。
而当他得胜的那一刻,大罗道君的世界,彻底向他敞开。那是一个处于‘无’之中的‘有’的境地。
冥冥之中,他的存在,进入不可揣度的‘无’的先天层面。他在后天之中消失了,但又无处不在。
此后,每一个宇宙的昊天上帝,都是他的道化之身。先天退而后天进,他取代了那位她,成为新的她。
一个后天的大道之子。
——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