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性人生》 第1章 彩虹 一个人穷得连宽带费都交不起,却可以凭借空手在几个月内拥有百万。 当有人这样对何青屏说时,他觉得这已经不是梦想,连科幻都不是,纯属精神穿越,是从自由正常的空间穿进带铁丝网的高墙,然后对着角落的一只蜘蛛连续盯上二十四小时。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于是不再理睬唆使他玩穿越的人。 换以前,他定然骂那人是神经病,脑袋卡在钱眼里了,平时走在路上,总能见到摆地摊卖古玩的,哪样是真的?几十块就把古玩给卖了,那摆地摊的脑袋肯定被门挤过,谁都能玩古玩,那是古玩吗?谁的家里都不缺冰箱、沙发、衣柜,不缺零碎家什,唯独缺百年以前的,从坟堆里爬上书柜当摆设的东西,叫什么?叫生者的奢侈,是死人的财产,自己生前不想跟死人瓜葛,更不想把余生写成抽象的盗墓日记,靠能嗅到死人味的物件来改善现状。 至少,还没活到靠死人的地步,他顽强地认为。 问题是,唆使他的人,讲得正儿八经,说家里那个窑变出的精美山水瓶值百万,又指着屋角简陋书架上的一个金属炉,说它是大明宣德年的宝贝,任何一件拿出去卖掉,百万就有了。 他冷嘲热讽过,试图干扰那人的煽风点火,怕太没礼貌,只在内心深处给了她几道白眼,没敢凛然斥责,那位卡钱眼里的人,正是他年近七旬、曾多年未见面的老妈。 不管多不爽,没有理由破碎老妈数十年的富裕梦想,听听也不上税,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就当母子俩补充的感情交流。 成长给他带来的提示是,古玩在于玩,谁能玩?自然是有钱人,有钱既然能使鬼推磨,当然也能玩转阴曹地府,正是因为交易,好端端地无数祖坟被掘盗,阴嗖嗖地多少亡魂被惊扰,用阳间聚敛的不义之财获取阴间的长眠之器,玩死地面活人,再玩地下有知的死人,阴损缺德,莫过于此。 他承认,离开申市后的日子很窘迫,一时想不出摆脱现状的妙策,不会堕落到靠死人余泽过日子,拥有梦想不可耻,甘愿清穷亦道德,父母当年给自己取名都带着暗示,何青屏,意指以青山为屏,躬耕于田野山岭,一辈子守着僻静山村,还有什么比这更清穷的?何家一脉传承,没有冒青烟的祖坟可刨,没听说哪家亲戚富得流油。 后来意识到,不能用自己的梦想嘲笑老妈的梦想,不管两个梦想有多不同,谁都盼望某一天有一道彩虹划过人生上空,能看着百万钞票的闪耀,也是一件过瘾的事。 回归凤凰城时日越长,越碰触到生存底线,终于有一天,他总是回想起老妈提到的百万梦想,只是不再笑了。 站在平价超市的收银机旁,他把香烟等装进塑料袋,接过零钱,转身下楼,楼外迎面扑来似火骄阳。 五月初的凤凰城,盛夏比外地整整提前一个多月,气温高达38度,随处可见血色凤凰花簇拥于林荫道的上空,似一条条尽情燃烧的空中火龙,当外地酷热难耐时,这里于六月下旬进入雨季,一年春夏秋冬,唯独冬季若隐若现,早棉袄、午短袖、晚外套的秋春时光尤为漫长,是无数北方人再也回不去老家生活的原因。 回归之初,装宽带、换电脑,已花掉大部分离婚安家费,二个月后,满怀羞愧接过老妈递来的救济钞票,与足球报、咖啡、流行服装全部道再见,除了必需,其它皆为奢侈品,包括与同学本就稀少的聚会。 想约网友,属未雨绸缪,届时可对老妈敷衍,皆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可女人过了三十五岁,还算一朵花吗?三十岁以下如花似玉,人家凭啥要插在自己干燥的牛粪上。 临近回家岔路口,轰鸣声中前方尘土弥漫飞扬,紧接着一辆深红色的重型卡车露出巨大的脑袋,仿佛一只庞大的怪兽正从地洞里爬出来,四下激荡阵阵热浪,立时烘烤难受。 待卡车驶离,他顺坡而下,满目皆是煤灰尘垢,建筑、树叶和路牌,早已失掉本来颜色,越往下走,路面流动的黑水越欢畅,防尘用的白色喷雾笼罩,空气反倒清新许多。 再往下,竟看见一条孱弱的微型彩虹,先是一愣,接着哑然失笑,觉得它是来嘲笑自己的,色彩不绚丽,寄生在一根孤独且又歪斜的电线杆旁,悬浮在水雾之中,没有横跨峡江或衔接山峰的意思,连窄窄的一条上坡道都无法跨越,但它确实是彩虹,七种不同的颜色细微的变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一溜小跑回到家里,见二楼铁门紧闭,顺着十二步铁梯上到三楼,打开漆成苹果绿的房门,一股凉风袭来,精神为之一爽,坐进沙发打开电脑。 新家取名熙宅,缘于门前的超大晒台,足三十平,右首是长势凶恶浑身带刺的金边虎皮兰,一株两米多高吐放嫩绿的台湾仙人掌,爬满半个花架的三角梅,左边的假山盆景排成行,环绕半个晒台。 整修前,三楼达二年无人居住,是枯叶、蛛丝、尘土、腐朽和各类爬虫的乐园,爸妈坚持请人铺瓷砖、涂刷内外墙,他用剩余的苹果漆刷书架、铁梯、小方桌,归置毕,新环境超出他的预想,简陋不失井然,朴素暗含归隐,无人干扰的小世界,上佳的写作环境,他的心里对爸妈充满感激。 某一天,他到二楼寻觅,收罗搬运一批落满灰尘的物件,都是十余年间老妈花小钱买来的,灰黑色的盘龙衔珠砚、汉白玉的奋蹄白马、手托元宝弥勒根雕,还有数只颜色各异、不辨真假的瓷瓶铜炉。 当电水壶发出“咔嗒”响,起身冲好茶,再次扫视室内布局,地上床垫、窗前**、低矮屋顶,最后目光停在电视柜上那几件没有底款的瓷器上,翠绿的喜鹊登梅盘、金色闪光的黑瓶、四只耳朵的蓝瓶。 心中猛地一动,拿起手机近前,把黑瓶放在阳光充足的位置,点击拍照,时蹲时立不住拍,直到它们完整保留到手机里。 趁下载豌豆夹的空当搜索瓷器,终于获得一些启示,蓝、绿色应为蓝釉、绿釉,瓷器最寻常的鉴别为气泡法,弄清朝代叫断代,一点一滴地获取相关知识,甚至忘了装豌豆夹。 两小时后,搜索古玩公司,略微浏览,将范围缩小到申市,稍稍迟疑,点开其中一个网页,又跳出一个方框,上面有各种联系方式,偏头想想,再点击在线联系。 正琢磨,听见叽叽响,那边跳出:“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他心头一热:“有几样东西,请你们帮忙看看。” “有图片吗?”那边迅速回复。 “有,这会发给你?”他下意识的拿起手机。 “好的,我会把照片转给专家,初步鉴定后,有专人与你联系,方便的话,请留下手机。” 他输入号码:“稍等。”数分钟后,眼看着那边完成十余张照片的接收。 “先生,最迟明天可以接到我公司的电话。”那边发来结束语。 “谢谢!”他想笑,为瞎折腾浪费的时间,为平白无故带来的困扰,反正富裕时光需要耐心打发。 点开某个音乐播放器,想把思绪抛进柔和的旋律,忘掉刚才近乎荒唐的做法,忘掉老妈关于百万元的动人传说,只知道希望往往比失望更折磨人。 第2章 蓝诱 “学完了吗?”何青屏问那端见过一面的丰腴女人,她曾提及参加美容培训班。 “不想学了。”她回复迟缓,“腾不出时间干正事。” “这样啊,花钱买罪受。”他觉得她聊兴不浓。 “嗯,就是烦,见什么都烦,有时想不如死了算了。”她回复加快。 他颇觉意外,过往情感居然给她留下如此巨大的压力,诚心诚意地说:“你需要一个男人。” 数分钟后,她道:“不想让女儿受气。” 他开导:“不结婚,别人如何给孩子们气受?异性朋友或床上伴侣都行,需要新情感来解压旧情感。” “不想做别人的**。”她态度坚决。 “结婚不行,**不成,就安于现状呗。”他表示理解。 “可还是烦呀,我该怎么办?”绝望跃然屏上。 他摇头:“不知道你想干嘛?” “所以想跟你聊聊。” 他觉得与她无法正常沟通,想起朋友的一句话:女人都是神经病。 “怎么不说话?”她不耐烦。 他快速敲打:“网友那么多,为啥找我聊?”不等她回答,“我俩见过面,认为可以发展,先**、后结婚,是你不想,说实话,我不会把精力花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你身上。”心说死好了,免得给人添堵。 “知道吗?上次就是气你提**。”她似乎没看全他的话。 他感觉失控:“**代表堕落吗?” “不管,就是不喜欢。” 这女人的确要疯了! 他反驳:“谈情说爱可以叫**,对象、恋人,还有小三,**节不是婚外恋的保留节日。”不懂“**”如何成了堕落代名词。 “呵呵,让你一提醒,还真是。”她发微笑表情,“你不烦我?” “烦过你吗?”他想结束对话,再绕下去,非得绕出满腔怒火。 “那为啥两个星期不联系我?” 前言不搭后语,这女人是疯了! 他仰天长叹:“是你没有继续联系的意思。” “你这么聪明,用我提醒?”她把胡搅蛮缠发挥到极限。 这时,听见手机响,他暗松一口气:“有事了,88。” 看号码,竟是申市来的陌生电话,立即激动:“您好!” “您好,我是佳缘公司的业务经理,姓杨。”普通话不标准,也不是申市口音。 “嗯,您请讲。”随手把电脑静音。 “您发来的图片,专家的初步意见是,除了那只铜炉,其余三件瓷器应是明清时期的。”小杨表达清楚。 他觉得不可思议:“都是真的?” “从图片上看,都是真的,至于朝代,必须看实物,才能给出准确结论。”小杨非常自信。 惊讶之余,他闪烁地问:“值钱吗?” “是这样,三件宝贝的朝代确认后,才能预估市场价值。”小杨略微停顿,“专家说那四系藻纹蓝釉瓶,有可能是清早期的,如果真是,价值应在百万左右。” 他的嘴张大到能跳进一只蛤蟆,立时警觉:“从没接触过古玩,这次回家,看见一大堆这种东西,一时好奇,有真的就行,也了了爸妈一件心事。”隐隐闻到陷阱味,不想太过主动。 “不懂没关系,本公司有一流的古玩专家,这样吧,你加我的qq,网上再聊。”小杨丝毫没觉异样。 他脑筋电闪,心想通过网线,不至于把自己和那些物件拽过去,那还能骗什么?聊就聊。 刚加上,小杨发来一份邀请函,大意是正在征集春季拍卖会的宝贝,特别提到二位专家姓名。 他赶紧输入其中一位搜索,所言非虚,该专家是考古学会会员,也是央视某节目的御用专家,前不久吃晚饭时,还在某期节目中见过,尽管记忆模糊。 拢紧心神,他敲道:“下一步,我该怎么做?”了解总是无害, 小杨回复:“如果您有意出手,需带实物来本公司,鉴定无误,再协商和签合同。” 这么快又将回到申市,但这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 他道:“杨先生,我跟家人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好吗?” 接下来又大致了解相关细节,包括鉴定费、合作前期费以及古玩公司的销售渠道,除了拍卖会,还有预展、网上展示、私下交易等,交易成功,收取成交额的百分之八,另代缴百分之三的税。 聊完,他紧靠沙发盯着天花板,似乎看见一百万钞票的影子,反复问是天上掉馅饼吗? 手头虽紧,终归要看望女儿,路费可忽略不计,那风险是什么?据他知道,申市有着全国最佳的商业氛围,遇上明目张胆骗子的概率很小,在那生活十余年,依旧不喜欢当地人,却从未遇上骗子,也是把范围缩小到申市的原因。 世上骗子不少,原来没遇上,不代表申市没骗子,何况是真真假假的古玩市场,骗子肯定如雨后春笋似的,一不小心,就能踩到几条狐狸尾巴,关键看运气,网上随手一点,正好避开骗子公司,加上是到申市,避开可能性又大增。 思前想后,觉得不会倒霉到出门就踩到狐狸尾巴,更相信断人识物的能力。 按照小杨提供的公司地址,搜索名为“重洋天地”的大厦,就它所处的街道位置,应属高档写字楼,与一位特殊朋友的办公地点很靠近,接着查公司背景。 忙过一阵,起身拿起那只“四系藻纹蓝釉瓶”,并不精美,由于长期磨损,上端棱角露出一圈细细的白胎,无底款,除了藻纹外,中部有两条线条粗犷流畅游动的鱼,貌似平庸的它能值百万,依然是个大大的问号。 这时,楼下传来女人呼叫声,他微微一笑,知道是姐姐来了,又听见两声狗吠,心说还真弄来了。 第3章 幼獒 刚进二楼走廊,一只黑黝黝的小狗窜过来,前腿伏低作欲扑状,不停地狂吠。 屋里的姐姐笑道:“我有信用吧,让它今后陪你过日子。” 他蹲下挑逗小狗:“是獒吗?看着一点不像。”任由它又舔又撕。 “哪点不像?刚五十多天,还能像头狮子?”她出屋抚摸他的短发,“别说,这狗长得还真像你。” 他抱起小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居然敢连妈一起骂。” 她笑得浑身打颤:“我可没那意思,妈是明事理的人。”突然脸色一端,“二千,是记帐还是付现?” “这么贵?那现在只能把我卖了。”他想起古玩公司的事,“舍不得卖我也行,卖一件家里的东西就行。” 她右手扶正他的脸:“穷疯了吧,就那些破烂,加一起能值二千吗?要真值,我早卖了。” 老妈走到他们身边,佯装揪她耳朵:“你是不吐象牙,儿子,你想办法卖,卖完,让她干瞪眼。” 姐握住妈的手:“好,你们卖,我向主席发誓,一分都不要。” “这可是你说的,何青榕,有妈作证哟。”他放下狗,推她们进屋,“仔细听我道来。” 他一五一十地没讲完,老妈拉他坐身边:“你可不许哄我开心。” “真的。”他故意刺激道,“某人肯定要急着回家,妈,我带你上去看。” 何青榕把他拉扯到沙发上,在他身上一阵乱掐:“幸亏咱妈没心脏病,写书的真敢编,有意思吗?” 他抓住她手腕:“东西真不真,只有专家知道,说的话句句属实,不然,续弦小黑过一辈子。” 老妈拉开女儿:“他骗我,我也开心,总算有人注意我的宝贝了。小黑是谁呀?” 何青榕微微发愣,劈手给他脑袋一巴掌:“一下就戳穿你诡计,肯定想芯儿了,编个故事好回申市,想骗路费。” 老妈也愣住,只拿眼询问。 他好气又好笑:“你脑子真的发育全了,能洞察秋毫,假不假,上楼就知道了,走啊。” 待三人上楼,看着电脑听他讲析,姐不言语了,老妈不住拍打儿子大腿,想不通他为啥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三百六十度的转身也太华丽了。 他极其认真地说:“需要的一切费用,我来负责,你们只需要投赞成票。”话音未落,老妈举起双手。 何青榕仍在揣测,半信半疑地问:“要真卖了,钱怎么分?” 他及时忍住嘲讽:“我只管卖,真卖了,怎么分?爸妈说了算。” 何青榕觉得他的话在理,扭身说:“妈,你还欠着我的嫁妆呢。” 老妈伸手又掐她耳朵:“刚才还宁死不屈,这会就遥想当年,你真是现世报,钱由我掌管,谁对我们好,就给谁多一些。” 何青榕起身面向老妈:“事先无计划,事后要乱套,我只要百分之二十,你老的外孙女眼看高中了,不能随便对付一个学校的。” 他抢过话:“姐,别说百分之二十,如果真有需要,拿多少都行,我看在小黑份上。” 何青榕立即接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妈也听见了,不能偏心眼,把肥肉全给你儿子。” 老妈指指他俩:“偏点心眼不应该吗?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不管肥肉瘦肉,你们都是我身上的肉。儿子,安个新家,需要多少?” “一分钱不需要,这个不在计划内。”他想只要能卖成一件,就一定能卖出第二件、第三件,到时钱已经不是问题。 “还是我老弟明白事理。”何青榕继续说,“你本来就穷,我们也出份力,你姐夫要是生意好,这点费用也算不了什么。” “那就说好了,待会我跟你们爸说一声。”老妈拍板,“准备什么时候走?” “三天之内。”说完,他转身呼唤小狗,四下寻找,却不见影踪。 二天来,何青屏成天坐在电脑前,恶补古玩知识,偶尔逗弄小狗,随时整理它留下的烂摊子。 他听说獒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自己与它将长期相伴,算它的唯一主人吗?出生时,它有过主人,姐买它后,也当过临时主人,数易其手后,自己在它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那狗叫汉堡,是姐的独生女桦儿取的,为了尊重孩子,他决定不再改名,尽管汉堡叫着实在别扭。 据姐说,汉堡是纯种藏獒,还说,等它长大了,找条公藏獒跟它交配,一窝小崽至少卖个万儿八千的,这样,汉堡就能靠生育自食其力,不但能挣回买它的钱,还能贴补它的伙食费,嘱咐老妈尽量喂好点。 何青屏免不了挖苦一声:还能让桦儿读所好大学。 姐不以为意,说如果真纯,卖价高点也无妨,卖一二万的藏獒多的是,做生意嘛,不能赔本,这是一种人生追求,否则工作起来多憋屈。 他很了解姐姐,不知为何,一直不反感,原因在于她不是竞争对手,是总能提供帮助的亲人,她天性如此,凡是涉及钱的事与物,都拨得算盘山响,本金、成本、利润、分配,经经络络一清二楚,更何况她身后还匿着一位铁公鸡似的姐夫。 他一直觉得自己手太松,不能当老板,错过好几次独立创业的机会,姐和姐夫的手紧,紧到对着凤凰城的太阳看不见指缝中透出丝毫光亮,是天生的生意人,算计,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在外十余年,财物没多少,回来后有时身无分文,他不觉得穷,自我安慰也好,寻找平衡也罢,只知道最大财富就是他本人,坚信有朝一日会变得富有,不是靠写作和汉堡的超强生育能力,是十多年销售锻炼出来的灵敏嗅觉,如果证明人是否成功的标尺只有金钱,那自己一定会获得这把标尺的,不为炫耀,只为死前能做更多的事,他的道理是,人活着时,之所以尽情折腾几十年,就为盖棺前少些遗憾。 有遗憾吗?有,想补偿一直跟自己闯荡的前妻,继续为她默默无闻地打工。 凤凰城有机会吗?之前他没嗅到,即使要到申市参加拍卖,仍没嗅到。 走之前,总聊过去的事,老妈非同一般的记忆力和生动的描述,终于让他嗅到什么,甚至出乎他的意料,偏僻的凤凰城,竟然藏匿着为数众多的收藏爱好者,似乎他们只会收,不会卖,经常有人携带藏品去到那些穷困省份进行私下交易,骗走鉴定费之类的事时常发生,有一位离他家不远的收藏者,每年外出二、三次,每次破费数千上万,多年下来,耗资十万以上,搭进所有省吃俭用的钱,却没卖出一件。 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些爱好者宁愿在收购时屡屡上当,售卖时不愿跟正规古玩公司合作,原因在于古玩公司明码标价,先收费、后销售,东西没卖,先要花钱,明摆着的套,没人能接受这种行规,被骗可以,属情非得已、智商不够,明知被骗,还蒙头往里钻,就不止是上当了,是缺心眼。 没人愿做缺心眼的人,也就没人敢走正大光明的销售通路。 在去申市的火车上,通过了解的大多数藏品来源,他想明白凤凰城收藏者众多的缘由,想得越深,嗅到的财富味道越浓郁,觉得不但是机会,也是机遇,恍惚间看见一个巨大的宝藏。 去申市的另一个目的,要找到开启宝藏大门的钥匙。 深知一切并非表面这般简单,过程繁杂,困扰纷纭,最大的困扰来自一个好不容易摆脱的女人。 第4章 粘贴 六点醒来时,阳光固执地透过窗帘渗进来,房内通体光亮。(.无弹窗广告) 何青屏揉揉眼睛,伸展一下四肢,翻身下床,拉开窗帘任晨风鼓荡,深吸一口气后,摇晃着进到卫生间。 怀揣申市身份证,住进江东紧临湾子嘴金融中心的快捷酒店,他有一种强烈的隔世感,数月前,这座城市还是他的第二故乡,曾经的家就在地铁那端的某个出口附近,女儿依旧睡在她自己挑选的有蓝色卡通图案的床单上,见她们不是问题,但那经常梦见的环境再也不是家,跟所有游客一样,是有着牵挂、怀念和满腹纠结地过客。 不想见她们,是不愿她们看见自己的样子,不想招惹邀请与婉拒间的尴尬,离开前会见的,跟孩子痛快地玩上一整天,告诉她们自己的新发现,是不是新工作,一切取决于洽谈进程。 洗漱完,整理好去佳缘公司需随身携带的物品,点上香烟走到窗前,抬首遥望,天湛蓝,云悠然,林立高楼间早已车水马龙。 对附近一带,他十分熟悉,过去曾在江东一家公司干过销售经理,三天两头走访湾子嘴的商场和婴童专卖店,公司很小,从零开始,他一手建立起销售网络,公司搬至某郊区镇上,他谢绝了同乡老板的多次挽留。 “重洋天地”算不上金融中心的知名大厦,地处湾子嘴,显示佳缘公司有借助金融中心提升形象的意图,说明实力雄厚,其母公司是港市的某拍卖公司,信息资源定然丰沛。 思绪与往事不断纠缠中,一个身影时隐时现,他努力不让她定格,试图用其他回忆完全遮挡她的轮廓,青烟未散尽,她仍然占据清晨的心路。 他吃不准是否要联系她,见面自然让她惊喜,二十四小时式的鱼水交欢,是他的期盼,麻烦的是,她同样是嗅觉敏锐的人,不会相信他住进江东的快捷酒店,就为看女儿一眼,进展不顺利也就罢了,一旦成功,他能想象她的鼻子伸到凤凰城去的样子,用钱挺大方,赚钱时绝对六亲不认,前期二人能合作,当她踩实凤凰城当地的行情,摸清宝藏的脉搏,定然大包大揽,到那时,无异于给自己找了个难以抗衡的对手,或者像**似的乖乖地粘在她丰满的屁股上,成为地道的跟屁虫,尽管她仍会一如既往地迷恋他。 她的办公室也在周围的某幢大楼里,有限的空间是她无限的战场,且战无不胜,秘诀是她不在乎成为朋友、手下和生意伙伴的敌人,不在乎他人的唾弃,他曾讥笑她是道德反面教材,她身体的扭动毫无凝滞。 除了生意场上,她只在另一个战场输过,那就是床上,几乎屡战屡败,越败越神采飞扬,败得柔情四溢,败到一上床就变成一堆发酵过的面,随他任意糅,多少次,他都以为能把她糅成另一个女人,待走出宾馆,不用摇身,已变回原来的她,唯一的妥协就是不失去他,隔绝了其他男人不怀好意地视线和别有用心的**,她需要不断地胜利,也需要不断地战败,正因为这种奇怪的心理与**的平衡,她才没有丧心病狂。 他称她是贴在自己屁股上的膏药,一块专门吸食精髓的毒膏,逃到凤凰城后,才暂时摔掉它。 通知她,等于让膏药贴回来,让她沾上凤凰城,也将他唯一的隐身巢穴暴露无遗,生意和情感上的相互粘贴,几无再脱身的可能,除非他死了,为了不提前就义,他只能慎重到悄无声息。 这时,短信铃声响,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正好七点,想顺手删除骚扰短信,待点开,见到一串熟悉的数字,浑身一激灵,背部一阵发热,心里暗暗称奇,她怎么知道自己来了?巧合?未免太巧了吧! “大上月大姨妈走后,我夜夜聚众豪饮嚎叫;上个月她走后,我让员工连加几个夜班;昨天她又走了,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把自己丢在冷水里泡。你说过,这时的女人最需要疼爱,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他莫明其妙,不知她抽哪门子疯,又来短信提示,“想你想得心尖尖发颤,亲爱的,结束冷战吧!告诉我你在哪,来求你跟我回来,只有你,能填补她带走的空洞,只有你,能把我从焚烧中救出来,好吗?我听话。(.)” 他鼻头一酸,眼眶潮湿,心想这女人连来个大姨妈,也弄得这么惊天动地和煽情,不知不觉中原本坚硬如冰的心开始融化,随即觉醒,看来她把自己读透了,不说其他的,专拣痒痒肉挠,挠出跟她一样的欲火,然后恢复到从前。 他点上烟,平息着心情,嘴里不住地嘀咕,眼睛却离不开那短信,身体某部位在复苏,一股温热缓缓流转,整个人有些蠢蠢欲动。 他冲着天花板大骂:“**娘们!” 任由食指不听使唤地点击回复:“熬过这几天,就好了,你仍然是无血无情无欲的沈鸿滨。”发送后把手机摔床上。 余怒未息,起身准备下楼早餐,又听见铃声响,折返中又嚷:“我就不能清闲几天!” “你在哪?方便吗?我要给你打电话。”只留给他缓冲的空当。 他不住冷笑,回道:“不方便。”刚发送,电话铃声响。 他双手抱头,接着狠撸头皮,横下心后接通,两边出现短暂的静默。 “我想你!”传来她的抽泣声。 他惊愕,第一次听见她的哭,冷却的心彻底解冻:“装两下就行了,别弄得跟真的似的。” “我是装的人吗?是真伤心,原来在一起不觉得,还以为过一段时间就忘了你,结果真应验了你那句话。”她温柔之极,连顽石也能糅化了。 “我说的话多了,不记得了。”他想即使记得,也要拧着说。 “就那一句。”她吃吃地轻笑,“真想不起来了?四个字的。” 他听她有浓重鼻音,想她肯定泡感冒了,不忍心地顺着说:“你这样刁钻,我不是你的蛔虫。” “不嘛?肯定记得的,你说过多少次的,我一直说不出口的。”她的声音如蚊蝇。 “哎呀!又没有人监听,你直接说出来,怕什么?”到这时,他几乎忘了长达二个多月的冷战,忘了咬牙切齿地发誓。 “那我说了,你不许笑。”她轻轻咳嗽几声,哼哼哈哈后,糯到粘牙的声音,“日久生情!不许笑。” “你会爱我?”他条件反射般地问过,才醒悟她的另一个含义。 “怎么不会?人家经常让你那样,自然就这样了。”她的话捎带着妩媚表情。 “一直还想着那样呀?你都这样了,不觉得冤?”他趁机挤兑,被她短信挠过的部位又动起来。 “嗯,就想那样,一直想那样,一辈子想那样,只许你对我一个人那样,那我一定会对你这样,偏要这样。”她口齿伶俐。 二人正纠缠,她突然问:“你在申城,对吧?” “离开了。”他故意把回答一分为二,“刚回来。” “在哪?家?”她节制地追问。 一提到家,他有些恼火,没好气地说:“就在你隔壁。” “骗我,快说,在哪?一小时内我要见到你。”她又咳嗽。 “真在你隔壁,江东大道永协商场对面的那家快捷酒店。”他话出口,立刻后悔。 “跟谁……怎么在酒店?快说在哪个房间,我马上过来。”她的敏捷瞬间恢复。 “正要出去办事,中午见吧?”担心成真,他直敲脑门。 “不……行!你办事,我送你去,不影响你,我起床了。”那头传来流水声。 事已至此,避无可避,他心存侥幸,最好她对古玩没有丝毫兴趣。 感觉她快到了,他半敞开门,又坐下看体育新闻,想起什么,从包里找出火车票扔床上,这时,响起轻轻地敲门声。 他迎到门口:“轻手轻脚的,来捉奸呢?” 她俏生生地立在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面含红潮,似笑非笑:“我哪敢,连小三一起供着呗。” 他拉她进屋,趁他掩门,她把他按在门上,无喜无怒,如兰鼻息相闻。 “我是人吧,酒店是让人住的吧?”他见她似乎清瘦一圈,及腰长发略微湿润。 “一个申市人,住着申市的酒店,定有隐情。”她整个人贴他身上。 “呶,你自己看吧。”他指床上的车票,省略盘查。 她拥着他到床边,拿起车票翻看,皱眉道:“这好像真不是假的。”观察他表情,“奇了!只要不是为别人开的房,单我都买。” “奇什么呀,刚从老家探亲回来。”他又指地上的行李。 “那还是奇啊!”她拉他坐床上,头偎他肩上,“反正有的是时间,躺下后,听你讲沿途见闻。”大马横刀的骑他腿上。 “没时间了,真有事,九点半。”搂着她,他觉得她变了性。 “打电话推了,不说清楚,哪也不许去,嘻嘻,不解馋,还是哪也不许去。”她吻他面颊。 “第一次见面,不能迟到的,只能躺四十分钟。”他单手托起她下巴。 “嗯。”她似乎信了,伸手解皮带,“有点迫不及待。”又笑着补充,“两方面都迫不及待。” 他掀开被,转身为她宽衣:“没觉得。” 她把他扑倒在床上:“说好了,你到哪,我到哪,我上班,你在我办公室呆着,这下觉得了吧?”待进被窝,她趴他身上,“你讲你的传奇经历,原原本本,我忙我的本职工作,服侍到位。” 他顿感腹部温热正在灼烧,两个月的空寂转化成无限的暴发能量,粗暴地推她下来,双手按住她的双肩,不由分说地展开突击,狞笑道:“在这片荒原上,我才是传奇。” 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转眼间变成恶声恶气地发狠:“传奇,快跑,快圈地,这山、这水、这草原,还有人……都是你的,你的财产,你的奴隶……啊!” 第5章 真伪 佳缘公司前台,何青屏登记好姓名和手机号码,接待小姐道:“先生,您请进,我立即联系他。” 另一位身形高挑的小姐示意他跟随,他拎箱进入侧门,是m型的回形展厅,走廊约二米宽,墙上镶嵌着两边对称的玻璃展柜,分三层和二层,偶有独立方格间隔,适宜摆放各种尺寸的古玩,柜内灯光柔和,藏品反光毫不惹眼,精致的有机玻璃铭牌上标明名称、朝代和尺寸,走廊内摆满各种形状、名贵优雅的瓷器。 来不及细赏,已到走廊尽头,向左拐,他看见一溜隔断出来的白色洽谈间,隐隐约约听见谈话声。 小姐在a08号门口停下:“您请坐,杨经理马上到。” 他说声“谢谢”,将箱子轻放在角落,拉出正对门的椅子坐下,四下打量时,听到隔壁正谈论“开元通宝”什么的。 高挑小姐双手捧一杯绿茶进来:“请慢用。”她刚出门,一位身着深蓝西服套装的年轻人闪身而入。 他满脸欢畅地笑,伸出白皙肉乎的手:“何先生,您好,我是小杨。” 何青屏起身紧握,见他跟自己身高相仿,身材墩实:“呵呵,终于见面了。”过场式的嘘寒问暖。 小杨道:“何大哥,明、后天才是那二位专家的鉴定日,您先把宝贝拿出来,我去请公司专家来看看,您好提前有个数,也能省点鉴定费。” 何青屏连声说好,待他出去,蹲下打开箱子,从隔离的衣物中先取出绿釉盘,再取出铜炉和一对瓷狮,放下箱盖坐下,继续聆听隔壁谈话,同时听出好几个洽谈室有说话声,他怎么嗅,也没嗅出骗局的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宁静少许。(.好看的小说) 刚呷一口茶,小杨进屋,身后跟着一位个头约1.8米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两个金属器,似电筒之类。 小杨道:“这是曾总,市场总监,也是公司鉴定专家。” 略微客套,曾总双手捧起桌上的绿釉盘,一会儿举过顶仰看:“图片已见过,请问这件宝贝怎么来的?” 何青屏道:“家父常年弄根雕,经常有人拿东西来交换,这就是其中一件,十年前换来的。” 曾总把盘子递到他眼前,“拿给别人鉴定过吗?” “我妈说,曾拿给一个博物馆的人看过,那人只说这不是近代之物,具体的他也说不清。”何青屏以实相告。 “嗯,从盘子上的开片来看,这肯定是真东西,从颜色来讲,应该是明朝末期的。绿釉瓷器,存世量不多,明朝以前的很少见到,那时多半以铜为颜料,到崇祯皇帝时,他曾命人专门烧制大红大绿的瓷器,民间也开始流传。”曾总边说,边用短的金属器抵住瓷面,另一端抵近眼部,似乎能透视盘中的奥秘,看完,不住地点头,“再看看这件铜炉。(.)” 他来回颠倒铜炉:“这一件有问题。” 何青屏颔首:“我一点不懂,有什么,你尽管说。” “底款为‘大明宣德年制’,都知道,明代香炉一般没有饰纹,追求朴实,很讲究器型,这上面图案虽精美,也正是不吻合的地方。”曾总放下铜炉。 何青屏心生佩服,出发前自己已知道铜炉有问题,之所以带上它,是想试探他们会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说成真的,他们玩真假难辨,自己也以假掺和,如果最终他们以假充真,那可以断定这家公司只想骗取前期费用,跟那些贫困省份的骗子公司没什么两样。 他拿起铜炉,指着底部对曾总说:“你说的对。我爸是木匠出生,原来经常制作模具,他说如果是翻砂的,上面会有明显的接痕,这上面没有,所以他才交换,还有,这底部是明显手工敲打痕迹,它应该是手工制作出来的吧。” 曾总呵呵一声笑:“没错,我说它不吻合,没有说它不是真东西。”接过铜炉,指着上面的字,“‘聚宝盆’,什么时候才有?是清乾隆时期,加上它是手工制作,可以断定它产于清代,属清仿明,这件东西还鎏过金,它有历史,那它就是古董,只不过价值不太高。” “哦。”何青屏悬着的心又安宁少许,“真是长学问啊!”发自内心地觉得没白来。 曾总又拿起那对棕釉瓷狮:“这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何青屏想了想:“这是老爸的一位同事,六五年途经云明时,花三十元买的,也换了根雕。” “呵!那时的三十元可值钱了。”曾总手指轻弹狮子,“建国后,六五年前,国内是不烧制这种东西的,破四旧什么的都忙不过来,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一手握住一只,看完底部说,“这是战乱时期的。” 曾总看他们面露不解的疑惑,接着说,“建国前就是民国,民国基本处于战乱,你们看狮子的表情,不是常见狮子的威猛,而是面含喜色和笑意,说明什么?这是工匠把自己的内心期望融进了作品中,希望和平早日到来,就像平时看到的舞狮一样。不管怎么说,它也有近百年历史。” 何青屏从事销售时,参加过无数次洽谈,十分明了曾总的言外之意,他对铜炉和瓷狮不感兴趣,价值太低,即使成交,公司收入有限,他再次蹲在箱子前。 “看来宝贝带的不少嘛。”曾总笑问。 何青屏一手一只瓷瓶,放好后说:“来一趟不容易,就请曾总多费神。” 曾总摇手道:“本职工作,谈不上费神。”随手拿起蓝釉瓶,看过后,又用那短金属器抵住细看,不停地挪动,一会儿,他把金属器递给何青屏:“你来看,气泡非常多。” 何青屏听到“气泡”,猛然想到他用的是显微镜,接后照葫芦画瓢,凝神之间,神奇地看见分布均匀、大小不一的气泡,异常清晰,亮晶晶的有点像夜空中的星星。 曾总再次拿过瓷瓶:“气泡、开片、釉色、磨损和耳朵,还有上面的图案,都说明它是清早期的。”又把瓶子拿到何青屏眼前,“这图案不是雕刻出来的,是用刀削出来的,就像刀削面那样,这是典型的北方工艺,整个瓷瓶略显粗糙,也正好吻合清早期的特征,满人立国不久,尚保留着北方生活习俗,直到康熙盛世,国力逐渐强盛,奢侈风盛行,后来制作的瓷器就越来越精美了。” “蓝釉瓶需要拿给那二位专家看吗?”何青屏直截了当地问。 “看啊,不过会收点费用。”曾总指点绿盘和蓝釉瓶,“这两件都拿给他们看,我们这里不存在鉴定方面的竞争,越是一流专家,越能保障藏品的断代准确。” 接下来,曾总一口气把何青屏随身携带的藏品看完,黑釉瓶上闪闪的金星叫茶叶沫,带盖的青花熏炉属近代日本工艺、两只青花小酒杯是民国时期的,最后,他让何青屏第二天带上那只蓝釉指耳酒壶,说它跟蓝釉瓶属同一个时期。 在何青屏不住地感谢声中,曾总非常礼貌地离去。 又与小杨闲聊一阵,看临近中午,起身告辞,小杨送他到电梯旁。 出大厅,他拨打沈鸿滨手机,站花坛边等候时,他琢磨,一共九件,明天只用带三件,说明这家公司不骗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第6章 擅长 沈鸿滨见他吃相豪迈,边倒啤酒边调笑:“一直处于饥饿状态吧。” 他喝掉半杯啤酒,用纸巾擦拭:“两方面都饥饿。” 她打他的手:“不许学我,呵呵,见到我,饥饿毛病全治好,饿了没偷嘴?” “偷。”他见她表情要变,“总偷狗的肉吃。” “是偷狗肉吃,还是偷狗的肉吃?不会是漂亮母狗吧?”她起身挤他身边。 “的确是母狗,黑油油地,两个月大,漂不漂亮,不清楚。”他夹起一块粉蒸肉。 她的微笑像水被炽热阳光蒸发,默默地为他续杯,直愣愣地盯着他蠕动的嘴,不知在想什么。 他察觉有异:“你这样,弄得我一点底都没有。” 她仍然没表情,眼睛越来越潮湿,转瞬间眼泪泫然欲滴,幽幽地问:“真养狗了?” 他没敢直接回答,见她拿眼神催逼答案,忐忑地说:“小藏獒,姐给我家抱回来的。”递给她纸巾。 她象征性地擦一下,猛地站起回到原来座位,朝他探过身子:“没回过神,是吧?我来告诉你,养狗了,说明你根本不打算再回来,要不是因为阴差阳错的拍卖,你还在家里偷狗的肉吃,我没猜错吧?” 他恍然大悟,木讷地点点头:“没错。” 她的手在半空中有力的挥动:“离婚,这么大的事,你不透半点风声,离开,你找理由跟我搞冷战,现在回来,是让我的大姨妈给撞上了,你原本打算来去无踪的,姓何的,你来告诉我,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就当我是你的圈地,可你想圈吗?本来你已经具备圈的条件,可你圈都不想圈,不圈也可以,能不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我只要这点知情权,过不过分?”她的话像剥洋葱,越剥越辛辣,直剥到他的内心深处。 他一直以为在二人之间,自己是无辜的,为此还逃离大都市,听完她的话,圈来圈去,把她圈成无辜,可总觉得不对劲,一时又没法反驳。 “又玩沉默是金呢?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呀。”她弯曲手指敲敲桌面,“为啥不能告诉我?怕我阻拦你的归期,还是影响你的创作灵感?” 他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直接用手抹抹嘴:“沈鸿滨,你只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了解我吗?” 她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我当然了解,你这个人就像你那玩意儿一样,孤高求寡。” “还了解我什么?”他抢修工事,绝对不让她再次突破。 她望着顶棚微微思索:“一直想写没人读的破书,你写你的,我碍着你了?” “没有了?”他以退为进,要击败她,必须让她多露破绽。 “你是老爷们,困难时期,要靠自己扛过去,觉得靠我帮助是耻辱,你离了,你彻头彻尾是我的男人,那叫帮助吗?”她又大声补充,“流着泪,静静舔伤口时,怕别人窥视,怕无地自容。” 对她后面的话,他心服口服,抵消掉部分强力反击,他肃然地望向窗外,再又平静地凝视她:“你既然这么了解我,为何不能体谅我一点呢?刚离,无论虚不虚伪,暂时无法面对你,我扭头就忘掉过去的日子,你内心会怎么想?漂泊十多年回到家,舔不舔伤口,不重要,家是我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两个多月来,我几乎不下楼,我姐一片好心,花钱买只狗送来,一是需要一条狗看家护院,二来真的可以陪陪我,走的前几天,我跟人说的话,还没有跟狗说的多。”一一回答完,他们久久地四目相对。 他抓过瓶子又倒酒:“一个人住在三楼,除了四周噪音大点,灰尘多点,一切感觉挺好,写作的好环境,在申城能不能写?也可以,至少不是现在这个阶段。”摇手阻断她的抢话,“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都很重要,那我俩就能组建家庭吗?我不敢回答,我想你也没法现在回答,在很长的时间内,仍处于频繁联系、偶尔见面的状态,过去是**,现在不是了,算两根光棍搅一起,对我们来讲,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可以是完美的**,不一定能当好最佳恋人,更何况夫妻,你别不相信!” “你这么明白,提前讲一声,就会死吗?”她把杯中茶一饮而尽。 “真的会死。”他用筷子敲击一下桌沿。 “说来听听。”她再次探过身子,洗耳恭听的样子。 “好,倒带,把过去的时光拽回来。”他招招手,她会意地又挤到他身边,“离了,在申城我无地容身,你仗义出手收留我,我别无办法,必须寄你篱下。” “呵呵,什么寄我篱下,是骑我身上,接着说。”她已是云消雾散。 “凑合着过,第一件事你要帮我安排工作,第二件事要我加入你的圈子,诸如此类,一件接着一件,是的,你十分善解我意,要知道,我俩在工作和物质方面是天生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补齐了还好,补不齐呢,三天两头会争执、会吵架,说不定哪天就天翻地覆,吵得不分上下,我俩分手,你占尽上风,就我这刚直不阿的性格,只有一个结果,憋屈死,抑郁而亡。” “真死了?瞎编,我会让你死吗?不过你太梗,也真说不准,那你说,我俩**后,是我善解你意,还是你善解我衣,嘻嘻,不行,得回答。”她附他身上,耳朵对嘴巴。 “我觉得这是我俩各自最擅长的,应该不分伯仲吧。”他轻言细语地说,见好就收,尽量不让她抵触。 “狡猾。其实吧,这两项擅长,不是互相抵消,而是相得益彰,真要比较,善解你意,稍稍胜一筹,别看只胜这么一丁点儿,就给你留下不死的空间,再加上你善解我衣的技艺精进,那我就更加善解你意,这叫你解衣一尺,我解意一丈,良性循环下去,你想死,死不了,我这不是狡辩,有理有据,还有异议吗?”她甚至为自己不是律师感到可惜,不停地笑引起咳嗽。 他抚摸她的后背,待咳嗽平息:“你辩证法学得透。” “这是积极的对待问题,争吵怕什么?这会我们一直在争在吵,只要在争吵,终归能理论清楚,怕啥?就怕某些人闷声不响,动不动就闪人,理跟谁说去?跟秋风?跟雪花?不是,是跟对方。”她又笑,笑过轻咳两声,“我总觉得我是个好老婆。”投他怀里,盯着他。 “试试就知道了。”他搂着她。 “怎么试?”她离开怀抱。 “对今后,我是这样想的。”他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明天如果签合同,过几天我就回家,在等候中,去把凤凰城的行情再摸清楚,要是拍卖成功,我就大干一番。”见她笑容渐隐,他想趁机话说前头,继续道,“弄古玩,最大的好处是有足够时间写书,这样,我不耽误写,又能随时随地回到申市,大多数时间里,你也能心无牵挂地投入到工作中,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短暂离别,让我们聚一起的时光更**、更悱恻。”发现她的嘴角上撅,眼眶又开始湿润。 “你真是这样想的?谈了半天,敢情我的话都白说了。”她正要发作,突然觉醒,望着他嘿嘿直乐,“差点上你当!坏死了,哪有这么试人的?” 静静地察看她表情的丰富变化,他实在不忍心此时此刻破坏气氛,重新拥她入怀:“亲爱的,这两天不谈人生,只谈情说爱,好吗?” “嗯,这正是我想说的,我们走吧?”她起身招呼服务员埋单,转身问,“想吃荔枝、水蜜桃还是别的什么?” 他对她的暗语报以微笑,站起后在她耳边悄声说:“你的,都想吃。”她笑着闪开,拎包取钱。 第7章 签约 第二天上午9:30分,沈鸿滨照样送何青屏到“重洋天地”楼前,嘱咐完,她驱车离开。 他把黑色背包挂在胸前,从旋转门进入富丽堂皇的大厅,在电梯旁见到几位拖箱拎包的,他猜他们也是来鉴定的。 到19楼,他随他们身后朝佳缘公司走,门口、前台、沙发上已挤满人,多数人身边或背上都有大箱或背包,其中一位带着撂在一起的四个大纸箱,他想,敢情慕名前来看二位专家的真不少,要是跟这些行家一起被骗,至少会好过一点。 他从资料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精致的画册,上面全是佳缘公司以前销售过的藏品,以瓷器为主,还有字画、玉器和古玩杂项。 正翻阅,身后传来小杨的热情声音:“何大哥,您好。” 握手后,何青屏问:“专家鉴定开始了吗?” “嗯,我带你去取号。”小杨前头带路,边从人堆里穿插边介绍,“今天人特别多,现在已排到十多号了,鉴定几样?” “就昨天说的那三样。”他见人们都在欣赏壁柜里的珍藏,有四个老外正把玩鉴赏一把东洋刀。 转过二道弯,小杨指着一扇敞开的窗户:“在那交钱。” 出纳员问过何青屏,一共收取六百元,递给他收据和一张19号纸牌,提醒他收好。 小杨道:“已到8号,还得一会儿,陪你先转转。”何青屏心想昨天进出匆忙,根本无空开眼界。 从另一端进入展示走廊,一块石头吸引何青屏的眼球,它天然椭圆形,周边呈浅黑灰色,围着不规则的一片纯白色,无需端详,看出那片白色是一只超现实的下山猛虎,活灵活现。 他问:“这是石雕吗?” 小杨摇摇头:“这块石头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加工。” “哦。”他凑近再观赏,“值百万?” 小杨的脑袋摇得更欢:“尽管我也不理解,它的起拍价是五千万,保留价一个亿。” “五千万?”何青屏吃惊不小,才知道自己有多孤陋寡闻,感觉在尺寸和质量相当的情形下,世上除了钻石,没任何东西比这块石头更值钱,小杨不理解,他也不理解,但它真实的存在于眼前。 “是的,天然有形的东西价值都高,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小杨接电话,“您再转转,我接一个客人。” 何青屏缓缓地行进品赏,透过眼前实物,再次看见那个机遇的影子,摸不着,但更清晰, 他意识到古玩市场是人为堆砌出来的,基础是墓穴和家传,框架是富贵和奢侈,顶部是专家的一言九鼎,墙壁是无数参与其中的人,这样一幢半现实、半虚拟的巨型建筑,横跨阴阳两界,介于生死之间,唯有所谓的专家知道两个世界的行情,历史和专业知识牵出一条线,再转换成能够真切感受到的价值,建筑里面处于半封闭状态,不存在物超所值,价值体现在是否吻合某些人的内心期望值,变幻莫测的价格伴随着**和财富不停地流转,也伴随逝者的长眠之器被无休止地挖掘出来,而和平,为这幢建筑上了最大的保险。 浏览约一小时后,小杨过来拍他的肩:“快到了,我们过去。” 当保安叫到19号,何青屏举手示意,拉开背包拉链,推门而入,终于见到二位专家真人。 他快速取出绿釉盘、蓝釉瓶和酒壶放在桌面,一句话没讲。 头发花白的专家拿过蓝釉瓶,另一位中年专家捧过绿釉盘。 仅仅十秒钟,花白专家微笑道:“东西不错,保存完好,清早期的,花了多少钱?” 何青屏略微欠身:“老爸用根雕换来的。” 花白专家又接过绿釉盘,中年专家道:“前不久,也见过这么一件,很相似。” 花白专家推一下眼镜:“这上面是玻璃釉,所以色彩光亮艳丽,不是铜作颜料,属于清仿明,真东西,没问题。” 待二位看过酒壶,花白专家指着壶口说:“这件跟那件蓝釉瓶的年代相近,也是清早期的,北方器物,唯一有欠缺的地方是这条裂纹,上下一致,影响它的价值,保管时一定要当心。”潜台词是不要参加拍卖。 何青屏双手扶住桌面低头察看,还真有裂纹,自己看过多少次,硬没发现,途中碰过了? 中年专家问:“就这三件吗?” 何青屏点头,中年专家说:“可以跟公司商量订价了,到外面能开鉴定书。” 何青屏装好宝贝,对专家连声说谢谢,拉门出屋,心想这倒挺利索。 小杨迎上前:“我们去找空闲的洽谈室。” 二人左挤右拐,碰巧只有a08号闲着,何青屏坐下后琢磨,佳缘公司在19层,自己拿个19号,昨天是这间,今天又是这间,这是上佳缘分的预兆吗?不得而知。 “还可以开鉴定书吗?”何青屏问,又拿出三件瓷器放桌上。 小杨伏低身子,悄声道:“开一张,要五千元。”接着说,“何大哥,我去请公司毛总,他亲自与你商量。” “好。”何青屏已然领悟小杨前面的话,是暗示不用开,而自己压根也不会开,想开也没钱,如果不开,拍卖不成功,今后拿什么来证明怀里瓷器的价值呢?除了合同,还有什么能证明?一时想不出结果。 这时,小杨陪着一位中年人进来:“我们毛总,公司股东之一。” 相互问候完,毛总对小杨说:“你去接待其他客人吧。”看过桌上藏品,和蔼地问,“准备出手几件?” 何青屏定定神:“由于种种原因,刚开始就先拍一件吧。这喜鹊盘,专家断为清仿明,与昨天曾总的鉴定有一点出入,暂时就不考虑了,您看这件蓝釉瓶如何?” 毛总拿起蓝釉瓶把玩一会儿,诚恳地说:“清早期的蓝釉不多,那时的东西也比较值钱,起拍价订二百万,怎么样?” 何青屏顿时犹豫,觉得起拍价订二十万都太高,他一上来就喊两百万,莫非真看重的是前期费用? “觉得高还是低?”毛总追问。 “是太高。”何青屏果决地说,“我第一次接触古玩和拍卖,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高。” “是这样,清早期的东西拍到数百万的很多,订二百万,就有机会翻过三百万的坎,我是根据市场情况来建议的。”毛总不断地鼓励。 何青屏沉吟片刻:“毛总,订八十万吧,我是希望成交率高一些。”他心算能拿出来的现金,前期费用超过一万,连回家路费都将没了。 毛总静默一会儿,拍拍桌子:“好,就这样订,我去拿合同?” “好的。”趁他离开,何青屏脑袋里像放电影似的,又把到佳缘公司的前后细节滤一遍,整体印象挺好,唯独对毛总的订价感觉不舒服,毕竟人家是行家,万一为省几千费用,而少收入几十万呢,转念又想,即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得过这第一道沟,即使拍卖失败,只要自己继续做,全过程参与的本身就是价值。 待想法豁然贯通,签合同时不再犹豫,仅用五分钟,他已签字画押,并在蓝釉瓶底部留下自己的食指印,等小杨签过字,他甚至没有完整读过合同条款,十分清楚合同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合同失效以前,遇上某几个买家慧眼识珠,能对自家宝贝进行报价,担心佳缘公司会让蓝釉瓶蒸发,纯属杞人忧天。 当毛总离开,他和小杨继续商量付款细节,当场先交二千元,剩余的六千元于第二天中午前补齐。 再次来到出纳员对面,何青屏看着数钞机的飞速旋转,心早已飞回到凤凰城。 此行任务已完成,剩下的就是对沈鸿滨费口水,不管怎样,都要尽快走,为了支付前期费用,须取出所有银行卡上的钱,还必须透支信用卡取现,根本无法再住下去。 他更不清楚的是,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将如何开始凤凰城的收购准备工作。 第8章 原路 从望霞路的川菜馆出来,空中正飘着小雨,对着灯光才能发现,说是雨,更像雾。 沈鸿滨闭上眼睛,仰面朝天,双掌摊平举过头顶,似乎虔诚地亲吻夜晚黑色的裙摆,又像在寻觅星月的影踪,何青屏在路口静静地望着她,心里翻卷着波浪,自己要走了,她听了会怎样。 “哎,我们走回去。”她朝他走来。 “兴致这么好。”他打消告诉她的想法,至少今晚不说。 她挽住他胳膊:“多浪漫呀!小雨微风、行人稀少,我俩手牵手,这种情形只有过一次。” 他知道她指的是三年前第二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也是五月,不同的是雨要大些,打着她的遮阳伞,依偎着一连走过好几条街道。 “走哪边?”他搂紧她。 “原路,想在这条路上找到三年来的变化。”她指点着,趁绿灯穿行到对面。 “风雨依旧,街道依然。”他不想点破她想找什么。 “嗯,还想在闪光地方找到流逝岁月,在阴暗角落捡到未来的希望。”她的感性受到夜的洗礼,在风中悄然飘扬。 “呵,说我酸,比我还酸。”他拉着她又穿过街口,顺着南溪路往北走。 “物以类聚,青出于蓝嘛,好象反了,你才是青,亲亲。”她刚撅起嘴唇,又立即撤回,“我有点紧张!”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有我呢,那人把你薅不走的。”他心里涌起猛烈地冲动,握紧她的左手。 “还是紧张,担心她就站在那里。”她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三年前,她没能抢走你,现在她更抢不过我。”他几乎架着她前行。 “这几年,我一个人从不走这条路。”她在他耳边说,“要是我发抖,那是我看见她了,你就拼命吻我。” “我一直在吻你。吃饭时,趁你夹菜,吻你的手,你刚才望向天空,我吻你的脸,你说你紧张,我的头埋在你胸前,小酸梅……”他不停地说,以求分散她的注意力。 “嗯,她要敢出现,要你吻得更大胆一些。”她把他的手背贴在脸上。 “前面就是江东大道了,还不见她的影子,肯定在太平洋对岸忙着哺乳孩子。”他不动声色地刺激她,承认自己最喜欢此时的她,像只浑身湿透、筋疲力尽的小羊糕,无助又怯懦。 “我也要哺乳自己的孩子,哺乳我的男人,要用哺乳证明,我也是一个女人,其实吧,我早就怀疑自己做不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她轻轻咬他的手背。 “看见吗?”他猛地止步,指着远方那个车站,“那里没人,也没有她的影子。”想惊破她的意识休眠。 “她本来就是胆小鬼,一直躲我背后,见到你,就又吓跑了。(.无弹窗广告)”她加快步伐,径直朝着车站走去,嘴里不住嘀咕,“你这个小女人,小得不能再小的女人,你眼里见不得男人,那好,我也见不得男人,我就要躺在他身下,就要迷恋他的一切,从他男人持久的征服中,还原我自己,要让你看到我比你更适合做女人,比你更能生肓,奶水比你的还要甜,不是离不开你,我是离不开我的男人……” 他冷不丁地松开她,一阵狂奔,到车站后高高跳跃起来,在空中完成转身,向她张开双臂,大声喊:“快过来,我的小女人。”毫不顾忌路人的惊讶目光。 她也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任由长发在风中乱舞,高跟鞋让她有些步履踉跄,当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喘息着又吻又捶:“我们又赢了,亲爱的,我再也不怕她!” 他用手薅住她脑后的头发,指着脚下:“这里有她吗?” “没有!”她的脸有些扭曲。 他扳转她的头:“对面有她吗?” “没有!”她奋力地昂起头大喊。 他松开头发,用手平挥半圈:“这里没有,这个城市没有,这个世上也没有,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再也回不到我的心里,我的心被你填满了,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痴狂地捧着他的脸,“亲爱的,我再也不想她,再也不是谁的男人,我只做你的女人,求你,别放弃我,别离开我……” 在相同的半疯癫状态下,他听着她的胡言乱语,清楚地意识到,三年前帮她驱走潜伏二十年的心魔,同时她也变成魔,为一个女人,她废弃了自己的青春,为一个男人,她也会让疯狂未来。 畸型的情感萌芽,赋予她执着的本能,她结束了一条原路,又会在另一条原路上继续不停地狂奔。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她,否则,自己的人生将戛然而止。 “亲爱的,你在干嘛?”沈鸿滨从被窝里露出头。 “醒了?今天只需要送一件过去,把其它的整理一下。”他合上箱盖,直起身。 “干嘛要整理?”她赤脚下地,顺手把被子披在身上。 他一时语塞,心说终于要来了! “哎,我挺好奇的,什么宝贝让我男人这么动心?”她示意他打开箱盖。 “没什么,在有些人眼里,这都是破烂。”他没有动作。 “就看看,它们还会飞走了?”她蹲地上。 无可奈何中他也蹲下,掀开箱盖:“看吧,全是破衣臭袜的。”见她眼神紧催,他从衣服下面取出绿釉盘,拉她坐到床上。 “挺漂亮呀!要不把这破烂送给我?”她笑吟吟地,说话不知真假。 他心里挣扎一下:“你喜欢,就送给你,至少是个摆设。”回去家里人问起,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那我真要了。”她亲一下盘子,“正好你也没送过我什么礼物,有时你不在,看见它,就当看见你,值五百块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敷衍道:“差不多吧。” “那你这个箱子也装不了几件,挣不着钱呢,还千里奔波,弄得文进武出的。”她顺手把盘子放他腿上,“不要了。” “干嘛?”他暗自轻舒一口气,同时纳闷。 “一共就这点价值,又是路费、又是住宾馆,还得送给我,那这一趟不白忙乎了?做生意,不能赔本的。”感觉有些冷,她拉紧被子。 “这不是送给你吗?”他勉强应对,实在担心她又改主意。 “你的事,我早想好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说不定还要出趟国,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她走向卫生间。 他仿佛看见凤凰城的阳光:“大概什么时候走?” 她进去又出来:“三天之内才有准信,怎么?巴不得我赶紧走呀?” 他话到嘴边及时忍住:“你向来工作第一。” “那当然。”她扭身进去,接着传来放马桶盖的声响,一阵冲击声中,只听她一声大喊,“何青屏!你以为真能蒙得了我?” 第9章 喜愿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烟灰静静地延长。 洁白身子、粉色**、浅灰套裙,是不断变化的颜色,凝视倾述、徘徊质问、暴跳叫嚷,是她不停移动地画面,他不忍心破坏,不想让它们定格和静音,耐心像袅袅升腾的青烟。 终于,当她潸然泪下时,宁静回到周围,画面也开始静止。 她近前取下他指间烧焦的烟嘴,拿过一个枕头扔在地面,席地而坐,一双裸腿搁他两腿之间:“疯发完了,正式谈谈吧。” 他示意对换位置,她摇头制止:“我尤其好奇,好象我们一山不能容二虎,你到底在躲什么呢?” 他欠身握住她双手:“躲我自己,我的过去容不下我的未来。” 她闭眼想想:“承认挺深奥,用白话文吧。” “我已过了四十岁,用通用的成功标准来衡量的话,以前纯粹是糟蹋岁月。”他示意她不要插话,“我问自己,到底最擅长什么?是不是就这样交代一生?真实的答案是,我觉得有可能写好,人的一生总要做一件倾尽全力又执着的事情,为此,付出了足够的代价,离开家和孩子,离开这里,离开你,离开原本一切熟悉的东西,全部清零,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我只想对内心有个交待。”他手指心口。 “嗯,假设我充分理解了你的话,有两个小问题,为了写作,非得回到老家吗?留在这里完成心愿,不具备充分条件吗?我不懂灵感来源于哪座山,也不清楚创作需要怎样一方水土,只是觉得天赋加勤奋,在哪都能写出同样棒的书。”她指他的额头,又指自己的心口。 他笑而不语,见她用表情催逼,闭上眼睛又睁开,顺手拿起旁边的烟盒:“情感之外,还有一样叫日子,再坚固的情感也禁不住日子来磨损,搬到你那里,什么都不缺,我们更不缺分歧,你的经历给了你独一无二的生活习惯,更给了你评判男人的尺度,大多数的时候,我都不符合你的尺度,尽管你有体谅和理解,但那是极其有限的。” “呵,又弄得这么含蓄,你的意思是,如果整到一块,我就是暴君,你是空有一身抱负和才干的大臣,是这意思吧?迟早君臣要反目成仇,还不如保留一些美好回忆。”她准确诠释他的话,充满嘲讽。 他不按她的程序出牌,继续说:“我十多年未回家,父母年近七旬,就当是迟来的孝心,想陪陪他们。(.无弹窗广告)” 他的话出乎她的意外,她想如此浅显的事,居然从没想到,猛然间,她觉他的整个想法是有道理的,也许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她不禁问:“还有别的原因吗?” 他点点头:“我长到十七岁,基本由奶奶带着我,我成长在一个亲情的大家庭里,姑姑、叔叔,还有姑父,之所以喜爱文学,是因为姑父省吃俭用,买了很多书,七、八十年代,家里有满柜子书的家庭不多。”他的叙述更加平和,“父母老了,他们也都老了,总觉得我欠着一笔巨大的债,是的,没人要我还,还不还得了,也不差一年半载,但我得还,怎么还?必须有能力,必须在数年间筹到一笔不小的款,靠写作吗?不靠谱,靠你的帮衬吗?有手接,也没脸要,只能靠我自己。”当一直隐藏内心深处的话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听完,她低头想心事,他再点上一支香烟,良久,谁都没开口。 她起身拿起枕头:“我想睡个回笼觉。” 他跟着起身:“想睡就睡吧。” 她坐床上解纽扣:“陪我睡呀,一直睡到躺不安稳为止。” 他不解她的真实用意:“我漱漱口,马上来。” “哎,我想要那个喜鹊盘子。”她似笑非笑,“知道它值些钱,不然你不会这么大老远的背过来。” 话已说这份上,他也不想再推托:“等会你再看看,喜欢什么,就都送给你。” “呵,这不行,买卖没做就先破产,你那笔不小的款从哪来?我变什么了?”她脱掉外套,又脱裙子,“喜欢那个盘子的好彩头,两只喜鹊,双喜临门,我想实现这双喜。” 他故意问:“你已经拥有三家公司,还不满足?” “当然不满足,什么时候满足,什么时候事业走下坡路。”她招手让他过来解胸罩,“两年之内,我想我们一起完成它们,一是你挣到足够多的钱。” “二是我写出满意的作品?”他顺口接道。 “再猜猜。”她钻进被窝,又招手他躺身边,侧翻后支着下巴,“要你心甘情愿、迫不及待、马不停蹄、心急火燎地……”她拉长音。 “嗯,明白,跟你上床。”他粗俗地笑,接着一声闷哼,肚子上挨了她重重一拳。 “别跟我装,是要你娶我,听清楚没?”她又紧握粉拳,“三年前,谁叫你多管闲事,非得把我从一个男人变回成女人,非得提前结束我意义非凡的上半生,你就得负责到底,我郑重地警告你,二年之内,如果你无法让我心甘情愿、迫不及待、马不停蹄、心……花怒放的嫁给你,我就把那盘子还给你,让它和你的脑袋一起玉碎。” 痴痴地望着她,他开始怀疑当初远离申市的决定,不得不重新阅读满以为立体了解的女人,甚至冲动地想说不走了。 第三天下午,何青屏独自乘地铁赶往火车站,沈鸿滨因出国计划提前,忙得一时脱不开身。 午餐时,她递给他一张银行卡,他婉拒了,见他态度坚决,她没有强求。 餐后,她陪他到超市转了一圈,刚回宾馆,接到公司前台电话,依依惜别后,她把喜鹊盘装进包里,嘱咐他饿时千万别偷嘴。 从返程的那一刻起,发现自己真的不想离开,已预想再次回来的情形。 他的确弄不清楚,是什么让她变得这样小鸟依人,以致于为以前的错怪而深深自责,只知道女人的情怀有时也像大海,一样的深不可测。 第10章 暗藏 何青屏清扫晒台上的树叶、灰尘和粪便,汉堡兴奋地围着扫帚扑咬撕扯,对他的喝斥懒于理睬,从早到晚,它破坏领地内所有看不顺眼的东西,水管、假山、树枝、花草,弄死那些敢在视线里出现的爬虫蜈蚣、大小蟑螂、蚊蝇飞虫,蚁群得于幸免,它发现它们能搬走尸体。(.无弹窗广告) 扫完,他正欲回屋,看见一股浓烟从楼底窜起,大惊之下狂喊:“妈,着火了!”噌噌地往楼下跑,见老妈拿着一根木棍正拨弄火堆,火焰熊熊,足有一米高。 他松口气,提醒道:“这样会着火的。” “烧了十多年了。”老妈递给他一把竹扫帚,“把那坎上的叶子弄下来。” 他身后一株树叶肥厚宽大、光亮润泽的橡皮树,主干围绕粗细不一的细干,茂密的叶子四季常青,遮去偏西太阳的大部分直射阳光,树下落满卷合的败叶。 不大工夫,他清扫干净,火焰越来越欢腾。 这时,一楼饭馆出来一位干巴瘦的中年人,大声开着玩笑:“想把楼下的人都烤熟呀。” “哟,是张松呀,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了嘛。”老妈招呼他到火堆旁。 “上周去了一趟内蒙,昨天刚回来,最近去大梯道了吗?”张松跟老妈很熟。 “早就不去了。”老妈对何青屏说,“你这张哥很有本事的,收的东西,家里堆都堆不下。” 张松正谦逊,本想上楼的何青屏清楚老妈在提醒,递过一支香烟:“有机会欣赏一下张哥的家底。[]” “你也爱好?”张松两眼发光。 “谈不上,是我妈赶鸭子上架,一周前,我才去了一趟申市。”从申市回来十天,何青屏闲得心里发闷,苦于找不到合适机会。 “带过去几样?效果如何?”张松兴趣浓郁。 何青屏心念电闪,预留一些回旋空间:“就一样,事先跟那边一位朋友联系好了,他一直搞这方面的,通过一个固定渠道往国外整。” “这是好事啊!”张松听见渠道两个字,眼睛眯成一条缝,“总比在外面瞎转强得多。” 老妈拨着没燃烧完全的叶子:“青屏,你张哥不但收藏多,经验丰富得流油,呆着也没事,你们找个地方聊聊。” 何青屏会意:“那上楼坐会?” “这段时间,我急得火烧屁股,找不到合适的买家,愁啊!我要回家拿点东西,你要愿意,去帮我拍几张,发给你的朋友看看。”张松说话不拐弯。 何青屏暗喜:“那等我一下,我去拿手机。”转身上楼,心说没老妈点的那堆火,也没有现在这个开门结识的机会。 过了平价超市楼前,再行一段,张松朝路边一幢住宅楼走,行至三单元一楼,他掏出钥匙。 客厅摆设陈旧,拾掇井然,写字桌上有一台没有鼠标的台式电脑,不见任何奇珍异宝的影子。 “张哥,不用泡茶。”何青屏试探着问,“孩子多大了?” “没孩子,十年前有过一个老婆,说我成天不务正业,就不过了。”张松用钥匙打开另一扇房门,笑嘻嘻地说,“正好,省心,哪天我发了,是她没福气。” “安过宽带吗?”何青屏继续摸底。 “不瞒你说,连电脑都不会用,前年想学来着,学不会,就把键盘什么的都拆了。”张松朝他招手。 何青屏心中一宽,无家人、不会上网,少了节外生枝,自己也有被他利用的价值,拍照、发送、初步鉴定,这是前期必不可少的步骤,同时能用网上淘来的知识与他交流。 张松开灯,昏暗的房间立即雪白通明,何青屏发现灯光来自多个方向,顶上三支日光灯,棚顶四角还装有射灯,正好照在屋中央的一张小方桌上,桌面灰黑色,暗带纹理,微微反光,看不出何种材料所制,正中间一只空无一物、饭碗大小的白瓷缸,桌边两把对放的藤椅,抽象的蓝、红、白三色图案的麻质椅垫,强烈的民族色彩,四周墙壁装满高低一致的深咖色衣柜,不见一面镜子,厚重的十六扇实木门上装有暗锁。 何青屏猜测这是他经常独自打发时光的房间,这是他的宝库。 “真不喝茶?”张松指着门外,“饮料?” 何青屏摆手道:“能抽烟就行。” “呵呵,我也是老烟枪。”张松示意他坐,“那个就是烟灰缸。”接过他递来的香烟,转身出去。 何青屏刚点着香烟,张松拿着一串铜钥匙回来,随即打开门左侧的两扇木门,不一会儿,桌子边放满大小不同有漂亮花纹的古玩专用箱,最后他拿出两卷画,带上柜门,坐到对面。 何青屏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耐心地等他揭开每个盒子里的谜底。 “我拿出一样,你拍一样吧。”张松打开最大的盒子,露出黑黝黝满是古老花纹图案的金属圆盘,上面有几处绿斑,“光线够吗?” 何青屏点着手机:“足够,拍时不用闪光。”见他拿出黑盘,盒子里又露出一块厚实的红色布垫,下面明显有其它藏品。 张松在桌上放好盘子:“见过这样的吗?铜镜。”不带一丝炫耀。 何青屏手摸镜子,正中有拇指大小的球状突起点,环绕它的是六只动物,细看之下,认出一头鹿,鹿对着一只似虎如豹的猎食动物,它们身后是一对对应着的大鸟,随即看清鸟两边有孔雀羽毛,另外两只也是奇形怪状的走兽,样子凶猛。 何青屏问:“哪个朝代的?” 张松摇摇头:“没专门找专家看过,说实话,我对铜镜也不在行,所以想让你朋友看看。” 何青屏深知眼前这件东西是真的,只是对金属古玩没多少兴趣,记得小杨跟自己聊那只“清仿明”的铜炉时曾提到,顶级的青铜器是明令禁止交易的,不属于青铜器,价值又不太高,原因在于金属器易于保存,存世量较大,一部分随葬深埋地下,更不会损毁, 他不再多问,起身拍照,张松根据他的示意翻转铜镜,拍完,张松把它放在地面,又从盒里取出红色布垫,又露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镜,四只大型犬状坐骑均匀分布四周,骑上人或执长矛、或手引弓弦,坐骑间有免子之类的猎物,一幅完美的狩猎图。 不停忙碌间,三只铜镜拍完,何青屏发现没有哪只铜境的正面能照出人影,心说买家即使买回去,摆在哪?展示正面还是背面?除非放置于四面玻璃的展柜内,那得需要多大的房子啊? 张松见他不言语,笑着问:“猜猜三面镜子,一共花了多少钱?” 何青屏心头一紧,这是自己最想知道的,貌似不经意地说:“一面二千。” “呵呵,三面镜子,一共八百。”张松为镜子重新装箱,“十多年前,有人从云西带过来的。” 何青屏曾听老妈提到过,不禁“哦”一声,随口问:“这满屋的宝贝,都是从那边过来的?” 张松把铜镜箱送回衣柜里:“一部分,差不多一半吧。”说着蹲下,“五年前,每年都有这么几次,他们带来后会通知我,地下出来的,一般都急着出手,咬价不太厉害,那几年间,收了不少东西,除了吃饭,全花在这上面了。” 何青屏追问:“现在他们不来了?” “有两拨人,这几年再也没见过,还剩几拨,来得不像原来那样勤了。”张松说完,打开另一只箱子,露出一只大花瓶,上面的粉色十分抢眼。 何青屏暗骂一声“靠”,心说这只粉彩大瓶要是真的,那值大钱了! 第11章 水漂 张松打开最后一个盒子,从里面捧出一只胎如羊脂的瓷瓶,薄薄地似触手可破,何青屏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再无伸手帮忙的想法。(.好看的小说) 瓶子以淡青为主,点缀少许红、黄、绿,中部四面是孔雀开屏的相同图案,颈部细长,瓶口白皙,像一位身着旗袍、身姿婀娜的少女,散发出清纯、优雅、高贵的气息,底款是“御赐昭德宫珍藏”,字体隽秀,仿佛为女子所书。 何青屏不由地想起武侠书中关于羊脂净瓶的描写,还有那位容貌赛过天仙的公主。 张松露出少见的骄傲表情:“这是唯一一件花了大本钱的东西。” 何青屏搜索记忆,恶补古玩知识时,曾见过“昭德宫”三个字,还读了有关的历史细节,情急之下,就是想不起哪个朝代,非宋即明。 他拍过瓶口:“花了多少?” “十八万。”张松轻描淡写地说,“大明成化皇帝赐给万贵妃的,灯光打到里面,外面能看见透光。” 何青屏恍然间想起万贵妃年长成化皇帝十九岁,当时还想皇妃大皇帝这么多,在历朝历代中绝无仅有,不曾想在这里竟然见到见证历史的器物,从瓷瓶制作的精细,能体会到成化皇帝对万贵妃的宠爱。[.超多好看小说] 拍好瓶身,又拍瓶底,端详两行七个字,何青屏总觉有些异样,想不明白为什么,心想他花了血本的宝贝,拍卖价应订多少?五百万?太低,无论如何不会低于八百万,前提必须是真的,对有底款的瓷器,始终心中无底,那种天生的直觉也不再现,赝品实在多得能惊醒九泉下的古人。 待张松装箱时,何青屏问:“瓶子收多少年了?” “就前年,看见它后,我就移不动步了,回家后茶饭无味,真的像掉了魂一样。”张松棒起盒子,“东拼西凑,送过去十三万,剩余五万,到去年年底才补齐。” 何青屏没听说古玩交易能赊欠的,那卖家一定跟他有足够深的交情,不足十八万,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藏品抵部分价,没这样做,那对方是要全部套现,根本对他的藏品不感兴趣。 何青屏脑海里闪过“清仓”满大街常见的字眼,“摔卖”谈不上,哪有高价售出,还算摔卖的? 张松落座,递给他香烟:“那些年,有些走火入魔,不管三七二十一,没命地收,收完刚才那只瓶子,欠了一屁股债,才想起要卖来,现在有些想明白了,放这一屋的东西,生前瞧瞧挺有趣,没孩子、没老婆的,留着它们干嘛?总不能再把它们又带进坟墓里吧,哈哈,那不是等着别人来掘墓吗?人,就是这么有意思。” “对的,我也要引以为戒,看准一件收一件,收完马上卖。”何青屏觉得他心地善良,开始交心。 “你的想法才是对的,寻常百姓,拿它当个生活盼望,就够了,成了戒不掉的毒瘾,正经日子确实没法过了,所以,我一点不怪她。”张松伸手拿起地面的画卷,慢慢地解开红绳结。 看着他,再看他手上动作,何青屏心里一跳,想起那瓷瓶上四只完全相同的孔雀,心猛地往下沉,天啊!过去的瓷器都是手工绘画,有一模一样的图案吗?如果有,会不差一丝一毫吗?接着,又想起那只日本工艺的青花熏炉,贴纸工艺,要真这样,那一跟头算摔到家了。 他赶紧收拢心绪,分心帮张松铺展油画,待看清绘画时间为70年5月,他又大吃一惊,一卷之中竟有三张,而每一张都是某伟人的画像,直觉告诉他,这必是假画,不管画家是谁,因为当年能画这种像的画家寥寥数人,其中好几位最后受到迫害,当下的国内,伟人画像的母本一幅难求,不可能三张画同时流到他张松手里。 何青屏默然无语地继续拍照,对张松由衷地钦佩之中,掺杂些许怜惜之情,转念一想,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虽然窥豹一斑,毕竟这满屋的藏品有不少是真品,那怕只有百分之十是真,他依旧身价数千万,如果真品的百分比再高一些,那他就是准亿万富翁。 在佳缘公司展示大厅里,面对那些价值高昂的藏品,何青屏一点没感觉,看着张松的收藏,心潮翻涌,佳缘公司的宝贝与自己丝毫不相干,饱饱眼福已足够,张松的完全不一样,说不定哪天其中有几件就成为自己热销的宝贝,跟随他还能见到那些从云西过来的人,正在走一条与张松不同、但方向完全一样的路。 他不期待拥有这满屋宝贝,藏而不售不可取,以藏养藏才是上上之策。 何青屏暗暗为自己定下一个收售程序,亲自验看、拍照上传、初步确认、收购洽谈、签收购合约、实物断代、再签销售合同,且不管藏品多惹眼球,收购均不得超过一万元,宁可错失大好机会。 越是光彩夺目的,遇上赝品的概率也就越高。 何青屏见qq闪动,点开,见是小杨,心说昨天发过去,今天就有回信了。 “何大哥,昨天发的宝贝全是你的吗?”小杨问。 “不是,我昨天看完,只想收其中一件,所以请你们帮忙把把关。”何青屏真中有假。 “嗯。”小杨继续说,“专家说从图片上看,那三件铜镜没啥问题,明清时期的,那些小件,问题也不大,粉彩、御赐昭德宫和画像,都有些问题。” 何青屏早有思想准备:“专家具体怎么说?” “粉彩底款的字体不对;昭德宫那件,不该有‘御赐’两个字,皇帝赐物,一般不会这么写。”稍顿,小杨又说,“那画像看一眼,就知道不是真的,真的全在国外,那画家是画过,前几年拍卖时给卖掉了。” 他对小杨表示完感谢,闭眼定神,心想有机会还得去看看张松的其它宝贝,麻烦的是,怎么转达专家意见?直说,实在不忍心,十八万打个水漂,还不得气疯,不说,今后如何再见面?思前想后,唯有直说一条路可走。 越想越感叹,张松要是会电脑,有收购前的图片鉴定环节,就能避开大部分的上当受骗,跑了这么多年,销售通路没打开,连稳定的提前鉴定渠道都没有,不能不说他是太实诚,脑子呆板到顽固不化。 听见短信铃响,一看手机,知道她终于回国了,恢复有吵有闹,能帮自己打发一些时间。 第12章 反套 沈鸿滨短信:“这么多天,也不见你留言,狠心鬼!受你启发,我决定代理美国某品牌,提升国内销售份额,此行还算顺利,嘿嘿,正式进入婴童行业,床上床下,你都有施展空间了。” 何青屏回复:“沈总日理万机,怕你分神,以致于没能早请示、晚汇报。销售对你是小菜一碟,在下感激不尽了。” 他输入画家姓名搜索,从网页中找到详尽介绍,又从图片中找到小杨提到的那幅画,不多见的伟人全身像,绘画细腻,神态逼真,果真已高价拍卖。 回想张松的画像,绘制时间晚十年以上不说,整体效果远远不及拍卖这幅,画家年岁越大,画技越是精湛,哪有越画越差的道理?何青屏清楚,与张松初次打交道,便直言其数件藏品有问题,必须有充分依据,他听过后方能心服口服,至于是否为赝品而迁怒自己,那是心理素质问题,真的胡乱怪罪,不再往来便是。 沈鸿滨短信又到:“卖乖,扫兴!正忙,晚上再骚扰。” 他心中一宽,继续浏览完成化年间瓷瓶图片,掂量好说辞,他拨通张松手机,张松说正在检修,周围太吵,下班后直接来找他。 放下手机,何青屏心想正好,手机里也讲不明白,关键少了直接交道的机会。 一个担心总不时冒泡,张松也确认那些是赝品后,接着会发生什么?还物退钱?还是出现更坏的情况。 张松坐在何青屏侧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幅已经拍卖的画像,镇定中有不易察觉地尴尬。(.好看的小说) 何青屏道:“我把了解到的都讲了,你看呢?”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张松递给他一支香烟,摸摸额头:“觉得你是对的,画有问题。” 何青屏对他的坦率稍感意外,一时不接话,看他再如何说。 张松深吸一口香烟,话随烟雾飘出:“干这行,假的太多,防不胜防,那几幅画,损失可忽略不计。”突然露出笑容,“还说了别的什么?” 何青屏边揣度他的笑意边说:“铜镜和那些小件,专家说没问题,不看好那两只瓶子。”随手点击小杨头像,再弹出昨天的聊天记录,“我不转达,你直接看。”把显示屏对着张松。 张松粗略看过,表情没变化,持香烟的手也无颤动:“专家就说了这几句?” 何青屏微觉奇怪,想不到他居然这么淡定:“我也查过那个朝代的其它瓷瓶,没有见到那样的底款。” 张松扬头盯着天花板,思绪似乎正穿透屋顶,突然嘿嘿一笑。 何青屏更加莫名,不愿直接问,只看着他的眼睛。 “兄弟,你不错,很难想象你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一行。”张松弹掉烟灰,身体向他靠近,“我收了十多年,吃过亏、上过当,自诩也算半个专家了。” 何青屏脑筋急转,他从得知赝品起,没有一丝慌乱,是心理特别过硬,还是…… 张松指着电脑:“这玩意是厉害,过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搞不清楚的事,它一会儿就能办到。”接着掐灭烟头,下决心的表情,“这么说吧,你刚入道,就能通过你的办法,把我的东西鉴别出来,凭这一点,就佩服。” 何青屏意识到什么,不禁试探:“你是不是知道那些东西是假的?” 张松听完一愣,哈哈大笑道:“反应真够快的,我更服了。”面色一端,“是的,我知道它们是假的。” 何青屏不自觉地皱眉:“你何必试我呢?” “为什么不能试?来的都是客。”张松又掏出香烟盒。 “你的意思是,自从一见到我,就把我当成了买家?”何青屏终于有了展开心智较量的感觉。 “能搭上话的,能对古玩感兴趣的,都可能是买家。”张松像川剧变脸,平素那种谦逊到猥琐的表情不见了,眼里透出暗藏阴柔的精明,“昨天你是潜在买家,今天你是伙伴,可以一起去找宝贝和别的买家。 “这样说,刚别一日,就对我另眼相看,我还有点价值?”何青屏不再掩盖话语刀锋。 “不管你通过什么渠道,能立辨真伪,这就是价值,至少让我们在收购时少被骗,你的销售渠道虽然没完全打通,已有雏形,这也很不易,收与售两方面,你都可以帮我的大忙。”张松自顾自地点上香烟。 何青屏见话已敞开,探过身:“那瓶子,你说十八万,其实是给我的报价,对吧?” 张松不住点头。 “给我看那些东西,你在路上已经想好,如果我有意买,就看我自己的造化,选到真的,不吃亏,选到假的,算倒霉,如果不管不顾地要那只瓶子,就注定倒了血霉,我们离这么近,你没有顾虑?”何青屏继续一针见血。 张松又摇摇头:“假如你真上当了,物款两清前,要签一个收购协议的,即使你买的是假的,按协议条款,你也只能认栽,这一行,就这规矩,看走眼,那是买家自己的问题,我以前上过当,后来还跟那几人来往,就当以前啥事都没发生,吃的就是真假自辨。” 轮到何青屏点头了,对张松所说的,居然一点不抵触:“要清楚一点,你刚才所说,是指十多年前的老规矩,时代在变,网络促使一切跟着变,只是你没有感觉到,或者没变过来。”清理一下思路,继续说,“你想呀,过去看见一件东西,收就收,不收就不收,没人给你提供建议,全凭直觉,加上卖家往往背着东西到千里之外去诱骗,现在呢,专家虽有真假,但毕竟有很多坟墓级专家爬出来了,找到可以信任的专家也不是难事,第一,收时会更有把握,第二,买家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避开风险,所以说,不计后果的纯粹骗局,已经受限制,除非买卖双方根本不认识。” 张松不以为然:“愿者的鱼儿才上钩。” 何青屏笑道:“就算我昨天上当了,十八万呢,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你的家搬不走,我肯定来找你,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吐出钱来,你也可以想尽一切办法不吐,那好,我们的战争升级,谁输谁赢先不论,你的风险比我大得多,为什么?你拥有那些东西,有身价,而我是白纸一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不定,你会因此身败破产。”摇手示意他别插话,“为了一单买卖,却影响正常的大宗生意,精力全用来对付我,觉得值吗?” 张松看看他:“怎么才最值呢?” “那就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条件,收真东西,卖真东西,至于收什么价,卖什么价,完全靠本事,当然,主要靠跟自己合作的朋友或公司,因此,出现的其他状况,都是我们要极力避免的,千万不要把本来正当的生意弄成黑吃白,时日久了,不是被黑吃,就是被白吃,注定好不了。”何青屏不断地剖析时,将原来心里的不快彻底挥发掉。 “呵呵,兄弟,我得承认,你把事情悟得挺透,不愧在外闯荡多年,你说的,我听明白了,就是做正当生意、发正大光明的财。”张松端起茶杯喝两口,接过递来的纸巾擦汗。 何青屏也感到闷热,窗外,偏西的太阳烤着两面墙壁,热量不间歇地透进屋内。 张松拍拍他的腿:“去我那?翻几样东西再看看,晚上找个地方喝几杯。”发出正式邀请。 何青屏也不假意推辞,关闭电脑,随他一同下楼。 第13章 盲抓 何青屏见一端衣柜上部露出窄窄一截深蓝色窗帘,才醒悟房屋另有门窗,按方位看,应是后门,成排衣柜完全遮住阳光,同时挡住窥视和欲破门而入的盗贼,可见张松乃精细之人。 张松进来,递给他一瓶冰冻矿泉水,左手攥着那串铜钥匙,上面不见编号贴纸,何青屏知道它们定有排列规律,只有他自己清楚,别人即使拿到这串钥匙,仓促间也打不开柜门。 张松走到有窗帘的柜子前,一次性打开柜门,接着打开另一边:“来看看。” 何青屏近前,眼睛一阵发热,只见柜里密密麻麻地全是各式各样的瓷器,足有一百多件。 右边柜里有六层,上四层全是碗盘,各种颜色应有尽有,下两层是香炉、瓷鼎、陶罐之类,再看左边分四层,清一色全是瓷瓶,最下面放着七、八只花花绿绿带图案的,第二层有蓝釉、绿釉、黑釉等,第三层皆是青花瓷,第四层分明是三件汝窑或均瓷。 何青屏之前听老妈提过,真摆在眼前时,仍禁不住倒吸一口热气,心想要全是真的,千万不足挂齿。 “你帮我选三件吧,拍照发给专家看,只要专家说有真的,有一件就卖一件,有二件就卖二件,要全是赝品,那说不得。”张松眼睛眯成一条缝,打量他的表情。 “考我吗?”何青屏想起上一次差点入套,不住提醒镇静。 “不存在,弄这玩意,关键看缘分,你看得准,售价就高,说明我们缘分也深。”张松的潜台词是今后双方如何合作,就看此时的挑选。 何青屏手指轻叩柜门:“我来选,但我不是买家,看不看得准,与我关系好像不大吧?”总觉得他又要使坏。 “有关系,不然何必你来选?你看,我有不错的产品,你呢一直做销售,现在我提供产品,你来负责市场,当然是负责市场的人知道什么东西最好卖,现在说定,如果成交,按扣除相关所有费用的净额,给你提取10%。”张松提出深思熟虑的方案。 “呵呵!”何青屏趁打哈哈之际,心里有几道闪电划过,照得内心如同白昼,“今天什么日子啊!一天之内,受到两次邀请,干销售十多年,从未遇到这种事。” 张松微微诧异:“还有哪位爱好者跟你提过?说说,看我认识吗?” 何青屏赶紧摇手:“你误会了,上午邀请我的人,不是让我干古玩,是申市的一位朋友,引进美国产品,让我帮她开拓市场。”转眼间,他已拿定主意。 张松笑道:“这更好啊,说明我看对了人,我想,干其他行业,说不定没这来钱快。” “肯定的,我也没打算重回申市,上午已婉言谢绝了。”何青屏正色道,“真让我选?” “当然,板上钉钉。”张松抬手示意请。 何青屏凝神浏览柜内,看完右边,再看左边,不曾碰任何一件藏品,反复看过两遍:“那我伸手了。” 张松用力点头。 何青屏的右手伸进左边柜的第四层,取出一只香炉递给他,待他放到桌上,再从第三层取出一件青花瓷瓶,他接过放好,何青屏的右手继续伸向第二层的蓝釉瓶,突然凝住不动,偏头想一想,缩回手,移到右边柜前,从最下面一层取出一只陶罐,双手捧着放到桌上。 张松哈哈大笑:“你居然完全凭直觉?” “是啊,你说的,弄这玩意要缘分,我补充一句,卖这玩意更讲缘分,从这么多的藏品中,我就找那种能直接**我眼球的,只有这样,当它们摆在古玩公司展示柜里时,也才能打动买家的心,不用别人介绍、无需看资料,就凭第一眼。”何青屏暗自忐忑,这算什么?只能算豪赌一把,顷刻间决定合作命运,决定自己是不是能在他的藏品上收获颇丰,甚至决定能否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有意思,你说的太好了,真就是王八看绿豆的事,对上了,就有戏,价格其次。”张松不停地搓手,示意都坐下,然后递烟、点烟,“让我来看看这三个缘分。”拿起均瓷香炉,眯眼看过,笑意更浓,伸手递给他。 何青屏待上下左右看过,一阵窃喜,香炉内纹路交错,有不甚清晰的冰裂纹,另一面有一块不规则的海棠色斑釉,釉色自然温润,恰似人出生时额头或眼眶上自带的暗红胎记,这是宋代均瓷的典型特征,烧制时因高温窑变形成,底部不见底款,有圆圆的三只小脚,从香炉整体和开片看,它绝对不是近代仿品,想仿也仿不出来,张松不知的是,他因家里那件精美山水画瓷瓶,曾专门详细阅过相关资料,知道宋代均瓷的稀有名贵。 “一眼看穿我藏的真正宝贝,服!”张松双手抱完拳,又接过香炉把玩。 青花瓷瓶与电水壶高矮相近,何青屏捧在手里,貌似观赏,心里一片茫然,对青花瓷,直接的认识来源于家里那只日本工艺的熏炉,原本不看好,也忽略搜罗相关介绍,只记得绘画时蓝釉会略微散开,就像着墨于宣纸,字体边缘有细微的毛边,扩散毛边越多,真品的可能性就越大。 定睛细看,一株古老的大树下,两个长须老翁正弈棋,不远处一个女孩子踢着鸡毛键子,两个扎辫男孩围着一只正旋转的砣螺,一个挥鞭,一个弯腰欲拾,闲情童真跃然瓶上,画笔舒畅,深透胎内,颜色清雅,毛边明显,再看底部,正中有“乾隆年制”字样。 何青屏将青花瓷瓶递过去:“这件应该也是你收的宝贝了。” 张松点过头,又轻轻摇头:“总觉得不如这件香炉。” “毕竟一清一宋,年代差得实在太远,乾隆时期的瓷器存世量较多,由于我名字的缘故,必须挑一件青花瓷。”何青屏临时发挥。 张松一怔,疑惑地问:“有讲究?说来听听。” “我叫何青屏,青屏,青花瓷瓶。”何青屏故意弄出特殊含义来。 张松大笑:“还真是!你不说,真不晓得还有这样的巧合,我觉得一下踏实了。” 轮到何青屏不解:“只是巧合,没什么特别的。” “不瞒你说,我经常到外地去,总觉得每次出去都不顺利,幸亏十年前卖过两件,才一直撑到现在,那时就几件东西,就遇上慧眼之人,现在呢,东西满屋,却无人问津,冤枉钱花出不少,也许,是我与物件的缘分不够,招不来有缘分的买家。”张松轻轻抚摸青花瓷,似乎在安慰它,又像是在抚慰自己。 经他一说,何青屏感觉他尤其注重缘分,换句话讲,他特别信命,也是他常年销售而不入门的原因,固执、被动,往往一条道走到黑,好处是自我排解有方,总相信下一次会好起来,尽管未必真的好起来。 何青屏觉得他对合作充满诚心,就像他昨天想骗自己一样,也有足够诚意,没别的,就是想骗,以致说那些谎话时毫无遗漏,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第14章 拍档 张松轻轻推动陶罐至他面前:“这东西,十多年前回云西老家时,它扔在亲戚家猪圈上面的烂木头堆上,幸好只有一人高。[]”右手举过头顶比画,“老母猪刚下一窝小猪,要便宜卖给我两只,本来不想要,见到它后,我说要两只可以,送我一样东西,稀里糊涂地就把这玩意给拐回来了。” 何青屏听得饶有兴趣,捧起它细赏:“这就是缘分,找人看过吗?” “头几年出去时总带着它,别说有人要,连看的人都没有,谁也不懂这东西是什么,后来就一直扔那了,既然你选中它,正好让专家把把脉。”张松继续爱抚香炉和青花瓶。 何青屏仔细察看,它比那只青花瓶矮三分之一左右,像古代食用水容器,没准能架到火上烧开水,罐上无任何文字,颈部有斜纹相交,是唯一的修饰,罐身黑乎乎的像黑铁,满是发黄的斑痕,又似没有清理干净的黄土,圆圆的罐形像极《地道战》里的土制地雷,鼓肚两边向上引伸出两只把手,大弧度地弯曲后与罐口相连,把手中间均有一根筋骨,以加强把手的牢固,奇的是,瓶口为方形。 何青屏刚参加工作时曾在电钳班锻炼一段时间,偶尔跟老工人学习板金放样,按图纸要求把白铁皮或薄铁板割焊成各种形状的漏斗、连接件之类,而“天圆地方”的放样属较复杂的,一点不能差错,想那只是在平面上放样,难度已非常高,古人仅用双手能捏出这种形状的罐子,几乎是难以想象的,经验、智慧、技艺、创造力集于一身,汇聚于手,才会有此杰作。 他对年代一无所知,第一眼见到,觉得它属骨灰级的老家伙,到底有多老,只有专家知道。 他放下陶罐,与张松四目相对:“一点概念没有,只能听专家的。”不想渲染它的做工。 “至少这两件是对的,就等买家举牌吧。”张松起身,“拍吧,等忙完,再找位朋友出来坐坐。” 何青屏掏出手机,两人配合默契,十分钟后拍摄完成,又将它们一一送回柜里,待他锁柜门时,何青屏突然心生不舍,想再看看三件藏品,不知为何,总觉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它们。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听张松讲述以往的收购见闻,有一次,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因好奇随盗墓贼到野外,被远处看守鱼塘的狗发现,二条狼狗突前,几个村民操着棍棒随后,一路掩杀过来,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跑得那么快,第一个翻上山梁,又第一个跳入溪沟,说幸亏水田密布,加上狗没经过训练,追着、追着就放弃了。 何青屏附和着他的故事,心里却从没离开那三个缘分,暗自承认他所说的“茶饭无味”,一点不夸张。 天擦黑,在清凌公园后门边的烧烤店前,张松要的却是汤锅,沸腾的汤里腊排骨香气扑鼻,惹得何青屏连咽口水,腊肉是他在申市期间想念的食物。 “拿件冰啤酒过来。”张松吩咐上配茶的小妹,用茶水涮过三只扎啤杯,“每个月都得来吃一二次。” 何青屏盯着蒸腾的热气:“你朋友呢?” “他离这也不远,可能下班晚。”张松接过店主递来的酒瓶,“先喝着,不是外人。” 何青屏斜着杯子低头倒酒,听张松叫:“来了。”向人行道挥手。 何青屏见来人身材魁梧,臂弯里夹着一只黑色手包,平头,头发花白,目光犀利。 “冯运,来,给你介绍。”张松起身道,“这位姓何,何青屏。” 何青屏与冯运握手:“就等你了。” “不用等,我们谁跟谁呀,他,我师傅。”冯运问张松,“又有好玩意了?” “还收,等于作死,得琢磨怎么卖?”张松给冯运倒酒,一起碰杯喝掉半扎,边吃边说下午的事。 冯运不住拍手:“有创意!来,为缘分干一个。”不由分说,举杯咕嘟、咕嘟地一气喝干。 实在太冰,何青屏分三气喝掉,心想今晚别想好好回家了。 冯运分发香烟:“过瘾,正好周末,可劲喝,但不能醉,喝完,再去吼两嗓。”转身大喊,“再来两件冰的。”等酒拿来,又悄声对店主说,“哎,把那个弄两盘上来。” 店主含笑会意,转眼从屋里端来两盘清菜叶。 何青屏深知这边喝酒都要件数,一人一件先垫底,所以也不劝阻。 冯运将一盘叶子倒进锅里,一盘藏在桌子下面:“好东西,不能烫得太久,赶紧夹,每次来,我都要干掉两盘。” 张松见何青屏满脸疑惑:“没吃过吗?这不是一般的叶子。” 何青屏夹一筷子进碗里:“是助肾功能的草药吗?” 冯运靠近他:“这东西,外地吃不着。”打个吸烟手势,“罂粟叶,大棚里培出来的,专吃叶子,一盘三十。” 何青屏暗吃一惊,心想这要吃上瘾怎么办?放在嘴里咀嚼,微微苦涩,有一种说不出的勾人心魂的滋味,加上腊排骨的独物味道,口腔内的分泌明显丰富起来,食欲大增,待几瓶酒下肚,话也多起来。 “原来我就跟师傅说,要去就去京都或申市,这下好了,你是申市的,对那里熟门熟路,说不定这是我们的战略转折点。”冯运立即纠正道,“是一个一起发财的崭新开始。” “对那边的环境还算熟悉,对这个行当真是两眼一抹黑,不作数的。”何青屏又端起杯子。 “干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人家在水底还能抱块大石头,我们比他们强多了,想呀,这边是基地,基地产啥,我们门清,你在那边又摸出一些门道,加上我们原来胡打乱闯,顶个诸葛孔明,绰绰有余了。”冯运说完一阵暴笑。 张松拍一掌桌子:“五年前,我去过申市,留下的感觉,比狗追我好不了多少,那才叫一个狼狈,每天出门打的,不打,出不了门,坐上去就下不来,遇上堵车,看那计价器一个劲地蹦,连自杀的心都有,就这样跑了一个星期,硬是没把申市的东南西北分出来,头一天去过的地方,第二天再也找不到原路。”待碰杯喝掉半扎,他还在摇头,“然后打死不去了。” 冯运握住张松的手:“申市交通不错,地铁也方便,我们根本搞不清楚,打的贵,还好一点,顶多花几十、一百的,吃饭、住宿、购物、玩乐,哪样都让你掏钱掏得心肝直疼,我也是,宁可云西走走,不喜欢到那边出差。” 张松奚落道:“你到哪都全报销,哪都有人招呼接待,抓个偷几块破铜烂铁的小毛贼,一路上就扔个万儿八千的,我扔的全是血汗钱。” 何青屏心里一凛,敢情冯运是警察,这是怎样一种搭配?在外十余年,从不与差人交道,心头立时浮上不祥阴云,转念又想,随乡入俗,也许正因为是这种拍档,才算最佳搭配,张松不傻,知道自己即使惹点小麻烦,有人乐意来擦屁股,请人擦屁股,对很多人来讲,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六件喝完,已到酣时,冯运又要三件,朝何青屏伸出大拇指:“兄弟,你是真人不露相呢,发现你没有一点感觉?” 张松吐着大舌头:“我又看……走眼了,是真能喝!” 何青屏为二人续酒:“不喝白的,啤的还行,自己也奇怪,酒都装哪去了?” 冯运嚷:“发现你还不上厕所,我已跑了三趟,你这样好,老婆喜欢。”见手机闪,待接通,他嘿嘿直笑,“哎呀,就喝了两杯……不信啊,那你来看……烦不烦呀?李翠红,周末开心一下,有劲吗?”关掉手机又招呼喝酒,“女人都神经病!” 何青屏心想这话还挺流行,碰碰冯运手臂:“还真巧,我有个同学也叫李翠红。” “不能吧!”冯运抓住他的手,“我在这边干了二十多年,对这一带的人熟得不能再熟,没听说第二个有叫李翠红的,你中学同学?” 何青屏见他憨态可掬,认真地说:“大学,就这边那个大学。” 冯运猛拍脑门:“还真就这么巧,你哪一届?” “九零。”何青屏预感到他是同学的老公。 冯运站起来:“那得喊她来,查岗同时,同学叙叙旧,只要没有暗恋、明恋的就行,太巧了!”不问他们意见,拨通电话后嚷开。 第15章 情膜 约一刻钟,一辆的士停在路边,钻出两位唧唧喳喳的女人,一位身着鹅黄束腰短裙,刘海齐眉,皮肤细腻,黑发卷云,另一位金色马尾辫齐腰,身材纤细匀称,淡蓝碎花短裙,透亮鞋跟挺拔,仿佛一直踮着脚尖走路,愈显双腿修长。 冯运眼尖,起身相迎,何青屏跟随,暗自纳罕,这里的裙子没有最短,鞋跟没有最高,只有更短和更高,装扮一个比一个火辣,街口路边添无数风景,这得归功于普照阳光。 鹅黄女人端详何青屏,面向冯运:“幸亏你电话及时,正准备去打麻将呢。” 冯运瞟一眼碎花女,笑道:“你们这模样,那像打麻将的,分明是赴约跳舞,哎,别擅自行动,坏男人多的是。” 鹅黄女人“哼”一声,接着又“哟”一声,牵着碎花女飘至何青屏身前:“好好看看,这是我们的何秀才吗?”扭头问同伴,“你的记忆比我深,鉴定一下真假。” 碎花女抿嘴而笑,拨开她的手:“还用鉴定?在车里就认出来了。” 鹅黄女人“啧啧啧”声不停,一拳捣在何青屏胸口:“看我多有良心,顺手把白岚牵来了,数你最没良心,一玩消逝,就是二十年,眼瞅着白姑娘憔悴,瘦骨伶仃,变成现在的徐娘。” 何青屏受到酒精鼓舞,与白岚对望一眼,对冯运说:“你家李翠红金口一开,翠玉落地,叮当乱响,你就别费劲到外面找古董了,把她说的话好好收藏就行。” 两个女人笑着糅成一团,李翠红又把白岚往何青屏怀里推。 冯运挠着头顶:“这话还真在理,我怎么一直没想到?敢说,她的话收藏越多,赔得可能越多,风一吹,一样都找不着了。” 李翠红连声“呸呸呸”:“这么多年,四季风总刮,没把我刮哪去,太平洋想过去,珠穆朗玛也想达到,你让你的风刮呀,你还嫌弃!” 白岚拽拽她的裙子:“见面就开吵,那边有人等着呢。” 冯运一副讨好表情:“亲爱的,有嗑回家唠,毕竟是我让你们同学重聚。”借着酒兴,转到她们中间,左手揽着李翠红的腰,右手有意无意地搀着白岚的肩,“走,为你们的何秀才接风。” 李翠红边走边说:“那样的香肩,也是爪子能碰的?我得找老板借把菜刀。” 冯运慌忙拿开右手:“原来跳舞总碰,也没见你磨刀嘛。”到桌边为她们安放椅子,不敢再造次,老实地与何青屏分坐张松两边。 一轮岁月如梭的感叹酒喝过,又一轮唇枪舌剑的激情酒碰过,气氛渐渐地宁静下来。 终于,白岚有机会跟何青屏说第一句话:“什么时候走?” 他揉揉笑得有点发僵的面颊:“即回之,则安之。”从她眼角细微的皱纹分辨过往岁月的喜怒哀乐,始终无法把读书时的乖乖女与她联系在一起。 她拿起他座位边的酒瓶,趁弯腰之际掩饰一下复杂情绪:“什么意思?” 何青屏看一眼她,对着李翠红说:“从两个多月前起,正式结束漂泊。” 李翠红顿时杏眼怒睁:“两个月?冯运不误打误撞地碰上你,压根没想过要联系我们!你够狠的,走得狠,回来仍然狠。”抓住白岚的手腕晃两下,“就你,成天瞎惦记,惦成老姑娘了。” 白岚拧身抢白道:“你这嘴就闲不住!” 李翠红立时醒悟,佯装抽自己嘴巴:“怪我多嘴,啥都好,就不能提这事。”抢过瓶子给何青屏倒酒,“说好了,不醉不归,冯运,等会什么安排?” 张松冷不丁地插话:“等会鬼哭狼嚎,然后再听你们‘片片枫叶情’。” 李翠红指着张松:“又提,别在我们面前提这个‘情’字。” 张松不以为忤:“过去不提,过去就那样一声不吭地过去了,现在还不提,过去的就不只是过去了。” 平淡的一句话,听得大家齐动容,白岚身体更是微微一颤。 李翠红心里一动:“说说,你现在什么状况?” 张松用杯子敲敲桌子:“突然就这么回来了,不明摆着嘛。”招呼冯运喝酒。 李翠红望一眼冯运,再瞧何青屏:“真的?” 何青屏点头:“真的。” “真的,为啥不早言语?你就忍心?”不等回答,她对白岚说,“等会飙个高音,洗洗某人耳朵。” “你真事!”白岚嗔道。 “张哥都说了,干嘛咱们还要含蓄?含蓄只能看过去的背影,直面才能撕掉情感的面膜。”李翠红端起酒杯,“何青屏,从此时此刻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你一个星期,你得让自己爱上这朵曾经的班花,别解释,啥道理都不听,顶多只在期限上有商量,可以放宽到两个星期,我要看到她脸上绽放发自内心的微笑。” 冯运抱不平:“你这不是包办嘛?” “包办怎么啦?包他幸福得要死,包她二十多年的情花绽开,一路蔓天涯,就包了。”李翠红走到何青屏身旁,“你知道我酒量不行,这杯我跟你干,就当我媒婆。” 白岚跟着起身抢她杯子,何青屏只能起身也端起杯子。 李翠红闪开白岚的手,把她按回座位:“你来句祝酒词!”催他表态。 何青屏瞟瞟冯运,露出不易察觉地无奈笑容,冯运暗瞪李翠红,无奈地微微颔首。 何青屏搀起白岚,再递上她的酒杯:“羞愧,又感动,不管过去的走多远,依然感激过去的真心情意,无以回报,以这杯酒,先祭扫过去的一路崎岖,再清洗未来的满目坎坷,希望我有机会获得某种资格。”举杯仰脖,喉结隐现之间饮尽满杯酒。 李翠红眼眶湿润,白岚眼里两滴清泪渐渐凝聚,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冰冷冷的酒。 外面艳阳高照,何青屏起床,只觉头痛欲裂、嗓子干涩,看手机,快11点,微惊之下迅速到晒台,洗漱完回屋,见汉堡躺在床上正瞧着自己,他暴跳着训斥驱赶,同时发现鞋壳里的袜子散落在椅子下面,几件衣服掉在桌子边,满地污黑的梅花印,幸好电脑和书柜里的瓷器没有动过。 他把它抱摔出门,指着惊魂未定的汉堡警告:“你给我长点记性,上床,绝对零容忍!” 正欲取拖布,听见手机响,陌生的号码牵出熟悉的声音:“还懒床呢?” “早起来了,快到了吗?”他穿牛仔裤。 “在楼下,我上来,还是你下来?”那边细声细语。 “接你上来吧,看看我的狗窝。”他扔下手机,找来拖布飞快地蹭几下,边穿体恤边下楼。 楼前停着一辆鲜红的车,站在车头边的白岚一件白裙素裹,风,拂着她的发,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肩上,微带疲乏的笑容一直漾进他的心里。 第16章 绝配 汉堡摇着尾巴“汪汪”两声,对难得一见的外来客不知所措,热情过头的左蹦右跳。 “呵!看来还真是个狗窝。”白岚站门口朝里探望,丝毫不厌憎汉堡的磨蹭。 “对我来说,这都奢侈。”他抱起汉堡放到门外,敏捷地掩上门,“你坐,我穿鞋。” 她双手按住裙摆坐下,上身挺得笔直:“咦,你也喜欢收藏?”见正对面悬挂一个竹制的秃顶老翁,额头前突、笑眼眯成一条缝,自然生长的根须成了蓬松逼真的长胡须。 “都是爸妈换来的,拿来装装样子,你也懂?”他到她跟前。 “我哪懂?偶然听翠红讲得起劲,耳闻目染的,他们倒是靠这个鸟枪换炮。”她示意他坐下。 他指指床,边叠毛巾边说:“他老公肯定收藏颇丰吧?” “什么老公?打平伙,五年多了,没扯证,翠红说了,钞票多一撂,稳定就多一分,比证还管用。”她到床边帮忙抚平床单,倾过身子调小音量,“看迹象,钞票是多了不少,稳定却不见增多,巧取豪夺来的,说不上收不收藏。” 他会意地点头:“不稳定的因素,也许还包括你哟。”一觉睡醒,昨晚的事并未在他心里扎营。 “我?你也跟着瞎掰。”她正欲拍胸脯,“明白了,你是说昨晚的咸猪手?” 他笑着摇头:“那不是一只偶然的咸猪手。”指点太阳穴。 “真敢起歪心,我也建议翠红去借把菜刀,不可能的,这么多年,熟悉的人都知道我。”她抬腕看表。 “我不是翻小肠的人,男人最懂男人,只是提醒留意。”他打开房门,“下楼吧。” 她别有韵味地“嗯”一声,躲开汉堡的亲昵,站在铁梯口:“翠红也正因为这方面的事,才坚持不扯证的,觉得迟早会散伙。” 待车启动,他问:“跟他们汇合吗?”车里很整洁,芬芳扑鼻。 “跟谁?”她拍打方向盘,“看来酒把记忆清零了,就我俩,昨晚分手后,才通电话约定的。” 他直挠头皮:“真过糊涂了!不好意思。你去过京都?” “咦!你怎么知道?”她愣一下,临近岔路口放慢车速。 “在那边呆了几年?你昨晚说‘真事’,我就猜测。”他嗓子微觉发痒,想咳嗽。 她转过弯,沉静地盯着前方,一会儿,含糊地说:“二年多吧。” “就前几年?”他用手捂嘴,轻咳一声。 待过了红绿灯路口,她望他一眼:“96到98年,停薪留职。” 他咳嗽更加厉害:“那……我俩……前后脚……离开的。”猛地回过神,晃动中见她亦是泪光满面,情急之下伸出手,“白岚,我不是故意的!”咳嗽越来越猛烈,脸憋得通红。 她减速,向右靠边:“没说你是故意,不用这样激动,怎么了?样子好吓人。”她拍打他的后颈。 他指前面绿莹莹的玻璃瓶:“芳香……。” “过敏?那我拆了它。”她掰那瓶子。 他赶紧阻拦:“一会就好,别……弄坏它。” “我关空调,你出去透透气。”她笑道,“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 他把头伸出窗外,吐纳数次,麻痒渐消:“一闻这种香气,喉咙里立刻贴了什么,不清楚是什么毛病。” “说明我买的质量不好,下次再买,让你先闻闻,不咳就买。”她从方向盘下方摸出一只塑料袋,“给,套上面。” 他知道不套,就无法开空调:“去哪?”关上窗户。 “原本想随意带你转转,再去温泉呆半天,突然想到一件东西,带你去看看。”她打轮原地掉头。 “毕业照?还是信?”他追问。 “呵呵,毕业照你也有,信,你就给我写过那么一封。”她换档加速,“到了就知道了。” 过了平价超市,继续往清凌口方向行驶。 白岚拉开略显沉重的防盗门,美滋滋地又打开天蓝色房门:“我没别的企图,不要怕哟。” “一点不怕,那是假的。”他任她推搡一把,顺势进屋,“哟,漂亮,碧玉小家!” 她带上门:“成心气我,是不是?我那称得上碧玉。”手指沙发,“冰箱里啥都有,自己动手。”拉开一扇印有两位和服女人的彩色玻璃门,“稍等。” 他知道她的条件不错,父亲是区领导,毕业后她分到税务局工作,仍然觉得一个人住三室两厅的房子太奢华,心想当年如果从了她,自己也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一时心事如潮。 这时,她双手捧着一只暗红色长方形盒子出来:“我刚才临时想起这东西的。”在他身边坐下,盒子放两人中间,“多年前,特别意外地得到这个盒子,谁都没说过,连翠红也不知道。” 他看她满脸兴奋,深觉惊诧,抚摸着盒子:“肯定要我看吗?”猜想里面一定是非常珍贵的物品。 “嗯。”她坚定地点头,“除了我自己,你是唯一一个可以看的。” 听她一说,他愈加没底,总觉得这是一只潘多拉盒子,一旦揭开盖子,里面的东西会飞进自己的生活,再也驱赶不走,只能任凭它随意折腾。 “不咬手的。”她捏捏他的手以示鼓励。 他捧起它,平放腿上,箱面上有一小块漆剥落,露出依旧暗红的木质,整只箱子闪耀润泽的光,他知道这是过去很常见的生漆,能致某种血型的人严重过敏,木箱沉重,纹理精细,木材上等,它本身就是一件古董,掀起盒盖,见是一方如丝似绸、柔顺体贴的锦垫,嫩柳葱绿洗眼,细细的金色纹线密布,恰好罩住整只盒子,起蔽尘防垢的作用。 他用二指拈住棉软锦垫右下角,禁不住一阵紧张,再看看她,她点头。 掀开,乍一眼,他顿觉双眸生辉,再细观,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同时发现锦垫与底垫相连,中间有一条金色手工缝合线,丝毫不影响锦垫的整体美观。 盯着盒里物件,他怔怔地问:“不会是真的吧!” “好多次,半夜请它出来,都想它一定不是真的。”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盒内一分二格,均四四方方,左面一块玉,有“通灵宝玉”四个篆字,下附一行小篆字“莫失莫忘,仙寿永昌”,右边一把光芒耀眼的金锁,上刻“不弃不离,芳龄永继”。 他拍拍胸口,犹自惊魂未定:“不是拿我开涮吧?” “怎么涮?我去请工匠弄出这么一对,摆一起,找人来洗涮?自从得到它,盒子和里面的东西没有任何变动。”她很满意他的吃惊表情,当年自己的感受比他还夸张。 “查过吗?上面的字……跟书上一样吗?”他说话打着结,在张松那看见陶罐,也没如此失态。 “记得我们全班曾研讨名著吧,就这宝玉金锁上的字,一辈子刻在我心里,就这样,仍然买来全套《红楼梦》,仔细校对不下百次,字,肯定没错,就不知道二件玩意儿是真是假。”她的头靠近他的肩。 “这要是真的,一件就价值连城,何况是一对绝配,实物版的《红楼梦》,太不可思议了!这要公示于众,参加个拍卖什么的,不知得弄疯多少‘红’迷。”怕失手碎了,他把盒子重新放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玉,背面果真三行字:“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所以啊!”她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昨晚听你说过参加申市拍卖的事,怎么也睡不着,心想这要是卖了,我俩下辈子都用不完了!” 他正欲调侃,隐约想起昨晚的祝酒词,硬生生地又将话咽进肚里。 第17章 暂存 待白岚捧着盒子进卧室,何青屏坐那发呆,头绪纷扰,无数疑团不断涌现,一个劲地编撰十万个为什么。 盒子哪来的?之前是谁的?怎么到了凤凰城?当年,和尚偷了那块玉,后来又经历怎样的颠簸流转?《红》虽名著,却非史料,真有这玉、这锁吗?即使有,怎么才能把它们凑到一只盒子里? 想不出所以然,他使劲掐左手虎口,胀痛无比,顺手拈住一根鼻毛生薅,照样疼痛,这不是梦,不是梦,又能是什么呢?宝玉、宝衩的故事本是曹某人的独家传说,谁闲得无聊扯这千年一次的淡?唯有一种解释,那个窃玉的和尚得道成仙,根本不曾入过黄土,或者他在地下闷得慌,玩起当下流行的穿越,从阴间回到人间,从过去穿回现在,也许因为路不熟,慌里慌张中遗失宝盒。 正胡思乱想,见白影一闪,他骂完自己神经病,起身迎上前。 她神经兮兮地问:“觉得我那防盗门够坚固吗?” “坚固得像长城。”他想真让贼惦记上,别说防盗门,就算四周全部精钢墙壁,照样割切似豆腐。 她拉他重新坐回沙发:“自从它进这屋起,走路感觉有人盯梢,睡觉梦见有人偷袭,好几次,被自己的影子给吓倒,扔,下不了决心,卖,又无门路,藏,担心别人无意中发现,总预感自己会死在这盒子上,或者自己把自己吓死。”往他身边靠靠。 他没避让,悄悄地在胸中深吸一口气,笑道:“命,还是最要紧,不能把自己玩崩溃。” “这不赶上了吗?”她拍拍他的手,“人家赶上,兴许是天大福分,我赶上,主凶主吉,只有鬼知道,你得赶紧拿主意。(.)” “我拿主意?”见她充满信任,实在不忍心说自己没主意,他只好硬着头皮临时抱佛脚,“好吧,你绝对信任我吗?” 她拼命点头,他举手示意镇静:“你跟我讲的每一句,能保证都是实话吗?” 她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不要有任何怀疑,好吗?” 他握着那根手指:“什么时候从哪得到的?”知道要揭开盒子的谜底,首先得揭开她的谜底。 “死都忘不了!那天是08年6月21日,星期六。”她用左手拇指指甲狠命的抠食指,又紧咬嘴唇,“他们**一周年的前三天,就是6月18日,大吉之日,翠红和冯运搬进新居,搬完第二天,两人手牵手去泰国补蜜月,走前,她把原来家里的钥匙给我,让我找几个人去搬留给我的东西,平时没时间,只能周末。”她侧身指着有和服女人的玻璃,“翠红说,有些东西与整体装修风格不符,还说警察家里弄两个东洋娘们,怕同事闲话,于是,把玻璃、塌塌米上的桌子、两套日式茶具和餐具,反正一大堆,租辆搬家公司的车才能拉完。” 他越听越不听劲,暗地里直叫苦,明摆着盒子与冯运有关系,警察是友还好说,化友为敌,那麻烦就大了,又找不出借口不让她继续讲。 “那天也怪,我跟搬家公司通完电话,离开家里时,还睛空万里,十几分钟赶到原来的家,已是阴云密布,天都像要掉下来似的,不知道那些云,事先躲在哪座山的背后,进屋刚忙乎,闪电扯得吓人,霹雳雷声惊天动地的,是那种不劈死几个不罢休的劲头,结果,把整栋楼的电给劈没了,我们谁都没带手电筒,屋里暗得哟黑窟窿咚,幸好那些工人尽职尽责,等适应黑暗后,借着闪电干活。” 他听着她绘声绘色地讲述,本想笑,怎么都笑不出,只能催她往下说。 “说不定是为带来的不便感到歉疚,那些闪电比工人还尽职,硬是扯了两个小时,中途没停歇。”她回身看一眼冰箱,下意识地抿抿嘴唇,“最后麻烦来了,那桌子是深嵌在塌塌米上的,两个工人用手摇,纹丝不动,满屋找,居然找到一把破斧头,工人还犹豫呢,我说砍开,不是砍桌子,是砍塌塌米,砍桌子四周,砍出缝来,再撬,一点一点地桌子才松了,那两个工人累得满头大汗,一起使上吃奶力气,把桌子从洞里提起来。”她又看一眼冰箱,“青屏,我突然不想讲了。” 他一言不发,脸色凝重地走到冰箱前打开门,取出两瓶矿泉水,拧开盖递给她,再坐回去。 她猛喝几口,以手抹嘴:“现在,你知道怎么来的了吧?” 他思索一下:“工人揭起桌子,不会下面还有一个洞吧?” 她放下瓶子,抓住他双手:“不是洞,那盒子就在桌子下面,那下陷的空间大小,正好装下那只盒子,工人抬着桌子往外走,我低头准备跟出去,就看见了,还‘咦’一声,等我把它抱起来,拿起斧头直接砸掉侧面那把铜锁,也记不起当初是怎么想的。” “盖上掉了一块漆,是你砸的吧?”他觉得智力在缓缓地复苏。 “不是我,还能有谁?你想啊,长这么大,我拿过斧头这种东西吗?第一斧就砸在盖子上,还担心工人听见,颤颤悠悠地继续抡,待打开盖子,我整个人就像被闪电击中,脑子里白得也跟闪电一样,没照镜子,估计脸色也跟闪电差不多。”她抓过瓶子又猛灌,接着往脸上泼。 他欲起身到卫生间拿毛巾,她直摇右手:“不用,本来就想冲个凉。” 他呆呆地看着顶上精美的吊灯,喃喃自语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还不叫费工夫?”她双手扶正他的脸,“随后我找了一件旧衣服包着它,悄悄地放进后备箱里,神不知、鬼不觉,连工人都蒙在鼓里,幸亏那两个工人的眼睛不惹事,多瞄一眼,事情可能得重新来过。” 他不住地点头:“后来,为何不把它还给房子的主人?” “你以为我这脑子长着吃干饭的啊。”她嘿嘿笑完,“路上我就想明白了,这东西跟冯运两口子,没半毛钱关系,要有关系,冯运的智力再低,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遗忘?那下面正好放盒子,那是专人设计制作,甚至包括塌塌米的整体设计,都是为了掩护这盒子,托!装饰托,避开两口子的监工,硬在他们家里埋下陷阱,连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关键是,一时想不起,几年都想不起,这绝对不是李翠红。” 他越听越有道理,心情略微轻松,伸手抬起她下巴:“好一个女福尔摩斯!” “好赖话,我听得出,这是骂我。”她打掉他的手,“想来想去,这事跟两口子无关,只是有人利用他家地皮,谁有关系?当时施工的工人,干活的只按照要求辟出空间,是谁让工人这么做的?那这人才是真主。” 他不住点头,按着她的思路往下捋:“简单分析,是这样的,工人不清楚,施工头可能也不清楚,有人出钱了,要留这样一个空间,就留了,至于做什么?他们都不知道,或许,装修完工后,或者两口子搬进去住之后,盒子才送进去的,我要是盒子主人,肯定这么安排。” 她听完发愣,猛拍一掌大腿:“你是对的,肯定是这么回事,房子是两口子的,啥事都不知道,活是工人干的,他们还是不知情,等所有人收工走人,不用几天,都忘脑后去了。” 他心里逐渐亮堂起来:“盒子的主人其实是想自制一个保险柜,东西,不能送银行保管,容易露馅,因为某种原因,暂时不能带在身边,就想出一个借屋藏宝的法子,并且还是一个警察的房子,这等于上了一道最安全的保险,不是特殊关头,谁会到警察家里搜查?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警察又要搬家。” 她的头像鸡啄小米,不断敲打茶几,猛然一声高呼:“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来了?”他高叫着问。 “两口子原来那套房子,也是新房,他们卖掉各自的旧房,一起凑钱买的,那个人确实想不到本来就穷嗖嗖地警察,四年后又买新房,他还没算到一件事,就是这四年间,两口子靠跟张松折腾古玩,狠捞了一笔,于是,阴差阳错的。”她的情绪又高涨,“现在这盒子在这里,更是鬼神难测的事!”言下之意有获得心灵解放的意思。 他双手撸着短发,抬起手,食指伸得溜直,像在警告,又像在自语:“一切都不要想当然,再合情合理的推理,也会被事实戳几个大窟窿。” 她赶紧捂住嘴,扫描四周,又竖起耳朵聆听,一会儿,吃吃地小声笑起来。 他尚未意识到的是,自从见到宝盒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已经牢牢地跟她绑在一起了。 第18章 接触 他到进门处点香烟,低头徘徊,她抚摸着光滑小腿,侧身痴痴地望着,思绪在往事和现实间飘忽。(.) 他突然走近,低声问:“那把铜锁呢?” 她微微一惊:“当时抱箱子时,把它攥手心里,第二天,路过一座桥,扔河里去了。” 他有些失望:“那锁是证据,锁的年代是可以鉴定出来的。” “担心掉什么地方,让人拾去,不如毁灭证据。”她拍拍沙发。 “后来,两口子没问过桌下那个空格吗?”他仍然忧心如焚。 “反正没问过我,也不能主动提及。”她向他招手,“我想塌塌米肯定拆了,露个洞,别人没法租。” “不拆,或者没租出去就好了。”他冒出连自己都意外的话,坐下后掐灭烟头。 “你想租?”她随口问。 “我租来干嘛,看现场有没有其它痕迹,尽快搞清楚谁藏的,如今人在哪,是死是活,与冯运有什么关系,这些不弄清,那盒子只能藏在黑暗中,成为我俩永远的秘密。”他心里清楚,如果盒子只能暗藏,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不如连它一起毁灭。 “几年来,这也是我吃睡不香的原因,可能价值连城,那就让它的价值真正体现,为我们打开一个新世界。”她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余生要跟他在一起。 他避开她的暗示:“从现在起,得跟两口子更多接触,守株待兔,那个人一定会在他们身边出现。” “这不等于监视吗?违法的,你说啥就啥。”她的身子依他身边。 “接触时留心观察,这叫监视?没录音、无录像、不跟踪……对了!为啥不适当监视一下呢?”他握住她手腕,脑海里闪过无数的警匪片情节,“你爸还当领导吗?” 她点他额头:“什么脑子,我爸都多大了,早退了。”抬头凑近他的脸,“想玩无间道?” “不至于,再引火烧了我们自己?是想请人查查冯运那几年经手过的案子,说不定能找出些苗头来。”他顺着她的意思,开口“我们”,闭口“我们”,有意无意地增加肌肤接触。 “哦!”沉吟片刻,她说,“这个倒不难,我找人试试,毕竟老爷子是老领导,亲信还是有的。” “不是针对冯运,只想摸清与他接触的人,再排除不相干的人,这是唯一可行的。”他轻轻地抚摸她的手背,“张松介绍我跟冯运认识,本意是一起捣动古玩,我跟他接触也会多,你留意李翠红就行了。” “呵呵,全天二十四小时侍候,两口子睡觉,我们怎么办?”她认真地问。 “那我们也睡觉。”他立即察觉口误。 “坏蛋,谁跟你睡觉?”她笑嘻嘻地,只觉手心发热、心里发软。 “我……”他欲分辩,又觉得没必要,“那好,你睡床上,我睡床下,不一起睡。” “去你的,床上床下,同屋而眠,占空间不说,还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心软,允许你睡床上。”她看他想笑,拍拍他面颊,“别歪想,我是胆子小,总怕进来个毛贼劫那宝盒。” “明白,毛贼未到,**盗先至,我们白岚,只惧贼,不畏盗。”他哈哈大笑。 她又掐又拧:“好意思笑,你即贼又盗,劫财又劫色,偏偏我不畏惧。” “错了,我是盗亦有道,劫色,不劫财,说不定一时良心发现,啥都不劫了。”他说得兴起,信口胡诌。 她猛然间怏怏不快,讥讽道:“像当年一样落荒而逃,哼!” 他明了她的心意,话锋一转:“本来啥都不劫嘛,你情我愿,这叫劫吗?” “叫。”她笑个不停,“后来是我劫了盗!”双拳乱敲,笑得双颊红潮翻飞,忽然面色一端,“还会跑吗?” “赶都不跑……”他听见手机响。 “谁啊?真没眼力劲!”起身从包里取出手机,“喂……以为谁呢,三缺一?还是……好,那你约她吧……未吃呢,三点见。”转身道,“让翠红也参加,你打,我在旁边干瞪眼。” “真不会,我陪着你就是。”他竟有些紧张,总预感会发生什么。 计划赶不上变化,未出屋,接到李翠红电话,驱车路上,又接到她的电话,说已到“金沙轩”。 白岚指着陡峭岩壁上的白色建筑:“每到周末,上面人满为患。” 又开出数百米,左转进入蜿蜒水泥路,折返方向朝半山腰的建筑群驶去,山上郁郁葱葱,微风拂送,明媚阳光失去以往的炽热,整个景区占地靠人工开辟出来,爆破、切割过的岩层随处可见,道路两边种满并不高大的芒果树,垂下无数条比柳条更细更柔地绿枝,每条枝上吊着一二只卵圆形肥硕的凯特芒果,果肩透着诱人的太阳红,仿佛青涩中流露出成熟的思想,提醒路人到了收获季节。 “爱吃芒果吗?”白岚问。 “爱,每年都有人帮我们带一些,跟这些芒果不一样。”他见到的是金黄色熟透的小芒果。 “芒果品种很多的。”她减缓车速,“这边海拔高,又属什么南亚热带干热气候,成熟期比外地晚一至二个月,较大规模的芒果生产基地有好多,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他对芒果的最早印象来源于芒果香烟,当年传说只有中央领导才能吃上。 下车,何青屏见开阔大坝上停满各种车辆,百米上的高处,横亘一面巨大的峭壁,通体平整洁白,上面凿出似腾空起舞的三个血红大字:青芒峰,他不禁想起某影视城的著名标志。 她牵着他朝楼群行去,拐过几道弯,已到仿古风格的“金沙轩”门前,拾级而上,轩内正中一幅笔力遒劲的草书屏风,右侧是宽阔的就餐大厅,左侧是单间成排的红毯走廊。 问过服务员,两人来到“石榴亭”门口,见李翠红正与一中年男士有说有笑。 她似一股黑色旋风迎出:“岚,你这次的动作迅猛有力。”朝何青屏挤一下眼睛,“用脚后跟想,就知道是这种形影不离的场景。” “少说一句,不会当你哑巴。”白岚向中年男人招招手,“强子,何时起开始替代冯运了?” 强子拍一下巴掌:“哪敢?冯运钦点,我来陪她爱妻。” “呸!别妻不妻的,我们懂法懂道理,无证**,仍属地下作坊。”待他们坐下,“冯运去县城了,急吼吼地案子。” “冯大人亲自前去断案,定然案情重大。”白岚接过何青屏递的茶杯。 “哎呀,即使他亲断什么**案、床上案,我照样该玩的玩,该喝的喝,这年月,网络都普及了,相隔多远,也隔不断蠢蠢欲动的心。”李翠红指着何青屏,“单单就你不能再乱动。” 他接过强子递来的香烟:“我动弹得了吗?没你家冯运那两下。”不由自主地往冯运身上扯。 “他有几下,我清楚,归纳成一句话,一下流人,二下床事,三下捞钱。”李翠红的笑声就像青瓷碎地。 “呵呵!你这都什么下流话啊,嘴上积点德,这里坐着黄花老姑娘呢。”白岚笑得快岔气。 “经典!”强子抱拳作揖,“我得转达冯运听听。” “其实这是夸他呢。”其余三人目光齐聚何青屏脸上,“想想呀,男人不下流,女人要来做甚?人到中年,仍勉力支撑,为的是给爱情尽个忠,二下已不少,再者,会捞钱的男人,即使没那二下,照样人见人爱,翠红心里最有数。” 三人目光又汇到李翠红脸上,她指着白岚说:“我妹妹最清楚,我早对那一下、二下绝望了,幸亏人家及时打开另一扇门,我才没弃原来那扇破门,也幸亏有我,不然早被骗得倾家荡产了,八下都不管用。” 白岚对何青屏说:“那冯运最爱到云西出差,遍访三山五岳,历经无数村庄,真走群众路线,成绩也就出来了,顶层复式楼,五十多万的名车,一年两趟国外,现在你就请翠红破门而去,她也赖着不去了。” “那是,放眼天下,有几个男人能把一个破罐子变成二十万现金的?反正我是再碰不上了,这钱又来得没毛病,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到了季节,我不坐享,那真缺了心眼……”手机响,她拿起一看,“人就不经念道,说他,他就到。” 接完,李翠红道:“让我们吃完饭,全体出发到县城。” 第19章 闲话 四人以茶代酒,细嚼慢咽间段子频出,二位女人数次笑喷。 李翠红突然问:“今天你俩怎么凑一块的?凌晨装着跟大家再见,扭头就去他家了?” 白岚一点不扭捏:“不行啊?亏你想得出,十点我去找他的。” “然后去哪了?”李翠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式,“帮你把关,免得你误入歧途。” “本来想去温泉。”白岚平淡地说,“后来我改主意了,直接去了我家。” “妹妹,急了点吧,身子还完好吧?”李翠红狠盯何青屏一眼,“咱们得悠着点,人家才重视。” 白岚也瞟何青屏一眼:“悠了二十年,还悠?没见人,兴许我能悠住,见到人,我没那定力,不过人家定力倒够。” “真的假的?”李翠红审阅何青屏表情,“房子大吧?绝对够你们尽情折腾。” 白岚顺竿而上:“我想好了,下周先换床,两米宽的,接着再拾掇一下,就搬一起了。[]” “我估计等不到下周,床小好,搂得更瓷实,太大,有利于睡前,却不利用睡后,中间隔上一米,跟各睡各的没区别,睡后才看得出一个男人的品质如何。”李翠红好似恨不得亲临指导。 强子笑着傻看,何青屏是大感意外,白岚提及床上隐私,就像喝茶一样顺溜。 “自青屏进门,我突然对一样东西觉得特别扭,原来从没觉得。”白岚拎壶续茶。 “有碍你们二位喜居的,一个字,扔,哪样东西?”李翠红接过茶壶。 “就你们家抬回去的那个……那块有东洋娘们的玻璃。”白岚满怀深意地再看何青屏一眼,侧身抓住李翠红手腕,“你说实话,为啥把那玩意儿送给我?一定不是怕人闲话,东洋车、电器之类,谁少用了。” 李翠红“啧啧”两下,又阴阳怪气的笑两声:“其实吧,是我看它别扭,在里面忙着那事,旁边两个外国娘们直瞪着,好几次弄得我兴致全无。” “所以,你就把她们慷慨地塞我屋里?”有些恼怒的白岚语气逼人。 “搞清楚没有,送东西,还送出错来了。”李翠红的高声平顺地往下滑,直降到央求的音量,“我为你着想过,你一个人睡,至少边上有两个女人陪着壮胆,又不是两个老爷们,怕尽收你的**。” “哼,反正没安好心。”白岚就驴下坡,嘻嘻一笑,“也是,我都没想到青屏能回来,我只纳闷,冯运一个威武雄壮的北方爷们,干嘛弄那娇滴滴地景?更过的是,半个家都布置成磕头作揖的环境,房里只剩你们二人时,会不会也穿和服?有的男人好这一口,东洋娘们柔顺,放旁边提兴致,说不定,想把你变成东洋媳妇,早咖啡、晚料理,用的整套都是人家的瓷器,再到塌塌米前一跪,求着上床干那瓷器活。(.无弹窗广告)” 李翠红瞪着杏眼,几次想打断她,又听她讲的原创味十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摸她额头:“额的个神呀!就半天光景,整个人都变了,这嗑居然出自白岚的小嘴!青屏,你到底给她灌什么了?我觉得这是爱神附体,这人才埋没的,真是埋到家了。” 何青屏见李翠红把话扯开,对强子说:“你喜欢那种瓷器活吗?” 强子愣神:“我哪有那修养!好几次我都觉得奇怪,他们家为啥装成那样?” 李翠红脖子一梗,拍一掌桌子:“就凭他冯运,能把我改造成东洋娘们?我再借他几把锉刀钻子,他还是没那本事,真干瓷器活,那他自己得有金钢钻。”面向白岚时拈起襟子直晃,“看见没?这不是和服,当时我跟你们一样奇怪,我说这弄回来一堆啥破玩意儿,他神秘地说,哎呀,又不花钱,就当过过瘾,不挺好的。听他一说,我想爱干嘛干嘛,不用我操心就行。” 白岚恍然大悟的表情:“明白了,指定是帮别人减轻过罪名。” “哎呀,那人你也认识。”李翠红凑近白岚,“多少年前三缺一时,他总来凑手,白白净净地,戴一幅大黑框眼镜,还想打你的主意,被我及时制止了,想起没?” 白岚回忆神情:“哦,有点印象,姓什么来着,反正姓很怪。” “就是他,姓束,结束的束。”李翠红喝一口茶,“不是06年,就是07年,那小子在舞厅相中一小妹,在舞厅外面的石像边等了大半宿,等人家出来,霸王硬上弓,非得让小妹跟他走,两人就撕扯扭打,小子的脸被挠破,情急之下拳脚相加,结果造成手腕、一根肋骨骨折,还满脸青,当天早晨,就被冯运带两个人给拘起来了,严重伤害,关键人家还告那个未遂,没个三、五年,他出不来,后来他让人找冯运求情,私下给小妹家一些钱,就判了一年半,一年不到,就监外执行了。” “挺感恩戴德的嘛,那全套东洋家什,可不便宜。”白岚继续往下引。 “我也挺奇怪,那小子原本没什么钱,又从山上下来,应该穷得叮当响才对,像那种情况,送点烟酒意思一下,本就行了,不知道从哪得知我们要装修,我琢磨他可能还有其他事。”李翠红叫来服务员,让送一大碗米饭。 “人出来了,怎么没来打过麻将呢?”白岚补上一句,“他麻将打得不错。” “塌塌米装好了,我都没见过他的人毛,来也不欢迎,何况我对那套东西一点不感冒。”李翠红为他们一一盛饭。 白岚对何青屏说:“你得多吃点饭,太瘦。”又眨巴一下眼睛,“还想吃什么?” 他微微摇头:“足够了,别再费神。” 众人接着猜到县城有什么活动。 餐毕,白岚坚持自己开车,让强子开李翠红的车,说坐一台太挤。 李翠红会意地调笑:“我懂,情话绵长,情意悠悠。跟紧一点,你可是个路盲。” 白岚见他们离开:“会开吗?你开。” 何青屏并不推辞,接过钥匙打开门:“提醒我一点,别走岔了。”担心她开跟不上。 车启动,他快速倒车:“他们是什么颜色的车?” “就那辆,黑色越野。”她指完,问,“原来经常开?” “隔三岔五吧。”他见黑车驶入水泥道,提速跟上。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下好了,今后我也能享受坐车的乐趣了。”她打开音响,播的是一首乐曲。 “那姓束的,你知道住哪吗?”他调小音量。 “不知道,他虽然神出鬼没,总能查到的。”她觉得李翠红说的不错,此刻单独相处,只想说说**话。 “弄清他的单位或住址,我就想办法去查他的底细。”他见黑车在水泥路尽头左转。 “真干呀!那好,我明天套套我爸。”她发现现在的他与记忆中的他完全不同,特别冷静,还带点雷厉风行。 “夜长梦多。对那两口子说话,我们注意点到为止。”左转后,他迅速提到七十公里,“连翠红都觉得蹊跷,居然送那么重的礼,很明显,姓束的可能也被蒙在鼓里。” “被人利用,对吧?那我们何不直接了解他在狱中的情况。”她掐断情话念头。 “要是能行,那是最好,毕竟这需要第三者的帮助,得更加小心周密才行。”追赶一阵,他已经能看清黑车的车牌号,“今天,冯运应该不是去办案子。” “是又想收东西?”她想起冯运嘱咐带上何青屏的话。 “嗯,但愿还有点别的收获。”他保持住车距,握住她的手,“一直没对你说谢谢。” “干嘛?”她靠近他。 “说实话,我都快没记忆了,你仍然记着我,还把这么重要的事与我分享。”他看她一眼,“谢谢了!” “酸不酸啊!”她松开他的手,侧头望向窗外,飞速倒流的景物,就像曾经的岁月,转眼间飞逝。 泪水,像贴心的伴侣,及时的在她脸上闪现。 第20章 冥玉 “开了一个多小时,就为换个地方打麻将?冯运,汽油可不便宜。(.好看的小说)”李翠红先在桌边坐下,“都谁上呀?” 冯运扶着她双肩:“打个麻将,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重要节目在晚饭后。”指着白岚、强子说,“别愣着,另一位马上就到。” 白岚坐李翠红对面:“什么另一位?你干嘛去?” “我跟青屏去忙点正事。”冯运用力捏一下李翠红肩头,“郑怀过来陪你们打。” 李翠红心领神会:“几点回来?把我们扔这打一宿,可不干。” 白岚手指冯运:“你要是把我家青屏带坏,看我怎么收拾你。”开门见山,让冯运绝了阴暗念头,又向何青屏表达自己的一心一意。 冯运移到李翠红侧面:“二十小时不到,他怎么就成她家的了?你真能撮合。” 李翠红掐他耳垂:“干柴烈火,用我帮倒忙?我比你还惊讶呢,你看岚的气色多好。” 冯运想从何青屏脸上得到想要的答案,见他镇定自若:“兄弟,你的电饭锅真厉害,眨眼间就煮成熟饭,佩……”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郑怀,就缺你了。” “今天值班,把人送进去后,得跟其他人交代几句。”郑怀身材高挑清瘦,黑黝黝地面孔,掩不住悍练,“嫂子,我听说你来了,才擅离岗位的。”掏出香烟分发。 李翠红拍拍身边的椅子:“这才是真正的岗位,赶紧忙起来。” 白岚叮嘱何青屏:“你对他的那些正事,多看少说,早去早回。” 冯运朝何青屏打个手势:“看来饭不但熟了,菜都整齐了,效率第一。”不等白岚回嘴,已夺门而出,随手带上门,“兄弟,明人前不说假话,我对白岚的那点心思,从此刻起一笔勾销,为你们高兴,为白岚苦守有果感觉格外高兴。” 何青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拍一下他肩膀:“说实话,这不是回来之前的预想结果,也犯愁。” 冯运站定,拍拍他胸口,笑道:“按理,白岚条件不错,算不上美貌如花,一直清守,对你的那种痴情简直叫疯狂,再没见过第二人。”察言观色后边走边问,“还有别的女人?” 何青屏下定决心地表情:“确实,来往好几年了,有别扭,也有感情。” “这个我懂,男人嘛,谁没有些故事,她也在这边?”冯运走到一辆白色桑3000前开门。 “在申市。”何青屏庆幸昨晚沈鸿滨来电话时,其他人正在豪迈歌唱。 冯运发动:“那就没问题了,她又不可能搬过来,只有你经常过去。”待车驶入道路,接着说,“张松跟我一起来的,他已在那边,有人带着几件东西。” “那干嘛带上我?我可没钱收藏。”何青屏揣着明白问糊涂。 “忘了统一战线的约定?多个人,也多些意见,张松挺看重你的。”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冯运指前方,“再左转,就到了。” 在档次不低的“永宁酒店”停车场泊好车,冯运领头直接走向电梯,上到八楼后看房间指示牌,走到0819号前敲门。 “来了。”门敞开一条缝,然后传出拔掉门梢的声响,露出张松笑脸,“再不来,我的钱都快输完了。(.无弹窗广告)” 冯运等何青屏进屋,关门上梢:“斗地主呢?”见屋里一男一女起身含笑示意,圆桌上堆着零乱的扑克牌,旁边有各种面额的钞票,“谁手气好?” 张松指着那身着艳丽超短裙的女人:“二男斗一女,结果都是被女人收拾。” 那女人夸张地大笑,递过来几支“中华”香烟:“要是跟冯警官斗,我肯定输。”竟是话里有话。 冯运偏头用何青屏的火机点着香烟:“除了不怕跟坏人斗,斗其他方面的,我全输,麻将纸牌、酒桌应酬,还有床上拼勇斗狠,我是真不行。” 那女人干脆起身坐他旁边:“你是真谦虚,就你这身板,肯定制服过不少女人。” 众人嘻哈之间,张松对冯运道:“你身边这位叫苏曼香,这位姓秦,秦兵。” “名字真好,一听就让男人流口水。”冯运自自然然的打情骂俏,不忘暗示张松一眼。 “口水在哪呢?要真流,就流我裙子上,保证三年不洗。”她的话属无缝连接,本人更像一条随时会扭身而上的红蛇。 张松也递个眼色,秦兵从椅子背后拎出一只普通的黑色旅行箱,顺手把扑克全扫到靠背椅上,连箱带桌子搬到空地中央,见苏曼香微微点头,拨密码,打开箱盖,表面上是一撂厚厚的报纸。 冯运向何青屏招一下手,众人围绕箱子而立。 苏曼香揭掉报纸,露出三只大小不一的邮寄箱,拿起最大的一只递给秦兵:“这个县的历史很悠久,听说汉代时就设立了,总能挖出一些老玩意儿。”这时,秦兵从纸箱里取出用衣物包裹的物件。 苏曼香接在手里,剥开遮挡,露出一只浅绿色、晶莹透亮的小罐:“我咨询过,这罐的玉质上乘,明朝时期的。” 冯运细细看过,递给何青屏,看完,又传给张松,谁都不说话。 良久,苏曼香以眼神询问冯运的意思,他看看张松,又看看何青屏。 何青屏问:“玉是好玉,如何知道它是明代的?” 苏曼香似乎早等着这句话,点击掌中手机,蹦出一张陶罐照片,再递给他们传看:“照片上的罐子,是刚挖出来时的样子,这不是一般的罐子,古代摆夷族的人死后,都用瓮当棺材,装梵烧后的遗骨,叫瓮棺葬,看这种罐子是不是真的,先要看罐上有没有字,大多与福寿、富贵有关,同时,还会在罐里装另外一个小罐,普通人家都是稍微精美一些的陶罐。”她从张松手里接过手机,又点击,“你们看,这是打开封盖的样子,这一张,是刚刚发现这只玉罐。” 何青屏说:“你的意思是,普通人死后,都只放进一只陶罐,而这个是玉罐,说明死人的身份很特殊,地位很高,对吧?” 苏曼香满意地微笑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应该是部落首领什么的,对生活艰苦的少数民族来说,以玉代陶,那不是件简单的事,而且还要订制。” 何青屏摇摇头,对冯运说:“这东西不吉祥,容易惹是非。” 冯运流露疑惑,张松满脸惊异,苏曼香眼眉间凝着不解,秦兵傻傻地瞪着。 “只是我个人看法,就直说了,我们国家对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历来很尊重,而最重的风俗习惯就是人死后的墓葬遗骸,汉人的祖先们对这个也重视之极,很明显,这玉罐很有价值,其中包括很珍稀的文物价值,它就是摆夷族在这里生活的见证,问题是,我们得到它之后,如何向别人介绍,民间玉器不少,像这种玉罐肯定没有,要编故事,都很难避开它出土的所在位置,遇上明白的专家,就相当于给自己找麻烦,轻者,留下个倒卖出土文物,重者,破坏民族风俗,关键是,这东西没法出手,哪个买家敢要呢?” 冯运听得直点头:“有道理,少数民族的出土物,跟平常的出土物不一样,因为特征太明显了,其它墓里挖出来的,放多少年后,可以说是家传,也可以说是收购,这都不会有任何问题,而这玉罐说不清楚。” 何青屏接过他的话:“不单单是动了少数民族过去首领的冥器,还动了他的骸骨,这要是传到这边来,说不定是大风波一场。” 张松扔掉烟头踩灭:“我以往收购的原则是,绝不碰有隐患的物件。” 苏曼香指着何青屏,问冯运:“这位是?” 张松道:“他是我们的渠道专家,收是为了卖,不能卖,就不能收,所以,一件东西能不能收,由他说了算。”无端端地抬升何青屏的位置。 “幸运,能遇上这么懂行的专家!”苏曼香示意秦兵把玉罐装回纸箱,“你们居然有点产业化的意思。” 冯运哈哈一笑:“钱嘛,大家挣,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再说,我可能扔下工作,一年四季在外面转悠吗?其实,这样对大家都好,收时看准,卖时就少出问题,多流通,钱也就变多了,只为了把某件东西塞给别人,没多大劲头。”暗示以他为主,也让她别介意,为接下来的鉴别和今后见面都留下活话。 第21章 骑鞭 苏曼香扶起一只纸盒,打开盖,伸手从里面拎出一条长长地像蛇一样的东西。(.) “这什么呀?”冯运一时没看清。 “马鞭,纯金手柄。”苏蔓香有意把马鞭递给何青屏。 何青屏感觉入手沉甸甸地,金柄上有精美图纹,一只飞越中的怪兽呈螺旋状,缠绕整个柄身,兽尾刻着一个小指尖大小的方形标识,像极只有一个篆字的小型印章,又像某种徽章,再持鞭掂量,不清楚是否为纯金打造,觉得纯金应该更压手,顺手递给冯运。 “苏小姐,这鞭是什么背景?”何青屏问。 有了玉罐作前车之鉴,苏曼香略显谨慎:“这边除了有摆夷族,还有摩梭族,这鞭是一个摩梭小伙子偷偷从家里拿出来的,说这东西是很早时候,内蒙王奖给他家祖先的,反正是迁居这边之前就有的。” “摩梭族是从蒙古迁过来的吗?到了这边,到处悬崖峭壁,加上森林,那他们可没法骑马飞奔了。”冯运把鞭子递给张松。 “所以能保存到现在啊,几百年来要总使用,金柄都磨没了。”苏曼香用揣测圆鞭子出处。 “不对,我觉得这不是那小伙子家传的。”何青屏摸摸柔软的鞭梢,见皮表磨损严重,相互缠绕的皮条多处松脱,似常年浸在水中的痕迹。 苏曼香眉毛轻拧:“我的一位朋友认识那小伙子,地地道道的摩梭人。” “我没说他不是摩梭人,是说这鞭子不是他家的。”何青屏仰头朝天,脑海里飞速搜索,问冯运,“你听说过摩梭人的风俗吗?” “这个当然,最大风俗就是‘走婚’,男不娶、女不嫁。(.好看的小说)”冯运别有用心地笑。 苏曼香的笑容同样怪诞:“这是我最向往的民族,一切女人说了算,对原来的男人要是不喜欢,直接关门外,然后,另找中意的。” “没错,摩梭族为母系社会,以女人为尊,问题也跟着来了。”何青屏指着鞭柄,“从上面这只怪兽的样子来看,鞭子的主人应该是男人,也可以想象成就是某位蒙古王,假设一下,比猛兽更狂野的蒙古王,会将自己心爱的马鞭奖给谁?除了战绩彪柄的猛将,我想不到别的人。” “没错,身边没有合适奖品,只有将马鞭送人。”冯运一唱一合。 “首领是女性,为了生存,女性也可能参加拼杀和战争,单就打仗,她们要强过那些蒙古悍将,我觉得没可能,即使有某位女性首领能强过,蒙古王就会把金鞭送给她?前提是这个首领必须带部落立过很大的战功,我原来看过一些史料,摩梭人最早的确在蒙古生活,但他们不是蒙古人,是蒙古境内的少数民族,意味什么?意味会受到排斥,蒙古人以男性为尊,能向母系社会的首领表示明显的亲近吗?说不定,一个女人得到金鞭,百员战将闷闷不乐,我要是蒙古王,肯定不这样干。”他又补上一句,“他更不可能爱上这位首领,摩梭人的传统就是最大的限制。” “爱上,绝对不可能。”冯运问苏曼香,“你觉得可能吗?” 苏曼香不清楚何青屏想说明什么:“你的分析丝丝如扣,接下来呢?”清楚蒙古王爱上母系社会首领似乎是不可能,那就断了其他获赠金鞭的可能性。[.超多好看小说] “那小伙子说了假话,如果这鞭子不是他家传的,只能通过别的方法得到。”何青屏分发香烟。 “我觉得你也适合干警察。”冯运调笑。 “那小伙的话无论真假,都不影响金鞭的价值,对吧?”苏曼香略显不耐烦。 张松接过话:“肯定影响,你收它,先不说收购价格,你是把它当成蒙古王的金鞭收来的,那它的价值就高得多,现在它到底是谁的,这还是个谜。” 何青屏点头称是,直接问:“你想卖多少钱?” 苏曼香一时哑口,原定价格说不出口,反复权衡后咬咬嘴唇:“冯警官,你出个价吧,合适就拿去。” 冯运喷一口浓烟:“关键是合适不了,你觉得多少合适?”把难题抛给张松。 张松摇摇头:“我觉得多少都不合适,要不看下一件?”对瓷器、铜器之外的藏品很少感兴趣。 苏曼香心有不甘,碍于冯运在场,又不便发作:“看来今天累大家白辛苦一趟。” 张松安慰道:“只要保持往来,就没有白辛苦,不能只想到我们这个环节,主要看那些最终买家需要什么。”伸手扶起最后一只盒子。 苏曼香敏捷地按住他的手:“我想,这件东西更不入几位法眼,这样吧,过几天再约,或者我直接去市里,不能总让你们来回跑。” 冯运端详她的脸色:“这里面是空的?” 她略显迟疑,轻轻点头:“是空的。” 冯运阅读表情的功夫几近炉火纯青,示意张松拿开手:“苏小姐,觉得你不够意思。” 她回避他的直视:“怎么这么说?” “你们出来前,这盒子里一定有东西,是来之前卖给别人了,对吧?”冯运眼里散发出摄人心神的气势,语气透出强硬。 她看一眼秦兵,双手一摊:“冯警官眼里不掺砂子,那是事先跟人约好的,我们之间从没约定必须带多少件。” “请你记住,今后我们再打交道,希望你更加专注一点,不愿意看到别人不把我当回事,生意是礼常往来,你敬我,我也敬你。”他话锋一转,“苏小姐,今天虽然没成交,我们希望跟你继续保持,也希望能把好东西留给我们,好吗?” 苏曼香见他阴转晴,脸色也跟着云开雾散:“冯哥,我特别想跟你们做生意,今天怪我一时疏忽,保证下不为例。” “那好,保持联系。”冯运看看其余二人,“收工吧。”转身走向门口。 张松与苏曼香交代几句,往门外走,只见何青屏又闪身进屋,差点撞个满怀。 何青屏指着椅子上的纸箱:“突然想起来了,我的一个朋友特别爱骑马,去美国和欧洲,每次都带几样与骑马有关的玩意回来,苏小姐,那条鞭子大概什么价?”这时,冯运和张松又跟进来。 “呵呵,这条鞭子又不能真的骑马用。”苏曼香意思是说现在骑马不用这种鞭子。 “我知道,下周他过生日,我想送他一样生日礼物,他可以把它挂墙上,也好炫耀一番,表明他是真正的马上运动爱好者。”他摸一下裤兜,又摸屁股兜,“不过我没带什么钱,现在正给他俩打工呢。”暗示便宜一些。 冯运拿他逗趣:“没带钱,那你还买?” “你不有钱吗?”何青屏又问,“苏小姐,我也不知道他包里有多少钱,你给个价。”有些狐假虎威的逼迫。 轮到苏曼香犹豫不定,高了,冯运不爽,低了,那鞭毕竟是包金手柄,左思右想,脱口而出:“看冯哥面上,给八百,东西你拿走。” 冯运正想说什么,何青屏说声“爽快。”伸手将他拦住,再平摊手掌借钱:“不会吧,八百都没有,到那边,马上让白岚给你。”拿话挤住冯运。 “这话说哪去了。”冯运低头开包,抽出一叠,“你自己数。” 苏曼香觉得不可思议,提醒道,“冯哥,这件东西就当你们买的,算第一笔买卖,我赔钱赚吆喝,今后得照顾我一点。” “那还用说?这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今天帮了他,也就是帮了我,放心吧。”冯运是一头表演上佳的老虎,接过剩余钞票,挥手示意离开。 秦兵见苏曼香收钱,把鞭子递给何青屏。 苏曼香突然拍拍脑门:“差点忘了留你的电话,得多跟你们联系。” 何青屏指着空纸箱:“还是用那个装一下。”掏出手机记录她的号码,礼貌地道声再见,抱着箱子出屋,听屋里传来苏曼香嘀嘀咕咕地咒骂声,他心里一阵好笑,为接触上苏曼香这样一个渠道,也为巧取来的骑鞭。 第22章 停靠 冯运所说的晚上重要节目,是请大家到电影院现场观看京都来的表演,院内坐无虚席,爆笑如潮,笑点来自台上口吐脏话却不带一个脏字的主持人和演员,把成堆的黄色段子集中到台上,用活灵活现的肢体语言来演绎,踩着黄色的边,掀起男人鼓噪,打开女人眉梢,辞汇屏蔽工作至少比那些搞文学的单位做得到位,这是给何青屏留下的唯一印象。(.好看的小说) 白岚趴他肩头:“我实在忍受不了了!” 他打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等一会儿,你就说有些反胃,想吸点新鲜空气。” 她趁势吻一下他的脸:“我马上跟翠红讲。”过了一会儿,她侧身在李翠红耳边叽咕,然后碰他胳膊,示意离场。 刚出影院,她在门口有些夸张地大口吸气,回眸望一眼身后:“这人都疯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是这个世界疯了。” “低级趣味之最,总觉得我现在已够低级的了,再跟别人一比,觉得还是差得远。”她随他步下石阶。 “呵呵,你有那么低级吗?”他抽出香烟点上。 她绕到上风头:“工作,闲得无聊,到网上乱钻,幸好没有蜘蛛什么的,不然头上肯定是落满灰尘的丝网,等回过神,青春只剩下在网里挣扎的份了。”忽然抢过他的烟吸一口,呛咳两声继续道,“八小时之外,除了这玩意儿不抽,好像什么都沾上了,喝酒,高兴了还比画两拳,闷了,找闺蜜泡咖啡厅,再用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酿造情绪,把自己从头到脚的泡起来,原来咕嘟、咕嘟地喝着郁闷烦恼,还觉得那毕竟是一种有品味的生活,后来,再也品不出味来了,什么更刺激?麻将算,扯着嗓子喊也算,钻天打洞满世界找吃的,还是算,但都不如想你时那种针扎疼痛的刺激,因为这种刺激会进入梦里,让人24小时无空闲,夜半闻敲门,梦深有惊梦。(.好看的小说)”眼里没有泪光,表情似深秋般萧瑟,整个人仿佛徘徊在飘零地往事落叶里,对周围和季节却无半点知觉。 他踩灭烟头,握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沿着净洁的人行道,往繁华又飘渺地城市深处走去。 她望着前方闪烁的建筑彩灯,轻轻地吁一口气:“无数次,都觉得再也找不到生活趣味,没有一样东西能让我惊喜或再次刺痛,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自由移动的植物人,只是暂时没找到永远收容我的那个入口。” 他从她的话里和轮廓中,隐约地闻到死亡光临过的气味,知道死亡并不仅仅是生命结束,当生趣全无时,生活本身就是一口无形的棺材,以天空为盖,以地表衬底,在这口大棺材里,移动着无数的行尸走肉,飘荡着数也数不清无家可归、无穴可入的灵魂,自己身边的她,早已开始灵魂自由游荡,就看何时遇上把她整个人卷进去的绝望气流。 同样的气味,曾在沈鸿滨身上闻到过,最终她从躺过八年之久的情感墓穴里爬了出来,把它踹成一堆废墟,同时她在他们中间又挖下一个深坑,当他意识到时,他特别惊叹女人自掘坟墓的能力,似乎在她们眼里,没有一处墓穴来证明,就不能完全表达内心深处情感熔浆的毁灭力。 经过一处绿地,二人默契地进入,到远离人群的花坛草地边坐下。 他下意识地拔起一棵草,不停地在指间捻动,她依他身旁,拧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在看什么?”他轻声问。 “看你的眉毛上漂着你的心事。”她笑。 他摸一下眉毛:“我的眉毛成了心事传送带?” “是记忆胶片播放带。”她握紧他的手,“你想啊,人的岁数越来越大,只有眉毛不长皱纹,不露疲态,几十年如一日,它还不痛不痒,不怕风吹日晒,不像眼睛总是这样瞧不惯、那样看不上,披露主人复杂内心不说,也惹许多别的事非,我要是你的眉毛,就好了。” “呵,那成为你自己的眉毛呀?”以前,他从没发现她如此细腻,情绪滑动变化无预兆。 “不,你要舍不得,就让我成为其中一根,保证乖乖地,绝不乱说乱动。”她伸出手指摸他的眉梢。 “那实在太委屈……”他微微愣神,察觉到她的话别有深意。 “就一根,也这样让你为难呀?”她似笑非笑,像方向捉摸不定的风。 他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跟她讲申市另一个女人的故事,能在毫无隐瞒的情形下交往,当他感觉到她眼里即将形成的风,心中一紧,不能让她继续饱受往昔痛楚的袭扰,就在一瞬间,他明白只能用谎言为她铺设一条幽静浪漫的情感阡陌,是让她脱离二十年情感轨迹的唯一办法。 他搂紧她,吻她的发,再吻她的额和眼睛:“知道吗?在外这么多年,飘泊中的最大收获就是认清我自己,觉得当年我们即使在一起,也没法给予你我应该承担的东西,发自内心地觉得配不上你,有时还偷偷地为没能陪伴你,感觉庆幸。”希望亲昵能分散那股风的凝聚,颤栗能改变她的风向。 她挣扎着坐起:“你当时是这样想的?” “生活把你带给我,生存让我离开你,你是需要有精致生活的女人,而不是跟随我为了生存而奔波。”讲着违心的话,他觉得无比的别扭。 “你怎么这么傻?傻到让我大开眼界,先不管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们在一起,总不至于为生存四处奔波,只要你这艘船想靠岸,我就是那静悄悄地的港湾。”她起身跪在他双腿之间,双手捧着他的头,“你当时要说一下,至于你远行千里,至于我在一条不归路上游荡吗?” 他暗暗为自己的言行可能带来的更坏后果担心,硬着头皮说:“是啊,人确实像条船,船不逆风远航,又如何懂得港湾的守候。” 她双手快速磨擦他的脸:“也就你赶上了,赶上那艘破船,又赶上我这从不移动的港湾,跟你说的一样,港湾没有守候,又如何能懂重逢的欢乐,只要你下次远航带上我,即使到了火星上,我仍旧是你随时停靠的港湾。” “到火星,那船票还能用吗?”她的情绪感染他的心境。 “到哪都能用,环游宇宙的通票,你说火星上用照明吗?”她变得像个孩子。 “没有照明,照样黑灯瞎火。”他笑着说。 “那我们就不带照明。”她旋转身体,背靠着他。 “你说了算。”他情不自禁地抬眼看成排路灯。 “地球上有昼有夜,昼时忙这忙那,也忙着分离,夜晚能遮去视线,却能擦亮爱神的眼睛,知道吗?火星上如果永恒的黑暗,那我跟你就是永恒的厮守。” 他鼻子一酸,眼里气体的泪悄然渗入夜空,唯有眨着眼睛的星星能看见。 “哎,要是我有时住你这,你家人会看不惯我吗?”白岚蹬掉高跟凉鞋。 “巴不得呢,让他们帮我找一个试一试,这么好的女人,满凤凰城没有。”他坐床上抽出金柄骑鞭。 “哈哈!你真能逗我开心,说好了,除了你家人,这楼上不允许任何母的上来。”她光着脚到他身边。 “汉堡也是母的,还有数不清的虫鸟蚊蝇,不过,公母不太好判断。”他俯身把纸箱放床下。 “那行,适当放宽。”她拿起床上鞭子,“这柄上的金子,也值八百吧?” “含金率应该不很高,你不会以为我要卖这上面的金子吧?”他听出她话里的疑问。 “不卖,剥下来,为我俩各打一件首饰。”她试着挥舞鞭子,动作有些别扭。 他拉她坐下:“你真行,居然要用它来打首饰,这说不定很值钱,不然用得着动那么多心思吗?” “不会吧,在那两只猴精的眼皮底下,值钱的东西能让给你?”她深不以为然。 “还记得我练过毛笔字吗?”他取过一条毛巾擦拭金柄。 “当然,何秀才就是这样叫出去的,你不会傻到要用这鞭子当毛笔吧?”她嘿嘿笑。 “成心气我。”他指着鞭柄上的那个小徽章说,“我执意想收它,就因为这框里的这个小字。” “这不是一个标记吗?什么字?”她接过鞭子细瞧。 “练毛笔时,总写篆字,好多篆字都认识,碰巧这个字我认出来了。”他挂好毛巾。 “说呀,什么字能让它增值十倍?”她伸手拉他。 “要是我看准了,岂止十倍,千倍、万倍,还差不多。”他抬手合上她张大的嘴,“这是一个犬字,这怪兽是一条狗。” “看着可不像,到底学问在哪?快讲嘛。”她起身坐他腿上。 “他们说这是蒙古人或摩梭人用过的,少数民族的东西怎么会有汉字?我想了半天,猛然想到一个历史中的著名人物,他是川人,并且皇帝专门派他来过这一带。”他不停拍打脑门。 “皇帝?哪个皇帝呀?”她双手挤他的嘴。 “汉武帝。”他嘴里挤出三个字。 她的双手捂自己的嘴:“汉朝的汉武帝?”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23章 犬子 “真聪明。”他到桌边打开电脑,“把床上手机带过来。” “别卖关子,汉武帝有钱,所以打猎用金鞭?”她坐他身边。 “我也凭空猜测,鞭子如是汉代的,就值了,再要是那个人用过的,就更值了。”他忙着登录qq,“金柄上的狗,是那人的名字。” 她猛拍他肩膀一巴掌:“真能糊弄我,著名人物,叫个狗名,什么狗?金毛、拉布拉多,还是藏獒?” “没学问。”他点击小杨头像,敲上,“在吗?”转身按住她乱动的双手,“我喜欢看人物传记,记着历朝历代很多著名人物,名字叫狗的却只有一位,他的赋和琴冠绝天下,女人只知道他**倜傥,无法想象他有个狗名。”他起身从床上拿起鞭子放在窗前的椅子上,边调整角度边拍照。 她按他的提示思索:“赋琴双绝的,只能想到一个人,快讲,别吊胃口。” “你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他。”拍完,插ubs接口,他又敲键盘,“有几张图片发给您,有空帮我看看。”点开豌豆夹,导出图片,建文件夹收好,再复制发送。 她瞧着他忙个不停,心里无论如何不能接受那人有个狗名:“究竟叫什么狗?” 他盯着显示屏:“司马相如出生后,父母为了好养,给他取个乳名叫‘犬子’,一直叫到大,叫相如,是因为他仰慕蔺相如,除了赋琴,从小精于骑射剑术,先后给景帝和武帝当过侍卫,因赋写得好,后来升了官,遇到这边有动乱,武帝就派他过来安抚,说不定因为他是川人的缘故。” “这样啊,能把鞭子跟他联系一起,真不容易!”她琢磨后疑窦丛生,“他很富吗?居然用金鞭。” “家里不富,当官后也没什么钱。”见图片发送完,关闭对话框。 “这就奇了,只凭一个字,就断定是他的,悬。”她有些泄气。 “没错,但有另一种可能,你肯定看过他情挑卓文君的故事,那琴叫‘绿绮’,价值不菲的传世名琴,梁王送给他的,就因为他帮梁王写了《如玉赋》,当年为安抚动乱回川,慕名求赋的亲朋好友肯定不少,其中有人知道他爱骑射,就送他一条奢华的骑鞭,这叫什么?这叫润笔,跟找书法大家索字一样,也都回赠钱物的。”他见她迟疑地点头,“我想,在回京城之前,他又把金鞭转送他人了。” “我也觉得这鞭子不称手。”她又抓起鞭子。 “你是劲小,过去的人比我们劲大,何况经常骑马。”他接过鞭子,“把它送人,是为了避嫌,拿着一条这样的鞭子在京城挥来舞去,易招人眼,反正,这是我认为的合情合理推演。” “你能想到这么多,除了赞叹,就只有赞叹。”她抚摸鞭子,“要送给朋友吗?我有点舍不得,挂家里留个纪念多好,你的第一件收藏。”省略一句留心里。 “还真是。”他拂她的刘海,“送朋友,是我当时的说辞,免得引起他们的猜疑,还有,我的原则是收而不藏,至少目前还没那种雅兴,借你的钱,也得赶紧还,它要能带来收入,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卖掉。” 她面露不悦:“说什么还不还的,钱是我出的,就当我买的,现在送给你了。”又脱口而出,“这是我俩的纪念。” 他暗自一凛,按她的说法,这鞭子至少算二人共有,原因在于她一直不认为是借的钱,本是不分彼此的好意,要卖,得经她同意,卖不成还好,无非多件摆设,真要卖了,所得全部理应有她一半,不是吝啬,而是觉得自己做事不清不楚,当时在众目之下,总不能递给她一张借据,再一次为手头拮据感到莫名的窝火,摆脱窘境的心情愈发迫切。 “说话啊,我们不卖了。”她压根不清楚他的真实内心。 他知道劝说没用,笑道:“鞭子图片发过去了,看专家意见吧,你想想,我的第一次收购就成功,对我的意义有多大,如果有钱了,我们可以拥有更多有意义的纪念,相处也会更自然,总不能次次你埋单,净等着你来救济。”男人实说自己困难,女人往往稍加体谅。 “你现在没工作,暂时缺钱,那我就该承担我的义务,陪你走出低谷,只要你不像外人似的分得这么清楚。”她紧紧搂住他,“当你是把至宝牌,我坚定不移地跟庄,再说了,原来存的那些钱,放哪也没用。” 尽管与他的设想不符,知道她说的根本无可挑剔,自己要再说什么,让她明显感觉自己有异心,说不定第一次争吵因此而起,他在意的是,如果有第三人掺和生意的全过程,特别是女人,会无缘无故地带来无尽的麻烦,获利后的花销与归属尚在其次,而眼下就是她掺和的开始,也许还是决裂的开始。 他有意点上一支香烟,借机起身到窗前整理思绪,前思后想,觉得要完全避开是不可能的,那只宝盒已把二人缠紧,直至紧到相互无法呼吸,她可能再次受到伤害,却别无良策。 “还有什么其他烦心事吗?说出来呗。”她到他身前。 “在想刚才发过去的图片,又想起那只参加拍卖的瓶子,心里有些不安,没底。”他本能地说着谎,担忧一件更没底的事,沈鸿滨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形,会是怎样的歇斯底里,女人总觉得是男人让她们受伤,殊不知男人经常处心积虑地保护,结果还是弄得遍体鳞伤,女人往往区别不清楚情感与伤害的界限。 “是不是经济很困难?”她直截了当地问。 “想出手援助?不用,我平时也没什么花销,两天前几乎不下楼的。”他至少清楚经济与情感的界限。 “知道你的性格,清高中带点虚伪,不过,这也是我最看重的。”她四下看看,满脸坏笑着问,“越来越热,要不给你装台空调?” “真想成为我的债主啊,没事,我不怕热。”他把烟头扔出窗外。 “也挺好,你以前一直是我的债主,我也过过当债主的瘾。”她坐回沙发穿鞋,“收拾一下,出去吃饭。” 下午,屋内气温迅速攀升,何青屏打开难得一用的电扇。 正查阅有关少数民族的资料,qq响,点开,小杨:“不好意思,昨天休息,没上网。” 他回复:“没关系,本来就够麻烦你们了。” 小杨:“早晨把四件藏品的图片转给专家,刚才他说,东西都不错,除了那条鞭子,没法下结论,其余的应该是真品,说如果你方便,可以带实物到公司来。” 他沉思一下:“代我谢谢曾总,如果要来,我提前通知你,主要看是否赶这次的春拍会。” “嗯,那件陶罐很有模样,来,一定带上它。88。”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转达张松,带上几件东西去,开销怎么办?确定参拍,费用怎么办?拍成功还好说,不成功,问题就多了,销售属自己的特长,服务于他人,就失去了优势,关键是并不希望别人在自己的帮助下成功,那会使精力分散,说不定会堵塞许多自己的机会。 他不认为想法过分,原因是张松曾经有欺骗自己的表现,而那三个缘分,完全与冯运无关,即使有关,也只是根据需要决定是否尽力,还有一层,不想仓促间再次见到沈鸿滨。 他将无限希望寄于那只蓝釉四系瓶,离6月15日的拍卖会还有二十多天,在难耐地酷热中煎熬,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第24章 猛醒 晒台上,何青屏挥着一根竹条追打汉堡,逼入旁边的小胡同里,它只好趴下,缩头缩脑地瞪着他,他不停抽打矮墙,发出威胁声响:“那花架子惹你了吗?好好的,非得把它弄倒,这下好了,盆摔坏了,你是赔,还是去收拾?” 骂骂咧咧声中转身取扫帚,边扫边数落已恢复活跃的汉堡:“你让我省点心,打你可怜,不打,我可怜。”发现它长大不少,走路时有点一瘸一拐,站立时后腿并拢,似乎要缠在一起,“天天好吃好喝,居然还缺钙。”思忖买烟时到药店一趟。 刚收拾完,汉堡钻入水泥花盆后面,咬住浇花水管往外拽,只听“轰”地一声响,有假山倒地,他不由地怒火攻心,抓起竹条又狂追,它突然折身冲向铁梯口,立定朝下狂叫。 他看下面没人,正想教训,二楼梯口露出张松的身影,心想这狗耳朵还挺好使。 打过招呼进屋,他递给张松茶和烟:“专家看好青花瓷和均瓷炉,对那陶罐似乎不感冒。” 张松直点头:“跟我预想一样,接下来怎么办?” 他拖过椅子坐张松对面:“如果是真的,专家建议起拍价都订在三百万。”不再看qq聊天内容,只讲杜撰细节。 “不会吧!这也太离谱了。”张松惊异到脸都变形。 “我也觉得是,一件得三万元前期费用,两件就六万,还不算路费盘缠,投入不小,我心里直敲鼓。”他提升参与拍卖的难度系数。 “要不跟他们商量一下起拍价?”张松语气迟缓。 “商量,降到一百五十万左右,投入仍不是小数字,只要你手头宽裕就行。”他想试试张松的魄力。 “这种先钱后拍的事,我以往也经历过,有一次去内蒙,一件青铜器起拍价一百万,结果流拍,私下里有人出几万元想收购,我一生气,拎着东西就走,太没谱!”张松不停发牢骚。[.超多好看小说] 何青屏暗暗松一口气:“人家就这规矩,我们只有遵守的份,合同格式化,只有签字的份。”移近椅子又说,“其实,觉得你不用太急,我有件东西在那边要拍了,先看看情况,不能让这么多钱随便打水漂,那件如果顺利,到时再参加秋拍,这样最稳妥。” “嗯,实话告诉你,这么多年,我是坐吃山空,反倒是冯运他洪运不断,几年来,出去好多件。”张松满脸气忿。 何青屏微微一怔:“你们不是绑一块的吗?” “可能吗?开始找我时,是说有钱一起挣,他摸出门道来了,话就变了,收东西,后来靠的是他的资源,还有他的影响,有了好东西,他优先,落在我手里的,基本是不成器的,还得认他的好,前几年,每年还收几件,这几年,就当陪太子读书,光看不动手,只要不断了那些来往就行。”张松灭掉烟头,“现在认识干这一行的人不少,收的东西却在减少,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少。” “干什么都一样,有**、有低谷,事情急,人不能急,终归会好起来。”他若有所思地安慰。 “肯定的,就按你说的,等你的情况明了后,再弄那三个缘分,十年都等了,不差这几个月。”张松指着趴在一边的汉堡说,“这狗倒蛮听话的,我都想养这么一条,免得不在家时总牵挂。” “它能长很大,关你屋里,只怕关不住,真想养,等它下了小崽,给你一只,今后没人敢摸进你屋里,是世界上五种最凶猛的狗之一。”何青屏经他提醒,意识到楼上有狗的重要性,今后收什么贵重之物,没汉堡看守,外出时还真不放心。 “真的啊?这狗的小崽不便宜,我懂的,到时怎么养,我想办法就是。”张松来了精神,“它多大了?” 何青屏没想到他这么喜欢狗:“二个半月吧。” 张松掐指细算:“这狗十个月大,差不多长成熟,春节前后可配对,明年这个时候就有崽了。” 何青屏微微一笑:“只要能配上,肯定少不了你的,只有一只,也给你。”不介意他计算时间表现出要自己确认承诺的精明,尽管也不喜欢,重要的是那只还没在娘胎里的狗崽加深了双方的关系。 张松递给他香烟,轻声说:“我一直保留着过去的供应渠道,有时跟冯运出去转转,是他车来车去,闲着也闲着,当旅游了。”凑近身子,接着说,“其实,冯运的渠道不灵,你见过那个姓苏的女人,那样的女人是什么人?是生意人,那玉罐,真要收,肯定不下万元,收古董,要找源头,就是东西的主人,或者是从墓里挖东西出来的人,那些是什么人?不是生意人,他们不想利益最大化,只想把东西变成现金,变成屋里的柴米油盐,即使有好东西,他们不识,也根本不会市场行情这一套,觉得能让下半年衣食无忧,就满足了,这些话,对冯运我都没说过。” 何青屏边听边点头,悄悄地改变一些对他的看法,原来只知道他以假乱真的本事,现在更知道他老辣周密的一面,这种人不易上当,因为他不跟聪明人打交道,即使遇上聪明人,到头来他一直装傻,结果聪明人成了傻瓜。 张松聊兴不减:“我带你出去,不是去宾馆,是直接去山寨和家里,要不就是他们过来后租的临时房屋,每个人兜里只有一些皱巴巴地零碎钞票,这些钞票是卖别的东西换来的,当命一样,当看到成交后的大红钞票,那眼睛闪光闪得哟,能直接照出钞票上的水印,就一条,双方谈好的,一定实现,不能让他们感觉受了骗,一百元给我们了,我们卖一百万,不眼红、不生气,因为他们觉得与自己无关。” 何青屏像听天书,表现出浓厚兴趣:“对的,就这像从厂家直接购买产品一样。”不想打断他,发现原来对他的行为有些误解,上次想欺骗自己,那是他把自己当成了生意人,生意场上诱瞒哄骗,实在属正常,坑了谁,谁倒霉,更活该。 张松拍拍他的腿:“前天,你弄走的那条鞭子,我感到它是件玩意,也感觉到你当时用了心思。” 何青屏暗吃一惊,居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低声问:“我能有什么心思?” “兄弟,别看冯运是警察,察言观色很厉害,那是审犯人的时候,犯人本来就吓破胆,实情自然容易露出来,单就古玩这一行,我看人,不比看古玩差,想知道我怎么看出你用了心思吗?” “当然,既然相处,必须先交心,不管是坏是好,坦诚地说出来。”何青屏收起对他的轻视。 “那好,看古玩,重要的是先看有无文字,瓷器要先看底款,那金柄上有图案,也有文字,你忽略而过,冯运骨子里没这方面的天赋,为啥?总认为别人不敢欺骗他,自然会忽略很多细节。”张松盯着他的表情。 他又微笑:“你觉得我收了鞭子,是欺骗你们了吗?” 张松双手乱摇:“一点都没有,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看出物件上的关键,你没说,也没人问,这就不算欺骗,鞭子,我压根不想要,如果你能拿来,总不至于大家空手而归。” “你还没说怎么看出我的心思的。”何青屏反倒催问。 张松喝口茶,抿抿嘴:“自见到鞭子,到我们离去,时间够长的吧,你没说想要,等出去后,你再折返回来,过程特别仓促,冯运和苏曼香根本没反应过来,不仅顺利拿到鞭子,还压了价,我敢说,苏曼香为只收八百块,事后会后悔死,当时她不得不让步,因为她的饭碗捏在冯运朋友手里,想砸就砸,砸起来比瓷器都清脆。” “你为啥不向冯运揭穿呢?”何青屏不再绕来弯去。 “揭穿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我缺玩意儿,一心依靠冯运的来源,我会揭穿的,这样,我少了一个收藏对手,不缺玩意,还揭穿,那我是缺心眼,兄弟,实话实说,我是看实际利用,没别的,每个打交道的人都是一件古玩,利用好了,都有意想不到的价值,对我来讲,收购轻于销售,所以我偏向你。” 何青屏像被人强行灌进一桶冰水,心里冰冷一片,寒意直透后背,但他知道,这就是古玩人生最坦率的表现,似冰刀绝情,如掏肝般残酷,庆幸给自己上这一课的是张松,而不是今后遇到的某个强人。 何青屏站起身,略微有点激动:“叫你一声张哥,今晚我请你喝酒,没别人,就我们俩,我兜里一共只有三十六元,但你别跟我抢,就是赊帐,这顿也算我的。” 张松再次直视他的眼睛,笑着拍拍空椅子:“就按你说的,你请我,现在,轮到我向你请教了。” 何青屏诧异地坐下:“你是毒眼师傅,还能请教我什么?” 张松一拍双掌:“你拿走那条鞭子,当晚我一夜没睡着,那条鞭子一直在我眼前晃,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瘾,什么瘾?看东西,要看准的瘾,不要,也不能走眼,我承认,那鞭子我看不准,你收,绝对不是把金子拆下来打首饰,不想我再失眠,只有你告诉我真情,先不管它的真假,只管你是怎么看它的。” 何青屏从他身上悟出很多有趣的东西,也不考虑可能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非常耐心地把自己给白岚讲过的细节再重复一遍。 末了,张松心悦诚服地抱拳:“兄弟,看不出你的学问这么大!今后,我俩相互间亦师亦友,成为最好的搭子吧,我,永远不把你当生意人。” 何青屏也不虚假作态,倒觉与他有些惺惺相惜,喝茶抽烟,一路纵横闲谈。 第25章 梦魇 刚上床,何青屏收到沈鸿滨的短信: “八小时内,井然有序地预约,表示我引领着工作,八小时外,仍忙着预约,那是生活的绳索牵着我,预约有瘾,它也越拉越紧,有时,它是我的心理慰籍,更多的时候,它正在绞杀我的未来生活。” 深更半夜,隔三岔五会收到她没头没脑的文字,渐渐成为一种习惯,连续几晚收不到,心里会微微不安,他暗自嘲笑所有夜晚已被她预约,每次躺下会不由自主地等待,深知这就是她所说的预约成瘾,牵着神经,也扯着睡眠深度,他很赞成她的活,异议是她没绞杀自己的未来,而是利用黑夜的渗透,将短信的毒性发挥到极致。 每当接到这样的短信,就意味着一个悬念,最大的悬念并非短信内容,而是整晚不会有第二个短信出现,事后更不加任何说明,他清楚,每经受一次神经质般的鬼魅袭扰,自己的精神毒害就加深一层,日复一日,她通过谋害睡眠来扼杀自己的内心,直到她占据和统治自己的生命。 在他的心里,她是一只昼伏夜行的枭,一直盘旋在某座孤墓的上空,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蜷缩在千里之外床上的他,她知道如何一击而中,且击不致命,只豁开一道口子,流出潺潺鲜血,她必须用他的血来祭奠孤墓里的空棺,警告身在远方的恶魔,得不到他的血,就意味那只枭的生命会在狂暴中逐渐枯竭,将从高空坠落并掉入那只空棺材,那是她很早以前为自己挑选的殉情墓地。 每次接到短信,夜的漆黑变得五彩幻动,思绪像初喷火山口一样活跃,梦中画面拥挤不堪,直到拂晓曙光驱散所有幻影,他仍在床上疲于奔命。 当他努力驾驭四下游走的意识时,短信铃声再次响起,他迅捷无比地点击 “夜晚的皮肤是性感的,灵魂的颜色是燃烧的,**的模样是跌宕的,宝贝,你让我体验到自己炫舞的新生命,为此,我愿意取消八小时内外的所有预约,等待你来柔情地绞杀我。我哭了。” 看一遍,他骂一次,看到第九遍时,他凶狠地大声咒骂:“扮成诗人,你仍然是个坏女人!” 骂完,觉得不解气,必须让她知道自己不是想绞杀她,是冲动到想撕裂她,并把碎片洒在那座孤墓的四周的乱石间、绝壁上,还有无底洞里,让她永远得不到安息。 “一到晚上,你就露出獠牙到月光下狂舞,别再侮辱柔情,宁可绞死我自己,也不碰你那惨白的脖子,你这只情感荒漠上伪装的母狼!”他用力点击发送,接着把手机压在枕头下,紧闭双眼,又用手指塞住耳朵以屏蔽视听。 迷蒙中,他似乎望见荒漠上母狼的背影正孤独地远去,自己转身朝相反方向行去,行进中,雾越来越大,突然间弥雾像门一样向左右分开,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阴森森地峭壁,正当寻找出路之际,恍然感觉有一条阴影向自己的头顶袭来,大惊失色中奋力后跃,只听“砰”地一声,一样东西砸在原来站立的地方,定睛细看,他不住地后退,躺在地上的是一条血肉模糊的母狼,一声不吭,嘴角淌着涌动的鲜血,它脸上却是难以察觉地微笑…… 惊醒后,他感到心仍在怦怦乱跳,猛听一声清脆铃响,他发疯似的抓出手机,摔出的手臂及时在空中凝住,然后,长长地深吸一口气。 “亲爱的,你真厉害,那短信像兴奋剂,让我一直不停想象那条远方的公狼,这就是传说中的原始爱吧。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他傻傻地望着手机,只觉哭笑不得,又有真想掐死她的冲动。 清晨,何青屏揉着枯涩的眼睛,蹒跚着到晒台上洗漱,见青叶断枝满地,也打不起精神修理汉堡。 回屋前,坚决地将它拒门外,担心会把满腔郁闷转发它身上,点播一首降央的歌,舒缓悠扬的女声让他稍稍安宁,看手机,见白岚发来短信:“起来后别出门,我过来。” 他想,能去哪?哪也不想去,不清楚她为何不上班。 正盯着屋顶角落里的两只长腿算命蜘蛛发呆,老妈端着一碗鸡蛋面出现在窗口:“别开门了,免得汉堡挤进去。” 他接过碗,笑着道声“谢谢”。 “哎,瓶子要是卖了,给你留一部分继续做生意,我们也想到上面去买套房子,免得上上下下总爬坡。”老妈再次跟他提起虚拟计划。 “这最好了,到时我和汉堡留下看房子。”刚从申市回来时,他数次跟老妈设想未来,熬得时间越长,觉得希望越滑不溜手,对讨论再也提不起兴趣。 “还有什么安排,提前给我讲一声。”老妈欲离去。 “没拿到钱,一切都不算数。”他感觉过分的希望反倒影响过日子,“就当没这回事。” “不成功,我们没事的,反而担心你想来想去。”她刚到楼梯口,“哟,白岚来了呀。” 他听见楼下寒喧,赶紧放下碗,出门迎白岚上楼。 “本来想带你出去早餐,看见面条,我肚子也咕咕叫了。”她捧起碗闻闻。 “那你吃,其实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他把她带来的一袋芒果放桌上。 “不敢吃,你妈要知道,心说这人大早来抢吃的,嘻嘻。”她递碗给他。 他顺手又把碗放桌上:“还专门送来,打个电话,我去提就行了。” “什么呀?是有别的事。”她拿起筷子尝面条。 “什么情况?”他想起那只盒子。 “就是想你了,哈哈。”她突然嘟起嘴,“好几天了,人家不问候你,你连个音信都没有。” “你不是说很忙嘛,干扰你,国家万一损失税收呢。”他打个哈欠。 “税收不能损失,可也不能总闲着,以为你晚上会溜过去呢。”她拉他坐身边,回头望一下窗外,“找到那姓束的行踪了。” “怎么找到的?”他的睡意全消。 “我跟我爸说,有个人欠了我朋友一屁股债,人不知跑哪去了,老爸就背着我打了个电话,今天天没亮,给我打电话,说姓束的在方坝坪那边开了个茶楼,带开麻将馆。”她脸显骄傲。 “真聪明。”他把碗端起递她手里,“慰劳一下。” “这么大的功劳,面条就打发了?”她又放下。 他四下张望:“这屋里能吃的,除了面条,就是芒果,我们哪天去侦察?” “就今天,我专门请了假,十点出发。”她脱掉鞋,“这屋里缺个女人,所以缺吃的,对不对?” “对的,缺了好多吃的。”他欲起身。 “主要缺什么?”她又拉他坐下。 “面条……不缺,鸡蛋……也有,水果……只有芒果,有些单调。”他嘿嘿。 “傻乎乎地,水果之王就坐这里的。”她嘻嘻。 “还真是,新鲜草莓、蜜桃,还有荔枝,只是望眼欲穿,望不见。” “不拨开山峦叠嶂,如何看得见?” “那我站高处,一览众山大。”他伸出手。 她手架胸前:“先把窗帘拉上呀,不会上来人吧?” 第26章 私访 白岚边开车边跟同事通电话。[] 何青屏木讷地望着窗外,心里是风起云涌,在他眼里,白岚跟沈鸿滨属同一种女人,追求偏执狂,都把情感塑造成理想人生的灯塔,一直朝固定方向跋涉,除非累死途中,他承认惧怕这种女人,因为她们有舍弃生活或生命的勇气,目的很单纯,证明她们珍视的高于一切。 偶然相逢,不慎进入沈鸿滨的沼泽王国,从陷至膝深,他倾全力自拔,当意识到挣扎会带来灾难后果,只好不乱动,回到凤凰城,说是逃避,不如说是在保持不动的姿势,她是纯粹的视觉动物,但凡看不见,便不会疵牙裂嘴。 与白岚重逢,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她都是未来伴侣的合适人选,甚至近乎奢侈,经过初期的犹豫不决后,深入接触轻易破掉他的脆弱防线,并深切感受到她的妙,唯一让他放心的是相隔千里,不得不用侥幸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他清楚,一旦距离被解除,面对的将不再是一只夜枭,还有一只把他生吞活剥后,再用利爪划破自己喉管的雌豹。 他不想在她们中间坐以待毙,能拯救自己和她们的唯一办法是,尽快挣到足够的钱,直到十分安全地完全隔离,世界之所以大,就为了能掩人耳目,连太阳也无法同时透视每个角落。 “魂不守舍的,想别的女人了?”她碰他。 “嗯,好多呢,大嘴的、蛇腰的、翘臀的。”他不正面回答。 “你最喜欢哪一种?”她指前面一块路牌。 “当然是山峦叠嶂的。”他看牌子上写着“方坝坪”,路边到处是空载货运车,光膀子、肩上搭着毛巾的男人随处可见,与二十年前相比,大楼增多,道路拓宽,仍是长途司机扎堆和许多女人迎来送往的地方。 “撒谎,晚上再审你,要拿出有说服力的依据。”她放慢车速搜索前行,遥见前方路口边竖着一块不蓝不黑的指示牌,左转箭头旁有“怡乐园”三个字。 在“怡乐园”门前泊好车,手牵手进入,一位面颊有高原红的年轻服务员指左侧的空桌子。 他环视一遍,指一下右侧角落:“我要一杯‘飘雪’,你呢?” “绿茶。”她把包递给他,“我上卫生间。”原地缓慢地转一圈,摇摇头离开。 在两株茂盛发财树的掩映中,何青屏选择面朝大门,附近几张桌子全有客人,其中两桌正斗地主,偶然听见叫骂声,宽敞的厅内倒算宁静。 高原红过来上茶,他问:“这茶楼没来过,开多久了?” 她偏头思索一下:“我来两年,差不多三年吧。” “除了喝茶,还有什么?”他点上香烟。 她指左边的门:“那边全是麻将室,从楼梯上去是按摩足疗,” “餐厅和老板办公室也都在楼上吧。(.无弹窗广告)”他轻吹杯中雪花。 “没餐厅的,可以叫外卖,办公室就一间,反正老板和好多人都挤里面。”见他点头,她转身退下。 他跟着起身到前台,装饰墙上挂着营业执照,法人代表是“倪桂云。” “先生,你需要什么?”前台小姐问。 “有软包中华吗?”他灵机一动,知道这种地方绝对没有软中华。 “抱歉,有其它高档香烟。”她拉开抽屉,露出各种牌子的香烟。 “等会要请一个重要客人吃饭,就想要软中华。”他回头瞥见白岚,陪她回到座椅,小声讲刚了解到的情况。 她与他保持亲昵距离:“今天万一见不到呢?” “等会到上面转转。”他又瞧四周,“这真要是他的,好像上山挖到金矿了。” “说不定是合伙。”她附耳说,“我认识他,直接到前台问,不能这么干等着。” 见他点头,她抓起手包去前台:“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这里的老板姓束,看那上面又不是姓束,是我朋友搞错了吗?” 前台小姐警惕地问:“你跟他认识吗?” “认识,原来总一起打麻将,这不,朋友说这里环境好,于是就来了,却找不着搭子,他要在,让他安排。”她探过身子笑道,“我不是警察。” “是警察怕什么,正大光明的生意。”前台小姐拿起手机,“我给倪老板打个电话,你贵姓。” “啥意思?我找束老板,你却给倪老板打电话。”白岚面露不悦,心想毕竟这里跟姓束的有关。 “意思只有一个,倪老板才知道束老板在哪?她告不告诉你,你自己跟她讲。”前台小姐有些恼火地顶撞,接通,讲清原因,递给白岚手机。 “哪位朋友介绍的?呵……”她脑筋快速闪动,“冯运冯警官介绍的,怎么?他亲自打电话,才能见束老板……太奇怪了,一个娱乐场所的老板,见个面还如此麻烦……明跟你说吧,不是说他开的,我还不来呢……你记住了,我是税务局的,叫白岚……马上下来?我跟你似乎没啥好说的……”关掉手机,见前台小姐的脸色好看多了。 她气鼓鼓地回到座位,向他递个眼色,小声道:“姓倪的马上来,人,就得硬逼。” 他摸她手以示安慰:“先喝点茶。” 她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欲发作,前台闪出一位穿增高拖鞋和吊带短裙的珑玲女子,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子。 没认准人,她又拍又笑:“白科长,你来得太好了,你是贵客,请都请不到,小袁,赶紧的,换两杯上好普洱,再把熊猫拿一包来。”坐他们对面,笑容绽放到肉麻,“这是我们的王会计。” 白岚没好气地耐心说:“我只是来玩的,周末了,想找人搓几圈,请你的会计回去吧。” “这样啊。”她嘱咐会计回办公室,小心翼翼地试探,“白科长能没有打麻将的地方?这里这么偏僻的。” “那是,缺什么,也不缺麻将桌,我跟我男朋友认识不久,他从外地刚回来,于是我带他到处玩玩。”白岚轻松应对。 “明白了,现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男朋友,帅哥!”她连猜带套,媚眼翻飞。 白岚气她问闲话,按捺住火气:“你真聪明,一下就猜到我们的意思,束老板人呢?” “跟你实说吧,这几个月,我都很少见到他的人,这么大个场合,他倒好,摔手掌拒当得安逸,有时忙得我脚打后脑勺,多少天晚上,气得我一个人关屋里哭,这要是稍有闪失,搞不好会赔个稀里哗啦。”她是那种眼泪说来就来的女人。 白岚见她油盐不进,本想打发她离开,转念一想,问清一点是一点:“你们哪年结婚的?我认识他时,还耍光棍呢。” “什么婚哟!两个成年人过家家,他要敢对我不好,我卷款潜逃,再给他扔一屁股乱债,实在不行,到时我自己开个店,到时白科长要帮我。”她越说话越多,跟白岚仿佛十年没见的姐妹。 “那又何必呢?现在束老板今非昔比,乌鸦变开屏孔雀,你跑了,其他女人乐得开花。”白岚暗忖逼迫她的办法。 “他会是孔雀?就那点钱,也能硬充漂亮羽毛?那你是高抬他了。”她把胡搅蛮缠进行到底。 第27章 隐私 倪老板接过小袁递的熊猫:“聊大半天了,烟才拿来,要再这样,你给我走人。”不再理会受惊吓的服务员,把两杯普洱茶象征性地前移,又递给何青屏香烟,“人笨,教啥都学不好。” 白岚心生厌恶,突然问:“冯运经常来吧?” 她细辨白岚表情:“白科长跟冯警官很熟?”答非所问。 白岚怒从心起,板着脸说:“倪老板,如果我们再这样交谈,你请自便吧。” 她不曾想到对方说翻脸就翻脸,无可奈何地笑:“不是我爱管闲事,我哪敢,是不能随便透露客人情况,这也是职业操守,你们熟,那无所谓了,毕竟人家是警察嘛,你懂的。” 何青屏握住白岚的手,轻轻捏一下:“白科长跟冯运爱人是同班同学,比亲姐妹都要好,你说熟不熟?” “那就好说了,冯警官很少来的,上周来过一次,要请他打麻将的人,不要太多。”倪老板借用何青屏的火机点着香烟,“生意不太好,总有熟人来捧场。” 白岚不屑地说:“你家到底生意如何,我说不定比你清楚,我电脑里一清二楚的,我不关心生意,只想让束老板找几个人打麻将。” “那太容易了,用不着他,二位一起上吗?算我一个,我再喊一个还是二个?”她起身真要去叫人。 何青屏及时捏白岚的手:“算了,叫陌生人,说实话,一是担心钻套,二呢也没意思,我们再坐一会,就去吃饭。” 白岚摇摇手:“你去吧,不用你亲自招呼,我给冯运老婆打个电话,让她带人过来,偏要在这里打成麻将。”拿起手机按号码。 “白科长、白科长!何必这么远叫人来。”倪老板突然像踩到蛇,几乎蹦起欲抢手机,“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陪你玩。” 白岚瞧出破绽,起身欲夺她的手机:“你等会,肯定有猫腻。”她噌噌地往那边走几步,扫描一圈又回来,“我明白了!”故作大惊失色状。 “猫腻?没有的事……”倪老板急于清楚她明白什么了。 白岚贴她耳边小声说:“每次来,冯运不是来打麻将的,是奔着按摩来的,不用骗我的,所以怕他……” 倪老板听完真急了,连搀带扶地让她归座:“姐,你是我亲姐,这个千万不能让他老婆知道。” 轮到白岚轻松地笑了,微闭眼睛问:“咋的?怕他老婆来砸场子?只要你坦诚地说清楚,我保证不让他老婆知道。” 倪老板看看旁边,轻声细语央求道:“那真谢谢了,冯哥交代多少次,不让别人知道他来这里,何况是他老婆,看得出来,冯哥特别心疼老婆,你要是把那姑奶奶请来,万一瞧出毛病,回去一闹,冯警官肯定找我们麻烦,那就别想再开了,这涉及到碗饭的事。”每多说一句,就在自证前面的谎话。 白岚见她站着说话别扭,又站起身:“一,说明你们这里问题不少,正常经营,他冯运本事再大,也不敢咋样;二,他肯定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说不定还在这里养了小三;三,我跟他老婆是关系好,正因为这样,我总不能干拆散他们的事,那姑奶奶真要闹起来,别说你们的碗饭,她能把冯运的碗饭一起砸了,这个,你我比谁都清楚,女人吃起醋来,那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 倪老板满脸沮丧,始终回忆不起事情如何到了这一步,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叫亲姐:“清汤寡水的,这么大个地方怎么维持得下去,要维持,先得维持关系,男人嘛肯定都好一口,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男友,钱,人家不缺,也不敢,那叫贿赂,喜爱个小女人,原则性要轻得多,七情六欲的,哪个心里都温温热。” “说过了,我不是来工作的,还说过,你说实话,我就不打小报告,别担心。”白岚继续往她伤口上撒盐,“冯运那脾气我知道,在家里熊,在外面可是暴脾气,还特别记仇,唯独不敢记我的仇,不仅因为他老婆,他求我的事多得数不清,我能求他什么,一没官司,二无事非,三不打黑枪。”从来没觉得吓服住一个人,居然能这么开心。 “暴脾气的男人都仗义。”倪老板已不知所云。 “那当然,特别在暗藏的小女人面前,更会充好汉,一定会拍胸脯保你们财运滚滚。”她不住地挤兑,突然想起应该获得她的信任,口风一变,“这样吧,他帮你维持地面清净,我帮你疏通财路,就一条,我的朋友来了,别说不认识我,就这个面,我看得极重。”她用食指敲敲面颊,故意省略掉“们”字。 倪老板如获大敕,头点得像鸡啄小米:“那真太好了!姐,不管什么事,你吩咐就行。”一时忘问财路该如何疏通,“快吃午饭了,我到隔壁订个房间,让束虎过来陪你们喝几杯。” “这名字起的,叫什么不好,非得叫束缚,等于把自己绑起来。”白岚开玩笑。 “老虎的虎,其实就一只病猫。”她向何青屏点头示意,“那你们先坐。” 白岚猛然叫住她,手势十分坚定:“吃饭不用你请,不管工不工作,都不吃请,这是我定的规矩。” “粗茶便饭,工作餐。”倪老板仿佛又没底了。 白岚眉头一皱:“不管什么餐,都不吃,去忙吧,我们等会回来。” 倪老板似乎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七步回眸笑。 “快累死我了!”白岚喝自己点的绿茶。 “这女人是难弄!有什么话,吃饭时再说。”他不担心隔墙有耳,是想双方养成良好习惯。 “走,想你背我。”她畅快地笑,又手牵手地出厅。 三个菜上桌,啤酒倒好,白岚给何青屏碗里夹一块牛腩,又夹起另外一块,刚送到嘴边,嘴越张越大,筷子凝住不动,满脸惊诧,何青屏刚觉有异,只听一声哈哈大笑,他的心立即往下沉。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冯运幽灵般地出现在桌子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顺手拖过一把椅子,大马横刀地坐下,又招呼服务员再上一套餐具。 白岚稳住心神,立即意识到什么,阴沉沉地说:“你想来封我的嘴,而那个女人太多嘴。” 冯运竖起大拇指,对何青屏说:“你家白岚,作风一直挺彪悍,兄弟,你可得当心。”扭脸间表情立变,媚笑道,“你就像我肚里的蛔虫。” “有病,恶不恶心?说明来意。”她把牛腩送嘴里。 “祖宗,你俩今天怎么溜这来了?牵手逛凤凰城呀。”冯运嬉笑。 “别扭来扭去的,冷不丁地就溜来了,利用休息之余,顺便巡视我的工作范围,无意当中,发现你的秘密。”白岚连澄清带威逼,直接进入主题。 “我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无非想那个秘密,仍旧是秘密。”他厚着脸皮说。 “也用不着火急火燎地赶来啊?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可以表明你的意思。”她不知道那倪老板在背后添油加醋地说了什么。 何青屏轻描淡写地说:“我刚才已劝得她回心转意,说她已忘了在茶馆的事。”暗自给冯运一个默契,表明是他让白岚啥都不要说,冯运自然也不会泄露沈鸿滨的事。 冯运喜上眉梢:“真是大恩人啊!啥都不说了,叫服务员,重新点菜,这桌我买单。” 白岚本想再挖苦,见何青屏微微摇头,会意地说:“今天的事,是我们三人间的秘密,永远是。”接着又似自言自语,“互有感情本就不容易。” 冯运故意长出一口气:“幸亏是你们,不然不知要费多大力气。”接到束虎电话后,他有过疑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来这里有什么特殊原因,剩下的唯有误打误撞一种解释,如果是其他女人作保证,肯定对闺蜜间的事不抱信心,却深知白岚言出如山。 三人边吃边聊,转眼间,何青屏和冯运各自一瓶啤酒下肚。 突然,白岚痴痴地盯住门口,一个削瘦的男人幽魂般地飘入她的眼帘,脸上没有一两肉,眼眶深陷,头顶光秃,鼻尖略微鹰钩,有气无力地行走,像一只饿得只剩皮包骨正寻找腐肉的秃鹫。 第28章 果王 何青屏看坐身边的束虎,如倪老板所说,的确如一只病猫,病得不轻,眼里露出死去活来的阴光,鼻孔比尸体多口热乎气。 “束虎,几年未见,你就大彻大悟,准备脱发为僧了?”白岚遮掩性的大呼小叫,透着过分亲热。 束虎摔摔头,“呼呼”地紧吸几口气:“白姐,岂止想当和尚,准备直接告别人间,听你大驾光临,才又缓过气来,只有美女,让我留恋这地狱般的生活。” 白岚用筷子敲桌子:“麻友无数,没一个像你这样会讲话,像另一个世界来的使者,话,毛骨悚然,有创意,爱听。” 束虎又紧吸两口气:“阴间才有天堂,这是上帝给我们的第二次机会,特别是阳间活不下去的,来世得到补偿。” 她笑着说:“那你还是慢点走,‘怡乐园’的美女不少,你走了,她们会想死你,我也会想你。” 束虎嘿嘿干笑:“真不容易,这世上还有想我的人?说什么都得多撑几年,白姐,正因为想我,才说冯哥让你来找我的吧?” 白岚笑容隐形,气氛一下凝固,冯运隔岸听虎啸,束虎喜怒不形于色,何青屏悄悄捏一把汗。 “哗啦”一声,她把筷子扔在碗盘之间,男人们不约而同地一惊。 她的脸已耷拉到桌面上:“敢情你来,是想摸我的什么底,一前一后地巧安排,请冯运来,好三头对六面吗?好,我来告诉你,顺口扯上冯运,是因为他在这一带威名远扬,我们搞税务的弄不出动静,想要知道那谁开的,用得着冯运给我说吗?例会上同事早讲得一清二楚,我专门查过你的税收情况,冯运他们叫卧底,我们可以微服私访,说穿了,觉得给你的标准订得太低了!”抄起手包,摸出两张钞票,起身直叫,“服务员,埋单。” 除何青屏外,二个男人一下炸了锅,濒临死亡的束虎居然动如脱兔,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怎么?当着警察的面,要强行阻拦我。”她把钞票递给服务员,又被束虎迅捷地一把夺回。 “白岚,别动怒,听我给你说。”冯运开了金口。 “姐、姐、姐……”束虎结结巴巴地说,“你误会了,请你……都请不到,是我说话严重跑偏,我抽自己。”抢起一掌,一声清脆响,“求你,坐下听冯哥说,好吗?” 何青屏过来拉住她:“肯定有点误会了,再坐坐。”把她按回座位上,转身说,“一大早,她特别开心地去找我,说带我兜兜风,到江边又回来,看见‘怡乐园’,还兴致勃勃地说是一位麻友开的,问要不要弄杯茶喝,那知道扯出这些节外生枝。”夯实她事先从工作中得知束虎的行踪。 冯运敲两下束虎的光头:“你小子说话是真不把门,买二两毛线去纺纺,我们带着动静出门,白岚他们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以为平时会亲临你那个小破店,没那闲工夫,小弟小妹就行了,这下好了,你在白大夫这里算免费挂号了。”话里话外给她台阶。 “冯哥说的是,偶尔来的小章偶然提起白科长,说心里话,真没把白科长跟白姐联系在一起,你说我这脑子长的,人病怏怏地就不说了,脑子也不好使,惹得白姐生这么大的气。”束虎借着冯运的梯子,一个劲地往上爬。 何青屏摸摸她的后脑勺,又在她额上亲一下。 她“哧”地破怒为笑:“有人瞧着呢!”算从台上下来了。 冯运打趣:“有一次翠红还说呢,说读书时白岚犟起来,谁都没用,只有一个人能把她逗乐,可惜那人去了远方,现在多好,完璧归‘岚’,就这么简约又多情的一下,灿烂笑容回来了。” 她指着他嗔道:“什么破词啊!我以前的笑容就不灿烂了?嗯,好像是没现在灿烂,也就看你面吧,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都兜着走,哼!”威胁要向李翠红告状。 这时,束虎趁空又叫两个菜,要五瓶啤酒,说喝完,陪大家玩通宵。 白岚手一挥:“算了,吃饱喝足,各回各家,要玩,你们玩。” 束虎忙道:“姐,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容易来一趟。” 白岚拿起手机:“给我号码,今后要来,我提前联系。”又对冯运笑道,“本来就一时兴起,今天周末,可不想在麻将桌上过,我家青屏不喜欢我打麻将。” 冯运恍然大悟地神情:“明白了,烛光之夜,再弄几首酸掉月亮牙齿的音乐,那才叫浪漫啊!” “哈哈,还知道啊,那你也早点收工,陪翠红来个月下影成双。”她乐得跺着脚,完全忘了刚才要发疯的事。 开门进屋,见他带好门,白岚拍一下巴掌:“今天我表现怎么样?” 他双手同时竖起大拇指:“随机应变,机智勇敢,超级女007。” “那还不快来抱抱我!”她踢掉高跟鞋,张开双臂。 他微笑着近前,缓缓地伸出双手,捧腿揽腰将她抱起,又吻她鼻尖。 “抱我去哪?”她问。 “你想去哪?”他吻她的唇。 她用指尖遮住眼睛:“浴室。” “鸳鸯浴。”他走到浴室门口。 “别这么露骨。”她双臂环绕他的脖子。 他用脚推开门:“直接进浴缸里?” “一起坐浴缸里,不放水。”她慢慢地滑入缸中。 “干浴?”他双手扳住缸沿,身子往下滑,再后靠,她像一条鳗鱼似的游上来。 “要你让它尽情的湿……”她的嘴唇直打哆嗦。 “湿得像蜜桃?”他解她胸前纽扣。 “反正,水果之王要汁满水丰,你再也看不见别的水果。”她单手解束腰带。 “我的水果之王,集日月之华,汇四海之汤、融草原之美,扬天籁之音……”他的头蠕动着。 “宝贝,继续说!”她双肩彻底敞露。 “收冰雪之洁、动四季之容……”他喘息。 “水果要化了,要你来欺负。”她掀起裙摆,臀翩翩起舞。 他全身毛发站立,感觉自己像《冰与火》中的巨人,欲饮水果之王的玉泉琼浆…… 她望着窗外的夜幕,放飞醒来后的第一抹微笑,手里依旧握着他梦中的刚强。 她轻轻地叹一声,饱含舒畅地满足,惋惜那漫长的蹉跎岁月,二十多年前的某个月夜,在联想的激发下,清晰地印在玻窗上,然后,又静静地悬浮到漆黑之中,继续在她眼里悄悄变化。 她记起那个背影远去时,面颊泪水的清凉。 记起他跟另一个女人结婚的大红请贴,像一把熊熊的野火熔化固执地矜持。 记起得知他远离时的轰然倒塌,躺在地上挣扎的是已经稀碎的希望。 接着,记起自嘲多少次的少女情怀,竟在那样的月夜拒绝最浪漫的乞爱,就为迟早要给、终于没给的那一刻,一推迟,青春开始花白,好多记忆已经不在。 她又笑了,笑人间沧桑、红尘轮转,笑当年自己的古怪,又笑二十年后的摇身一变,自己居然主动乞爱,想到后来,她哭了,哭得怜爱四溢、悲喜交集,不知不觉中湿了枕头一片。 她收紧思绪的缰,抹净眼眶,再打开台灯,侧身面向他:“饿吗?” “刚吃饱。”他的眼皮不住地跳动。 “那个营养不够,我去弄点吃的。”她翻身下床,窸窸窣窣地出屋。 第29章 晃动 客人稀少地餐厅里,何青屏与白岚连续第二个晚上共进晚餐,又一次深入探讨揭露束虎背景的计谋。 她滔滔不绝,他偶尔回应,整颗心却在过山车上。 参拍的蓝釉瓶、张松柜里的陶罐、司马相如的骑鞭,还有绝配玉锁,每一件都搅得他心神不宁。 远方的沈鸿滨、眼前的白岚,总预感两只船会晃动和碰撞,能避免出现糟糕局面,可惜兜里没有钱,要命的是,经常梦里躺在钞票堆成的床塌之上,清晨又回到身无分文的现实,那种心理落差,每每让他恼羞成怒,他清楚,要偷渡穷困与成功间的那条河,必须得有现金先买票,必须有常人不具备的耐心。 回凤凰城时间不长,事情越来越多,每一件都能带来百万财富,每一样都能瞬间改变生活模样,判决多人命运,而提前堵住决口、尽快砸碎枷锁、翻身当生活主角,一切的一切都迫在眉睫,唯一的希望是那只不太起眼的蓝釉瓶,它改变了他对祈祷的唾弃,改变了对缘分的不屑一顾,甚至改变了从不把希望当希望的习惯。 形影不离的白岚、家人愈来愈难看的脸色、姐姐不时地冷嘲热讽,在惶惶不安中更添忧心,觉得这种情况再持续半年一载,自己将变成第二个束虎,与白岚的关系也将戛然而止,实在无法忍受靠女人数钱的日子。 “哎,我没法再看束虎那张鬼脸,跟他打交道的重担只好落你肩上了。”她又给他夹菜。 “找他打麻将?”他觉得这付担子重得过余。 “泡桑拿、喝闲茶、打麻将,都行,没事总转悠呗,就一条,别学冯运。”她具体落实任务。 他心想就一条,没钱,有些反感地说:“应该有别的办法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要跟那只病虎处得好,连他的窝都能偷偷搬走。”她继续剖析。 “我说,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凡事要讲运气,说不定哪天凑巧就发现了。”他毫不领情。 “你不是也说夜长梦多嘛,不弄清楚,安稳觉别指望了。”她观察他细微变化。 “我躺你身边,你还是睡不安稳?”他宁可冒沈鸿滨打电话来的风险,也愿意每晚跟她睡一起,那种意外出现,毕竟还能想法处理,身上没钱,想什么办法都变不来,又不能去借高利贷。 她抬头认真想想:“没,睡得可踏实了。” “那就好。”他不想再多说,心里掖着没告诉她的隐忧,从前天冯运的突然介入,知道他们有着复杂的利用关系,一个警察与一个曾经的犯人,能有什么关系?不言而喻,为了维持那种关系,说不定会牺牲敢于触及真情的任何人。 “摸清病虎的路数,和我睡觉踏实,现在不矛盾了。”她突然神秘地一笑,“那说好了,你每晚都跟我在一起,我那或你那都行,还有,搞清楚他,是为了尽快卖那盒里的东西。” “你手头又不紧?”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俩过日子,多点钱终归是好事吧,钱多,满足的心愿也就越多。”她把椅子拉近他。 “这不还有我嘛,说不定某天某人就咸鱼翻身,保证你风风光光的。”他拿定主意,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拍卖之后,最好能拖到她不想再深究那事。 “我是那种虚荣心强的女人吗?我自己无所谓,一直替你着想,如果手里有大把资金,可以投资个项目,你的事业就起步了。”她坦露真实想法。 “你没发现我的事业已经起步了吗?”他觉得有必要讲清楚。 “什么事业?”她整个人僵住,接着复苏过来,“你是说倒古董?” “不算吗?方兴未艾,完成第一桶金,就正式开家公司,收破烂的同时――收古董。(.)”他强调想开公司,知道这样能满足她的心理预期,好在她家人面前说自己是公司老板,双方差距就最大化的缩小了。 “破烂公司?收再多的古董,挣再多的钱,仍然是一家破烂公司。”她伸手看他是否发烧。 他避无可避:“工作不分贵贱,财富不分档次,只要合法,照样缴税,我觉得没什么不妥。”自然而然想起二十年前提出与她分手,正是因为她有强烈的门第观念,举手投足间都能感受到,他一直以男人寄人篱下为耻,可以活得清贫,但绝不自取其辱。 “当然没什么不妥,可你是何青屏,是我白岚的男人,有钱的同时有形象,这不更好吗?”她的话带着严厉。 他冷冷一笑:“刚到外地时,住的地方,蚊子多得能把我抬出去,每天骑着自行车贯穿整个京都城,风吹日晒,何来的形象?本人就这样,又不影响京都市容,少看我一眼,就节省一点路人注意力,关键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不是为了活给别人看,当然,凤凰城与外地不同,进出都是熟人,稍稍注意一下也就足够,收破烂不可怕,只要别人不把我当叫化。”口气异常冷峻。 她瞪着他,就像当时瞪着进屋的束虎,蓦然间,仿佛看到当年那个何青屏,心头一股寒意升起。 “白岚,二十年的岁月不曾改变我,为此,我不惜抛掉过去以往种种,别刻意为我,好吗?”他软化态度,话里充满诚恳。 “回来收破……收古董是你回来前想好的?”她十分明了相互顶碰下去的结局。 “不是,凑巧赶上了,发现自己还有些适合。”他恢复到交心的状态。 “之前,想过回来干什么吗?”她不相信他没有一点规划。 “说一千、道一万,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今后能安心写作。”他觉得早应该告诉她。 “天啊!几十年岁月如刀,你人没变,连理想的头发都没少一根,都不知道我该钦佩还是不安,你真的还是那个何青屏!”她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握住她的手:“再说句掏心窝的话,不管在别人眼里,我现在沦落到哪种地步,我,必须靠自己站起来,不排斥别人好意帮助,但我不接受施舍和嗟来之食,否则,我生不如死。” 她眼里盈满泪花,头偏向窗外,久久地一句话不说,平时总反省自己的固执,竟然有比自己还固执的人,而且固执不知多少倍。 他扬手招呼买单,小声说:“看吧,我叫来服务员,却得你掏钱。” 她弹跳般的侧身:“这……”立时隐去眼里的光芒,“谁掏不一样,这样也让你痛苦吧?” “有一点,特别不安。”他实话实说。 她付完钞票,见服务员离去:“换位思考,我作为一个女人,要总是这样,也会觉得不安,亲爱的,你要记得,我是你的女人,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至少你不能跟我见外,不然,这辈子怎么携手走下去?” “嗯,明白,我会控制好自己的。”他站起,“你喝了酒,别开了,明天来取。” “就小半杯红酒,你不是说运气吗?不会那么差的。”她挽住他胳膊,满怀心事地出去。 从未觉得上班时间这么惬意,又见汉堡在铁梯口迎接自己,何青屏倍感熙宅的亲切温馨。 开电脑、浇花、扫晒台、擦家具,他任汉堡进进出出的跟着折腾,末了,剥一根火腿肠扔到晒台,它欢天喜地扑抢,他带上门,插上手机电源,再开机,刚登录qq,短信铃声不停提示,居然一下收到四条短信,全是沈鸿滨的,时间从凌晨一到两点,立时心里冰凉。 “赶紧编理由,为啥要关机?”“给你空间,不是让你放纵的!”“必须告诉我那女人的名字和长相。” 最后一条是“我决定了,除了凌晨抽查,增加不定时的巡视制度,至少每二个月到一次凤凰城,宝贝,这注定是一场消耗战,我耗掉的是所有假期,直至耗到你弹尽粮绝、精神崩溃,求着我带你回申市。” 他暗骂一句粗话,接着点击回复,刚打上几个字,忍住怒火又删除。 嘴上嘀咕着短信内容:“老子才不陪你耗呢!”却始终没敢发过去。 他意识到,她的警告是悬在头顶的达克摩斯之剑,特别是“不定时”,只有突袭检查才最有效果,也意味着那把剑会随时掉进自己的后背,唯一的应对策略是完全不予理睬,来也好、去也罢,不接不送不照面。 那会是什么结果?稍一深想,又犹豫了,她气势汹汹地来,到了窝边,有可能找不到兔子吗?好,那就狡兔三窟,玩迷藏,又是什么结果?她倒在三楼的血泊中,手里仍攥着那把满是血污的剑,汉堡兴高采烈地围着尸身打转,舔食味道鲜美的血。 不到二十分钟,他觉得脑瓜生疼,怕的不是她要砍自己的头,而是她一剑…… 他编个离奇的理由,修改后发送:“半夜尿急,出屋带上门,殊不知被那藏獒撞开,叼着手机乱跑,一顿狂追,逼它进了厕所,满以为瓮中捉狗,手到擒来,不曾想到它一害怕,手机掉进厕所,我的心立即冰冷,那下面可是满满的粪池……刚去买了新手机,你还来怪罪,不是要来吗?一见面,我就掐死你。” 他知道她肯定深信不疑,在她眼里,离奇的往往是真实的,原因是一般的人不会为了撒谎编复杂的故事,越复杂越易露馅,她来了,也不至于掐死,但能表现自己的理直气壮,说不定就把她的猜疑给抹掉了。 至少,他希望是这样。 第30章 难题 约十分钟,回复过来:“来呀,掐死我吧,顺便再掐死那狗,主人轻佻,连狗也胡闹。开晨会了,吻!” 刚开心,又转喜为忧,一次抽查,自己丢了手机,面对今后的无数抽查,还会丢什么呢?总之,手机不能再丢了,好在她不再提巡视制度,盼望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分身自然乏术。 打开体育新闻,短信铃又响,见是白岚发来:“屏,刚离开,又想你了,屏上无壁纸,除了屏,还是屏。你呢?” 他一阵苦笑,最怕女人问“你呢”,要真想对方,答也就答了,不然答起来是很痛苦的,男人的谎言就这样堆积起来,男人善良纯真的天性,也就这样被蒙蔽。 他心说正为生存忧心,哪像你闲情逸致,又不得不再痛苦一次,拟写短信,突然醒悟她的短信暗藏学问,有点像咬文嚼字的古诗,自己号称玩写作,她就摘一片身边的叶子当考题,显示极强创作之外,更蕴含难得一见的灵感,回复缺少默契意境,她偷笑地神情肯定破空袭来,还夹着白眼与不屑。 试着按她的风格回复,才发现十分困难,她信手拈来,自己想破脑袋也拈不来,即使合上,也一定生硬勉强,他哀叹一声,女人啊!就爱没事找事。 二十分钟过去,想得脑袋出现空白,又十分钟过去,仍旧只字按不出,知道不能再围着她的姓名转悠,否则必定呕心沥血,他甚至想直接认输,承认她出的是世纪绝对。 正无计可施,他猛然想起她有个乳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小芽儿”,哪个芽?没见过,谁会写乳名呢?转念一想,叫芽,还不如叫丫,错了,也不能怪自己,只怪别人口齿不清,能过关就行。 来来回回地修改,最后完整念一遍:“丫,挠完脚,痒受不了,丫边有重叠,除了丫,仍是丫。” 发送完,差点喜极而泣,一大早,被两个女人的短信折腾,几乎脱去一身皮,心想她们真要折腾,估计皮都剩不下。 正欲起身,铃声响,忐忑地看:“哈哈哈……”一长串“哈”字后缀着一个血红嘴唇,知道上午总算安静了,伸个懒腰,琢磨是否睡个回笼觉,身心俱残,这是找女人的起码代价。 屁股刚挨床边,qq“叽叽”叫,点开看:“何哥,拍卖会的资料已给你寄过去。”是小杨。 “好的,筹备情况怎么样?”他提起精神。 “这次来的买家较多,座位有限,要求卖家到现场最多只一位。”小杨继续说。 “明白了。”他想自己要去现场吗?不去,拍不了照,就没办法为蓝釉瓶添个有力证明,“拍卖会后提供相关的图片资料吗?” “会的,有录像,到时可以发给你。”小杨回复较慢。 “谢谢。”说完再见,仍不想轻易错过拍卖会,难得的观摩,能了解哪些藏品受欢迎,也能补一下订价学问,这对以后收购至关重要,可盘缠呢?总不能回头再劝说张松掏路费。 前思后想,只好决定放弃现场学习的机会,再次发誓,一定要拿到那把标尺。(.无弹窗广告) 蒙胧中,何青屏听见汉堡狂叫,揉着眼睛下床,吼道:“瞎叫什么?”那狗没了动静。 正从窗户探望,铁梯口冒出白岚身影,汉堡的尾巴居然摇得无限欢畅,跟随到门边。 白岚见到他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快开门啊!” 迎进屋,他才注意到她拎着两只塑料袋,里面装满各种吃的喝的:“超市不要钱呀?” “嗯,奖品!”她把塑料袋放柜上。 “厉害,到超市都能白拿白要,姓不错。”他又剥火腿肠。 “去,给你的奖品,我笑了一上午,总有同事问有什么喜事,哈哈哈,还丫丫的。”她开心得像个孩子。 他如法炮制让汉堡出门:“我愁了一上午,没白愁。”半躺沙发上。 “我是偶得佳作,知道那有多困难,还想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回复却过来了,用一只破脚来过关,真恶心!”她在他身上又揉又掐,“赶紧,出去吃。” “也是奖品。”他架开她双手站起,“要这样,你每天出一道题”。 “没题,也得吃饭,也得睡午觉。”她掐他脸,“短信里说的是真的,转身就想你了。” “好,看在世纪绝对的面子上,我就不辞辛苦,走一遭。”他打开衣柜,她伸手翻看里面衣物,取出一件红条体恤,又示意帮他脱衣服。 见她睡着,何青屏下地,从桌头柜上抱着玉锁盒出屋,坐下放好,先点上香烟。 开盖,再拿出玉和锁轻轻地放沙发上,试着晃动中间的小隔板,刚晃两下,它应力而起,竟有些莫名紧张,再察看盒内四周,确认再无物阻碍,又试着拉起绿绸软垫,尚未用劲,便轻巧揭起,露出净洁暗红色底部,从里到外,都是同样的生漆。 他放好软垫,捧起盒子仔细察看,没有任何暗屉痕迹,又用手摸一遍,再用爆栗食指挨着敲,内外上下敲遍,没发现一丝异响,确信手里的盒子乃实木所制,他仍旧不放心,再一次瞧遍,根本找不见一条笔画,更别说文字。 放好盒子,他苦思冥想,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刨掉漆面,才能真正的一览无遗,白岚说不定就反对。 他拿起那块小隔板,薄薄地,无法藏任何东西,藏根头发丝倒有余地,对微雕高手来讲,头发上刻字,虽不费多少工夫,真要藏根头发丝,那是不指望人能发现,暗藏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最终让人发现。 他又拈起那块软垫,四条边均往里卷,卷好后再缝金线,曾见过裁缝缝衣服,都是这种卷法,为的是不让布上的线头露出来,把绿垫平铺茶几上,发现它恰似一块缺了方格的相棋盘,中间两条线的距离正好是箱子的高度,也缺了“楚河汉界”。 接着又按又轻拍,软垫没发出一点异响,除了缝线处均匀下陷,其它部位再无高低不平的感觉,虽不清楚填充具体物,肯定不是棉花,是绫罗绸缎或棉布之类,想拆开看,还是得她同意。 只得把精力放回到玉锁身上,从文字中,始终感受不到任何提示,他只知道如果其中有奥秘,玉锁不会开口讲话,而专家也不一定拿得出准确意见,两件跟小说里描写相似的玩意儿,任何专家都不敢信口雌黄,要解开它们的身世之谜,除非找到强有力的文字证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挂钟快到二点半,重新铺好装箱,送回卧室。 “看出什么眉目来了?”她侧身,拉毛巾盖胸前。 他坐床上,抚摸她的背:“一是去掉箱上的漆,二是拆开那绸垫,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这样做了,仍然一无所获。” “那这不是新证没发现,连老证据都毁掉了吗?那就依你的,再等等看,万一哪天老天开眼呢。”她笑吟吟地往起爬。 “嗯,暂时忘掉它,当你从来没拣到过,只有这样,它才不会变成心魔。”他站起朝她伸出双手。 她握住,佯装用劲:“我还是起不来。” “那下次我节制一点,总不能让你上不了班。”他调笑。 “你敢,我就是不想上班。”她嗲声嗲气。 “那税收工作怎么办?”他欲抱她起床。 “反正怪你,就几天,你废了一个税收干部。”她突然用力拉他伏在身上,“有个想法,去度蜜月?” “想法不错,我举双手赞成,等拍卖会后,好吧?”他一听就头疼。 “那给你五分钟时间做补偿,要让我高高兴兴地起床。”她见他眉头紧锁,得意地笑成一团。 第31章 溺毙 五月底,翻飞的乌云在轰隆雷声的吓唬下,最终没有一滴雨洒在凤凰城的土壤上,持续八个多月的干旱仍在延续,唯有煤矸石山上的红色三角梅是不在乎的,它们的火焰覆盖整座山,一直处心积虑要借势阳光烧毁独占多年的人工山,赶在雨季来临前为种籽辟出新的家园。[] 天气像六神无主的瘾君子,始终在乌云与阳光之间犹豫徘徊,气温一点一点走低。 五月最后一天,巍峨南山终于发动雨季攻势,潜伏群山之巅的云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风,开始久违地疯狂,一切能摇晃地都在跳跃欢呼,一支烟工夫,天空垂至半山腰,午后黯然似黄昏,突然,南山顶一道撕心裂肺的暴闪,像倚天长剑剖开天空腹部,顿时,每座山峰都变成霹雳剑客,极光一道接着一道,天空被豁出一条又一条地惨白伤口,天际开始垂死挣扎,汹涌的颤动中,天空哭了,支撑不住时大雨狂泄而下。 第一滴雨打在晒台中央何青屏的身上时,他没躲,身边的汉堡也没躲,它陪主人一直坐看雷霆万钧、风云变幻,觉得自然中的任何景象都没有一根骨头有吸引力,见晒台全淋湿,它率先撤退到干燥角落。 一道火光闪现,何青屏又点上一支香烟,努力眺望朦朦胧胧的远方,他觉得自己如同另一个干旱季节,精神、希望、日子以及情感,都极需雷电轰鸣和暴雨浇灌,宁可水中溺毙,不在枯萎中死亡。 他扔掉浇湿的半支烟,任凭拖鞋淹没在水中,当全身湿透时,体验到一种自虐的残酷快感,在又一道闪电划过的瞬间,似乎理解了沈鸿滨的畸型恋情,也领悟到白岚二十年不变的固守,她们同样是干旱季节,属冬季干旱,期待的不是财富雨,而是情感冰雪,在厚厚的覆盖之下休眠,等到春暖花开,复苏后的情感更加狂野和奔放。 他不对她们任何一人妄加评判,也不能厚薄不均,唯一想实现的是有能力在茫茫世上与二人和睦相处,知道这是男人自私的弱点,没有这个弱点,三个人的战争中,每个人的更多弱点将暴露无遗。 他再一次计算拍卖会的时间,确认漫长的煎熬还有整整十五天。 雨季的好处,清凉会让时间走得更快,另一个好处是,何青屏不用再接长水管冲涮晒台,只需用积水清洗汉堡留下的尿渍和便污。 午饭前,他几次想打电话给小杨,询问拍卖会情况,又知这样做,纯属添乱,如有消息,人家自然会来电通知。 饭后,为了减缓局促不安,想到平价超市逛一圈,刚下到二楼,迎头撞上老妈。 “正好。”她指着鱼池上方的保坎,“看见没?一到雨季,那些小树一个劲地往上窜,到了秋天,掉得院里和池子里全是叶子和果子,我们去砍。”不等他同意,她从厨房里拎出两把黑黝黝地菜刀。 他接过一把,入手沉甸,不见寒光的刃暗藏锋利:“你在这指点,我一个人去,老胳膊老腿的,别扭着。” “那是最好,耐心点,把那些树一砍而光。”老妈见他穿着牛仔裤和慢跑鞋,点头道好。 他绕到楼后,爬上石阶,再翻过横跨道路已经废弃的皮带走廊,来到杂草丛生的坡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以往砍掉的速成树干,连下脚地方都没有,担心里面猛然窜出蛇或其它动物。 他开始挥动手中的精钢菜刀,刀起枝落,勇气大增,一路连砍带移,生生地辟出一条路,终于来到保坎上方。 “尽量贴着地面砍。”老妈站原地连比带画,“不然过不了多久,还得砍。” 他“嗯”一声,抓住第一根速成树,约有手腕粗细,奋力一刀深至中部,连续数刀,它飘然倒下。 他突然觉得很过瘾,又抓住一棵拇指粗细的,一刀就利索,速成林在菜刀面前,如此地弱不禁风,大出他的意外,片刻间,十几棵已然倒下。 在钢刀的疯狂飞舞中,保坎上方渐渐开阔,他浑然不顾额上汗雨,只是埋头弯腰一路砍杀,每砍断一棵,似乎就离成功越近一步,长期淤积的郁闷就排解一分,直至砍到右臂酸胀脱力,他停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哎,顺便把橡皮树的树枝也砍了。”老妈及时提醒。 “好。”他砍倒最后一棵速成树,环视一下,眼光落在粗壮许多的橡皮树树枝上,黑乎乎的,不知结不结实,靠近后抓住一根细的,倾力猛砍,树枝应声而断,他身体剧烈晃动,几乎掉下去。 “傻不傻,用那么大的劲干嘛!”老妈有意见了。 “现在知道了。”五分钟不到,那株老橡皮树伸向熙宅的枝枝藤藤全被清除,他喘息着问,“还要砍啥?” “只剩橡皮树了。”老妈笑逐颜开。 他望着三人才能合抱粗的树:“那我还是省点力气吧。”提着菜刀踉跄着沿原路出去。 洗完澡,他看看被砍伐过的地方,上方多了一片阴沉沉的天。 上三楼,汉堡尾随,他怎么赶,它都赖着不动,就想跟他进屋,他想这都什么时候,就别来添乱了。 正无计可施,走到半人高的窗前,他对它嘻嘻笑,接着把毛巾扔屋里,双手攀住内墙,脚蹬水泥台,用力站上窗台,再纵身跳下,那汉堡被主人出其不意的举动弄得发懵,蹲原地狂吠两声,接着扑向窗口,人立而起,居然比窗台高出半个头。 人狗内外对峙,他朝它打趣:“以为只允许你们跳墙啊,人急了也能跳窗。”汉堡见他嘀咕,又叫两声。 挂好毛巾,晾好**,手机铃声响,心里一阵激灵,看钟正好三点半,扑向沙发上一看,正是小杨打来,他的心一阵狂跳,眼瞅着往嗓子眼外面蹦。 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何大哥,你好。”小杨仍是欢快的声音。 “你好。”他不敢主动问。 小杨轻咳一声:“不好的消息!” 他脑袋里“嗡”地一声,右手跟着心一起在颤抖。 “拍卖会刚结束,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你家宝贝,拍卖不成功。”小杨的欢快终于收敛。 他萎坐于沙发,对小杨后面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本能地最后说了声“谢谢。” 在绝望中,他痛恨自己当初的轻率,那只蓝釉瓶凭什么能值八十万?如果起拍价订八万,少付出九成的前期费用不说,说不定得到的是令自己惊喜不已的消息,八十万与八万有何区别?只是相差十倍的数字,而对于自己来说,它们完全没区别,八万元能让生活重新启航,就有机会创造凤凰城古玩大亨的传奇。 如今呢,由于贪婪,由于轻信,由于豪赌心理,输掉了一切,包括长期引以为自豪的信心,漂泊中的任何挫折没有击跨他,试图安稳的第一次失败就让他成为风中烛。 他像困兽在屋里徘徊,希望破灭后,精神像倒下去的速成树,只能面对生活的钢刀在晚风中瑟瑟发抖。 几次想把手机砸到对面墙上,不知道将如何应对惨败后的生活,只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开始了真正意义的生存挣扎,那一望无际的煎熬会无休无止地陪伴自己,就像凤凰城雨季中的雨,一直侵袭本已破漏的屋顶,在熙宅中滋生出数不清的爬虫、霉菌和污秽,预感到自己真的要在水中溺毙,再也看不见凤凰城旱季中的太阳,它曾是那么炽热、辉煌与火红一片。 电话铃又响起,他不再理会,静音后把它塞进枕头下,把自己塞进思绪晦暗的阴沟里。 第32章 偷袭 凤凰城的雨很守时,黄昏时阴云如约而至,入夜后便淅淅沥沥,有时下到第二天早晨,午饭前恢复晴朗,最苦的是汉堡,整夜蜷缩的角落像三面环水的岛屿,自雨季起,再没获准与主人同屋而眠。 何青屏并非不可怜它,觉得藏獒适应最艰苦的环境,酷暑雪地中,照样强壮得像狮子,另一个原因是,认为自己也是一只走失的獒,他和它都在寻找回归方向。 回归第一步,用近24小时把自己从灰烬中挖出来,又用48小时,让自己尽量恢复平静,之后的整个上午,一直盯着显示屏,尝试从纷乱思绪中清理一条路,像砍速成林那样,不同的是,生存之路来源于理智之路,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写作中。 经历初期的杂乱无章,渐渐地有了感觉,敲出的字数在增加,从2000提升至每天6000字,十天后,一本小说轮廓敲出来,心中残余的绝望也被敲得所剩无几。 为了不影响他,白岚每天中午来,约定周末晚上一起共度,他感激之余,顿感轻松自由许多。 快到十二点,他揉揉眼睛,点击保存,关闭电脑后打个哈欠,隐约听见电话铃响。 到床边拿出手机,不禁愣住:“喂……好兴致,今晚提高了慰问级别……别开玩笑……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真掐死你……”那边传来嘈杂声响,心被什么东西扯掉,“你刚出云明机场,正赶往火车站……你这个疯女人!那你早点来个电话嘛……想起来了,晚上没火车……啊!那得多贵,你跟司机商量吧……”千真万确,沈鸿滨突袭检查来了,正跟出租司机商量直接开到凤凰城,掐指一算,清晨六点左右就能到,“说好了……900块,那还行……那你趁机好好睡一觉……不想睡,那一见面就只有熊猫眼了……这就对了……到了凤凰城,往清凌口方向开,然后给我电话……”盯着手机发呆,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没白岚,来了就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可能住一天就回返,跟白岚的见面就像墙上挂钟准时,想不碰上,比登天都难。 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事先无丁点儿预兆,他双手捧着低垂的脑袋,只能骂天骂地骂那坏女人。 实在没办法,唯有铤而走险,直接告诉白岚,申市那边有急事,必须连夜离开乘明天早晨的飞机,他摇头苦笑,真要实现自己的谎言,过程太匪夷所思,那沈鸿滨打的来凤凰城,自己又打的直接去云明,两台出租车会在某处擦肩而过。 他掐断联想,草拟电话腹稿,认为发短信要稍微可靠,至少能一口气把意思说清楚,觉得这是最令自己痛苦不堪的谎言,连自杀的心都有,最麻烦的是,万一白岚看见自己和沈鸿滨在一起呢,沈鸿滨是那种能在家里呆上三小时的人吗?何况家附近就那么一、二条公路和一两处热闹的地方,比不得申市有八千条街道。 “见信别回复了……”编离开的理由出问题了,说什么才可信?肯定跟孩子有关,说她什么呢?病了,不等于咒孩子吗?前思后想,想出一个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事急,又值你深睡,只能不辞暂别,申市原来居住的房子要拆迁,登记时她们才得知,必须同时有我的签字,因为我的名字还在同一户口本上,截止时间是明天,我于凌晨一点打的赶往云明,希望乘上最早的航班,才不致于误事,到申后,再与你联系。”正想发送,想想不对,吵醒她不说,万一打来电话呢,什么时候发?再晚发,仍可能打电话,那时说不定沈鸿滨已在身边。 他硬着头皮发送,不愿想像那几行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过一会儿,见无动静,调好五点闹钟,再关灯上床,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短信铃声。 “睡死了,没听见,尿急才发现。这么大的事,她们事先也不讲一声?真够可以的!一路小心,快去快回,到那边不能有其他想法,你在路上,就不说晚安了。爱你!” 他抱拳朝天,谢天谢地谢女人。 一块石头落地,心想攒点精神应付接下来的变化,蒙上被子接着睡。 天已麻麻亮,何青屏仍站在岔路口引路,司机对照定位系统,说已临近他说的高速公路出口。 关掉手机,点燃清晨的第六支香烟,又看手机上的时间,突然想起一件非常要命的事,对沈鸿滨来讲,手里的手机已掉进粪坑,怎么还能用?背上立时热汗如注,她会记得形状和颜色吗?它经常出现在她面前,不可能不记得,藏起来容易,这种时候到哪去找另一只手机。 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赶紧把它装进屁股兜,用老妈的手机调包前有人来电话,只能认栽了,但愿有机会跟老妈单独呆两分钟。 觉得差不多了,不时眺望出租车来的方向,烟刚抽完,见一辆红色出租车急驶而来,赶紧扬手招呼,车明显减速,向他靠近,沈鸿滨的脑袋正伸出窗外,她一声声尖叫。 他苦涩的笑,拉开车门,握住她的右手,拍拍靠背椅:“师傅,就路口左转,一分钟就到。”扭身装出兴奋样,“你是真不让我活!看把我折腾的。” 她扑他身上,又蹦又笑:“觉得好玩吧,昨天下班后临时决定的,简单收拾,开车直奔机场,把车扔在停车场,然后买票登机,一点不耽误,这就叫效率。” 他暗骂这叫神经病,一脸心疼表情:“马不停蹄的,多辛苦啊!看你风尘仆仆,真的于心不安。”又告诉司机,“前面垃圾筒对面停。” “这么快,家人都醒了吗?”她拿起手包取出一叠钞票,待停稳,“1000,谢谢你。”司机连声说谢谢。 他从后备箱拎出箱子,跟司机摇手再见,在前面引路,浑不管饭馆外面丢来的眼神。 她朝饭馆里瞧一眼,紧追两步,指着那株橡皮树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熙宅吗?”话音刚落,上面汉堡开始咆哮。 等上楼看见汉堡,她拉住他:“这么凶!”畏缩不敢再上。 他觉得好笑:“我上去打开门,然后抱住它,你进屋后立即关上门。”心说还真有你怕的。 “那得抱紧了,还以为是宠物狗呢。”她一只脚踏在铁梯上,随时准备逃跑。 他想没听说谁家把藏獒当宠物狗的,从窗户递进箱子,打开门,到梯口抱住汉堡:“快上来。” 她“哎”一声,懵头懵脑地往上跑,进屋后“轰隆”一声拍上门:“你怎么进来啊?” 他到窗前:“我就这么进来。”轻巧地跨上跳入,汉堡紧跟着人立而起。 她吓得边退边抚胸口:“哈哈,这太有意思了!主人跳窗户,这边肯定好玩,原始味好浓啊!”喜滋滋地在屋中间打转,似乎已把熙宅当成原始人的树巢,“凤凰城完全给我另一种感觉,梦想中的……野性奔放。” 他有些傻眼:“是,荒郊野岭的,有这么点味道。”心想一定不带她去那些村村寨寨,这要住出瘾来,巡视制度真会实施,这日子就别过了。 她探头看后窗景色,又跑到另一边看晒台和汉堡:“你怎么不早说?知道是这样,我早来了。” “你不觉得狗很烦?”他干扰她的兴致。 “干嘛烦它,大不了给它多买些吃的。”她跌进沙发,左瞧右看。 他又指着墙上成排的雨痕和两条爬动的黑色千脚虫:“屋漏偏逢连夜雨,到处是虫子、蟑螂什么的。” “任务交给你,见一只灭一只,只要它们不上床,就没事。”她拉他坐下,“那狗总守在门口,我上厕所怎么办?” 他嘿嘿一笑,有了主意:“平时,屋里放一只装满清水的盆,不愿意动,你在屋里简单洗洗,要小便,就更简单了,尿盆里就行。” 她笑得花枝乱颤:“那有这样的,不脏吗?” “是脏点,尿完,我去倒,倒完再洗干净,重复利用嘛。”他极力不让熙宅和凤凰城给她留下好印象。 “我想想,那只好让你费点事了,半夜三更的,不喜欢出屋方便,万一掉进去怎么办?哎,外面那么多花呀树的,尿完,就倒那里面当肥料,算我的小贡献。”她起身到处寻找。 他心凉半截,敢情说得越不堪,她越喜欢,他挠挠头:“找啥?” “盆呢?这会就想尿,一直憋着呢。”她把箱子放柜上,打开箱盖取用品。 “我去拿,等会,顺便要两碗米线。”他堵住躁动的汉堡,带好门,只能面对现实,她不容易来,更不容易打发,除非她自愿。 第33章 鹊盘 要好米线,回厨房翻出一只塑料盆,清洗后端上楼,见她靠窗前跟汉堡闲聊,笑声比橡皮树上的鸟鸣还清脆,它嗅几下,再原地打转数圈,想区分出她与原来那个女主人的不同。 他递盆给她:“记住,先洗漱,后那个。” 她瞪眼:“这用你嘱咐?还干嘛去?” “端吃的。”他返身又跑。 再上楼,她刚洗漱完:“我像这里的囚犯,还住单间,又有男人陪,待遇可真不低。”接过碗放桌上,“刷牙水?” 他指柜上的电水壶:“递给我,尿没?” 她柔顺得出奇:“嗯,等会。”紧接着递出脸盆,“没味的!”“哧”地笑了。 二人一里一外忙个不停,终于完成饭前一切准备工作。 吃完米线,她问:“先睡觉,还是等会再睡?” 他担心老妈闯上来:“一夜都颠着簸着,你先歇会儿。” “困劲早过去了。”她又打开箱盖,“我的意思是先拜访一下你父母,不然,真让狗咬我了。” “他们起得晚,来得及。”他到床边把枕头放到另一边,抖开薄被。 “肯定睡不着,哎,走得匆忙,给你妈和你姐,各带一件小玩意儿。”她到床边摊开左手,右手放身后。 他看是一条金项链和一只洁白无瑕的玉佩:“太贵重了!不是走得匆忙吗?” “傻啊,好久前不就说要来嘛,有次去永协商场,顺便就买了。”她把它们放床上,“你分配吧,看她们适合什么。” 他想都适合自己,卖了,暂时就不愁了,感动地说:“这得把她俩乐开花,让她们抓阄,抓到什么是什么,不偏不倚。” “呵呵,那有这样的。”她又摊开右手。 他有些茫然:“啥意思?” “给你的。”她手里赫然是张银行卡。 “不是说好了吗?我不要你的钱,礼物可以收。”他合上她的手。 她一把搂住他,嬉笑不停:“问题是,这不是我给你的钱,是你自己的。” “这玩笑不能开,我穷得受不了,穷人的小心脏经不起这种刺激。”他坐床上,她坐他腿上。 她一脸严肃:“不开玩笑,这里面的钱,全是你自己的,要骗你,出门被那狗咬死。” 他的脸在疑惑中扭曲:“我的?” 她用力点头:“嗯。” “我哪来的钱?我不是三岁小孩。”他想自己的智力有这么低吗? “你四十岁了,还是个小孩,不相信大人的话,你就是小孩。”她把银行卡拍他肩上,“你给过我什么东西?” “我给你……”他愕然,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是说那绿盘子?” 她又用力点头:“就是那喜鹊登梅盘。”在他耳边又亲又啃,“宝贝,知道你什么地方让我感动吗?你送给我那么贵重的东西,居然不记得了,你压根没想过要回报,这辈子跟着你,你会毫不犹豫地把所有好东西给我,我更觉得卖对了。” 他的眼泪唰地下来,毫无阻碍地流到腮边、颈口,双手合什堵住嘴,一句话讲不出,想起对她的种种,酸楚中只觉无地自容。 她趴他肩上:“拍卖失败,我知道你难,你不说,我也知道,赶巧了,有位老外叫亚历桑德拉,在我办公室看见它,特别喜欢,说他妹妹要出嫁,一直想送妹妹一件东方吉祥物,缠着我,非得要买,他给九万,我要八万八,我说八万八,吉利,他特别开心,还说到欧洲,请我到他妹妹家做客,到时我们一起去。(.)” 他抚摸她的头,强行忍住眼泪:“我知道,卖得对,也说得对,你要不来,我真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捧着她的脸,“谢谢你,亲爱的!”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没卖亏吧?”从未见他哭过,从来都是他安慰自己,知道他的眼泪代表什么。 “不亏,卖多少都不亏。”他想说是自己亏待你。 “密码是你的生日,六位数。”她把卡片塞到枕头下面。 “走,我们下去。”他把两件首饰装裤袋里,又取毛巾擦把脸。 她拽住他:“我有点紧张。” “我比你还紧张。”他开门后抱住汉堡,见她已到楼梯,再松开强力扭摆的狗。 中午,老妈和何青屏在厨房忙碌,何青榕陪沈鸿滨在屋里聊天。 何青榕攥着玉佩,亲昵地问:“鸿滨,他离了,你知道吗?” 沈鸿滨点点头:“知道。” “你也离了?”何青榕毫不隐晦。 “呵呵,他告诉你的?”沈鸿滨微觉奇怪。 “他才不会说呢,我猜的。”何青榕不以为意。 “哦,我没结过婚。”沈鸿滨回答干脆。 “啊!”何青榕拍拍她的腿,“那小子是不是跟你撒谎呀,他没离,你怎么可能跟他好?” “我知道他结婚了,是我偏要跟他,这不,还追到这里来了。”沈鸿滨用实话套近乎。 “妹妹,我真就不懂了,凭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弟弟,在我眼里就一书呆子。”何青榕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他可不呆。”沈鸿滨小郁闷,哪有姐姐这样说弟弟的,“要比情商和智商,我都赶不上他。” “这真是**眼里出西施。”何青榕貌似大大咧咧,就想摸她的底,看不懂、也不相信这样的女人能对弟弟好。 “真就是,他给了我新生命,认识三年多,我就喜欢他,比以前的爱更浓、更烈。”沈鸿滨回忆表情,“前几个月他跑回来,跟我打冷战,恨不得亲手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啊!就算救过你,也不能故意躲着你,该收拾。”何青榕试不出对方深浅,便顺着她唠。 沈鸿滨也不想多解释:“上次去申市,我给他十万块钱,打死不要,气得我不行,咬了他一口,很轻的。” “是恨人,多咬两口。”何青榕心想给钱都不要,是该咬,有这样的女人,他回来干啥?尽孝有自己,男人就应该在外面打天下。 “姐,有的话只能跟你说,这次来,我想把他带过去,就怕阿姨不让。”沈鸿滨掏心窝子。 “带过去,那他能干嘛?”何青榕心说弟弟又不是东西,说带就能带? “我刚成立一家销售公司,他愿意,就让他来管,不愿意呢,就继续弄古董、写东西。”沈鸿滨透底。 “弄古董?上次我说不要弄,他偏弄,结果拍卖不成功,赔姥姥家去了,他不是这块料,一般的生意都照顾不了,怎么可能玩古董?”何青榕想起那蓝釉瓶就恨,恨它让自己无数的希望皆泡汤。 沈鸿滨似乎体会出何青屏在家里的难处,赌气地说:“拍卖虽然不成功,但另一样东西却卖成功了,我相信,他能把古董卖好,直觉是,他看东西准。” 何青榕半天没缓过劲:“等会,他把什么东西卖成功了?”猛地蹿到屋外,“何青屏,你过来!” 沈鸿滨眉头紧皱,极为不悦,心想这姐弟的差别也太大了。 他刚想问,何青榕把他拖进屋里:“当着鸿滨的面,承认吧,偷偷地卖了什么?” 何青屏顿时火气直冒,压抑地说:“鸿滨帮我把喜鹊盘子卖了,我也刚知道,正跟妈说呢。” 何青榕又蹿出屋,把老妈请过来:“喜鹊盘的事,你知道了?” 老妈笑着对沈鸿滨说:“多亏滨姑娘,瓶子没卖成,盘子却成功了,多好!” 何青榕伸出手,忽左忽右,一会朝他,一会朝妈:“卖了多少?你外孙女的学费钱。” 老妈打一下她的手,失去和蔼:“就你现在这个样,先靠边站,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何青屏一把抱住何青榕:“现在准备吃饭了,其他的,事后再说。” 何青榕还想说什么,老妈又一句抡过来:“再多讲一嘴,立马走人。” 沈鸿滨在旁边看得明白,一股怒气从内心深处冒出,只觉不可思议,姐姐都这样对待弟弟,那他在别人眼里还是人吗?就因为暂时没钱?想起他在申市时的节约,想起他一刻不想耽误的回归,同时看清楚他要实现愿望的障碍。 障碍就是缺一点点钱,能应付生活开销就行,必须是他自己挣来的。 就在片刻间,沈鸿滨推翻了来前的所有设想,再也不想让他就这样离开凤凰城。 只有一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每次坦诚对待别人,收获的总是充斥利益的别有用心,她感觉体内那股熄灭已久的火焰又开始重新燃烧。 第34章 紧逼 翌日清晨,趁何青屏下楼,沈鸿滨把昨晚剩下的肉和骨头扔给汉堡。 她见它趴地上啃食,伸出一只手:“哎,今后我总来,你不能对我凶哦。”它抬头看一眼,摇摇尾巴。 她又说:“除了我和家里人,别的女人上来,你要对她们凶哟,帮我把这楼上的人照顾好,好不好?”它只顾嚼骨头,尾巴不动。 她见它冷淡:“哼,觉得骨头怠慢了,你直说呀。”回头四下寻找,转身到柜边抓起剩下的三根火腿肠。 她剥开一根,伸到外面晃一晃,汉堡“噌”地一下扑过来,她后退一步,掰开火腿肠喂它:“别咬手啊!”汉堡嚼咽,眼神平和许多,盯着她的手。 她把火腿肠全剥开,高高地举起:“商量一下,我放你进来,但不许乱来。”接着扔出半根。 她毛起胆子扭动暗锁,心里不住发虚,门刚敞开一条缝,汉堡像鱼似的溜进来,她吓得一下蹦到床上,头“砰”地一声撞到顶棚,双手乱摇着喊:“不许上来!文明、讲文明,唉哟!” 汉堡像听懂了,溜直地蹲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她晃动的手。 “想撞死我呀,用火腿肠砸死你。”掰开火腿投掷,汉堡循着火腿飞行轨迹在屋里乱蹿。 猛听屋外传来喝斥声:“汉堡,你在干嘛?”何青屏闪现门口,惊异地瞅着屋里的乱况,“快出去,欠收拾。”取下书柜上的竹条。 “别打它,是我让它进来的。”她见到他,立即蹦到地面,“好惊险呀!还好它不喜欢上床。” 他哭笑不得,接过她手中的肠,向汉堡示意一下扔到外面,带上门。 “别关!”她上前打开,“好不容易才习惯我。”刚说完,汉堡又跑进来,围着她到处嗅,她紧张到鸡皮疙瘩爬满身,不停扔火腿肠。[.超多好看小说] 待喂完,他把它抱她身边:“记住了吧,她是这里的真正主人,得罪她,你就去流浪吧。” 她哈哈大笑:“我哪有这么狠心。”摸一下它的头,“这毛好软,做条围巾,肯定舒服。”见它乖乖的趴地上。 他本来想提醒几句,又觉没必要:“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车。” “取什么车?要干嘛?”她好奇的追问。 “跟我姐说好了,用两天她家的车。”他准备出屋。 “这几天,他们用什么?”她拉住他。 “姐说再去借别人的,说你难得来,让我带你好好转转。”他到门口。 “多麻烦啊,不用借车,要出去,走走挺好的。”她示意他坐下,“我换衣服,就想手牵手一起逛马路。”打开箱子。 他一听头就大,劝道:“出门就爬坡,很累的。”借车目的就为避人耳目,不惜带她到县城或别的城市去玩,最大限度减少白岚发现她过来。 她边脱睡裙边说:“多好,天气这么凉爽,走走还减肥,”换上一套深蓝发白的旧运动休闲服,把手包递给他,“走上去,再打车。” “想去哪?”他感觉她似乎有了目的地。 “还能去哪?去一个城市,当然要到最繁华的地方看看。”见他迟疑,“实话跟你说,你借来,我也不坐,马上出发。”她又拎出一双棕色慢跑鞋,跟他脚上的是一个品牌,前年一起买的。 只要出租车经过满是楼房的街道,沈鸿滨就专注看窗外。 一路打闹闲聊,很快到了金沙大桥,她突然拍打司机靠背,指着桥下:“师傅,我们想到桥下去,你给绕绕。” 师傅笑着说:“不用绕,过桥后有一条路通下面。” 她故意不看他,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下去只能到河边吹风,要不就是随心所欲地乱兜。 刚到桥下,她拍拍靠背,手指右前方:“师傅,就前面那幢大楼停。” 转眼到楼前下车,他发现是两家4s店:“想弄台车,直接开回申市?” “说不准哟,自驾旅游一直是我的心愿。”她比较一下两家品牌,牵着他走向右边那家。 “你当真呀,想我跟你一起开回去?”他想数千公里,一人开,肯定吃不消,只有拉上自己。 “这更是我的心愿呢。”她径直走向前台。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前台小姐标准的川味普通话,另一位西装男士见状走过来。 “是需要帮助,稍等。”沈鸿滨扫视完四台样车,“付款就能提车吗?” 何青屏见她真要买:“真要开回去啊!”她不理不睬。 西装男说:“没问题,牌照得等一天。” 沈鸿滨指着其中一辆白色车:“哪种颜色好?”问何青屏。 何青屏知道拦不住,比较完说:“黑的。”不知她抽什么疯。 “黑色的也有现货?”沈鸿滨问西装男。 “有,到那边喝杯茶,给你们详细介绍。”西装男抬手示意请。 “不用的。”沈鸿滨摇摇头,“就黑色的,一个条件,我付完款,马上可以开走,牌照过几天上。” 西装男又惊奇又怀疑:“先用临时牌照,你来前电话通知我,我带你们去。” “你让人把车开到门前。”她从包里取出一张金卡,“办手续吧。” 西装男不再二话,颠颠地前面引路,心说卖了十多年的车,遇到一位最省事的主,要都这样,口才算埋没了,那也乐意…… 何青屏坐进车里,插入钥匙,感觉还在梦里,心想这也太随意了,近20万呢。 沈鸿滨拍他肩:“从现在起,到我离开前,你是专职司机,离开后,你就是你自己的专职司机。” “啊!”他已猜到是给自己买的。 “说清楚,这是公司车,我决定跟你一起做古董,这算前期投资,会挤出十分……不,挤出五分之一的时间弄那个,经常要过来,没车不行的。”她见他呆坐不动,“发动啊,你能去云明接我,每次提前好几小时见面,我不想再睡出租车。” 他知道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渗进来,收买汉堡,计划投入,纯粹鸠占鹊巢,连心理准备都没有,玩古董还好说,通过喜鹊盘看出,至少不会因生意而闹僵,日子呢?这次不出事,算万幸,多几次长途奔袭,白岚肯定受伤,惊喜之余,除了愁,还是愁,只能先应付眼下。 顺着河边开,他握住她的手:“具体说说你的想法吧?”随时随地保持亲昵状态,不然她要生闷气。 她美孜孜的指着道路两旁:“到晚上,这江边一定很美,慢开细聊,美不胜收,我的想法与这有关,要与你一直重复这样的美景,直到法津不允许我俩开车为止。”见他眉毛搅成一团,“这边我啥都不明白,具体的是你的事情。” 他的眉毛微微跳:“那就现在开始工作,准确地说是边玩边工作。”只要蛇能出洞,自己怎么都可以,马上想起卖骑鞭给自己的苏曼香,又想起张松和陶罐。 她精神一振:“怎么开始?反正人都是你的,怎么玩,我都依你。”换床戏口吻。 “尽情的玩,公路边、岩石间、溪沟里、山窝窝……”他像逼急眼的兔子,掏出老妈的红色手机。 她见那手机实在扎眼,没空调侃:“那你还等啥?现在就工作。”拉下衣链,露出洁白丝制胸衣。 他赶紧帮她合上袒露的位置:“还没开始呢,看打电话情况。” “你没开始,我开始了,你打、你开,我不影响你。”她人像黏糕,伏低身子贴住他腹部。 他心说自动档的就是好,啥都不耽误,减慢车速,单手按号码接通。 “你好啊……何青屏,买你金鞭的……所以给你打电话嘛,收了什么好玩意……真有呀,那我给冯运和张松打个电话,让他们一起来……那好,你说不用就不用……放心吧,几千块钱,这会身上还是有的……在哪见……我到了凤莲镇,马上给你电话……再见。”关闭电话,他长吁一口气,敢情苏曼香对冯运的意见不小,再想去凤莲镇的路线,懵了,上次是紧跟李翠红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也不一样。 他将车缓缓靠边,沈鸿滨发现有异,缩着身子钻出来。 他打开导航:“路程1小时,但愿那边有好东西,你第一次亲自出马,得有收获。” “你是为那个女人,还是她真有什么宝贝?”她抓紧时间盘问。 “不带这样的,碰上女人,就猜不正当关系,工作怎么开始?”他输入“凤莲镇”,路线图和提示音都出来,方向没错,到最近路口右转。 “我不得不起疑,你连楼都不下,怎么认识她的?至少你去过,这么远,怎么去的?不会网上认识的吧?”她拉上拉链。 “时间长着呢,慢慢跟你汇报。”他让后面两辆车先过,重新进入车道后加快速度。 第35章 联袂 一路说明、讨论和预谋,未到目的地,聊出大体轮廓,驶出快速路路口,沈鸿滨陷入沉思。 他瞥她一眼,她突然惊起,没命地拍击中控台:“先就这么干!” 他抓稳方向盘,防她暴袭:“亲爱的,没事吧?” 她斜过身子:“我先前怎么没想到?”手往前猛挥,“那喜鹊盘是多好的提示啊!”又拍拍大腿,“你在这边收,我在那边卖,先在办公室里弄两个漂亮展示柜,就摆会议室,特别提示仅限观赏,都是我个人收藏,你想,我每天要在会议室接待老外,这就是机会,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半年,在朋友圈就会小有名气,坚持两条,一是封锁藏品来源,二是真正想收购的,你过去接洽……第三,收购时不能只看年代和真伪,要收有特点的,不管贵贱,老外一看就喜欢,他们喜欢什么?喜欢具东方色彩和吉祥意义的,还喜欢背后的历史故事,拿回国后,能向亲朋好友眉飞色舞的讲解一番,喜鹊登梅盘也许值不了那个价,但他硬是喜欢,那就是价值。” 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鼓励道:“还有吗?”自己悟出一些道理,是摸爬滚打过了,而她纯粹依靠商业头脑和灵敏直觉。 “接下来看情况了,如果顺利,我会找大楼的物业公司,依样画葫芦订做几个柜子,干嘛?摆在大厅显眼处,就为增添厅内的富丽和文化氛围,暗中跟物业公司相关人沟通,记下有购买意向的,再制定出奖励制度,会议室跟那大厅相比,小巫见大巫,接待的老外占不到三百分之一,这叫拓宽信息收集渠道,需不需要注册公司?这个等等再看。” “大厅要摆,那可不容易。”他清楚根根藤藤的牵涉很多。 “我们是专干不容易事情的,你干的事就很不容易。(.)”一提起工作,她脱胎换骨,立刻变成古罗马竞技场的女角斗士,精神铠甲熠熠生辉,每个部位处于攻击状态,左右肘部暗藏锋芒,随时能切割敌人头颅、豁开对手胸腔。 或许受到她的感染,潜伏的豪气重新在他胸内激荡:“我会打通所有能接触到的收购渠道,为你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援。” “走时,我能带些什么?至少十来件,不然不够摆,回去告诉他们,说是我此行收的土特产,昂贵的特产。”她伸直食指,“一是那没卖出的蓝釉瓶,它提醒我们牢记教训,再就是司马相如鞭、霸唱根雕雄鸡、瓜棱瓶,刚四件,任务很紧。” 他想笑,又忍住:“好东西多的是,别说十多件,一周之内,能收齐一百件,所以,别担心你的柜子空着,只是蓝釉瓶还等我去取回。”他设想好二人的默契角色,一定让张松心甘情愿地打开柜门,让苏曼香成天忙着访村走寨,唯有白岚的绝配玉锁暂不考虑,做买卖不是自找麻烦。 提醒自己不能走张松老路,收购热闹,卖时门前车马稀,意识到她所说的大厅展示是成功关键,等于在金融中心开了一个古玩窗口,窗口外站着熙熙攘攘、腰缠万贯的老外,其中还有不少国内富豪。 与那些古玩公司相比,自己玩直销和灵活无比的价格。 “永宁饭店”1019房里,烟雾缭绕,沈鸿滨为躲避烟熏,独自临窗而坐,自进屋起不讲一句话。 秦兵将背包里包裹好的物件取出一一摆上桌子,一块火柴盒大小的莲花童子绿玉佩、两枚完全相同的青铜古钱币、一只黄铜香炉和一卷画,最后从好几件衣服中取出一只青花瓷瓶。 也许是凑巧,苏曼香仍是上次见面时的裙子,眼影画的浓厚,眼眶像在跟五官闹分家,不细看,还以为遭遇家庭暴力。(.好看的小说) 何青屏重新点上烟:“发现有点变化,上次看一件拿一件,这次是和盘托出。” 苏曼香瞟一眼沈鸿滨,捏着嗓门说:“不奇怪,跟警察打交道,得多长个心眼,我们一位朋友曾被连锅端,损失惨重,罪名还不轻,最后被人家连蒙带吓,避口不提损失,一个月后才放出来。” “是啊,我们就二人,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呵呵,上次那只空盒里的东西,不是卖掉了吧?”何青屏脑里闪现她当时的表情。 “啥都逃不过你眼睛,进宾馆前,临时放朋友家了,带只空盒,是让那老哥觉得我们生意不错,虽然他不高兴,下次再打交道,会更主动一点。”苏曼香靠近一些,降低音量,“那盒子里的东西就在这桌上。” “这只青花瓷呗?”何青屏起身到桌边,“不担心我出卖你?” “呵,你会吗?”她到他身边,“你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我们也需要稳定安全的伙伴。” “嗯,各自买卖,那天偶尔碰一块。”何青屏坦率承认。 “你们单独来,就说明一切了。”苏曼香又瞟沈鸿滨,“你们是真正的买卖人,打交道应该不费劲,谈得好,生意成交,谈不拢,后会有期,跟那位老哥打交道就不同了。”她捧起瓶子,“没错,就是它。” 场面话说过,何青屏接过瓶子,随即又放下,拿起古钱币上下翻看:“这件东西,你先收起来。”递给秦兵,又拿起香炉细瞧,“我们赶时间,都直接一点,这个多少?” 苏曼香担心他又递给秦兵,犹豫着伸出一只手掌。 何青屏笑道:“巴掌不算数的,单位不同,区别太大,多少?” 她卯足劲道:“五千。” 何青屏顺手放下香炉,低头自言自语:“两千,还可以考虑考虑。”抓起玉佩,对着阳光照照,又贴在面颊上,“这个呢?” 苏曼香见他对香炉再无下文,有些急:“这炉子,可是明代的。” 何青屏单手抄起炉子,底部朝天:“看见没,字旁边另有刻痕,可能后来刮过,好象把‘德’字中间那一横刮掉了,你好好看看。” 苏曼香不接:“这个早看到了……刮掉一横,问题也不大呀?”边琢磨边看他脸色,“这块玉,二万。 少一分都不给。” 何青屏不动声色地笑笑:“玉不错。”拿起画卷解黄绸结,秦兵伸手帮忙,二人蹲在地上把画拉直铺平。 刚看一眼,他叫道:“太夸张吧,韩熙载的《夜宴图》居然在这里!” 秦兵尴尬地笑,第一次参与生意:“不是原画,拓本,出自清代名家之手,虽不是原画,也算老画。” 何青屏移到他旁边,阅读画后面的一大块文字说明,大意是《夜宴图》珍贵,许多画家曾描摹过。 “还真是,一点都不隐瞒,直接说它是假的,这倒挺好。”他突然抬头看苏曼香,指着其中一个字道,“这可不是清代画家所画,绘画时间也就二十多年。” “怎么可能?我们请人看过的。”苏曼香也蹲下来,短裙努力也包不住屁股。 何青屏问秦兵:“你对简体字有印象吗?这‘重’字,是简写字,清代画家肯定写不来这样的‘重’。” 秦兵摸摸脑袋:“有点印象,还真是简写!”说完伸手卷画。 何青屏也不阻拦,起身拍拍手:“现在,好东西难找啊!”走几步跟沈鸿滨小声嘀咕一句,她听话地往门口走。 苏曼香大急:“哎,价格可以商量。” 何青屏摊开双手:“关键是没法商量,东西不顺眼,价格更吃不消,就当又白跑一趟。” “香炉二千,就依你……”苏曼香被何青屏摇手打断。 他说:“看在这只瓶子面上,你开个实价,玉、炉和瓶子,一共多少?这样简单。” 苏曼香与秦兵对望一眼,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你们拿走。” “不好意思,不要。”何青屏搀着沈鸿滨打开门,正想拉上门。 苏曼香急跑两步喊:“一万五!已经滴血!” 何青屏又敞开门:“八千,行,三件我们带走。” 苏曼香恼火地喊:“一万,总行了吧。” “九千,再不讲了。”他暗笑双方是在服装市场。 苏曼香指着他,哭丧着脸:“实话告诉你,我急等钱用,没办法。”跺脚骂娘。 何青屏和沈鸿滨对视一眼,进屋对她说:“我拿香炉,你抱瓶子,宾馆旁边有取款机,一手钱、一手货。” 苏曼香跟秦兵私语几句,将瓶子装回盒里,顺手抄起那块绿玉递给沈鸿滨。 进电梯,何青屏问:“什么事?这样急需钱。” 苏曼香抹一把眼睛:“说出来丢人现眼,我家那傻子被女人煮了鸽子,人家正讹呢。” 何青屏碰碰她的肩:“其他不问了,刚才生意归生意,这会人情是人情,下去后,我多给你一千。” 苏曼香有些发愣,即不说话,也不点头,仿佛无动于衷。 第36章 野游 驶入街道,憋屈死的沈鸿滨终于开口:“什么是煮鸽子?” 何青屏斜她一眼:“男人跟人家女人好,床上正忙呢,被女人老公或别的什么人,堵了现场。” “哦,真有人干这种事?”她又问,“那钱币不好吗?看着像老东西呢。” “不太懂,制假很容易,总得有样东西先不要,下马威,尽量收市值更高的东西。”他清楚问答刚开始。 她从包里摸出玉佩:“这块玉,真的值钱吗?开口要二万呢。” “玉,越绿越好,顶级的是菠菜绿,这块玉,我觉得接近,通体无杂色,雕工细,手感温润,你看那娃娃抱的是什么?” “莲子,很清楚的。”她指给他看。 “按你说的,老外喜欢这种东西,连生贵子,典型的东方迷信。”他从后视镜观察后面。 “有意思,是很不错。”她为第一次顺利收购开心,“这三样东西,大体能卖什么价?” “有一件成交,应该不低于二十万。”他尝试为它们订心理拍卖价,玉第一、瓶次之、炉垫底。 “你真的是想抢钱呢,那有这样的暴利。”她打死不相信。 “空时跟你细讲,你再上网查查,就知道我的话不是放风筝。”他第一次独自收古玩,也有些没底,但不能把这种感觉说出来。 “哪有这种可能嘛,一万块,收一百万的东西,100倍呢,利润百分之一万,比那些毒厉害多了,说给别人听,人家会当我发烧的。”她觉得生意达到整倍利润,就不正常。 “所以我认为这是巨大宝藏,第一线收购,之前即使有过易手,涨幅不大,对收购价几乎不构成影响,要每次都像这次收购,只要不走眼,那就真有100倍的利,玩古玩,千倍、万倍的利都有,你需要适应一下。” “想一想,还真是,那天卖盘子,还没现在的感觉,要这么弄下去,我们真要赚大钱呢。”她没讲到底多少算大钱。 “古玩市场跟别的买卖不一样,那个喜鹊盘,猜我妈多少钱收来的?”他琢磨该去哪,后面无人跟踪,也不打算急着回凤凰城。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八百……五百,那就是二千。”见他直摇头,觉得低于五百实在难以想象。 “八十。”遇红灯,他四下察看,见左侧有一条商业街。 “你就蒙……八十元!一千倍!那我成了抢钱帮凶呢。”她像听见一个天大笑话。 “这叫捡漏,捡着了,就赚大了,老话说开张吃三年,不开张、只收藏,赔是肯定的,等明天……”本想说明天带她见张松,一想不对,那相当于转告白岚有个女人来了。 “明天干嘛?也去捡漏?”她磨拳擦掌。 他赶紧附和:“今晚我们不走了。”左转后减速,边走边看,“在这里挖挖别的渠道。” “那要住宾馆的,多破费呀。”她一本正经地嘲讽。 “就当庆祝我们第一次联袂行动,还能早早休息。”他想只要不回去就行。 “倒也是,休息好,才能工作好。”她话锋一转,“其实,挺想回家的,晒台上多自由,好神秘的。” “晒台上是不错,要有门隔开汉堡才行,别正在兴头上,它来捣乱,弄得不上不下的。”他想为啥不加道门呢?汉堡成长迅速,客人越来越危险,亲一下、刮一下,都不是闹着玩的。 “哈哈,你就逗我吧。”她看窗外风景,左手不住抚摸阳光直射的右臂,想到什么嘿嘿直乐:“这块莲子玉佩,我不想卖了。” 他思索一下会意:“怎么有了这种灵感?事业要紧,你没时间生,我没时间养,会对不起孩子的。” “我也觉得怪,怎么会有这种灵感?原来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是不是玉佩引起的?它真的很灵呢,二十万,是值。”她前言不搭后语,握住他的手,又扯开话题,“多给她一千,就不值了。” 他不解:“一千元为彼此留条后路,不好吗?” “生意就是要榨取对方,继不继续合作,不是靠怜悯与同情,取决于生意本身和相互需要。”她轻松提点自己的成功经验。 “要是那种只有百分之几利润的生意,你说的我赞成,多给对方一分,自己就少一分,不发展,等于死路一条。”他想不出达百万元的交易中,给对方一万或九千,究竟有多大区别。 “嗯,想到了,就说出来了,不用认真的。”她又望窗外,像根本没产生分歧似的。 遇下一个红灯,他终于意识到一万与九千间的区别,越想区别越大,接着深入地展开想,已不仅是区别,看到二人间有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随时都有可能扩伸,直到能把他们一起陷进去。 他及时掐断联想,对二人合作前景的担忧死灰复燃,只想找地方休息、吃饭和睡觉。 在凤莲镇过一夜,早晨到附近文化街转一圈,沈鸿滨蹲地摊边不住询问,把满地东西当成古董,何青屏好说歹说拉她离开,上车后仍不停问这问那,说他耽误自己捡漏。 随后两天,何青屏信马由缰沿铁路往北开,感觉好就停下或住宿,漏没捡到,连像样东西也没见到,仅在当地集贸市场象征性转转,每当沈鸿滨对某件东西感兴趣,他都摇头,离开后再告诉她为啥是假的,一次又一次地蒙混过关,尽管没捡到漏,她对漫无目的的游山玩水很满意,自由自在的单独相处,忘了工作和时间,公路边、岩石间、溪沟中,山坳里的柔情蜜爱一一实现,多次承认喜欢这野马式的日子,说等钱赚够,四十岁就退居二线,跟他一起过单调且快乐的日子,养狗培花、戏水弄山,还说重点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床上,弥补这些年的亏欠,过这种日子的范围,后来被她放宽到地球上的天涯海角。 他对她的想法报之以笑,对她感兴趣的旅游纪念品都支持购买,不惜走路时磕磕绊绊,要让她开心而来、尽兴而去。 他与外界的唯一主动联系,是趁方便时给白岚发短信,回复的短信有时被她听见,统一说成是骚扰信息,幸好她没有检查手机的习惯,新买的智能手机才没给他招来麻烦。 这天下午,雨后阳光照耀大地,车内气温渐渐升高,他关上窗户。 “饿。”沈鸿滨似乎已被阳光吸去精神。 他于最近路口驶离主道,又经过一处叫“浅水湾”的货运车站,见前面有一个岔路口,左转进入泥土小路,远远看见前方有一间孤零零地房屋。 土墙茅草屋前有块坪坝,右侧一株粗大的槐树下放着一只圆圆的青石滚,左侧用篾条交叉编织出隔离栏,水果树上果实累累,树之间长着各种疏菜,茄子、辣椒、西红柿、菠菜,左侧角落处有一片青悠悠的玉米地。 门楣上方挂着一块歪斜的黄色实木匾,上面写着“谭姜鸭”,字上红漆几乎褪尽。 她迟疑地抓住车门,目送他跨入门槛。 “人呢?”他见饭厅很小,一扇没有门的门,连接着幽暗的厨房,四面墙壁均熏得乌黑,两张用平整木板简单拼接起来的小方桌,桌面油黑发亮,见不到电线和电灯。 “再不出来,我把东西抱走了哟。”他在板凳上坐下点烟,向她招手,她撅着嘴摇头。 这时,厨房传来“吱呀”一声,一道亮光透过来:“哈哈,不要忙嘛,马上就来,以为没客人呢。” 他又向她招手,起身靠着厨房门框,见说话的是一位头包白毛巾、一身蓝色土布衣服的老妇,正把一捆枯枝败叶扔在土灶火口边,灶上一口大黑锅,锅旁一只粗糙的陶罐冒着有气无力的热气。 他抽动鼻子,嗅到一股姜味浓郁的香气:“大妈,那里面就是‘谭姜鸭’吧?”问完,顿觉口舌生津。 老妇拍拍围裙,走他跟前:“香吧,还想吃点什么?” 他看一眼厨房:“好像没其它吃的呢。” 老妈走出茅屋,向他招手,又招呼沈鸿滨,指着侧面说:“没吃的,怎么开饭馆?自己到田里看,想吃啥摘啥。”过去打开篱笆门。 沈鸿滨“砰”地关车门,懒散地凑过去:“大妈,真让我们摘呀。” “放心摘,一会就做好。”老妇笑眯眯鼓励,“这的规矩,吃啥摘啥。” 待入园,沈鸿滨东走西看,一时不知从哪下手,他站定想一想,摘下五条细长紫嫩茄子,又摘细长青辣椒、青红番茄,她不声不响接过,全放进大妈手里的竹篮里。 他盯着那片玉米:“大妈,糯吗? 老妇提篮回屋:“糯,保证黏掉牙。” 他扳开一穗,见粒粒饱满,连叶一起扳下,夹在左腋下,紧走几步,又扳下一穗,又夹在左腋下。 “掉了!”沈鸿滨刚捡起玉米,见地上又掉落一穗,她偷偷乐,捡起第三穗时忍不住,笑着、笑着,笑弯了腰,一屁股坐田埂上。 他回头平视,嘟哝道:“咦!熊媳妇呢?” 第37章 夜话 她挥动玉米:“这……呢,熊老公!” 他又“咦”一声,捡起玉米堆她怀里:“连玉米都拿不动,不知能干啥?”扶她起来。(.) “今后一定努力了。”她用玉米砸他脑袋。 他扳转她身体,拍她屁股一巴掌,夹着一穗推着往回走:“够吃了。” “吃不了,就夹着走。”回屋见老妇正在木桶里洗菜,她放下玉米,准备扒叶子。 他摇手:“别乱扒,大妈,茄子和辣椒不要切。”快速出屋。 老妇和沈鸿滨大眼瞪小眼,片刻,见他拿着几根树枝和两根篾片回来,又从厨房拎出一把菜刀,枝条砍成长短一致,削出尖,篾片劈成粗细不同的条,刮净毛刺,拿起一穗玉米,用枝条从根部插入,她笑吟吟地依样画葫芦,他接着用竹条插茄子和青辣椒。 老妇用枯叶引燃柴火,飘出阵阵不呛人的浓烟,他抱玉米进厨房,蹲在火口前,她左手茄子、右手辣椒立于一旁,见他用烧火棍拨弄一阵,把玉米一穗接一穗的放入火里,接过茄子又放入。 她弯腰扶着他的肩:“熊老公,屋里不亮堂,不用这么多火把呢。” 老妇甚觉有趣:“他是给你弄吃的,烧玉米。” “我可没听说过烧茄子和辣椒的。”她看它们被埋入残留灰烬里,与熊熊火舌隔离。 一会儿,灶里传出“噼啪”声,他忙着挨个翻转。 老妇铲净锅底青椒番茄,倒一瓢水涮过,再倒入清水,从碗柜抽屉里摸出三只鸡蛋,不大工夫,漂着葱花的番茄汤上桌。[] “大妈,我灭火了。”他从灶内取出枝条插入灰槽,留下几根继续燃烧。 她摸他额上汗珠:“你想侮辱我的馋虫呀?”见老妇从陶罐中盛出一碗鸭肉,红红的不冒热气。 他嘿嘿笑:“我想繁殖你的馋虫。”取出茄子和辣椒。 看着烧焦的皮,她不禁皱眉,他起身到桌边拍打柴灰,撕成丝与条放进碗里,撤上盐、花椒面、葱花,最后拌上辣椒油。 她直揉胸口:“脏一点,我不介意,这也太脏,怎么吃?我的馋虫都有洁癖的。” “那它们就饿着,饿到流口水。”他伸长脖子嗅嗅,“再烤几分钟,玉米就熟了。” 老妇端来两碗米饭:“这不脏的,你吃就是了。” 她端起碗摇头:“我还是免了。”尝过青番茄和鸭子,筷子钻进汤里涮来涮去,他不哼不哈,只顾埋头扒饭菜,眼瞅着烧茄子和鸭子去掉一半。 “大妈,你要饿,就一起吃吧。”他对瞟着桌子的老妇说。 “看着就好吃,我真不客气了。”老妇端出一碗饭,夹起茄子刚下咽,又夹一筷子,“是真好吃!” “你使劲吃,不够再烧,你家‘姜鸭’才是真正的美味。”他看沈鸿滨,她直勾勾地瞧着老妇的嘴。 “那我尝一下。”她夹起茄子碰碰舌尖,没感觉,小心翼翼地咬一截嚼嚼,“什么味!”整条放嘴里,“是有点特别呢。” 他和老妇相视一笑,进厨房取玉米。 沈鸿滨辣得嘶嘶吸气,连扒带喝欲压制辣味,茄子很快被一扫光,她望见他倚着门框,手里拿着一穗焦黄玉米,米渣糊满嘴角,她连蹦带跳地凑过去,抓住他的手闻闻。(.无弹窗广告) 老妇收拾碗筷:“舌头差点吞下去了!” 他道:“简单烧烤,原始风味。”把啃一半的玉米塞进沈鸿滨手里,“火是最好的消毒剂,大妈,这里有农家乐吗?” 老妇忙着将碗筷丢进桶里:“方圆几里,就我一家,没其他人户了。” 他拿抹布擦桌子:“这里没床呢?” 老妇手指墙壁:“前面岔路口可以上后山,十几分钟就到我家。” “你家人呢?”他打消留宿村头的想法。 “老犟头子走好几年了,儿子在县城打工,媳妇带着孙子跑了,受不了这里的穷。”老妇像讲人家的事,“每天只要有人来,我也就够了。” 沈鸿滨一粒接一粒地抠玉米吃:“你家宽敞吗?” 老妇怀念道:“大着呢,老犟头子一辈子没干别的事,天天就想着盖房子,到头没啥用,我孤老太婆,房子再大,也睡不了两张床。” 他见她直向老妇身上递眼色,他问:“饭钱多少?” 老妇抹抹嘴:“四十五,我也吃了,扣五块吧。” 他从兜里摸出两张钞票:“不用扣,给你五十,要是找不开,就到你家住一晚,再加一百。” 老妇摔净碗里的水,笑道:“城里多好,会住我们乡下?” 沈鸿滨摇晃她的手臂:“大妈,是真想住,再加点钱也行。” 老妇端详她的脸和手:“这皮肤跟水萝卜似的,手指像葱白,摸一下我家,狐仙要嫉妒,蛇娘忙投胎,你要不嫌弃,别说一晚,住多久都行,只收饭钱。” 沈鸿滨喜上眉梢:“哪有这么夸张!” “车能开上去吗?”他撕掉玉米叶,大嚼一通。 “原来,车总开上去,犟老头子死了,路就没人修了,连下大雨,不太好走。”老妇用高梁刷涮锅。 “开慢点,能上去就行,一直想在炕上睡觉,可惜夏天没法烧火。”沈鸿滨围着灶台转。 “没炕呢,北方才有那玩意儿。”老妇看天色:“晚上还要下雨,趁着路干,早点上去。” 沈鸿滨朝他使眼色:“我们再去摘点蔬菜,晚上吃。” 老妇摘下围裙嘱咐道:“摘些茄子和青番茄就行,其它的上面有。” 沈鸿滨尖叫一声,挤搡中出屋,大有出发到森林探险的劲头。 房内灯光熄灭。 洒过零星夜雨的云,终于忍受不了漫山遍野的蛙声鼓噪,拉开漆黑帷幕后悠悠离去,月光过滤着朦胧雾气,将一束亮光投在老式立柜的镜子上,也照在狂热之后的床头上。 她一眨不眨地继续盯着床顶:“为啥刻的不是龙凤?”黑灰的顶板上雕着两只嬉戏的怪兽,一只四脚朝天,似在蹬踹,一只腾空飞扑,面含喜色,周围是茂盛的草和簇拥的花。 “也许龙凤只能皇帝用吧。”他敲敲脑袋边的实木圆柱,发出沉闷响声,“这床的岁数可不小了,头一次见到这么精美的床。”抚摸柱上的缠枝莲。 “挺奇怪的,这么穷的人家,哪来这种床?”她“噗嗤”一笑,“过去的人对床是真讲究!” “嗯,老百姓跟皇上学,皇宫的东西才是最流行的。”他抚弄蚊帐,“她家的姜鸭似乎就有来历,说不定是哪个著名大臣的后裔,再看屋里屋外的布局,荒废了,也能想象出那谭老头生前活得很恬静,花园不大,每株都像盆景,房屋虽多,保持整齐净洁,连那条拴狗的铁链都下过工夫,无人在家时,链子全放开,狗的奔跑半径正好覆盖整个院子,来人时,用卡子卡住前后铁环,长短自由调节,回去我也弄一条。” “那些大红对联也写的不错。”她突然侧翻,“哎,你说她会卖这张床吗?” “收它后,扛到拍卖会上卖?”他的手在她眼前晃,“麻烦了,蛇精附体,你是糊涂了。” “我蛇精,你许仙,你看那两只怪物看我们的眼神。”她又侧翻恢复睡姿,幽幽地说,“连生贵子的玉佩有了,再有一张这样的床,想不怀上龙子都难!” “龙子?那得先结婚,好几家公司呢,要是你不亲自照看,会弄成什么样子?”他明白她不是说着玩的,要把床弄到申市,得花大工夫,拆装包运,这都是小事,可问题是人家卖吗?拉过去后得配套家具,说不定还要重新装潢,对她来讲,它就像一个芭芘娃娃,对自己却是一条锁链。 “没说马上就要,也知道你不想要孩子?好了,睡吧。”她用毛巾蒙住头。 待她睡熟,他摸索着下床,循着月光到窗前点燃香烟,在阵阵山风中喷吐内心烦闷,月牙躲在树梢上,拨弄一地清影,那条大黄狗不知躺在哪里,可能正梦见骨头。 手伸到窗外扔烟头,瞥见上房仍亮着灯,玻璃窗上人影绰约,暗吃一惊,要是有人来,没闻狗吠,谭婆婆有半夜出没的习惯,难道真跟山里的狐仙蛇精悄悄会晤? 第38章 败子 正狐疑,听见铁链拖地响,大黄狗的黑影在对面厢房前闪动,“哗啦、哗啦”的链声骤然密集,伴随着低沉咆啸,它袭至谭婆婆门前人立扒门,再伏低身子一阵狂吠,顿时将吵闹半夜的蛙鸣曲惊散。 何青屏顿感紧张,四下搜寻防身之物,除了桌椅,只有角落里的实木脸盆架,抡开了也能打击,轻手轻脚过去双手抓握,沉甸甸地颇感费力,提到窗前,探头张望,那狗发出焦急地嘶嘶声,似正等谭婆婆打开房门,侧耳聆听,隐隐传来说话声,苦于黄狗妨碍,无法近前偷听,只能通过狗的状况判断,来人明显与谭家熟悉,说不定常来,黄狗熟悉那人声音和气味。 一会儿,清晰听见几声男人低吼,又传来女人的恸哭声,甚是凄惶。 何青屏不再迟疑,到床前摇醒沈鸿滨,捂住她的嘴:“嘘,有人来了,赶紧穿衣,不要声张。”见她会意,拉她下床穿衣服和裤子。 她边穿边问:“来了打劫的?” “别说话。”他提着裤子再到窗前,已听不见哭声,似乎正在争执,男人吼声越来越凶恶。 她躲他身后听听:“怎么办?” “我去看看。”他感觉那男人正向谭婆婆索要什么东西,“在这里别动,见情况不对,马上拴门。”拔掉木栓,拉开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古怪声音。 他前脚刚迈出门槛,立觉黄狗向这边扑来,跑动中又被什么绊住,身子猛地下倾后弹射而起,立在原地朝他呜呜示威。 他知道铁链到了最长限度,放心出屋,靠近几步,它暴跳着狂吠,待与狗嘴仅一掌之距,双手下按示意它镇定,高声叫:“谭婆婆,狗吵得我们睡不着觉。” 狗又狂叫,上房传来谭婆婆喝斥声:“秋黄,回来。”“咿呀”声中敞开门,身着宽松短裤、披散头发的她出屋,拾起链子往回拉,“吵到你们吧?” 他跟随几步,小声说:“听你屋里有外人,有些不放心。” “没什么事。”她含糊地说,把狗牵到对面厢房前,重新插好链卡。 “没事就好。”他向屋里窥探,桌边椅上不见其他人,桌后窗户也无动静,心想即是熟人,干嘛躲闪,上房还有后门?说不定真与哪个老头幽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自己房间去。 谭婆婆手扶门:“把你们吵醒,不好意思了!” 他朝她挥挥手,突然听见那男人在说话,她慌里慌张地朝屋里打安静手势,他盘算那男人没同伴,如果发生冲突,有狗助阵,也能将其驱逐。 “半夜三更的有人来访,一定有急事,他是你什么人?”他觉得不问清楚,这一夜就甭睡了。 谭婆婆羞惭中流露为难:“这……是……” 只听两声狗叫,链条乱响,一条人影从厢房转角处现身,直奔门前的他俩而来,谭婆婆见势不好,用身体挡住何青屏,张开双臂厉声道:“砍脑壳的,你到底想干啥?” “我不想干啥,只想看看谁在我家。”来人稳住身形原地打转,指着车说,“看来是有钱人,妈,一晚收多少钱?” “只收饭钱,你赶紧走,要是再敢打祖坟的主意,我死了也不放过你。”谭婆婆挥手一巴掌,被儿子轻松避过。 “只收饭钱?他肯定睡我的宝床,至少要按快捷酒店收钱,让他再添一百。”他朝何青屏伸出一只手。 谭婆婆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像你祖宗穷得骨气一点,就这么难吗?” 儿子狰狞地笑:“骨气值钱吗?骨气,能让追债的人不追杀我吗?到了这份上,你的儿子眼看要被人砍死,还讲骨气,你就忍心见死不救?” “我拿什么救?你打工三年,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吗?却从我这里拿走那么多,没有我,你早被人剁成肉酱,谭家祖坟不冒青烟,我早认了,只是没想到生出你这个败家子!”谭婆婆顾不上外人在场。 趁母子你一嘴我一句,何青屏见他三十多岁,顶上一头短发,模样倒眉清目秀,浑身汗水,体恤衫紧裹身上,旅游鞋的泥浆遮去本来颜色。 “你只要不戒赌,我,一分钱都没有!”谭婆婆气得口吐白沫,手指发颤,眼看要晕过去。 儿子也看出苗头,双腿一软,噗嗵一声跪地上,泪流满面:“妈,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们今后还得相依为命,我要死了,谁来侍候你?谁来给你送终?”接着举起右手,“我保证!我发誓!如果我再赌,你把我双手剁掉喂秋黄,这位大哥作证,我,绝不再食言。”身子伏在地上,人变成一堆乱泥。 “指望你给我们养老送终,所以生了你,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省吃俭用帮你还债,这一次,你欠的是阎王债,就算阎王收了我的命,把我的骨头敲碎了卖,也变不出二万二千元,是二万二千元啊!”谭婆婆滑坐于门口,捶胸顿足,呼天抢地,精神已快崩溃。 这时,沈鸿滨缩手缩脚地走到何青屏身边,握住他的手,想劝又不知道说什么。 何青屏拉着她蹲下:“谭婆婆,不用太急,我看能不能想点办法,帮你们救救急。” 像风止树林,谭婆婆没了哭声,儿子停止抽泣。 “你儿子叫什么?先聊聊,再一起商量办法。”何青屏搀起谭婆婆,又对他儿子说,“起来吧。” “叫谭诚金。”谭婆婆福至心灵,忘了对儿子的愤恨,“快些请客人到屋里坐。” 四人进屋,正中八仙桌的两边各有两把靠背椅,木质和颜色与床相近,何青屏于左首坐下,沈鸿滨坐他身边,谭诚金提过两只独凳,坐他们对面。 谭婆婆拎着一把彩绘瓷壶倒凉茶:“你们尽管问,我们保证一五一十说清楚。” 何青屏把茶杯放桌上,瞟瞟彩绘茶壶,忍住伸手的冲动:“喜欢玩什么?麻将?” 谭诚金一愣:“原来打麻将多,这一年主要玩扑克,麻将太累。” “小赌怡情,大赌伤及家庭和生……活。”何青屏本想说生命,临时改口,“我原来也打麻将,十多年没打了,没意思,钱在桌上流动,始终进不了自己口袋,赢了,也都请了、玩了和吃了。” 谭诚金看一眼母亲:“大哥说的太对了,这段时间东躲西藏,想通了好多事,如果能有机会好好过日子,这赌是再也不碰了。”原以为何青屏上来就谈条件,连甘愿白打五年工的心理都预备好,提到赌博,不禁满脸羞愧。 何青屏轻松一笑:“谭老弟,人人皆有赌性,男人更是如此,赌,其实是性格的一部分,融入在血液中,只是每个人玩的方式不同罢了,我们之间用不着承诺,我不知道你原来对母亲有没有过这样的承诺,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你后来还在赌,急于翻本,且越输越多,轻松的承诺,不叫承诺,叫敷衍,我曾敷衍过别人,所以你也不用敷衍我,我和她,只是生意人,你如果狠下心来戒掉赌瘾,那是对母亲最好的报答。” 谭婆婆不停作揖道谢:“你说的太好了!” 谭诚金彻底收起内心抵触:“现在欠一屁股债,我……怎么才能还上呢?” 何青屏捏一下沈鸿滨的手,又看一眼谭婆婆:“你们家里有什么可以卖给我的吗?”不再绕弯子。 “家里?”谭诚金扫视周围,摇摇头。 “原来家里是有值点钱的东西,他爸都带到地下去了,刚才因为这个,他跟我闹,居然要刨开他爸爸的坟,这不是大不孝吗?”谭婆婆有所警觉,先用不孝堵住众人嘴。 何青屏笑道:“我们素不相识,也没富到可以随便给人二万元的地步,对吧?那总得用些东西来交换,这样,你们也不用欠钱和欠人情。” “这个我知道,大哥,你想想,我爸凭什么把那些东西带到下面?我妈一直含辛茹苦不说,我是他三十五岁时才得到的独生子,那些东西不会让他睡得更安稳,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要讲孝心,那死去的人生前对活着的人,总得有一些期盼,并且是好期盼吧。”谭诚金话匣打开,竟是滔滔不绝。 “不能这么说你爸爸!”谭婆婆戟指儿子,扭脸又如夜风轻拂,“他爸是怕害了他,正经日子过不好,更没法好好对待那些家传的东西。” 何青屏又捏捏沈鸿滨的手,她漫不经心地说:“婆婆,还有小谭,不管下面埋着什么,祖坟是不能刨的,要真刨出来,我们也不敢要,想想就觉得不舒服,犯忌,我是个生意人,我讲究这个。” 谭婆婆颇觉意外,面露难色。 谭诚金刚刚恢复的那点精气神,一下蔫掉:“除了刨坟,实在想不出别的拿来交换,家里要有这种东西,只怕也等不到今天。”实话实说的口吻。 谭婆婆深知过了今夜,就再遇不上贵客临门:“只要不是祖坟里的东西,家里有什么,你们尽管拿,我剥下这张老脸皮不要,只求帮我们这一次,帮我儿子一次,让他今后为你们打工还钱,也省得我操心。”儿子真让人剁了,相当于一家三口提前到九泉之下相聚。 何青屏觉得差不多了,心中一动:“谭家过去是大户人家吧?” 第39章 底线 谭诚金摆手阻制母亲讲话:“你们知道清朝有个姓谭的吧,很出名,搞改革,那年出了事,谭姓家族外逃,一支改姓‘谈’,谈话的谈,一支较分散,能避祸就行,我祖先这一支离京城远,又跟他属远房亲戚,得到消息后没敢马虎,就躲到原来的蛮夷之地来了,唯独我们这一支保存算完整,也有些玩意和残留的谭氏风范。” 何青屏向他探过身:“所以啊,我觉得你谈吐不俗、遗风犹存,人嘛,谁都有低潮时,盖棺才能定论,人,不能看扁谁。”后面的话讲给谭婆婆听。 谭婆婆不住点头称是:“谭家后人不再当官,甘愿读些诗书,成天对着日月猫狗摆龙门阵,那犟老头子和我,一生没去过别的省,县城只去过三次,死的时候,就放心不下这根独苗苗,怕绝了后。” 谭诚金接过话:“我三十岁前,也没去过县城,到了那里后才知道谭家后人有多么迂腐,都换过几个朝代了,还抱着老祖宗的大腿不放,还惦着那点骨气,拿活人的东西给死人陪葬,这都信息时代了,觉得我白活了上半辈子,我爸、我爷爷,都白活了一辈子。”他向前移动凳子,“我有儿子了,媳妇却跑了,这不等于绝后吗?可怎么能留住人家呢?我明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得改变,不管赌输过多少钱,因为我只知道赌能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钱,把更多人的钱集到一起,有了这些钱,才能让媳妇留下,才能留下谭家的苗苗,大哥,你说吧,我能帮你做什么?” “不是为我做什么,是我们之间做生意。”何青屏用力敲敲八仙桌,再敲敲靠背椅的扶手,“这样的东西一共有多少件?” 母子俩大惑不解,特意看沈鸿滨的表情,见她微笑点头,再相互对望,均茫然失措。[.超多好看小说] 何青屏启发道:“这里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就有五件了。” 谭诚金脱口而出:“这样的东西,加一起得有十多二十件吧。” 何青屏问:“谭婆婆,卖这些东西,不会惹谭家祖宗生气吧?” 谭婆婆点点头,又摇摇头,感觉不好界定,犟老头子死前并没交代过这些老家具。 “妈,你表个态呀,大哥和大姐等着呢。”谭诚金琢磨价格。 “这些东西……不管了,现在的家我做主,你们要,就卖。”谭婆婆狠下心。 何青屏“嗯”一声:“这样的东西有哪些,你们先口述一遍吧。” 谭诚金站起身,指着桌子说:“这里五件,我妈屋里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柜,一个凳子,对了,床头还有八扇屏风,我房里有床、脸盆架,还有一把躺椅。” “不用数了,这样吧,天亮了,再找找看,只要跟这桌子同一个时代的,我们都要,一共多少钱?你们说……说看。”何青屏末了转换语气,“你们说”是鼓励对方抬高价,“说……说看”,暗含拒绝交易。 母子俩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一个打包价,谭诚金反问:“大哥,你说什么价格吧?” “其实,我的价格早就说出来了。”何青屏故意纠缠。 “我明白了,二万二的赌债。”谭诚金看母亲。 谭婆婆想到什么,又不好意思出口,谭诚金催问:“你老人家做主,给大哥回个痛快话嘛。” 何青屏朝谭诚金摆摆手:“谭婆婆,是不是在想都搬走了,你们睡哪?” 谭婆婆感激涕零地点头:“空了,没法住。” 何青屏端起茶杯:“这个我想到了,钱都交给你,二万二的赌债,你陪着他还钱,另外,多给五千,让你们添新家具,再给谭兄弟五千,让他做生意,一共多少了?” 谭诚金欣喜地说:“三万二!” 谭婆婆眼泪直流,颤悠悠地起身:“幸亏这些东西占地方,那犟老头子才没法把它们收到下面去,太谢谢了,恩人哪!” 沈鸿滨站起抚摸谭婆婆后背:“你儿子如果是做生意的料,还可以跟他何哥学学,你老今后就享清福了。” 何青屏把右手伸向谭诚金:“我们成交吗?” 他先是一怔,忙不迭地说:“成交、成交!我妈都同意了。” 何青屏对谭婆婆说:“早晨起来后先清点,后列清单,没问题,你们在收条上签字,我们先付一万当订金,找来运输公司,全部打包上车,马上一次性付清剩下的二万二,至于运输费什么的,我们负责,你们配合就行,到时我和他再聊聊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暗中担忧她会反悔。 接下来问清县城距离等情况,又聊一阵,何青屏搀着沈鸿滨回屋,见那大黄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想这是一条通人性的狗。 直到运输公司的车离开谭家,何青屏和沈鸿滨仍在争论十三件(八扇屏风算一件)老家具的目的地。 她坚持运往申城,租间仓库临时存放,请漆匠把它们变成崭新家具,新家将按它们的风格设计和装潢,所有费用由她一个人出,为此,计划在半年内重新购房,两年内结婚,三年内要孩子,十年内移民,同时把老家具带到国外。 他担心的芭芘效应产生,偶然得到的珍贵家具,不但没为敛财出力,还得搭上无数钱财和人身自由,对她的十年规划,除了购新房无法也无权反对,其余各条均以沉默表示异议。 她历来有坚定主意,看他勉强,并不揭破,心想时候一到,只能跟着自己走。 她开玩笑:“知道你缺资金,给你十万,权当收购这套家具的利润。”只一句话,家具没出山,市值已升至二十五万。 他莞尔一笑,心说你想折腾,孤仙蛇精也挡不住,为一套家具,动用数百万资金,真是钱多了烧的! 他的设想是先拿到那把成功标尺,再一起谋划未来,与她的规划恰好相反,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谋划另一个人的未来,谭诚金也许是未来的一部分。 下午,趁谭婆婆去店里,三人坐在上房前喝茶等候,谭诚金债务烦恼清空,说话也风趣起来。 “滨姐,你在申市那么多公司,我能给你打工吗?”谭诚金试探着问。 她抬起右手:“我来给你算个帐,你再决定是否为我工作。”屈起大拇指,“就算你一个月收入三千,房租去掉至少六百,生活费一千,零打碎敲三百,你每个月差不多剩一千,每年回家探母一次,五千要花,打一年工,真正挣的只有六、七千元,对吧?并且不能照顾老母亲,你觉得呢?” 谭诚金据理力争:“那我再节省一些,争取剩一半,一个月挣三千,原来想都不敢想。” 她眉头一皱,敢情是自己把情况说得太乐观,脸色一端:“万一你不适合在我公司干下去呢?用你可以,你不胜任,我也会按制度炒了你,到时,你觉得自己还能找到三千元的工作吗?” 谭诚金才发现她的目光犀利,竟能穿透自己的心,摇摇头:“我明白了,你给我工作,相当于引荐,能不能生存,得靠本事和努力,不过,很想试一试,这几年,我不给母亲添麻烦,她肯定觉得烧高香了。”拿眼神求助何青屏。 他本想继续当诚实听众,点着香烟后不紧不慢地问:“你在县城打工三年,觉得适合吗?”觉得多听比多说,得到的信息会更多,从他们的对话中,已获得想要的信息。 谭诚金回忆一下:“觉得挺困难的!” “想过没有,是因为能力不足、学历不够,还是不专心?”他逼问。 “刚去时很专心的,我想跟能力和学历有关系吧。”谭诚金开始面对真实的自我。 “能力和知识都能在工作中提升,三年后,你反倒不如开始,是你心态不稳,这跟你的家教有关,上百年来,尽量不跟外界接触,那你出去后,自然很难跟外界融洽,不仅仅是你,如果你爸出去工作,说不定还不如你,你想呢?”他想姓名说明一切,“以诚为金”,这是传说中的道德标准,生意场上根本用不着,诚是门面,谁诚谁傻。 “嗯,轮到我,冷不丁地的出去,看一切都像在做梦,看什么都不真实。”谭诚金果然诚实。 “所以,你得学会利用家庭传统的长处。”他觉得已踩上那条敏感的底线。 “长处?我感觉到的只有百年落后。”谭诚金蹲他面前。 他笑道:“那套家具有百年了,它落后吗?” 谭诚金意识到什么,苦笑着摇头:“要好起来,我知道得靠传下来的东西,你们看见我妈的态度了……” “可她看不见你所有行踪。”他跨过那条底线。 第40章 戏言 谭诚金反复嘀咕“所有行踪”,一会儿垂下头:“我要不顾一切,妈知道了,等于我杀了她。” 何青屏扔掉烟头,拉起沈鸿滨:“谭婆婆要回来了,收拾一下,准备离开。” 谭诚金像弹簧蹦到二人跟前:“何哥,滨姐,求你们指点一下,只有你们能帮我。” 何青屏不容商量的语气:“你的事,我们不再管,不想成为你杀害母亲的帮凶。”抬手请他让路。 谭诚金急得直跳脚:“何哥,本意不是那意思,我怎么可能害母亲!” 沈鸿滨拍拍谭诚金的肩:“一个大男人,弄得像个女人,多简单呀,想做什么,不让你妈知道,就行了,东西拿出来,再修好,修得比原来还好,祖先和你妈还得夸你呢。” “不管何朝何代,迁祖坟是经常的事,那么多大楼,要刨多少家的祖坟,迁,就得动,你不迁,也不动,还修得更好,你妈说祖坟不冒青烟,为啥?因为总也不修,清明扫墓烧冥币,为给祖先送钱,后人修缮阴宅,祖先睡得才安稳,说不定就冒青烟了,这因为谁?因为你,凡事跟你妈商量,你这一辈子能做成什么事?”何青屏涂抹掉内心那条线,向他紧逼。 “明白了,悄悄地进行,只要引开我妈就行。”谭诚金不住挠头,“东西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看是什么东西?只要东西有用,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我会劝劝你滨姐,那套家具拉过去,上面总要摆些东西的,顺便还原历史中的兴旺谭家,不过她挺迷信的,不想沾太多阴气。”何青屏拧一下她的腰。 “首先声明,我不会一概拒绝,但必须是我喜欢的,否则,等于拿自己的生意开玩笑。”她拖着何青屏往前走,“反正得先说服你何哥,嘻嘻,只有他才能说服我,我最不敢的,就是拿他开玩笑。”唱双簧,她不需要演练。 谭诚金亦步亦趋:“好,懂了,到时怎么联系?” 何青屏回头说:“有手机没?没有,就去买,东西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到凤凰城、我来县城都可以,就一条,必须离你家远一点,你心里也能踏实一些。”为自己的第一个供货渠道打下烙印,印上刻着“谭氏遗风,青屏出品”。 谭诚金跟他们进屋:“买哪种手机好呢?” 沈鸿滨朝何青屏微微一笑,意思是找你要手机呢。 何青屏从屁股兜摸出手机,递给谭诚金:“你想买这种手机,又觉得太贵?” 谭诚金爱抚手机,眼巴巴地点头:“坐公车,谁手里都是这样的,我……” 何青屏顺手抓过手机:“你记住,别人的钱,不可能白送的,给你买手机,你给我什么?” “祖坟里的东西全留给你们。”谭诚金不停搓双手。 何青屏听得不是味,耐心地说:“那套家具,我们付了全款,你要手机,这事跟家具已没关系,是另外一笔交易,你得有东西来交换,至于祖坟里的东西,你可以不给我们,你的东西,你随便卖,就一条,如果我们没有优先权,那我们就一件也不要。” “何哥,我又说错话了,别介意啊。”谭诚金看看空空如也的房间,“可没东西换了呀,你留下的那笔钱,轻易不敢动,好钢得用到刀刃上嘛。” 何青屏摸摸后脑勺:“说得也是。”猛地拍脑门,“你去把那把茶壶拿来,拿它换手机,象征性的,当个纪念,也不跟你计较了。”终于顺理成章的提及茶壶。 “真的可以啊!”谭诚金欢天喜地出屋,朝上房跑。 目送满载二手家具和母子二人的货车远去,何青屏和沈鸿滨回到车里。 “下一站,去哪?”他从后座上拎过那把彩绘茶壶。 她劈手夺过茶壶:“去哪,你说了算,这个我说了算,你说过不能让那套家具空着。”见他直揉胸口,“心疼送给他的手机,还是舍不得这把壶?” “我有这么小气吗?是心疼这一路机会,结果都让你自己收了,心疼你的钱不说,这要收上瘾,那才是**烦,比那败家子的赌瘾更糟。”他觉得忍够了。 “呵呵,幸亏你提醒,我竟然没一点意识,这有点走你朋友老路的意思,可真的很奇怪,见到喜欢的,就想据为己有,好自然呢!是不是因为太便宜的缘故呀?”她接受批评的态度。 “到现在,一分没挣,你已花了好几万,花大钱还在后面,亲爱的,这样不行,至少得约定个时间和门槛,两年之内自己不收藏,门槛你定吧。”他想约法三章太多,担心她抵触。 她认真思考:“什么样的门槛?你说清楚,尽管控制自己挺难的,但知道你是对的,要是一摆进会议室,我就舍不得卖,挣多少也不够填这个坑,得改,必须改……”她把茶壶放他腿上,“从现在起,不再动心,那玉佩除外。 他感动得亲吻她的额:“也不是不能收藏,我也有舍不得的时候,所以定个门槛,就是嫌足多少钱后再收藏,那时当投资,等它们升值。” 她兴趣盎然:“你觉得定多少合适呢?你是家长你做主。” 他伸出左手食指:“至少这个数!”很清楚她目前也就二、三千万资产,活钱顶天了二、三百万,赚足剩余部分,至少也得十年、八年的,绝对不止两年之内。 “怎么觉得你有看笑话的意思呢?”她扶正他的脸,捋直他的眼神,一板一眼地说,“今天是你主动伸出这根指头的,今后不得赖帐,如果赖帐,你自己把这根手指砍了。” 轮到他捧住她的脸,她似笑非笑,有些深不可测:“你不会现在就有这个数吧?”顿觉不踏实,她现在要有一个数,会出现什么情况? 她坚定地挥手:“其他的不讨论,记着男人说话该怎样就行,到了我想收藏的时候,我会给你出具正式的财务报表,结束。出发。”扭头望向窗外,哼着小曲。 他启动车,已想清楚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只要她一年内拿出那份财务报表,就相当于宣判自己古董生涯的死刑,靠自己富起来,想都别想,她见什么收什么,直到自己老老实实地按着她画好的轨迹走,永远寄她篱下,一辈子也走不出她的阴影。 他懊悔,一句戏言变成那条黄狗身上的铁链,链卡在她手里,想收就收,想放才放。 第二天午后,返凤凰城途中,何青屏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沈鸿滨的财务总监来电话,说有一系列财务相关工作急需处理,问她什么时候回申市。 “稍等。”她对他说,“税务局的人明天早晨也到公司,今天必须赶回去,来得及吗?” 他认真盘算一番:“应该没问题,到云明坐最晚航班,反正你的箱子都在车里。” 她立即对那边说:“我今晚赶回来……好的,再见。”放下手机,掐他大腿,“看把你高兴的。” “我……高兴?赶到云明后,今晚你别走了,坐明早第一个航班。”他打开导航。 “为什么?”她坏笑。 “多明显呀,自驾旅行被无聊电话中断,好几个高难度的姿势没练过呢,今晚一并做了,一夜到天明。”他输入“云明市”,察看路线图。 “鬼才相信你舍不得我走。”她凑近看过路线图,又在他耳边说,“这几天被你折腾到腰部酸胀,再来难度系数高的,明天就不能上班了,同事还得笑话我,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 “这个不用怀疑,我专练难度系数高的,你好容易来了,才没荒废,你一走,无人陪练,功课又扔掉了。”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 她按住他的手:“那简单,把车扔在云明机场,跟我一起走,难度系数高,每天少练一会儿,练久了,就熟能生巧了。” 他生怕又一句戏言成真,不敢流露丝毫情愿:“建议不错,临时牌照到期,总不能一直扔在机场。” “我知道,除了谭家祖坟,你啥都不惦记,担心自己前脚刚走,你就找别人练那高难度的。”她抚摸他大腿,“要让我知道,让你们当着我练,看谁有这么高的天赋……” 他知道不能含糊:“这都多长时间了,夜夜等着你的短信,你给我搭窝,我也不敢筑巢。”再过十来个小时,这一关算熬过去了,麻烦的是,白岚要问起新车,回答的难度系数高得不敢想象。 第41章 鬼话 汉堡一个劲地往几天不见的何青屏身上跳,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它推到地上。 “等我睡完觉,再陪你玩。”他从窗户直接把它放到外面,“妈,你打扫过啊?挺干净的。” “昨晚白岚来了,说你要回来了,忙进忙出的又洗又涮,我只帮你把床单铺上。”老妈拉他坐下,“她人呢?这要是撞上,你说怎么办?” “所以没让她住这里,已回去了,撞不上的,放心吧。”他脱掉体恤衫闻闻,“有味了。”连续开了十多小时,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那也不是办法,不许这样,她们多好啊,你却这样对待人家。”老妈揪住,不让他躺下。 他只得坐好:“你说她们哪个更好?你选一个,然后我告诉另一个不要再来,死啊活的,我一概不管。” 老妈愣住,打他一巴掌:“这是你的事,怎么把球踢给我?” “就因为我没法选,选谁都不行,只好这样躲着过日子,明白了?”他趁机躺下。 “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你就作死吧。”老妈看他闭上眼睛,“也是,要我选,真没办法狠下心来。”又唠叨几句,出屋带上门。 他转眼入梦,跟沈鸿滨坐在飞机上,飘呀飘的,不知飘了多久,她提出换座位,他忙着拍云海,就说等一会儿,她气急败坏地拎起他耳朵往上提,他像氢气球似的飘起来,猛然见机顶张开一道大口子,一股强大气流把他往外吸,腿悬在外面时,他抓住她的手,有人搂住她的腰,机上的每个人在瞬间被串连起来,使出吃奶力气帮他与气流搏斗…… “汪、汪、汪”,汉堡叫声及时解救所有人,被吵醒的他气得大骂:“再叫,就把你扔到飞机外面!” “要不要连我一起扔?狗凶,主人比狗还凶。”一个女人站窗前哈哈大笑。 激灵中翻身下床:“你怎么来了?”他到窗前与她面对面,“咦,太阳呢?” 她又大笑:“太阳公公陪太阳婆婆睡觉去了,轮到月亮和星星谈情说爱了。”伸手掐他耳朵,他本能闪避。 “不好意思!这觉睡的天昏地暗的,我妈也不叫我。”他开门迎她进屋,汉堡趁机溜进。 她把他推到沙发上:“我还问阿姨呢,你走这一趟,走的为啥这样辛苦,梦话都有关飞机,飞来飞去,有这么累吗?” 他像突然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脚,顿时清醒异常,匆忙间忘了事先编好的理由,只好先一阵傻笑:“我那是做梦都想坐飞机……” “啊!你不是坐飞机去的吗?”她像发现一个奇怪生物的表情。 “我……”他立即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我去的时候坐飞机,要赶时间嘛,回来就不急了,于是坐火车,过了贵阳才补上卧铺,碰上学生放假,好多人连座位都没有,车厢里那才叫挤哟,个个挤成一张画。”把谎圆了回来,暗暗松一口气。 “所以就更应该坐飞机呀,回来为啥不能急?我这还眼巴巴地等着呢!”她对他的理由十分不满。 “非得逼着我说,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啊,只差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受点累,一天节约好几百。”他觉得提前对老妈有详细交代是英明的。 “你这是自己找罪受,活该!”她起身把牛仔裤扔给他,“赶紧的,带你吃顿好的,也不知道谁这么会停车,把下面的入口全堵住了。” 他听着像五雷灌耳,刚回来,回家就睡觉,车从哪来的?现在不说,今后怎么可能圆的回来? 他横下一条心:“那是我停的。” “你?那是一辆没上牌照的新车呢,你哪来的?不是坐火车回来的吗?现在变自驾了?她们送你一台车?”她的问题像连珠炮,再一次把他按回沙发。 “哎呀,很简单的事,我还在申市,我那疯姐就吹,说要买一辆上档次的车,把原来那台卖给我,这不,人还没到凤凰城呢,电话又来了,我下车就直接奔去她家,说先试驾一下,顺手牵羊就给开回来了。”他想第一个任务是给姐打电话,无论如何要她管好自己的嘴。 “可平时你不这样停车呀?”她拉他起来,帮他套上衣服。 “这不是头昏脑胀嘛,就这么几天,差点卸去一层皮,出门可不轻松。”他琢磨还有哪些漏洞。 “别人新买的,你就这样开来了,有你这样不讲理的吗?要喜欢开,就开我的吧,早中晚接送就行。”她帮他拎过那双慢跑鞋。 “哎,今天我请你。”他拿上香烟和手机,心想既然要撒谎,就一次性撒干净,免得东躲西藏的。 她仔细看看他的眼睛,又摸摸他的脉搏:“怎么尽说胡话呢?你能请客,为啥不坐飞机?”一针见血。 “说了你也不信,我还气呢,还记得看照片时,我家有只绿喜鹊盘子吗?瓶子没拍成功,盘子却卖了,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坐了一天火车后,电话来了,人没回来,钱都打过来了,这事连我妈都还不知道,你说早一天,我就坐飞机了,少遭多少罪啊,所有事,都跟我玩时间差。”他特别恨自己,就像那天鼓动谭诚金刨祖坟的心情一样。 她拍拍他肚皮:“真的假的?那盘子卖了多少?” 他连打两个“八”的手势:“八万八。”终于回归实话实说,有到外天空转了一大圈,重新站到地球上的感觉。 “那是真不错,标准的时间差,先让你痛苦,再给你一块糖块,生活就像哄小孩。”她一屁股坐进沙发,“我等着人家请呢,享受一回。” 他嘿嘿笑,伸出一只手:“白小姐,可以邀你共进晚餐吗?” 她冷冷地瞟房顶一眼,手搭他手上:“本小姐一到晚上,不碰酒肉,不用太破费的,来杯卡布奇诺就好。” 他一躬到底,引她起身:“汉堡,车备好了吗?”那狗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还没出屋,她的笑声喷发而出,震动房顶,惊得汉堡不知所措,一溜烟地跑到楼梯口,躲避主人责骂。 “哎,手机。”白岚摇醒何青屏。 “谁啊?这么晚!”他担心是沈鸿滨,待看清,竟是谭诚金,心又悬起来,“你好,这么晚……你在哪……祖坟旁边,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电话又不能当挖掘机……”回头看她正好奇地盯着自己,指一下手机,跳下床,来回走动,“不敢动手是什么意思?那回家睡觉……我来,我就敢动手吗……好了,听我说,你现在回去,具体的明天白天再商量……深更半夜的,别把地下人吓醒了……再见。”心里这个气和恨啊。 突然灵机一动,关闭手机:“看谁再来骚扰。”接着把它塞到枕下。 “是啊,大半夜的,坟啊死人的,你想我做恶梦啊,快说,咋回事?”她“噌”地一下坐起来。 “知道我为啥坚持要弄古董吗?”他先用一句问语垫底,想清后说,“不是因为张松和冯运,也不是因为你的那只盒子,是我原来认识一个人,姓谭,就是来电话的这小子,一直说他家祖坟里埋着好东西,想挖出来,我就多次鼓励他挖,几个月了,他没敢动手,怕祖先魂魄缠上他,来电话说啥,竟然要我去帮他挖,我能干这种傻事吗?我挖,等于掘人家祖坟,他挖,是拿自家东西,性质完全不同。” “这都什么呀!做正常买卖,怎么扯到盗墓掘坟上面去了?那小子更可以,站在坟头上,冷风吹着,月光凉着,事先没想好,那干嘛要去,荒山野岭的,鬼故事看多了吧。”她拍拍床,让他靠近说话。 “人要不成器,见鬼都畏缩,没得救,懒得管了,睡觉。”他滑进毛巾里,却睡意全消。 “这种人、这种事,千万不能管,现在,人都难缠,更别说鬼了,知道现在鬼有多猖狂吗?白天都出来,不出来还不行,为啥?好多人就喜欢它们这样,靠吓唬自己当麻药,不然,太阳总也下不了山,月亮总也翻不了篇。”她也滑进被里,侧身搂着他。 “说的对,活人打开了阴间的门,说不定今后两边还通婚呢,弄套新房,两间卧室,跨越两边,白天住这边,晚上住那边,这多发达,连汽油和香钱都省了。”他跟着她一通胡扯,以引开注意力。 “真按你说的,也挺意思,哎,既然是他主动邀请,也可以去试试嘛,我觉得蛮刺激的,刨一次人家祖坟,还不用交钱,这种机会倒真是千载难逢。”她“噌”地又坐起来。 他故意颤颤巍巍的样子,摸摸她的脸:“还好有些热乎气,不然以为你从那边过来的呢!” 她打开他的手,满脸坚定:“答应他,我跟你一起去,多带几把手电,照得比白天还亮,看它们还敢出来不,实在不行,就叫上那两口子,把枪带上。” 他指着她:“你真是烧糊涂了,好不容易找到可能发财的墓,你却带着两个比鬼还鬼的人去,等于什么?等于把到嘴的肉吐出来,让自己吃别人剩下的。” 她恍然大悟:“哦……也简单呀,多带几个不相干的人去,万一鬼出来,也有人抵挡代替,就这样定了,明天告诉他,我们准到,对了,他家在哪呢?” 他心说你要去了,沈鸿滨的行踪自然暴露,弥天大谎也不攻自破,自己就变成鬼了,说不定恨不得把自己和谭诚金的祖先埋在一起,拿谭家的东西倒是方便了。 “冷静,千万不能冲动,可不是闹着玩的,先睡一觉,早晨起来,想法没变,说明去的决定是正确的,否则,绝不引鬼上身。睡觉。”他关掉她旁边的灯,屋里一片漆黑,两人心里却亮晃晃一片。 第42章 险招 洗漱后,何青屏独自到客厅喝茶抽烟。(.无弹窗广告) 他想起沈鸿滨说过的话,自己只惦记谭家祖坟,张松和苏曼香收罗的玩意,早就意识到风险,随手挑选的三个“缘分”、司马相如骑鞭,还有莲子玉佩,都有独断臆造之嫌,感觉是真东西,纯属关起门来夸宝,连专家都看走眼,何况凭借的是直觉、皮毛知识和自以为然的推理,古董跟历史一样,不是推出来的,如此下去,走眼是迟早的事,不然要专家干嘛。 蓝釉瓶拍卖失败,喜鹊盘意外卖掉,给他提了醒,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想当然,凡是经过活人之手的事或物,结果和真相往往出乎人的预想,古董这一行之所以深,暴利为饵,贪婪如洪,无休止的灌溉和蓄谋中,水深且浊,最可靠的生意伙伴是地下死人,不制假,不贩假,更不会瞪着眼睛骗人,从谭家运走的家具、用手机换来的彩绘茶壶,可信程度超过张松柜里和自己家里所有收藏,它们是死人生前财产,那祖坟中如果真有东西,刨出一件算一件,不需要专家鉴定,墓中腐朽的尸体和骸骨已甄别过了,它们才是最好的专家。 要想在水底走得更远,不能抱着石头过河,背着和抱着的必须是一堆真家伙,能让自己潜入水底,也能随时浮出水面,像一台操作自如的潜水器,不担心淹死,更不用担心它们会要自己的命。 帮谭诚金刨祖坟,他在接到求助电话的那一刻已经决定,前提是不让白岚掺和,再玩一次消失不可避免,不管冒多大的得罪风险,也不能错失亲眼见证那些东西出土的过程,它们离开视线一分钟,就多一分掉包和设计骗局的可能性,只能祈祷谭诚金的人品跟名字一样,祈祷那犟老头子过日子真的很细致,并把所有恋恋不舍的东西都带到身边。 令他头疼的是,怎么才能帮上谭诚金,不能亲自动手,不能让谭婆婆知道,刨开再修好,这相当于一个小工程,没经验不说,需要考虑的细节实在太多,有几座坟?哪座坟里东西最多?是否通公路?坟离谭家有多远……动手那天,需要充足时间,半路遇见谭婆婆杀过来,那只有死条一路。 在烟雾中绞尽脑汁,他仍愁眉不展。 卧室传来动静,白岚跌跌撞撞地出来:“什么结果?” 他苦笑着摇头:“没结果,又没刨过人家祖坟。” 她站在卫生间门口:“那就找刨过的,憋不住了……” 她的话像一束光洒进他本已枯燥的脑海,一个人影不停地闪动…… 傍晚,闪动的人影出现在熙宅门口,张松不住摔着头上雨水:“好几次路过想上来,怕你没回来。” 何青屏看他上身几乎湿透:“我刚回来。”见湿淋淋的汉堡也蹲在门口,“从这里跳进来。” “这规矩倒新鲜,整个不走正道。”张松踏上窗台,“你走这几天,把那白岚急的哟,连打麻将都心不在焉。”跳下接过毛巾擦一把脸。 何青屏递上烟和茶杯:“她就是急脾气,怪我坐火车回来,说不然能早回来两天。” “那她给你赞助啊,不就可以坐飞机了嘛,知道你现在也手紧。”张松小声问:“哎,到底什么事?” 何青屏略微思索:“如果知道一座坟里有很多好东西,足够吃喝一辈子,用一天时间就能把那些东西刨出来,冒一定风险,值吗?” 张松深感意外,偏头想想,再看看他的表情:“苏曼香那边的?”见他摇头,更觉奇怪,“那你哪来的这座坟?对了,先不说这个,只要有好东西,当然值,这个我熟。(.无弹窗广告)” “熟到哪种程度?就是曾经有过几次?”何青屏下狠心根除独食念头。 “参加过四次,其中一次被狗追,半途而废,从没钻进去过,还有一次,属特殊性质的。”张松看出他不是说笑。 何青屏弹掉烟灰:“有这样的机会,你还参加吗?” “肯定,何况是你找我。”张松毫不迟疑。 “一个关键问题,前提是我们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说不定什么都没有,这得你来选择,一个办法是里面有没有东西,都与你无关,刨开再还原,我一次性付你一万,另外一个办法是你也想收一部分,那我们应该如何分配?”何青屏拉近椅子,“不知道我说清楚没有。” “兄弟,我听出来了,你这是下血本,说明里面真有好东西。”张松嘿嘿笑着,在烟缸里使劲揉烟头,“按理,最保险的是我拿一万,一天一万,确实不少,也缺钱,但看你这架式,觉得收东西才是明智的。” “那好,我三分之二,你三分之一,当然,不管要多少,别人还是要收钱的。”何青屏接下来把整个过程讲一遍,连沈鸿滨的事都不隐瞒。 “你没回申市?”张松终于发出惊叹,“也就是说,你在申市的那个渠道,她亲自过来了!” “对的,女的,没办法跟白岚讲,讲也讲不清,不如瞒天过海。”何青屏点击手机图片,“这是那套家具,通过这个,我确信谭家祖坟里真有东西。” 张松看完十几张照片:“那姓沈的掏了三万多,就把它们拉走了?那你不是白忙了吗?这家具可不简单,怎么也值个几十万,特别是这八扇屏风,这要全是红木的,百万都值。” 何青屏笑道:“能白忙乎吗?她给我十万现金,加上一台新车,就楼下那台。” 张松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虽然亏点,毕竟是现金和现车,那你现在不穷了呀,难怪一开口就出一万,我看出眉目了,那我们接着干,去刨了谭家祖坟。” “情况我都讲了,其余的就看你了。”何青屏盼望他能一锄开宝坟。 “按你说的,这谭家祖先都是文人,那坟里的东西多半与字画有关,字画要遇上某名人的真迹,那真是卖一幅就吃一辈子,有的字画根本就是无价。”张松给他递烟。 “我也这么想,麻烦的是,那哥们不知道哪座坟里东西多。” “那就全刨开,一座一座地弄清楚。” “那太费工夫了!” “人家请我们去的,这跟盗墓不同,对了,我说有一次很特殊,就跟这次类似。” 何青屏大喜过望:“快说,怎么个类似?” 张松到对面窗前,又到晒台窗前,两个来回后站定:“我们就给谭家小子说,是他要给祖宗迁坟,他们家周围全是山,找一处高点位置的,说上面风水好,需要几个坑,提前挖好,或者两边同时动工,山上的坑是为了重新埋,另一边只管挖、不管埋,挖完一过滤,该移的移,该留的留。” 何青屏跳起猛拍巴掌:“这真是千金难买的好主意,即使她妈事后发现儿子把祖坟迁了,儿子可以拍着胸脯说是尽孝心,是想祖坟重新冒青烟,虽然近于强词夺理,毕竟理由站得住脚,那谭婆婆不可能请人再去把新坟挖开,这不但化解谭家小子的心头隐忧,还成了顺理成章、理直气壮,绝了!” “挖那边坑的,请几个民工就行,刨这边坑的,就我们几个,挥着锄头一起动手,又不是皇亲国戚的墓,不用几下就全刨开,这个才叫过瘾。”张松把想法具体化。 “走,喝酒。”何青屏开门时堵住汉堡。 张松得意地跟出去:“边喝边磨细节。” 到梯口,何青屏一把拉住他:“说到细节,还真有一个,那白岚死活要跟去刨坟,说是现实中的鬼片,还是免费看,头疼。” 张松更乐:“那申市来的女人,谁见过?除了你,就是谭家人,谭婆婆不用管,封住谭家小子的嘴就行,刨祖坟这样的大事,我们帮他搞定,他还管不好那张嘴,当然,白岚不去是最好,去了,也没什么好担心。” 何青屏沉吟一下:“走。” 堵谭家小子的嘴,他早想过无数次,毕竟这是缺口,一个外人知道自己的软肋,始终觉得不痛快,他的习惯是不把主动权拱手让人,让给张松一次,是迫不得已加相互利用,再说张松岂是随便能糊弄的人。 第43章 谭冢 周六清晨,何青屏一行出发,四小时后赶到“谭姜鸭”店前,看着眼前景物,恍如隔世。 谭诚金迎出挥手,何青屏下车:“家伙准备好了?” “大哥,按你说的,全齐了。”谭诚金返身从屋里抱出几把锄头和锹镐,“里面还有两支钢钎。”见张松打开后备箱,过去放好,“我去锁门。” 何青屏放好钢钎:“够用吗?” 张松道:“一人两把都够了,让他少跟白岚搭腔。” 何青屏“嗯”一声,紧走几步到门前:“昨天亲自把你妈送上火车的?” “没敢马虎,火车开了,又在站台上转了一圈。”谭诚金轻声说,“我妈高兴得一晚没睡好,说你真好,这是她第一次旅游。” “嗯,那边挖好后,都验收了吧?”何青屏指副驾驶座,“你坐旁边,好带路。” “我大半时间都在现场监工,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等我电话,三口小棺材也订好了。”谭诚金回头跟后座上的人打招呼,“是张哥和岚姐吧?” “嘴还挺甜。”白岚嘻嘻笑。 何青屏启动:“要开多久?” 谭诚金回过神:“过了我家那条岔路口,再往前开五分钟,又一条岔路,可以绕到后山,路宽些,上山也好走,我家跟祖坟在同一座山的山底,一个朝东向阳,一个向西面阴,下车后走十几分钟就到,这座山叫螺旋峰。” 很快驶入第二个岔道,坑坑洼洼的一路颠簸,车上人晃来晃去一声不吭,只有白岚不时发出尖叫。 越往上开,左边悬崖越陡峭,右边是密密层层的树丛,偶尔透过缝隙看见高处一二座坟墓和坟前凋零的白纸条,抵达山脊,视野开阔许多,隐约见到右首山窝里有几户茅草人家,盘旋山路开始向下,视线又紧缩,驶过一处百丈绝壁,前方出现一座石桥,高达十余米的银瀑飞泻而下,溅湿桥上青石,平常也溅湿行人衣裳。(.) “难怪叫螺旋峰,几乎到了山顶,又下来了,自然过山车。”白岚适时点评。 “就是,不知道这路是怎么修的?过了龙腾桥和飞龙瀑,再往下,就到了浅草滩。”谭诚金热心介绍。 “浅草滩?”何青屏嘟哝一声,心说没有湖水河流,哪来的滩? 两个急转弯后,一块粘贴在山腰间的巨型青石猛然出现眼前,像随时能整块倒下来砸在车顶似的,何青屏下意识地加快车速,绕过巨石侧面,微微安稳,一眼望去,精神随之一振,不禁连声赞叹。 前方道路愈加舒缓,路两边是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山风吹拂,翻卷阵阵碧浪,螺旋峰的后山就像被上天用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削掉一大块,留出一片平整的山中草原,巧夺天工,无出其右。 “那家饭馆周围是夏天,龙腾桥附近是秋天,这里就变春天了,应该叫四季峰。”白岚举起手机狂拍,“不过还缺一季。” “岚姐,你说的太好了,那一季不缺的,雨季的晚上要是到山顶,得穿棉袄。”谭诚金指草原东边的峭壁,“新坟就在那上面,高高在上、风景又好,我妈知道了,肯定也无话可说,在那棵大槐树下停,它后面有条小路。” 过槐树靠边停车,四人下车,何青屏打开后备箱:“从你家入川后算起,你是第几代?” “第五代,很奇怪,自从入川,每一代得子,都超过三十岁,而且一线单传,人家三十而立,我家三十生子,我妈原来骂我爸时,总说谭家祖坟位置没选好,不该选在山脚下。(.无弹窗广告)”谭诚金帮他把工具放置路边。 “怎么一共只葬了三个人?”何青屏心想墓穴要多,就费事了。 “电话里说漏一段,爷爷的爷爷从湘南入川,没直接来这里,是到陪都附近的某个县里,48年时,我爷爷见仗越打越厉害,眼见陪都不保,就带我奶奶往更偏僻的地方迁,来这边后才有了我爸,说是祖坟,其实一共只埋了爷爷、奶奶和我爸。”谭诚金为了刨祖坟,不厌其烦地复述身世和能记起来的细节。 “哦。”何青屏心里敲鼓,幸亏当时川内太平,又有汽车,他爷爷才能把家里东西都带来,由于独居山中一隅,幸运避开那段砸烂一切的红色岁月,心念突然电闪,他爷爷和爸爸死后,用家传物件陪葬,那他爷爷的爷爷死后,是不是也有东西陪葬? 这时,白岚背着一只黑色背包过来:“看我怎么样?”牛仔裤、白色纯棉紧身体恤、棕色登山鞋,太阳帽下面不见马尾辫。 谭诚金傻盯着,何青屏竖起大拇指:“忙完后,给你好好拍几张。” “必须能当挂历的效果。”她随谭诚金踏上小路。 张松递给何青屏另一只背包,右手拎着一只蓝色小方桶紧随。 何青屏拎起两支钢纤,扫视四周和草原,有点纳闷,自上山起,就没见过活物,能蹦能跳的、栖息树上的、空中盘旋的仿佛均与这螺旋峰无关,除了几间茅草屋的轮廓,连人影也集体隐身,为什么要专修一条公路呢? 他紧追一阵超越张松,追上白岚时,她额上已见汗珠,他伸手给她,她摇头。 何青屏以钎借力,追赶谭诚金背影,再追一阵,背影消失,正琢磨,谭诚金空着双手跑下来。 “你去接他们?”何青屏继续攀登。 见上面有几块形状怪异的青石挡道,临近发现中间有一条弯曲不平的石径,地势猛然变得平缓,山上出其不意地多添一处晒台,小路从丛生野草地带穿过,尽没在远处的石板处,随即看见一块竖立的青石板和一座石块垒彻的墓,十余株槐树分植两边,像隔离,似护卫,墓后是长满青笞的峭壁,上方一块呈圆型爬满植物的黑石拱出,像天然雨檐,墓的左右两边坡度较缓,整个地形就是一只大簸箕。 至墓前,见墓志铭是“谭冢”,再无铭文,字体无颜色,非常简朴。 后面一声欢呼,接着恢复宁静,杂乱脚步声响,他回身帮她卸包,张松放下包,立即到四周转悠,其余人相伴左右。 张松指着头顶圆石:“这面是东,午前阳光照不进来,日后照进来,也被石头和树挡去一部分,加上这种地势,容易积水,湿气太重,阴气逼人,不过,能看出你们谭家与世无争。” 谭诚金直点头:“谭家人爱读书,死后也要找清静地方继续读,爷爷亲自选的,还说这边属干热地区,这里正好阴气重,难得,像湘南老家。” 何青屏笑道:“你们谭家老人只顾自己,不顾后人,墓地需要阳光、风,还有水,移到南边,看着那片大草原,敞亮且风光,离水也近多了。”看着张松,“从哪下手?” 张松问:“你爷爷在这里,你爸爸在哪?” 谭诚金指脚下:“就这石头下面,奶奶在那边,爸爸死前说,到下边后爷爷又成了家长,就不另起坟了,今后往两边排就行,一切从简。” 白岚抚摸手臂:“真有点冷,快帮我摸摸,鸡皮疙瘩起来了。”挤到何青屏身边。 谭诚金搬走一块石板,张松拾起一支钢钎插入地里,“咣”地一响:“下面还有石头?” “想起来了,棺材上面用土填平,又填了一层石板,先得用锄头刨。”谭诚金与何青屏搬石块,白岚拣小石块。 三个男人手持锄头,站三个方向刨土,不大工夫,完整露出下面凿刻过的石板,板与板之间有水泥填充涂抹痕迹。 “这样水不会渗进去,得用钢钎撬。”谭诚金抓起钢纤,对准缝隙处狠劲下凿,“咣啷”一声火星四溅。 “从边上撬,别砸坏了,这些石板还可以移到那边。”张松提醒完,将钢纤斜着插入土里,双手按住往下压,石板掀起,“快把那支钢钎插进来,再给我垫块石头。” 两支香烟工夫,十六块长方形石板全部撬开搬离,继续挖动中,已见到干燥且上翘的黑色棺盖,三人挥汗如雨再加劲,棺盖完整暴露,又在四周泥土清出一条槽。 “哎,东西是在棺材里,还是在棺材下面?”蹲石板堆上的白岚发问。 “棺材里,白布缠着的,两大包,我妈亲自放进去的。”谭诚金指棺材中部两边。 “没几年,棺材几乎是新的,幸好不是最好的木料,好象是松木,我们三人站一头,二支钢钎和一把镐同时撬,白岚准备填石块。”张松指挥着,人人面色凝重,刚要撬,“慢,差点忘了戴东西。” 谭诚金正诧异,张松从自己背包里接连掏出四只绿色面具:“真正的防毒面具,厂里买来专门用于检修时防灰尘,没想到让我们用上。” “这不错,我正发愁呢。”白岚胡乱往头上套。 重新各就各位,张松喊:“一、二……”三人齐喊“嗨!”棺盖发出“唧唧嘎嘎”声响,却纹丝不动,三人再下压钎镐,整个棺材被撬得抬起头,棺盖没有分离迹象。 第44章 障眼 张松叫道:“你再想想,是直接盖上去的,还是滑动后再盖的?” “真没注意,这是我爸生前就打好的,有区别吗?”谭诚金顾不得擦汗水。 “可能有暗槽和榫头,更加严丝合缝,防水防虫,先得找对方向,放下吧。”张松踩踩站的位置,“这边宽,那边窄,盖子可能向哪边滑动?” 何青屏指窄的一头:“从那边移向这边。” “关键有防水胶,推是推不动的。”张松像焦躁的猴子抓耳挠腮。 “实在不行,就楔入钢钎硬撬,新棺材买好了,这口没用了。”谭诚金是输红眼的赌徒。 “忘带一样东西,大锤,用石块垫住这头,一起往那边敲,三人合力,力道也不小。”何青屏找合适的石块。 突然,白岚“咚”地一下蹦到棺盖上,右脚打滑,对空气连抓带薅稳住身体,朝男人们招手:“都上来,跳。” 张松省悟:“对,跳,使劲跳!”也蹦到盖子上。 一时间,棺盖上手舞足蹈、踢踏蹬踹,像四个戴着古怪面具跳大神的巫婆,“咚咚”的中空声杂夹着隐约地“嘎吱”声,盖板随时会断裂塌陷,一只鸟惊叫着,从左侧丛林里弹射而起,划过天空。 她高举双手:“胶再顽固,也该投降了,再看你们的。”跳回土堆上。 男人忙着垫石块,她掀起防毒面具:“看明白了,幸亏这是白天来迁坟,要是黑灯瞎火去盗墓,一定整出惊天动地。” 他们没工夫说笑,各就各位,张松发出口令:“一、二……敲。”棺材整体晃动,连续不断地敲击,石屑横飞、火星直冒,一口气连敲几十下。 “动了!”蹲着的她惊叫,挥手加油,“再来,又动了!” 终于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缝,她刚想探头,“妈呀”一声往旁边蹿,“忘了戴了!”戴好面具回到原地,缝隙已有书本宽,见到白布包裹的脑袋,她有些不安地全身抖动。 张松摆摆手:“错榫了,搬开盖子,拿出东西,再盖上。” 何青屏走到另一端,她到他身边一起蹲下,各抓一只角,“嘿”声中众人合力,棺盖应声揭起。 棺底发黄的白布满是霉斑,围绕尸体有黑乎乎的黏稠又凝固的液体,裹尸布白里透黑,不见破损,谭诚金提到的两只白包一动不动地躺着,再无其它东西。 白岚见他们只顾发呆,起身抓起一只,“咦!”用力晃动,“里面什么啊?像砂子。(.无弹窗广告)” “不可能!”男人们一起发喊。 何青屏一把抓过:“砂子能这么轻?”另一只手猛捏几下,手感像抓小米,立时脸皮大变,顺手扔给张松,“里面是纸袋,防潮用的!” 谭诚金额上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掉:“那我妈神神秘秘地干什么?碰都不让我碰。”沮丧地萎顿于地。 张松从包里取出一把军刀,何青屏小声说:“口子小点,等会再放回去。”盯着另一只白包,“你爸倒真细致,连防潮的东西都想到了……”弯腰探身轻轻抓起,手感完全不同,喜道,“哎,是这只!” 谭诚金一蹿而起,伸手抓握,喜极而泣:“我就说嘛!”蹲下后战战兢兢地解着布袋。 白岚伸过手:“拿来。”直接用军刀挑断绳索,用力拉大袋口,露出裹着透明塑料纸的绿色花纹圆纸筒:“拉住筒,别太用力。” 何青屏和张松合上棺盖,也蹲他们身边,八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谭诚金捧在手里的纸筒,白岚又用军刀从上到下划一条口子,他剥掉塑料纸,抓住筒盖。 “打开啊!”齐声催促。 谭诚金挨个看一遍,摇摇头:“还是你们来吧。” “不是画,就是字,多明显呀。”白岚抢过纸筒,左旋右拧,“砰”地一声揭掉盖子,朝筒里一看,“咦!怪了。”又把筒递还回去。 谭诚金只看一眼,脸唰地一下白了,汗珠又现,右手往外抽,竟抽出一角报纸。 “小心,可能在里面。”何青屏提醒,见他抖得厉害,“我来。” 他拈住报角往外拽,渐渐露出一大卷裹得紧实的报纸,抓牢全部拉出,那卷报纸松散开来,往筒里瞧瞧,倒过来晃动,扔到一边,四人挤动手,转眼间抖开报卷,又一张一张地分开验看,除了报纸,只有报纸。 谭诚金欲哭无泪:“我妈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白岚气得撕扯着报纸:“还世代文人,搞出的事莫名其妙,就为骗你这个傻儿子。” 何青屏与张松对望一眼:“没道理啊!” “怎么没道理?爸妈早看透他了,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次真是赔了坟又折了钱。”她到背包前,“还准备这么多吃的……” “嘘!”何青屏拉谭诚金起身,“你妈用的是障眼法,她这样做,肯定是你爸授意,毕竟没经验,患得患失的,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谭诚金耷拉着脑袋,白岚重新凑到跟前。 张松摸摸棺盖:“没错,如果没东西,就不必唬人,把里面翻个底朝天。” 何青屏示意大家戴好面具,与张松抬起棺盖放到主坟上,察看更加仔细,除了头部,从肩到脚几乎一样宽,二人拿着树枝遍体戳验。 何青屏从土里捡起军刀:“诚金,得豁开白布,你来还是我来。”到背包里翻出两双半透明塑胶手套,把一双扔给张松。 “大哥,你来吧。”谭诚金缩后两步跪在土堆上。 何青屏右手握军刀,走到尸体肩部蹲下,左手用力揭起侧面白布,手腕翻转,倒着轻轻插入刀,刀锋朝上,边揭边划,破开处绽露黑色寿衣,他像动手术的外科大夫,眼皮不跳,表情肃穆,一直划到膝盖下面。 张松戴好手套,拈住肩部白布,何青屏拈住膝盖处的白布,对视后默契地同时掀起。 白岚惊呼,谭诚金一声惨叫,歇斯底里地双手狂插黄土,张松和何青屏也倒吸几口凉气,浑身汗毛倒立。 胸脯至阴部的衣服已腐烂不堪,腹部下陷处一团漆黑腐肉淤积,肋骨清晰可见,几点暗红处有白色东西蠕动,破损不严重的两条裤管间,露出一截缠着同样塑料纸的绿色纸筒。 何青屏用刀继续划开到脚部,待全部掀开,见筒的长短正好与腿相齐。 谭诚金跪爬到棺边,挥动双手正欲抓握,何青屏抓住手腕:“不能直接用手。” 他和张松各拿一叠报纸,包好纸筒两端,稳稳的抬起,轻轻地放在土堆上,何青屏拿军刀划开塑料纸,又起身合上棺盖。 “大哥,我受不了,你们来吧。”谭诚金依然瘫在地上。 白岚取过第一只纸筒:“要有东西,装这里面,幸亏是白天过来的!” 张松快速拔掉盖,欢呼一声:“有了!”伸手拉出一截,上面又裹着一层透明塑料纸,里面是银色白铁皮金属筒,整只拉出,再切开塑料纸,拔掉金属盖,露出一根鸡蛋粗细的木质画轴。 “真是画!紧张了,谁画的呢?”白岚拍打胸口。 谭诚金像吃了兴奋剂,转眼恢复过来,探身伸手接过金属筒:“终于找到了!大哥,给你。” 何青屏深吸一口气,默默地闭眼向天,祈祷老谭家在清代是著名收藏家。 “诚金,你好好接住。”何青屏倒转筒口,谭诚金抓住画轴轻拉,画卷一寸一寸地出来,再双手捧给何青屏。 他解开白布结,众人左扶右护缓缓展开,第一幅是画,第二幅是画,第三幅还是画,三幅画都卷在那根唯一的轴上。 第45章 境界 见他们忙着看题跋和印章,何青屏手搭凉棚望太阳:“当心风撕了画,忙完下山再看吧。” 白岚道:“千辛万苦的,可不能出庇漏,你们抓紧吃东西,我来卷。” 谭诚金依依不舍地松手:“装好,再压上,别被风吹跑了。” 白岚打趣:“最好重新装进棺材里。”轻柔地裹紧,再覆上一层报纸,装筒。 何青屏拎出两只塑料袋,分发矿泉水和面包:“从陪葬看喜好,你爸喜欢画,你爷爷呢?” “上房的对联是爷爷写的,尤其喜欢书法,他死时,我还没出生,不知道有没有东西陪葬,也不知道他们原来藏在什么地方。”谭诚金站着狼吞虎咽,倾泄心中的长久郁闷。 “不一定想隐瞒你,‘破四旧’破得人们心有余悸,加上他们对外面了解少,只好把东西藏起来,藏在阳间怕不保险,最稳妥的办法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陪葬身边。”何青屏又环顾四周:“这螺旋峰挺古怪的,只有几户人家,却修了公路。” 谭诚金鼓着腮帮子说:“那几户人家早离开了,除了有人来上坟,其实是座空山,一座大坟墓。” “我就说嘛,连鸟都不来拉屎,植物种类也少得可怜。”何青屏又递给他面包。 “这山上没果树、庄稼,上坟的祭品也少,没吃的,鸟就不来了。”谭诚金指来路方向,“墓地主要集中在那些茅草房周围,房子能遮荫休息,清明节,算山里唯一的节日。” “岩石地层,因喜马拉雅运动形成,不适合植物生长,跟凤凰城的很多山一样,也许这里适合种芒果。”白岚一直紧紧抱着纸筒,“上来时看见红心果,指尖大,比凤凰城的小太多。(.)” “你提醒了我,回来后没吃过红心果,原来漫山遍野的。”何青屏咽口水,“还是解释不了为啥有路。” 张松咕嘟喝水,抹嘴:“要是解放前修的,就有故事了。” 谭诚金又取矿泉水:“还真是解放前修的,我爷爷到这里时,路就有了,应该是抗战期间,这里最早住过土匪,后来被国军剿了。” “是吗?前方吃紧,国军跑到这山沟沟里剿匪,一定看中这里的地形,可能是最后的后方,那应该有山洞什么的,不然土匪和国军都没法呆。”何青屏兴趣浓厚。 “每次来都是上坟,抄近路,爸爸带我去过一次草屋,没敢乱转。”谭诚金抓起锄头,“大哥,你们慢吃,我先干着,干完,好叫他们赶过来。” “也吃好了。”何青屏用钢钎撬坟头,用力晃动,石头滚落,“土石尽量堆在坟前坟后,为他们干活腾空地方。” 谭冢不曾用水泥浇灌,长年风吹雨淋后封土稀松,锄头镐钎齐下,几支烟工夫,已撬开十六块青石板,露出下面熟土,夯窝清晰可见。 白岚抱着纸筒转来转去,轮流用纸巾为他们擦汗:“同志们,胜利在望,再流点汗。” 三人挖掘夯过的熟土时颇觉吃力,一锄下去,只能啃下一小块,还未见到棺盖,何青屏的手掌开始火辣辣疼痛,已打了三个水泡。 “幸亏你奶你爸没重新起坟,不然忙到天黑,也下不了山。”何青屏调整抓握部位,“一鼓作气,把奶奶的坟一起刨开。[.超多好看小说]” 干到下午三点,两口朽烂的棺材终于露出,发出刺鼻的霉味。 “这个似乎用不着在上面跳了。”何青屏接过张松递来的香烟。 “爷爷这口用料厚实,正宗的‘十大块’,上下各三页,端头各二页,结实得多,奶奶这口就是用木板钉起来的,一跳就散架。”张松累得一屁股坐土堆上。 “我没见过爷奶,爷爷是七二年死的,棺材提前十多年就预备了,奶奶晚爷爷一年,身体很健旺,有一天早晨上厕所,蹲下就再也没起来,太突然,加上那时候都穷,没法讲究,只能入土为安,所以我爸也学爷爷,提前十年预备好了寿棺。”谭诚金边说边试着撬爷爷棺盖。 “诚金,我突然有个想法,老人的遗骨移过去,这里仍然要修好。”何青屏看着孙子撬爷爷的棺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虽不迷信,后人动祖先的坟,一辈子都会心怀愧疚和不安。 “空的,修好有什么用?”谭诚金大惑不解。 “你为了尽孝,把他们迁到风水更好的地方,同时,学学古人的做法,把这边建成衣冠冢,一来这里仍是他们的家,你和你妈留个纪念,二来可以告慰你爷爷当年选择这里的愿望,传承谭家香火,三,让你的孝心,人神共鉴,你再婚后生儿育女,说明坟就迁对了。” “正好计划生育也放开了。”白岚冷不丁地插一句。 “具体应该怎么做?”谭诚金有些激动。 “很简单,再去缝制三套寿衣,记住奶奶的寿衣不一样,再从家里拿几件他们熟悉的物件,一起放进这些棺材里,今天把新坟修好,明天让他们把这边修好,到底应该怎么摆放,你请教一下其他经验的人。”何青屏耐心地说明。 “我明白了,我会办好的,只是……”谭诚金欲言又止。 “这样做,对九泉下的人是个交代,对活着的人也是一个交代,特别是你自己。”何青屏扔掉烟头,“多出的费用我来出。”对谭诚金有些厌恶,不知他是太会算计,还是天生吝啬,不由地心生警惕,为了钱能扒祖坟的人,不是好东西,为了钱,来扒人家祖坟,更不是好东西。 “大哥,你对我实在太好了!”谭诚金戴好面具,使出浑身力气撬棺盖,发出“叽叽咕咕”地声响。 张松和何青屏助以锄镐,几声“咔嚓”后,盖子打开,三人接着较为轻松地撬开奶奶的棺盖。 移开棺盖,只见一块块朽烂的布屑仍努力遮盖着骨架保持人形,两只没有眼珠的眼眶瞪着苍天,也瞪着周围忙碌的众人,在重见天日的茫然失措中,似乎正在回忆他们是谁,想弄明白他们想做什么。 “大哥,你看!”谭诚金一声欢呼,从奶奶手腕处的断骨间拣起一只浅绿色的玉镯,断骨顺序被打乱,“好像没别的东西了!”微微失望中,他看他们抬起爷爷的棺盖。 爷爷的头颅歪向一边,仿佛在酣睡,又像继续沉醉在铁钩银画的狂乱招式中,不知为何,他的骸骨早已移位,凌乱中看不出长眠之后的人体形状。 “哎!”白岚指着爷爷的头。 男人们均看见,谭诚金的右手早已递出。 “慢。”何青屏轻声喝止,“你爷爷死后,可能发生过地震,所以腰部以下的骨头乱了,咦!别动。”他取过手套戴上,再蹲下清扫一些布屑和虫尸,“身下居然是一幅字!” 其余人围着蹲下,张松摆摆手:“宣纸,有印有题,可惜入手即化,肯定没用了!” “这幅字很值钱吧?”谭诚金急得欲哭。 “你爷爷才是真正的书法家!”何青屏猛然觉得心情烦乱,脸上一阵火热,沉痛地说,“别人顶多用字陪葬,他却让字陪他一起化掉,这幅字的架构和笔意已融进他的遗骨和灵魂,这一定是他最喜欢的字,一定是某位著名书法家的。诚金,得不到这幅字,你应该从你爷爷这里得到更多其他的,视财富如粪土,视奇珍如尘垢,他的人格与修为到了我们这些人理解不了的境界,高不可攀,我现在知道了,你奶奶的死与你爷爷有关,爷爷走后,奶奶失去生趣,才能在上厕所时坐化,我还学会了痴迷,喜欢什么,即使是死,也不能改变。” “大哥,我记住了。”谭诚金指爷爷的头部,“这个……” 何青屏似乎没听见,起身闭目,双手合什,接着在棺边跪下,额头磕进泥土里,念念有词:“爷爷,我向您磕头了,不是想请你原谅,我没这种资格,今后,我一定争取做个好人,一定像你一样坚持写作,不管你收不收我,我都是你永远的徒子徒孙,你用你的骨头,教会我如何立世,教会一个男人该如何立业。”他又磕两个头,起身时满眼泪光。 白岚轻声问:“那个包袱还拿吗?” “诚金,假如包袱里面有防水材料,你就拿,如果没有防水材料,就给爷爷留下。”何青屏不容商量地口吻。 张松会意点头,白岚默不说话,谭诚金满脸茫然。 第46章 灵镯 “有防水材料,你爷爷希望这枕头重见天日,不然,就跟这幅字一样。”何青屏小心捧起骷髅。 谭诚金解袋子,未用力,绳结断裂,双手撕袋口,露出一只褪色带霉斑的浅绿色布袋:“这?” 何青屏单手托着骷髅,一手揉搓绿布:“雨布,挺结实的,拿起来吧。” 谭诚金拎起袋子,随手拨弄遗骨:“没了,还是下山再打开吧?” 何青屏“嗯”一声:“打电话,让他们在‘谭姜牙’门前等,白岚,把那几只袋子给他。”把骷髅放回原处,细看那幅字,字迹和印章糊作一团,用手轻抠,与下面布料粘贴密实,“好像刷过浆糊,只能连布一起揭。” “没用了,老爷子的床单不是宣纸做的,是金钱做的。”张松轻声叹息。 “好奇怪的感觉,就像亲手把一幅名画塞进臭水沟里。”他拾起军刀,在两枚印章边用力缓慢地划动。 “看来你不搞清楚谁画的,会落下病根。”张松蹲他身边按住印章。 “大哥,这是干什么用的?”谭诚金拿着几只银光闪闪的口袋,像西服套。 “铝箔袋,里面附了一层塑料布,专门请车行做的,防晒防水耐高温,分装老人的遗骨,不至于混淆,装完,拉上拉链,就不会丢失。”何青屏继续划小方块。 谭诚金甚是感激:“大哥比我想得周到!” 何青屏停止划动:“一只袋子装一个人的遗骨,再做上记号,交给他们时好清楚交代,别弄错了。” 谭诚金打开一只袋子,在爸爸棺旁铺好:“大哥,寿衣还做吗?今天肯定来不及了。[.超多好看小说]”转身拿起一把尖嘴锹,伸进棺里欲铲遗骨。 “等一下,给你。”何青屏摘下手套扔给他,“没有寿衣,不能算衣冠冢,做不做,你自己做主。” “嗯,等会进城找个裁缝。”谭诚金欲把手套扔一边,“戴着这个不方便。” 何青屏强忍怒气:“你得用手捡,再轻拿轻放,遗骨是不能碰金属的。”本想提醒他默默祈祷几句,见其置若罔闻,话到嘴边又忍住。 谭诚金眉间闪过不耐烦:“我们得快点,说不定等会要下雨。” 白岚朝何青屏摇摇手:“装遗骨只能你亲自动手,我收拾东西,咦,你们在干嘛?”过去蹲下,“割一块当纪念?” 张松笑道:“他这属于病人自开药方。” 她摸摸他的额头:“晚上怕做噩梦啊?” 何青屏用军刀轻挑,连布带纸一起拈起:“这是一道符,贴你门上,半夜不怕鬼敲门,那些曾经的噩梦就会离你远去。” 她拍他一巴掌:“我的噩梦就是你,不经许可,不准擅自离去,否则,我半夜去敲你的门。” 张松微笑着摇头,拎起雨布袋走到背包前,见那谭诚金一阵手忙脚乱,刚把爸爸遗骨捧进铝箔袋,又双手乱抓爷爷骨头。 “哎,还真要下雨呢。”白岚连蹦带跳地到包前。 “我们这里就这样,好好的天,雨说来就来。”谭诚金终于等到补充说明的时机,手里立即多了尖嘴锹。(.) 这时,山风“呼啦啦”响,从山顶南面飘过几朵乌云,太阳渐渐失去光芒,当遮天蔽日的云海尾随袭来,阳光彻底收敛,雨季的天空,说翻脸就翻脸。 何青屏顾不上申斥铲奶奶遗骨的谭诚金,匆忙与张松盖棺:“淋成落汤鸡,也不能让画淋着一滴雨。” 何青屏给四个农民工各加一百元后,一行人驱车二十公里进入县城,以谭诚金的名义住进一家三星级宾馆。 当白岚趴在床上,三个男人瘫在椅子上,连不抽烟的谭诚金也要了一支香烟。 她道:“这要是盗大墓,估计我是爬不出来的。” “有创意,盗墓的人盗出宝贝,却把自己埋在里面,要有这么一天,求你不要去。”何青屏脱掉满是泥浆的旅游鞋。 “那我不下去,你爬不上来,我好救你。”她翻身坐起。 “谢了。”何青屏把空调调到二十二度:“画是三幅,加上玉镯,诚金,你的想法是什么?” 谭诚金轻咳几声,不住扇烟雾:“我的想法?” “这几样东西,你想怎么处理?趁没看,先商量好。”何青屏打开窗户,见谭诚金仍迷糊,“三幅画,你想留一幅吗?还有玉镯。” 谭诚金一下清醒,掐灭烟头:“留它们干啥?一不好书法,二不好画画,价格合适,你们全拿走。” 何青屏对张松说:“我二你一,按事先说好的,从上往下数,最上面的是一,最下面的是三,你要几?” 张松大笑:“抓阄吗?” 何青屏点头:“这样才公平。” 张松竖起大拇指:“兄弟,要是我运气好,一幅当你二幅,你不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同在山中行,自是手足情,你说数字就好,选好打开,再议价。”何青屏知道正戏刚上演。 “真服了!”张松明白三幅画有优劣,自己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希望挑走最好的,剩下二幅说不定一钱不值,三个数字开始在脑海盘旋,瞬间形成一股旋风。 “那我呢?”白岚跳下床,“谭诚金,把玉镯拿出来,反正你也不懂,跟他们一样,你和我议个价,亏了赚了,我都要。” 谭诚金从裤兜里掏出玉镯,用手擦擦,递给何青屏,他不接,又递给张松,也不接,只好递给白岚:“这真难住我了!” 何青屏说:“白岚说的清楚,所以谁都不看,看你们自己对这玉镯的感觉了,你开价吧。” 谭诚金急得直搓手,看着白岚不住傻笑:“岚姐要,按理该送,可我真送不起。” “别唧唧歪歪的,赶紧开价。”她用床单擦拭玉镯,煞有介事地对着灯光照照,“玉我懂,要绿,不能有瑕疵,这里面有大大的瑕疵。” “你真要喜欢,你就给一万……八千也行。”谭诚金察看何张脸色。 “一万……八千,到底是一万八还是八千?”白岚逼问。 谭诚金紧张到语塞:“……是八千……七千也行。” 张松探身接过玉镯,也对着灯光看,越看举得越高,随后把它贴在面颊:“没错,瑕疵大大的,里面有一圈杂质,还给他吧,你想要,去我那,一千元,比这只还好。” “这样啊!”白岚劈手夺过玉镯塞进谭诚金手里,“那也差太多了,只是不想空手而归。” 何青屏品味张松刚才的表情,不露声色地说:“哎呀,张松既然说了,你就只管找他要,要他最好的,好了,看画。” 谭诚金“噌”地站起来,把镯子丢到床上:“岚姐,我是真不懂,瞎报的,你要真喜欢,象征性的意思一下就行,一千……八百,看着给。”又面向何青屏,“大哥,我的命都是你捡回来的,我再不懂事,也知道感恩图报,岚姐,就是我大嫂,她就是你。”担心他们真的拂袖而去,后面的大宗生意说不定要泡汤。 何青屏微微冷笑:“诚金,你知道张松家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吗?得用箩筐和簸箕装,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扯这些闲事吗?是对谭家有好印象,打小就挺佩服的,脑袋拴在裤腰上,非得改革,当时要是革成功,将少去一大段国耻,下午,又被你爷爷教育一顿,帮谭家迁坟,我觉得做对了。” 谭诚金抱拳作揖:“大哥,我知道,镯子就送给岚姐吧。” 何青屏过去拉白岚坐下,顺手拿起镯子,边看边劝:“诚金都说明白了,不是有意哄抬高价,这样吧,这是我送你的,一千块,到时一齐付,诚金,不要再争,你本来就不易。” 把它举过头顶对着灯光,看清镯子中有一条略微弯曲的银灰线,首尾间距约两公分,凝神再看,那银灰线上有许多鳞片在闪,他以为出现幻觉,那条线变成一条细细的银蛇正在游动,想游进他的眼中。 第47章 唐虎 何青屏心头震动,想那谭婆婆开口闭口总蛇精长蛇精短的,敢情有这玉镯的因素,莫非她婆婆年轻时貌如天仙、心如蛇蝎,兴许是死前始终没抱上孙子,便变本加厉虐待媳妇,待死后,媳妇才念念不忘地时常咒诅。 朝张松投去感谢目光,张松不易察觉地点着头:“瑕疵对精髓的回报。” 何青屏紧皱一下眉头表示会意,示意白岚把玉镯装进背包,同时递个眼色:“把圈尺给我,马上进入正题。” 重新把心揣回肚里的谭诚金捧过白铁筒,拔掉盖子,往地毯上倾倒。 “这可不是砂子。”何青屏拍拍床,“你坐床头,慢慢取出,张松,你选的是几?” 张松慢慢伸出右手食指,笑道:“最上面的。” “理由?”白岚抻着脖子问。 “我是这样想的,以谭老爷子的细致,最好的肯定卷在中间,下面的包在外面。”张松得意地看着何青屏。 “狡猾……聪明!”白岚狠狠地瞪张松一眼。 何青屏招呼他们围拢:“这就是抓阄,全凭运气,但愿他是对的。”放下圈尺,双手示范,“握住两头,慢慢转动。”捋出三幅画的端轴,缓缓拉动。 张松和白岚左右侍候,如奉圣旨,上面的画又一寸一寸地露出,待拉到一半,何青屏看清是横幅山水画,远山含黛,层峦叠障,近山云雾缭绕,红色树木绵延,几乎占去半幅画,纸本,纵,横。 “怎么不见一个毛笔字呢?无题无跋,印章倒多,看不明白。”张松恨不得头能入画。 “是挺怪的,我也看不明白,诚金,照单抓药,给你张哥报价吧。[]”何青屏双手护住画,“一幅一幅来,谈完这幅,再看下面。”暗笑张松演技一流,在山上明明看过这幅画,却装着没看清。 谭诚金抓耳挠腮:“画有字,就能看出朝代,我啥都不明白,张哥,你是行家,你说个价吧。” 张松看看他,又看其他人:“完全凭感觉,觉得东西是不错。”张开右手。 谭诚金心里七扭八拐九十九道弯,看何青屏隔岸观火,摇摇头:“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古画值钱,从我爸爸那里请出来的,真东西,这不用说,真东西就五万,有点少。”直接把五根手指代表的数字单位定性为“万”,堵住“千”。 张松双手一拍:“那你去卖五万吧。”对何青屏说,“我放弃,来,欣赏下面的。” 谭诚金没想到一句话就谈崩,勉强笑道:“张哥,你不开玩笑吧,五千想把这画带走?” 张松双手乱摇:“没这意思,我只出得起五千,你不卖,这事就过了,兄弟,你大哥知道,我收画,还没有超过二千的。” 何青屏眼不抬、手不动,想清谭诚金的计较,玉镯上他先放白岚一马,下决心要在画上大嚼一顿,成败关键是在离开房间前无论如何要把能带走的都带走,绝不能过夜,多一人见画或掺和意见,他定会坐地起价。 张松起身点烟后退回椅子:“我来凑热闹,跟白岚一样,不想空手而已。”完全退出竞购。 “大哥,这?”谭诚金有些六神无主。 “还这什么呢,知道吗?我也只能点根香烟坐一边去了,下面的也不用再看。”何青屏掏出烟盒,问白岚,“带着现金吗?” “要多少?”白岚拎过背包。 “一千,玉镯。”何青屏又对焦急不安地谭诚金说,“等你把画卖了,再把迁坟的钱给我吧,差不多八千,就给五千吧,你妈旅游,当我请客。” “那还要收这一千?”白岚掏出钱包。 “桥归桥,路归路,人家有了钱,会还的。”何青屏向张松招手,“还傻坐着干嘛,趁天未黑,开路。” 张松应声而起,谭诚金跟着怪叫:“大哥!”慌乱中按住白岚数钱的手,“我啥都不懂,到底怎么才合适,你给个说法呀!” 何青屏正色道:“有机会去过你张哥家后,你会明白一件事,这世上宝贝不缺,难的是销售,他有上百件藏品,以为不想变成钱吗?想,土豆在山里多少钱一斤?几毛钱,人家把土豆运出去,能卖到几块钱,是啊,种土豆的风吹日晒,为什么只能卖那点钱?凭什么别人要挣得多的多?因为人家有运输、有市场、有渠道。”重新坐到床上,指着画,“我不是说这些画是土豆,是想跟你讲明道理,你张哥如果五千收这幅画,需要卖多少?不能低于五万,为什么?他为了卖画需要东奔西走,付前期费用,还不一定能卖出,买卖这样的画,就是一宗生意,要冒风险,你蹲在路边,看哪个能出五千元,开口要五万,他得卖多少,三十万?四十万?能卖到吗?” 白岚瞟着慷慨激昂的何青屏,想弄明白他的用意,张松在房间里踱步,事不关己的样子,谭诚金满脸惶恐,连声说“是”,心里一直挣扎和掂量,得罪眼前能让自己一夜致富的人,还是另寻出路。 “别看现在全民玩古董,真正能成交的有几个?参加正式拍卖会,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几,像你这样,东西还在地下,就有人候着,还请来你张哥帮忙,其实,我都觉得他没必要,安心卖家里宝贝就可以了。”何青屏掀起上面的画,“别愣着了,再看看吧。”一阵狂风暴雨后突然回归平静。 “好,再看看。”谭诚金依旧站着,像被老师刚打过手心的学生。 第二幅画比第一幅窄,也是横幅,河面上一叶孤舟,船头站立一位官人,船尾一人划着双桨,对岸是莽莽绵绵的群山,左首有画家名和两枚印章,纸本,纵,横,题为《秋水晚渡图》。 “沈同?”何青屏转身问张松,“听说过沈同吗?” 张松近前蹲下细瞧,大摇其头:“没听说过,名不见经传。” “你都不知道,算了,看最后一幅。”何青屏帮白岚卷起第二幅画,再看第三幅,拍手叫道,“终于看到一幅像样的!” 第三幅,一只威风凛凛的上山猛虎,脚踏险恶乱石,背依苍劲古松,山顶一轮红日高悬,纸本,立轴,横,纵,题为《日落归山图》。 “天啊!这才是最好的一幅,唐伯虎的虎!”张松激动地跳起来,猛拍何青屏肩膀,“赌运气,我输了,老头子真够怪的,居然把这么好的画包在外面。” 谭诚金喜泪沿面颊而下:“我听说过唐伯虎,点过秋香,他能画这么好的虎啊!” 何青屏抚摸虎须:“这幅值五万吗?” “值。”张松用力踩地毯,“五万我会要。” 何青屏闭目冥思片刻:“好了,不说其他的了,打包价,这三幅一共多少钱?” “大哥,你全要吗?”谭诚金感觉双手不听使唤,嘴唇也打哆嗦。 “总不能只要好的,把其他的再扔给你吧,说吧,没事。”何青屏掏出香烟递给二人。 谭诚金接到手里,含在嘴上又取下,那支香烟立即在他手里扭曲变形:“我真不知道要多少!” 白岚提点:“根据刚才说的,你就大胆开口,没看出来吗?连张松都不再说话。” 谭诚金犹豫着伸出右手,又伸出左手,仿佛两只手是偷来的,见他们没反应,再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屈起,憋得满脸通红:“八万!” 何青屏又闭眼屏住呼吸,也憋得脖子上青筋直跳。 白岚猛击他背部一掌:“八万,要,还是不要?” “豁了!”何青屏睁开双眼,“你得借我三万。” “什么!刚给我买一千块的镯子,这会要我帮你付三万?你的帐算得真够明白。”白岚气得一跺脚,“借你了!” 何青屏长舒一口气,笑着说:“张松,你这幅画,我给你留着,唐虎五万,对吧,其余两幅一共三万,你给一万五拿画,不对,一万六,我得赚一千。” 张松奚落道:“你送给白岚东西,结果让我掏腰包,有你这样的吗?” 白岚抢白:“能不能赶紧的,我都饿死了,还有一袋子的事呢。” 众人大笑,八只眼睛不约而同地盯上窗台下面那只绿布袋。 第48章 劣根 “绝味添香”川菜馆的包厢里,服务员忙着上菜。 “你喝,我开。”白岚拿开何青屏的手,倒着啤酒,“我得心疼男人不是。”男人们齐笑。 “原来不懂幸福含义,现在懂了,就是穷得身无分文,还被某个女人惦记。”何青屏对谭诚金说,“此时此刻,我俩调了个,被你祖先搜刮干净,十一万啊!” 谭诚金讪讪地笑:“大哥,对你来讲,十万小菜一碟,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钱被你收走,可以心疼一下吧。”何青屏侧身瞪他。 “小菜一碟,都不知道他拿什么还我。”白岚给张松倒满酒,“还真奇怪,你哪来的这些钱?那八万八,不是给家里留了三万吗?” 谭诚金差点脱口说出“滨姐”,不敢再插话,张松一旁看热闹。 何青屏挠挠后颈:“你真是死脑筋,那天到了八万八,有多久了?这么多天,钱生钱,总得允许吧。”心想千塞万堵,还是露了马脚,“干这一行的最大好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钱,诚金的感受应该最深。” “为啥不汇报?”她拎着空酒瓶佯装砸脑袋。 “忙迁坟,忙得自己都忘了,下不为例。”何青屏想得赶紧走,她跟谭共处一室,迟早露馅。 “大哥,我想找个朋友过来坐坐。”谭诚金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 “男的女的?”白岚嘴快。 “女的,好一年了,赶上今天的大日子,想让她一起高兴、高兴。”谭诚金底气十足地挑明关系。 “挺有良心。”白岚“噗哧”一笑,“趁火打劫,跟她多生几个胖娃娃。” “那我爸得笑醒了。”谭诚金起身到屋外。 “难怪心急火燎地要刨坟,后面有女人唆使。”白岚伏低身子小声说,“我敢打赌,一年不到,他又穷得丁丁当当。” 张松点头称是:“这小子身上有股戾气,怎么刨祖坟,都没用。” 何青屏心中一动,笑道:“管他什么气,今天已合作成功。”靠近她又说,“吃到半道,你到卫生间给我打电话,借机离开,然后彻底甩掉他。”一直惦着谭家在陪都附近的祖坟,苦于没机会单独交谈。 她琢磨的表情:“你一直在装啊?” “真难听,做那些额外工作,叫服务,目的就一个,带东西走人。”何青屏与张松相视一笑,“今天收获最大的是你。” “我……”她见谭诚金闪入,抹去满脸惊讶,随即想起张松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就不能给你空间,有空间,你保证整出事来。” “那耗子还有个洞呢。”何青屏默契地回复,问谭诚金,“她离得远吗?” “县城不大,打黑车过来,就几分钟,她又带来二个朋友,本想拒绝,又不想扫她的兴。”谭诚金吩咐服务员,“再拿两件啤酒,一件冰,一件不冰。” “要这么多,她们特别能喝吗?”何青屏眼里的谭诚金在悄然变化,一夜富有,劣根复苏。 “大哥,多来几个人,其实是想陪你们热闹一下,今晚你们就别走了,好好放松一下,我买单。”谭诚金情真意切。 白岚瞟何青屏一眼,连连摆手:“肯定要走,我提醒你哟,再怎么热闹,也得捂紧你的口袋,那张卡别被人顺手牵了羊,有的女人像沙滩,多少水倒上面,都留不下痕迹。”叮嘱是为了感念他第一个叫“大嫂”。 “放心吧,这钱比血汗还珍贵,到时我跟她做点小本生意。”谭诚金又劝何青屏留下。 “也想留下,明天有个朋友再婚,不去不好,不然不会连夜赶路的。”何青屏顺口捏个理由,觉得跟他坐一起,特别不踏实。 “你何哥和岚姐都是大忙人……”张松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莺声燕语。 谭诚金起身相迎,三个女人像彩蝶狂舞,屋里气氛立时变得迷醉香甜。 “小昭,来,给你介绍。”谭诚金拉过穿浅粉超短裙的女人,“何大哥,古玩生意做得特别大。”介绍完张松和白岚,安排她坐何青屏身边,其余二个女人坐自己左边。 “何大哥,小金总念叨你,耳朵都听出茧子,不过他挺有眼力的,确实长得帅,又有钱,你要是在这山沟沟里,肯定被女人疯抢。”小昭疯言疯语的端起杯子,“小金说了,何大哥你就是他的亲哥,先干为敬。”不见喉咙挣扎,一饮而尽,接着续满,“大哥赏个脸,碰一杯。” 毫无准备的豪饮,连何青屏都无法拒绝,起身后也一饮而尽:“哇,厉害!”白岚朝张松直翻白眼。 小昭一副包打天下的架式,接着跟张松碰杯,又跟以茶代酒的白岚喝完,扭身吼道:“瓜婆娘,坐着干啥子?劝酒,喝起来,喝完再去唱。” 一时间,三个女人像蜜蜂绕花丛,不断在何青屏身边蹭蹭擦擦、嗡嗡喧哗,浑不顾冷眼凉茶的白岚。 谭诚金只陪着张松不停劝酒,在他眼里,何青屏前“滨”后“岚”,自是喜欢往女人里扎,并不在乎白岚有看法,她再不高兴,只要他高兴,一切都值得。 好容易等到她们回位的空当,何青屏拎着酒瓶起身:“本来,想留下来陪大家玩个通宵,刚才已跟诚金说过,明天还有事。”三个女人“哄”地起立,不依不饶地重新涌上,他后退一步,举手示意,“听我说完,我现在坐庄,一人三杯,喝完,我们上路,如果你们不准,那我们现在立即上路。” 这时,屋外传来吉它声,紧接着听见一个男人沙哑的嗓音。 “大哥,真要走啊!”谭诚金招呼女人们回座,“那说好,什么时候再来?” “还担心没有见面之日吗?又不是天涯海角,到时你和小昭过去玩。”为了尽早摆脱,何青屏主动跟小昭碰杯。 “大哥,小昭,你们慢点喝,我找人来助兴。”谭诚金转身出屋,一会儿,领进一位全身摇滚装束的吉它歌手,胡子拉茬,齐腰马尾,墩实黝黑。 “大哥,想听什么歌?”谭诚金问。 白岚“哎”一声,正想阻拦,何青屏伸手拦住她:“既然请来了,就点一首,你想听什么?” 白岚嘟着嘴:“啥都不想听。” 何青屏问歌手:“《春天里》,可以吗?” “没问题,也是我最喜欢的歌。”歌手调弦,轻拨几下。 “你是北方人?”何青屏判断他的口音。 “对的,西北人。”歌手娴熟地弹起舒缓低沉的前奏。 “陪大哥边喝边听。”谭诚金跟何青屏碰杯。 当歌手唱出第一句,沧桑立时爬满每个人的眼角,高亢直透何青屏内心,不禁击节叫好,跟着一起哼唱,连白岚也起身拍手。 何青屏不停与她们无声碰杯,再用歌声引领酒水入喉,当一曲终了,众人鼓掌。 “谢谢、谢谢。”歌手等着客人打赏。 “唱的太好了,多少钱?”何青屏想告别。 “一首十块,大哥,要不再听一遍?”谭诚金掏出百元钞票。 “别的歌,也可以的。”歌手对何青屏说。 “怎么?再唱一遍,你不肯,我大哥就爱听这首歌。”谭诚金勃然发怒。 “客人愿意听,就是我的福气,别说一遍,五遍、十遍也可以的。”歌手不急不徐,仍面含微笑。 “那好,就唱十遍。”谭诚金扬扬手里的钞票,“唱完,就是你的了。” 白岚欲再次阻止,何青屏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这位大哥,我们献艺卖唱,不是乞讨。”歌手知他故意抬杠,有些不悦。 “是啊,既然卖唱,你就卖呀,我也花钱。”谭诚金继续奚落。 “刚才那首就算送给那位大哥,钱不要了。”歌手隐忍,往门口退去。 “慢,谁叫你走的,我们不给钱吗?信不信,我到饭店老板那里投诉,砸了你的饭碗。”谭诚金紧跟。 “你投诉吧,突然嗓子发痒,不能唱了。”歌手朝何青屏说,“不好意思。” “看来砸饭碗你不怕,你能到别的地方唱,要是砸你的人呢。”谭诚金伸手抓住吉它。 歌手回夺一下,焦急中带着狂暴:“松开!” 白岚推一下何青屏,他快步走到他们身边,从兜里摸出二十元:“诚金,松手,让他走。” “大哥,他太不给面子了!”谭诚金吼道。 “你给我面子吗?再说一次,让他走。”何青屏把二十元塞进歌手手里,拍拍他的肩,“有机会再听你唱。” 谭诚金从何青屏冷然目光中感觉到坚决,又对歌手吼:“下次,别让我碰上你!”松开手,歌手退出。 何青屏朝张松他们挥挥手:“送我出门,还有事跟你商量,让她们不要跟来。” 谭诚金转眼变回原来那个人:“大哥,那我不留你了。”回头对小昭说,“等会继续,你再叫几个人吧。” 何青屏边走边嘀咕,谭诚金直点头哈腰,来到厅外,雨不再下,满天星光灿烂。 第49章 雏形 上到快速路,闷闷不乐地白岚说:“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小插曲,不用上心,正好看清本性。”何青屏劝慰。 “过程曲折,结果不错。”张松喜气洋洋。 “结果还不错?那些破纸能卖到十一万吗?”她拍打方向盘。 “那镯子的玉一般,里面那条银蛇可了不得,活灵活现的,得值三十万。”张松点破奥秘。 “里面有蛇?哄鬼去吧!”她扭一下头,“这就是你说的精髓,典型的财富妄想症。” 何青屏关掉音乐:“是真的,遇上称心买家,三十万都不止。”架开她的袭击,“就今天,够我们三人用一辈子。”自见到灵蛇玉镯起,心里就留下一个疙瘩,沈鸿滨属蛇,后年是本命年,按理该送给她,可东西在白岚手里。 “绝对够,我跟着借光。”让人兴奋的秘密一直憋在心里,张松觉得无比折磨。 “真病得不轻,还一辈子?”她突然有所觉醒,“哎,除了镯子,哪件更值钱?张松不是啥也没捞着吗?” “演戏,他是托。”何青屏露出得色,“要逼真,只能瞒着你,才不会露破绽。” “计划好的?连我也骗?”她减慢车速。 “你想想,我们直奔祖坟里的东西而来,姓谭的不傻,会通过蛛丝马迹来决定要价,你不知情,表现完全真实,没有预谋和联手,省去戒备,洽谈过程变得简单。”他见她恢复正常速度,“可以称这为骗,在生意场上,骗,其实是一门行为艺术,至少,到现在他没觉得被骗,顶多纠结多要少要几万,预谋像润滑剂,顺顺当当达到目的。” “还一套一套的,原来总用行为艺术骗人?”只要被隐瞒,她都无法接受,“那好,究竟值多少钱?” “那画五千真给张松,也不会要,一个卖家面对一个买家,价格和心理底线很难守住,张松,你觉得值多少?”何青屏虚心请教。 “三幅画,一千万。”张松像亿万富翁的口吻。 “一千万!你们两个疯子!”她猛踩刹车。 何青屏差点撞在玻璃上:“一千万,我觉得保守,还有两幅字。”指指方向盘,提醒她不要一惊一乍。 “十一万,收来一千多万的东西,那姓谭的要知道,只能吐血自杀,那刨开的祖坟正好埋了他,谁信啊!”她半信半疑,逼他们说清楚。 “兄弟,你够绝的,硬把沈周念成沈同,上网查,没有,那幅无字画,也查不到,唐虎兴许查到,可卖的价格高,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了,他爷爷奶奶知道。”张松放下窗户。 “事后,他一定反思和查证,一个人意识到被人欺骗,会起报复心,那事情就没完没了,现在无法查证,空口无凭,没人会信。”何青屏继续暴露内心,为今后的类似合作提前沟通。 “沈周很出名吗?”她终于开始信了。 “明代大画家,与唐伯虎、文徵明、仇英并称‘明四家’,主要画山水花鸟。”张松说。 “你们确实是大骗子!骗人家两幅名画,卖完怎么分?”她觉得对骗子说话,必须刀刀见血。 “早商量过了,四份,二一一。”何青屏递给张松香烟。 “我也有!”自己竟在计划中,她颇感意外。 “是啊,没办法,谁叫你非得跟来,见人有份。”张松嘿嘿直乐。 “算你们有良心,这么说,一不小心我要变富婆了,是真的吗?”她感觉被骗也不错,晚风一吹,谎言散尽,成堆的银子闪着月光。 何青屏握住她的手:“这,刚开始,富,不是追求,那是二十一世纪一零年前的不成熟标准,我们的标准是,不用死乞白赖的穿越,就能像元青花一样的精美生活。” 他想起沈鸿滨关于古玩销售的想法,每天有成堆的人停留在摆满珍奇的玻璃柜前,透过那些渴望拥有的眼神,一望无际的群山中有无数的墓穴正在绽放,奇光异彩与星空相映,一扇窗户悄然敞开,一直从阴间的最深处通向活人的天堂。 “继续吹,唯一标准是吹编骗。”她挣脱他的手,“你的两份统统充公,由我投资理财。” “好一个女谭诚金!”他有些没好气。 “没收男人财产,是女人最细心的关爱与呵护。”她打开音乐,有节奏的晃动身体。 午夜的客厅,白岚打开凡是能发光的东西,茶几移到墙边,五张字画铺在大理石上,穿吊带睡衣的她盘腿坐沙发,手举一盏台灯当聚光灯,何青屏蹲她跟前忙着拍照。 “张松拿走一份,我是真心疼。”她不住用手掸湿漉漉的头发。 “他有资格拿,所以不心疼。”他把拍过的《日落归山图》轻抹一边,拉过无题无跋的画对焦距,“水别乱弹。” 她改掸为揉:“资格?” “嗯,表面上看,他因我获利,实质上,不认识他,也就没这机会。”他放下手机,拿起画细瞧,“这一次是因为我,今后不知道有多少次,会因为他的收藏,让我获利,上百件的藏品将经过我的手卖出去,所以,他有资格,更有合作价值,不是一起挥挥锄头这么简单。” “呵,看得挺长远,志向不小,真把跟死人打交道当事业?”她把掌心的水蹭他头上。 “总比收破烂强吧,要技术、讲文化、练修养、长胆量,一千座坟打开,一万个活人好起来,好歹算普度众生。”他的眼睛凑近画边。 “你是能吹!最现实的,地上这些纸怎么才能变成钞票?”她梭下沙发,用灯对着他看的部位。 “早想好了,凤凰城是古玩供应基地,申市是古玩销售市场,申市与京都相比,更适合我们。”他看着她认真地说,“京都,是古都,古玩之都,当地宝贝多如牛毛,申市,开埠晚,所有有年代的东西都得从外面运去,这是一,二是申市的商业氛围好,流通能力更强,现在剩下一个三,就是得去做,在申市建立一个古玩输出桥头堡,为源源不断地输出打牢基础。” 她用台灯照着他的脸,苍白却不惊慌:“你还说漏一个,那里有你的家。” “更正一下,是有我的家人。”他拨开台灯,使劲揉眼睛。 “你说清楚一条,按你的计划,长期呆在申市,我怎么办?”她气恼地关掉台灯。 他心头一紧:“一年呆三个月,这算长期吗?”只能硬着头皮反问。 她怔住,犟嘴道:“一次性呆上十天,就算长期,十天看不见你,我会疯的!” 他握着她的手:“那好,现在约定,每次都不超过十天,说不定几天就一个来回。” “那也不行,除了期限,我说我怎么办,还有其他意思。”她偏头想想,“你说真有那么多钱,我干嘛还上班?跟你一起干事业多好,你呆多久,都不算长期,你到哪,也不算出差。” 他感觉头要炸了,知道她这样将缠出最坏的结果,自己需要在申市和凤凰城穿梭行走,两个女人绝对不能跟自己一起穿行,沈鸿滨上次来没有撞车,纯属侥幸,后遗症是把谎言当饭吃。 “毕竟钱还没到手,等到了那一天,再看呗。”他已吃不准自己对“那一天”的到来所持态度。 “这个自然,不是未雨绸缪嘛,哎,在路上我还琢磨你说的‘元青花一样的精美生活’,钱再多,要见不到你,那样的精美,我可不要。”她又打开台灯,“接着拍呀。” “这画有问题。”他心说你们要是碰上,本人是只元青花,精美到天仙垂头,也注定是当众稀碎的命。 “假的?”她凑近。 “画被切过,然后再裱装,你看。”他手指位置有一丝毛边粘在裱绫上,“留下这样的毛边,裱装手艺太差,并且粗心。” “会影响拍卖价吧?”她正想用指甲抠,被他及时拦住。 “抠破了,就更麻烦了。”他把画重新铺平整,呆呆地凝望。 “是真的就行,不然就自己留着。”她担心他心疼变胃痛。 “三幅裱装不一样,这幅很糙。”他猛然站起,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明白了,这画属重新裱过。” 她也恍然大悟:“肯定周围有破损,用刀切掉,于是成了没有字的画。” “没错,破损还很严重,不然可以在裱画时修补,说不定被老鼠啃过,缺了,补也没用。”他站原地抽烟,“通过那些印章,看不出谁画的,这很关键,到时找申市的专家给看看。” “就当只收了两幅画,多卖点,就出来了。”她爬上沙发。 他打个哈欠:“这屋里有老鼠吗?”掐掉烟头,蹲下卷画时琢磨起拍价。 “有,有你这只大老鼠,啥都偷吃。”她又开始掸头发。 “可我不吃画。”他不禁联想那吃过画的老鼠模样,一只一口吃掉百万元有文化修养的老鼠。 第50章 逆行 下午,青芒峰“金沙轩”的麻将房里。 李翠红摸起一张牌,用它直敲桌子:“臭死了,总乱支招,边三条啊!”冯运咧嘴憨笑。 何青屏看了不到一圈,有些昏昏欲睡:“我水平臭我安静,哪凉快哪呆着。”拍白岚后背,起身离座。 “我又没嫌你,别像上次把自己弄丢了。”她盯着麻将。 他“嗯”一声,缓步出屋,听李翠红说:“这多好,没人抢,还全程陪伴。” 出大厅,径直朝悬崖去,无栏无网的崖边绿茵似毯,成行凤凰树上的火红已褪尽,数株高约两米的铁树护卫一个隐秘的石径入口,传说它们入水即沉,果叶形似狐尾,开花比登蜀道难,沿径往下,转过一个急弯,迂回行至悬崖腰部的一处开阔石台,呈三角的三棵凤凰树荫覆盖,脚下车辆穿梭来往。 这里是他第二次来时发现的,白岚玩到天黑,才发现没了他的影踪,打手机一顿暴嚷,他说正在看月亮,每次上来,他们忙着玩,他到石台取静,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别人也没工夫问什么,奇怪的是,白岚也没详细问过,他能无牵无挂地跟沈鸿滨打情骂俏。 自上次离开,她对古董着了迷,回去第二天,除了找有经验的漆匠翻新家具,还下好三只展柜订单,前天已摆进会议室,听他讲过刨谭家祖坟后,欲把四面墙壁清空重新粉刷,单等他带着更多藏品赶去,说做成几单后,他就可以回归申市了。(.无弹窗广告) 他靠坐岩石上点击手机:“短信还是电话?” 刚点上烟,手机响,他笑着说:“挺闲嘛……你的动作向来够快……嗯,完事了,幸亏你钱汇得及时,除了五件谭家字画,另带十件左右……东西都不错,字画和瓷器都跟唐伯虎一个档次……真不是哄你,能把人家的眼珠子看掉下来……人家这么多贵重东西,想跟我一起来看看,情理之中,如果他满意,二年之内,我们就不缺东西卖了,然后边卖边找货源……有一个细节,所有的东西都由你买断,你卖多少,与这头无关……对,肯定是卖后付款,卖不掉,还东西,这样能尽量压缩这头产生的市值,最大限度地缩减其他人的分成比例……订明天机票,其他的见面再说……呵呵,是腻味加肉麻,小心隔墙有耳,给你编黄段子……想你,再见。” 提到谭家字画,自然想到镯子,只有劝白岚卖掉,才能骗到手,无论如何要带给沈鸿滨,只有她开心,一切才能顺利,否则像张松一样藏品塞满柜子,瞧着只能添堵。 他琢磨何时刨陪都那边的谭家祖坟,谭诚金的意思很清楚,只要谭婆婆愿意讲祖坟位置和相关的情况,马上就通知他,然后一起过去,令他头疼的是,到了那边,谭诚金拿什么来证明坟里是自己的祖先,即使能证明,毕竟不像这边刨起来方便,说不定会发生意外情况,一时理不出头绪,只好扔一边。 继续整理思绪,想起有个电话早就应该打,翻找联系人,拨通。[] “小杨,你好……呵呵,还能听出我的声音……现在过了七月三十一日,合同需要注销,原来口头约定那瓶子继续留在你们公司,总觉得不妥……合同是白纸黑字,到时你们公司要收我费用,我无处可诉……对的,我来一趟,具体的当面讲……拍卖录像保存一份,合同、拍卖画册和录像,能证明它的价值,顺便聊聊秋季拍卖……好的,到时请你喝茶。” 沈鸿滨在写字楼里展示,只是一种途径,前期仍然需要与公玩公司合作,参加拍卖的最大好处是能给藏品一个准确地价格定位,这将成为沈鸿滨私下销售时的重要参照,蓝釉瓶虽然流拍,一只价值百万的瓷器,至少没人敢开价十万就要买,花少量前期费用,能大幅提升藏品价值空间,甚至希望都流拍,参拍只是一个环节,起拍价太高,前期费用大,太低,成交额又少。 在他看来,所有古玩公司都有赚取前期费用的嫌疑,藏品不是自己的,成功率又低得可怜,有些不得已而为之,常年销售带来的启示是,学习外国公司,用买断来尽量压低供货商的利润,即使被榨得一干二净,绝大多数的国内供货商仍然愿意跟外国公司合作,产品运出仓库,在有限的时间内资金自然回笼,结果表明,外国公司普遍比同类的国内公司经营状况良好,一种最笨的制度却夯实百年不衰的老店根基。 模仿老外,在古玩行里反其道而行之,每件藏品销售前与上家达成协议,不收前期费用,售后付款,无限期合作状态,直至把藏品卖出去,介于经销和代销之间,宁可大幅降低成交价格,也要保证交易成功率,那条输送带要一直转下去,就需要佳缘这样的公司和在古玩公司供职的朋友,他们是运转顺畅的润滑剂。 在他眼里,每一件百年以上的藏品都是一个故事,更像祖先留下的一个个传说。 “传说成就传奇。”当他脑海闪过这句话,随即有了一种使命感,默念数遍,让内心隽刻深透,如同石碑上的墓志铭。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空中飘飞的雨滴惊醒,遥见乌云翻卷而来,赶紧摸出纸巾铺在地上,收拾满地烟头,接着给张松打电话。 趁吃饭间歇,何青屏拉白岚出大厅。 “张松什么时候来的?神神秘秘。”她问。 “刚上来一会,商量明天走的事。”他又朝崖边去。 “不是讨论过了嘛,有什么,回去讲呗。”她四下张望。 “怕你玩通宵,就没时间商量了,其实就一件事。”他搓双手,“要是镯子能卖,还是卖了吧?” 她深感意外:“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干嘛惦记它?卖,也不值什么钱呀。” “有个建议,二年内不因为喜欢而收藏,千万不能变成张松第二。”他的话语更加平和,“镯子与画比,市值小,但它有特点,容易被买家喜欢,画的价格高,成交相对困难,眼下,必须多几块会下雨的云彩,才能继续玩下去,不能断奶断粮。” “那我就不想卖呢?对我有特殊意义。”她当他在扯淡。 “这个我理解,这次带过去的东西,有好几件都是我特别喜欢的,希望东方不亮西边亮,你想啊,这次刨祖坟,只用了十多万,要是没这十多万呢,上千万的东西收不来,那镯子要是能换点钱,那它对今后的贡献是最大的,在一堆玩意里面,它肯定脱颖而出。”他苦口婆心地循循诱导。 她抬起他的下巴:“也就是说我的贡献是最大的,对吧?但我不是玩意。” “肯定不是玩意,是成功男人后面体贴入微、柔情似水的漂亮女人。”他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骂谁呢?”她杏目怒睁,接着哈哈一笑,“屁大点事,就在桌子上说呗。” “广而告之?张松去申……” “呵呵,我忘了,哎哟,我又不属蛇,那镯子我一点不喜欢,只是瞧着那条蛇好玩,真的能动,给它找个属蛇的下家,也算寿终正寝了。”她习惯性的乱用词。 他只差点给她双手作揖,牵手往回走:“我们岚儿,就跟那白玉兰似的,芳香洁白、温馨可人。” “损我呢?你这叫的啥呀,岚儿、岚儿的,好听,再叫一遍。”她一下蹦到他背上。 他一个踉跄,抬头见冯运从大厅出来,后面竟然跟着束虎,行色匆匆朝停车场而去。 “哎,快下来。”他放下她,用手指一下,“看见没?” “肯定有什么事了!不然束虎不会到这里来找他。”她拉着他快走。 进到包厢,见所有人正笑得前仰后合,李翠红一手按肚子,一手招呼他们。 “张松讲的笑话太逗了,你们干嘛去了?”李翠红揉着面颊。 “他说我烟熏火燎的,要吸点新鲜空气,冯运怎么走了?”白岚问要紧的。 “甭管他,那姓束的好象说有人从山上下来,也没听清楚是刑满释放,还是越狱。”李翠红见怪不怪。 “什么越狱?以为美剧呢,有人找他帮忙找东西,姓束的耳语,我听见这么一句。”张松插话。 白岚心头一紧,瞟一眼何青屏。 他说:“真有人越狱,局里直接打电话过来,不过找东西,能劳冯大警官的大驾,肯定很贵重。” “就吃饱撑的,再贵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李翠红似乎对冯运积怨很深。 白岚说:“既然贵重,肯定就跟你们有关系,他挣的,你不花?” “当然要花,但不能总跟那样的人掺和。”李翠红指着门口说,“前几天我才听说,姓束的下山就干这样搞那样,是在山上认识什么大哥了,拉拢冯运,无非想那大哥早点下山,能好到哪去,成天面对这些事和人,都麻木了。” “服务员,来一大碗米饭。”白岚主动结束话题,知道聊不出什么。 何青屏心里翻腾开了,说不定就有这么巧,那大哥准备下山或已经下山,正找从冯运家塌塌米下面不翼而飞的金锁玉佩,正主就在身边,而自己成了帮凶。 第51章 红木 八月的海风,把整座城市遗忘在烤箱里,糊在行人脸上的汗像烤鸭身上的油,黏乎乎的,用多少纸巾也擦拭不净。 “好像比凤凰城热多了。”后座上的张松浏览街景时抚摸左臂,竟然有些冷。 “不是一种热法,要是从空调柜机边经过,真有热晕的感觉。”何青屏自机场上车,忙着给沈鸿滨发短信,“小旦,你是沈总公司的吗?” “是的,专职司机,不过这辆车很少开,主要接送公司其他人。”小旦约三十岁,当地口音,话里话外透着热情。 “过了你们公司所在的大楼,沿清扬路一直开,就到了那个仓库。”何青屏转告沈鸿滨发来的地点。 “嗯,沈总交代过了,知道怎么走,你对这里好像很熟?”小旦微觉意外。 “还可以吧,自己开车,至少不会迷路。”何青屏又发送,“正从你楼前过。” “很不容易的,我开了这些年,有时还得靠gps。”小旦调小空调风量,“开这台车接人,这是第一次,你们从云明来,前不久沈总也去了云明,你肯定和沈总交情很好。” 何青屏微微一笑:“我得问问她,到了云明,为啥不给我打电话。”矢口否认见过她,不想给她公司员工留下谈资。 “怪我多嘴,你要问她,我就糟了,求你忘了这事吧。”小旦竟在央求。 “哟,她这么严厉吗?没关系的,我不问了。”他暗笑, 小旦仍不踏实:“也不是严厉,她讨厌别人议论结不结婚,忌讳剩女什么的,主要怕她误会我的意思。” “据我知道,追沈总的人可不少,全是钻石王老五,她没工夫搭理,一心扑在事业上,老板拥有忠诚员工是幸福,员工拥有一位心无旁骛的老板,也是一种依靠。[.超多好看小说]”他发现很多人不理解和不尊重老板,只知道舌根嚼得痛快,关心老板动向的同时含沙射影,说明他也是这种人。 沉静中,驶至林枫路口右转,小旦开始留意门牌号,再过三个红绿灯,开进一扇敞开的青灰色铁门。 小旦放下窗户,对拦车的保安说:“我是‘滨崎’公司的,沈总。” 保安细瞧车里的人,用当地话说:“又来一拨,笔直到头,大转第三个门。” 小旦甚是诧异:“看样子里面很热闹。” “仓库怎么会热闹?”何青屏回身对张松说,“东西都放车上,等会去宾馆。” 第三扇门前面停着一辆灰色x5,门卷起一半,传来电动工具撕心裂肺的惨叫。 下车,猫腰进入,立即闻到刺鼻香蕉水味,那套熟悉的谭氏家具分散摆放,三个手拿工具或砂纸的工人蹲着忙碌,另有一位戴眼镜的老者抚摸着查看梳妆台,一位手拎名贵坤包的年轻女人正跟他说什么,听见脚步声,他们一起转身。 “你们好,是朱先生吧?”何青屏朝老者伸出手,瞟一眼女人。 “朱子敬,你是何先生?沈总说过你要来。”老者象征性碰碰手。 “呵,总算见到真人了,鸿滨总把你挂嘴边。”女人伸出白骨精才拥有的纤细手,“齐心眉,她的死党加野蜂蜜。”笑容绽放出两排雪白贝齿,凝重的刘海与眉毛接壤。 “她从来没跟我提过你,不然不会没礼貌地空着双手。”何青屏介绍张松,见小旦也跟进来,“我曾吃过一大块野蜂蜜,真正的甜和腻。” “呵呵,液体怎么变成块状了?”齐心眉似乎特别爱笑。 “那给你普及一下,家蜂蜜需用桶摇出来,野蜂蜜,得用刀一块一块切下,像吃西瓜,咬一口,蜜顺嘴满地淌,要弄在襟子上,洗都洗不掉。”何青屏忽略沈鸿滨关于齐心眉的短信内容。 “要是申市能买到,我也想尝一口。”齐心眉的刘海跟随眉毛起舞,“朱教授特别忙,我生拉硬拽才来的,对木材、高档家具和古玩杂项,样样精通,闻一下,知道是什么料,摸一下,清楚哪个朝代。” 朱子敬谦逊地摇头:“没你说的这么厉害,看得多了,也就抓点皮毛。”跟着摇手婉拒何青屏的香烟,“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淘得这套家具,真心话,至少有十年,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从干这一行起,就没见过一套家具里包含这么齐全的红木种类。”用手猛拍一掌梳妆台,“听听这声,再看这透出来的颜色和木纹,黄花梨,明代,跟我来。” 众人跟随来到“龙床”边,朱子敬双手抱住床柱使劲摇晃:“纹丝不动,四根这么高的柱子,用料是整根,实在难得,木纹似在幻动、自然山水,这是铁刀木,又名鸡翅木,整张床用的全是,把它拆了卖木头,凭这张床的重量,也能卖出大价钱,何况它制作精良、雕刻唯美。”他朝屏风走去,“这些屏风用的是紫檀,上面这些绘画是玻璃画,典型的明代特征,千万不要以为玻璃就普通,《红楼梦》里专门提到过,说王熙凤有一扇玻璃画屏,别人家来客要借,王熙凤十分不情愿,为什么不愿意借?因为在当时玻璃画非常名贵,属泊来品。”他在原地转一圈,一声莫名叹息,“可惜啊,这套家具要是卖,我都替沈总惋惜,这根本不是钱多少的问题,是这样成套的家具不可能再见到。” 何青屏不禁愣住,沈鸿滨明明要强行留下自用,怎么会卖?即使要卖,怎会一声不吭?肯定是朱子敬误解她的意思,或是齐心眉传达不准确。 张松拍拍何青屏的肩:“那天我一见到那些照片,就知道这套家具了不得,我当时估价都太低。” 朱子敬接过话:“要是一件一件分开卖,这好估价,十多件明代红木家具组合成套,这不太好估价了,要估,也是天价,就像拍卖纸币,单号,市值高不到哪去,如果整版连号,价格就翻上百倍,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它,世上唯一,收藏家就好收这种东西,升值空间巨大,还有,能买这套家具的人,先得有适合摆放它们的房子,一般的住宅楼和别墅都承受不起,完全不匹配,买它们,是为了用,是另一种象征,也许一个月用不了几次,但凡用过的人,都会觉得荣耀。” 何青屏踩灭烟头:“朱教授,有个问题想请教,这套家具需要翻新吗?盖上一层涂料,总有蒙面的感觉。” “这就你错了,任何的木制家具都需要油漆,数百年下来,要是没有油漆,早就不成形了,这套家具呈黑灰,是家具的原色,这种生漆涂刷工艺比较复杂,不像现在这样简单,有的甚至直接喷。”朱子敬取下眼镜擦拭,“翻新主要是颜色,不能亮光,润泽即可,保持它的古朴,就看这些工人的手艺了。” “翻新后,要是有人买,不就看不出它们的年代了吗?”何青屏刨根问底。 “怎么会?这跟平时刷家具的用漆不同,一般都是用颜色去改变原来的颜色,刷这种家具,不能改变原色,更不能覆盖木纹,要更好的体现名贵木材的特点,谁买这套家具,也会请专家帮忙鉴定,当然了,趁没完成翻新,多拍点照片和录像留存,就为证明一点,翻新后更加漂亮和高贵。” 何青屏轻舒一口气:“明白了,我不懂,所以瞎担心。” 朱子敬自然而然地碰碰齐心眉的手:“没关系的,既然是小眉的什么野蜂蜜嘛,自然要帮忙的,哪天买家上门了,如果需要,我也来陪陪买家,出具鉴定证书什么的,都不是问题的。” “那肯定的,正求之不得呢。”何青屏突然不想卖这套家具,与沈鸿滨当初不想卖的初衷完全不同,麻烦的是正好与她的想法换了方位。 “申市的豪宅可是全国有名的,消息一出,说不定多少人上门求购呢,卖了这套家具后,是不是该请我们喝喜酒了。”齐心眉的刘海又跟着眉毛起舞。 何青屏微微皱眉,笑道:“她跟你透露的?”心想身后的小旦肯定起想法了。 “这用透露吗?她,我还不知道,对哪个男人瞧顺眼过,从没,前年起,我发现风向变了,一个劲地刮暖暖春风。”齐心眉一副获得第一手信息的劲头,根本没想过身边有“滨崎”公司的人。 “这种大事,一般都听她的。”何青屏含糊着敷衍。 心里有根绳索越绞越紧,特别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滨崎”的老板要嫁人的消息一定会在公司内部沸腾,避无可避地将面对她纯属捏造的事情。 第52章 天价 “哎,如果我跑跑腿,帮你们把家具卖掉,给我多少?”齐心眉的话像锥子,直扎主题。 “这事跟鸿滨提过吗?”何青屏不得不应付。 “她提这事,包括来这之前,我其实没当成大事,她成天忙着挣钱,哪来的什么名贵家具,听朱教授这么一讲,觉得真是不错的机会,过了这村,没这店。”她眼里闪烁无孔不入的光彩。 “一起吃饭时,你跟她先聊聊,你们是‘野蜜’,我哪敢插嘴。”何青屏本想说不卖,转念想今后需要一个对申市烂熟又能张罗的女人。 “千万别绕,绕来兜去,累,她说得很清楚,这家具是你的,当初由于她想要,你才给了她,现在想卖了,当然你也要做主的。”她的光彩不但照人,还能透心。 他有被逼迫的感觉:“千万别误会,出来前她提过卖的事,我很诧异,因其他事打岔,没问原因,路上还琢磨这事呢,为啥她的想法变了?” “很简单呀,朱教授刚才提到了,一般住房跟它不匹配,她也想到了,为了它,随便换套房子不行,至少得买五千万以上的,一是占用大笔流动资金,二来没必要,朱教授来是为鉴定,而我最擅长销售这样的东西,为啥?这几年,我一直帮专业公司销售游艇,认识和接触的全是大款,资源不用白不用,像我这样的人才,你打着灯笼都难找。”她的话像水晶柜,已把本人立体展示。 他竖起大拇指,对张松说:“你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吗?你没见过,我都没听说过。”暗示张松一切放心,换上套近乎的口吻,“‘野蜜’,知道你看好这套家具,在我眼里,有比这家具更棒的。” “还有一套宋朝的红木家具?”她追问。 “那倒没有,比这家具更棒的是你,是你齐心眉,上飞机后,我的心就飘着、悬着,落地看见你,我一下就踏实了。(.)”他换上严肃表情,“不要笑,真心话,正经事。” “呵,到底啥意思?我担心鸿滨误会你移情别恋。”她看看其他人。 “那我更不敢,我想邀请你入伙,卖许多跟这套家具同样档次的东西。”他始终不吐口要卖家具。 她上前一步,从头到脚重新仔细打量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就说嘛,沈鸿滨看上的男人一定有特别之处,现在我知道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凭你轻描淡写的语气,敢情真有玩意,都有什么呀?” “是不是玩意,哪些算玩意,得朱教授说了算。”他对受冷落的朱子敬说,“先生,也看字画吗?” “你还有字画?一般的我不看。”朱子敬发泄刚才的不耐烦。 “我不辨真假,一幅字上有黄庭坚的名字,怕弄错,就出笑话了。”何青屏与齐心眉对视一眼。 “黄庭坚?真的假的,不是,你真有?”朱子敬的眼神立时像挥动的鞭梢,火辣辣的抽人。 “有。”何青屏灵机一动,跟张松耳语两句,对小旦说,“麻烦你开一下车门,他拿一下东西。”待两人离开,接着小声说,“‘野蜜’,刚才我一直装糊涂,因为那人是鸿滨公司的,你知道,她不愿意让员工知道太多的事情。”不等她回答,又对朱子敬说,“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再看,好吗?” 朱子敬连连点头:“理当如此,在仓库里看黄庭坚的字,本身就是亵渎,你们住哪?直接去宾馆。”着急地带头往大门走,“山谷体,连苏轼都赞‘瑰伟之文妙绝当世,孝友之行追配古人’,并称北宋苏黄,当下,有人把历代书法家搞了个综合排名,尽管不太服众,至少是一种参照,一、二名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俩,苏轼第七,黄庭坚第九,进入前十。”走到车旁时谈兴正浓。 “这下麻烦了,你真挠到朱教授的痒痒肉了,千万不能假呀。”齐心眉抢过话先关照,又说,“教授,赶紧上车,等会有的是时间。” 何青屏说声“等会见。”朝张松他们跑去,“别拿了,教授要到宾馆再看。”示意关上后备箱。 朱子敬净手出来:“今天真要饱眼福啊!”问齐心眉,“你知道黄庭坚的一幅字拍到多少钱吗?” “多少?上百万。”她看朱子敬面露不屑,“五百万?” “岂止?去年六月初,他的一幅《砥柱铭》卷,长八米多,共有四百零七个字,以近四亿元落槌,一个字一百万,是创了世界纪录的。” “是不是太夸张了!”她张大嘴,贝齿毕露,“几个字就顶那套家具?” 何青屏双手捧着一支紫色金丝绒圆筒:“我也觉得夸张,如假包换,的确是真事。”心里再次涌现对白岚的愧疚。 他和张松从未流露过字比画更值钱,当初一起看时,是不想让谭诚金察觉,事后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从谭家祖坟拿出来的,不是值千万,而是数千万,并非担心她受不了这种猛烈刺激,是不想让更多资金分流,同时,也是他改变不卖那套家具和张松死心塌地愿意奉献所有藏品的真正原因,那套家具将成为体面的事业门面,再就是找一间像仓库那么大、装潢古典精美的办公室。 朱子敬立正身形,双手接过有些沉重的圆筒,捧至床边跪下,打开圆筒端头的金色拉链,露出一截银色金属筒:“好漂亮的画筒!” “是张松专门托人找的一种合金金属,轻且坚固,先钻,后车铣,实心掏空后镀银。”何青屏跪他身边。 朱子敬搓搓双手,又在床单上擦拭:“你们花这么大的工夫,我放心了。”抽出金属筒,见盖子在另一端,“是有意这样放置的吧。” “主要是怕万一。”何青屏把金丝绒套放一边,“拧开。” 朱子敬握紧一拧,盖已旋转:“以为很紧呢。”微微颤抖着抽出里面的纸卷,何青屏拿开金属筒,连身后的齐心眉都面露焦色。 朱子敬像抚摸婴儿一样轻柔地拉动,直至整幅字平整的铺在床上,凝立不动地端详一会儿,弯下身子细看标题和印章,接着又身子后仰,感觉整幅字的气势,一言不发,当他把眼境戴在头顶,仰天闭目静思,屋里寂静得像到了月球之上, “说话呀,真的还是假的?”齐心眉终于打破静谧。 “还用问嘛,我会为赝品这样?”朱子敬双掌齐出,用力在空中一顿,“我是在感受黄庭坚写这幅字时的氛围和心情,还有他运笔如山、盘根错节的笔意,写字,心中先有笔意,方能一气呵成,才出绝品。” “那它也值几个亿?”齐心眉关心的与朱子敬临摹的境界完全不搭界。 朱子敬顾左右而言他:“这幅字怎么得来的?”忽略她的问话以表惩戒。 “从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花了十五万吧,就怕买到假的。”何青屏小声说。 “天啊!十五万能买到黄庭坚的字,按市价,只能买到一撇一横一竖。”朱子敬站起身,又端详一会儿,“草书,是他拿手绝技,这首《清明》,看落款,也有清明两字,为某位朋友祭祖时专门写的。”戴上眼镜,指着诗头念道,“‘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余**妾,士甘焚死不公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以清明喻气节,唾弃贪鄙,一身正气。” 何青屏心悦诚服:“先生真是好学问!” “惭愧、惭愧,与黄公相比,只能躲角落自惭,书卷气日少,铜臭味渐浓。”朱子敬双手紧握,“你想卖了它?” “这还用说嘛,不然带来干嘛?”齐心眉以不满回敬。 朱子敬当无耳闻:“挺可惜的!” 何青屏微微点头:“实话说,想藏,也藏不起。” “明白,刚才提到的拍卖,拍的是卷,长卷稀少,画卷有《清明上河图》、《韩熙载夜宴图》等等,那都是无价之宝,不算其它,这幅一共五十六个字,折算一下,应该在六百万至一千万,当然,要是遇上特别喜欢的买家,价格还会高些,但应该低于一千五百万。”朱子敬又在床边跪下。 齐心眉喷出脏字:“相当于半只游艇啊!” “我准备找家古玩公司,参加秋拍。”何青屏试探。 “我有个私心。”朱子敬扶一下眼镜,“为了总能看见它,我给你推荐一个藏家。” “真的?那太好了!”何青屏毫不掩饰欣喜,张松也眉开眼笑。 “干我们这一行,就抓两头,一是卖,一是买,几十年了,这城里有哪些藏家,各自爱好,身家实力,我特别清楚,我说的这个朋友,是我的中学同学,因为家庭背景原因,很早就有了别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但为人低调,属于关起门来半夜瞧宝的人。”朱子敬示意把字收起来。 唯有齐心眉嘟着嘴,为朱子敬事先无关照的擅自主张,分明抢了自己的生意。 第53章 心愿 入夜,紧邻新世纪大道的“湘云汇”包厢里,齐心眉始终不服朱子敬把字荐给好友,说没竞争,会便宜贱卖。 “字画,是不好拿来跟其它产品比的,再有钱,缺了文化底蕴、鉴赏功底和收藏爱好,那是不行的,动辄千百万,既不能当房,又不能充粮。”朱子敬文房闲聊的腔调。 齐心眉为他续茶:“有钱,能出高价,管人家买回去当什么呢,直接用钞票垒房子,没人管得着,收藏古玩本来就是投资……” “跟谁急呢?”沈鸿滨人未到,声先至,紧接一阵香风暗袭“继续呀,我也听听。” 齐心眉起身:“不等你嘛,总不能瞪着茶杯发呆吧。”帮她挂好包,“天黑了,在忙什么呀?” “能忙什么,集中今天忙完该忙的,有客自远方来,不能慢怠的。”沈鸿滨朝张松招招手,按住何青屏的肩,“不用介绍,张松,你的名字都印我心里了。”接着转向朱子敬,“朱教授,不巧有几个会要开,来晚了,别见怪啊。” “忙工作,理解。”朱子敬微微欠身,“这里的位置很紧张的。” “提前预订,晚了,没有。”沈鸿滨撸着何青屏头发,“闷头闷脑的,不想见到我啊?” “正消化朱教授给我们的惊喜,噎着了。”何青屏暗中维护朱子敬,以求快速成交。 “找到买家了?”沈鸿滨握住他的手,“让朱教授先鉴别,再决定卖与不卖。” “是字的买家。”何青屏跟她耳语几句,大声说,“你说多难得,买家等会就过来。” 沈鸿滨右手在他眼前虚晃一下:“听你的。”到朱子敬身边,“请你朋友直接来这里,可以聊聊。” 朱子敬摆摆手:“原本他今晚去京都,跟你一样,忙,听说是黄庭坚,立即改了行程。” “的确是意外之喜,小眉,你别跟教授争。”她扶着齐心眉的肩,“为一个目标,我代青屏把话撂下,顺利成交,少不了朱教授和你这位中介人的。” 齐心眉扭捏表情:“谁跟谁呀,能要你们的钱?” 沈鸿滨回到自己座位:“必须要,至于多少,看成交结果,还想制定一个办法,形成惯例,绝不让大家白忙乎。” “有大干快上的意思,不只是卖家具和字?”齐心眉瞟何青屏和张松。 “原来想法很简单,青屏告诉我,可以多做点工作,除了家具和字,还看过别的吗?”沈鸿滨问朱子敬。 他双手摊开:“没说有别的。” 沈鸿滨拿眼神与何青屏印证一下:“好东西多着呢,张松,有名的凤凰城大收藏家,小眉,你渠道多,保证让你马不停蹄。” “捡重点,还有什么?”朱子敬意识到一心扑在字里行间,忽略诸多细节。 何青屏握住沈鸿滨手腕轻轻捏两下:“实话实说,来前已跟几家公司约好,遇上朱教授,纯属意外,不是故意隐瞒,也没鸿滨说的这么邪乎,除了字,还带了一幅画。” “谁的?”朱子敬的头快抻到他跟前。 “就是唐寅的《日落归山图》。”何青屏端起茶杯。 “就是?意思还有比唐寅的画更好的?要没见过字,一定认为你在吹牛。”朱子敬恢复敏感状态。 “呵呵,我怕言过其实,来前一直忐忑,朱教授要愿意,到时请你一一过目。”何青屏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只镯子,“快过生日了,给你的礼物。” “送给古董大玩家沈小姐的生日礼物,可不能敷衍了事哟。”她看见里面的杂色,微微皱眉。 “对着灯光。”张松提醒。 沈鸿滨依言举镯,看着看着,眼波流转,笑容渐隐,眼眶有了湿润,轻声问:“从哪找到的?”拿它轻轻摩擦面颊,然后递给朱子敬。 何青屏正跟她耳语,听朱子敬大叫:“活了!是我老眼昏花吗?”惹得齐心眉凑拢围观。 沈鸿滨平息一下心情:“天意!在山里总听一个婆婆讲蛇精,特别愿意听,没想到真有蛇精,既然要附我身上,我就是现实中的精怪,不精不怪,世上哪来的传说。” “一辈子戴着它,直到变成老妖怪。”何青屏调节气氛。 “那你记住哟,老妖怪是你的镯子,别想把它摘下来。”沈鸿滨招呼服务员上热菜。 朱子敬连声说妙,何青屏嘿嘿傻笑,张松意味深长地推他一把。 齐心眉愁眉不展的把玩镯子:“这得值多少钱?” 朱子敬说:“有灵性的,别老提钱,再说沈总又不卖,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啊!”一语双关,对镯子热褒,对她冷嘲。 “我也属蛇,怎么没男人送我一条蛇呢?”齐心眉半开玩笑半认真。 “你不需要人家送蛇,你这条蛇本身就能缠死人的。”朱子敬双手乱摇,不让她泼茶水。 沈鸿滨用纸巾擦擦眼角:“那天我们一直瞎转,错过午饭,结果,阴差阳错转进山里,结果,转出这么多故事,现在想想,也许是蛇精在指引我们吧。”省略“结果”包含的部分内容,深信一切的一切都是缘,对涉足古玩行业愈加坚定。 到补订套房的客人不止一位,而是三人,儿子、儿媳搀着一位须发银白、满面红润的耄耋老人。 朱子敬站门口迎接:“苏叔,您老还亲自过来啊?” 老人示意儿媳不再搀扶,颤巍巍的指着朱子敬说:“我刚八十二,黄庭坚都快一千岁了,人家来了,你说我还能坐的住吗?”一句话引得满屋齐笑。 老人在沙发上坐下,又示意大家都坐:“晋,大小书圣,唐,颜筋柳骨,宋代苏米蔡,我即使没请到,也有人让我饱览清风仙骨,唯独这黄的山谷体,至今无缘,所以啊,我就一直不闭眼,下午苏骏给我一说,那我说你就别走了,你走,我就走,走了就回不来了,他怕了,说我抬杠,这杠抬得值啊,没有这根杠,谁来送我入土。” “爸,那我们还是别看了,看完,你了却心愿,撇下我们不管了,我得担多大的骂名呀。”苏骏接过齐心眉递来的茶杯。 朱子敬对众人说:“现在知道苏叔迷字,迷到什么程度吧,整个申市都有名,看一幅字,能从早晨看到日落,其他老人大多数时间在睡眠中度过,他老人家在书房里坐着度过。” “子敬,你有所不知,我早想好了,时候到了,我有的是时间躺着,想起都起不来,你看人的本事再大,谁有本事让九泉之下的人坐着?没有,现在不坐,为时晚矣!我坐拥湖光山色,幸与先人谈经论道,温千年故事,煮壮志豪情。”老人平挥一下手,“麻烦帮我拿条湿毛巾。” 张松正欲蹲地上铺字,何青屏道:“床下有轮,可以移动。” 张松会意,把字递给沈鸿滨,合力推床至老人跟前,沈鸿滨拉开金丝绒套,拧盖取出字。 “要慢,内心要虔诚。”老人出言引导,从齐心眉手里接过毛巾,挺直上身,仔细擦拭双手。 当字全部展开,苏骏捧茶蹲侍老人右侧,儿媳取过毛巾,众人屏息,沈鸿滨握住何青屏的手。 老人依旧一动不动,双掌手心朝下放在膝部,眼神似乎被什么东西吸住,白眉偶尔跳动一下,整个人像一座慈祥的雕像。 良久,老人手指动一动,苏骏奉上茶,老人轻轻吹拂,呷一小口:“刚才,这张宣纸吸走了我的魂,他的墨让我有些口干舌燥,我暂时不能再看了。”又呷口茶,将杯子递给儿子。 何青屏有些着急:“莫非您老看出什么毛病?” 苏骏笑道:“不是字有毛病,这是我爸的老毛病,一见好字,就全身贯注,殚精竭虑的。” 朱子敬说:“苏叔看字,就像排兵打仗,字里行间有变化多端的阵式,横竖撇捺如同刀枪剑戟。” “而我爸就是坐阵中军的大元帅。”儿媳笑着补充。 老人摇摇手:“你们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的字,的确有阵形,但属于校场操练,跟现在的军演一样,只演练,无厮杀,要的是意,知道我为啥不敢再看吗?” 第54章 颠倒 “爸,您就别卖关子了,对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您那些道行。(.无弹窗广告)”苏骏替众人请教。 老人指“佳节清明”,又指“野田荒冢”,随后手指凝在“蓬蒿共一丘”上方:“有人知道我的意思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苏骏似有所悟:“您是觉得阴气太重?” “对了一半。”老人拍儿子的肩以示嘉许,“刚才呢我回到了老家郊外,秋天,在泥泞山路和杂草中行走,走啊走,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样,要走到另一个地方去。” 沈鸿滨悟出老人言外之意,朝何青屏轻轻摇头。 他也摇摇头,在床边跪下:“我不懂字,这首《清明》,意境蛮荒,加上笔画萧条,如山林枯枝败叶,让人身临其境,初春浅秋,欲暖乍寒,本就相仿,自有阴气侵袭,同时表达冷眼看世界的胸襟,用理想的清鞭现实的浊。”对上老人的目光,“我觉得,您老不是嫌弃和忌讳,是特别喜欢,恰恰因为这呼之欲出的阴气,有阴有阳,才为乾坤,字也有阴阳,浸透书法家本人的心情和本性,整篇阴阳,是布局自然的通灵境界,写春,能看到桃李芬芳,写秋,能听见秋风萧瑟,刚才,您老就被这幅字带入书法特有的季节。”把早年练书法获得的心得一古脑儿抛出。 老人一直望着他:“‘书法的季节,’有点道理,再详细一点,我为什么要喜欢?” 何青屏跪移一步:“进来时,您说唯独无缘这黄,恕我斗胆讲一句,老人临终,牵挂的是未了心愿,遂了平生愿,两世无牵挂,即使离开,也当属完美人生,贪享长寿,留恋繁华,不如向往永久安宁,带走一些阳光和欢笑,至少,这是我个人想实现的。” 儿媳诘问:“在老人面前这么讲,不好吧?” 老人连忙摇手:“他讲的是对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低沉清冷的想法,难得。” 何青屏微笑道:“我曾帮一位朋友迁过他爸爸的坟,令我震惊的不是骸骨,是骸骨下面的一张画。” “画?你是说有人用画陪葬?”老人动容探身。 “是的,看不清字迹和印章,肯定很名贵,其实我朋友家很穷,他说爸爸迷画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说人走了,也要继续参悟。”何青屏努力为“黄”字再添色彩。 “竟有这种人,可惜不曾见到,我与他,不知谁更痴。”老人喟然长叹。 “我深受教育,给他爸爸磕了三个响头。”何青屏添个“响”,作最后挣扎。 老人目光低垂,不再回应,从头到尾抚摸字,除了儿子和儿媳,所有人的眼神跟着手指一起移动。 片刻,老人用抚摸字的手指缓缓地抚摸白眉,似乎在用字的阴气清洗眼睛,轻声说:“年轻人,这幅字是你的吗?” 何青屏点头:“是的,我有时也看几个小时。”捏造一个事实。 苏骏站起身,把茶杯递给齐心眉,对朱子敬说:“我们先走。”何青屏暗暗叹息一声。 苏骏与父亲对望一眼,回头又说:“至于价格,你帮我商量吧。” 沈鸿滨和齐心眉同时“啊”地惊呼,张松在原地轻轻一小跳,何青屏顿感历经冰火两重天的疲惫,没想到突然结束的会面,竟然是圆满结局。 “我爸只要问字是谁的,就是收的意思。”苏骏跟朱子敬握手,“谢谢你,帮我爸遂了心愿。” “见外了。”朱子敬跟苏骏耳语两句。 “明白。”苏骏又跟何青屏握手,“办完这事,有机会继续聊。” 沈鸿滨打开门,儿媳搀起老人走向门口。 老人停下对何青屏说:“放心吧,我不会带走这幅字,先人是希望墨宝留在人间。” 当其余人先后离开,沈鸿滨鱼跃上床:“不可思议的顺利,八百八十万啊!” 何青屏跟着卧她身边:“真跟做梦似的,幸亏有你,不然得熬到猴年马月。” “说说,怎么分配?”她翻身压他身上。 “按事先约好的15%,张松能拿一百二十万,他们你来定。”他在她颈上猛亲一口。 “朱子敬不简单,能代替姓苏的谈价格,四十万套牢他,小眉今后能派大用场,十万,意思一下。”她以吻回敬。 “剩下的,你先拿走一些。”他用手指描她眉毛。 “我要钱没用,全部留作专项运作资金,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可惜不卖家具,不然能凑齐一个整数。”她掐他脖子。 “建议我俩都拿一百万,权当你收回前期投入,我得处理一些事,关于家具的想法怎么样?”他想到孩子和前妻,还想送给白岚一份礼物。 “那好,都按你说的,家具今后就不卖了,要做大事,必须弄出阵仗,三个月内能把谭家的东西全卖掉,江山初定。”她拉他下床,往卫生间去。 “小便,也要我陪着?”他故意瞎猜。 “不行呀?又不是没看过。”站在镜前,她从他后面摸出镯子,“戴上。” 他打开水龙头,朝她腕上洒些水,从玻璃浴室里挤几滴沐浴液:“手肥指硕,戴不上就惨了。” “打死你,见过这样的纤纤玉手吗?”她用镯子沾上沐浴液,递给他,“总得有个仪式吧?” “一起祈祷,感谢蛇精带来的财运,感谢这个漂亮女人招来蛇精。”他嘻嘻哈哈。 “不许笑,这是特大号戒子,要我提醒?”她露出矜持的微笑。 他心里咯噔一跳,脱口而出:“那不行。” 她的笑容立即凝固:“要我凤求凰?” “哎呀,镯子就是镯子,不好硬充钻戒的,你本来就是它的真正主人,再说一切百废待兴,得等展过一顿拳脚后,站在蓝天下,非常正式的那个。”他在心里翻墙掘土找理由。 她的笑又从皮肤下面钻出来:“不用穷讲究,什么时候给买钻戒?” 他低头套上镯子,稍稍用力一推:“我自己拥有一个亿的时候,不然养不起你。” “我用你养?”她欣赏腕上镯。 “你不是你,你代表好几个人,断奶断粮的事,我能干吗?”他为了能延缓,已经在所不惜。 “这么说还差不多,漂亮吗?”她展示身上唯一的饰品。 “看见没,一上你手腕,它就兴奋了,要跟你说话。”他赶紧奉承。 “呵呵,是你会说话。”她背转身子,“今天我不动手,要你从头到尾侍候,谁叫我是准新娘呢。” 他暗暗叫苦,成交带来的喜悦,被她出奇不意地“求婚”清扫干净,不再婚是曾经的誓言,也是保护她和白岚不受伤害的唯一办法。 第二天早晨,三人边吃边聊,何青屏把一些想法跟张松沟通。 “昨晚一夜没睡好,好多事情太出我意料了。”张松喝口牛奶,“当初,我很想要你给的一万,没要,要字画,又没钱,其实到申市来,我还有些犹豫,结果不到一天,就挣了一百多万,十多年的心愿,半小时不到就完成,我就想啊,人真不能太聪明,以前,我可能太把聪明当回事了,反倒天不遂人愿。青屏,想好了,这幅字,我只要八十万,剩下的买台车。”示意他们不要插话,“另外,有了钱,我还回去上班吗?不如留在这里,我看出来了,跟着你们,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沈鸿滨笑道:“你的想法也着实令我意外。” 何青屏心里一阵急风骤雨:“其实,不能叫你跟着我们,若干年后,当你的藏品卖出几分之一,你可能就是凤凰城最富的人,不上班,我赞成,但我们是合作,来自凤凰城,根在那里,如果没有这条根,在申市将无法立足,我的想法是,我们今后离不开凤凰城的太阳和气候,觉得你的重点应放在凤凰城,一,你成为输送带的一头,这里是另一头,二,今年要是顺利,我们一起投资做点别的,把根基打牢,你觉得呢?” “你有这么多想法!只要一直合作,我就放心了。”张松喜道。 “那是当然,你昨晚看见了,申市有钱人多了去了,我们即使有些钱,也属土财主,适合哪里?就适合当地,希望我们在凤凰城照样能呼风唤雨。”何青屏一改平日低沉,用激励打消他留下的想法,同行搅在一起属大忌,说不定会带来灾难性后果,他依靠自己和沈鸿滨与当地人混熟,忙着捣腾他的收藏,翅膀硬了,牵都牵不住。 沈鸿滨敲敲桌子:“今天白天,啥也不干,就是玩,青屏当专职司机。”三人起身离座。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55章 钢丝 “他们呢?”朱子敬走进套房惊讶地问。(.无弹窗广告) “张松第一次来,青屏陪他到古玩市场转转。”沈鸿滨递过茶。 “一小时前全款已付清,说好我来拿字的。”朱子敬正疑惑,见嘻嘻哈哈的齐心眉从里面卧室出来。 “这不有我吗?”沈鸿滨打开衣柜,捧出金丝绒圆筒。 朱子敬接过:“还想顺便看看那幅画。”打开确认,脸上依然云雾未散。 “今天肯定不行了,他们还跟一家公司有预约。”沈鸿滨向齐心眉招手,“字没问题吧?” “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朱子敬语气生硬,“你实话实说,到底有没有那幅画,我的话说出去,是收不回来的。” “你想,我们敢跟你说着玩吗?没意义啊。”沈鸿滨放缓语速,“你帮我们完成这么大的生意,感激都来不及呢。” “那我心领了,沈总还有其他事吗?”朱子敬嘴里似乎正伸出一只无形的手。 沈鸿滨莞尔一笑:“当然有,把银行卡号给我,四十万,代表感激。”又对齐心眉说,“还有你的卡号。” “我真有吗?”齐心眉从沙发上弹起身。 朱子敬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如此诚意,我和心眉要是推辞,就说不过去了。”拉上齐心眉当下台阶的垫脚石。 沈鸿滨心里一阵好笑,用手机记下卡号:“苏老先生等着看字,就不留你了,一小时内,钱到你卡上。” 朱子敬云开雾散,露出进屋后的第一丝笑容:“不急,真的不急。”边走边说再见。 “字!”齐心眉大叫。 他猛醒,扭身仓皇的抱起字筒,一溜烟地开门出去,连门都忘了关。 “这人真逗,失魂落魄的样,竟想吃我的豆腐!”齐心眉气哄哄地往包里插卡片。 “好歹人家帮你挣了十万,还不够吃一小块豆腐?”沈鸿滨微笑着掐她面颊,“先去银行,然后去东名路的旋转餐厅,他们还等着呢。” “啊!他们没去古玩市场?不想让朱子敬看画?”齐心眉看她表情,“我猜对了,是不能随便看。” 沈鸿滨冷哼一声:“青屏说你是对的,那幅字,损失至少三百万,不然可以给你三十万的。”有意无意地给她和朱子敬埋伏笔,要让他们成为既合作又猜忌的敌人。 “那他还卖?”齐心眉带上门。 “他不要我的钱,所以手头紧,他想跟你聊聊。”沈鸿滨按电梯,翻腕观察镯子。 进入电梯,齐心眉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他是心里特别有数的男人,带点傲气,不,是阴气。” “那就对了,要不我还不放心呢,何况是你这样闷香型的女人。”沈鸿滨躲避她的打击,差点踩到身后人的脚趾,赶紧连声说对不起。 天擦黑,何青屏忙着回复白岚短信,带张松到旋转餐厅,顺便避开朱子敬,都是他的主意,不留痕迹地隔离两人。 十余年销售锤炼出甄别世间阴阳脸谱的能力,凡是谋取利益的人都属阴,随时会背道而驰,沈鸿滨和白岚属阳,可以托付一切,银行卡交给沈,她会妥善处理相关事情,他清楚身边每个人的位置,更清楚自己的位置,离婚后的拮据,对财富产生前所未有的渴求,事前算盘山响,行事低调果决,渐渐形成略带忧郁的“何氏风格”,像极那幅“黄”字。 把“黄”字透露给朱子敬,实属等米下锅的权宜之计,随后隐瞒其它藏品,为防止张松参与太多过程和认识更多的人,一纸之隔,既能有效隔断他与买家的联系,还能腾出空间左右逢源,赞成齐心眉关于贱卖的说法,明白朱子敬也有一张买卖双方都知道的隔墙纸,利用信息,提供成交机会,利用专长,代表苏骏狂压价格,一手牵着两根线,两头都能牵来好处,这种人在申市大有用武之地,很多当地人认可牵线搭桥带来的商机,城市的背后全是熙熙攘攘寻求或正在交易的人群,在商业底蕴方面,内陆城市至少滞后申市十到十五年。 “先当孙子,然后当爷爷”,这是收到苏骏全额付款提示信息后的自我安慰,抹去巨额损失的心疼,相信朱子敬能帮自己找补回来,前提要抻抻他,让他像一只午后太阳下的蚂蚁,用出手阔绰纠正他帮买抑卖的习气,至于齐心眉,得看她手机里有哪些联系人,土豪暴发户太多,价值随之降低,真正能买游艇的富豪名流,心理上不会拒绝字画,单看是不是一只瞪着大眼的王八。 发完短信,他说:“坐这里喝茶看夜景,像人在画中一样。” “享受!这才叫品味生活。”张松发现餐厅转一圈正好六十分钟。 “要品味,先得有优越感,凤凰城的餐厅虽然不旋转,会有人围着你转,特别是女人,人人都在乎衣锦还乡,需要优越的心理慰藉,能招来人家羡慕目光,我尝够没有优越感的滋味,在凤凰城,衣服是穿给别人看的,日子,也是比着过的,从现在起,你比一般人优越,你就是他们的旋转餐厅。”尽力抵消他对申市越来越好的印象。 “是这个理,我们在凤凰城做点什么呢?”张松提及一直深思的问题。 “你比我地头熟,你觉得呢?”他把球踢回去,“做点什么”原本只是应付说法。 “坐这里转了一圈,也转出一个想法,想开家上档次的餐厅,就在清风坝一带。”张松强忍烟瘾,猛嗅烟盒。 “那一带饭馆可不少。”何青屏对他的想法很认可。 “啥都看特色,再到市里转一转,说不定能转出合适的模式,复制照搬。”张松兴致盎然。 “让小旦陪你兜一天。”何青屏仍兴趣缺缺。 “一去转呗。”张松离不了他这根拐杖。 “我孩子在这里,想陪陪她,你看好哪家,回头跟你再去。”何青屏向他靠近,“哎,回去让白岚给你介绍个女人。” “她那里有合适的吗?”张松眯起双眼,比对餐厅感兴趣多了。 “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合适,包我身上。”何青屏看短信。 “在这方面,我真挺佩服你的,把她们按抚得舒舒服服的,天各一方,井水不犯河水。”张松讲心里话。 “这是你的感觉,我天天像走钢丝,钢丝拉在哪里?拉在凤凰城和申市之间,上千公里,够长的吧,我既然能在上面走,那人家兴许某一天也会在上面碰头,结果是什么?肯定有人掉下来,一想到这个,我就头大,麻烦的是,她们都对古董有天生兴趣,像吵着去螺旋峰那样,避无可避。”何青屏终于逮着一个机会大吐苦水。 “你自愿趟钢丝,谁能拉得住,后来事赶事,才形成现在这个局面,我的这张嘴,你放心。”张松没见过他发愁。 “真是事赶事,原以为回到凤凰城,找个女人过热炕头日子,正好白岚还站在原地等,鸿滨去过后,一切都变了,我站在钢丝上,走,走不了,下,下不来,那干脆把保护她们当成毕生事业,不让任何一个从上面掉下来。”他愁眉苦脸地站起身,“她们到了,去餐厅。” 张松听见短信铃响:“哎,鸿滨把一百万划过来了。”站起挺直脊梁,人仿佛高了不少。 第56章 洗眼 过了二天,张松到套房:“下午我走,就等着先碰一面。(.好看的小说)” “干嘛急着走?”何青屏扔给他香烟,“也没能好好陪陪你。” “说哪里话,前天让朋友在清风坝找房子,昨天回复了,两层楼,等我去看。”张松扫视一圈房间,“你一时半会走不了,我把事情弄清楚,看一共需要多少,然后给你电话。” “说干就干啊!”何青屏坐床头,“觉得快餐店真适合?” “那一带有区政府和不少机关,弄一家像老麦老肯那样的餐厅,环境干净,就餐方便,一定火。”张松将想法和盘托出,“店名就叫‘麦肯香’”。 “呵呵,这是侵权,要吃官司的,也不好听。”何青屏听得怦然心动。 “那你给想一个,我头都想破了。”张松指地面,“楼下能订机票吗?” “能订。”何青屏摸摸脑袋,“反正不着急,名字让我想想。” “你呢,打算哪天回?”张松起身。 “孩子要我再呆几天,比你晚回三、四天吧。”他想起白岚的出差期限。 “急什么?多陪陪她,好容易来一趟。”张松边走边说,“给鸿滨讲,中午请她吃饭。” “好,回去后,先别跟白岚照面,让她觉得我俩一起回的。”何青屏跟过去关门,心又飞回螺旋峰,不知谭诚金在忙什么。 翌日,何青屏陪孩子购物,给她卡上打了二十万,嘱咐暂时跟妈妈保密。 午后,他驱车赶往“重洋天地”,随身携带两只金、蓝圆筒和张松的三个“缘分”。 满脸歉意的小杨迎出:“何大哥,蓝釉瓶流拍,很不好意思。” “那你麻烦了。”何青屏开玩笑,“流拍那么多,你得羞愧死,没必要。” “说的是。”小杨把他领进会客室,“要拿蓝釉瓶,需签个字。”把合同附件铺桌上。 “它寄放在申市朋友家里,你们可以继续联系有意向的,能私下交易最好。”何青屏接过笔,看着眼前曾带来憧憬的失败协议,在暗暗唏嘘中挥笔了断。 “是你本人,就无需复印身份证,合同要到文物局注销,我去拿瓶子,顺便请曾总过来。”小杨收起协议。 “春拍不顺利,期待秋拍,会成功的。”何青屏安慰他,“晚上别忘了。” “没问题,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小杨指随即出门。 何青屏打开黑色旅行箱,露出四只金色古董包装锦盒,取出青花瓷瓶、均瓷香炉和陶罐排放桌上,又把蓝釉瓶放入空盒。 “这次又带不少宝贝嘛。”曾总示意他不要起身,放下显微镜和微型手电,“图片上看,都非常不错。”小杨进来陪坐一旁。 “到底如何,得你们的金口玉言。”何青屏弯腰从箱子夹层拿出两只精美纸盒,“知道两位抽烟,小意思。” “什么啊?”曾总看清是两只zippo,价签上有2880字样,“这太贵重了,不能收的。” “当地摊上买的。”何青屏分送他们面前,“曾总,我总来麻烦,就当纪念。” “本职工作,你还是带回去吧。”曾总又推到他面前。 何青屏收敛笑容:“那好,我不看了,这就走。”拿起青花瓶欲放回盒子。 小杨忙向曾总递眼色:“收、收,我替曾总作主。” 曾总也笑道:“不收,不能继续工作,好,我收。” “‘洗眼’费,跟画家润笔一样。”何青屏放下瓶子。 “呵呵,新名词。”曾总摸摸自己的眼眉,“女人描眉,男人洗眼,这样洗一洗,开始工作。”拿起青花瓶,移动显微镜观察,看完一声不吭,继续看完香炉和陶罐,最后用手电照照瓶底,轻轻点着头。 “莫非有问题?”何青屏有些没底。 “它们怎么得到的?”曾总走程序。 “朋友的,说等鉴定后再付款。”何青屏猜测他的意思。 “那你们关系非同一般,才可能让你拿走东西。”曾总指着陶罐说,“商代中期的,泥制黑皮陶,人字纹,产于中原地区,较商代晚期名贵的白陶来讲,占陶器的比例要高一些,但它整体结构复杂,烧制较为困难,器型,是它的显著特点。”又指青花瓶,“瓷器,首推摆件,绘画,首推人物,再加‘清三代’官窑和本身的精致,已确定它价值不菲,甚至可以入选拍卖会画册封面。” “这只陶罐,大体值多少?”何青屏心里一颗石头落地,欲知道订价范围。 “它究竟值多少,得请另一位老专家确定,对了,就是上次给你们鉴定的那位,特别是汉代以前的陶器,国内无出其右。”曾总把玩香炉,“这种窑变形成的海棠红宋代均瓷,让我联想到古代美人,忧伤中带着淡淡羞涩,就我个人来说,特别喜欢,总之,全是真的。” 小杨道:“秋拍会正在筹备中,计划11月申拍,12月港拍,准备参拍几件?” “打算这三件都参拍,等老专家拍卖鉴定时,最终确定,就等你通知。”何青屏装陶罐。 “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曾总瞟一眼箱旁两只圆筒,“没别的事,我先行告退。” “呵呵,没完呢。”何青屏把盒子一一装箱。 “你是说那筒里的东西?”曾总再瞟圆筒。 “它们是主要目的,你看字画吗?”何青屏捧起金色圆筒。 “佳缘公司经营两大块,字画和瓷器,小杨,你说过嘛。”曾总把打火机收入衬衣口袋。 “我不知道有字画。”小杨握住筒的端头。 “突然袭击。”何青屏从套里抽出银色金属筒,立在地面,曾总弯腰取字。 “何大哥,这两个月,你好像收获颇丰?”小杨起身。 “跟你说过,想好好合作几回。”何青屏靠墙放好金属筒,接过字,“金色筒装字,蓝色筒装画。” “谁的字呢?”曾总解开金色绸结,提醒小杨拿走打火机,打开动作舒缓轻柔。 尚未全展开,只见到几个字,曾总面色凝重如山,小声惊呼:“天啊!枝山草书,枝指山人,快,在桌上放好。” 小杨与何青屏各拽住一角,曾总像一只正在搜寻的警犬,辨认完题跋和十多枚印章,又闻闻背面,仔细确认纸质:“怎么得到的?” “十五万收的。”何青屏复制回答。 “那你是捡着大宝贝了,这是祝枝山的《新春日》。”曾总的手带着极强的书写韵律跟随笔画起舞,“‘拂旦梅花发一枝,融融春气到茅茨。有花有酒有吟咏,便是书生富贵时’,它参拍吗?” “想,还待确定。”何青屏喜欢看行家在字画前的痴迷神情,越痴狂越价高。 “一定轰动,这些年,像这种名家的字基本绝迹,一年见不到几件,被人藏家里了,参拍大多是近代或现代书法家的,珍品,一件难求啊!”曾总站直身体,眼神一直拴在字上,“迫不及待想看蓝筒里的画”。 “很巧,画家跟书法家是老相识。”何青屏卷字。 “老相识?”曾总终于抬起头,脸上闪烁心中猜想,“会真这么巧?” “就这么巧,祝枝山字唐寅画。”何青屏打蝴蝶结。 “最好把毛总请来,他是唐的忠实粉丝,三年前,佳缘曾拍卖一幅唐伯虎的画,签协议前,他差一点就自己留下了,事后心疼啊,总唠叨,像魔怔一样。”曾总表情有些走形,“你这次带来的可都是重磅,祝字唐画,搁一块拍卖,能上申市新闻。” 第57章 蜚语 何青屏微微一愣:“不想上新闻,有人收它们就行,其实,我前几天刚卖掉一幅黄庭坚的字。(.)” “没开玩笑,上面写的什么?”曾总追问。 何青屏掏出手机,点开图片:“就这个。” 曾总不停拨动照片,片刻,发出“啧啧”赞叹:“卖了多少?” “八百八。”何青屏想知道到底损失有多大。 “低了,要是参拍,定能拍到一千二以上。”曾总毫不犹豫地说,重新打量他,“真想知道得到它们的过程,对国内字画收藏,我还算了解,想象不出它们从哪钻出来的?” “不经意间撞上的,这绝不是敷衍。”何青屏捧起蓝色筒。 “稍等,我去请毛总,别的好说,这个一定要他亲自过目。”曾总往外走。 小杨满脸堆欢,“何大哥,我要跟着沾光了。” “哪里话?有钱一起挣。”何青屏吃不准身边的古董字画是否全部参拍,即使拍得高价,潜在风险也高,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万一白岚听说了呢,她最恨被欺骗,钱是小事,决裂事大,等于碎了她的心。 谭诚金要是知道呢,结果说不定更糟,奇怪好几天过去,一直不闻他有动静。 “唐虎不能贱卖给那个什么毛总。”沈鸿滨发动车。 “贱卖一次,一贱就几百万,现在心里还滴着血,耗,耗得起了。”何青屏向车外醉酗酗的小杨挥手。 “嗯,这小子真有用?”沈鸿滨摇下窗户,递给保安一张钞票,“你手机在响。” 他摸屁股兜:“具体有什么用,暂时没结论,算提前栽树,那么多东西,需要不同渠道,以加快出手,最短时间内敛更多的财。(.)”接着“咦”一声,居然是谭诚金,心想还真不经念叨。 “……哎,别激动,慢点说……你妈终于开口,好事……关于那边的情况,必须实地勘察,你妈透露过那边坟里有东西吗……好象觉得有……什么?为什么要明天上坟……你爸的忌日,你怎么想的……今晚给她说?你觉得合适就可以,要注意态度,她要打要骂,你都受着……对,让她体谅你,母亲总是容易体谅儿子的……我不在凤凰城,后天肯定来不及……给过你那么多钱,你急什么呢……投哪里了?网吧……你说实话,是投生意里了,还是投女人身体里了……这刚多久,不管什么时候也得留着过河的钱……我怎么帮你?你这是变相的赌,孤注一掷……我告诉你,自己想办法,谁也不是开银行的……先这样吧,好好跟你妈说……再见。”他气得把手机往中控台上一拍,才发现已到宾馆地下车库。 “至于这样吗?别搭理就行了。”她提醒他下车。 “不搭理行吗?还有谭家祖坟等着刨呢。”他抓起手机。 “刨上瘾了?我觉得没必要再刨了,按现在这势头,不用再麻烦谭家老祖宗。”她抓住他胳膊,“不能挖光刨尽。” “现在不刨都不行,不到一个星期,那小子的钱全洒出去了,要开网吧,租房、买电脑、装修,结果发现十万远远不够,进退两难,不知道真的假的。”他恨得牙痒痒。 她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这样,再给他两万,当我加付的镯子钱,我也踏实一些。” “真给?那好。”他发现她的心竟跟蛇一样软,少了蛇的凶猛。 她倒车:“夜长梦多,毕竟很多东西不属于我们自己,我同意你最短时间敛财的想法。”正想熄火,想起什么松开钥匙,“前一段时间是收,接下来主要是卖,为那些古董弄个窝,刚才有人没讲,心眉跑了二天,找过一些仓库或厂房,其中一间已由闲置厂房改造成办公室,过了林枫路,是碧雪路,清扬路右转二百米,约八百平米,收拾一下,还能住人。” “呵,她动作够快的,什么时候看?”他发现她没有下车的意思。 “张松走了,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明天上午去我那里,欣赏一下屹立在金融中心的古董橱窗。”她得意地笑,“然后一起去看房子。” “嗯,看完房子,找朱子敬看唐虎,那些瓶瓶罐罐,也一并看了。”他觉得肋下有双翅膀在扑闪。 “不用找他,每天给我电话,中午前保证打来。”她攀住他肩膀,“好像还有一点事,死活想不起来了。” 他巡视周围:“亲爱的,你那想不起来的事,不会是想在这里玩吧?” “说什么呢?又不是荒郊野外,只有动物眼睛,这里到处有看不见的眼睛,想问你一件事。”她松开手,收腿盘坐。 “别吓唬我,光线这么幽暗的。”看着她的举动,他的心也随着幽暗。 她的右手不停转动蛇镯:“明天,我准备把小旦开了。” 他心情立松,又接着一紧:“他跟张松有什么事?” “那倒没听说,是因为你。”她似乎正尝试把它退下来。 “我!”他打个哈哈,猛然想起那天在仓库,“知道因为什么了。” “反应这么快,是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啊?”她松开蛇镯。 “需要准备吗?自上了小旦的车,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试探我跟你是不是要好,我否认了,到了仓库,谁知道那齐心眉嘴上没把门的,一通追问,就感觉不妙,小旦一定会把所见所闻弄得满楼风雨。”他仔细回忆当初的情形。 “你不能说人家小眉,至少是无心的。”她加重语气,“小旦是爱打听,听完再跟同事讲讲,这也算不了什么,毕竟那天见到的事算个新闻。” “那你还要炒了他?”他真糊涂了。 “是因为你,我气的是你,必须炒了他,我才能发泄,总不能炒了你。”她双手扶正他的脸。 “这倒奇怪了,我一直暗中留神维护你,这错了?”他搞不懂她刮的什么“疯”。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刚才那句话才成为公司闲聊的重点。”她狠狠掐他耳朵。 “重点?大家知道剩女老板一直有男友?这个男友根本配不上他们的老板?那我想不出来了。”他抓住她手腕,担心那条蛇钻出来咬耳朵。 “你为什么要否认?我配不上你吗?”她松开手,像一条扬头准备攻击的毒蛇。 他双手抱住脑袋:“天啊!因为我否认,你就这么想,那你想去吧,我都懒得解释了。”打开车门。 “不许走。”她双手齐出薅住他胳膊,“先不管配不配,你离婚,我单身,名正言顺,为什么要否认?人家说我追你追到云明,你根本不搭理我。” 他侧过身,摸摸她的额头:“在添油加醋的描述中,至少到这会,我俩有一个中招了,怕他传闲话,怕给你添不痛快,我否了,记住,这在前,心眉逼问,那在后,反过来说,我们的事,全世界的人围着我们闲言碎语,我也不在乎,认识,不是因为闲言,结束,也不会因为碎语。” “别跟讲我这些生动的,那什么会让我们结束?”她一口致命。 “提过结束两个字,没说要结束。”他醒悟不能再用语言挣扎,那样只会加快情感伤口恶化。 “告诉你,终于看明白你了,你当时否认,完全没关系,但你后来印证了这句话,不只是一句话,是你的心,是你的人,你压根没想过地老天荒这个词,所以,你才找借口不向我求婚,我们需要形式吗?我需要你的钻戒吗?”她抓住镯子使劲晃动,“这比什么钻石都珍贵!” 他的表情像黄庭坚的字一样清冷,朝她扬扬手,轻缓地说:“当你去过凤凰城,又发生这些事,在我心里,我们已像钢水融在一起,对的,不需要形式,不在乎看法,不注重门第,但千万别猜忌,别没事找事。”接着指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真像个神经病!” 他摔开她的拉扯,带上门,径直朝电梯口走,在这种情形下,只有自己的更坚决才能磨掉她内心的疙瘩,抹去她无中生有纠缠的事情,一直认为女人不但有生理周期,还有情感波动周期,一旦消停,心里反倒不踏实。 “何青屏,你给我站住。”她下车狂喊。 他头也不回地按电梯,进去后没再看她一眼,她的叫声被隔离,渐渐地越来越微弱。 他在一层出来,经过大厅朝外面去,右转顺着街边直行,掏出手机编写发送,“卡号给我,借你两万,只有这么多了,不够的,另想办法吧。”琢磨是否另订房间。 第58章 互残 他手里握着房卡,箭步如飞蹿向电梯,等候中急得跳脚,上到九层,冲出电梯,0918房门口不见沈鸿滨人影,赶紧到尽头察看,走廊空无一人。 这次算彻底激怒她了!心里一阵发毛,只得打开房间,插卡取电,进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浇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些陌生,镜中人双眼迷离、疲态毕露,用手挤出来的笑轻浮且慵懒。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池子里,三十秒、一分钟过去,感觉有根管子不停往胸腔里充气,气压越来越大,窒息中,恐惧像天外飞来的一块陨石,直奔几欲爆裂的身子砸来…… 他猛觉背部遭受重击,痛得惨叫一声,奋力从水中挺身暴起,水珠四散飞舞,犹如见到鬼魅,惊得一时合不上嘴。 “会游泳,淹不死的。”双手握着蓝色金丝绒圆筒的沈鸿滨,摆出击打棒球姿势,似笑非笑。 “哎哟,骨架子被打散了。”他疵牙裂嘴,伸手够背部伤处。 “打死你,也不犯法,反正我精神不正常。”她作势又欲击打,“下次,就拎把菜刀,直接砍了你,葬在螺旋峰,拿几件东西陪葬,再把消息放出去,让你也尝尝死不安稳的滋味。” “那你最好现在打死我,趁你正疯着。”他冷笑着坐马桶上,头伸向她,“照实了打,脆一点就行。” “以为我不敢?打成植物人,看你今后还跑不跑。”她用圆筒在他头顶比画,像在找准星。 “不管成为什么人,就这一次机会,你晒一生的太阳,我守永恒的黑暗。”他指着头顶,刚才那股气又在胸中激荡,产生甘愿受死抵消一切恩怨情仇的冲动。 “那好,你是咎由自取,没人敢当面骂我,这是你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眼里盈满泪水,始终下不了手。 “你要是慈悲,让我从这间屋出去,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从此,天涯海角,各守一边。”他闭上眼睛,“我一声神经病,残了你的情感,你无情棍棒,击毁我的承诺。”多少次他问自己,要是两个女人只能选一个,最终会选择眼前的她,在他心里,她长达十余年的畸恋,丝毫不影响她的纯净,而白岚曾经有过男友。 “咚”地一声,圆筒滑落地上,又滚到他的脚边,睁眼看着它,想不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只清晰地感觉到心里一片死灰,伴随一种解脱的轻松。 他拾起圆筒,顺手扯下一条毛巾,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挤过,一声不响擦拭头上水珠,然后拉开柜门,感觉她依靠墙角正看着自己。 拎出箱子,又抱出两只圆筒,从箱子里抽出一根麻绳,把它们牢牢捆一起。 “要走,也是我走。”她终于发话。 “嗯,谁走都一样,等会我退房。”他慢慢转身迎上她的目光,“取消计划,你跟齐心眉讲一声,当然,如果你继续弄什么,我就不过问了,那些钱,你就留着吧。” “这算什么?算临终遗言,还是分手宣言?”她逼近至他身前。 “趁没造成更深的伤害,分开是最佳选择,你一直想驾驭我,但我不是那头你能训服的毛驴,我俩就像屠龙刀和倚天剑,平时不在一起,相安无事,只要碰面对砍,不是你断,就是我碎。”他把圆筒提到门边。 “看不出我在闹着玩,只是没把握好力道。”她抓住箱子,“当扯平了,用你背上的痛疗我心里的伤,我不觉得会互相伤害,只觉得刀剑合璧,无坚不摧。” “是啊!这就是你的症结,总想着要摧毁什么,抡来抡去的,出现误伤也是伤,要是刚才我也硬来呢。”他走来走去,收集物品塞进箱内。 “那让你打一下好了,轻点就行,打成植物人,你还得侍候我。”她趴床上。 他趁机拎起箱子往门口走,她尖叫一声,如影随形一把搂住他:“你是男人,被我碰了这么一下下,就不依不饶,要觉得不解气,你就娶了我,虐我一辈子,像那书上说的,成天虐待我。” “不知道你平时在想些什么,总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虐这残那,结果连一句话都忍受不了,要是虐待才能证明情感,那很多人都会嫁猫娶狗,原本以为你已从过去阴影中走出来了,今晚才发现,你没有,反而变本加厉,总想摧残一切,来发泄积怨,我绝对不想再为那些事跟你争执,争一辈子,你,还是过去的你。”他想起离开申市前的争吵,想起她无数次想漂洋过海探望那个女人的不顾一切。 “那好,你去哪?我跟着你,要不把它们绑我身上?我一直驮着。”她把他的话当成喃喃自语,“人家都向你求情了”。 他见没法摆脱:“那好,你睡这里,我睡里面。”朝里屋走去,“砰”地关上门,正想反锁,她发了疯似的撞入,差点撞歪他的鼻子。 “不行,你到哪,我到哪,你睡哪,我睡哪,只有一个办法,把我大卸大块,装箱子里,再扔在哪个水沟里,死活,你都是我的人,才不管你嫌不嫌弃,才不管你否不否认。”她推他坐床上,蹲他双腿间,“一年多了,我没想过那个人,说过我要结婚生子,谁叫你当初非得挽救我?始乱终弃,我告你非礼。” 他一声长叹,仰面倒下,想起朱子敬蛇能缠死人的话,麻烦的是,身边这条蛇,只缠不吞,速死都是一种奢侈,它要从自己嘴里钻进去,把五脏六腑全部移位,活生生地受她虐待,结果变成自己虐待她。 “今晚我侍候你,好吧?”她似乎把刚才的事忘掉,“不炒小旦了。” “炒了吧,连我一起。”他抓牢她的双手。 “不炒,也不再跟你吵,我乖乖地听话,帮你很快挣到那一亿。”她躺他身边,像个婴儿把头藏在他胳肢窝里,“哎,麝香味又出来了!” “汗臭味。”他一动不动。 “就是麝香味,喜欢闻。”她爬起身,“都说女人闻了麝香味,就不生孩子了,我会吗?” 他哭笑不得:“正好。” “坏死了,只想着要那个,我也想,一闻这味,就更想了。”她又埋入他的胳肢窝。 他心中那片死灰变成一片宁静,奇怪风暴为何突然变成细雨春风,接着一阵窃笑,这次能平稳度过,全凭假戏真唱,如果论曲直、争是非,说不定已经打起来,她这条蛇得拎起倒着撸,撸得骨节分开,自然更加柔软。 他闭眼,享受她的胡乱动作,心想自己不在时,由谁来照顾这边,对齐心眉有些不放心,需要物色一个可靠的人,又想谭诚金没打电话,说不定跟他妈已达成共识,甚至夸儿子坟迁得好。 第59章 女汉 她伸手摸空,睡梦惊醒,揉揉眼,见一束曙光投在胸前,他连脑袋带枕头悬在床外,发出“咯吱、咯吱”磨牙声,正欲抚摸他的背,发现上面有鸡蛋大小一片紫红,随即想起昨晚的偷袭,惊讶气愤竟让自己失去理智,难怪盛怒之下他要断交。 朝伤处轻轻吹气,心里暗潮涌动,过去经常吵,纠缠一处也撕扯,从未想给他致命一击,昨晚像中了魔,自服务员开门进屋起,浑然不顾他死活的冲动一直盘旋,甚至有照他脑袋抡一下的念头,令她惴惴不安的是,不知道这种歹念狠劲从哪冒出,蛇精附体?还是真有虐待倾向? 一时思绪纷纭,争端因他而起,至少要负大半责任,口无遮拦不说,动不动就跑,自己又不是妖怪。 她属单细胞情商的女人,与高智商风马牛不相及,沿着一条情感线走到黑,三年前的她,从未想过喜欢上一个男人,且过程充满自我摧残,相当于在情感荒漠中种植一棵小幼苗,不知何时,内心掀起风暴,**幼苗的同时,也试图用狂沙埋掉他,她原来一直觉得,他就像天葬时的尸体,是那只天外飞鹰利爪下的祭品,要用一个异性的情感来祭奠一直飘忽在头顶上空的同性幽灵。 后来,她想弄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一切,除了他与女人截然不同的行为,还有他身上分泌出的神秘气味,或许品尝到做女人的真味,报复性的接受到喜欢,再到迷恋,一寸一寸地引向深入,当渴求他更深入时,那个幽灵被逼进内心角落,奄奄一息中只能发出痛苦的啜泣。 从此,她有了另外一根情感线,沿着它不是走进永无止境的黑暗,是要穿越阳光步入生命的尽头,对他一言一行,保持着极为敏锐的嗅觉,就像当年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能牵动她的神经一样,忙着为异性情感烙上鲜明的性格特征,不拥有,就摧毁。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为谁疯狂,也将为谁死亡。 坚信再次濒临死亡时,不会再有某个人来挽救,因为自己会拒绝,拒绝另一个人的味道深入自己的睡梦、生命和灵魂,愿意为他戴上沉重的枷锁。 她含泪轻吻他的伤处,盼望世上有个桃源能属于彼此,陪他老去,再用黄土埋葬他。 左手拎着两只金丝绒圆筒进入“星际大厦”大厅,何青屏忍住背部疼痛,挺直腰。 沈鸿滨在电梯口悄悄问:“用搀吗?” “背都可以。”他扶住她的肩,要她蹲下。 她笑着躲闪:“公共场合,举止要文明。”进入电梯。 “你救死扶伤,人家只会投来赞颂目光。”他曾查阅资料,知道大厦在地面共有89层,最上面6层是观光层。 她耳语道:“谁能想到是本女士致你伤残,多文静的……” “中年妇女。”他抢话,快速上升中微感眩晕。 “回家再收拾你。”升至56层,她示意跟上,“整个楼层三千平,这层共有六家公司。” “平均五百平,不小。”右转至走廊尽头,他透过玻璃门看见“滨崎公司”字样。 前台小姐见是她,打开自动门:“沈总,有你的快递。”眼神不离何青屏 她在领取簿上签完字,抬手在她眼前晃晃,“瞧什么?我男友。” 前台小姐捂住嘴,笑道:“还以为他们捕风捉影呢。”又从头到脚扫描他。 “会议室正好装了展示柜,所以先展展他,里面没人吧?”她朝左走。 “你吩咐过的,上午没人敢用。”前台小姐看着背影,拿起手机。 途经隔断办公区时停下,她拍拍手:“都听清了,一项重要工作,记住我身后这个人的脸,老板未婚夫,谁记不住,罚款一百,即刻执行。” 立时一片哗然,有的趁机举起手机一顿乱拍,甚至有人喊摆姿势。 何青屏笑道:“《花花公子》封面就免了,点赞超过一万次,沈老板发奖金。” 又是一阵哄笑,几个年轻女人直奔他们面前,被沈鸿滨摆手制止,扭身把“叽叽喳喳”扔在身后。 “至于嘛。”他觉得夸张,察觉她跟员工关系并不紧张。 “太至于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一扇暗红色木门,“你经常来,说清楚后,没了满天流言。” “倒也是。”他见会议室约四十平,靠三面墙壁摆着一圈酒红色单人或双人沙发,中间放着形状相同的木制茶几,房屋中央是三只串连一起的长方形桌子,每个角落有一个花架,上面的时令鲜花或含苞或怒发,顶头墙壁排着三只玻璃柜,柜里摆着他带来的古董,瓜棱瓶、蓝釉瓶位列其上,大多是张松的藏品,包括三个“缘分”,那条司马相如鞭悬挂于墙的正中。 “原来的会议桌太大,配的是靠背椅,烘托不出轻松气氛,索性全换了,这桌子下面有轮,任意组合,推至客人面前方便看字画。”她指着空墙,“缺一幅字画,要不借唐虎用几天?” 他摇着头:“不用借,那幅无题跋的画,找人重新裱过,挂上就不用动了。”到玻璃柜前左敲右摸。 “那最好,不过还缺东西。”她拉开窗帘。 “我尽快补充,到时找人送一趟,每层两件,五层,一共需要三十件。”他发现玻璃的透亮与普通玻璃略微不同,像水晶,“我担心安全,大厦保安工作肯定强,但公司员工多,透露消息也容易,加上总来人,别被惦记上。” 她到他身边,出其不意地抡拳砸玻璃,只听“咚咚”闷响:“你找砖头或锤子试一下,除非是尖嘴消防锤,还要不断重击,才会破裂,但不会碎散。” 他暗暗吃惊:“防弹玻璃!” “没错,我都想到了,这三只柜子,花了近二十万,这柜架,特殊钢板,属装甲板,外面用的是特种漆,耐高温,有隔热作用,柜里有三根鸽蛋粗细的钢栓,穿透墙壁,专家告诉我,即使请美国电影中的著名盗贼来,必须扛着穿甲弹发射装置,或者扛着乙炔罐,这么大动静,那他们也别出去了,楼层所有门都有自动关闭装置,谁惦记,谁找死,电影,只是哄人玩的。”她指司马相如鞭,“墙上东西有点麻烦,会议室,得让人用,除了前台,只有我有钥匙,幸好那鞭柄上用两只精钢环箍着,一般取不走,真把唐虎挂这里,我也提心吊胆。” “这柜子,其实是三只保险箱,那边办公室装修时,也得参照你的办法,加强安保。”他坐沙发上,体会客人欣赏藏品的感觉,“手机。” “定是朱子敬。”她接听,“……正说你呢,到了吗……我也刚到,直接上来……好的。” “他一个人?”他四下寻找烟缸。 “具体没说。”她到跟前踢他,“不抽不行啊,楼里唯独你抽烟。”从茶几下面取出一只玻璃烟缸。 他接过:“那就不抽,别招来保安。” “警报器改装过,没那么灵,就知道你憋不住。”她指门外,“我回趟办公室,你想抽就抽,别弄得到处烟雾缭绕就行,思路不清,损失就大,还是抽的好。” 他掏出烟盒,犹豫再三,又把它装回包里,到窗前远眺,右侧一幢像手锯一样的大厦遮去部分视线,混浊的清江静静向东流,那著名的欧式建筑群尽收眼底,整座城市绵延扩展,一望无际。 这时,传来敲门声:“先生,你有约吗?”低沉的男人问话。 “等人,他马上就到。”何青屏见他四十开外,西裤粉衫,领带考究,沉稳帅气。 他表情疑惑,语气干脆:“我有二位重要客人,请你到斜对面会客厅等吧。” “说好在这里等的,到了后,我们再过去。”何青屏知他定是高管,说话暗含指令。 外面有人讲英语,他打个请的手势,转身迎出,何青屏正迟疑,朱子敬在门口现身,身后跟着一个戴着耳机的小伙子。 “鸿滨呢?”朱子敬话音刚落,那个男人领着两个金发老外进来,边说边坐下。 何青屏朝朱子敬递个眼色,拎起两只圆筒:“我们到对面去。” “为啥?老外比我们重要?”朱子敬深明其意,故意大声问。 “过去再说,人家业务洽谈优先。”何青屏打量那个小伙子,看不出他们的长相有相似之处。 第60章 规矩 “我们不是业务吗?”朱子敬书呆子犟劲上来,“你知道他是谁吗?”指着小伙子。(.) “恕我眼拙。”何青屏发现小伙子眼里透着几许智慧的内敛。 “程子健,申市最大网购公司老板,以为文艺青年呢,想看你的画。”朱子敬瞟一眼老外。 “不好意思,撞车了,我们去鸿滨办公室。”何青屏表示歉意,朝门口走,迎头撞上沈鸿滨。 “要带客人遛达?刚才接了个电话。”她向朱子敬打招呼,“进去坐呀。” “坐什么啊,被赶出来了。”朱子敬没好气地说。 “被谁啊?”她进屋跟两个老外握手问候,对站起的那个男人说,“我说李湘南,你怎么把我的客人赶出去了?完全可以带皮特他们去其它会客室呀。” “我真不知道是你的客人。”李湘南局促地说。 她招呼何青屏进屋,对李湘南说:“这间屋里只要有他在,都去其他会客室,其他的事后再说。”用英语跟老外解释,那皮特笑吟吟地连声“sorry”,跟脸色铁青的李湘南一起出去。 “实在不好意思,快请坐。”她对朱子敬说,“脸就别耷着了,一个误会,这位是?” 朱子敬正想介绍,程子健眼光突然被什么吸引,径直朝司马相如鞭走去,取下耳机,伸出食指摩擦皮鞭:“这是哪个朝代的?” “汉朝。”何青屏走到他身边,“你爱骑马?” “这你能看出来?”程子健有了笑容。 “你走路像踩云端,步伐矫健,想必经常运动。”何青屏随意猜测。 “眼力不错,踢足球、登山、网球,特爱骑马。”程子健晃动鞭柄,却蚊丝不动,“有典故?” 何青屏想起当初跟苏曼香撤的谎:“给一位朋友找来的,他去欧洲了,喜欢收集与马有关的东西,这条鞭,是当年司马相如入川时用过的,别人送给他,后来留他家里了。”瞟见她跟朱子敬耳语后匆匆出屋。 “呵,我以为司马相如只会弹琴作赋呢,还有这些说道。”程子健暗表怀疑。 朱子敬在身后面接话:“司马相如文武双全,剑术和骑术都很高超,在史料中都有记载,稍等,鸿滨拿钥匙去了,我也欣赏一下。” 程子健在沙发上坐下:“怎么知道是他用过的?” 这时,沈鸿滨拿着一把小钥匙回屋:“朱教授看了,自会讲给你听。(.好看的小说)”她从钢箍侧面插入匙孔,“咔嗒”一声响,钢箍张开,接着打开另一只,取鞭递给朱子敬。 朱子敬在程子健身边坐下,皮鞭放在中间,看完:“是通过这个字下的结论吧?” 何青屏点头:“他是川人,回归的地方离老家不远,金鞭太招摇,就没带回京城,它原来在一个摩梭族小伙子手里。”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程子健问。 “犬字,这图案也是一只狗,司马相如的小名叫‘犬子’。”朱子敬偏头沉思,“从皮条看,非常古老,从图案上看,有汉代特征,现在骑马用不上这种鞭,只能欣赏。” 程子健抓起鞭子站起,摇动手腕轻轻挥鞭:“手感不错,多少钱?” 何青屏犹豫着说:“给朋友留着的,没想卖它,就没想过价格。” 朱子敬问:“你真想要?” “当然,不然问价干嘛,觉得多少合适?”程子健放下皮鞭,同时对两人说,“搞定它,再看画。”话外之音是搞不定,就不再看画,竟对它爱不释手。 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沈鸿滨对朱子敬说:“哎呀,多简单,你是无关之人,你来定,包我身上。” 朱子敬含在嘴里的“二十万”正欲出口,品味她说的“包我身上”,随即改变主意:“四十万,虽然有点便宜,毕竟你们还有其他生意。” 程子健耸耸肩:“我没异议。” 见何青屏发愣,她立即说:“它是你的了。” 程子健坐下对何青屏说:“再帮你朋友找一条吧。” “只能这样了。”何青屏露出憨态,“那墙上的钢箍没用了。” “怎么没用?四十万,我再买条别的鞭子挂上面。”她移动桌子,他把画筒递给朱子敬,帮她一起推,然后转身去关门。 朱子敬先打开蓝色筒,抽出画卷放在桌上,滚动着慢慢拉开。 “反了。”她叫一声,“桌子放反了,应该竖着放。” “打开,再变方向。”朱子敬嘱咐。 “人变个位置就行了。”程子健弹身而起,立在桌子端头,“要真是唐大人的,那就出彩了。” 朱子敬抚平画:“没错,他的真画,我只在申市博物馆里见过。”随即站到程子健身边,“抗战时期,苏州顾家‘过云楼’的字画都藏在地窑里,多少年过去,结果大部分被水浸泡,只抢出十分之一不到的珍品,其中就有唐寅的。”说完蹲下赏画。 “不用验,我有直觉,一眼就知道它是真的,唐寅的字很特别,横的起笔像手术刀片形状,一般人模仿不来。”程子健走到桌侧,边摸边叹,“这须、这眼神、这威猛劲,真是太传神了!估计好长一段时间,我要闭门禁足了。” “呵呵,现在还不是你的呢。”朱子敬起身拍手,连买家都说不用验,那就只观赏。 “可以抽烟吗?”程子健突然问,“见有烟缸。” 何青屏敏捷地掏出包里的烟盒,递给他一支。 朱子敬慌忙中双手乱摇:“使不得,不能抽,顾文彬为了保存‘过云楼’字画,专门把十四条家规刻在门楣上,‘有烛火’就是其中一条,不能见明火的。” 程子健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随后猛地一拍巴掌:“对的,是不能抽,我得养成好习惯,还有哪些规矩?” 朱子敬伸出右手记数:“还有‘天阴雨、地肮脏、饮酒后、临摹抄写、强行借阅’等等,字画保存得好,可以传世千年,平时不注意,说不定就毁了。” “我会把十四条抄下来的,并且警告其他欣赏字画的人,太重要了。”程子健把香烟装进兜里。 “也给我们提了醒。”何青屏收起烟盒,“你那只烟灰缸用不着了。” “用不着最好。”她耐心地等他们重新聊画。 朱子敬搓着手:“说实话,唐画的拍卖价高得吓人,但毕竟这是私下交易,你们两位可不能咬价太狠。” “对,合适就行。”程子健指着画,“都是爽快人,你们来,还是我来?” 何青屏“好”一声:“我们洗耳恭听。” “我有他的一把扇面,平时也比较关心他的动向。”程子健轻拍朱子敬的肩,“一千二百万。” 沈鸿滨抢着说:“一千五百万,买一送一,连鞭带画你一起拿走。” “呵,有点超预算。”程子健又拍巴掌,“这样,你们让八十万,我用一部分感谢朱教授。”挥一下手。 “定了。”何青屏向他伸出手。 “爽。”程子健跟他握完,又跟沈鸿滨握,“这屋里不少好东西,有空,我带朋友来看看,觉得这里都是真家伙,只是我对瓷器一般。” “中午一起吃饭,再好好聊聊。”沈鸿滨邀请。 “你们聚吧,十二点前,我必须赶回公司,来了一家国外供应商,要陪他们吃午饭。”程子健转身拿起鞭,“把卡号发我手机上,回到公司,马上让财务打款,然后麻烦朱教授,帮我把画送过去。” “我送朱教授到你那。”何青屏知道朱子敬不开车,指指鞭,“你拿走吧。” “那好,你们慢慢聊。”程子健朝他们点点头,踩着彩云步,扬长而去。 第61章 藏堡 三人边吃边聊,朱子敬聊得口沫横飞:“就说那鞭,有那个字,说它是司马相如的,买家只要相信,那就是司马的,买家也给别人这么讲,古董杂项,有的无印无款,没参照,信,它就是,不信,说什么都没用,谁也没本事把司马公薅出来当面对质,不过卖四十万,有些高。” 沈鸿滨用筷子敲敲他的碗:“听见这声没?清脆,你、我、他,心里都清脆着呢,你一句四十万,就有你三万,画,五十万,脆吧?” “这也太脆了!”朱子敬也敲碗,指着何青屏,“你,不但脆,还门清,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为这句知已话,添二万,五十五万。”何青屏干脆脆到底。 朱子敬一口气干掉杯中酒,抹抹嘴:“与二位认识时间不长,却是我遇到的最清最脆的人,其他的不说了,我再找人收了那幅字,这么多好东西撂在一块,连续出手,说出去,真没人信。” 短信铃响,何青屏看是到款提示:“真讲信用!钱到了。” “那你们慢吃慢聊,我打车过去就行。”朱子敬放下筷子拎起画。 沈鸿滨朝何青屏使个眼色:“真不用送?” “打车更方便,过几天要有人看字,我提前通知。”朱子敬道声再见,掉头往外蹿。 “老猾头,这头五十五万落实,又去落实那头,怕你跟去碍事。”她不屑地指着门口。 “拿得越多,做事就更卖力,好事。”他给她夹菜。 “现在知道我当初的决定有多英明了吧?”她张嘴,要他喂。 “是,不仅英明,简直神来之笔,一周之内搞掂两单,朱子敬的确有能量,没波折、无变卦,一切悄然发生,这点太可贵了!”他由衷佩服。 “关键东西好,如果属大路货古董,要成交也困难,玩这个,还真得玩字画和瓷器,一出手,至少几百万。”她起身坐他身边,“你的古董王国,现在有些轮廓了,就一点,千万别掉以轻心,有顺,就有坎。” “嗯,没看我总是憨态可掬吗?”他剥完虾壳,放进她嘴里,“那姓李的是你的副总?” “是总经理,那个销售公司交给他的,具体事我不管,到时间只看报表、听汇报,两个老外从美国来,供应商,我到美国,他们也请我吃过饭,人,非常不错。”她也抓起一只虾剥壳。 “嗯,不引起误会就好。”他示意自己剥。 她硬塞进他嘴里:“误什么会?事后他要有想法,那就是他的问题了,那个皮特还嘻嘻笑,他是海归,几个月下来,总觉得不太对劲,兴许他的一套不太适合国内,正好周末要开销售会。”边剥边想,“要不你也去听听?” “我可不掺和,散慢惯了。”他取过朱子敬没喝完的酒瓶,“一句话,千万别被完美的纸上计划所蒙蔽,海归一开口,二个小时不绝于耳,报表,面面俱到,但国内销售不同于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情况,很多事情在报表上填不出来,当你发现业绩数字不好看,实际上已乱成一锅粥,最怕一种情况,下面的人上下糊弄,糊弄二、三年,拍屁股走人,给你留下一个像盐碱地的市场,你想改,都改不了。” “那你早说啊,海归,还是高薪,找个地地道道搞国内销售的,至少便宜一半。”她把虾扔进盘里。 “用国内销售人才打天下,最有实效,对他们本人来讲,机会不易,愿意好好把握,打出一片天,树立一个品牌,即使不再用他,他的身价水涨船高,大不了跳一家,海归不同,国外呆不下去,游回来,国内呆不下去,再游走,不在乎实战业绩。[.超多好看小说]”他第一次给她的销售公司提建议。 “看周末的业务会议吧,不好,就这月动手清洗。”她快速剥虾,全丢进他碗里。 “有哪些人参加?”他加快吃虾进度。 “大区经理都来,一月一次。”她抽纸巾擦手。 “会上不用长篇大论,跟他们闲聊,哪个城市进了多少家店,店长叫什么,相关店员叫什么,以此判断他们在下面走得勤不勤,传统市场,抢的是店里的摆放位置、盘面和相关人员,抓的是促销,这个做到,其他都好说。”他一口气吃下五、六只。 “干脆你干,把古董当副业,免得跑来跑去的,跑得我心神不宁。”她帮他擦嘴,他闪避,她瞪眼睛。 “国内有的是人才,别戴有色眼镜就行,不一定找名头响的,不是演戏,用不着虚头巴脑的东西,我,还是继续飞吧。”他举起瓶子喝酒。 她伸手抢下来:“那好,暂时不逼你,你真要来,那一个亿怎么办?那得等到下个世纪了,人都不在了,还生什么孩子。”手机响,她眯眼笑,“又跟哪只帅屁股后面转悠呢……知道了,赶紧的,就等你了。” 他身上的某根神经又隐隐作痛,按现在的速度敛财,都用不着一年,敛到一亿后怎么办? 人家发财高兴都来不及,他发财竟发得坐立不安,拥有一个亿的同时,也到了世界末日。 楼上转完,三人下楼站在院子里。 “不用太复杂,楼上左书房,右卧室,楼下办公和展室各一半,墙壁重新刷,换上木地板,加固门窗,那套家具摆好,再看添些什么。”何青屏对小楼很满意。 “不行,我来弄,好好弄,合同签十年,意味长期住,放弃重新购房计划,把这里变成独幢小别墅,到时我搬过来,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齐心眉乐了:“把这里当新房?” “真就这么想的,楼下留出三分之一,辟两间办公室,你们各一间,凡是谈古董生意,都到这里来,避开公司那些眼睛,至少不让别人知道成交价格,免得蜚短流长的惹麻烦。”她扶住他的肩,“知道缺什么吗?缺汉堡。” “汉堡?还可乐呢。”齐心眉更乐。 “还真是,没法带过来,我妈也舍不得。”他觉得必须养狗。 “你以为吃的呢?汉堡是藏獒。”沈鸿滨解释完又说,“等下崽来不及,让你姐再买一条,小,路上好带,有这么一条狗往这里一趴,肯定睡得香。” “以为狗不会叫呀?”齐心眉不以为然。 “听惯了,不叫还睡不着,告诉你,上次是没来得及,不然我把汉堡就偷来了,凶霸霸的,真好。”沈鸿滨用步子丈量院子。 他想起给张松狗崽的承诺:“原本不想配种,不配还不行,现在五个月大,等不了多久。” “嗯,汉堡的后代最好,看着亲。”沈鸿滨手指院墙,“上面牵上电网什么的,要变成堡垒,还要变成春风化雨的桃源。” “直说爱巢就行了。”齐心眉酸溜溜地挑刺。 沈鸿滨当没听见:“叫‘鸟巢’不行,叫‘蛇窝’,有点恐怖,亲爱的,你说叫什么?”故意刺激,深知她见不得别人要好的毛病。 “就叫藏堡,藏,多音字,堡,双重含义,一是藏獒守卫的堡垒,二是这里是宝藏。”他随口拼揍。 “别扭点,叫顺了,应该不错,我就是你最大的宝藏,呵呵。”沈鸿滨拿眼瞟她。 “别再情调了,八月天,我满身鸡皮疙瘩了。”齐心眉抬头望天。 “你……谁呀?”沈鸿滨从包里取出手机,脸色骤变,仿佛八月天真起了冰霜。 “怎么啦?”他见她不接手机。 “我妈……又来催命的。”她接通,叫声“妈”,接着跳起来,“马上上飞机?去哪?”连问后静默不语,末了,无可奈何地说,“都上飞机了,我能劝你们不来吗……知道了,我去接。” “爸妈来,干嘛这么不高兴?”他纳闷。 “到了,你就知道了,还好,你在这。”沈鸿滨猛然想起什么,“我从未主动提他们,你不觉得奇怪?” “觉得你当初是硬跑出来的,他们不愿意,越闹越僵,不问,是不想让你烦。”他清楚自己压根没想过这类事。 “哎呀,跟父母,就别记仇了。”齐心眉近前相劝。 “跑出来,这没错,也是他们逼出来的,偷了他们一笔钱,是一大笔,大概七年前,我爸来过一次,逼我还钱,还不起,就跟他回家,替他打工,当时是困难时期,我说会还你的,连本带息,要是你觉得不行,那现在不用带我走,直接把命收了,就算扯平了。”她拉他在台阶上坐下,“他们一直认为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做生意,这些年再没见过,逢年过节通个电话,我苦苦支撑,幸好生意有了起色,你和我都是跑出来的,只是我有钱,其实,积累财富,只是一种人生证明,是儿女向父母交的答卷,而父母往往只要满分,因为我爸是当地有名的实干家。” “所以你始终支持我,想让我也拥有一份答卷?”他恨自己从没真正关心过她,也许,背井离乡的人相互倾述这些是一种懦弱。 “不仅是答卷,让他们知道我挑选了一位好男人,比他们想象的还好。”她拉起他,“考试开始了!” 第62章 原点 沈鸿滨伏在栏杆上,何青屏从后面搂着她。(.好看的小说) “见到我爸,跟他讲大道理,他总觉得自己是最讲道理的人。”她继续补充嘱咐内容。 “知道,道理要讲不通,我就威胁,说把你拐到他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你是独生女,他们只好坐下来谈条件。”他一直想舒缓她的情绪,却收效甚微。 “才不会,他们最恨私奔,当年跟她就是私奔的,奔来奔去,奔进你怀里,再搂紧点。”她变成怯怯的女中学生。 “他们越恨的,就是我们要干的,有种感觉,是来抓你回去的。”他想她无兄弟姐妹,爸妈上了年纪,家业总得有人承担。 “要抓,当年就抓回去了,比谁都清楚我无法无天。”她猛地往起挣,“哎,看见了,搂着我,别松手。” 他朝里张望,想凭猜测在人群中辨认,心里一阵彷徨,身不由己地又在这条畏途上迈出一大步,自从她去过凤凰城,不知不觉中走了无数步,想跟她摊牌,申明不再婚,甚至想坦白白岚,想不出更好的制动办法来控制滑行。 “出来了。”她举手招呼,一位珠光宝气的富态女人举手回应,“咦,跟我妈说话的是谁?” “你爸呗。”他诧异她紧张到不认识爸爸。 “右边是我爸,那左边呢?”她指出口,牵着他过去。 那富态女人径直朝她奔来,嘴里念念有词,带有明显的颤音,张开双臂扑向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都想死妈妈了!”缠抱良久,在身旁男人的提醒下分开,他满头乌黑,目光平和。 沈鸿滨朝他叫声“爸”,顺手接过行李箱,瞟一眼妈妈身后的高个子男人,把箱子递给何青屏。 “你的同事?”妈妈问。 “你们的女婿。”沈鸿滨毫不拖泥带水。 “女婿!”妈妈大吃一惊,张大的嘴能自由跳进一只青蛙,连稳如泰山的爸爸也面现惊愕,那个男人更是表情复杂,意外、羞辱、愤怒、惊慌。 “阿姨、叔叔好,鸿滨听说你们来,中断重要会议,直接就来了。”何青屏分辨眼前局面,觉得怪异。 妈妈再上下打量何青屏,拉女儿到一边:“你怎么从来不提啊?我的小祖宗,什么时候开始交男朋友的?不知道我快急死了吗?” “你们也没问,再说没结婚,万一变卦呢,到时你们更觉得我不靠谱。”她把责任全推到他们身上。 “都谈婚论嫁了?这么重要的事,高兴都来不及,要知道你交男朋友,我们早过来了。”妈妈耳语道,“那男朋友长得挺精神,有事业吗?” “这些待会再说,把你们带来的人请走。”她猜到他们是来逼婚的,“他要不离开,别怪我翻脸,这让我男朋友多下不了台!” “唉!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变了呢?真是阴差阳错,我去跟你爸说,你只要好好谈恋爱,什么都依你,那个小曹,当他是件道具。”妈妈不停摸这摸那。 “道具?不管导什么,看见别的男人就烦,包括我爸。”她威胁口吻。 “不烦你男朋友就行。”妈妈乐呵且轻快地走向呆立原地的男人们,把老伴拽一边低语。 沈鸿滨拉起何青屏就走,扭头喊:“跟上,别走丢了。” 妈妈朝她挥挥手:“在上面电梯口等我们,五分钟。” 最终,爸妈没敢让那“道具”上女儿的车,待他们上车,发现开车的是“女婿”,而不是爱自驾的女儿。 “真适合当导演,亏你们想得出,再逼,我就到地球另一头去。”她余怒未息。 “不逼、不逼,现在还逼什么呢?只要你们好,我死都瞑目了。”妈妈一点不生气,笑着摸她的头。 “你又以死相逼,哎,你见过这样的父母吗?自从我喜欢个女人,他们吓得天都要塌了。”她直接挑明本该遮掩的话。 “女儿,你嘴上加门栓,好不好?”妈妈拍拍驾驶座,“她就爱打胡乱说。” “他啥都知道,没嫌过我,所以我就嫁给他。”沈鸿滨回望爸爸一眼,觉得已收到效果。 “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的确搞不懂,叛经离道、大逆不道,成了十分正常。”爸爸实在憋不住,不顾妈妈的再三禁令。 “叔,她有些想法,我也受不了,但喜欢她这个劲,天王老子都不管。”何青屏接过外面递来的零钞,关上窗户,“叛逆过的人,一旦恢复正常,比正常人还正常,回头看好多正常人,早已不正常了。” “绕梅花桩呢?我爸爱听道理。”她琢磨他的话。 “乍听,有些莫名其妙,细想,他说的有道理,有点人生哲学的意思。”爸爸也拍驾驶座,“人生反复无常,上飞机前,以为是那样,下飞机后,变成这样,我们失职啊!” “你们看,现在她很会做生意,从来不向任何人炫耀您,作为七零后,与同龄人相比,这是成熟表现,并且会生活,穿着得体朴素,还很节俭,十多年时光,已把她雕琢成你们心目中的女儿。”为了他们的和睦,他不吝堆积赞美。 “你怎么了?这么多年加在一起,都没说过这么多奉承话,不过爱听。”她对他的默契配合深感满意。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就趁早办了得了。”妈妈明显不喜欢别人说大道理。 “听见没?知道办了是什么意思吗?不是结婚,是要抱孙子的意思,我这个当女儿的不重要,我生的女儿或儿子才重要,隔着代的疼爱,多奇怪的逻辑啊!”她剖开一切,要让他跟自己一样明白。 “不知好歹,我们不为你好吗?沈家有了传承,母以子为贵,那个家就归你了。”妈妈吃过定心丸,说什么都面带笑容。 “这个逻辑更荒唐,妈,我们不是帝王家,非得生个儿子来谋位篡权。”她针针见血,欲把过去留下的脓疮全部挑开,再忍痛挤出毒根,“‘都是为你好’,每个父母都常挂嘴边,凡是与父母想法不吻合的都是不好,我要有孩子,永远不跟他讲这句话,他有他自己的好。” “母爱,是家庭传统道德的根基,你尽管按自己所想去做、去生活,但不要在你妈妈面前这样说话。”爸爸抑制着怒气,车里一时充满火药味。 “换句话说,母爱跟父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利,是孩子永远不能拒绝的权利,接受,就是乖孩子,不接受,就人神共愤,所有的孩子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都沿着父母画好的路线走完自己的一生,要是这样,何来传承?如何才会有大批能传承的人?”她只注意说话语气,完全不控制内容。 爸爸轻轻地呼出一口闷气:“你说的不是没道理,我和你妈在家庭教育方面是失败的,也许,很多父母在这方面都是失败的,用溺爱得到自己想要的儿女,社会却失去大批优秀的儿女。”突然话锋一转,“既然你和小何已论婚嫁,确实解除了我们长久的担忧,不管这种担忧在你看来多么多余,我们出生时,那个时代已为我们打上烙印,不强迫你,你,也别强迫我们,我们的未来只会面临一种改变,就是生到死的改变。” 她终于静默,为爸爸深思熟虑的话,也为彼此交流出现的沟通点,找到这个点,双方用了足足三十年。 何青屏意识到沈鸿滨的提醒很重要,爸爸确实是讲道理的人,如此讲道理,当初她怎么会逼得走投无路呢?侧身看她,竟发现紧盯窗外的她满脸泪光。 妈妈伸过双手按她的肩,又摸她的头:“女儿,都是妈妈不好,从小不该把你当儿子,后来,你爸跟我说过无数次,我觉得委屈,再后来,我知道错了,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母爱的自私。” 她身体开始抽动,从喉管里发出间断且沙哑的低嚎,紧接着变成无法遏制的失声痛哭。 他鼻子发酸,腾出右手揽住她,她像淤积移动的泥,缓缓地依偎他身上,恍惚之间,他似乎已找到那个一闪一闪的原路起点。 妈妈仍在含泪絮叨,爸爸忍住泪水,握住妈妈的手…… 第63章 夜海 席间,何青屏陪沈爸闲聊,沈鸿滨偶尔插一句,忙着与身边“野蜜”说笑,另一边,齐心眉给沈妈讲笑话,不时引起令人侧目的开怀大笑。 见众人不再动筷,沈妈拍拍手:“今天真高兴,有礼物要送给大家。”起身从挂架上取包,拿出两只金色小方盒,一只放在齐心眉面前,一只递给沈鸿滨身边的“野蜜”,“小意思,别嫌弃。” 两个女人也不推辞,几乎同时发出惊叹:“好漂亮!”她们手里各拎着一条相同的白金手链。 沈妈又取出一只红绒大方盒:“这是给宝贝女儿的。”刚打开,两个女人又同时惊呼,一条镶满蓝色宝石的项链,中间那颗蓝莹莹的光芒四射,“这是你爸专门为你挑选的。”双手拎起项链朝女儿走来。 沈鸿滨赶紧起身:“妈,先放盒里吧,有机会我再戴。” “听话,戴上让我和你爸看看。”沈妈高举项链。 沈鸿滨伸手欲接,沈妈闪避,只得指着自己的牛仔裤说:“这身打扮,不般配,必须是裙子,才有效果。” 沈爸向沈妈摇摇手:“孩子说的没错,不能这样戴。” 沈妈跺跺脚:“好想看她戴呀。”心有不甘地往回走,对齐心眉说,“在机场看她戴着那种镯子,我心里就发酸,我的女儿,怎么能戴那种货色的东西?”齐心眉急得连使眼色,沈妈浑然不觉。 沈鸿滨立即面沉似水:“我本来就不戴手饰,蓝宝玉项链,很美,但不适合我,给我,也是一种浪费。” 沈妈挥挥手:“要嫌它不好,我让你爸买更好的。” 齐心眉察言观色,知道要糟,赶紧起身耳语,沈妈一时没听清楚。 “要再买,不管多贵,就你戴吧,反正你身上也不差一件两件的,这世上我只戴两样东西。”她举起左手,凝视镯子,“一是它,再就是我的结婚钻戒,必须是他给我的。” 沈妈终于听明白齐心眉的话,把宝石项链扔进盒里,又跑回女儿身边,抓起何青屏的手:“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实在不知道它意义这么重大。” 何青屏赶忙起身:“阿姨,没事的,她喜欢穿休闲装,觉得和这镯子挺搭的。” 沈爸也闻出味道,向沈鸿滨打镇定手势,对沈妈说:“不知道情况,别乱说话。” “我哪知道这镯子是无价之宝啊!又搞砸了。”沈妈满脸沮丧,“刚才小眉告诉我,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哎哟!这糗大了,居然在你面前夸宝,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沈爸走到女儿身边:“我看一眼,总可以吧。”握住她的手,一顿细瞧,没瞧出特别,这时,沈鸿滨慢慢地举起手,沈爸顺着再看,越看,离得越近,“明白了,今后绝不再给你买手饰,要把它找来戴你腕上,这得花多大的心思啊!”深懂男人表达情意的方式,不在于价格,而在于用心,透过镯子,知道自己不用再操心了。 齐心眉对身边“野蜜”呶呶嘴:“贝蒂,你也饱一下眼福。” 贝蒂大惑不解:“我就出差十天,鸿滨居然要嫁人了,太不可思议了,幸亏是她自己说的,别人要说,我肯定扇他嘴巴。”伸手拉近沈鸿滨,要看令大家呆若木鸡的东西。 那只装有蓝宝石项链的盒子在弹簧垫上蹦了两下,便一直安静地呆在原地。 “要不是我爸买的,才不要它。”沈鸿滨坐床上蹬掉慢跑鞋,一只拐入床下,一只钻进沙发底,“我妈恨不得把星星戴身上,就为了光彩夺目,就为了吸引我爸的眼球,悲!” “挺贵重的,你妈说九十多万呢。”他坐沙发脱鞋。 “没干古玩,好糊弄我,九十多万能买到这么大的钻石?”自从两幅画成交,她觉得五百万以下的项链,都不能以钻石命名。 “这你有所不知,自从《坦泰尼克》从银幕上沉没后,里面的‘海洋之心’就掀起另一场风暴。”他往浴室去。 “啊!怎么扯到电影上去了?”她快步跟随。 “‘海洋之心’特别亮,取材叫坦桑石,没沉前,这种石头只是好看,市价并不高,因为电影,价格一路狂升,至少已进入宝石级。”他打开水龙头。 “那就留着当纪念,我更不可能戴了,要戴,就戴货真价实的,哪天遇上跟镯子匹配的,就给我留着。”她从后面帮他解皮带,“头上顶只青花瓶,也比满身闪光好看。” “别说,这还真是有创意的想法,哪天要是拍海报,头上按你说的顶一只。”他猛地往前蹿,背上又重重吃上一掌,“有病啊?”身体撞得玻璃浴室直摇晃。 “就有病。”她脱上衣,“你刚才想哪去了?我说我顶只青花瓶,你却让别的女人顶,都能想到你的思路往她下三路招呼,哪有工夫看瓶子,那女人身材好?还是瓶子身材好?回答。” 他觉得气没了:“你适合开家设计公司,或者是心理咨询公司,用你的创意把人家弄疯,让疯子把你弄得更疯。” “你的创意也不错,设计公司和咨询公司就一个客人,不是你,就是我,经常互换位置。”她站到水下,扬起头接受温馨,“要不,我俩比一下创意?” 他站外面脱裤子:“怎么比?” 她抹一把脸上的水珠:“一分钟内,比谁的想象更让对方吃惊,敢不敢?善意提醒,我智商很高哟。” “那把规则定好,最后一起倒计时,答案同时出口,还有,愿赌服输,不准抵赖,赌什么?”他不理她的威胁,觉得她的主意本身就是好创意。 “赌什么?最简单,就是输的一方,完全服从,以今晚为限。”她往身上抹沐浴液。 他把她推到一边:“你就坏吧,又想我侍候你,好,没问题,开始吗?” 她转身关水:“头上都抹上洗发素,揉开,结果不出来,不许冲洗。” “干嘛?”他挤洗发素。 “不冲不洗,就没法跑,怕你输不起,转身跑掉。”她示意他抹自己头上。 “我……好,依你。”他抹完再挤,双手又在自己头上乱抹。 “得抱紧你。”她双手箍他腰间,“一起喊……开始。” 他的手仍在头上动着,越来越缓慢,大约过了三十秒,两只手垂落她的肩上,两人呼吸相闻,像两只正在冲洗的雕塑。 过了四十五秒,他发现脑里乱糟糟的,转眼又变成一片空白,平时满脑子的主意全隐身不见,慌忙中他任由自己在白茫茫的海上漂,突然有了颜色,海蓝、天蓝,女人也浸染成蓝。 她身体动了动,抬起右手:“快到了,五、四、三、二……说。” “我们在海上蜜月!”他脱口而出,“细浪、月光、小夜曲……你没说呢。” “你声音太大,把我的吓回去了。”她搂得更紧,“接着说。” “你也得说。”他不依。 “我的答案已经有了,不会改的,先听你的。”她闭上眼睛,觉得内心在摇,人在他的海上轻轻地晃。 “从浅滩下水,手牵手踩着浪花,爬上床垫一样的小舟,这时,椰子树洒下月光花瓣,海风从远方吹来静谧的天籁,身体发出梦里才有的召唤,当大海在黑夜的怀抱中入睡,我们刚刚点燃彼此的篝火,它腾空而起,像陪伴月亮的太阳……”他被她自由且细腻的滑动打断。 “我就是那月亮,你就是那太阳,本来冰冷的心,在你体内燃烧……”她吻满身的泡沫。 他哑然失笑,知又被她愚弄,轻声说:“知道你的答案了。” “是什么?”她的声音像月光。 “都是你赢。”他已爬到岸上。 “我的答案肯定让你吃惊。”她的呼气喷着火。 “我向来以淡定闻名。”他不服。 她扭动着身体,嘴唇一路向上,吻到耳边,微微喘息:“今晚要怀上孩子。” 他的“啊”被冻结,惊异得失去知觉,全身上下没了反应,期待她是开玩笑。 “亲爱的,就在这小舟上,怀上你的孩子。”她变成一条缠人的蛇,冰冷包裹着滚烫的希望。 第64章 欺诈 当她停止筛动和喊叫时,他摸到她后背有细密成片的汗水,暗吃一惊,以往不管多投入,除了额头和胳肢窝,其它部位从不见汗,这次明显不同,莫非真想怀孕?沈妈急于想抱外孙,也是指婚后,又回忆上床前的细节,记不得她是否吃过小药片,从沐浴出来,好像直接上床的,每次步骤都差不多,以前也没当着自己吃小药片。(.好看的小说) “好美啊!”她侧翻下去,头枕他身上。 “这么多汗,去冲冲。”他不放心。 “躺一会还要,不白冲了嘛。”她的呼吸渐匀,“再来一次,估计就八九不离十了。” “你玩真的?”他爬起靠床头。 “你还在怀疑?本来就是真的。”她十分严肃。 “原来不是约定好的吗?”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对的,我又没违约,你挣到一亿,我们就结婚,现在没有一亿,就不结,结了吗?”她狡黠地笑。 “怀孩子,总得等到婚后吧?”他发现自己的理由反倒勉强。 “可以呀,那婚前怀上了,总不能不要吧,对我和孩子都不公平,先来的不要,后来的才要,同样的父精母血,不允许的,迟早的事,管他婚前婚后。”她成竹在胸。 “我就奇怪了,突然这么大的转变,你妈妈背后说什么了?”他想象不出她挺着大肚子的样子。 “到现在为止,没跟她单独在一起过,哎呀,我都想通了,你有什么想不通的,要是觉得跟他姐姐年纪相差太大,有些不习惯,这我能理解。”她反过来安慰他。 “你真没吃药?”他抱着侥幸。 “实话告诉你,昨晚也没吃,知道什么让我转变的吗?是你那句‘神经病’,没这句话,我不会打你一筒子,不打你,就不会内疚,也就不会有生个孩子补偿你的心理,十个月的痛苦,总抵得上你的背痛吧,呵呵,世事难料,一筒打出去,是个女儿,再打出二筒,估计是个儿子。”她被自己的新创意惹得哈哈笑。 他想即使再有创意,不可能把“神经病”和麻将跟孩子搁在一块,唯一的希望是她怀不上,可万一怀上了呢?实在不愿再想下去。 “别忘了哟,你可是输家,已经表达这么多异议,愁眉苦脸的,我会不开心的。”她摸摸他的头,“挺奇怪的,自从昨晚有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打消不了,今后不管打到几筒,反正你已留下根。”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他想担心也没用,怀不怀上,自己已经说了不算,不如逗她开心。 “当然是女儿,最好是对双,一次性完成使命,一个像你,一个像我,让她们天天打架,打赢的吃我的奶,打输的喝牛奶。”她展开丰富联想。 “那估计刚上幼儿园,这个秃了顶,那个缺了牙,都薅光、打掉了。”他觉得凭自己身体状态,说不定没这么灵验。 “缺了牙的捡到便宜,过不了几个月,又会重新长。”她又蠢蠢欲动。 当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顽强地出现,他笑不出了,身体也失去从前灵敏,在未来几个月里只能面对一个现实,阵线已被压扁,退却中,坚守的壕沟绝不轻言放弃。 他退守的第一道壕沟是赶紧离开申市,趁白岚十天期限来临之际回到凤凰城,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谭诚金,即使不来电话,也得编造这个电话。 第二天,谭诚金的电话始终没等来,何青屏已到达蓝天白云下的云明机场,将所有挽留扔在那座城市,把一切杂务琐事委托给沈鸿滨和齐心眉。 取到行李箱,快步往外走,远远看见白岚站在出口处又蹦又跳。 “张松呢?”她领着他上电梯。 “前天就回来了,被我打发走的,不然不方便。”他想起先前对张松的嘱咐,计划却赶不上变化。 “我也觉得是,看来收获不大?”她观察他的表情。 他搂着她,跟她耳语几句,她兴奋地叫:“真的?那你怎么不说啊,害我提心吊胆。” “想给你惊喜。”他再次心算,“画,卖了八百二十万,给你二百二十万,给张松说卖了五百万,他能拿一百二十万。”剩余六百万全部留给沈鸿滨装潢“藏堡”。 “明白了,这要不是你说的,我打死都不信!”进入电梯,她说,“都放你那吧,收购资金更充裕。” “不用,还卖了两件别的,包括那条鞭子。” “司马相如鞭?卖了几千?”出电梯,她指停车位置。 “六十万?还几千呢。”他变通销售“黄”字的收入。 “怎么会这样?它才花了八百块。”她打开车门,递给他车钥匙,“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些钱,除了给家里一些,全部花掉。”他想把手头剩余的一百万全花她身上。 她坐进车里双手抱头,仍然没缓过劲:“这一趟就收了一千万,并且只卖一幅画。” 他扣上安全带,摸摸她的腿:“想换台什么车?” “我要好车没用,要买也行,把那台还给你姐。” “嗯,回去第一件事,就去买车。”他觉得她的提议很好,那台车名正言顺变成姐姐的了。 “开慢点,担心车会跟我的心一起飘起来。” 第二天下午,两人到达凤凰城一家4s店,仔细聊过后,何青屏打消购买x5的想法,改买两台5系,自己一台灰,白岚一台红,付清全款后,约好第二天取她的车,他当场开走另一台。 回到她家楼下泊好车,她问:“我这台怎么办?”欲上楼。 他拉住她:“你家里不要,就留着,今后送人,卖也卖不了多少钱。” “嗯,弄块雨布盖上,还去哪?”她又上他的车。 “在路上跟张松通了电话,在清风坝为我接风,叫了冯运和李翠红,你不是有礼物嘛。”他指后座纸袋。 电话里跟张松重新通气,说唐画卖了八百二十万,字和画的收入,分给张松、朱子敬、齐心眉和白岚一共五百二十五万,自己留下一千七百七十五万,其中,给沈留下一千二百万,对这个算来谋去得到的结果较为满意。 至此,古董生涯的第一个帷幕正式落下。 李翠红拎着一条白金项链:“冯运,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平时跟青屏多走动,就不听,非得跟那帮孙子搅到一块,你看现在的张松,一趟申市,鸟枪换炮,竟然要把旁边那幢楼吃下来,而我们呢,还在抱着曾经的辉煌睡大觉,无论如何,让青屏也带你走一趟。” 白岚打她后背一巴掌:“先胖不算胖,别没完没了的。” 冯运举起皮带盒,向白岚直道谢谢:“话,都是她在说,理,她全占住,要不是成天打麻将,这趟我就跟着去了,也轮不到她来数落。”问张松,“卖的什么啊?” 张松伸出两根手指:“两件瓷器,一青花,一宋代均瓷,一共四百万,我跟青屏一人一半,真绝,人家那边请来的买家,看好东西,没有二话,刚转身,款就过来了,我人都在梦里呢,给青屏再多点,我也愿意。”把螺旋峰的事瞒个滴水不漏。 “听听,两件,就盘活整个人生,我们得改变思路。”李翠红不住感叹,“今天起,麻将少玩了,磨手指头玩,磨出血泡,却磨不出钱,还浪费青春。” “张松先离开,就二天,我也出手两件,不多,一共才一百七十万。”何青屏的故事随手拈来,为随后大把用钱打铺垫。 “他非得分我一百万,我说无功不受禄,他不依,所以有钱给你们买东西。”白岚按何青屏的事先关照打伏笔。 “他给你,能不要吗?不要就是傻,当订婚财礼钱,你也快进入富婆行列了。”李翠红举起酒杯,“不管了,闷酒开心喝。” 众人齐举杯,何青屏跟着一饮而尽,唯独白岚以茶代酒。 冯运边倒酒边说:“其实吧,是手里缺好玩意,家里那些值不了什么钱,有一样东西,只要它能失而复得,我就跟去申市,前不久才知道,我跟那件东西擦肩而过,有人把它偷偷放我家里,结果不翼而飞了。” 第65章 噩耗 “是什么啊?”白岚感觉心已蹦到嗓子眼,何青屏手里也攥着一把汗。 “一周前,有人从山上下来,喝酒时问我,干嘛关他这么久,我说你数罪并罚、罪有应得,毕竟减了两年,他很奇怪的样子,到一边单聊,才知道他在里面托人给我送了件东西,当时家里装修,乱哄哄的,不知道交给谁了,东西我连见都没见着,估计被工人给拿跑了,现在正追查呢。” 何青屏悄悄握住白岚的手:“好多年了,查起来不容易,遇上流动性大的工人,更难查了。” “只要找到老板,就能查到姓名,有姓名就知道行踪,实名制买车票,给每个人标明活动路线图,关键那束虎该死,说啥找不到那个老板,凤凰城找了个遍,邪门,无影无踪,就担心死了。” “那人用它抵几年刑,肯定是好玩意。”张松原来总听冯运讲类似的事,只当听龙门阵。 白岚双腿有些打颤,脸上挂着强颜欢笑,何青屏捏捏她的手。 冯运气呼呼地举手往下劈:“听那人一描述,就知道是真东西,没纹路,器形古朴,查过,至少值几十万,好好一件大明宣德炉,没了!” 白岚顿觉轻松,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就一个破炉子,你玩大喘气,想急死谁啊!” 李翠红更加不屑:“工人找到管什么用,东西卖了,钱花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算给你打一辈子工,还得每天管几顿饭,太没谱!”。 冯运有些恼火:“女人说话跟灯草似的,以为这些年能跟张松那几年比啊,以前,十亿人民九亿麻,还有一亿作替补,现在一亿替补没了,全守在电视机前看国宝,个个是‘砖’家,谁家有好东西,再也甭想骗出来。(.)” “没错,真要遇见好东西,得撞大运,靠缘分。”张松有感而发,想自己就撞上了。 “撞不着呢?总不能束手就擒吧。”李翠红把项链装包里,“那下山的人既然有宣德炉,可能就藏着元青花,盯着逼一下,说不定就逼出马脚来了。” “逼没用,人家玩得可欢了,不过提醒了我,我辛苦一点,重新收集罪据,把他再弄进去,看他用什么来赎,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冯运把腰上皮带扯下来,换上新的。 “草芥人命。”白岚仍旧对刚才的惊吓忿恨。 “这你就错了,好人,我会如此随便吗?恶人,抓一个,我们周围就少一个,那小子干的坏事,得用翻斗车拉,关键看多少年最合适。”冯运蛮不在乎,自何青屏上次出其不意地收走司马相如鞭,事后反应过来那不是普通的鞭,便对何有了成见,原本以为靠抓住他在申市有女人的把柄加以控制,殊不知自己的秘密也被他们撞见,于是有意无意拉开距离,距离倒是有了,挣钱机会也错过了。 他的话飘进何青屏耳朵,变成另一种感受,觉得他在暗示,他有收集证据的权利,有些证据是可以捏造或夸大的,凡是跟他过不去的,会想尽办法找补回来,即使没恶意,也在重申他的优势,否则,一个执法人员不会傻到当众披露隐秘,而且是预谋。 何青屏还确定另一个细节,白岚家里的宝玉肯定与那个下山的人有关,至于为何变成大明宣德炉,反复琢磨,却无丝毫头绪,心想总会水落石出的。 夜渐深,见冯运和张松越喝越起劲,何青屏向白岚递个眼色。 “开了十个小时,我累得话都不想说,我们先走,你们慢喝。”白岚随即起身。 张松跟何青屏对视一眼:“那就散场,等隔壁的事落实下来,怎么喝都行。” “快餐店,能喝什么啊?早着呢,继续。”冯运意犹未尽,实因见别人发财,心里堵得难受。 “早什么啊,说散就散。”李翠红一声令下。 白岚拿起包,对何青屏说:“你手机在响。” 他摸出手机,一看号码,酒意全消,向他们扬扬手,招呼白岚跟上:“快上车,谭诚金打来的。” “怎么不接?”她打开车门。 “第二遍再接。”他上车盯着一闪一闪的手机,正想象谭诚金打电话的表情,铃声戛然而止。 刚上大路,手机再次响起,他慢条斯理地接通:“……谢天谢地……”突然拔高声音,“在拘留所里?为什么……好,你说……早就提醒过你,要注意那个女人……现在怎么办?我又不是局长……打有什么用?她伤得厉害吗……你这是典型的人财两空……保释?没钱……哭,就能哭出钱……我欠你的吗……五千?以为少吗……小子,你给我记住,现在一共欠我多少钱了……用不着你打工,好好的别惹事,比什么都强……打你卡上,让人带着你到提款机取……赶紧挂,不想再听。”呼呼喘粗气,接着又笑了。 “我说什么来着?他真没本事看不住那张卡,不到半个月,又丁当响了!”她一想起谭诚金居然给他安排女人,无名火就噌地上窜。 “三个坐台女,轮流侍候他,又以开网吧为名,把钱给了一个电脑供应商,结果人家跟三个女人是一伙的,他在城里转了一天,找到二个,没钱还,就动手,抓进去好几天了,我就纳闷怎么会没有动静?”他指前方,“提款机那里停一下。” “真给?又不搞慈善。”她向路边靠。 “搞慈善的是他,没他捐赠,哪来这台车?要五千,给六千,缴完保释,还得继续生活,我们大方一点,也算积点阴德。”突发状况反倒让他踏实。 “我就担心那是个无底洞。”她不停地摇头。 “可能无底吗?那边祖坟一刨,就到底了。”他下车,从短信里找谭诚金的卡号。 “谁这么不懂事啊?半夜三更的。”白岚被手机铃声吵醒,打开灯,摇晃他,“你的。” “谁的都不接,关机睡觉。”他担心沈鸿滨打来,铺垫话说在前头,抓起手机,“真是阴魂不散!” “又是谭?那是得关机。”她示意他不接。 他犹豫再三,点击:“……嚎什么啊?不放你出来……出来你还嚎……你说什么?”大惊之余一跃而起,“怎么会这样……死几天了,你说怎么办?埋啊……” 她也惊得坐起,轻声问:“谁死了?” “总得入土为安……肯定被你活活气死的……不一样吗?不气她,能上吊吗……对了,看着你被警察铐走,还活得了……你就庆幸吧,幸亏是上吊,要是点房子,你的窝都烧了……节哀顺变吧……三天之内,啥也别想,好好安葬,为她守灵……其他的,一星期之后再说……我知道了,天亮后再给你汇点……千万别谢,就当给你的安葬费,这笔钱不用还……”他把手机扔床上,看着它发愣。 “你说这个不孝子,居然连妈也给害死了!”她拍打毛巾。 他冷笑两声:“我早就预感他妈会死他手里。” “那你不提醒他?”她惊奇地问。 “怎么提醒?给他讲不刨祖坟的重要性,在认识之前,他早惦记刨了,跟他妈吵过无数次,每次他妈都死去活来,好的是自杀,我原来担心他急红眼,整出谋杀,就惊天动地了,现在警察都不用去,儿子关里面,有天大本事也谋杀不了。”他拿起手机躺下,“不用想了,翻篇了。” “翻什么篇?不再刨了。”她把腿压他身上。 “不刨,我给安葬费干嘛,即使我们不刨了,那小子靠什么过日子?这边祖坟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他把妈埋进新挖的坟,螺旋峰的故事彻底结束,睡吧。”他突然有种莫名的轻松。 她关灯:“还能睡着吗?不管了,睡。”拉好毛巾被。 他瞪着眼睛想为什么要说“翻篇”,她妈要不死,始终就没翻篇吗? 等把自己的潜意识想明白,也弄清楚轻松感的由来,是啊!不可能咒谭婆婆死,但心里一直盼她出意外,她要活着,穷追猛打深究儿子刨祖坟的背景,甚至逼儿子把祖坟里的东西找回去,会是什么结果?幸运的是,看着儿子被带走,才一时想不开,同时把很多想说的秘密带进棺材,她的唯一听众,只能是她身边的老伴。 他对谭婆婆的死充满歉疚,就像当初对那具尸体满怀歉疚一样,但歉疚抵消不了财富的引诱,更阻挡不了贪婪的脚步,只是一时的,一觉醒来,它就不在了,而财富却一直陪伴身边。 唯一的补偿,也是最实际的,就是对谭诚金好那么一点点,或者帮他立业,谭婆婆也就安心了。 第66章 肥水 “汉堡!”何青屏放下箱子,回头见它跳床上,怒吼,“赶紧的!” 它纵身一跃,接着人立而起,爪子搭他身前,发现十多天不见,又大了整整一圈,头已达到腋下,体重足超五十斤,分明大狗模样。 “趴下。”他命令,摸它的头,“长成大姑娘了,人家要给你找老公,要不要?” 它一动不动地趴着,只拿眼瞪他,猛然跳起往外蹿,紧接一声欢叫。 “再乱叫,不给你饭吃。”老妈人随声至,后面跟着何青榕,汉堡人来疯,围着她们穿花绕步。 “成天不见人影,真被沈鸿滨拐申市去了?”何青榕进屋后厉声喝斥狗。 “不愧我姐,一猜一个准。”他打开瓶子,走到门口扔出一粒钙片,趁它扑抢,带上门。 “刚几天,就把人家新车骗回来了?”何青榕见面就扔棒子话,“叫我干嘛?还狗钱?” “有你这么当姐的吗?他气都没喘匀。”老妈拒绝她坐身边。 “是让你来拿狗钱的。”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从包里抽出一叠钞票,“两千整。” “利息呢?它是母的,会生娃娃的,凭这一点,就得利息。”她不接。 “利息多少?”他不想跟她掰扯。 “至少得一百,算看在血缘面子上。”她等他再摸出一张。 “愣着干什么?拿走啊。”他想正是看血缘面子上,才不动手。 “有多的?我数数。”她舔着手指头,笑脸开始绽放,“三千!你发财了?” 老妈实在看不下去,起身欲出门。 “别走,妈,你能学驾照吗?”他懵头懵脑地问。 何青榕推他一把:“傻到家了,快七十了,学驾照干嘛?开推土机?” “那我乐意,儿子,学驾照有什么用?”老妈呛白。 “当然是开车,把原来那台车给你,你想办法混个驾照,实在混不到,你就把车卖了,卖多少,都归你。”他极其认真。 “那你开……刚开回的新车,是你的?”老妈醒悟。 “不要,我就去卖。”他从包里取出烟盒。 “妈拿来当摆设?有我呢,新车转眼变二手,损失多大。”何青榕笑嘻嘻地坐他旁边。 “我俩什么关系?黄世仁跟杨白劳的关系,凭什么给你,没请你下楼,就不错了。”他摸出一张卡,何青榕伸手欲抢,他闪开,起身放进老妈手里,“放好了,家贼难防。” “骂谁家贼呢?”何青榕一下急了。 “我有零花钱,那些退休工资都用不完。”老妈欲还给他。 “拿着呗,不是要买一楼的房子吗?应该够了,五十万。” “啊!”老妈和何青榕一起张大嘴。 “看好房子,跟我说一声,我找人装修,你们搬走了,我和汉堡留下看家。”他始终觉得没有比熙宅更适合自己的房子了。 “我说兄弟,你太偏心眼了吧,就忍心一千块把你姐打发,亲姐呢。”何青榕又抢他的包。 “关键你嘴太臭,人的本质还是好的。”他拿出车钥匙,“好吧,那台车归你了。”往上一抛。 何青榕接住钥匙,扑上前要亲吻,他赶紧架开:“别来这一套,不然我改主意了。(.无弹窗广告)” “妈,你看我弟,二十万的车,说给就给,你女婿说要换车,念了三年,没见动静,今晚臊臊他。”何青榕差点手舞足蹈。 老妈有些不放心:“儿子,你没做违法的事吧?动静不对哟。” “敢糊弄你吗?全是正经钱,还有五十万是留给你们的。”他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又取出五匝钞票撂在桌上,老妈不解其意,何青榕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对姐姐说:“想去一趟申市吗?顺利完成任务,除了路费,剩下全是你的。” “去!”何青榕明白他故意往自己口袋塞钱。 “五万,路费顶多三千,一来一往,也顶多三天,就二点,别出庇漏,别打听,顺利回归,再给你三万,当桦儿的升学费。” 何青榕看着有些陌生的弟弟,已不关心奖励多少,凭感觉,知道他今非昔比。 “这包里还有四百万,只要你我一条心,让你从我这抠,抠多少,看你本事。”偶尔需要往申市送古董,他对外人不放心,对老姐那张嘴也不放心,但毕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妈是证人,就问一句,里面真有四百万?”她抠破脑袋,也想象不出他哪来这么多钱,见他点头,又说:“那就再问一句,消失这些天,你一共挣了多少?” “这才像我聪明姐姐问的话,一共八百万,二百万给了白岚,一百万买了两台车。”他大幅扣减总数,毫不隐瞒细节。 “也不管你偷还是抢,交代任务吧,另外,别把这包捂得太紧,连白岚都能拿二百万,真大方。”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别人凭的是本事,你要有本事,我让你挣得跟她一样多,你自己掂量。”他忌讳她的小肚鸡肠,说话不留情面。 “送送东西,需要什么本事?”她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 “最大的本事是,别让我感觉到我姐去过了,睡觉前,想清楚这句话,你就有戏了。”他递给她钞票。 她眉开眼笑:“我想不明白,让你姐夫跟我一起想,这方面,他猴精。” “妈在这里,你是我姐,有机会就留给你,但你不能砸我的饭碗,不能凭一时意气毁了我的人脉关系,如果办砸了,那我只能扔下你不管。”他到她跟前蹲下,“姐,过去后,先把沈鸿滨当成客户,尊重第一,别拉关系,别套近乎,别挖秘密,按这个思路,你跟姐夫商量。”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 她恍恍惚惚点着头,眼里有些迷惘,明明他和沈的关系特殊,却要当作素不相识。 “我再承诺一句,半年内,你的任务完成顺利,到时我把清风坝一家餐厅四分之一的股权给你。”按他与张松在电话中的约定,自己占百分之五十一。 她摔摔头,又摇摇手,眼里含着泪水:“其他的不关心了,有好事,你自然会留给我的,你刚才说的,我都懂,私归私,公归公。” 他轻轻握握她的手:“我希望我姐不靠任何人,都能过得很好。”起身打开门,汉堡立即跳入,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中午,何青屏把三只黑色大旅行箱放进斯柯达后备箱,何青榕和老公曾凌风在旁边帮忙。 “姐夫,别立即回来,住云明等我姐,免得来回跑。”何青屏往箱子周围填泡沫。 “这样最好,我当旅游。”曾凌风拍拍箱子,“每个月都要送吗?” “看情况,要每个月送这么多,就神奇了。”何青屏关后备箱。 “等我们回来,找你聊聊,近在眼前的财路看不出,成天忙得不得了,需要反省。”曾凌风把两只装满食品的袋子放后座。 “老弟,还有什么吩咐?”何青榕把车钥匙递给老公。 “运这些东西不违法,万一有人挡道盘查,千万镇定。”他觉得该说的都说了,“时间充裕,不要太急,一出机场,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明白了,任务虽简单,可东西值钱。”何青榕不像以前开玩笑,“鸿滨不用打收据吗?” 何青屏连忙摇头:“不用,那边一切都听她的,我过去,也听她的。”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提,“假如鸿滨跟你提我跟她的事,你就听着,别掺和意见,有件事挺麻烦。” “怎么啦?偶尔闹点别扭,很正常。”何青榕见他摇头,“催你结婚?” “跟这个差不多。”何青屏左思右想,“你帮我注意一下,她是不是怀上孩子了。” “好事啊!妈知道,得乐懵,包我身上。”何青榕心里石头落地,担心他们吵架闹分手,那财路就断了。 “除了我们三个,谁都别说,包括妈,鸿滨不提,千万别主动问,暗中观察。”他朝他们挥挥手, 曾凌风发动车,趁倒车时再次喊,“别主动提。” 第67章 空间 汉堡正冲楼下叫,白岚的声音在下面出现:“天天来,也不认识,一点没记性。” 蹲在铁梯口的何青屏接话:“摇着尾巴叫的,致欢迎词。” “咦,狗也会说话?”铁梯传来她的脚步声,刚露头,一阵哈哈大笑,“原来说话的是狗主人,你在干什么?乱七八糟的。”见上面全是木板、木屑、斧头、锯,还有电动工具,他大汗淋漓,汗珠直往地上掉。 “这看不出来,木匠。”他忙着给长条木块钻眼,“干了两个小时,好容易装上了,发现窄了,下面缝太大,汉堡脑袋能伸进来,拆掉重新装。” 她把塑料袋放下面梯子上,站在原地摸着狗脑袋:“你还会手艺呢?幸亏不戴眼镜,不然摔稀碎,你安的门能用吗?别让汉堡两爪子给拍下来。” 他以电钻的嘶吼代替回答,钻完,把一根细长木条与木板对拼,再把钻好孔的木块放上面,弓起身子用劲拧木螺丝。 “看着还像那么回事,找个人来安,多省力啊!”她蹲他身边帮忙,拿起另一块钻好眼的木板,“再装这块?” “嗯,上下再装两块,它绝对拍不下来,硬扎木的。”他把忙得更欢的狗推开,“这多好,出身臭汗,当锻炼身体。” “整整一下午,能把它安上,成绩已经不小,为我安的?”她有时也嫌狗碍事,不能穿裙子,一进屋就再也出不来,除非要离开。 “为你,也为了狗。”他手上不闲着,镶好木块,扶起门。 “这话听着真别扭,它巴不得没门呢。”她不以为然。 “你想啊,有门,它不能随便过来,就少犯错误,也少挨打,人狗分离,狗自由,人也自由。”他用脚拨旁边砖头,“你上来扶着,汉堡,你就在那边。”两人对换位置。 “人犯错误,都不能打,狗犯错误,更不能打,跟它讲道理。(.)”她按示意把门提到砖头上,“还挺重的。” “人犯的错误就是一急眼,到外找棍子,为了不犯这种错误,就需要这道门。”他有感而发,好几次把它逼进角落里,打,觉得可怜,不打,一分钟内惹的祸,够自己忙半小时的。 “它犯的最大错误是什么?”她见门没装好,狗在那边跳来蹦去,心里安稳多了。 “目前都是小错误,再不隔离,说不定就犯大错误了。”他对好合叶,上螺丝。 “比如呢。”她发现他干得挺熟练。 “比如把电脑碰地上,还能揍一顿撒气,要把你给刮伤,把谁咬伤,揍都没用,再过两个月,它一口能咬断骨头。”他顾不得擦汗,希望在太阳下山前收工。 “那是该忙乎。”她问,“这铁梯口的门总不关,不怕它冲下去咬人?” “好了,松手。”他取出砖头,轻松转动门,“它能自己上来,却不敢自己下去,太陡。” “自上来后,一直没下去过?”她发现问题。 “到外面遛达,都是我抱下去的。”他拾起地上一根红色电线,弯成u形,用两头穿孔。 “那要抱到哪天去?真要长到九十、一百斤,再怎么抱?听说,狗要接地气的。”她的同情心泛滥。 “实在抱不动,就不下去了,对狗对人都好。”他把穿过的电线头绞紧,再绞出一个圈。 “真狠心!”她忿忿不平。 他看她一眼:“这十多年来,家里至少养过五、六只狗,知道它们都是怎么死的吗?”剪断一根铁丝,弯成s形的挂钩,“进出特别自由,到处闲逛,这可是人的世界呢,危机四伏,狗在家厉害,到外面送了命,都不知道原因,它们都是吃了死耗子之类,被毒死的,少一点空间,延长了生命,失去一些自由,就能保住命,即使是藏獒,也有人惦记喝狗汤。” “真太可恶了!那是得花点工夫。”她不再发泄不满,看他试挂钩,“是不是有点难看?” “收拾完,马上刷漆,今天刷这边,明天刷那边,免得弄狗一身。”他抹抹头上的汗,费劲的直起腰。 “等会我来刷,为人狗和睦相处做点贡献。”她帮他拾掇工具。 晚风轻拂,星空闪烁,弯月似钩,除了汉堡挠门偶尔发出声响,晒台上一片宁静。 “忙完没?忙完赶紧出来,坐外面,真舒服!”白岚起身站门口。 “快好了,我姐下飞机前,得把明细发过去。”他给沈鸿滨发离线文件,知道她正陪爸妈逛夜景。 “这门装晚了,现在这样多好,小便都方便,直接尿花坛里就行。”她搬另一把白色塑料椅。 “千万别把花烧死了,人家用尿当肥,是要用水稀释的。” “真要能烧死,说明我的火力猛,呵呵。”她站在窗外说,“椅子前面摆张茶几,半宿情话,一夜恩爱,简直是逍遥快活的一对神仙。” 他关闭电脑:“如果爸妈搬走,把楼重新收拾一下,变成你说的仙境。”见她把两把椅子移到晒台中央。 “干嘛要等,明天就重新布置这三楼,你在不在,我都过来住,自从螺旋峰回来,总做噩梦,有汉堡陪着,不怕鬼入梦。”她招呼他坐身边。 “呵,以为你根本不惧鬼呢?”他坐下点烟。 “在梦里,鬼不一样的,知道我哪根神经最脆弱,总是冷不丁地,爪子和尖牙就伸到我的喉咙,然后少不了一番殊死博斗,惊汗一凉,半夜冷嗖嗖地,好多次是被冷醒的,又没有你的身体来烘干。”她紧紧缠抱他,“现在要是钱挣够了,你就不用再忙了,我也不会做噩梦了。” “像螺旋峰那样的场面,你今后别参加了,留下后遗症,挣多少也没用。”他趁机劝说。 “与那个没什么关系的,傻吧。”她拿掉烟头扔地上,“梦见鬼,不一定就是害怕,只有成了噩梦,惊出冷汗,才是真的害怕,你知道什么是我的噩梦吗?” 他努力理解她的意思:“那宝玉,它是你真正的病根,让梦里的鬼变得嚣张。” “你就瞎乱猜吧。”她把脸贴他面颊上,温柔地说,“你,才是噩梦的病根。” “我?我比螺旋峰的骷髅还可怕?”他不得不承认女人心思像鬼影一样难以捉摸,有引鬼上身的感触。 “骷髅不管多难看,能把我怎么样?鬼片再惊悚,能吓出我一身汗,还能把我怎么样?第二天我照样活得好好的。”她吻他的脸,说话依旧不紧不慢,“你不一样,二十年前,给我留下病根,二十年来,我从没真正开心过,为啥喜欢鬼啊神的,刺激呗,女人,因为孤独才需要刺激,心,没人陪伴,那就找鬼来替代,搅得漫漫长夜惊惶失措的,累了、困了,再睁眼,一夜就折腾过去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加那道门,彼此就不能这么安静地说话,转念一想,说出来总比她憋在心里强,二十年的未了情缘,必须得坦然面对。 “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说这些,有些情不自禁。”她伏在他身上,“特别担心你一走,又不回来了。” 他摇摇头,摔掉沈鸿滨的影子,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或许我本就不该回来。” 她猛地抬起身,毅然决然的表情:“不许这么说,大不了,我跟她和平共处!” 他大吃一惊:“什么乱七八糟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 她已然恢复平静:“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婚,一种可能性很大,你有别的女人。”捂住他的嘴,“听我说完,你有别的女人,我一点不奇怪,没有,才不正常,我为你死去活来,别人也可以,即使有,那应该是你回来之前的事,现在,不管她存不存在,就一点,我不要再失去你,只要履行你的承诺,一年九个月在我身边,我当她根本不存在,我没有下一个二十年用来无着无落的等待,答应我,别离开!”目光仍旧平和,连闪动的泪光都不见。 她的一席话,彻底撕掉他的内心伪装,只剩下一点点挣扎,不清楚自己承认她所说的一切,对她的内心会是怎样的鞭挞,更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至少能卸掉一半的心灵重负,也可能得到一个奇迹。 她一直看着他,从细微表情变化获取令自己颤栗的信息,觉得自己像螺旋峰上的骸骨,敞开残酷的内心,任他**贱踏,只有这样,余下生活才不至于化为绵绵无休的噩梦,幸好骨头不会滴血。 他的话像来自外太空,空明且飘忽:“有一个女中学生,从小被父母当成儿子养,自记事起,没梳过辫,没跟同龄女孩一起玩过,爬树、上房、惹祸,是日常内容,长此以往,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男人,是个没有小鸡鸡的男人,有一年学校组织野游,一个女孩掉进池塘,所有同学都围着池塘发呆或指手画脚,唯独她跳进水里,把那女孩捞了起来,再后来,被捞起的女孩,爱上了捞她起来的女孩,也就从那时候开始,那个女孩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因为爱她的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想起第一次看见沈鸿滨流泪的情形,那些泪凝固后变成一副镣铐,自己的心从此不再自由。 第68章 高飞 “后来呢?”她移动椅子,与他面对面。 他握住她的手:“后来家人发现,她们就私奔了,直到现在,她从没回过家,那个真正的女人,于十年前去了美国,嫁人为妻,生儿育女,一段长达八年的粉恋结束,留下的她差点疯掉,被掏空的心又受了整整七年煎熬。” “直到这个传说中的女人遇见你?”她觉得匪夷所思,他似乎总跟离奇事情有缘。 他轻轻吹口气:“三年多前,在一家分销店里,遇见一个女人进店买婴儿用品,她什么都不懂,连哺育常识都没有。” “奇怪了,她爱的是一个女人,怎么会有孩子?”她的思路进入他的故事。 “是啊,当时我也奇怪她怎么当妈的,介绍产品时才知道,她资助三个地震灾区的初生婴儿,全是女孩,从出生到十八岁,都由她资助,本来,买完东西就完了,但她一次性花掉近三万块,差点把店搬空,一大堆东西,我们就帮她搬,车里和后备箱都塞满,还是装不下,她问我能不能再帮忙,要我打的,装上东西跟着她,等到了快递公司,重新打包,一直忙到天黑。”他想起当初情景就想笑,却不得不板起面孔。 “于是,她请你吃晚饭。”她仿佛跟他在一起回忆。 “嗯,事后留了qq,她总向我咨询婴儿相关的事情,聊来聊去就熟了。”他想说她啥都咨询,连男人坚挺是什么感觉都问。 “问题是,她不喜欢男人呢?”她想不通经历十多年粉色恋情后会改变性取向。 “谁知道。”他一度也纠结她提到的,“第二次见面时,她心情很糟,要我陪她喝酒,或许对她来说,我只是一种消谴猎奇,跟酒一样,排解苦闷。” “或许,是对男人充满好奇,她是那个女人的男人,结果人家跟另外的男人走了,换作我,也想知道区别在哪,输在哪里。”她比他想得更细,因为同为女人。 “嗯,可能真像你说的,要找个人来试验。”他想起第一次开房的情景,又想笑。(.无弹窗广告) “试来试去,她没变成男人,反倒变回女人了,这样也好,至少她的痛苦减轻了。”她为沈鸿滨的经历唏嘘不已。 他突然有种不祥预感:“你不会有同样经历吧?”心想分开二十年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我倒想有,神经,我可是纯正的单色。”她又“哼”一声。 “你不生气?”他抹去刚才的预感。 “怎么不气?怎么才能不气?”她指着他的胸口,“你的故事再动人,她即使真的是个男人,那我和她也是情敌,她在跟我分享你,不对,要真是男人,那不可能让你碰我。” “你的反应跟我的想象有些出入。”他曾诧异自己不在乎沈鸿滨的经历,因为与她相好的是女人,觉得白岚的反应跟自己的反应类似。 “我反应不够强烈吗?那肯定是我在掩饰,二十年,别的没学会,掩饰的功夫炉火纯青。”她打开他的手,仰望星空喃喃自语,“是啊,我怎么不生气呢?居然还很同情她……” 他觉得她的样子特别纯净,怜爱油生:“不生……” 她低头时脸变了,一巴掌挥在他头上:“骗子!差点又被你骗了!”气哄哄的起身,来回走动后站住,“你有预谋,就因为你的叙述方式,肯定打过无数次腹稿,才像这样娓娓道来,效果是什么?我在听你讲别人的故事,根本没把你讲的跟自己扯上关系,所以我不气,现在想明白了,真气死我了!”又是一巴掌朝他挥来,跟着飞身扑上。 他担心她咬耳朵,身子后仰闪避,人随椅子一起往后便倒,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后脑结结实实撞在地面,立觉脑袋变成麻袋,昏沉沉的整个人往下陷,脑后温热一片。 她艰难的爬起来,拖开椅子,在他身边蹲下,顾不得双掌麻木疼痛,使劲摇他的头,呜呜哭喊,惊得汉堡跟着一起狂嚎,又扒又抓。 他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拿纸。[.超多好看小说]” 趁她进屋,双手撑地往起爬,头像灌了铅,当他翻身双膝跪在地上时,她冲出来,用厚厚一叠纸巾紧紧按住鲜血直流的后脑。 “带你上医院,千万别死啊!”她哭泣的颤音,惊得汉堡又发出愈加威猛的吼叫,那扇小门在猛烈的撞击下,发出不绝于耳的声响,像随时会撞散架。 见老妈离开病房,何青屏摸摸头上的绷带:“这是我第一次住院。”觉得恶心,想吐。 “躺下,轻微脑震荡,躺躺就没事了。”床边的白岚满脸绯红。 “已经这样了,别东想西想了,那事已经那样了,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他闭上眼。 一会儿,眼前浮现两大朵翻滚的乌云,东边一朵站着沈鸿滨,西边一朵站着白岚,她们随乌云起高伏低,四目遥望,身形对峙,接着各自驱赶乌云朝对方撞去,一道划破天穹的闪电后,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又过一会儿,雷声渐止,弥漫散尽,见她们蹲在云端失声痛哭,天仿佛被戳漏了,大雨倾盆,变成洪流,席卷地面一切,眼睁睁地看着熙宅被冲毁,汉堡在水中奋力挣扎,试图游向沉浮不定、奄奄待毙的自己…… 他被摇醒,见是一位白衣天使,怔怔地问:“狗呢?” “什么狗?”那天使灿然一笑,“我给人换药,不管狗。” 他拼尽全力往起坐,被一双手紧紧按住:“人都变傻了,听话,换药呢。” “梦见我和狗都在水里挣扎。”他终于回到现实世界,发现护士长得奇丑无比。 “我呢,也在水里挣扎?”白岚捧住他的脑袋。 “没,就我跟狗。”他感觉护士的动作很粗暴。 “不就撞一下吗?就这么恨我,连梦里都不让我出现?再低点。”白岚按他的头。 “梦里出现了,不在水里。”他觉得好多年没做过这么清晰的梦。 “在水底?”她有些生气。 “在云上面,是你们放水淹了我和狗。”他凭自己的感觉进行暗示。 “又不是龙王,除了我,还有谁?”她意识到是谁了。 “哎呀,你们在上面打架,结果我跟狗倒霉。”他加重说“你们”的语气。 她笑着问:“谁打赢了?” “不分胜负,反正我输了。”他点到为止。 “那你是得输,一个都被打成脑残,二个合一块,你更不是对手。”她不情愿跟别人合作。 “嗳哟,头疼!”他找借口,不想再提头疼的事。 “医生说没事了,换完药就出院。”她对护士说声谢谢。 那护士笑道:“你们挺逗,在梦里都继续打,再打,估计脑袋就打掉了。” 白岚向护士挥挥手,拍他的肩:“你也挺逗的,受伤做个梦,都不忘逗护士小妹妹。” 他一时张口结舌,不敢再随便讲话,觉得跟女人打交道,最好是两种人,一是聋子,二是哑巴,又聋又哑,那是最合适不过了,一起过日子,就像无声黑白电影一样,还得加上色盲。 两天后的早晨,何青屏跟正在机场的姐姐通完电话,又给沈鸿滨打,她说一切顺利,带姐姐玩了一天,主要是购物,说姐姐是真正的购物狂。 放下手机,摸隐隐作痛的后脑,悬着的心落地,有了姐姐替代奔忙,自己就能安心凤凰城这边的收集工作,预感刨谭家祖坟的工作要开始了,过程更复杂,准备必须更充分。 查看完古代盗墓的有关资料,又搜索攀岩工具,顺手登录qq。 仔细看工具图片,觉得很有必要完整订购一套,不管能否用上,今后在其他事上也能用,特别是攀岩绳、下降器、上升器、岩石锥、冰镐,安全带,刀就用一般的瑞士军刀,国内管得严,刀不能长相太凶恶。 见邮箱有几封信,想顺手删除那些垃圾,发现竟有一封“青屏,你好”的信,待点开,粗略浏览之下,整个人像掉进冰窑一样,从头顶一直冷到脚,连心都冻得瑟瑟发抖。 “青屏,你好!” “两天没来找你,觉得有些奇怪吧?我回到家,面对静悄悄地黑夜,脑海里一直萦绕你讲的故事,挥之不去,理,越理越乱。” “我不知道她什么样,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我问自己,等候二十年与她的经历相比,谁更值得同情,差不多一整夜,答案是她,二十年的等待后,我还有路可走,她十多年前走的却是一条不归路,如果没有你,她的生活将走到尽头,再坚强的女人也经受不起两次沉重的情感打击,何况这么特殊。” “从你的刻意隐瞒就知道,你对她是小心翼翼地呵护,你太了解她,不想让她知道还有一个我存在,青屏,我能理解。” “二十年,将我的内心变为兔子的耳朵,极其敏锐,不可能体察不到你每次回来的变化,原本以为你会去了断,后来发现,那个古董渠道就是她本人,我曾恨过你的欺瞒,听你讲过她之后,我不恨了,欺瞒,也许是你唯一能做的。” “再次遇上你,尽管时间短暂,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曾经的爱情像天鹅绒似的飘回来,拂挣尘垢的记忆,又随你一起高飞,在那么一瞬间,生命呈现出五光十色,你的行为总出乎我的意料,让我变得充实,甚至连等待,也饱含兴奋与期盼。” “我不是麻木的女人,有自己的反应,只是学会把它埋进内心深处,也许,你盼望两个女人永远隔岸相望,但我做不到,我想她也做不到,只能有人主动退出。” “现在明白了,你对我出手豪阔,是在寻求某种安慰,我完全接受,会用你给的钱周游世界,希望在奔波见闻中成熟和丰满起来,成为你特别钟爱的自由且顽强的女性。”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在未来路上,去寻找丢失的自己,二十年的光阴找不回来,那就去延长未来的岁月――虔诚的崭新生活。” “2011年8月丫丫。” 第69章 放纵 再看一遍,他回忆倒下前的情形,她把一切隐藏,用平淡出其不意地揭开自己的秘密,她给了自己一种假象,或者是侥幸心理,最终毫无戒备的和盘托出,肯定的是,她早察觉到什么,有备而来,更像是预谋的了断。 沈鸿滨被爸妈逼得要生孩子,她也会面对同样问题,说不定逼得更厉害,她承认交往过一些男人,需要有个老公来对家人交代,在原地等了二十年,不如说一直没遇上称心如意的,他扪心自问,对突然结束的真实感受是什么,震惊和愧疚之外,更多是解脱,沈鸿滨如果怀上孩子,那一切都尘埃落定,至少,她没像二十年前那样遍体鳞伤,倒是自己碰得头破血流,这多少带给他一些宽慰。 希望她能环游世界,只要她需要,即使没有螺旋峰之行的约定,也会尽力资助,在信里没提及后续交易和宝玉,但坦然接受那笔钱,说明她已从单纯的情感漩涡中爬了出来。 他承认,她的离去是打击,对原本信心满满的掌控表示极大怀疑,同时提了醒,凡事一定不能想当然,担心给二十年前的恋人带来更大伤害时,其实,她早已不是原来的她。 在越陷越深的内心缠斗中,伤痛时隐时现,仿佛那里要裂开一道口子,直接将脑瓜一分为二,赶紧关闭电脑,摇晃着上床,睡眠能补充心力,能给自己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他痛苦的为同一个女人第二次画上句号,精神进入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那里只有他和狗,只有寂寞无声和狗的吼叫,回归凤凰城的大部分时间里,过着只有狗陪伴的日子。 在冥冥之中,他渴望一种穿越灵魂边境的放纵。 下午,清风坝一家ktv包厢里。 “还好,她没给你开瓢,不然事就大了。”张松听何青屏讲经过,“我觉得是件好事。” 他点点头:“从现在开始,过一种有人旋转的日子。” “对,不再憋屈,我再叫两个人。”张松朝领班招手,耳语几句后打电话。 领班在门口探探头,领着七、八个女人进屋,她们自动站成弧形。 “你先。”张松放下手机,“一人两个?朋友马上过来。” 何青屏笑而不答,扫描一遍,浓妆艳抹,不肥即瘦,没一个能站得标致的,微微皱眉,只好朝左边苗条女人招手,张松挑右边丰满的,其余的撇着嘴,随领班出去,一男生进来送酒和食品。 丰满女人试完麦克风,拉张松点歌。 苗条女人伏何青屏腿上:“先生,爱听什么歌?” “你会唱什么?”他扶起她。 “你点得出,我就会唱。”她发起挑战。 “告诉你,我长这么大,没听过歌,更没唱过歌,点不出,你能点出我心里的歌吗?”他故意刁难。 “乱讲。”她闪着机灵的眼睛,“这是考我呢?看你面相,你爱听慢节奏或沧桑的。” “那你唱一首,看能不能打动我。”他有了点兴趣。 她叫道:“帮我点《生来彷徨》。”扭头又说,“算你心里的歌吗?要说实话。” 他抵赖:“我没听过、没唱过,你不唱,我不知道入不入心。”好奇她细细的嗓子竟敢唱嘶吼的男声,音乐响起,她自然依偎他身上。 这时,两个男人风风火火进来,张松一声怪叫:“暂停,先把音乐关了。”起身指着高个说,“飘子,陈钢。”又指健壮身材的,“向疯子,向阳东。”趁他们寒暄,到门口叫领班。 两个女人给众人倒酒,领班又领原班女人进屋,陈钢和向阳东刚点完,一个女人慢吞吞的进来,何青屏眼前一亮,见她被其他女人裹出屋,起身追到门外。 领班问:“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那群女人停下脚步。 何青屏指最远端的她:“让她来吧。” 领班朝她挥手:“运气挺好,刚来,就有人点你。” 那女人瞟何青屏一眼,一言不发地从女人堆里挤过:“你不是有人了吗?” “要两位可以吗?”他轻声问。 “好像可以吧。”她看领班,他正朝那些女人挥手。 “那就好。”他对她耳语,“如果不可以,我把前面那位退了。” “那多不好,你就多破费嘛。”她瞟屋里。 他笑着进屋,苗条女人见状发话:“看不出,你胃口挺大的。” “我胃口特别小,你收费多少?”他顺水推舟。 “客人看着给,一百不嫌少,二百不嫌多,再多就更好。”她一直盯着新来的女人。 “跟你商量一下,我给三百,你可以去接其他生意了。”他示意新来的女人不要讲话。 “你说我现在就可以走?”苗条女人悻悻地问。 “可以吗?我们这一曲就算终了。”他表情严肃。 陈钢和向阳东跟着起哄:“十分钟挣三百,多好的事,犹豫什么呀?” 苗条女人又瞟那个女人,看着何青屏:“从自尊角度讲,我不接受,从钱的角度讲,我接受,给钱吧。” 张松正欲掏钱,被何青屏一把拦住:“这钱必须自己掏。”摸出一匝钞票,数出五张递给她,诚挚地说,“不好意思。” “明白了,不是有钱人,就是冒充大款。”苗条女人掂掂钞票,起身出门,对那个女人扔下一句话,“你最好把握住机会。”留下忿恨不平的背影。 张松已打量过新来的女人,竟看到白岚的轮廓,再仔细看,又看到沈鸿滨的影子,心说这也太巧,难怪他不顾一切打发掉别人。 四个男人以酒代叙,一口喝掉满杯酒,那女人给何青屏续杯:“你真狠!” “她陪几小时,挣一百,就不狠?”他扔香烟。 “不是说钱,是你的眼神,给她再多钱,眼里见不到怜悯,你不好意思,鬼才信。”她不愠不火。 “真是知心话,我自罚一杯。”何青屏在呐喊声中一饮而尽,“现在还狠吗?” “好像好点了。”她指空杯子,“就不能给我倒一次?” “倒几次都行。”何青屏觉得她说话像挠痒痒肉,近似绵里藏针。 “心里其实挺烦的,要不,陪我喝一杯?”她倒像来跟朋友叙旧的。 他们又凑热闹:“真弄拧了。” 张松叫道:“管人家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遇人无数,她说话,总让人没办法拒绝,我得想想。”何青屏端起杯。 “喝完再想。”那女人喝一口,歇一气,连歇五、六气,酒终于喝光,他早举着杯子在空中等她。 越喝话越多,女人叫夏冰洁,28岁,陪都人,上周刚到凤凰城,据她说已离异,被小姐妹拉来的。 张松听得清楚:“夏冰洁,那你还坐什么台?” “总得吃饭吧。”她拿白眼翻他。 张松指何青屏:“你一顿能吃多少?建议,明天起别干了,就跟着他,保证比你在这里挣的多十倍。” “不信,我小姐妹一个月能挣一两万。”她碰碰何青屏的胳膊。 “你最好信。”张松的丰满女人要他喝酒。 “真的?”她伸双手摇他胳膊。 “一半真,一半假,真,确实能挣他说的那么多,假,得看你的本事。”他沿着张松给的架梯往上爬。 “什么本事?我也大学毕业。”她觉得他有点阴。 “文凭是次要的,关键看做事情,因为我不**,只提供机会。”他喝一大口酒,“有一道题,这里一月能挣二万,到公司上班一月只挣五千,你选哪个?可以不回答。” “用选吗?自然是五千,足够在这里立足,可以另寻机会,这里挣得再多,它是一个染缸,麻烦的是,一般公司挣不到五千,连自己都养不活,只好干这个。”她的表达尽量详尽,“我怎么相信他说的?” 何青屏低头沉思,掏出手机,点击图片:“我一句话不说,你自己看,自己决定,不要问,只做决定。” “都什么啊?”她仔细辨识,接着不停翻看,翻过几十张,叹道,“这么多!有两件真的,那他说的就是真的。” 张松伸过脑袋:“要全是真的呢?善意提示,他单身,现在,相中了你。” 她朝张松点点头:“你专门干这个?” 何青屏指指他们:“都是,我给你一个承诺,这里有家餐厅正在装修,你如果适合,那家店就交给你管理,前提是你要适合,还有,不要为了钱而钱,如果这样,你再漂亮、再能干,一出这门,我们直接说不再见。”拍拍她的手,“这会不用做决定,喝完酒,你再告诉我,包括你还有什么想法。” “你真离了?没别的女人?”她盯着他的眼睛。 “等你有了决定,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他收起手机,不再聊相关的,忙着与他们碰杯喝酒。 “我俩再喝一杯吧。”她趁空当举杯,“你不嫌弃我?” “你哪点应该让我嫌弃?”他点香烟。 “毕竟是这种场合认识的。”她从他手里接过香烟,“不介意吧?” 他摇头:“别再提嫌弃两个字,嫌弃你,就是嫌弃我自己。”轻轻跟她碰杯,“你随意。”喝完,觉得酒水往上涌,后脑疼痛却消逝。 “我给你唱首歌吧,《女人花》。”她起身点歌。 张松朝她摇手,喊:“切歌,《女人花》。” 她掐掉烟头到屏前,待音乐响起,缓缓扭动环嫌瘦、燕嫌肥的身体,用肢体进入歌者的悲伤,用优美体态牵动他的视野,一个兰心蕙质且知道如何突显优势的女人。 第70章 夜客 天擦黑,“时时鲜”的包厢里,服务员上着凉菜,陈钢和向阳东讲着各自的淘宝经历,不时哄堂大笑。 “张松从申市回来,经常提到你,恨不得明天就跟你跑一圈。”向阳东敲着桌子,“纯正买方市场,精力必须集中到销售上,你们想法对路,像卖其它产品一样拓展市场,只要销售上去,费多大劲,终归能找到好东西,不然一辈子只能零打碎敲。” 陈钢接过话:“这些年,吃了一个暗亏,思想僵化,总把古董销售弄得传统保守,神秘兮兮的,非得端那个劲,好酒不怕巷子深,结果,绝大部分砸手上,后来意识到了,我是生意人,不是收藏家,要的是口袋饱满,不是只饱眼福。” 何青屏用湿巾擦手:“我跟张松配合很默契,运气好,敲开了第一块砖,如果有机会,我们同样可以合作,基础是信任,再就是规则。”把与张松的合作模式讲一遍,“要放弃过去某些习惯,原来是,这东西是我的,合作一方只能享受鼓励性质的分成,我是经销商,事先定好给我的价格,至于怎么卖,由我说了算,各自演好自己的角色……”手机响,示意他们稍等。 “你是……呵,没听出来,到哪了……门口,我出来接你。”他小声说,“那夏冰洁还真来了。” 他刚到门口,见她张望着进大厅:“嗨。” 一身白色休闲装的她微笑走近:“让你们久等了。”跟他们打着招呼。 何青屏让她坐身边,吩咐服务员上菜:“以为你不来了。” “那你也没给我打电话?肯定在想最好别来,任她去,反正在ktv是一时兴起。”她观察他人表情。 “还真像你说的,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我说的。”张松直言不讳,“他盼着你来。” “真的?”她偏头盯着何青屏。 “真的,你是我回凤凰城后,主动邀请的第一个女人。”他递给她香烟,脑海闪过最早约过的网友。(.无弹窗广告) “肯定是昨天刚回来。”她坏坏地笑,他们哈哈笑,气氛变得融洽。 “跟聪明女人打交道,就这点好,自己说上句,有人帮你说下句。”何青屏不直接回答。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聪明,你随便出个上联,我保证对不出来。”她注意他的表情变化。 “你说的这句话,已经是我那句话的下联,喝什么?”他替她点烟。 “你觉得我该喝什么?”她朝空中喷烟,随口出道选择题。 “酸梅汁,还是牛奶?”他建议口吻。 “我想继续喝酒呢?”她装着不领情,对他的建议却很满意。 “当然没问题,你的胃你做主,不过喝多了,没意思。”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酒瓶。 “酸梅汁。”她不再试探,知道他真心维护自己,如果不在乎,自己喝死,也与他无关。 他嘱咐服务员上酸梅汁,听见铃声,拿起手机:“……祝贺你完成任伤……等我吃饭?我正吃呢……那别废话了,赶紧过来……哎呀,帮你省点是点……我俩谁跟谁。”讲清地点,放下手机,“两个不速之客。” “服务员,添两副碗筷。”张松说。 “你真能编,还说没其他女人,这不就是吗?”夏冰洁指着手机。 “对的,她是女人,不是我的其他女人。”他嘻嘻笑,喜欢她的细腻和关注。 “哎呀,至于什么样的女人,一会儿就来了。”张松拎起酸梅瓶。 夏冰洁举起杯子:“也是,他不会傻到把其他女人引到这里。” “边吃边等,还真饿了。”何青屏招呼他们动筷子。 刚喝完一杯,何青榕领着曾凌风旋风般地刮进来:“咦!”直奔弟弟身边。 他赶忙使眼色,她站在他和夏冰洁之间:“哪来的俊妞啊?张松,与你没关系吧?” 见张松摇头,何青榕伸手揪何青屏的耳朵,突然住手:“谁干的?” 何青屏摸头:“还能谁干的,狗干的,我正闭目养神呢,它一下扑上来,轻微脑震荡。(.)” “你还好意思,被自己狗弄成这样,这要变成植物人,我靠什么发财?靠植树节?”她见他直瞪眼,嘿嘿一笑,“好了,明白了,给你……给你们带礼物了,人人有份。” “真被狗伤了?”夏冰洁起身看他脑袋,“那你还喝这么多。” “当止疼药。”他指何青榕。 何青榕正心疼分发的礼物,给他们每人五盒中华,望望夏冰洁,不知该送什么。 “那烟没有了?有,就给她一条。”何青屏赶紧提醒。 “这么贵重的烟,我不能要的。”夏冰洁见何青榕朝自己走来。 “他都说了,再贵重,也得给。”何青榕把一条香烟塞她腿上,“不过我承认,没搞明白状况。” “我姐。”何青屏拎着酒瓶起身,“亲姐,这我姐夫。”给曾凌风倒酒,“辛苦、辛苦。” “我不辛苦,玩了两天,你姐辛苦,晕机,吐得稀里哗啦的。”曾凌风吐露实情。 何青屏心里咯噔一下,想这下麻烦了,帮她按摩双肩:“看来指不上你了。” “真是多嘴!吐怕什么,当洗肠胃,有事交给我,继续飞。”她想误一趟航班,就少好几万。 “别不知好歹,你不能飞,我能飞。”曾凌风强烈不满。 “回去再说,我在那二天,好几拨人看东西呢。”她看着何青屏,有意说给张松听。 何青屏“嗯”一声,招呼大家吃喝,朝座位去,心想应能买到晕机药,她是完成这个差事的不二人选,要让她无忧无虑的飞,至于姐夫,他即使自己长着一双翅膀,也不让他有起飞的机会,绝对不资助有潜在威胁的人。 夏冰洁趁他挡住汉堡,快速闪入,回头看着狂躁不安的狗说:“真有条大狗,吓死我了!” “听过你的声音,就没事了。”他拧动门上钥匙,打开台灯,“这就是我的窝。” 她放下香烟,四下张望,又看晒台:“拥有宝马,住这样的窝,反差好大啊。” “应该住别墅吗?”他阅读她的一举一动。 “想象中,至少是装潢漂亮的楼房。”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凉风习习。 “对的,个人喜好原因,我喜欢这荒郊野岭的感觉。”他掂量自己能不能开车。 “是不想有人打扰吧?”她坐窗前椅子上。 “有一点,一般的房子养不了这么大的狗。”他从图书中间取出车钥匙。 “这里让我紧张,感觉怪怪的。”她看顶棚胶合板,又看墙上成行的雨痕。 他想五分钟的约会该结束了,从柜上拿起小手电:“理解,一般的女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我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把这里变成一个温馨的窝。”她起身看四周的藏品,指着床,“床垫放地上,空间大了,挺好,缺花草,把外面的搬几盆进来,买一把长藤椅和茶几放在外面,安装要方便,再装个秋千,不会荡很高那种,坐上面吹晚风、看月亮,一定有情调。” “还有吗?”他悄悄把钥匙和手电放回原处。 “电视柜和衣柜换一下,要最简朴的,才跟这些收藏搭配,要是楼上有厕所,就更好了。”她摇身变成女主人。 “厕所有,得经过狗,要方便,晒台上就可以。”他暗呼一声好险。 “这是小事,明天它和我就熟了,我再想想。”她坐双人沙发上,使劲压一压,“感觉差点,家里唯有床和沙发不能马虎。” 他微笑着坐她身边:“三楼交给你收拾,二楼以下,暂时不要管。” “你也出出主意,我好像喧宾夺主了。”她端起他的茶杯。 “夺得好,就怕你不夺。”他起身走到窗前,迎风整理一下思绪,回头说,“二十万,够吗?” “什么二十万?”她呷一口,觉得太苦。 “你要收拾三楼呀。”他觉得她紧皱眉头的样子很可爱。 “哪用得了这么多!一万都用不上。”她抹抹舌头,放下杯子。 “这样吧,明天给你五万,不管用多少,剩下的你留着,平时要添要买,你看着办,反正我当专职司机。”他拿过电水壶,冲洗一只空杯。 “太晚了,不然现在就去买,我性子急。”她接过杯子晃一晃,把水倒出窗外。 “嗯”。他蹲在电视柜前打开抽屉,“你睡床,我睡沙发,买沙发的建议非常及时。” “真心话?”她弯腰看他,接着坐床上。 “真心话,我给你打水,洗洗睡。”他递牙刷和新毛巾,又指柜上杯子,“用前涮一下,别哭啊!” 她抹两把眼泪:“一直担心你把我当小姐。” “是不是小姐,你说了算,此时此刻,把你当我的女人,回来快半年了,进这间屋的女人,除了我妈、我姐,只有我的女人。”他把“你”改成“我的女人”,毕竟沈鸿滨和白岚来过。 “不知道这是不是前世修来的,还是老天有意关照我,原以为走投无路了。”她用毛巾擦拭。 “前不久,我也走投无路过,要愿意,一起打开前路,直到遥远的地方。”他摸摸她的头。 “不用睡沙发的,你睡旁边,不影响你。”她站起身。 “那不行,我会影响你的。”他拿茶几下的脸盆。 “既然都来了,你想影响,就影响呗。”她在后面推推他。 他面对她:“但愿是正确决定,担心自己很荒唐。”出屋接水,“到柜子里找件我的衣服当睡衣。” 第71章 异合 天刚麻麻亮,被狗吵醒,他只觉眼皮枯涩,翻动身子,腿却无法抬起来,整个下半身麻木一片,抬头看,赫然夏冰洁斜倚那端,整个人趴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甜,他只好面朝里继续发呆。(.好看的小说) 真捡回来一个女人! 他扯头发,很疼,肯定不是脑震荡后遗症,接着回忆睡前情形,明明见她上床后自己才躺下的。 楼下传来刀剁砧板的“铎铎”声响,又传来女人的开怀大笑,知道是小饭店的姐妹花已经开工,只卖早餐,十点前收工,老妈端过几次她们卖的米线,味道很是鲜美。 这时,汉堡的吼叫又起,它对姐妹花的笑声很熟悉,外面却不闻其他动静,担心它不停乱叫惊醒梦中人,突然听见极轻微连成一条细线的嘶鸣声,琢磨好一会儿,想明白那声音来源于橡皮树上的某种鸟,似乎为了专门招惹汉堡吵醒黎明。 再过一会儿,汉堡再次暴怒狂吼,想一定有人路过楼下去上厕所。 腿上有了动静,压力骤然失去,扭头看她正揉眼睛,揉完张望,正好链上他的目光。 “醒了?”她羞涩微笑,“压着你了吧?”在他腿上按摩敲打。 “反正动弹不得。”他觉得她的侧面很精致,鼻梁、下巴轮廓分明。 “那我背你上床,你再睡个回笼觉。”她掀开被。 “那你干嘛?”他发现她的睫毛长而密。 “要没有其他事做,我看你睡觉。”她伸手给他。 “算了吧,一个陌生人看着睡觉,挺碜人的。”他模仿胆战心惊的样子。 “胆子这么小,我算陌生人吗?都一起睡过了。[]”她“噗嗤”一笑,露出洁白的牙,“你昨晚说过什么,现在就忘了?” “说过不少,我说什么了?”他揉小腿,试着弯曲活动。 “你就坏吧,说我‘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可以看你睡觉吧?”她帮他压腿。 “话的原意是向那方面发展,一见面,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也太自我了。”他感觉血液流转正常了。 “躺床上时我就想好了,愿意做你的女人,睡不着,坐在这里,想摇醒你,又怕你笑话我,所以,你别担心太自我。”她又笑,“第一次同房变成同沙发,别人肯定以为我们有毛病,饿吗?” “有点。”他双手撑住沙发。 “厨房在楼下吧,我去做。”她起身。 慌忙间,他一把拉住她:“你这样下去,会把我妈吓着。”见她穿着自己的黄色纯棉体恤,像超短裙,双腿匀称修长,微卷长发漫不经心的搭在后颈,像极不修边幅的家庭主妇。 “那你介绍一下嘛,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她又坐下,扶他坐直身子。 “还早着呢,趁他们没起床,带你出去吃。”他双脚着地,试着用力。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她又伸手给他。 “怎么这么问?”他当没看见。 “不是睡沙发,就是怕我见你爸妈,还大清早的溜出去,明明想支开我。”她的脸扭向一边,“早晨连个亲热动作都没有。” “吻你吗?总感觉会惊了你,有……有霸王硬上弓的嫌疑。”他控制住冲动,若无其事的摇头。 “那你上呀,我一直等着的,等了一宿。”她仰起脸,眼里充满一点就着的火星。 他觉得她像自己怀里的小兔子,心乱如麻不说,还有些心猿意马,立即警醒自己,必须等到一周后再说,实在熬不住,那就熬五天,绝对不能再减,要保持清醒头脑和洞察能力。 他打开门,冲铁梯口的汉堡吼:“好好的一场梦,被你搅得七零八落。” 汉堡夹起尾巴,无辜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主人为啥起大早也乱嚎。 从“华联”出来,太阳已升至头顶。 “你会开吗?”何青屏打开后门,往座位上扔纸袋,又接过夏冰洁手里的。 “学过,很少上路。”她绕到车头。 “早知道,就把那台车留给你了。”他嘀咕一声,“熟悉一下环境和路况,明天教你上路。”他发动。 “这么好的车,要是撞了怎么办啊?”她带上车门。 “开慢点,撞了,不就撞了,人没事就行。”他倒完车,朝清风坝方向开。 “要撞了,我没事,都变成有事,得心疼死。”她抚摸自动档位,“那些东西应该到家了吧?” “到了,我妈会打电话的。”上到快速路,他提到九十公里。 “我一来,就花这么多钱,阿姨肯定骂我是败家媳妇。”她从后座拖过两只袋子。 “她才不管呢,别乱想,就想明天上班的事,要是没头绪,去参加个相关培训班。”他觉得给她花钱是一种快乐。 她点点头,望着窗外沉思,不大工夫,车已返回清风坝。 “记住餐馆位置,那家银行旁边。”他指左前方,减慢车速。 “记住了,临街,好找。”她放下衣服,“哎,有人。” “装修工人。”他看见三四个人影。 “下去看看吗?”她把袋子重新放好。 “先回家,车上这么多东西。”他担心汉堡影响人家往楼上搬运东西。 到家楼下,两人刚下车,见老妈拎着垃圾桶下来:“你朋友啊?” “女朋友。”他趁机挑明关系。 “啊!”老妈忍住满腹意见,指指他,“你买那么多家具什么的,人跑没影了,幸好,人家要那电视柜和衣柜,不然都没地方摆。”老妈想法挺明确,那白岚差点把儿子弄残废,不来往更好,但沈鸿滨却不同,早当儿媳妇了,只是不好当着人家姑娘数落。 “都搬上去了?”他伸手接垃圾桶。 老妈打开他的手:“不搬上去,摆这展览?”仔细瞧夏冰洁,漂亮到能堵住任何发牢骚的嘴。 他示意夏冰洁快搬东西:“真神奇,不知道怎么对待狗的?”两人左拎右提,迅速上楼。 “汪汪”,只听狗见,不见狗影,等他上到楼梯口,才发现狗被一条铁链拴在过道里,一个劲的挣扎,铁链发出难听的磨擦声。 他把纸袋扔床上,来不及看家具:“我先把狗放了。”不大一会儿又跑进屋,“再拴,就勒死了。” 见她正拿抹布擦家具,他问:“跟想象一样吗?”见藏品没丢失,晒台上多了藤椅。 “全部归置好,就有模有样了,一定比想象的还好。”她边擦边整理物品,一支烟工夫,屋里凌乱已全部隐身。 “厉害,就缺杯茶。”他重烧壶里的凉开水。 她过去关掉水壶开关:“不能重复烧,帮我重新铺床。”从纸袋堆里找出整套床上用品。 “原来这套挺干净的,用了不到一个星期。”他觉得新床单睡着更不舒服。 “再干净也得换,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她从纸袋堆里翻出包,背转身从夹层里抽出两样东西。 “要闹洞房吗?”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过。 “嗯,想闹吗?”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一本红册子上附着一张身份证。 他收起笑容,慢慢地把它们接在手里,红册子正中是国徽,下面是三个烫金大字:“离婚证”。 “跟你的放一起,人家闹洞房,都手持结婚证,我们特殊,都拿着‘离婚证’。”她泪水盈盈。 他摸摸她的脸,侧身从柜上取下一本书,从书中抽出同样的红册子递给她:“我们快如闪电。”心想那五天的期限看来用不着了,再熬,不是别人说,连自己都认为的确有病。 她只瞟它一眼,上前搂住他:“从来没人对我这样好过,不做你的女人,我只有去变性,可我不想去泰国。” “要去的。”他擦干她的泪水,“去度蜜月。” “不去,我们的蜜月,现在已经开始了。”她的身子慢慢下滑,双膝跪在地上,双掌朝天,颤抖中大喊:“妈,你可以安息了,我找到你心目中的男人了,明年,我带他来看你,要让坟墓绽放你的笑容。”她抱着他的腿,发出凄凉无比的沙哑哀嚎。 他感觉自己的心正被什么东西撕扯,一点一点的被撕得粉碎。 第72章 奇婚 他泡上两杯茶,一杯酽花茶、一杯淡绿茶:“别忙了。” 她抚平床单,推床垫顶住墙:“马上就完了。”又拿抹布擦床侧瓷砖,“雨不会滴到床上吗?” “往这边移过后,很难滴上。”他看她的身份证,住址是“石足县松溪镇”。 “什么叫很难滴上?滴湿了,没法睡觉的,到房顶捡捡漏,买点雨布散上。”她摸墙上黑色雨痕。 “我故意的,漏点雨,更享受雨季,再过十天半月,雨季就过去,接着是八、九个月干旱,漏不漏,一点关系没有。”他翻看她的离婚证。 “难怪,我家总漏,经常请人上房揭瓦,加过新瓦,照样漏,一到雨天,家里锅碗瓢盆交响曲,你倒好,偏偏喜欢漏。”她把抹布放进盆里搓洗,“都觉得不该破坏原来的样子。” “破坏是对的,我一个人住,加上懒点,就穷对付,你来了,不能再对付,你尽管收拾,把楼上变成仙境。”他看过她的离婚日期,又翻看自己的离婚证。 “哈哈,我们要做什么仙?”她发现他的想法总跟自己不一样,却不反感。 “填补一下神仙排位空白,我叫逍遥神,你叫怡情仙。”他招手,“还真是命中注定的。” “嘻嘻,不到一天,我都有封号了,怎么?”她坐他身边。 “你看看这两个日期。”他一手举一本。 “我的我记着呢,2月13日。”她接过细看,“呵,还真是巧,你怎么会是2月15日,这太有意思了,同年不说,中间正好空着一个**节,是有点命中注定的意思。” “这就像跳房,你朝下蹦一步,我往上跳一步,我们就重叠了,估计这辈子要被这空格套牢了。”他端起茶杯抿一口,咂着嘴,滋滋有味的神情。 “不愿意?”她明知故问。 “有点,都是14日,不更好吗?”他故意大喘气。 “就不会套牢了,是吧?”她拍他大腿一巴掌。 “不仅是套牢,是粘牢,空格那么小,只能粘一块。”他得意地笑。 “那我今后天天粘你身上,早晚更粘。”她眼里放电。 “但不能影响工作。”他指她的身份证,“你没学点雕刻手艺?” “知识挺渊博嘛,我老家出最好看的石头,是因为那些石头原来很丑,所以有了石匠,我呢,天生丽质,师傅拒绝收我,说我要加入,一是有违祖训,二是违背行业规范,还怕没了灵感。”她说话特别利索。 “明白了,你老家的石头不但好看,还都能开口说话,本来不会说,被你一顿神吹,都能子乎者也了。”他看到她身上有许多闪光点。 “我可没吹,夏家,是松溪镇上历史最悠久的石匠之家,从明朝末期开始,夏家从沿海迁来,就未离开过松溪镇,丁丁当当一敲就是几百年,到了我爸,兄弟三人,继续敲,到了我们这一代,除了二叔家是个男孩,其余都是女孩,我爸总发愁,千年手艺眼看就断了线,还打过我的主意,读初二时我开始发育,我爸就不再提了,我不但是个女的,还长得挺好看,可能他听我叔叔劝过后,于心不忍了,结果我的手不像石头那样糙,我妈从头到尾坚决反对。[.超多好看小说]”她亮着一双细嫩手掌。 “呵,有点传奇味道,那你家住的是石头房子?”他想象她家是石头堆砌的小城堡。 “又不是野人,一样的砖瓦结构,不过,在我记忆中,家是埋在石头里的,四周、院里、屋里,到处是石头,连房顶也有一条条薄石板,见到好石头,都往家里拉,所以镇上石场遍地,石满为患。” “你老家可是旅游胜地。”他冒出两个巨大问号,她年轻漂亮,怎么会离?刚才呼喊她妈,悲痛中充满愤慨,难道是意外死亡?说不定与她前夫有关。 “你有了现成向导,明年去,好吗?”她紧握他的手。 “为啥一定是明年,不是今年,也不是后年,春节也不回去?”他觉得应搞清楚她的背景。 “我刚来,怎么也得呆到一年后再回去。”她把两本离婚证叠整齐,低头走向书柜,内心很挣扎,返回时下定决心,“要听吗?我都告诉你。” 他拍拍沙发:“我也会告诉你一切。”不搞清楚,五天时间仍然得熬。 她轻轻咳嗽一声,拳头放在嘴边:“松溪镇还住着一家姓杨的,跟夏家世代交好,两家一起从海边搬来,也是石匠。”她看他安静倾听,“杨家有一对双胞胎,都是儿子,可能是遗传,杨家隔代总有双胞胎出生,他们大我一岁,一起读小学、念中学,长得特别像,一般人分不出来,青梅竹马,打小我就喜欢杨家老大,镇上好多人都知道,还经常拿这个开开玩笑,高中毕业,我跟老大不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倒跟老二同校,直到四年后毕业,一切都很正常,跟老二顶多是碰上聊聊天。” “但最终跟老二好了?”在他眼里,出现她所说的情况,一般都是悲剧。 “没,毕业后,我跟老大回老家工作,老二去了省城,后来自然而然的谈婚论嫁。”她长吁一口气,表情像风雨中的南山,“前年七月,老二回家探亲,赶我们办事,巧的是,办结婚证前一天挤公车,老大钱包被偷,身份证没了,两家人急得没办法,于是,他爸急中生智,说让老二陪我去办,其他都一样,只是一字之差,谁都没在意,都觉得主意不错。” “有这种事,补办身份证后再办嘛?”他深感诧异,觉得想不出事都难。 “补办至少得一个星期,婚礼日子订好,连请柬都发了。”她捂住嘴,欲哭无泪的模样,“关键是去年春节,酒喝多了,兄弟俩因为争吵差点打起来,老二说,我是他的老婆,老大气急不依,连公婆也骂老二,当时,谁都不知道具体原因,后来知道老二在省城被女人给甩了,回家又是春节,成天酗酒,人越来越颓废,结果,隔三岔五跟老大纠缠这事,起先是杨家鸡飞狗跳,后来我家也是鸡毛遍地,有一次,我还差点被老二非礼,他爸把他一顿乱棍打出,我再不敢一个人呆着或上街。” 他想象当时状况,恐怕编辑也想不出这么离奇的情节:“后来你妈不干了?” “你怎么知道?”她的目光愈加暗黯,“我妈一看没个头,根本不叫日子,就到杨家闹,第二次去,被老二推了个跟头,头磕在石头上,差点流血过多而死,我不得不狠心,不能眼看妈被逼死,收拾后回家住,谁劝,我也不回,一连几个月,老大今天闹,老二明天吵,我妈身体本来就虚,连续下来,睡不好,吃不香,记得出事那天,我妈站在台阶上搂抱阻拦,老二硬往里冲,我爸拿着一把锤子站在屋里,说只要进屋,就抡死他,这时,我妈却一下栽在地上,没来得及说一句遗言,人就走了。”泪水打湿她的颈,又湿透衣襟。 他使劲挠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后来呢?” “我爸气愤之余,一纸把老二告上法庭,告他过失杀人,同时我提出跟老大离婚,更麻烦的事出来了,离不了!”她的嘴唇直发抖,“在法律上,老二才是我老公,事实上,又是老大,这一扯,扯得昏天黑地,连法院都没有先例,从来没遇见过。” 他急得直搓手:“你刚才一说,我就觉得麻烦,你只能跟老二离。” “对啊,法院也这么说,但老二宁愿坐牢,就不跟我离。”她拍着沙发,像在抽打老二的脸。 他忍不住骂句脏词:“真是千古奇闻,居然发生在三个大学生身上!” “我去过无数次民政局,他们也没办法,三个人必须一起到婚姻登记处,老二本就不配合,何况还被关着。”隐藏在她身体里的疲惫和绝望,一览无遗。 “明白了,你爸最后只好撤诉,还得趁法院宣判之前。”他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办法,不撤诉,只有旷日持久的拖下去。 第73章 翻篇 “是啊!后来三叔出了这个主意,说人死不能复生,不能再连累我,我爸死活不依,我也不接受,等于我妈白死了,但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干耗!”她抽纸巾擦眼泪,“由于误伤人命案取证困难,时间拖得长,27那天,终于跟我爸说通,又跟杨家协商,老大不干,最后他爸以死威胁,初七,老二放出来,初十一办理离婚。” “那你爸呢?”他望着悄然变化的她,不知道她讲的意味着什么。 “撤诉后,我爸每天守在我妈跟前,过完元宵节,十六的早晨一头撞石碑上,当场人事不醒,送医院抢救,一躺就是半年,家里值点钱的都卖空了,亲戚朋友也借遍了,镇上也组织二次募捐,到了六月,总有人上门逼债,二叔和三叔见情况不好,怕有人拿我抵债,就让我跑,没办法,守在那里,只能看着他死,不如打工挣点钱。”讲到后来,她渐渐沉静下来,话语中少了情感流露。 “那你早说嘛,收拾一下,马上走。”他想那杨老爷子一句话,惹来家破人亡、夫妻离异,通过情形判断,事情远未结束。 “去哪?”她瞪着惊慌的眼睛。 “去你家,去看你爸。”他想为了她,该了的必须全了。 “这种事,不能牵连你。”她深知有些事将对男人造成很大影响。 “这种时候,说这些干嘛,你的事,我都不管,那我能管什么?”他从衣柜顶上取下背包和行李箱。 “可……那餐厅还没开张呢。”她急得一把夺过箱子,“听我一句,好吗?” “没你在,它也会开张,没你在,你爸就得死,趁现在还不晚。”他搂她入怀,“就当提前去你家。” “救也没用,连医生都说了,活一天是一天。”她推开他,态度很坚决。 “那你就去给她送终。”他语气生硬,不想怀疑她话的真实性,去,才能赢得她的心,才可以解除防备。 她又潸然泪下,双手捂着脸:“告诉你吧,一想起那个镇子、那些人,我都害怕,我可以去省城的,却跑到这么偏僻的凤凰城,因为我根本不想再回去,恨那里,恨那些逼死我妈的人!” 他抚摸她后背:“我不是想逼你,这样做是正确的,你妈死了,你恨,我理解,想过没有?如果你爸也死了,开始可能你不觉得什么,无非哭几次,时间长了,你还是会恨,会悔恨,因为完全可以尽最后的孝心,悔恨会陪伴你一生,你看什么都是黑白的,也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她扑在他腿上,身体不住抽动:“我最怕你嫌弃我,你去,会看见那些不愿意看见的人,会亲身感受那些事,会给你留下抹都抹不掉的印象,我刚遇上你,都没来得及做你的女人,就得面对结束,宁可死,我也不愿意这样结束!” 她的话让他颇感意外,拿起桌上烟盒,点着打火机,又摔摔手,让它熄灭。 “冰洁,你看着我。”他扶她坐起,端正她的脸,一字一字往外蹦,“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打开他的手,吼叫:“我骗你干嘛?迟早你都会知道。” “那好,我俩郑重约定,你来凤凰城之前的所有事都翻篇,能做到吗?”他轻声细语。 “当然。”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心里翻过去了,那就再把现实中的也翻过去,翻掉过去,是为了今后,我保证,不会对你有任何嫌弃和不满,如果是那样,我死无葬身之地。”他举起右手。 “别乱说话啊!”她抓住他的手一阵乱摇,“赶紧呸呸。” 他“呸”一下:“未来要好,一定要处理好过去,不然,我们将永无宁日,跟我回去,所有的事我来处理,你都可以不出面。” 她单手抵住他的心脏:“你再保证一次,不能诅咒。” “暂不以结婚形式,好不好?”在他看来,长久的婚姻能毁掉所有顽强的情感。 “那以什么?aa制?”她对他提及的保证内容较为满意。 “回来后生个孩子,三足鼎立制。”他想生孩子的期限是可以控制的,向后延延,不是没可能。 “那不一样吗?傻子。”她觉得他的保证很接近自己的期望。 “区别是有的,我啥都不怕,唯独害怕结婚,我是好情侣,不一定是好老公。”他为提议找依据。 “因为花心?”她有些不解,“可你是一个人。” “我不花。”他不管别人怎么看,认为自己对女人特别专注。 “那还不是一样吗?反正别的女人敢跟我抢,就用锤子抡她。”她站起,顺手拉起他,“回来时,提醒我带两把锤子。” “忘了,也没关系,给你买一把精钢打造的。”他往沙发上扔衣服和随身用品。 过了清风坝,何青屏靠边停车,换夏冰洁开。 “天啊!轻轻踩下油门,蹿得这么快,不行了!”夏冰洁使出吃奶力气抓握方向盘。 他打她的手:“松。”赶紧一把握住,“别全松啊!” “好紧张啊!你来吧?”她央求。 “眼睛盯着远方,当它是辆玩具车。”他假装手握方向盘。 “远方过来一辆大卡车。”她对即将的错车产生联想。 “只要你不过这条中线,人家不会来主动撞你。”他看后视镜,“人家要超车,你只管走你的。” “万一滑过去撞人家呢。”她怕自己莫名其妙产生鸡蛋碰石头的冲动。 “行啊,等那辆大车过来,你把它撞沟里去。”他采取崩溃疗法,“准备好,我数一、二……” 那辆卡车从身边呼地一声过去,她浑身一激灵,拍拍胸口:“人家比我开得好,那么大的车,都跑在自己道上。” 他突然说:“我困了,想睡会儿。” “别啊!”她带着哭音。 “那就别乱叫,把瞌睡虫都招来。”他分散她的注意力,“你车感不错。” “好,我不叫了。”她笑道,“师傅曾说我挺有培养前途的。” “不然我怎么会接手?手动档,开起来比这麻烦。”他嘿嘿一笑,“后面没车,又不在弯道上,你随时可以减速,随心所欲,能开动、能站住,开车就这么点事。” “你比那个师傅教得好多了,不骂人。”她越来越轻松。 “开到大桥就提醒我。”他给张松发短信:“我陪小夏出去办点事,估计谭诚金快要有动静了,一得到消息,我立即通知你,再约碰头地点,另,我订了套工具,如果需要,就带上一些。” 取下gps,输入后,跳出推荐路线,先走凤昌高速,转泸黄高速,经过雅兴、愉山,出乎意料的是,根本不用到省城。 步行到昌西蜗海,夕阳还在西山顶上留恋。 “好美啊!”她跳上木桥,张开双臂,迎着风奔跑,跟随她的是朵朵白云。 桥右侧是清澈见底的水渠,左侧是长长的芦苇,伴随木桥蜿蜒没入前方碧绿间,再靠左,海面上漂着几只小木船,舟行碧波、人在画中,让人不知不觉间没了呼吸,融入大自然的恬静中。 “哎,来呀。”她回身招呼,见他蹲在那里举着手机,她边走边摆出各种姿势。 他不停地按动快门,边按边往后移动。 “我看看。”她跑到他身边,长发拂到他脸上,“呀,好丑,我笑得这么难看?” “别急嘛。”他按她的意思删除,第二张她觉得勉强,看见第三张,她接过手机。 “好喜欢!你看漂不漂亮?”她把手机举他眼前。 “比本人漂亮。”他非常诚恳地说。 “哪有?”她挥拳打他,“想把效果好的印成照片,可以吗?” “弄成广告牌都可以,只要你愿意。”他再翻看,觉得其中几张的确可入画,只担心像素不够。 “那不行,只让你看,走在路上是没办法,又不能隐身。”她觉得只能用更漂亮来表达心意。 “好办,回去后不用上班,天天藏楼上,出门就上车,给车贴上膜。”他搂着她的腰,“再把三楼那间木屋收拾出来,弄两扇大窗户,窗明几净,专门陈列你的光辉形象。” “真的?里面就放几把藤椅,让你上下左右全是我。”她恨不得立即拉他回凤凰城。 “嗯,就像进了冰洁海洋馆,四面八方,就一条鱼,千姿百态,全是你。”他望着远方的山,“木屋是我的书房,这条鱼能带来无休无止的灵感。” 第74章 玷污 “我们不花钱了,好不好?”站在半只苹果专柜前,她恳求着要拉他离开,“花得我心惊肉跳的。” “以我们现在这种花钱速度,年底前,钱会把我俩埋起来。”他发现柜台小姐投过鄙视。 “夸张了吧?”她那天就认为张松也很夸张。 “放心吧,回到你家,该怎么花就怎么花。”他理解她的心意,琢磨柜台小姐为何是那种眼光。 “我真不习惯,人家挣钱好辛苦的。”她清楚家里的欠债是一大笔钱。 他把手机盒塞她手里:“这些东西是必备的,我很节俭的。”把一叠钞票递给柜台小姐,回宾馆后得跟她透点实底,免得疑神疑鬼。 用点钞机数完钞票,柜台小姐还给他三张,眼里起了笑意:“我怎么就遇不上你这样的。” “会遇上的。”他转身把那颗复杂的心留在柜台里,走到车旁,“哎,看见没?”指斜对面。 “不是刚吃过吗?”她见到的是一家快餐店。 “过去看看。”他领她进入一家照相器材店。 “手机也能拍,效果挺好的。”她知道随便一部照相机都得好几千。 “那干嘛还有卖照相机的?”他到专柜问,“这里最好的相机是哪种?” 肥硕柜台小姐的眼睛只招呼他的衣着:“最好的可贵了,尼采、松本。” “佳惠有吗?”他很熟悉她的表情。 “当然,知名品牌都有,佳惠5d,三系列套机,二万二。”她继续磨指甲。 “什么!”夏冰洁观察他的眼神。 “能配长镜头吗?”他磨柜台小姐的耐心。 “那个得单独买。”她终于把指甲刀扔在柜子上。 “就拿你刚才说的三系列。”他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立即按捺。 “你要真买,我就不收拾那间木屋了。”夏冰洁觉得都是漂亮惹的祸。 “傻丫头,手机跟这种相机,不是一回事,明天照过,你就知道了。”她的美丽需要好相机,他觉得自己更需要好相机,才能把百米之外的东西拍清楚,尽管不想跟记者比。 “真的没必要,今天已花掉四万,我连觉都睡不好。”她局促不安的劝说。 “这种相机,能拍出梦境,梦里的你更漂亮。”他感觉柜台小姐眼里有了耐心。 “哄我,不要。”她加重语气。 “先生,还看吗?”柜台小姐已清楚问题不在钱,而在她的态度。 “不看了。”他面对柜台小姐,“你用袋子把全套相机直接装好,拿给我,然后收钱,能刷卡吧?” “可以的。”肥硕的手指变得灵巧无比。 “那总得看看吧。”夏冰洁有些无奈。 “人家的产品和服务是专业水平,肯定不是指骗人水平更专业。”他终于忍不住挖苦一句。 刷完卡,填完保修单,放好发票,他拎着相机拉她出门,上车,她仍气呼呼的不理不睬。 他扳动她的身子:“你知道怎么才算败家吗?” “不懂你的意思,你就特别能花,没过日子的样。(.)”她不再掖着,否则他一星期能花光所有的钱。 “你错了,你看啊,有两个人,一人兜里有一百元钱,一人兜里有十万块钱,一百元的花掉一百零一,十万块的花掉三千,你告诉我,哪个更能花钱?”他认为有必要立即解决她的心理问题。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一百元的乱花钱。”她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个有十万块的人,到现在只是花了三千。” “所以,我花得很有度,如果我有十万,就花掉十万,那我比他更能败家。”他希望今后不要再为这种事争来论去。 她扳手指头:“十万花三千,一百万花三万,今天花了六万,你兜里有二百万?” “聪明。”他心里骂的是死板,“不仅我兜里有二百万,我每个月还能挣二百万,那你说说,我是乱花钱吗?我很节约的,连房子漏了,都舍不得修。” “你是不是抢人家的钱啊。”她马上否定自己。 “反正不违法,昨天,张松的朋友,都巴不得我抢。”他提醒她回忆当时情况。 “那好吧,今后我不多嘴了。”她转忧为喜,“你为我花,其实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种习惯差异,两个月前,我花十块钱,都得用上加减乘除,今后你就明白了,我的钱都花在刀刃上。”他发动。 “我也是刀刃呗?要像你这样花钱,会是什么感觉?”她掏出手机,试着打开后盖。 “明天就感觉一下。”他想可能用不了半年,她就将变得没感觉。 “不,到家之前,除了必须花的,不再花了。”她觉得半只苹果的手感特别好,像自己大腿上的皮肤。 见他抱起枕头,她顾不得头发滴水,抢过后,用它砸他的头:“今晚你再不上床,那一辈子别上我的床。”仍然穿着他的黄体恤。 “那我睡这头。”他化解她的招式。 “你到底什么意思?怕我讹你?我本事再大,能讹到千公里之外来呀!”她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忽略。 “起初,有过这种担心,现在没了,没发现我这是在向你表达爱意?”他把责任往她身上转移。 “连点热乎气都吝啬,爱在哪?”她拿过浴巾擦拭头发。 “你最大的担心是什么?觉得我对女人不专心,对不对?”他想无论如何要熬到去她家之后。 “男人有钱就花,世上公认的真理,我有点担心,不也正常吗?”她对他的说法不感兴趣。 “那你想啊,你漂亮,加上连魔鬼都低头的身材和慑人心魂的眼神,有几个女人能跟你比,松溪镇有吗?没有,石足县有吗?可能有,但凤毛麟角,我连你都能抵御,别的女人会放心上吗?何况我们还是零距离。” “嘻嘻,有你这么损人的吗?你说的也是,那我不担心了。”她凑近他,“不就想通过考验定力来向我证明吗?好,那就表现给我看,睡觉时,真正的零距离,三晚后,仍变不成负数,我就彻底不担心了。” “那难度太高了,我的修炼还达不到那一层。”他暗暗叫苦,怪自己引火烧身。 “那减轻难度,允许你把多余的枕头放中间。”她到浴室吹头发。 “还是有点高,我就睡你脚下吧?”他想别说三晚,估计一晚就熬不过去。 “不行,必须一头,就比一下,谁的定力更强。”她用吹风机对准他。 “突然对自己没信心了。”他掀起被子,想起跟沈鸿滨比创意,“比也行,为了此生最经典的夜晚。”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让我主动,你好满足虚荣。”她关掉吹风机上床。 “是接受煎熬。”他把枕头放她腿边。 “熬着干嘛?以为中药呢,顺其自然呗。”她关壁灯。 “你是天山雪莲,碰一下,总觉得玷污了你。”到此刻,他知道纯属没话找话。 “世上所有的纯洁,都是为了最后的玷污,蓝天有乌云,白雪为春泥,雪莲即使一直孤芳在悬崖上,也会被时间玷污,会萎缩凋谢,你玷污我,我不会凋谢,只会盛开。”她“哧哧”笑,“还不知道谁玷污谁呢!关灯。”梭进被里,脱那件体恤。 他的防线瞬间崩溃,埋怨自己太死板,非得享受曲折跌宕的过程,觉得缴械投降,还磊落一些。 她一个侧翻,腿放在枕头上,一只手摸过来,握住他的手,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当眼眶积蓄着温热的情感,内心已化成万千蜜意,渴望他的碰触和玷污,欲将自己的灵魂镶进他的胸腔。 他轻轻一带,她的身体已越过软棉棉的障碍,顿时,她已化成一团火,像一支火红的雪莲。 第75章 债台 第二天下午,刚过愉山,何青屏接到一个让自己惊疑不定的电话,不是为了打电话的人,而是说的事,甚至觉得是在编造。 他再次提醒:“谭诚金,不会是因为母亲去世,把你弄糊涂了吧……没糊涂?那怎么可能是你说的地方……千真万确?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见她正惊讶地看着自己,“你再把地址给我讲一遍……对,完整的……石足县,我现在就在石足县……总觉得不是你听错了,就是你妈记错了……那好,后天你赶过来,不用太急,张松也来,到前给我电话。” “石足县?他们都要来?为我家的事吗?”她一连串问号。 他握她的手:“是其他事,太不可思议,巧绝!”隐隐嗅到圈套的味道,赶紧回想几天来的细节,如果是圈套,那她无疑是参与者,还有张松,可没道理啊,要是谭诚金的主意,说明他平时跟张松有联系,才知道自己现在很有钱,可不记得他们交换过手机号码,到螺旋峰那天,根本没机会单独在一起。 “世上的巧事多了,比如我们相遇。”她觉得再巧都正常,他从不去ktv,自己第一天到,偏偏就碰上了,连离婚日期都像事先安排好的。[] “我知道,这件事有点不同,一直在等这个电话,却等到这样的消息,竟是你老家!”他觉得有计划的巧合,就是一种预谋。 “说明我们的缘分,晚两天,我在凤凰城,你却在我老家,就错过了,证明你去我老家的决定是正确的。”她很想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事。 “还真是。”他提速,一定要在晚上赶到,抓紧处理后事。 他猛然想起白岚意外的离开,如果有预谋,她会有牵连吗?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去ktv?怎会算到自己会主动招呼夏冰洁?谭诚金他们是为了钱,白岚又为的什么呢?跟自己在一起,她只会花到更多的钱,对自己有其他女人实施报复?可已经弄得头脑血流了,何况她有把柄攥自己手里。 “太快了吧。”她提醒。 他看gps,要是顺利,晚上就能到:“你给叔叔打电话,就说你回来了,让他们约那些债主,明天就还钱,地点选哪里,你想想看。” “好几万呢。”她小声说。 “不值得你惦记的小事,我跟叔还钱,你去医院看你爸,有治,就花钱买最好的药,实在不行,那就让叔叔们隆重办理后事,明白没?主要是时间,后天还要跟他们商量其他事。” “嗯,我能帮什么吗?”她想他总会自己说出来的。 “等他们到了,谈完,才能定下来,说不定你能帮大忙。”他不清楚她帮的是忙还是倒忙。 “那太好了,要能分担你的事,我最开心。”她拿起手机找号码。 他专心驾驶,细想后,已基本否定先前猜测,白岚绝不会参与,张松也没有理由,他的那么多宝贝在沈鸿滨那里,说不定就是赶巧了,是自己胡思乱想,心情渐渐轻松起来。 这时,她跟二叔通电话,让他给三叔说明情况。 晚上11点,乡医院附近的乡菜馆里,四人坐一起商量。 满头花白的二叔握住何青屏的手:“这小洁啊,真是有福分,能遇上你,我和三弟家也不富裕,又没得实力亲戚,只能看着大哥一家弄成这样,现在好了,小洁交给你,我们都放心了。” 夏冰洁从包里取出两撂钱,见他们摇手拒绝:“我跟青屏的一点心意,一直让你们操心,特别是这一年多,一人五千,青屏说了,今后有事,就打电话,几千块钱还是有的。” 三叔伸出满是老茧、干裂口子的手:“你爸正是用钱的时候,不能收,收了,良心上过不去,小洁,你好,那什么都好了。” 何青屏见他们绝不是做作,同时握住他们的手:“你看你们把这么漂亮的侄女交给我,我为什么敢接?因为我有些经济基础,小洁,不会是世上最有钱的女人,但她一定是可以按照自己意愿花钱的女人,你们不要嫌少,如果不收,那我不好意思登你们的门。” 兄弟俩互看一眼,战战兢兢的接过钞票,一时老泪纵横,就像雨水打在没有雕琢的石板上。 “说好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去三叔家,人齐就行了。” “不用招呼就来,放心吧,一个不少,谁家欠多少,我记着呢。”三叔双手卷着钞票,硬塞进裤兜。 “我去给你叫一辆车。”她不顾他们的阻拦,招呼一辆黑车到门前。 何青屏按照夏冰洁的指点,背着包慢悠悠的穿越松溪镇街道,觉得她的比喻很恰当,很多房子真是埋在石头堆里的,有的石堆甚至比房子还高,路边、土坡上全是石头。 刚过镇子,坐路边石头上的三叔站起来,手指身后房子,往院里跑,何青屏快步走向门口。 三叔拽住狗链:“快,客人来了,小梅,倒茶递烟。”见他上了门口台阶,才松开两条不住挣扎的狗。 一位姑娘羞涩的迎上前,冲他叫一声:“姐夫。”把玻璃杯递他手上,“不烫的。” “你是小梅?跟你姐长得挺像。”他见她身高与夏冰洁相仿,皮肤要黑,也清瘦许多。 “我姐漂亮。”她闪身,“你也挺帅。”又递过一支香烟。 “我就凑合,你姐看着不烦就行。”何青屏回头迎三叔,见他后面是二叔,再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心想债主确实够多的,那些孩子应该不是吧,不知道刚才从哪里冒出来的。 “青屏,快进屋,都来了。”二叔喊。 “叔,就在这里吧。”何青屏有了计较,把杯子放在地上,对三叔说,“你念人名,说金额,我付钱。”想关起门,不如让大家都看见,消息传开,对夏家更好。 三叔跟二叔合计完,朝人们扬起手:“屋里太挤,就在这里吧,叫一个,就上来一个,好不好?”下面人齐声喊好,像他们也在看热闹似的。 三叔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红本子,戴上老花镜:“曾青山,一千五。”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挤过来。 何青屏把背包挎在身前,取出一叠钞票递给小梅:“你数第一遍,我数第二遍。” 小梅本想不接,见众人都看自己,只好低头接过,熟练的数出十五张递给他:“慢吗?” “不慢,再给我两张。”何青屏靠近老人,“谢谢你曾大爷,多两百,算是利息。” 老人一下乐了,白胡子直颤动:“这利息可不低啊,夏家花的代价更不低!”边数边往回走,下面一下炸了锅。 三叔又念:“张正道,八百元。” 小梅从已数好的一千中抽出两张:“还加利息吗?” “嗯,一百。”他从细微中发现小梅很伶俐。 “明白了,一千以内加一百,以千为利息台阶。” 他点着头,把钱交给中年人,说声谢谢,扭头对她说:“你应该去当会计。” “本来是学会计的,刚读一年就停了。” 三叔喊:“何运秀,一千二。” 一个胖女人到何青屏跟前:“利息是多少?” “刚才小梅说了,以千为台价,两百。”他递过钞票,她却不接。 “小洁不是给你做小老婆吧?”她单手叉腰。 “我没老婆。”何青屏觉得挺有意思。 “那还差不多,看不惯男人有钱轻飘飘的样子,女人也是人,你更得是个人。”她一把抓过钞票,蹦下台阶又嚷,“夏家祖坟冒青烟了!”人们跟着起哄。 忙了近一个小时,拿到钱的人大多离开,没离开的差不多是继续看热闹的人。 “就剩一位了。”三叔喊到,“万莲蓉,二百五。” 一位年轻女人上台就喊:“你说我家那个东西,非得少给五十元,结果弄出个二百五,真是扫帚星,要借二千五,就能拿三百利息。” 何青屏接过小梅递来的三百元,发现身上没有五十元的,只好从包里又抽出一张。 “五十元利息也行啊。”那女人摊开手掌。 “你是海底捞,所以利息高点。”他把钱放她手里。 那女人点点钞票:“看你看了半天了,很纳闷,那小洁怎么把你挖到手的?” “是她捡到我的。”他更正。 “我们一堆女同学,数她最漂亮,学习还好,结局最不好,那些妖精们就幸灾乐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骂她,不等于骂我吗?可没办法,我更薄命,自从嫁了那个烟鬼,连多掏五十都算计,这辈子跟他没法再过了,你哪还缺人吗?” 第76章 遗言 “我不开公司,不招人。”他觉得红颜美人跟她一点不沾边。 “没说打工,是你们那些有钱兄弟还缺人吗?”她凑近一些,眼睛一闪一闪的。 小梅不高兴地嘟着嘴:“还让姐夫带我走呢,他都不带,爸,收工了。” 趁那女人发愣,三叔捡起地上杯子,招呼他进屋就坐:“水都没喝一口。”把本子递给他。 他摇手:“你留着吧,没遗漏就行。”长出一口气,见家里摆设简陋,电视剧是八个按键的,小冰箱尘垢覆盖,墙边放满石碑什么的,还有二尊石佛,都是大肚罗汉。 小梅挤到他旁边:“姐夫,我说话,怎么理都不理呀?” “说什么了?真没注意。”他接过二叔递来的杯子。 “说让你带我一起走。”她用拳头敲他的肩。 “你不是在帮我应付那个女人吗?”他装糊涂。 “是帮你应付,也是心里话,爸昨晚一讲,我一夜没睡着,我很勤快的。”小梅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那这个得你姐说了算,我说话不管用。”他只好敷衍。 “骗人。”她把剩下的钱往他包里塞,叫道,“我的妈啊!是满的,以为下面是衣服呢。” “怕不够。”他突然想起什么,把她放进的钱拿出来塞她手里,“留着,去买些衣服,你姐走后,你就是松溪镇最漂亮的。” “这要不得。”三叔示意小梅还钱,二叔站那憨笑。 “都给我了,不还。”她把钞票塞裤腰里。 “让她拿着吧,也没给买东西。”何青屏劝道。 “这谁啊?”小梅瞥见一辆车开到门口停下,横冲出去,回头嚷,“是我姐!”跟夏冰洁搂在一块。 夏冰洁取下墨镜,冲他们喊:“完了吗?” “完一会了,姐,进屋。” “小梅,姐还有事,等会再来。”夏冰洁泫然欲滴,对何青屏说,“我爸想见见你。”递给他钥匙。 他朝他们挥手:“那我们先走,不要下来。” 夏冰洁说了两句话,转身上车,听见后门一声响,小梅也钻进车里:“带着她,走吧。” 何青屏快速倒回公路,掉头朝来路开去。 “哎,树林里是老大。”小梅一声尖叫,扭身往后瞧,“像个鬼魂似的。” 端坐前面的夏冰洁慢慢摘下眼镜:“爸一见到我,就激动,医生说可能不行了。” 何青屏曾听一个老妇人讲过,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正在变成鬼的人。 在他面前,就横着这样一个人,他身上只比螺旋峰棺材里的尸骨多了一层黑里透红的皮,深陷眼眶的眼珠随时都会掉进脑袋里,额头靠上多了一块金灿灿的疤痕,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体重不超过七十斤。 他用生命中最后的力气摇着头,缓缓抬起干枯枝桠似的左手,碰到他的手后,立即蜷缩成拳。 “他要说话,你们靠近一些。”身边中年护士提醒。 夏冰洁把耳朵凑到他嘴前,他又微微摇头。 “他是想对你说。”护士指何青屏。 他有些惊异,站起身,非常别扭的把头尽量靠近他的嘴,竖起耳朵聆听。 森然可怖的声音像从厚厚棉被里发出:“放……了她,我……我来还。” 声音即低又模糊,屋里每个人却听得耸然动容。 夏冰洁大急,喊道:“爸,你弄错了,他是我男朋友,对我特别好。” 小梅也叫:“大伯,你弄错了。” 何青屏也急:“别吵,听他说。” 老人仍然抓住他的手,又摇头:“小洁……你爷那有……有一只佛,用它……它来还……我看见……你妈了……”喉咙里发出古怪声响,隔断他后面的话,身体开始痉挛,四肢猛烈抽动,当一阵更大的古怪声后,他两眼圆睁,一切归于寂然。 “节哀顺变吧!”护士抚摸老人眼睛,关上他的生命之窗。 夏冰洁和小梅伏老人身上痛哭,何青屏抽手,竟然一下没抽动,使劲连抽两下,还是被紧紧攥住。 “快,帮他,趁没发僵。”护士到他身边,掰老人手指。 夏冰洁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拽,哭叫:“爸,你弄错了!”三人齐用劲,终于抽出。 他喘着粗气,揉揉发红带抓印的手:“没事,别太悲伤,他虽然搞错了,总算把心事吐出来了,小梅,给你爸打电话,让其他亲戚都过来。”想老爷子不见自己,就不咽最后一口气,又想是否通知张松他们晚两天过来,说不定已在路上,便放弃。 夏冰洁怔怔地看着他,忘了悲痛:“都怪我,害你……” “害我什么?害我跟你老爸见一面?生离死别,多难得啊,别乱想,我一点没事。”他想石匠的手果然有劲。 “你胆子够大,我见过不少送终的,好多都躲得远远的。”护士拆卸床边设备。 “是嘛,这可能跟我工作有关系。”他想刚才比螺旋峰惊悚多了,类似乍尸,立即想起总嫌不够惊悚的白岚。 经过三叔的家,再往前约一百米,是夏冰洁的家,正裹在白色哀愁中,哭喊一声接一声,像极速升空的无形烟火,惊得星星月亮变脸,悲得满山石头欲垂泪。 在何青屏的记忆中,至少有二十余年没经历过隆重的丧葬场面,除了那老杨家和他们的亲戚,松溪镇的人倾巢出动,全部挤在不足一百平的空间里,花圈、黑纱、白花、鞭炮、锣鼓,凡是能表达哀伤的传统形式填满所有角落,连石头缝里都灌满嘹亮的悲情山歌,像来自地府,欲把死者直接拥入天堂。 他一直陪着夏冰洁,小梅也一直陪伴左右,当夏冰洁疲惫不堪地静坐爸爸遗体旁时,他暗示小梅别动,趁空到外面抽香烟,刚迈过光滑的青石门槛,立时感受到投来的密集目光,耳边仿佛响起唧唧喳喳的议论,在门槛上坐下,青烟从鼻孔和嘴里冒出,一个声音也从心里冒出,想起她爸爸的临终遗言。 曾关注过有关石佛、佛头的新闻,她爸爸提到的佛像一定珍贵,临终前密嘱取它抵债,定是夏家的家传镇宅之宝,夏家于明末迁来,那佛像或许是明代之前的。 他不想刨爷爷的坟,也不关心价值几何,政府早对佛头之类有过明文规定,打击十分严厉,何况那祖坟已牵连到自己的气数,关心的是谭诚金对谭家祖坟的描述,石足最早也隶属于陪都,从唐朝开始,这里是著名的佛像之乡,有着广泛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从这个角度看,当时谭家真可能慕名把这里当成迁居之地,谭婆婆只要透露,就应该是实情,麻烦的是,在这里刨坟不比螺旋峰,不比其他穷乡僻壤,当地对刨坟之类会更敏感,政府的保护会更周密,不管地面还是地下的,只要与石头雕像或古董有关,都将很难带出去,更别说从地里挖出来。 在螺旋峰上放鞭炮、吹喇叭,没人管,在石足,即使像猫一样轻灵、像耗子一样打洞、像夜晚一样漆黑,都存在极大危险。 他给张松和谭诚金发送同样内容的短信:“何时到石足?来后先住下,后天碰头。” 张松先回:“我明天中午到,正好到处转转,你嘱咐的东西已带上。” 几分钟后,谭诚金也回复:“刚下火车,马上换长途,估计明天早晨到,先到那里转转,再告诉你详细。” 点第二支香烟时,他承认错怪他们了,夏冰洁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密谋什么,那她不是人,是螺旋峰的蛇精附体,张松尽管对有些事不哼不哈,毕竟给他提供了平台和机会,至于谭诚金,早就告诉自己她妈已吐露祖坟位置,是自己不愿意主动问,总想着出发前细议一切,不然石足这个名字,早就拉上关系了。 另一个想法挤进脑子,一细想,心里顿觉凉嗖嗖的,要早知道谭家祖坟在石足,会不会遇不上夏冰洁了?世上的事,大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幸好自己也不讲迷信、不信风水。 第77章 聚议 爸爸的遗体在家只存放一夜,夏冰洁担心尸体发臭,不顾乡亲们热议,坚持第二天早晨送进殡仪馆,或许她爸太瘦,十点刚过,遗骨已装进精心挑选的实木一品棺,寄存到馆内的骨灰存放架上。(.好看的小说) 当夏冰洁给爸爸磕过三个响头,何青屏把一束三色堇和松柏放在骨灰盒上,二叔、三叔他们跟随着一起出屋。 “叔,等明年清明,我来移爸爸过去跟妈妈一起住。”夏冰洁说。 “葬礼有些简单,也欠着乡亲一份情,都得记下,有机会,一定要还。”二叔发话。 “也没办法,久病看孝心,小洁能赶回来送终,就行了,不能再把她的身体熬垮。”三叔暗中维护。 “熬过这一阵,清明节回请乡亲们。”她扶着何青屏肩膀,“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个家,空荡荡的,全是我爸临终前的影子,还有我妈的眼泪,我需要凤凰城那样的太阳。” “姐,你要不回家,我怎么办?”小梅问。 “跟爸爸回家,听话,姐暂时顾不到你,明白了吗?”夏冰洁觉得讲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小梅用求助眼光看何青屏,他指身后:“听你姐的,还怕见不到吗?” 小梅小嘴撅到天上:“今天总不走吧,我去照顾你。” 夏冰洁有些恼火:“我到宾馆就睡觉,有什么事,还有你何哥。”招呼大家一起往外走,到车旁又是千言万语,众人才纷纷离去,那小梅一步一回头。 她洗澡,他收到沈鸿滨短信:“准备好赞美之词,别肉麻就行,祝字已售,六百五,朱协助,另外,张松青花瓶已谈妥,一百三十八,齐协助,单等三天内款到,贝蒂也很踊跃。厉害吗?亲亲。” 他回:“唯一的赞美是,想搂着你好好睡一觉,传统程序。我与谭张已出发,就看此行收获。” 很快收到回复:“办完事,别耽误,直飞过来,肚子没动静,需要另一期再造工程。” 他想好好睡一觉得真的,既然没动静,去掉一块心病,睡得更香,再造工程只能待议,原因是人员流转方面有问题,回:“等藏堡落成,与君携手入新房。” 她的回复快得惊人:“你敢,一周之内必须见人。” 他想就敢,把刚才短信全删除,平时除较难记住的数字,其余的都第一时间删除,包括到款提示。 接好电脑,点开《万物生》,觉得它像梵语歌,吻合她的心情,正闭眼感受歌里意境,手机响,心里一哆嗦,担心是沈鸿滨,看过号码松口气:“……没跑,在小夏老家玩呢……干嘛不买新房……没一楼……那怎么办……二手的……那你们都看好了,我能说什么……”他朝浴室门口的她招手,“立即能搬进去,家具新吗?需要再装吗……觉得方便就好……我还得好几天,让姐帮你弄……那我不管了……别省钱。” 她坐他腿上:“阿姨要干嘛?” “说你来了,怕三楼太挤,给我们腾地方。”他逗她。 “腾什么地方?三楼多宽敞啊。”她急得蹦起来。 “哎呀,逗你玩呢。”他简明扼要讲一遍经过,“为了老爷子,前几个月,我到上面理发,路上遇见他,等理完发又买完东西回来,见他还在路上,就想着给他们买套靠近公路的房子,出门方便。” “我还奇怪呢,一直没见到叔叔,原来走路不太方便。”她发现他总在漫不经心中体现让人欣然的一面。 “每天下楼,只是出来少。”他摸她的腰,钟爱流畅细滑的曲线。 “总觉得不好,像媳妇撵公婆似的?”她抱住他的头。 “乱想,人家租一楼到什么时候,不管,二楼和三楼再收拾一下,原来的该扔的扔,你担子挺重的,得两头跑。”他透过缝隙透露想法。 “一点不重,忙点更好。”她揉搓他的短发,“我想睡觉。” “头发干了再睡,不然会得头疼病的。”他觉得热水使她有所恢复,脸上有了血色。 “呵,你啥都懂嘛,你坐这里看我睡觉?”她盯着他的眼睛。 他本想说查点资料,转念想得攒点精力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当然陪你睡,专门干这个的,不过得睡素觉,你先上床,我冲一下,五分钟。” “这还差不多,正好我头发也干了。”她把他往浴室推。 拿起鼠标,把《万物生》点成循环播放,调低音量后掀开被,倚靠床头,静静体会音乐中苍凉的画面,觉得自己也是一只山鹰,正翱翔在后山上空,下面有熟悉的小镇,寂静的街道上清晰再现一串串脚印,它们踏过漫长的岁月,一直踏上后山顶上,踏到妈妈坟前,四周青青的野草上落满悲伤和思念,山鹰俯冲下去,悲鸣几声后扶摇直上,朝穿透厚厚云层的万丈光芒深处飞去…… 碰面的“麻辣轩”是夏冰洁推荐的,正好在三家宾馆中间,提前到晚上见面也是她要求的,不想因自己影响他的重要事情。 谭诚金第一眼看见她,惊得掉了下巴,甚至忘了跟何、张打招呼,不知是惊讶大哥又换了女人,还是惊叹她的美貌,何青屏是不介意的,觉得男人露出这种神情属正常,她是介意的,从第一眼起,就对谭诚金没好印象。 张松已知晓他们提前到石足的原因:“赶紧聊完,让冰洁早点休息。”她向张松摇手。 何青屏见谭诚金清瘦许多,满脸胡茬,光头也没以前亮,递过香烟:“喝点茶,不用急。” 谭诚金又瞟她,接过打火机:“大哥,我有个请求。”见他们盯着自己,“完事后,我得跟着你,不然自己像无头苍蝇,飞来飞去,四面都是蛛丝网。” 何青屏沉吟一下,敲桌子:“其实,你就缺一点,一个立足点,有了这个点,你能拥有自己的空间,你笨吗?绝对不,你比好多人脑子好使,唯独缺根基,至于这个,你张哥作证,我们来帮你,帮你在县城立住脚,这很重要,需要你来收集当地的古董,明白了吗?”想即使有三头六臂和九个脑袋,也不用你跟随。 “具体能做点什么呢?”谭诚金见他如此肯定,原来的想法打了折扣。 “忙完这边,你出去旅游一趟,用外面的世界洗洗眼,我们再抽空去县城。”何青屏见他仍等下文,“最简单的,直接收购一家餐馆。”复制张松当初的提议,开餐馆让人觉得实惠易信,他才会完全放心。 “那投资不小,哥,我听你的。”谭诚金夯实自己的愿望,挥手驱赶往她面前飘的浓烟,“我去看过了。” 何、张脸色一紧,她忙着给他们续茶:“边吃边说嘛。” 谭诚金拿起筷子,夹块红烧肉放嘴里:“在铁板镇那边。” “我经常去,好几个同学在那边。”她随口接道,“镇上两大姓,一是谈,谈话的谈,二是陈,哟,不该多嘴。” 何青屏握住她的手,笑道:“你的补充很重要,他说的不对的,你随时纠错。” “对,嫂子,你随时提醒,我本来就人生地不熟。”谭诚金放下筷子,眼里又流露痴迷。 “嘴还挺甜,你们聊。”她对他的称呼喜欢,对他的眼神继续讨厌。 “就像嫂子说的,姓谈的多,在老家时都姓我们这个谭,过来后人家改谈话了,我老祖宗固执,坚持不改,其实,我家跟他们都是远房亲戚,我妈说,本来我爸要娶那个谈话家的女人,结果那女人跟一群学生跑了。”谭诚金喝口茶,理理思路,“从我住的宾馆打的过去,差不多二十五分钟,路不太好走,弯来弯去的,到了镇上,我就向老人打听谈家墓地,那老人说他就是谈家人,又问我,我就照实说,说来给祖宗们烧柱香,他还记得我爸,说我爸胆子小,一听见炮声就坐不住了,平时聊天,还偶然聊起我家。” “这倒挺好,消除我一个担忧,那个老人记得你爸,那肯定还有不少老人记得,他们都是证人。”何青屏往他碗里夹鸡大腿,又给她夹大虾。 谭诚金抓起鸡腿撕扯一口:“老人就让他孙子带我上山,就一条小路,上不去车,坑坑洼洼的,不过全是石头路,爬了十几分钟,就上小山顶,一翻过山顶,是一大片缓坡,坡的外面是悬崖,坡上有好几百座坟,我给那孩子十块钱,等他走了,就找,心想,凡是石碑上刻着我们这个谭的就是,可找遍了,没有,害得我又重新过一遍,还是没有。” “那就不在一起,人家改过姓,跟你们已经不是一回事,谈话坟里不能掺着你家的。”何青屏反应很快。 “大哥,你一下就猜对了,结果我就沿着周围找,在大片坟地的左侧下面,还有一块凹地,就一根羊肠道能下去,我几乎是梭下去的,还真找到了,都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抬下去的。”谭诚金终于说清楚,大口嚼鸡腿。 她越听越不对劲:“你们找坟干嘛?都要给他祖宗上坟?” 第78章 幕僚 何青屏灵机一动:“她妈死前留下遗愿,让他来看看,要可以,就给谭家祖宗迁坟,原来不明白她妈的意思,现在明白了,肯定是因为老祖宗丢在这里,有点寄人篱下,那他们家的香火就旺不起来。(.好看的小说)”尽量不让她受到惊吓。 一席话,说得张松直点头,谭诚金发过愣后,也慌忙点头称是,接着狼吞虎咽。 她有些不以为然:“那铁板镇上的谈家人一直聚着,很少有人外出打工什么的,为啥?因为谈家出人才,好几位当过父母官,究其原因,都说谈家祖坟风水好,那座山叫‘向阳峰’,太阳从它右边升起,我上去两次,悬崖下面是‘日梭河’,弯弯曲曲的,现在正欢腾着呢,他刚才提到的左侧对面,就是‘向阳峰’西边有座山,叫‘夕照峰’,太阳正好从它背后落下去,要高一些,上面没有开阔地,两座山像姐妹,他老祖宗即使埋在旁边,很不错了,谁家老人想埋上面,还上不去呢。” “这样啊,那上上香就算了。”何青屏朝谭诚金使个眼色。 “嗯,等会我去买香和纸。”谭诚金跟他打交道的原则是,顺着说,就不会犯错。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她很认真地思考一下,“他家祖宗埋的地方正对‘夕照峰’,有点不太好,想啊,一是那边的山还要高,二是这个‘夕’不好,还有,他家老祖宗把‘向阳峰’上的阴气全带走了,给那边谈家留下的全是向阳,所以家族运道一直兴旺。” “呵呵,你学过风水?”何青屏开玩笑。 “不用学的,我们这里,七岁大的小孩都知道哪山好、哪块石头好、哪条河一帆风顺,松溪镇附近溪河多,就缺这种山势峻峭、奇形怪状的山。”她给他碗里一口气夹了三块肉。 “那明天带你第三次去,实地勘察,你来决定到底迁不迁坟。”何青屏暗示谭诚金再上“向阳峰”。 “他真把祖宗迁走,我就把爸妈迁到那里,托托关系也行。”她指着谭诚金又说,“你今天上去有点冒失,幸亏是那谈家老人让孩子带你上去的。” 三个男人一起惊诧地面向她,她接着说:“你说去上坟,除了手里的包,还有什么?香和祭品呢?有这么上坟的吗?你要擅自上去,保证有人追着把你撵下来。” “看得这么紧?”何青屏心想这才是自己最关心的。 “不紧不行,上去偷土、偷草的都有,把偷来的土和植物弄在自家祖坟前,还有偷石碑和石狮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兴起的,截住好几次,有人被打个半死。”她似乎有意渲染严重性。 “那麻烦了,想迁也迁不走了。”何青屏对谭诚金说,“除非你去做通谈家人的工作。” “这倒是一条路,看他遇上那个老人的辈份,要是辈份高,又愿意帮着张罗,聚齐一些老人到谈家祠堂议一下,兴许能行。”她透露一些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细节。 谭诚金慌了手脚:“要是他们觉得是我家祖宗带走山上的阴气,一迁,阴气就回转了,不让迁呢?” “看情形,做工作是肯定的,至少能知道他们的想法,即使不让迁,再想其他办法。”张松开金口。 “这样,明天一起去,你找那老爷子,先探他的口风,就说离得太远,上坟不方便,你又是孝顺子孙,把迁坟的意思露一下,即使他不赞成,也要取得上山上香的许可,到了山上,根据实际情况,再协商。”何青屏想现在说什么都白搭。 “好,我等会多买点纸和鞭炮。”谭诚金摸兜。 何青屏见状,从兜里摸出一叠钞票扔他面前:“两千,除了纸和香,再买些礼物,给那老爷子带去,把关系搞好,话要说得可怜动听一些。” 她看看何青屏,又看看其他人,十分纳闷,觉得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即使是迁坟,跟他们两位有什么关系?想等方便后再问清楚。 回到房间近一小时,她见他忙着上网,避而不谈谭家祖坟,已大致清楚怎么回事,不免焦急,数次欲询问,又怕他不开心。 待他冲完凉,她实在忍无可忍,把他推到床上坐下:“你们那样干,是行不通的。” 他故作惊讶,正想哄骗,她眼里透出看破一切,低头沉思后问:“你是怎么认为的?对我。” “我只有一个认为,你想做的,我支持,不管事情是什么样的,但不能看着你掉下悬崖,你掉下去,我怎么办?”她直言快语。 “你觉得他做不通谈家人的工作?”他琢磨她的言外之意。 “做得通又怎么样?好,让他迁,谈家人找几个人到现场盯着,说不定拿着枪,挖吧,你们就像犯人苦役一样干活,坟里有东西,全留下,除了骨头,什么都带不走,人家闭着眼睛都知道,好几个人来,说是迁坟,为啥现在想迁,早干嘛去了?肯定奔着什么来的,我都看明白了,别人比我更聪明。”她直接掀开他的隐蔽。 “那是你听见我们说过程了。”他有些不服。 “你想想,前些年,这里年年都有偷这个、挖那个的,刚开始,还能带出去,有的即使带出去,也被追回来,地下的东西是谁的,公开了,那是政府的,不公开,是有权有势人的,就一亩三分地,还能罩不住?之前,人家还不会注意那小子家的祖坟,弄到祠堂开会,不注意的,都注意了,你们随时会被盯上,这是刚才在路上想到的。” 他起身坐到沙发上,点上香烟,在纷纷扰扰中清理思绪,觉得这事的确应该由她来定,她说继续,就干,她说不行,明天立即走人,头都不回,拉她坐旁边沙发。 “都告诉我,我是你的女人,能害你吗?那天你说过要告诉我一切的。”她也点上香烟。 他有意咳嗽两声,接着把回到凤凰城到上螺旋峰,再到申市和来的目的细讲一遍,隐去一些细节和两个女人。 她听完,蹦起来坐他腿上:“我男人好厉害!好复杂的,我想都不敢想。” “你不介意?”他觉得更加吃惊的是自己。 “介意?介意的只是你啥都瞒着我,这年月,干什么都得有非常手段,只是不能用这种手段对付我。”她把烟头掐掉。 “对付谁,也不会对付你。”他也掐灭烟头,“其实吧,我挺纠结,按现在的情况发展,用不着刨祖坟,帮那些像张松的藏家卖掉一部分东西,我俩花三辈子,都花不完,又总惦记着,刚开始,我也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后来才发现,可能是身体里一直潜伏着冒险的冲动,有的富人,喜欢偷人家小店里的东西,跟这个差不多。” 她起身来回走动,弯下腰小声说:“我小时候也偷人家的东西,还偷过好几次鸡,最早跟男生学,冬天穿着大衣,跑到鸡窝边,伸手就薅出一只,太冷,它们不爱叫,都不用刀,抓着脑袋使劲一拧,然后塞进大衣里,大模大样的走,哎呀!那真刺激,最刺激的是丢鸡的人挨家挨户追查,一般人想象再丰富,也不可能把丢鸡跟我联系在一起,我一直是镇上最乖的女生,特别理解你这种冲动。” 他看她表演偷鸡的动作,心里乐开花,把她扶到床上坐下:“我得好好瞻仰一下!”涌起一股爱不释手的感觉。 “去,我又没死。”她搂住他,“你早不给我讲,还替你瞎担心,因为你不会这样猛冲猛打刨坟的,里面真要有东西,我们就想办法弄走,让‘向阳峰’多一桩悬案,让谈家祖宗受点惊吓。” 他见她暂时忘了悲痛,分散精力对她只有好处:“你说,该怎么做?” “那得好好想想。”她突然问,“谭家祖坟刨出的东西卖了多少钱?” “两样,一幅字、一幅画,一共卖了一千零一点。”他习惯性的少说一个单位。 “啊!不会吧,那折腾干嘛?”她脸上有无数个问号。 “不对,少说一个万。”他在她耳边说。 “啊!那是该折腾,一千万,天啊!”她兴奋地站起来,“万一这边啥也没有呢?” 轮到他“啊”一声:“还真是,从没这么想过,想凡是谭家祖坟,终归有东西的。” “这可难说,还有呢,那么多坟,挖哪座啊?”她很快进入角色。 他再故意“啊”一声:“只能看完现场,再做决定。” 她直摇头:“不知道具体是哪座?麻烦。”回到沙发上又点烟,“觉得应该双管齐下。” “怎么个下法?”他实心实意地请教。 “就让姓谭的跟那老人谈,谈得越热闹越好,你不要出面,躲着,不管发生什么,进退都方便。”她根据自己的了解提示。 他点头:“还有吗?” 她抱他坐腿上,一五一十地谈自己的想法,只听得他点头不断,惊叹声连串,等上了床,两人仍在密商策划,一直聊到凌晨三点,才在哈欠声中相拥入睡。 第79章 宝地 第二天早晨,何青屏跟谭诚金通电话,问清共有几座坟,让他于九点前赶到铁板镇找老人,不提上香,只议迁坟,务必获得他们的准许,说到时自己尽量在场,接着跟张松通电话,让他上一趟“夕照峰”,又讨论一些细节。 从浴室出来,她边穿牛仔裤边问:“坟多吗?” “就四座,说他高祖于1898年底迁来,当年49岁,曾祖小,刚17岁,高祖于1923年离世,高祖奶早两年,曾祖只活到六十多岁,于1944年去世,曾祖奶要晚两年。”他像背诵谭家家谱。 “呵,他倒记得清楚。”她掐指细算,“到2011年,迁来113年间,一共才四代人?换别的家,至少得六、七辈人。” “他妈死前曾讲过,讲得不够清楚,昨天上去他照着石碑重记的。”他递给她蓝色体恤,“自从到这边,谭家每代都独苗,特点是三十岁以后得子,这个在螺旋峰时就知道,正因为人丁不旺,他爸妈才觉得祖坟有问题,他也才开始惦记挖祖坟。” “解放前,谁敢在这里刨祖坟,会点天灯的,后来抓住盗墓的,先往死里整,半死不活时才往衙门送。”她侧身俏立,见他竖起大拇指,继续说,“我家祖坟可能也有问题,传来传去,只剩二叔家的独苗了。” “一家生一个,再精打细算,总会断代的,如果都不断代,全是男孩,那就全面断代了,再过一百年,我们就绝种了,怎么没见到他?”他整理背包。 “哈哈,还真是。”她举着口红,见他摇头,把化妆盒扔一边,“省城念完书,就留那里了,总打电话抱怨,说收入太低,混不下去,叫夏雨新。” “你妹叫夏梅?”他觉得小梅或许是她的好帮手。 “叫夏雪梅,我冰她雪,再加雨,一到夏天,不涝都不行,气运就这么冲走了,我爸是老大,有责任的。”她拎着两条皮带。 他指宽厚全牛皮的:“挺形象!其实,我对风水、命运、缘分之类,不感冒,更不相信,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找理由的,无论什么事,不管好坏,总要归咎于现实之外的某种因素,求得某种安慰或说法,纯属杞人忧天,典型的自我消耗。” “那你信什么?”她从柜子里拿出两只旅游鞋盒,打开盖让他看。 他指浅监色的:“信世上不公,信不懈坚持,信人生短暂。” 她仔细想他的话:“换句话说,就是坎坷、努力、珍惜。”尽量理解,以求更加了解他。 他再次惊讶的看着她,心里暖乎乎的:“来,坐这。”指沙发,拿出鞋里的纸团,再拉松鞋带。 “干嘛。”她怔怔地问,见他拎着鞋蹲在自己跟前,一下跳起来,“这样不行的,我承受不起的。” 他抬头看着她,笑道:“觉得自己的脚太大,不敢让我看?” “哪有?我又不是馒头脚和铁扇脚。”她捧着他的脸,“那今后也让我帮你穿。”见他点头,别扭的坐下。 “看吧,多自然的事。”他往她左脚套鞋,“没有任何讲究,只是表达一种情感,跟家规、风俗、传统没一点关系,你只需伸脚接受,这跟平时的对视、拥抱、亲吻一样,纯天然的,含情感滋补成分。” “呵,知道吗?怕被你宠坏,那你不在时,我会六神无主的。”她控制一下情绪,“我本来就有点娇。” “没发现,只会越来越骄傲,越来越狂野。”他拉她起来,“下楼,让我们好好撒一回野。” “嗯。”她扑他怀里,“我爸抓住你时,你也牢牢抓住我的心,迷你迷得不行,要不是只能悲伤,当时真想亲你。”她牵着他出屋。 用过早餐,八点半出发,按她指点出城,不久拐上一条颠簸路,行驶不到十分钟,到了岔路口。 “左转。”她指右边,“往右去凤祥镇,两个镇以‘日梭河’为界,‘向阳峰’属铁板镇,‘夕照峰’属凤祥镇,张松走右边,观察‘向阳峰’,‘夕照峰’上看得更清楚。” 他见两边是成排松柏,田野里庄稼长势旺盛,沟渠中水流翻腾。 她指着右侧:“到凤祥镇要经过‘月梭桥’,桥下就是‘日梭河’,开过‘夕照峰’后,又会出现三条岔路口,靠左边的能回县城,中间的连着高速公路,右边的是条小路,现在很少有人走,可以到另外一个镇。” 他握着她的手:“你真是好高参,给她打个电话吗?” “她开一家小超市,总在店里。”她吻他的手,“我高吗?土生土长,只是熟,他应该到了吧?” 他超过前面一辆小型货车:“但愿他能顺利找到。” “实在找不到,只能我们帮他找。”她从后座拉过背包。 他见泥土路变成水泥路,“快到了吧?”结满果实的果树越来越密集,青砖碧瓦时隐时现。 “见到一个大石拱门,就到了,这里枇杷最出名。”她戴上墨镜。 驶过成片的青石堆后,已遥见石拱门,路两边的房子排列愈加齐整,大多是二、三层的楼房,石拱门上刻着三个朱红的隶书大字“铁板镇”,沿途街道整洁,绿树成荫,有银行、医院和学校,行人稀少,好几家门口支着麻将桌,小广场上有两群人正围观博弈。 “就停那棵大柳树前面。”她指商店横匾,“我先过去,你跟来。”待车停稳,下车背包朝超市去。 刚近门口,一个衣着讲究的女人嚷着出来:“看把你们都懒死,地上这么多烂叶子,也不知道收拾。” “这跟谁啊?”夏冰洁猛地往她面前一跳。 她忘了扔垃圾,惊愕中叫道:“你谁啊?大白天也能吓死人的。” 夏冰洁取下墨镜:“那你说我是谁?” “我的妈呀!你怎么搞这么一身行头,裙子呢?不是无裙不出门吗?”她扔掉塑料袋,正欲扑上前,“脏,离我远点。” “那就不兴换换口味,专门来找你。” “慢点,看出眉目来了,刚解放,就打倒一个大土豪,说实话。” “那土豪过来了,都不用说。”夏冰洁回头见何青屏迈上人步道。 “那就是?”那女人细瞧他几眼,“一直为你揪着心呢,又不敢去看你,我就怕你泪汪汪的,现在好了,裙子没了,太阳又重新回到松溪镇上,介绍呀。” 夏冰洁拉过他:“何青屏,我未婚夫,好姐妹,谈冰凌,跟我都冰字辈。” “那你们一定是远房又远房的亲戚。”何青屏指店,“冰洁一直说要来看你,又怕你太忙。” “我忙?我是打麻将忙,这里就早晚各来一趟,别信她的鬼话,就不想我跟你认识,我哪来的那把横刀?”谈冰凌属真正的小辣椒的性格。 “别让锥子听见?到时又扎你小屁股。”夏冰洁从包里取出一只首饰盒,“这一年多,总给你添麻烦,一点心意。” “要跟我来这一套,别说我不认你了,你有事,我都不帮,算人吗?”谈冰凌退后一步,双手摇得像风中树叶。 何青屏接过首饰盒:“一句话,是因为她还要继续麻烦你,不收,我们只好转身走人,也是我的心意。” 谈冰凌看夏冰洁微笑点着头:“什么事?说就行了,那好,我收。” 夏冰洁转眼愁云满面,从包里掏出黑纱:“我爸前天去世了。” “那你不打个电话?”谈冰凌亮出大嗓门。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和心情。”夏冰洁的眼泪说来就来,“昨天青屏劝我,说既然回来了,就把老人后事办利索,找块风水宝地,把爸妈合在一块,我一听,觉得有道理,这些年不顺,肯定跟这有关,想来想去,只能来找你。” “松溪镇周围地方多着呢,觉得你妈的位置不好?”谈冰凌已猜到她的来意。 “要是好,能连续出现同样的悲惨命运吗?我妈死在石头上,我爸也死在石头上,周围那些山,除了石头就剩石头,跟石头较了一辈子劲,结果,没有硬过石头,死了,总想让他们舒坦一点,找山清水秀、土地肥美一些的地方,论这个,哪里也比不过铁板镇,铁板出宝地。”她掏出纸巾擦眼泪。 谈冰凌盯着首饰盒沉吟,握握她的手:“这是大事,是有外姓人的墓地进过铁板镇,这些年,有不断增多的趋势,都有头有脸的,过程挺麻烦,长辈们得开内阁会议,关上门一议就半天,这么说吧,锥子他妈去世,弄到这里来,都花了些工夫,好的是,这些年铁板镇一直风调雨顺,不然,连锥子和我都有责任。” 何青屏四下张望一下:“看这里的地形,不是这几年风调雨顺,决定搬迁过来的谈家老祖宗是高人,一眼望穿太平盛世,一脚奠定千年根基,不是什么能冲得了的。” “哈哈,这两句话说给他们听,保证喜欢,我想想。”谈冰凌掀开首饰盒盖,价签映入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刚才我爷去祠堂了,没问,带你们去找他,在家族里,他算第三把手,先看看他的意思。” “那太好了,远吗?”夏冰洁。 “走得十多分钟,不是有车吗?”谈冰凌提醒,“我先去洗个手。” 第80章 坟斗 “前面左转。”谈冰凌身子伸过前面座位,“门口可以停,咦,什么情况?” “怎么?”夏冰洁见前面有二位拄着拐杖的老人。 “他们都是族里长老,我去找我爷。”车刚停稳,谈冰凌钻出,径直上右侧台阶,推开房门。 房子用的是当地罕见的红石垒砌,长约三十米,四根琢成讹角的方形木质檐柱,门上方黑匾金字“谈家宗祠”,一副“碧血染青史,丹心亮郊原”的对联,饱蘸先人恢宏气势,门边各立一尊齐人高的青石狮,肃穆中透着堂皇。 二位老人颤悠悠地互相搀扶,艰难的爬上台阶,再迈过及膝高的木门槛,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包放车里,我们下去。”何青屏叮嘱。 待站到门口,见谈冰凌迎出,低语道:“巧了,你要把爸妈接过来,有人要迁出去,正哭诉呢。” 屋里左侧传出啜泣声,何青屏不用甄别,已知是谭诚金在装疯卖傻,觉得好笑。 “不正好吗?等他们议完,再提我家的事。”夏冰洁跟她耳语,又与他对视一眼。 “我爷说正忙,让等会,要我过来关门的。”谈冰凌有些犹豫。 “他们聊他们的,你关你的,我们在一边安静的等。”夏冰洁不等同意,拉他迈进门槛。 谈冰凌心里嘀咕一句:“管他呢。”接着“咿呀”两声关上门,屋里光线顿时阴暗,她指右侧墙边长条凳,陪他们蹑手蹑脚地从边道过去。 何青屏见八、九个老人扭头看,其中一位正欲起身,被另一位老人摇手阻拦。 待坐下,见身前是暗红色长条椅,两条为一排,一共六排,两边和中间均留过道,再前面,一字排开五把低背太师椅,共二排,九把椅子上坐着老人,两边靠墙的木案上摆满族人荣耀匾、妇人贞洁匾,正中香案上供奉着十余块祖先牌位。 让他惊奇的是,刚才明明听见声音,此刻却不见谭诚金人影。 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九老已齐,聚议数十年前迁离铁板镇谭家子孙的迁坟提议,面前是他们唯一的后代,名叫谭诚金,幸亏在座各位对他爷爷都尚存记忆,他的描述也分毫不差,又看过身份证明,已确认无误。起来吧,再讲一遍你的想法。” 他从地上爬起来,站立时微微晃悠,低垂着脑袋:“我爷爷去世前给我爸有过交代,但我爸身体一直不好,我也年幼,前不久,我妈去世,临终一再交代,无论如何要完成爷爷的遗愿,把祖宗接过去供奉,我家很穷,但爷爷选的位置很不错,向阳,还空旷,特别安静,正好适合祖宗们读书,昨天我来过,今天正式提出请求,希望老辈们看在同一血脉,同意我的请求。” 那洪钟般的声音又响起:“谈氏祖墓在铁板镇已存百年,靠历代祖先的接力侍奉,脉息传递,才有今日之家族运势,就我个人而言,深恐大动招来山神愤怒,影响先人九泉安息,为此计,谭氏子孙不宜移迁,继续让祖宗和睦共眠。” 何青屏暗呼一声惨,主持老人定是族长,他张口定调,其余肯定顺势推卸,这坟不可能再迁。[] 只听谭诚金绝望地哀嚎一声,眼巴巴的瞧着众老:“向阳峰上供着数百位祖宗,我家祖宗一共只有四尊,从比例上讲,只占百分之一,迁移应该算不上大动,刚才您老也说了,气势已形成,岂是旁支所能影响,另外,在迁移中,尽量不弄出动静,不影响山神和祖宗休息。” 另一个沙哑嗓音响起:“如果早来二、三十年,不越百年期限,要迁,是可以商榷的,超过百年,山上已同气连枝,即使是旁支,也是整体一部分,我支持族长的意见。” 他和她握一起的手全是汗,她的心情起伏传递手上,焦急中不停挣动。 谭诚金“扑通”又跪地上:“不管百年,还是千年,都超不过孝顺为先,几十年来,我家祖宗一直在这里孤守,没有供奉与香火,是的,我们承认不孝不顺,但现在想弥补,难道就晚了吗?是的,晚了,晚了就不能弥补了吗?是不是要让他们成为千年的游魂和野鬼?是不是为了你们的孝顺,必须牺牲他人的孝顺?” 一席话,听得何青屏和夏冰洁都为之动容,也在老人中带来震动,有几位老人开始交头接耳。 洪钟般的咳嗽过后:“祠堂,为族人共有,不搞一言堂,大家有话,请讲当面。” 一位老人用拐杖墩地,三下“铎”声响过,气喘嘘嘘地说:“大家不要忘了,千万……不要忘了!我们真正的姓氏……是什么?如果大家愿意,我都想把姓改回去,看看门口那副对联,它是谁……写的?当年,我听我爸提及,说爷爷一直愧疚,为……什么?我不说,大家都明白,这个家族繁荣到现在,靠的是……什么?不是拼争,不是掠夺,靠的是与事无争的包容,现在,为什么……不能包容谭家的子孙呢?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不会介意的。” 谭诚金哭着连声说“谢谢!”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荡:“这么多年,来铁板镇谈迁坟移墓的人不少,都是要迁进来,大家都知道,确实有外姓人迁来了,先不说这些,只想说唯有今天,我们出现明显分歧,为什么呢?因为牵涉到这个家族的历史,他爷爷走之前,跟我聊过,说有一天会回来的,说他是奉父命再次迁移,在座的也都听说过,他们一家一直放心不下那些家传的物件,他说会让那些东西化为尘土,再还给老祖宗,现在,他已化为尘土,想问谭家小子一句,那些东西今在何处?” 何青屏再次震惊,竟有这段隐蔽的历史,不免对谭诚金的回答心怀忐忑。 谭诚金慢慢地从地上起来,无意有意地朝他们看一眼:“爷爷死时,我没出生,听爸爸说,爷爷去世前做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决定。”说着说着,说不下去,只能望着房顶,几个老人抢着问是何决定,又慢吞吞地说,“爷爷让爸爸把字和画用浆糊刷在棺材底上。” “啊!”惊叹声一片,有人骂“败家”,有人赞“气节”。 “我爷爱字画如命,他说,要把那些字画的精髓融入身体,再把字画还给祖宗,我妈后来对我说,说我爸好几次想上吊,也想把命化为尘土,早点还给祖宗,我不恨爷爷,人,穷得要有骨气,每次想到这个,上坟时都会磕破头。”他指自己的额头。 何青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暗叫好险,对谭诚金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了解,他骗起人来,别说眼睛,连一根眉毛都不带跳一下,这是怕穷,怕出来的超乎想象的表演发挥,是怕出来的境界。 苍老声音一声悲壮的长叹:“他带走的是我们的一部分历史!” 接下来,老人们相互继续争执,竟相持不下。 “内阁举手表决要开始了。”谈冰凌轻声说。 何青屏慌忙中帮谭诚金分析形势,极有可能出现一票否决的场面,五比四,不是输,就是赢。 他问:“你爷爷刚才说过话吗?” 她摇头:“不爱说话,喜欢听他们吵,回家再批判。” 他的嘴几乎碰到她的耳朵:“如果那小子祖坟迁走,冰洁爸妈说不定就能上山,腾出了地方,又有人继续带走‘向阳峰’的阴气,两头都好,这事如果能成,定然重谢。”知道机不可失,只能煽动。 果然不出她所料,洪钟般的声音回荡:“都别再吵,不能因此伤了和睦,否则,就是我这个族长的失职,开始吧,按惯例,相持不下,举手表决。” 他轻戳她的腰,她打他的手,作愤恨状指点他们,像一只花猫朝老人快步走去。 第81章 拉票 她到后排最右侧老人身边,俯身低语,老人欲推开她,她不顾其他老人的眼神,搂紧他脖子继续耳语,末了抢过他的拐杖跑回来。(.) “犟着呢,只能威胁,但愿管用。”她做个鬼脸。 夏冰洁双手作揖,何青屏竖起大拇指,心想九位收买两位,赢面也只占四成,不确定因素太多。 由于谈冰凌打岔,老人们一时忘了表决,族长提醒:“现在投票,反对迁坟的请举手。”高高举起右手,像一面旗帜,他身边的老人跟着举手,后排最左侧的犹豫一下,也举手。 族长回头看一眼,随即起身面向大家,见其余的都垂着脑袋:“不要睡觉,反对的请举手。”采用逼迫手段催促举手。 气喘嘘嘘的声音:“族长,您不用站……着,能看见,反对的……四票,没举手的都赞成迁坟。” 族长心有不甘:“没举手,也不代表赞成,可以弃权。”“啪”地拍一声响,“赞成迁坟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三只手举起,族长说:“三票赞成,另有两票……”见又一只手举起,“那就是四对四……” “先别放手,也别唱票,我有话要说。”谈冰凌的爷爷拄住扶手站起。 族长问:“你从来不讲话,今天是怎么了?一定金口玉言。” 爷爷缓缓转身,指着何青屏他们:“刚才都看见了,不听话的孙女跟我悄悄话,原本我是赞成迁坟的,她给我这么一说,倒让我为难了,这不成了作弊吗?所以啊,得把话说前头,她为什么要跟我悄悄话。” “真是的,我爷爷快疯了!”谈冰凌恨得直咬牙。 何青屏更是大感意外,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瞪着大眼硬把牌的顺序打反了。 几位一直举着手的老人不乐意了,有骂“有屁快放”,有说“举麻了”。 爷爷笑道:“麻了,就先放下来,等我屁放完,再举嘛,一群老糊涂。”望着族长,指指后面,“凌儿身边那两位,从松溪镇过来,去年,那件闹得全城议论纷纷的离婚案,女主角就是后面的女娃娃,小时候总来玩,爸爸前两天没了,妈也走了,都被石头撞死了,其实,都是被那要命的婚姻给害死的。” “我也听说了,弄得挺惨。”沙哑声音附议。 “老不死的,到底想说什么?还等我买菜呢。”另一位老人挖苦。 “没菜,到我家超市去拿,不过要给钱,有碗饭,就饿不死你。”爷爷的话闸关不住,“凌儿,带他们过来。” 谈冰凌转怒为喜,拎起拐杖带他们走过去。 爷爷端详夏冰洁:“是这女娃娃。” 族长一股火窝在胸腔,生硬地说:“家族会议,你把外人请来,到底要做什么?” 爷爷梗一下脖子:“以为我没事找事?当然是有用,因为他们跟刚才的表决有关。”咳嗽两声,摇手平息议论,“那小子把祖宗迁走了,腾出来的空穴怎么办?这个有人想过吗?不能一直空着吧,不等于盼着有人死吗?女娃娃正好想把爸妈迁过来,她说了,要是准许,就出钱帮我们修缮祖宗墓地,这是一举两得,省得我们阻碍人家尽孝,自己还都尽了孝。” 爷爷的话在老人堆里激起强烈反响,热议不断,争吵又起,投反对票的老人怪他不早说。 族长已明了他的意思,心想即使投票,也是五比四,谭家小子仍然可以把坟迁走,有些郁闷地问:“怎么个修缮?赞助多少?” 所有眼光集到夏冰洁身上,谭诚金也投来眼巴巴的目光。 何青屏见她慌张,耳语道:“我允诺过谈冰凌,只拿钱,不负责修,五万。” 夏冰洁牵着谈冰凌靠近爷爷:“这一年多,家里出了好多事,谢谢大家都惦记着,如果准许我爸妈迁来,我赞助三万八千,另外,还能提供一些石材,你们找人修缮和运输。” 老人们又成了嗡嗡响的蜂群,爷爷对族长说:“女娃娃孝心可鉴,用这些钱,多增加一些石栏、石梯,再把香案上祖宗们的墓地修整一新。” “再修一下上山的路,最好能上去车,都爬不上去了。”“最好弄一对华表。”老人们七嘴八舌出主意。 族长见原来反对的都成了赞成派,无奈地宣布:“两件事并一件,再投一次,赞成的请举手。” 他率先举手,其余的纷纷举手,竟全票通过。 夏冰洁热泪盈眶,搂着何青屏不知说什么好,谭诚金毫不迟疑地跪地上磕头,只是少了呜咽声。 当下议定,谭诚金于第二天傍晚前在有人陪同下迁走祖坟,夏冰洁自选时间带着爸妈骨灰盒过来,到族长那里缴钱并领收据。 何青屏向谭诚金递个眼色,到他跟前问:“明天有人给你打帮手吗?” 谭诚金挠挠头:“没有,就我自己。” 何青屏对族长说:“我们可能后天就要离开,明天就想带骨灰盒过来,镇上有瓦工吗?” “没有,我们也从外面请,你们得自己带来。”族长变得慈眉善目。 “明天行吗?”何青屏问夏冰洁。 “你拿主意,都听你的。”她说的是心里话。 “大哥。”谭诚金想清楚何青屏的用意,上前插嘴,“到时我也出点钱,让你带的瓦工帮帮我,我怕自己弄不了。” “这没问题,幸亏有你,她的爸妈才能过来,明天到山上,有事你尽管说。”何青屏帮他出主意,“下山时,你要拿不了,干脆上去前雇条毛驴。” “哎呀,大哥,幸亏你提醒,四位祖宗,没毛驴,真下不了山。”谭诚金掏出烟盒,何青屏指屋顶。 族长咳嗽一声,问他们还有什么事,说要讨论修缮方案。 谭诚金千恩万谢后往外走,谈冰凌把拐杖还给爷爷,又耳语一句,刚到门口,何青屏对她说句什么,她又颠颠的折返回去。 他趁机对下面的谭诚金说:“回城再联系。” 谭诚金边走边在背后翘起两根大拇指。 何青屏暗骂一句,打开车门,把一匝钞票递给夏冰洁:“快去交保证金。”进车又拿出一叠清点,不大工夫,她跟谈冰凌钻进车里。 何青屏把钞票递给谈冰凌:“五千,不多。”见她推拒,“听我说,她爸妈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又在外面,要继续麻烦你。” “那也用不着这样啊。”她半推半就。 “小凌,这是天大的事,这点钱,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我是想,你今后要是上山,顺便帮我爸妈点支香,放几只水果。”夏冰洁可怜兮兮地央求。 “我就心软,那我收了,今后不要这样了。”谈冰凌心里合计,连现金加项链,差不多小一万,晚上可以多打几圈了。 傍晚,众人又到“麻辣轩”聚齐。 谭诚金正跟张松绘声绘色的讲他们在祠堂的表演:“一个死局,硬生生地给扳活了。” 何青屏在外面听见,笑着进屋:“你才是表演一流,听得我们跟着掉眼泪,血泪史啊,特别是那义正词严,让你祖宗都汗颜。”帮夏冰洁拉出椅子。 “哎呀,大哥,前面的你们都不知道,今天算把一辈子的跪都下完了,那族长老头训我半天,真把我弄急了,又不能动手,那些话其实是我心里的拳头,还真起了点作用。”谭诚金露出憨笑。 “他们不会怀疑吗?迁出迁进的,多巧呀。”张松接过香烟。 何青屏微笑:“不会怀疑,为啥?冰洁的爸爸去世,这不可能事先计划,在哪都能问着,巧就巧在这,一巧能解一百个疑团。” “再聪明的人,也不会想到我会利用爸爸的去世,上山的人越多,场面就越乱。”夏冰洁从盒里抽一支烟。 “的确。”张松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画,“这是‘夕阳峰’,中间是河,那边是‘向阳峰’,我站的那个位置,离河面,差不多二百五十米,两峰之间估计有一百五十米,他家祖宗下面的悬崖,连猴子都梭不下来,因为有一段是倒凹进去的,河的上方多了一段石檐,他祖宗旁边全是草和灌木,除了石头就是石头。” “这么说,别无出路。”何青屏盯着桌上正在消失的草图,“河里船多吗?” 第82章 开棺 “一个多小时,就看见一条小船顺流而下,不像是打鱼的。(.无弹窗广告)”张松摇头。 “嗯。”何青屏问,“都打好了?” 谭诚金正奇怪夏冰洁抽烟,回过神:“打好了,刚开始修鞋的不给打,我多给五十,才给弄,五条小、一条大,用的双层人造革,很结实,又到缝纫店打棉花套和塑料套,工具也都买好了。” “可能碰上的问题。”何青屏喝口茶,“一是看现场的人,怎么避开他们视线;二是拿装东西要隐蔽;三,也是最关键的,东西怎么下山?从原路下去,不保险,万一半路杀出程咬金,一切全完。” “那悬崖实在太高,放绳子,请专业攀崖的都够呛。”张松成了摇头翁。 “大哥,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怎么做?你说。”谭诚金也点上香烟,不再挥手驱赶。 何青屏闭眼陷入沉思,半支烟工夫过去,睁开眼,“有船顺流而下,说明这条河走得通,冰洁,你叔会划船吗?” “船?”她的头像大角度摆动的风扇,突然一拍桌子,“想起来了,小梅会,她晒得黑黝黝的,就因为总到公园湖里去练习划船,有时到峡谷里参加比赛,叫漂流队员,可没船。” 他很觉意外:“那好,兴许她有办法,从‘夕照峰’到‘日梭桥’,大概有多远?” “得有一里多水路,连漂带划,至少得二十多分钟。”她默想后说。 “等会去找她,当面说。”接着他谈自己的想法,进行详细分工,直到他们明白无误,不再提问题。 “到时,所有手机都静音,用震动,保持畅通。”何青屏起身招呼服务员上菜。 第二天10点,夏冰洁正与谈冰凌在超市门口闲聊,何青屏接到张松短信:“两座已刨开。” “我们先上去,有空你们姐妹再聊。”他朝停车处走去。 “用我陪你们上去吗?”谈冰凌追着问。 “不用,你玩了个通宵,别晕乎乎的摔一跤。”她打开车门,“别理她,我们走。” 二分钟后,整座镇子已隐身车后。 “就前面那个路口。”车刚停稳,她下车打开后门,拎出两个白布包往山上走。 他调好车头,背上包一阵快跑,从她手里接过一只白布包:“这山挺漂亮。”满山皆是松树。 “是有些仙风道骨,像那九个长老。”她跟随急行,“幸好不远。” 转过两个弯,再往上,山道变陡,山顶乱石横空,远看像一群闻鸡起舞的剑客。 至山顶,何青屏眼前豁然开朗,远方有几朵白云正在漫步,风动满坡青草,也吹散他们身上热浪。 刚下到草坡,右侧传来一声怪叫,拴在石头边的一头毛驴正扭脸看他们。 “哎,干什么的?”巨石堆里蹦出一个中年农民,望着他们,手上忙着系小门扣子。 “把我爸妈送上来,族长没给你说。”她别过脸。 “松溪镇过来的吧?”他上前打量一遍。 何青屏把布包递给她,从包里取出一条香烟,趁他不及反应,朝他胸口扔去,仓促之下没接住。 “对,她爸妈刚来贵地,请你老哥照顾了。”何青屏示意她先走。 “好烟啊!”农民拾起香烟夹胳肢窝,“下面正挖呢,干好久了,我就在上面放哨,你们下去吧。”朝下喊一嗓子,“松溪镇来人了。” 下面传来回应:“好嘞。” 何青屏追上她,两人在坟堆里跳跃穿行,暗笑他们居然有互相照应的默契,可能原来干过这种差事。 前面左侧坟前又冒出一个精瘦的光头农民:“你们……”见有东西朝自己飞来,敏捷地伸手一抓,“哟,多谢了。” 何青屏到他身前:“送她爸妈上来,你觉得下面哪个位置最好?”不让他腾出空闲。 “真没注意,坟不少,他们迁走的那些坟,位置就不错。”农民翻看手中香烟。 “你肯定有经验。”何青屏从裤兜里摸出两张钞票。 他被红色吸引:“经验说不上,越往右,越靠近我们祖坟,正好错开对面那座山。” “这句话,就值钱。”何青屏把钱塞他手里,又立即“嘘”一声,“上面那位有烟没钱,揣好了。”见他要拒绝,又道,“肯定要干过中午了,这里有瓶酒,还有些凉菜。”从包里拎出一只塑料袋塞他怀里。 “你真是太客气,都不好意思。”农民左搂右抱,生怕酒瓶掉地上。 “你们辛苦,只是别一个人喝,他会闻到酒味的。”何青屏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那不会,跟他是好兄弟,你们去看看吧。”农民原地转一圈,欲找地方。 “老坟,味大,闻过后,那味会在鼻孔里扎根,我胆子本来就小,是没办法,要陪她上来,她胆子更小,等他们把骨头骷髅清理干净,再下去。”何青屏想用气味把他熏远点。 “那肯定的,她像花儿一样,没见过那个,更闻不了那味。”农民又朝上面看。 她见他装神弄鬼,使劲憋着笑意,拎着布包独自往下去:“我胆子大,偏要看,看会不会做噩梦。” “你就嘴硬,劝你,最好离远点,免得一到晚上成了糍粑,非要粘我身上。”何青屏冲她背影嚷,又对农民说,“走吧,一起下去,你不得盯着吗?” “没什么好盯的,这上面除了坟、死人和石头,没别的,即使有别的,也弄不走,由我兄弟俩照应把关,这山上没丢过东西,走,找个地方,我们边喝边等,不然真不好意思喝。”农民腾出手指山顶。 何青屏朝她又喊:“我喝酒去了,你请他们把右边清理干净,不行,多给点工钱。”又自言自语,“这钱不能省。” “你好烦,知道了,我就站这,也怕闻那味。”她看着下面,用力跺地面石板,清亮喊声回荡,一会儿传来回声。 下面的谭诚金和三个光膀子男人听见喊声,都抬头望她,她赶紧抬手往下指,谭诚金会意,招呼其他人手握钢钎撬中间左边的棺盖,四人环绕棺尾,一阵低沉号声夹着“噼里啪啦”的动静,盖子应声掀起,四人一起侧身用肩上毛巾捂住鼻子,她看见棺材里白乎乎的骨头,顿觉毛骨悚然,浑身冷嗖嗖的,不禁回头望一望,担心后面伸过一只手。 这时,光膀子三人又撬第二口棺材,谭诚金蹲第一口棺材旁边,慌里慌张往袋里塞东西,她心想幸好有东西,总算没白辛苦,好奇他塞进袋子里的是什么。 由于埋葬时间已久,加上从不修缮,长年累月的雨水透入浸泡,棺盖跟朽木一般,那三个光膀子的男人似乎很有经验,钢钎的部位吃得很准,齐喝一声,第三只棺盖又轻松撬起,这时,谭诚金察看完第二口棺材,朝她摇摇头,又摆摆手。 当第四口棺材撬开,那三人也蹲下用钢钎扒找翻看,其中一人从尸骨右侧拎出一个略微发红的包裹递给谭诚金,他毫不迟疑地塞进袋子,接着从第三口棺材里翻出一样东西,在自己裤子上擦拭后放进袋子,与其余人交头接耳一阵,他向她挥挥手,又捏一下拳头。 她见大功即将告成,更加忧心如焚,哆嗦着掏出手机按几下。 突然,听见何青屏在上面大声说话,赶紧揣好手机,竖起耳朵聆听,话被山风一吹,模模糊糊地听不清,说话越来越近,又听见其他人在说话,她慌忙朝他们挥手,见谭诚金指自己的鼻子,又指耳朵。 她大喊:“你们快点,我等得尿都急了。” 扭头见何青屏陪三个人下来,除了喝酒的农民,另外二人赫然是九老中的二老,其中一位是族长,白须飘飘,行走也轻快。 她迎过去,何青屏喊:“你喊什么啊?” 她快速跺着脚:“都怪你,让我喝那么多稀饭,内急,你说怎么办?” “我让你喝,你就喝啊,都让老人们笑话。”他看起来比她更尿急。 “她跟我孙儿媳妇大小,没事。”另一位老人快步走到两只布包旁,看着下面正忙碌的人,对那农民说,“没喝多吧,人家正需要帮手,你倒好,快下去帮忙呀。” 农民“喏”一声,顺着小路往下滑行,转眼间蹦到打开的棺前,犹豫一下,捏着鼻子靠近。 那老人又喊:“转转看看,别刨错了坟。” 那农民猫着腰拿着一根钢钎挨个棺材翻看一遍,又蹲在谭诚金旁边,检查他正装骨头的袋子,起身向上摇手,接着到周围坟墓穿梭察看,最后到崖边石头堆看,又朝上摇手。 夏冰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道他们把东西藏哪了,一时忘了要小便的事。 第83章 承诺 族长站台阶上手拈长须,观察何青屏和夏冰洁的举动,始终瞧不出破绽,昨晚向松溪镇的老伙计打听过,女娃的爸爸的确刚去世,照理与谭家小子无任何瓜葛,令他困惑的是,他们为何要给自己的族人带酒,难道那凌丫头关照他们要与看山人交好?转念想,如其暗中串连,说明坟里真有东西,谭家钟爱收藏,过去小有名气,令他们利令智昏,暗暗冷笑一声,心说就算天生长着翅膀,也休想飞下向阳峰,待查出,一顿乱棒将其逐出,又为家族添得一些珍藏。 他到那位老人身边:“叫他上来,别妨碍人家。”蹲下捧起一只白布包,确认为骨灰盒,“实木的吗?” 何青屏蹲他身边:“楠木的,雕工很细,盒子不比棺材,埋起来方便,族长,想在那些空穴旁边另起坟。” “你们出了钱,这点愿望不成问题。”族长拍拍手,招呼刚上来的族人和老人,“我们到那边看看。” 见他们远去,她从后面搂住他:“哎,老头好像起疑了。” 他见谭诚金朝自己捏一下拳头,以右手握拳回应:“怀疑是他的自由。” “亲眼看见装了好几样东西,就怕碰坏了。”她担心。 “即使是瓷器,都不会坏。”他见三口棺材里的骨头已捡拾干净。 “那族长老头在棺材里躺一千年,也琢磨不出东西怎么就没了,就在他眼皮底下。”她用脸蹭他后背。 “他精着呢,故意让他们看守不严,露出破绽,随他们挖,然后螳螂捕蝉,一见他上山,就知有备而来。”他见一位光膀子的人拉上袋口。 “说不定山上埋伏了好多人,但白费力气,这叫他长老高一尺,我夫君高一丈。”她与他并肩站立,顿生武侠书中常描写的联袂走江湖的豪气。 “又叫‘姐妹上下齐动手,一江混水匿影踪’。”他仰望长空,随口冒句酸水。 她摇晃脑袋:“好诗,请著名书法家写下来,贴三楼墙上,一辈子当纪念,励志后人。” “教会他们登高望远,放眼世界,专门盯着人家祖坟。”他提起两只布包。 “让他们光大我们的事业,成立全球冥国事务服务中心,凡是嫌祖坟不冒青烟的,都是服务对象。”她跟随他的思路将胡扯进行到底。 “有创意!”他朝身后喊一声:“我们下去了。”下行时平直张开双臂,像挑着扁担,又像寻找平衡。 光膀子男人见他们下来,一窝蜂上前接应。 她站稳后轻声说:“三位叔叔,有劳您们了。” 下午2点,何青屏与酒气熏天的光头农民边聊边下山,掉在后面的三位叔叔仍光着膀子,到公路边不见人影,唯有道口留下几堆新鲜的驴粪,安静的散发着青草味,心想谭诚金牵毛驴行到这里,肯定被第二次搜查过。 她招呼:“顺路,带你一段。” 那农民摇着头:“我就住前面,带上他们吧,这里不好坐车。”边走边挥动手里的香烟。 何青屏围着车转一圈,确定没被碰划过,往山上凝望一下,把它扔进记忆中,钻进车里。 “过铁板镇再说。”他嘱咐,从农民身边驶过,进入镇子,街上依旧行人稀少,谈冰凌的超市门口有三个老太婆正闲聊。 过了石拱门,她说:“我打电话?”见他点头,拨通手机,“先不说别的,你们在哪……等着,我马上再给你电话。(.)他俩在我家。” 他摸出手机想一想:“保险起见,暂不碰面,告诉她,让他们打车直接去温江,我们到那里汇合。” “好。”她又拨通手机。 他也拨打,响过几声后接通:“听我说,你现在打车直接去温江,别管车费高低,我们可能比你先到。”关掉手机对她说,“昨天钱存银行了,见到取款机,你去取二万。” 她回头对他们说:“三叔,你要允许小梅出门,这次就带她一起走。” “正想跟你们说呢,昨天缠了我一天。”三叔大喜过望,“再帮找个婆家吧。” 二叔凑上前:“小洁,有机会也带雨新闯闯吧。” “记住了,等会停车,你们先别下,等我回来。”她给谈冰凌发感谢信。 “小洁,有件事憋好几天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三叔跟二叔耳语后说。 “说呗,又不是外人。”她按发送键。 三叔跟二叔又对望一眼:“你爸临终时,小梅也在场,她回家提到爷爷坟里的那尊佛像,我才想起来,今天看你们迁坟,我们又合计一下,看能不能也把祖坟迁一下。” 她琢磨他们的真实意图:“我爸最后那句话,早当耳边风了,那佛像是什么样的?” “你爸最早提过,说是一尊明朝的玉佛,爷爷死时,赶上动乱,他不放心,说放家里,不如藏地下,过了几年,就真带走了,说实话,这尊佛要能管点钱,几家都跟着借光,日子也就好过了,毕竟满山石头不如一尊小佛。”三叔不顾二哥一再叮咛,一口气说清楚。 她拍一下何青屏:“你怎么想?当时爸爸是对你说的,要拿它来赎我。” 何青屏本不想插言,只好说:“几位叔叔,我斗胆讲一句,如果有风水宝地,迁祖坟可以,最好东西不要动。” “你怕它不管钱?”二叔试探着问。 “觉得没必要,今后不缺钱,有小洁的,就有你们的。”他寻找取款机。 “这样当然最好,免得惹爷爷生气,那姓谭的迁祖坟,好像就是为了里面的东西。”三叔引证敲打。 “没错,他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只有这条走,就求我帮忙,东西出来后要变成钱,挺不容易,他也不认识其他人,现在,我们不一样,债还完了,小梅要是能干,跟她姐挣一年,足够给三叔你盖栋大房子的。”何青屏发现不是三二句能打发。 “这样啊,那是不能随便动。”三叔对他一直心存信服,他的话无疑是一种承诺。 “那我家呢?”二叔见三叔顺风倒,有些发急。 “放心吧,雨新是夏家独苗,小洁一直惦记他,会帮他的。”何青屏心里有了计较。 她对叔叔们的表现略感不耐烦,指前面:“停那,我去取钱。”下车时一言不发。 “叔,除了石头,你们看在当地能做点什么买卖,如果想法好,需要些钱,就告诉小洁,她做投资人,虽说满山石头不抵一尊小佛,但十尊佛像也不抵一桩赚钱的生意,不会坐吃山空。”何青屏像当初敷衍张松一样,提模棱两可的建议。 “太好了,你这是从根上帮起,整个夏家都会借到好处。”三叔反应较快,一把按住正欲申辩的二哥,“回头我们商量一下。”用眼神与默不说话的堂弟交流。 “我的想法是,留东西给后人,不如留些事情,就像当年祖先传下雕刻手艺,一传就是几百年。”何青屏猛然想到谭诚金,曾有过承诺,觉得应该兑现,跟再有没有谭家祖坟可刨无关。 “二哥,我说过吧,青屏才不会惦记爷爷那点东西。”三叔揭露秘密。 “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二叔又羞又恼。 何青屏有些不是滋味,又想何必计较:“叔,我是外姓人,又刚认识,不管怎么想我,都不过分,说实话,从现在起,我和小洁啥也不干,也吃穿不完,别说一尊佛,比它值钱的东西,我手里多着呢,一件就值几百万,他爸爸神志不清,所以误会,但我们是清醒的,就不能有这种误会,小洁呢,我是看好了,不是为了她,我跟你们根本就不认识,帮你们就是帮她,今后,不要再讲这样的话,多想想全家怎么才和睦。”并不为受到冤枉感觉委屈,他们没有怀疑才不正常,但必须正确认识彼此关系,否则,随时可以扔下他们不管。 “不会再说这种话,连这样想,都对不住你,玉佛也不提了。”二叔在三叔的催促下道歉。 “我跟小洁好,何家和夏家同气连枝,谭家祖坟就与我有关,也是我们孩子的祖坟,帮别人刨祖坟,但不会刨自己的祖坟,即使里面有秦始皇的皇冠,有价值连城的宝藏。”他见夏冰洁朝这边跑来,打开车门。 她上车忙着数钱,又把数好的钱递给他,让他重数:“三位叔叔,一人二千,都不要推辞。” 趁叔侄相互推让,那位沉默不语的表叔突然对何青屏说:“我儿媳妇他爸的坟在一座土山上,这几年暴雨,总形成泥石流,那土山越来越小,眼看会垮塌,几次提到迁坟,就是找不到好风水,这个能帮忙迁一下吗?” 第84章 绝创 夏冰洁接过话:“去年就听嫂子提过,上个月不是迁了吗?” 表叔紧攥钞票:“是托人找过向家族长,说得好好的,突然变卦了,狮子大开口,要五万,她爸是病死的,把家砸了卖了,也没这些钱。(.无弹窗广告)” “他爸坟里也有东西?”无利不起早,她知道这是唯一的真理。 “那她没提起,怕水把坟冲跑,其实,找个地方一埋,就行了,她偏不依,跟我儿子闹。”表叔往身上套衣服。 “闹得挺厉害,经常威胁要离婚,我去劝过好几次。”三叔把钱揣兜里。 “迁坟,肯定要花些钱的,我爸妈上向阳峰,也花了好几万,这个实在帮不了。”她冲何青屏说,“我们这里两处好风水,一是向阳峰,另一处是沿日梭河一直往上,在与邻县的交界处,有一座双龙山,山更高,三条山脉像三条龙在那里碰头交汇,双龙山是龙头,景色特别壮观,很多老人的最大心愿就是‘来世上双龙,今朝苦愿受’。” 他悄悄指一下手腕:“有机会带我去玩。”心想又不是专业迁坟慈善,反应尤其冷淡。 表叔见他没反应,着急道:“今年下了好几场暴雨,冲走好多坟,有些人还在泥里捡到好多东西,都是铜器,要再不迁,明年就真冲走了。” 他想泥石流冲下来的不可能有瓷器:“表叔,我们还有急事,你儿媳妇有什么话,让她跟小洁讲,一能减轻她的抱怨,二来姐妹间说话更方便,我不是推诿,凡是这边的事,全部由小洁说了算。”心说向阳峰下来的东西,至今没扫过一眼,哪有闲情关注泥里捡来的。 这时,三叔和二叔下车,那表叔慢慢地挪动屁股,欲言又止的样子,待下车,见她与他们挥手说再见,猛地扑上前,拍拍她胳膊:“要是能帮她爸迁坟,我告诉你们谁家祖坟有东西,也都是想迁坟的。” 她大惑不解:“叔,别人祖坟里有东西,跟我们没关系呢。” “你们不就是专门收祖坟里的东西吗?真的,我们那边住着原来的大户人家,好几家。”表叔见何青屏打方向盘,双手扳住门,急得直跳脚。 何青屏挤出一点笑容:“你让儿媳妇跟小洁说,我们办完事,还可以再回来。”忽然心中一动,事情往往都是无意间撞上的,上螺旋峰便是如此,对他的话不抱希望,看看也无妨。 她嘱咐表叔:“我叔有我的电话,让她给我打。”见他松开手,“走吧。” 两人同时长出一口气,他按照gps提示路线行驶,恨不得生出翅膀。 “母以子为贵,自从去年生了儿子,那嫂子又骄又横,一不合心意,就扬言离婚、带走儿子,所以表叔他们干着急,说是为了儿媳,不如说是为了孙子。”她打开音乐。 “你定,看她能不能说服你。”他摇下窗户,递给她香烟,“提醒一句,你这表叔很有心眼,心里藏着别的想法,最简单的,他想趁机捞一把。” “呵,你太高估他了吧,为什么?”她觉得他门缝里看人。 “就因为他一路上只听不说,在动心眼,最后才憋出关键一句,告诉我们实情,不信,你等着瞧。”他关闭gps的语音功能。 两人车快,赶到在路上预订的温江“峨山大酒店”时,其余人还在路上。 他们抓紧时间冲掉满身汗臭,他刚点上香烟,传来敲门声,她用毛巾擦着湿发开门,只见敲门人尖叫着朝自己扑来,她慌忙抱住,跟拎着背包的张松打招呼。 “你想勒死我呀,快松手。”夏冰洁对吊在脖子上的人说。 “姐,说好了,今后每次必须带着我,这一路上憋坏了,心里像长出无数只手。”小梅落地关门。 “看把你激动的,连哥也不叫,桌子上有茶,还有冰水。”夏冰洁觉得小梅正点燃自己的情绪。 “姐夫。”小梅仍按自己习惯叫,一下蹿到他跟前,“谢谢你带上我玩。” 何青屏眯着眼:“是玩吗?我没觉得呢。” 张松把包递给他,拧开矿泉水:“你们不知道,自从十点半与她在夕照峰下碰面,问个没完没了,怪你们太慢,怪工作没安排好,怪给她说晚了,一会下水,一会跳上皮艇,恨不得要从悬崖绝壁爬上去。” “冤枉,一点没耽误,也耽误不起,那族长眼看着就下来了,我急得差点尿裤子,幸亏那谭诚金手脚麻利,见我手势,拎起袋子跑到崖边,想都没想,挥手就往下扔,掉转头又跑回原处。”夏冰洁在路上本想跟何青屏讲看到的过程,见他总哼哼,便憋回心里。 小梅光着脚丫蹦到众人中间,神情紧张地说:“终于等到我姐的短信,赶紧招呼他上艇,以为他挺灵巧,一脚踩空,扑通掉进水里,我边捞他,边往山顶看,就看一件红色的东西向头顶砸来,吓得我直抱头,跟他又一起掉进水里,那东西掉在离艇十米处,直往水里钻,心一下冰凉,那里像峡谷,水最深,我哪有那么好的潜水本事啊,爬上艇四下寻找,那东西在前面不远处慢悠悠地冒出来,半漂半沉的,哎呀,我的天啊,把我急得哟,生怕袋口不严实,透进水,恨不得跳进去捞。” 何青屏被她的动作逗乐:“漂了很远吗?” 小梅抬手制止张松不要抢话:“我来说,幸好那东西没桨,他拿着带钩竹竿,两次都钩着了,往回拽,河水往下冲的力道特别大,拉到半道又跑了,我看这不行,赶紧划,等挨得近了,我说你捞我,接着跳进水里,单手抓住它,一手再薅竹竿,终于,它不再跑了。” “差点把艇都整翻,小梅反应快,扬手把包扔给我,抓住艇后的绳子跟着往下漂,差不多有十分钟,才到水面宽阔的地方。”张松不顾小梅的阻止补充说明。 “到了日梭河桥下,钩住岩石上岸,放开艇,让它自由玩去,上到桥上,麻烦了。”小梅仿佛浑身仍然湿淋淋的样子,抱着双臂打着哆嗦,“那些鬼司机没一个敢停的,以为他劫财又劫色呢,加上他长得不太像好人。” 张松哈哈大笑:“幸亏我计高一筹,不然这会还在桥上呢。” “哎呀,没埋没你的功劳,他让我到道边先躲起来,然后一招手,转眼两台车停他面前,一辆的士,一辆黑车,最后上了的士,那司机见到我的样,以为我是埋伏的歹徒呢,跟我们商量,说顺风车,不要钱,到城里,我们下车就行。”小梅通过肢体把所有细节都表述清楚。 “我说好,到了城里,那司机停车,我扔给他五十块钱,他才发现错怪好人,还要找钱。”张松似乎特别害怕小梅瞪眼。 “然后找店买了这身衣服,不然其他司机还是不敢拉。”小梅接过何青屏递来的矿泉水,“最难受的是路上,我跟他只能聊别的,怕被人听去,你说多难受!” “早知道,我跟你一路,山上没意思,除了死人就死人。”夏冰洁感觉错过一次冒险。 “你不在山上,我大伯他们怎么办?”小梅人颠脑不傻。 “也是。”夏冰洁指一下何青屏,“下次,安排我最佳角色。” “姐,我就佩服我姐夫这主意,换谁,都往复杂里想,不是攀爬,就是用绳子往下放,这招太绝,直接扔,尼玛,那可是两百米高,装的全是值钱的东西,路上没敢看,赶紧看看吧,值不值钱?” 何青屏不语,夏冰洁说:“我也揪心,那族长老头到山上斗智斗勇,监视,又搜查,他如意算盘早打好了,不管小鱼,还是虾米,只要蹦出来,就一网打尽,路上,我想过无数遍,除了往下扔,没别的办法。” “谁都担心,他昨天说完,我一夜没睡好。”张松一反常态,说话明显增多。 “往下扔,只会有一种意外,刚扔出去,突然一阵强风刮来,把它吹回向阳峰,或者把它吹到对岸,摔在石头上,那就很难说了。”何青屏双手比画,“最里是棉花套,拉上塑料袋,袋里会留下空气,拉上皮革袋,又留下空气,这两层就像充气救生圈,又是掉进水里,减震效果非常棒,关键是,谭家不藏瓷器,纸质的东西在这种保护下,摔多少次,也不会坏,只是一般人不会这样冒险。”何青屏看着他们,产生一种从没有的愿望,特别喜欢众人拧成一股绳做事情的样子,“归功于张松观察细致,不仅是绝壁,还回凹,只要扔出悬崖,就能掉进河里。” “姐夫,拿出来看看吧,再让我紧张一下。”小梅蹲他跟前。 “等人到齐,再看。”何青屏不知道为什么,总惦着谭诚金,或许他为祖坟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第85章 脚印 由于的士抛锚,谭诚金背着遗骨赶到宾馆时已近傍晚,体恤扣子全解开,鞋和裤子沾满泥土,像个逃难的。 何青屏递烟,夏冰洁送水,张松接包,小梅好奇地上下打量。 谭诚金微感意外:“我又犯错了?”对他们的热情没底。 “挺有自知之明,犯了什么错,老实交代就好。”小梅随口接道。 “大哥,这谁家美女呀”谭诚金见何青屏笑而不语,顿觉放心。 “说谁美女等于骂人,懂吗?”小梅拎他带来的大背包。 “骂人?那我道歉,你实在太丑。”谭诚金拿她与夏冰洁对照,“迟到不能怪我,也没法怪司机,谁都不愿摊上。”认真解释惹来一阵哄笑。 “唯一的错,你不到,小梅没法看那些东西。”何青屏提正经事,“她辛苦从水里捞起,却没机会看。”向他表明谁都没动过坟里的东西。 “等我干嘛?”他琢磨众人表情,“真没看?那赶紧,已经对不起小梅了,看这几位老祖宗到底爱不爱我。”转圈满屋搜索。 夏冰洁从柜里拎出皮革袋:“我猜,那红布包里是字画。” “觉得不太像,时间匆忙,随手按了两下。”谭诚金接过袋子,蹲下拉开,“第一个是高祖,是只黑布包,好像能防水,布还挺筋道,有些重,跟上次手感完全不一样。” 其余人围袋子蹲下,何动手拉开里面的塑料袋,张拎出棉花袋。 “小心,这次又有一只镯子,是高祖奶坟里的。”谭诚金双手兜住袋底。 何青屏见棉花袋略微湿润:“幸亏浸泡时间不长,渗满水,就真沉底了。”小心地打开拉链,露出黑包和几乎褪尽红色的布包,他四下按按,又抓握几下,“肯定不是金砖,知道是什么吗?书!” “啊!”谭诚金一屁股坐地上,差点带倒身边小梅,眼里充满沮丧,“藏破书干嘛,文化人真是太要命。” 夏冰洁和小梅也一脸失望:“姐,只好捐给希望小学了。” 何青屏从棉花袋里摸出那只镯子,毫无杂色,通体翠绿,像大户人家青砖墙头的老青苔,镯内有一行小字,一时看不清楚:“毕竟还有镯子,没白辛苦。”递给谭诚金。 “原来蓬头垢面的,在裤子上擦过,才有点亮光,这能值几个钱?”他欲递给张松,半道被小梅抢走。 “小梅,别乱抢,掉地上怎么办?”夏冰洁埋怨。 “姐,它只有你戴,给你抢的。”小梅不以为忤,往她手上套。 “又不是打扫战场,抢到就归你呀,这是人家的东西。”夏冰洁接过。 “我说,这东西只能归你,我一个大老爷们,胳膊这么粗,没法戴,不过比上次那只好看。”谭诚金心想你喜欢,大哥还能给些钱。 “小洁,你把它收了。”何青屏对谭诚金说,“让你稳稳心,这镯子给你五万。”忍不住想补偿他。 “大哥,你别可怜我,用你不少钱了。”谭诚金与上次分开前明显不一样,也许被女人整得心有余悸。 “可怜你什么?它值这么多钱,当着大家说清楚,钱,不一下给你,先给一万,把祖宗安葬好,出去转一圈,其余的,等我们到了县城,找好项目,算你入股。(.好看的小说)”何青屏一改以往嫌麻烦的风格。 “大哥,我啥都不说了,明白你的意思,我盼的就是这个呢。”谭诚金眼泪唰地下来,“大哥,我妈出事前两天,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何青屏心头一震。 谭诚金任泪水横流:“我妈……说:旧坟刨了,你能把新坟修得这样好,就不担心你爸你爷埋怨了,我只担心你,钱,说不定反倒害了你,不如与你何哥一道,多学学,去做点正经事,也才不浪费老祖宗留下的阴德。”一时泣不成声,从夏冰洁手里接过毛巾,“当时,我还不知道上当受骗,还想着远大前景,不耐烦地跟她吼,我妈就一个人坐门槛上掉眼泪,第二天,我去找那几个女人,没想过要动手,找不回来钱,没脸回去见我妈,没法跟列祖列宗交代……你给我的钱,就几天,全败得精光,才想起我妈的话,当时恨不得找地方一头撞死……在拘留所里那几天,想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学,可不曾想,妈却走了,看着我妈……的遗体,我连杀了那些女人的心都有。大哥,我都嫌弃自己,求你了,你别嫌弃我,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向我妈和祖宗们赎罪的机会!”呜呜的哭声像炸开的刺,刺着每个人的神经,更刺着何青屏的内心和良知。 “你大哥已经为你考虑好了,所以要放下内心包袱,从头再来,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才是你祖宗愿意看到的。”张松见何青屏面色凝重,便出言开导。 “张哥,你说的是,那晚你们离开时,知道大哥对我不满意,可当时人是飘的,被几个女人围着一转,更加天旋地转,不知高低深浅,在里面我想清楚了,其实,那就是我和大哥两种不同的为人,大哥,我不笨,我能学会的,你说句话呀!”谭诚金几乎要下跪,被张松用力扶起。 何青屏跟着起身,指指床和椅子,盯着谭诚金的眼睛:“有一句话要送给你,生活不是表演,不需要彩排,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可以有机会重来。”摆手截住他的话,“知道你幸运在哪吗?是你拥有两处祖坟,所以,我们至今仍然来往,这就是你妈说的祖宗阴德,刚才我说找项目,这是什么?因为我的看法跟你妈一样,但这次不会再让你败光,要让你妈和你祖宗为你感到骄傲,再重申一次,你再没有祖坟可刨了,这一生也许只拥有最后一次机会,如何把握,全凭你自己。” “大哥,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绝不再放过。”谭诚金用毛巾擦眼泪。 “张松,你在清风坝投资餐馆的事提醒了我,每到一处,应该留下我们的脚印,事多,忙不过来,那就让别人去忙,为的是照顾好跟我们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诚金老家和小洁老家如有好项目,你随时决定参不参加。”何青屏看看小梅,再转向谭诚金,“我再给你一个承诺,在你老家的投资如在百万内,那用你的四万元,可以占20%的股份,项目由你负责,我们只是偶然来转转。” “大哥,我明白了,太谢谢了!”谭诚金接过张松递来的香烟,颤抖着为他们点火。 “姐夫,你真想在我们老家投资?”小梅没到过螺旋峰,自然对谭诚金的经历感受不深。 “下午出来时,跟你二伯和你爸提过这事,但与你没什么关系。”何青屏笑着说。 “我不是也跟你们一起出生入死吗?”小梅急了,拿眼神询问姐。 夏冰洁问:“留老家还是跟我们一起走?你选吧。” 小梅一把抱住她:“你怎么不早说?当然跟你们走,老家的项目还没影呢。” “跟你爸已经说好了。”夏冰洁举起镯子,“我戴五万的镯子?总觉得这太贵重。” “让你戴,你就戴,只要你喜欢,别管贵贱。”张松看成色,镯子怎么也值二十万。 “戴着它,不敢一个人上街的,成心招人家来剁手。”夏冰洁用衣服擦拭,愈发翠亮,喜爱顿生。 “没这么夸张,一镯顶十金。”何青屏对张松说,“你的军刀呢?”示意他们开包,拉夏冰洁进浴室耳语,“它至少值三十万。” 夏冰洁下巴眼看要掉下:“那他不亏透了?” “他拿去卖,顶多卖一万,你要不信,你还给他,让他试试。”何青屏感觉那个承诺让自己轻松。 “以为我真傻呀,他不亏,那我们就亏,只要你觉得合适,我就戴,站这干嘛?”她用镯子蹭脸颊。 他拿起香皂沾点水,往镯子和她腕上涂抹,轻轻地为她推上:“就干这个。”想它跟蛇精镯子比较,可能还是便宜不少。 “真不懂要这么戴,漂亮吗?”她扯下毛巾仔细擦拭。 “还用说吗?”他拉她出去,发现他们正盯着自己,见两个包均已打开。 第86章 破书 “这次真没字画,是书不说,还是破书,幸好红布包里的都有封面,学我爷也行,至少弄张画糊下面,看着也像回事。”谭诚金面含愧色。 张松向何青屏递个眼色:“这次,我是不要,就看你,干脆找秤称称,论斤收。” 何青屏挠挠脑袋,走到书前猫下腰:“建议不错,收回去,摆我那只破书柜上,破书破柜,挺搭,添点文化气息。” 书原来是卷着的,三、四册一卷,每只包里三卷,首尾纵向排列,里层用白色棉布包裹,再用红色或黑色的防水布缠紧,有三、四层之多,圆圆的像一只筒,接口处有破裂的蜡封,阻止棺内湿气渗入。 “哎,还有书虫。”何青屏拿起黑布包里一本无封面的,页面焦黄,手感润软,很像小时候看的旧版《三国演义》连环画,轻轻抖动,落下不少粉末,担心触手即破,“估计在书柜上都站不住,得一页一页翻开晒,把虫子晒死。” “受潮后不能暴晒,容易脆化,曾听人讲过,防虫可以用芸香,效果如何,不太清楚,反正得花大功夫。”张松也拿起一本,“这谁都看不懂,像天书,有狗有虎,又像老黄历。” 何青屏接过,见残破首页上写着《论演禽相法》,除十二生肖图外,还有其它动物图,搞不懂写的什么。 谭诚金躲远远的,不再往书边凑合:“大哥,你就全拿走吧,不然我背回去,还得找收破烂的,收新书才一块钱一斤,豆腐搬出肉价钱。”手指墙边遗骨袋子,“抠,真抠!” 何青屏又拿起一本有封面的:“再抠,也要好好安葬,你估一下,这些书多重?” “大哥,你就别逗我了,算十斤,好意思收你十块钱?”谭诚金抓起桌上烟盒。 “好歹是祖坟里出来的东西,真当破烂,也对不起你祖先,我就当收件玩意摆那看着玩。”何青屏从未关注过老书,不知道行情,只是按照张松眼神提醒,觉得留下再说。 “大哥,你真要?可不好保管。”谭诚金挥手驱烟,仿佛要赶走霉运似的。 “流传几百年,就看这份上,给你出个好价,一千块钱一斤。”何青屏想有空得好好钻研一下。 “姐夫,你有钱没地方花,那给我和我姐。”小梅不乐意,买书虫花一万,觉得疯了。 谭诚金意外惊喜:“大哥,你真不要可怜我。” 夏冰洁跟何青屏在一起学会冷眼旁观,心想莫非它们很值钱?说:“要也行,正好要整理板房,再找一些木板钉几个柜子,不用上漆,刨光就行,歪歪扭扭的能站住,跟这些书更般配。”眼神提醒小梅不要插嘴。 见何青屏撂书,她蹲下帮忙,张松取出红布包里的书递给他,发现每一本书名都一样,竟是一整套。 何青屏瞟瞟书名:“分成两撂,那红布包里的单独一撂。”向张松递个眼色,“要不分你两本?” “不要,我那些瓶罐都没地方摆。”张松看着正跟小梅说话的谭诚金,一口回绝。 何青屏又对谭诚金说:“要不你留两本?” “按你刚才说的,两本得一千块钱,一千块钱,到地摊能买一百斤书回去,你别惦记我。”谭诚金心说拿这一万块钱,把家好好收拾一下。 “好吧,先找东西包一下,再用包装好,一年后,说不定我也是古风遗韵的文化人,如假包换。[]”何青屏对夏冰洁说,“把中午剩的钱给他,有多少,先给多少,让他自己数清楚,一共六万,看缺多少。” “大哥,你是真豪爽!”谭诚金不再推托。 “还是那句话,剩下的投资,祖坟是再也指不上。”何青屏起身把一撂书放桌上。 夏冰洁从包里取钱:“除了房费,全在这,一万三。” 何青屏说:“最好连夜往回赶,让祖宗早点跟你爸妈团聚。” 谭诚金把钱塞进包里:“大哥,我还出去旅游吗?” “去,别超过七天,花钱,别超过五千。”何青屏环顾四周想找包书的东西。 “我这就走?”谭诚金起身拎包。 “你本来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小洁说这温江风景不错,正好陪你张哥散散心,他郁闷着呢。”何青屏把第二撂书抱到桌上,“顺便把这些旧布扔楼下垃圾筒里。” 谭诚金从张松手里接过旧布:“张哥,替老祖宗道声歉,对不住!” “在所难免,别记心上,一路当心,别把钱整丢了。”张松的心思全在书上。 夏冰洁给谭诚金一只塑料袋:“水和面包,估计半夜就能到家,到了,别忘发个短信。” “都记下了。”谭诚金背起遗骨,嘀咕着朝门口走,临出门对小梅说,“妹子,我没那意思,你是真的漂亮。” 小梅说声再见,仰面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神一样的过程,鬼一般的结局。” “别发牢骚,总算收到一只镯子。”夏冰洁抬起手,觉得腕上添了不少份量。 “那偶然借我戴几天。”小梅爬起来商量。 何青屏与张松相视一笑:“小洁,她要喜欢戴手饰,等会出去给她买条项链。” “不要,几百块的东西,像假的。”小梅嘟着嘴。 “那就买贵的,不超一万就行。”何青屏发现她特别要强。 “逗我?我又不嫉妒姐。”小梅盯着桌上破书,恨得牙痒痒。 “不能这么惯她,让她把一万块钱存起来。”夏冰洁到桌边翻书。 “姐,真给一万!”小梅转怒为喜,有些不踏实,缠着她要准话。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并没在温江游山玩水,于下午4点直接赶回凤凰城。 经过清风坝时,他们到餐厅楼上帮小梅收拾房间,搭上临时铺,又为她添些日常用品,送过张松,再赶回家中,何青屏来不及跟汉堡亲热,插上电源,上网查看与古书相关的信息。 “姐,这狗也太大了吧?”小梅站在隔离门边,跟扫晒台的夏冰洁说。 “宠物狗小,养来干嘛?它能看家护院。”夏冰洁扫完地,又给花浇水,来回从汉堡身前经过。 “这上面有什么好看的,老楼,跟我想象出入太大。”小梅伸手摸汉堡,见它扬头,吓得退出老远。 “你懂什么,背回来的那些书,就需要它盯着。”夏冰洁看她满脸不屑,拉她进屋,“身边一直有人,没好提醒你,今后得懂些规矩,你哥他们聊正事,不要随便插嘴,在餐厅上班更得注意,张松是老板,得尊重,不能没大没小的。” 小梅回忆表情:“我好像只插过一、二句呢,花那么多钱,买些破书。” “花多少钱,这个不用你过问,书破不破,有价值就行,人在外,要学着适应,不能由着性子来。”夏冰洁拉下脸。 “姐夫,你看我姐,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小梅坐到沙发扶手上,看他在忙什么。 “觉得你姐说的不对?”他刚读完古籍善本的介绍,又到佳缘公司的网站上查找医学古书,点开精品中的书法字画,跳出一些字画图片,另有两套古书,其中一套就是古医书,再点开大图,那套古医书旁边标明的起拍价吓他一跳。 “姐夫,那是什么意思啊?”小梅完全忘了刚才的对话。 “没看明白吗?九册一套的古医书,价值八百五十万,一本近一百万。”何青屏揉揉眼睛再细看,心想刚收回的那套十二册的古医书,至少得上千万。 “啊!”小梅惊得合不上嘴,“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下蹲他跟前,肘支他腿上。 夏冰洁闻声挤到另一只扶手上:“我看看。”待看清,一样合不上嘴,“肯定没错?” “这怎么会错,这家是我最早参加拍卖的公司,我的藏品也上过这网页,这个价不是随便标的,是合同中标明的起拍价。”何青屏对张松当时的良苦用心深感佩服,事后不点醒,让自己完成证实过程。 “起拍八百五十万,那是什么概念?”夏冰洁追问。 “在拍卖会上只要成交,就不低于八百五十万,只能往上走。”他起身拿背包。 “说不定能上千万?”小梅问 “五千万也不一定,就看买家竞争是否激烈。”他坐回沙发,从包里抱出一只蓝色布包,解开结,露出那套蓝色封面的古医书。 第87章 惊梦 她披头散发的往山上跑,身后追赶的男人咆啸着,不停投掷石块,她跑过草坡,跳下石阶,慌不择路的从坟堆中一条小路往下滑,越滑越快,抓什么都滑不溜手,眼看要坠入百丈悬崖,危急中双脚蹬住一块突出乱石,回头欲抓树枝,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正向后脑袭来,她绝望的惊叫一声,纵身一跃而下,飞速坠落间,始终想不明白谭诚金为何变成僵尸,为何要致自己于死命,落入峡谷深处的河水中,顿感窒息难耐,越来越深的水压迫着身体,在爆裂的一瞬间,她看见一个人蹲在河底正在招手…… 凌晨,满头大汗的夏冰洁从噩梦中惊醒,第一眼见到何青屏微笑着在自己眼前摇手,她惊魂未定的看看四周:“我说梦话了?” “不是梦话,是尖叫,遇上谁了?这么惊天动地。[]”他靠墙坐下,把她搂入怀里。 “你说奇不奇怪,谭诚金要杀我,逼得我跳进向阳峰下的河里,以为自己真死了!”她的头不住在他怀里蠕动。 “这样啊!”他的心猛地下沉,顿时后悔不该心软给谭诚金承诺,“还记得什么原因要追杀你吗?” “记不清,从山下追到山顶,一直扔石头,有两块打在我的背后,现在还隐隐生痛。”她直起身,让他按后背。 “我从不相信梦能成真,但你这个梦跟我过去的预感极为相似,说明我们对他都有一种担忧。”他起身取过毛巾,放进盆里搓洗拧干,给她擦脸和后背,“取消在他老家投资的计划。” “别因为我的梦呀!”她发急,光脚下地,“那我岂不成了阴损歹毒的女人?” 他牵她到沙发上坐下,想起沈鸿滨曾说自己心软,当时还不服气,安慰道:“不是因为你的梦,你的梦唤醒了我的警觉,我对他一直不放心,由于他妈死了,觉得多少与刨坟有关,起了补偿心理,做生意,首先是利用,他没价值了,就该消逝了,至于他今后的命运,完全由他做主,这次,我得做一个不讲信用、翻脸无情的人,有一件事很重要。” “要我把其余的钱给他?”她翘起腿,躺他腿上。 “钱,过一段时间再给。”他吻她额头,轻声说,“今生今世,永远不让小梅再碰上谭诚金。” “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们本来就碰不到呀。”她突然想起什么。 “自从见到你,他的眼神就不对,后来见到小梅,他放开多了,男人的心理有时很奇怪,你是我的女人,他不敢造次,但遇上与你有几分相似的小梅,他的心又复活了,跃跃欲试,如果在他老家投资,来往就多,他就可能再遇上小梅,那时他的感觉今非昔比,一定会跟她死缠烂打,知道有什么危险吗?存在小梅无意间透露古书价值的可能性,包括小梅听到看到的其他事情,到时一定是养虎为患。”他为了解开她内心深处的疑惑,讲解犹恐不尽。 “我昨天也有这种感觉,还想暗中嘱咐小梅,白天说她,却把这事忘了。”她抚摸他的头,“我记住了。” “小梅能干,人也善良,但她不宜知道太多事情,白天我一时疏忽,不该当着她的面查看古籍网页,让有的人知道越多,反倒加剧矛盾产生,不想你们姐妹反目成仇,就尽量不让她参与重要的事。(.无弹窗广告)”他补充道,“有时宁可多给点钱。” 她突然笑了,揪住他的衣襟:“坏蛋,当时对我忽冷忽热,是不是也为了防备我?” “不叫防备,是必须的过程,你走进这间不起眼的屋,却关系到好多人的命运,我已过了好大喜功的年纪,凡事需慎重,结果证明,你是我的幸运之星。”他看她腕上的镯子,觉得它很配她白皙的皮肤。 “我啥都没做?”她有时很好奇他的脑子是如何运转的。 “我不信命,在去石足前却偏偏遇上你,没有你,不可能成功,那些书更不会躺在这间屋里,我也不会安静的坐这与你讲话。”他想没有她,掉进向阳峰下深不见底河水的可能是自己。 “都查好了?”她起身走到墙边,蹲下抚摸排列整齐的古书,“这种书好难读的!” 他移动单人沙发至书前,坐下后抱着她:“整套书名叫《妇孺百症疑解》,作者属古代十大名医之一,唐朝人,叫孙鹊景,曾治过太后的病,但这套书不是用唐朝时期雕刻印版印刷的,属于线装本。”拿起一本,指着上面的线说,“这种装帧始于明朝,当时把许多唐、宋、元的书都改成这样,这套书的珍贵还在于它属于套版印刷,里面的图有三种颜色,这在存世的古书中不多见。” “哦,这么多说道,两口棺材里的书,内容完全不同,蛮奇怪的。”她接过翻开插图。 “医书从他曾祖身边得到,说明曾祖酷爱医技,死前发现无人可传,就跟父亲学,把书带进棺材。”他指其它书,“他的高祖喜爱广泛,诸子百家、名著锦文、旁门左道、阴阳八卦,都涉及一些,从破损程度看,肯定经常手不离卷,边看边操作模仿,谈不上珍惜和保管。” “那高祖的书都没什么用呗?”她惊讶他半天学到这么多东西。 “当然有用,古书得遇感兴趣的买家,正好兴趣吻合,更容易心动并收藏。”他从茶几上拿起一本彩色封面的书,“这本都是复印的,昨天看见那本《论演禽相法》,就觉得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你睡后,我拿一本书去比书柜尺寸大小,无意中见到它,才想起这复印的内容,就是那本《论演禽相法》,从最早看过的书堆里发现的,可能是我爸放的,太巧了!明天问问他。” “那他肯定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她翻翻复印内容,“明天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帮忙收拾吧,我刚来,老人就搬走,好别扭的。” “别多想,跟姐说好了,全让搬家公司来干,搬进去后,姐带店里的人去收拾,晚上去看看需要些什么,我们忙我们的,对了,小梅来了,你不用去店里干了。”他想起当初对她承诺管理店,只是应对说法,时过境迁,不想让她到店里受累。 “还是想去,这些事,我又帮不了你什么,一周后就开业,肯定很忙,我去多双手,争取三天内把家重新收拾好。”她把书放好。 “三天够呛,你决定吧。”他想只要动水泥砖头,怎么也得五天时间。 “睡吧,你不搂着我睡,总做噩梦。”她起身关严窗户。 “你先上床,我把拍好的照片,发封邮件出去,请申市那边的人找专家鉴定一下。”他把她拥到床边。 “专家会说市场参考价吗?”她扭头问。 “兴许会。”他与沈鸿滨已约好,明天先找朱子敬看古书照片。 “我突然想到,你不让我去店里是对的。”她推他回到沙发。 “这么快就改主意了?”他不明白她的真实意图。 “我反应够慢的,去店里上班,就意味着经常与你分开,你出差,我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楼,还不得夜夜惊梦啊!让姐和小梅管店就行,我专门照顾你,也好跟你出去见见世面。”她又坐他腿上。 “这样啊,反正你自己定。”他巴不得她总在身边,麻烦的是如何向她交代沈鸿滨,带上她,她们碰面是自然的事,自从白岚离开,他一再反省,不想过那种成天撤谎的日子,但现实是这种日子眼看要回来了,避无可避,沈鸿滨不可能接爱自己另有女人,她也一样,非得让针尖对上麦芒,都会扎得遍体鳞伤,伤得最重的说不定是自己。 他喜欢她在身边带来的安稳感,内心充满宁静,跟沈鸿滨和白岚在一起,几乎没这种感觉,欲琢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明明知道这个办法不存在,忍不住想尝试,实在讨厌总违背良心,情感谎言与生意欺骗完全不同,前者是最终失去,后者是为最后得到。 第88章 照旧 何青屏认为,人的驾驭能力分两种,除了在外部世界掌控谋求生存空间的能力外,还需要把欲望控制在一块专属领地内,不管外或内,一旦失去驾驭,都会造成灭顶之灾。 以往的沈鸿滨属前者,欲望空间侵袭生存空间后,几乎崩溃,后来,愈来愈懂得寻求心灵安宁,破天荒的为灵镯补偿谭诚金二万元,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为此,她觉得自己成了灵镯的真主人,镯内那条如同魔咒般的细线柔顺的绕在腕上,帮她驾驭心灵的同时,拒绝梦靥。 在沈鸿滨身边,他发现一个有趣现象,尽管不知道她有多少“野蜜”,她们对她几乎百依百顺,就像疯狂的野蜂对蜂王百般关照一样,或许这是长期畸恋给予她奇异的雄性潜质,“野蜜”于不知不觉中嗅到异性特有的镇静气味。 与沈鸿滨不同的是,夏冰洁长期处于外部动荡中,面对残酷生活,来不及舒缓亲人死亡的痛苦,当生活突然发生巨变,内心依旧浸泡在记忆的黑水中,那只镯子不仅让她心生亏欠,还带给她不真实,成了漂亮的镣铐,白天安静的外表与深夜惊惧的内心形成鲜明的反差,连续三晚,谭诚金都在梦里追杀,他知道,她这是在用记忆追杀现实,再用恐惧支付长期恐慌的现实负债。 因为她的梦,牵连到谭诚金,他并不觉得荒唐,只要有利于帮她彻底解脱,牺牲十个谭诚金也在所不惜,语言仅是清醒时的临时抚慰,抚不平那段煎熬在她心里留下的崎岖,唯一的办法是,让凤凰城尽快给她带来家的感觉,决定暂缓脚步,以餐厅开业为借口,延缓沈鸿滨尽早赴申市的催促,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甚至停止有关古书的钻研,一起讨论旧楼装潢、雇请工人、购置所需。 餐厅定于9月8日试营业,于12日中秋节那天正式营业,店名“休闲一夏”,是他苦思冥想的成果,对顾客,意为“体闲一下”,暗含纪念2011年之夏,同时劝慰她放松心情、休闲余生。 经协商,由何青榕负责日常管理,张松予以协助,协调各方关系,另从外地聘请有经验的快餐厨师一名和大堂经理一名,小梅见习,配合经理工作。 繁忙之余,他牵挂着尽快付清谭诚金余款,一时找不到合适理由。 “她呢?”何青屏问正在擦拭柱子的姐姐。 “跟小梅清理厕所呢,这段时间不去申市?”她惦记再去申市。 “鸿滨也正忙着装修,别的事少,小梅怎么样?”他见屋里已是窗明几净。 “勤快,主动,话多点,就是没想好一个月给她多少工资?”她试探。 “我不管,既然交给你,都你说了算。”他指一下厕所。 “话没说完呢,回来。”她拉他到大门外,耳语道,“一小时前,看见白岚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好像没看见我。” 他挠头:“这么快,只出国十来天。” “把你弄伤后,她出国了?签证这么容易?”她深表怀疑。 他愣住:“还真是,出院第二天,她留信说出国,我都没深想。” “那你就一直装傻,碰不到最好,说不定跟哪个男人在国内旅旅游。”她和老妈对白岚的态度完全一样。 他又挠头:“你是说她家里催她结婚?”她说的国内旅游更像度蜜月。 “可能性很大,四张了,见你东跑西颠,结不结婚又没谱。”她欲拉他进屋。 “最近你那口子脾气好点了?”他转移话题。 “就那样,阴阳怪气的,再这样下去,就让他自己玩去。”她指手里的抹布。 “我投赞成票。”他往厕所走,“买了些床上用品,等会给你一套。” 到走廊尽头,听见男厕传出女人声,轻手轻脚靠近窥视,见夏冰洁蹲那一手铁刷,一手抹布,边刷边擦,小梅在窗前弯腰忙着,似乎正掏什么。 “差不多就行了。”他跳到她身后。 “我可不经吓呀!”她往起站,猛地身子一晃,眼前一阵发黑。 他扶住:“又不给你发工钱,还……手怎么啦?” “傻呗。”小梅过来搀扶,“砖上有好几滩油漆,硬用这刷子刷,劲用的太大,磨破了。” “那是傻,弄点汽油,一擦就掉,你真不适合到餐厅工作,说不定洗碗,能把碗上的釉给洗下来。”他双手环抱她到门外,“哪有这样卖命的!” “没事,还没干完呢。”她又想进男厕所。 “姐,你还是走吧,干点活不要紧,我都跟着累死。”小梅举起手。 他惊讶地问:“拿鸡毛干嘛?” “干嘛?你这婆娘非得让找鸡毛,说每个角落都需要清理灰尘,正好厨房来了活鸡,我就去生拔,她说我拔错地方了,要尾巴上的,就再拔,那公鸡也跟着遭罪,我也变鸡毛掸子了。”小梅直撇嘴。 “那确实过分,我去买台吸尘器。”他哭笑不得,又感动。 “有,没用,吸不出鸡角旮旯的,也只有她能想出这一招。”小梅欲进厕所。 “让你找鸡毛,见到活鸡,不能再去找把剪子呀,真是的。”夏冰洁又挣扎着想进去。 “留点力气,回家干,活不少呢。”他觉得只有干活能把她引走,“东西都买好了。” “哟,把这事忘了。”她朝里喊,“小梅,晚上过去吃,给你做几样好吃的。” 他想幸亏家里找来保洁公司,不然她得脱一层皮,又觉得她这样才像过日子的。 二楼客厅,小梅给何青屏递茶杯:“姐夫,隔壁那床是留给我的吗?” “餐厅上面给你留屋了呀。”夏冰洁不想任何人来住一起。 “那顶多算值班用的,住一起,还能帮你们遛狗。”小梅继续对他说,“万一你们出去玩,谁看家?就一只狗?”他笑而不答。 夏冰洁抢白:“我们不在,当然要劳你大驾,平时你就住餐厅,房间小,但那边热闹。” “这么多房子,你们楼上楼下分开睡?我才不信,嫌我碍事,就明说。”小梅小声嘀咕,“又不跟你们挤一张床。” “你说话就不能注意一点,大姑娘家家的。”夏冰洁几乎是喝斥。 “我很注意了,自从你认识姐夫,总是嫌弃我。”小梅不服气的嘟哝。 他起身往外走,到门口站住:“我告诉你吧,你姐不是嫌弃你,的确是嫌你碍事。” “我哪有?”夏冰洁跑到门口堵他的嘴。 “男女在一起,就那点事,上学时,班上好几个男生追我,只给其中一个好脸色,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小梅走近,“姐,你有大声叫的习惯?” “看我不扇你,越说越不像话。”夏冰洁指着她,脸已走形。 见她真动了怒,他赶紧一把抱住:“小梅,听你姐的,你住店里,我们也放心一些,你学习也更加专注投入,说不定还能遇上某个暗恋你的男人,到时你会嫌我们碍事。” “姐夫,你就是讲道理,虽然同为拒绝,中听。”小梅从他们身边挤过,“你们亲密,我闪人。” “早点睡,别玩手机玩到二点。”夏冰洁追到梯口嘱咐,“上班得有上班样。”见她挥手。 他拉她上三楼,她说:“总不在下面睡,不白收拾了吗?” “我习惯了,下面太憋屈。”他支开狗,进入隔离门,“这些天,还真要她过来住,我们出去玩,累了这么久。” “明天就试营业了,走了多不好。”她随他坐藤椅上。 “你可以尝试一下,学会把有些事情放下,不可能亲自参加每一件事,要调整好心情,去做更重要的事,还可以请个保姆。”他觉得就这样搂着她坐晒台上,可以坐一整天。 “嫌我不会侍候?”她把他的手放进衣服。 “想哪去了。”他望着星空,“家,得有人留守,而留守最合适的是小梅,才能专心到外面去。”突然很怀念老妈搬走前的时光。 “我也知道,就担心她脾气,要不一切照旧,我们就住上面,让其他人轻易别上来,算规定。”她指那道矮矮的隔离门。 “只能这样。”他暗笑,相当于规定闲人与狗不得入内。 第89章 山雨 “哎!”局促不安的夏冰洁从卧室出来,“不敢相信是我自己!” 何青屏放下古书,退至门口端详,她长发微卷,身穿一袭本白重磅真丝宽带吊带长裙,强力的垂感点缀古韵曲线,柔和中突显青春润泽,整条裙无任何装饰,仿佛一朵飘逸的雨后白云不慎落她肩上,自然垂下,浑然天成,那只碧绿玉镯像点睛之笔,无限膨胀欣赏者的想象视觉。 “快说话呀!”她觉得他的目光欲穿透自己的残存自信。 “还是出乎意料,美得实在过分。”他想起跟沈鸿滨提及的模特头顶青花瓶的创意,觉得那太俗。 “那我脱了,没穿衣服似的。”她坐沙发上脱高跟鞋。 他赶紧蹲她跟前握住双手:“那些女明星就想要没穿衣服的感觉。” “那花钱买衣服干嘛?”她感觉他又在逗自己。 “很简单,在她们心里,衣服再美,也不如她们的胴体漂亮,观众不是欣赏时装表演的,希望裙子随时可能掉下来,于是能露多少就露多少,有的甚至故意露点,嫌衣服碍事,如果谁能设计出皇帝的新新装,肯定火得一塌糊涂。”他随口胡扯,表情却十分认真。 “皇帝的新装,我知道,自己觉得穿了,别人眼里却什么都没穿,你要我穿那种衣服?”她挑衅的眼神。 “我说的是新新装,反过来,在别人眼里穿了,本人却觉得没穿,明星们要这种感觉。”他慌忙补充。 “别说,就这感觉,连小衣小裤都同样面料,亏你想得出,就像秋天站在风口一样。”她细想新新装到底是什么样。 “其实,你穿了,在别人眼里你也穿了,只有你感觉什么都没穿,对自己的身材要骄傲,那它就会让别人发疯,不管男的女的。”他总觉得她放不开,包括单独在一起时,就像个半成品。 “不。”她撅嘴,“别人疯不疯,与我无关,你疯就行。” “别人疯,那我只会更疯,没发现我已经不正常了吗?”他琢磨她适合什么首饰。 “是有点,花这么多钱做条裙子,还只能穿一次,让我更睡不安稳。”她想裙子肯定会在噩梦里挂破无数次。 “哎呀,把它当睡衣,免得总穿我的体恤。”除了镯子,他觉得再戴什么都多余。 “别说,把腰带取下,真成了睡衣,说不定就不再噩梦。”她想不再噩梦,花些钱也值了。 “赶紧走吧,开慢点。”他送她到门口,“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反正你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上楼睡回笼觉,试试睡衣的效果。”她拉他上楼。 “都说好了,你再不去就不好了,别吃午饭,单独出去吃。”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嗯,完事就回来。”她接过手包,下楼梯时一步一回头。 他上三楼,见有三条短信,点开,第一条是沈鸿滨:“朱在我办公室,昨晚又找古书专家看了,说它有可能创造古书拍卖纪录;小眉昨天下午分别带来两个富豪,对几件藏品很感兴趣;‘藏堡’装修快结束,过两天,把家具先放进去;忙完开业,马上带东西过来,不然我就过来。(.)” 他编短信:“真是好消息,我尽快安排……”突然有种冲动,欲挑明会带一个女人过去,担心她真的挥鞭杀来,思虑再三,续道,“我姐今后管理餐厅,没时间再带货,另物色一可靠之人,此次带来熟悉工作,抽空你多教教她。”右手食指在发送键上方不停画圈,始终不敢按下,最后删除“抽空”那一句,暂隐性别,咬牙发送,当覆水难收,忐忑中反倒有了几丝坦然。 该来的迟早要来,不如早点来。 再看第二条,是谭诚金:“大哥,家已收拾好,就等你们过来。” 趁着高昂情绪,迅速回复:“情况有变,我须去申市处理一些私事,估计年底前一直在那边,吃一堑、长一智,你已学会慎重和珍惜,如无异议,我拟一次性给你汇十万元,多余部分,算我对之前承诺的补偿,你考虑一下。”从此以后,他将在自己的生活中彻底消逝。 看第三条,深觉诧异,竟是白岚:“我刚转身,身后风景已不在,只听见美人鱼的动人传说,尽管如此,也要告诉你,我后悔了,很惊讶自己善变,但我不想再失去你。” 他不由地冷笑,你说转身就转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就再耗二十年,按键如飞:“你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处理完三条短信,知道后续事情将接踵而来,说不定能把自己埋了。 沈鸿滨回复过来:“其他的我不关心,只关心你早点到。” 紧接着又收到白岚回复:“死不死,我说了算,即使你觉得我死了,也要让你感觉到我的存在,包括她。” 他觉得手指像弹簧,有使不完的劲:“随你,认识第一天,她就知道你,你可以让我脑震荡,但你不可能再引起我生活的震荡,不再回复。” 一会儿,谭诚金回复:“大哥,我一直特别信任你,原来你也是言而无信的人,真让我失望!” 他终于体验到情绪爆炸的威力,狂暴一顿粗口,回复:“那好,让你彻底见识我的言而无信,下午,你会收到余下的四万七千元,从此,彼此消失。” 白岚迅速回复:“要是说抱歉管用,那我每天对你说,但它不管用,只有用别的办法引起你的注意,希望不会引起震荡。” 他骂句神经病,删除拟好的回复,电话铃又响,看是谭诚金:“有话直说,我时间不多。” “大哥,刚才是我冒犯,其实,不管今后怎么样,我都把你当大哥。”谭诚金恳切地说。 “用不着,你这个电话值五万,履行我刚才的承诺,二点前给你汇十万,不要再来电话和短信,除非你收不到钱,好运。”他把那端的声音掐断。 点上香烟,深吸几口后稍微冷静,无论如何不能让白岚遇上夏冰洁,短时间内接连出现别的女人,一定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沈鸿滨毕竟与白岚不同,至少不会这样蛮不讲理,猛然想起白岚会不会去“休闲一夏”骚扰,那里可是她的职权管辖范围。 他觉得带夏冰洁去大理是有先见之明的,看快11点,抓起手机给夏冰洁打电话,响过无数遍,却无人接,一定是现场太吵。 刚想再拨,电话响,看是姐姐打来:“……你再说一遍……这傻婆娘怎么这样,刚来短信威胁我……税务方面的手续不都办好了吗……明白了,既然要找事,不会没理由……我去找她?做梦……姐,即使店一直关着,所有损失我来承担……对了,让小洁先回来……已经回来了?好,我知道了。” 他心疼的不是经济损失,是夏冰洁身上那条裙子,是暗地里通过网上请申市设计师专门订做加工的。 正想关电脑,听见夏冰洁的喊声,匆忙下楼,见她双手抱着一只大西瓜,嘴里直嚷嚷。 “什么情况?”他接过,含糊地问。 “呵呵,开到上面路口,觉得这西瓜肯定好吃,没想到竟有十五斤,够吃一个星期的。”她眉开眼笑。 他心里也一阵喜悦,那疯婆娘总算没碰到她。 “好热闹的,还来了不少领导,张松人脉不错。”她进客厅打开冰箱,“剪完彩,放鞭炮,我躲得远远的,生怕把裙子崩了,跟他们和姐打过招呼,我就赶紧出门,没想到那些领导中有一个卧底,女的,人还挺好看的,凶霸霸的,非得说税务手续不全,不准开业,我没给你打电话,她是张松请来的,肯定能解释清楚。” 他听完傻了,只能面对冰箱取中间的玻璃搁板,不敢让她看见表情,心说张松请白岚干嘛,不等于没事找事吗? 第90章 月浴 见她习惯性换上体恤,他发现不比裙子效果差,反倒更加随意自然,暗责自己不该发烧。 “跟你说点事。”他反复考虑后,想给她打预防针。 她拉他坐沙发:“说呀,很重要吗?” 他犹豫着,临时改变话题:“跟谭诚金联系了,彻底打发,下午汇钱就好。” “嗯。”她一点不关心谭诚金的命运,“不知张松跟那女人说好没?打个电话问问。” “说不好的。”见她疑惑,脱口而出,“专门找茬的。” “啊!没营业,也不可能偷税漏税的。”她欲进卧室,“那我们去看看。” “没用。”他拉住她。 “张松也搞不定?”她纳闷客人怎会捣乱。 “你到家前,姐来过电话,是人家来报复。”那些话一直在他体内拥挤。 “张松以前没做过生意,应该不会跟他们交恶,报复什么?”她感觉蹊跷。 “报复我。”他露出一角。 “你?”她掀起他的头,凝视他的眼神。 “哎呀,属公报私仇。”他先给白岚扣上帽子,好赢得一点同情分。 “那女人跟你有关系?莫非……”她双膝跪他腿上,搂着脖子,“意思是,她是你原来的女朋友?啊!真猜对了,那人家多好的条件呀。”甚是惋惜。 他反倒愣了,她没有生气的意思,笑容绝对不是硬挤出来的。 “讲讲嘛,从没讲过其他女人呢。”她摇晃他的身子。 他装着被逼无奈,从大学讲起,有的地方一句带过,又省略那封信,讲到重逢时,她已泪光闪闪。 最后,他实事求是的总结:“都是认识你之前的事,她把我弄伤后自己走的,我完全死心,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又来找事,刚才我准备去找你,怕她对你不利。” “这么动人的故事一直瞒着我,怕我吃醋?我讲道理的,我们之前不可能一片空白。”她擦干眼泪,“那她挺不容易的,餐厅就停几天吧,让她消消气,要不我陪你去求她?” “求?不可能,你让我特别不踏实,好像希望我跟她重归于好?”他对她的无所谓感到郁闷。 “你敢!之前的事,说了就过了,现在我拥有你的独家版权,再出现绯闻,那我比她还疯,真拿锤子抡她脑袋,故事挺动人,人却不地道,难怪你两次离开她,私归私,牵扯到公事,是品质有问题,连国家税收都受影响。”她走极端有所谓的路线。 他喜出望外的紧紧搂住她,想立即动身去大理,把现实中的不快一片一片洒在那古老街道上,让雨水把它们全带走,自从回到凤凰城,在一连串悲喜交加的记忆中,连苏老头买走那幅“黄”字,也没让自己如此激动,觉得所有古董加一起,都不抵她一根小脚趾。 “哎,万一她找上门来,要以礼相待,别跟她吵,女人的心,是糯米纸做的,两句话,就让那颗柔肠百结的心化为影子。”她的安慰很特殊,没有明确的立场,类似帮理不帮亲。 “宝贝,我们不吵,这就走。”他想再不出发,就想上楼提前睡午觉。 “你叫我什么?好难听啊!”她跳下地,“再叫一次。” 他跟随起身,捧住她的头,发疯似的对着耳朵叫“宝贝”,一遍又一遍,叫得外面的太阳都耷拉眼皮,叫得她像煮过头的面条。 她软倒在沙发上:“我要理智战胜欲望……光荣任务,准许你给她发条短信,要不卑不亢,目的请她高抬贵手,内容我得满意,结果也要满意,餐厅真关几天,损失蛮大的。(.好看的小说)” “哪有这种任务?成心刁难。”他怕她故意刺探,一不留神,又以泪洗面。 “不想,还是写不出这样的短信?难度蛮高的。”她直接激将。 “好吧,我想想,一个要求,写好之前不许偷看。”他看出她的本意纯正。 “嗯,我去洗漱,不行就再上趟厕所。”她坏笑着往外去。 一连编辑好几条,都觉得不妥,感觉比上次白岚出的上联还难,见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心想只能让她在厕所多蹲一会儿,平心静气,开始精雕细琢。 她在门边露出头:“我再去大个号?” 他愁眉苦脸向她招手:“二十个字,干掉一半脑细胞。” “那一定经典,饱饱眼福。”她蹦到他身边坐下,接过手机,轻声念:“‘钗玉不同质,凑合定生悲。君藏百年梦,何苦生事非。’哇!含蓄,又表达清楚,跟曹植的七步诗有一比,她爱读《红楼梦》?” “那我发了?”他仍然一副苦相,不理她的提问,深恐祸从口出。 “嗯,下回给我写一首。”她示意他发送。 他点击,心说除了白岚,没人能看懂后两句的意思,明白无误告诉她,要是不依不饶,那只好把金钗玉锁的事告诉别人,问题是她要死犟呢,也跑去向谭诚金揭露秘密,岂不成了冤冤相报?奉命成诗,避无可避,唯求白岚能体会自己的苦心。 “迫不及待想看她的回复,边睡边等吧。”她伸手解他皮带。 “没吃饭呢。”他发现她居然没穿小衣小裤。 她嘴对耳朵嘿嘿笑:“吃我呗。” 他转念一想,等会出门随便对付几口,欲拉她上楼,她暗示就在沙发,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始终不闻白岚回复铃声,愈来愈投入的缠绵又让太阳睁开羞涩的眼。 空中,明月如轮,清辉粼粼,水面,舟影憧憧,海月弄舞,水天辉映,以至分不清是天月落海,还是海月升空,中秋之夜无数游客齐聚洱海之畔,就为亲眼目睹比别处倍大的月亮出浴,也是何青屏送给夏冰洁的中秋惊喜。 她赤脚坐船头,一会儿望天,欲看清月宫之主忙些什么,一会儿撩水,帮沐浴之月洒些香露,忽地莞尔一笑,心说嫦娥洗澡,吴刚只好枯坐饮那桂花酒,担心她浴完出来,他已酩酊大醉,那就逆了她的意思,会吵嘴吗?说不定跟人一样,娇嗔时也不让他上床,所以他才需要那些酒来陪伴,想想也挺可怜的。 他坐船中,不关心月亮到底多大,低头摆弄手中的“佳惠”,拍过无数张,效果甚不理想,不是把月亮闪没,就是人月分家,心想那就只拍人,她才是自己心中的月亮。 “哎,怎么不理我?”她想起身后人。 “怕杀了你的风景。”他把相机装回包里。 她爬起身:“杀我风景的不是你,是上面那个正喝酒的男人。” 他欠身握住她的手:“你真行,赏月赏出男人来了。” “别乱讲。”她抚摸手臂,“每月的十五和中秋节,应该是男人的节日。” “这个节日不好分性别的。”他知道她进入一种魔怔状态,被月亮附了体。 “没说地上,说的是天上,你想想,每逢十五月最圆,是嫦娥最漂亮的时候,也是她心情最好的时候,所以脸色这么好,这脸色是给她男人的。”她仿佛在描述梦境。 “这就是你刚才悟出来的?”他已经有些习惯她的不着边际。 “悟出好多道理来,你说,那男的喜欢来这洱海吗?”她狡黠地笑。 “应该喜欢吧。”他不敢乱插嘴。 “跟我们差不多,本来也到这里度假,水好,嫦娥洗得高兴,忘了来干什么了,所以那男人发愁。”她用肢体语言撩拨他。 “你的意思是,女的只顾自己开心,把那男人晾一边。”他分析她是否有潜台词。 “所以把昨天酿的酒喝没了。”她靠他怀里。 他拿起桨:“我倒觉得酒喝得快,跟嫦娥不理他,没多大关系。”慢慢朝来的方向划去。 “你笑得这么猥琐,肯定以为那男人有别的女人。”她也拿起桨,速度加快。 “文雅一点,可能吗?一共就一个女人,顶多跟她的替身胡搞。”他发现她看月亮,还真看出了道理,懂得以情趣对话作铺垫。 “啊!什么意思?”她见周围的船越来越少。 “就跟孙猴能变出好多自己一样,她要下来洗澡,就变出两个自己陪他,你说是他的节日,也对,平时没这待遇。”他总算跟上她的思路。 “它们离开她的身体,就有七情六欲,等于她的姐妹呗。”过了一座石拱桥,树木渐多,水道变窄,她仍嫌船走得慢。 “差不多吧,他的节日嘛,她就让他放纵一下。”他按她的头,躲避前面树枝。 “你想放纵吗?”她突然扑他身上又撕又打,船身剧烈摇晃,“你趁早收起肮脏想法!” 他愕然,双手箍住她的身体:“是你起的头呢。” 她气呼呼的嚷:“我起的是天上,你想的是地上,你要敢打小梅的主意,先拿锤子砸了你。” 他才发现她也有不可理喻的时候,自己没想天上,也没想地上,一门心思在她身上,仍惹一身腥,郁闷之中单肩挎包,突然起身抓住横空树枝,借力向岸上荡去。 第91章 混浊 他双脚蹬踏,船身猛地打横,她本能跃起搂抱,双手挂住他的皮带,脚下一滑,接着一声惊叫,身体朝舷外斜倒,无根之船,慢慢向外飘移,他的身体斜挂空中,眼看要一起掉进水里。 “松手!”他大喊,鸭蛋精细的树枝承受不住重量,直向水面垂低,情急之下鼓足余力,单臂悬挂,另一只手将背包奋力摔入船中,“松……”,她慌忙松手,眼睁睁地见他“扑通”一声掉入水里,她腰部以上倾伏舷外,头发浸入水中,双手死死扳住船舷,硬生生地挺起上身,侧翻滚在甲板上,船继续飘移,又传来一阵女人惊呼,船尾与另一艘船的船头相撞,她顾不得膝盖和肘部疼痛,高喊一声“不好意思”,跪在船边四周寻搜,却没了他的踪影,她在船上乱蹦乱跳,疯狂哭喊。 船道被堵塞,接二连三发生轻微碰撞,有男人喊:“谁掉水里了?”引起议论声一片。 夏冰洁双手拉扯头发,不住向周围嘶吼:“帮我救救他啊!”懵头懵脑的想不清到底如何发生,“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女人们齐声大喊:“不能跳!” 有胆大的男人往她船上跳,突然,又是几声女人恐怖叫喊:“上来了!别跳!” 夏冰洁茫然四顾,见旁边船上的三个女人正七手八脚地往上拉什么,紧接着露出一个男人脑袋,她挣脱身边男人的搂抱,脚点船舷,纵身跃到那艘船上,薅住男人的衣服往上拖,他像一条垂死的鱼,脸上却露着笑。 她骑他身上,拳如雨下:“我让你去偷看人家洗澡!”那几个女人惊讶地互相对望。 他双手护住头:“她早回去了,我上来找包,别掉水里了。” 她停住手,怔怔地盯着他:“它在,你得再跳下去,跳啊!”那几个女人回过神,像章鱼似的缠住她。 他朝她们抱拳:“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觉得他在故意吓唬她?”其中一个女人看出眉目,“松开,让她打,哪有这么玩的!” 他边爬边解释:“掉水里不是故意的,没淹死,是故意的。”搂着她又亲又吻,接着跳到自己船上,伸手给她,见她拒绝,赶紧说,“那身材跟月亮似的,完全没法看。”那几个女人情不自禁地相互看看,没谁的腰跟月亮相似。 这时,有的人开始谩骂,有的船正在移动。 夏冰洁对那几个女人说:“都怪我,是我逼他下去看月亮洗澡的,谢谢了。”打开他的手,纵身跳回,坐甲板上搂住包,浑然不管那些女人的语言报复,回头看,手持船桨的他正打着哆嗦。 一阵夜风吹来,她也激灵灵的打个寒颤,强忍着不再看他。 自回到宾馆,她拒绝与他同浴,且一语不发,待他打着喷嚏从浴室出来,她赤脚进去,“砰”地一声把门反锁。 他摇摇头,钻进被窝打开电视,一个地方台重播《快乐女声》,调大音量,点上香烟。 正欣赏,却见浴室门悄然打开,她裹着蓝色浴巾出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快用热水冲一冲,千万别感冒了。”他朝浴室挥手。 她走到床边,瞟一眼电视:“你倒挺宽心,看完月亮洗澡,又躲这偷瞧靓妹身体。(.好看的小说)” 他关掉电视:“靓妹没有了,你可以去洗了。” “你就没一句解释?”她坐床边。 “解释什么?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他嗡声嗡气地说,憋着一口气。 “你就装,解释为什么要上岸?是不是我那句话戮到你心里了?忙着躲。”她伸手捅他胸口。 他掀开被,翻身下地:“你睡床,我睡地上,大过节的,我们不吵。” “过节就不能吵吗?心虚了?”她追到他身边。 他掐灭烟头,坐进沙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原本只想给你一个惊喜,到现在为止,别的啥也没想,来是为了你,上岸是为了你,在水里想的还是你,至于你妹妹……”猛地站起走近她,“关我屁事,明天就让她走,你现在亲自打电话。” “还嘴犟,你们男人心思都一样,一种货色!”她跳着喊。 他觉得自己快爆炸,侧身打个喷嚏:“我们男人?除了我,还指谁,你的前夫,是吗?除了他,还有谁?他弟弟?还有其他人吗?”突然吼道,“他什么鸟样,我不知道,你少把我跟别的男人扯一块,你现在给小梅打电话,永远不要再出现,这世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你也可以重新回到他们的怀抱,卡里的钱足够弄个重温旧梦的窝,你走吧。”到床头柜上抓起烟盒,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提过前夫吗?你们男人是指天下的男人,这刚几天,就嫌弃我了,只想弄清楚那是不是出于你的真心,结果,你弄出系列剧,难道我没权利问?”她从他手中夺过烟盒。 “那我刚才说清楚没有?你妹妹不管是金枝玉叶,还是仙女下凡,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就你们夏家的女人能吸引全世界的眼球?”他拧身又坐回沙发。 “那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为什么要上岸?”她抽一支香烟点上。 他蹦起来抓过她嘴上香烟扔在地板上,光脚把它踩灭:“不给,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永远都不会告诉你,出了这个门,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其他的,不想再跟你掰扯,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你多说。”在他眼里,她不再美丽动人,反而奇丑无比,丑到令自己想吐。 “要你的真心就这么难吗?”她又抽出一支点上。 “你还懂什么叫真心?你留下,我另开房。”他走到衣柜边拿出箱子,发现没有其它裤子,转身进入浴室摘下那条湿乎乎的牛仔裤,提穿好后,出屋穿鞋袜。 她才意识到他真要走,从沙发上蹿起,夺过他手里的鞋,颤声问:“你真不要我了?” “掉进水里前,我的世界只有你,从水里出来,一切都变了,说实话,我失望到懒得跟你解释,对你,我不作任何评价,你,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不得不多说几句。 “我那样问你,没别的意思,只是害怕你去想别的女人。”她扔掉烟头,也试着用脚踩灭,烫得生疼,便不再管。 “你要知道,那个所谓的别的女人,是你杜撰后塞给我的,不管你是担心,还是一时糊涂,到此时,你仍然纠缠,就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你,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不值得为你倾尽所有,更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觉得恶心,我,从没这样恨过自己,我,只能恨自己。”他劈手夺过鞋,冲她嚷,“滚出我的视线!” “凭什么要我滚?我是你的女人,你要我滚,那你来扼死我,然后把我扔出去。”她像狂吠时的汉堡。 “所以我滚。”他把袜子扔到墙边,弯腰蹬上鞋,顺手拾起烟头,拎起箱子,从架上取下背包,往门口冲去。 她惊惧的尖叫着,从后面跃上他后背,他松开箱子和烟头扶住墙,见摔不下来,回手抓住她的头发,愤怒到欲把她从上面扯下来,终于他松开手,任她拉扯,颓然的一屁股坐地上。 “我知道,肯定是我冤枉了你,不然你不会这么动怒,还搅了来大理的良苦用心,能听我说一句吗?”她泪流满面的移到对面,靠住墙,狠命撕扯头发,随后一脸沉静地说,“自从老大和老二打闹后,老大经常提起小梅,说我只要帮他娶到小梅,他就让我跟老二好,我觉得是莫大的耻辱,从来没谁这么侮辱过我,我没喜欢过老二,就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他却恼羞成怒,经常牵怒和羞辱我,在船上,我自然而然地联想起这件事,都说我比小梅漂亮,可在老大眼里,我的漂亮曾经在恋爱时绽放过,接着就开始凋谢,女人的漂亮在男人心里开放,是有季节的。” 他恶心到反胃:“别再说了,那是你的过去,是你的经历,我了不了解,都无法改变它,只是请你从我身边走开,越远越好。”尽最大努力看着她,“本来,我们的生活可以像洱海那样清澈,都怪那月亮把它搅得混浊不堪,或许,我最应该感谢它,是它让一切变得跟洱海一样清澈。” 第92章 磨砺 黎明刚趴窗上向屋里窥视,睡在另一头的他从疲乏中醒来,先挪动被她胳膊压住的脚,再移上身跟她的膝盖保持距离,以兑现睡前不碰她的承诺。 喉咙发痒,他极力忍住,用拳头堵嘴轻咳,昨晚一幕幕情景经过睡眠过滤,除了愤怒远离,其余感觉犹在,包括在盛怒之下说的那些过头话,他不吃惊毫无预兆的争吵,而是醒来后仍原封不动保持睡前想法,甚至不清楚这强烈想法的根源在哪里,为什么要相互折磨?他回避内心的诘问。 听她发出梦呓,他不再起身看她酣睡模样,搜肠刮肚回想在一起的细节,均很正常,他不满足,随即想起昨天她知晓白岚后的轻松表现,她是否还惦着那位导致父母双亡的青梅竹马?对别的女人反应平淡,为何唯独对小梅反应强烈?典型的离婚后遗症,在杂乱思绪中,他又翻出另一个强有力的依据,昨晚冻得全身发抖,她没有片语关怀,连关心眼神都无,想起比秋风更冷的背影,心里不禁又打起寒颤。 是啊!不管为她做过什么,都会无动于衷,就是这样的女人,现在需要未来的天空,就送她一双翅膀。 当黎明把曙光塞进窗户,他开始不住咳嗽,赶忙进入浴室,边刷牙边吞咽凉水,以镇咳止痒。 “再呆一天,好吗?”她斜依门边,满脸倦容。 “没问题,你呆多久都行,车留给你,我去申市。”他往脸上浇水,让表情更冷峻。 她鼻子一酸:“在月光下面丢了一些东西,趁着月圆,一起把它们找回来,好吗?” 他用湿毛巾盖住脸,脑子愈加清醒:“丢的都是你的过去,没必要找,它们始终都在你心里。”取下未干透的裤子,从她身边出去,听里面传来水声,他加快穿衣速度,用手机查大理至申市的航班。 这时,侧面传来窸窣声,她穿好裤子,坐他对面:“你可以不理我,不碰我,但你摔不开我,你到哪,我到哪,不是喜欢去墓地吗?跟你一起进里面都行。” 他不看她,也不应答,拿起座机拨服务台,问明大厅可订机票,点上香烟,欲言又止。 “把我的一起订上,不然你飞不上天的。”她觉得仍在梦中,一夜间所有柔情蒸发。 他从背包里取出车钥匙扔床上:“你从哪来,回哪去吧。” “回哪?石足还是ktv?你不怕我精神恍惚掉进沟里?”她从他眼里看到漠然,想不透让他如此的原因,关于小梅,昨晚也已解释。 “那就多呆几天,心情稳定了再走。”他整理背包。 “你能让我死个明白吗?”她扯住背带。 “你自己心里明白,如果不明白,那你更应该从哪来,回哪去。”他取出手包,起身拎起箱子。 “只要你出这个门,我让你后悔一辈子。”她把背包扔地上。 “凭你这句话,我就得后悔一辈子。”他拾起背包往门口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啊!你是个连鬼都不怕的男人,难道怕说几句心里话?你只要说出来,如果是我的错,我即使做鬼,都不再缠着你。(.好看的小说)”她绝望的跟在身后。 他取下防盗栓,手握门把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该做的都做了,你心里始终没有我,友好分开,对大家都好。”将冷酷进行到底,心已是坚冰一块。 “天啊!你这想法从哪来的?昨晚你要是爬不上来,我根本就没想继续活,过去全部断开,甚至连石足都不再回去,我只有你,是的,是担心原来那样的事再发生,不该冲你发火,我早想好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知道,很多事情做不好,但你说,我会把一切都做到令你满意的。”她把能想到的一古脑讲出,知道再隐忍,他一旦出门,说什么都将没用了。 “我没看见你跳进水里,只看到我就算冻死,你仍然保持冰冻似的矜持,白岚,之所以彻底放开她,因为她的确差点要了我的命,事后,没有任何愧疚,只知道一味纠缠情感,生命与健康,比再多空洞的情感都重要,我可以拍着胸脯说,为你做了那么多,我得到了什么?麻木不仁,还是绝情寡义?凭什么还要为包在美丽躯壳内的一堆冰霜继续卖命?我说清楚了。”他编排她的不是,随手打开门。 “你等一下,听我说完,如果你坚持要走,我不拦你。”她抹去眼泪,“我好好跟你说话。”接过他的包挂衣架上。 “何必勉强自己呢?”他关上门,把箱子扔在门边。 她推他坐进沙发,盘腿坐他面前:“除了觉得我不管你,还因为我提到过去的事,是吧?”她把头埋他双腿间,“我保证,今后再不提了,再不意气用事了,看你冻成那样,我比谁都心疼,其实我是生你的气,你水性好,上来还笑,可把我吓个半死,你没看见我在水里,那是你早上来几秒,不然,我肯定在水里。”她昂起头,眼里饱含热泪。 他缓缓地握住她的手:“真话?”知道她从不撤谎。 她“嗯”一声:“总算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在静静的相互凝望中,他纷乱的内心在收缩,真实的思想在还原,一个令自己恐慌的想法像一股轻烟从深处冒出,开始正视自己策划的一切,利用她那句“收起肮脏想法”,故意挑起事端,甚至事后连自己都被那股轻烟蒙在鼓里,看着受惊吓后无助的她,他心里滴着血,告戒自己必须硬起心肠。 “你想去申市?”他知道到了申市后,那股轻烟即将化成一团焰火。 “我不添乱,有机会,只想为你分担。”她在他的牵引下,跨坐他腿上。 他长吁一口气:“那边的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为了能顺利卖出那些古董,只能那样做。” “我都听你的,绝不乱插嘴。”她从他眼里找回昨晚之前柔情似水的他。 “宝贝,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他把头埋在她胸前。 “我知道,我要天上月亮,你都给我摘。”她突然意识到他要来洱海的目的。 “这世上不管是什么,只要我的生命能够着,都会给你。”他吻她的颈,“你今后还会明白,伤害也是一种爱。” “我明白,你不是想伤害我,你是在教我表达:我也爱你。”她捧着他的头,“你今后也会明白,你才是我的生命。” 当飞机在申市郊西机场落地时,在何青屏的精心帮助下,夏冰洁正在完成小镇文弱女人向大都市女人的心理过渡,当乘坐的的士驶上机场高架时,她的心也被高高的抛向天空,从蓝天白云间感受世界的辽阔,憧憬着更为美好的未来,石足苦难、洱海之夜已掉进向阳峰下的深水中。 “就一眼,我就喜欢上这里了。”她指窗外林立的高楼。 “这里是女人的天堂。”他觉得城市如果有性别,那申市无疑是女性。 “你也去过京都,更喜欢哪里?”她又指在空中盘旋的高架。 “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京都。”他记得当年曾与朋友争论过。 “因为你是男人?”她感觉自己也在空中滑行。 “京都道路更宽敞,生活有些不方便,申市街道紧密,适合女人逛街购物,每条街道都像一条女人的裙子。”他简单总结。 “呵呵,这个比喻真特殊,我就穿裤子。”她在想象高架到底有多长。 他与她的感觉正相反,一夜的情感磨砺,打造不出异常坚硬的女人心,钻不透生活的岩层,就可能被生活击得粉碎,他不想看到她的粉末在泪水中搅拌和凝固,说不定会塑造出一颗比以往更加脆弱的心。 第93章 预谋 傍晚,从“老麦”吃完薯条出来,夏冰洁仿佛从深秋回到盛夏,见中心广场人头攒动,有的人像在竞走,顾不得满头汗水。 何青屏领她走地下通道:“现在是下班高峰,好多地方很难打上车,都坐地铁。” “我也想坐,在电视里见过,好漂亮。”她纳闷他选择离开申市,这里与凤凰城天差地别。 “改天吧,这会不是坐,是挤。”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片,“我原来的,坐公车、地铁和打的,都能用上,没有它,出门很麻烦,要带许多硬币,排队卖票也耽误时间。” “打车不是最快吗?”她不解。 “分时间点,这种时候到处堵,打的不如坐地铁。”从通道出来,他指路上,“塞得满满的,的士没空车,路上或桥上是移动停车场。” “车太多,我可不敢在这里开。”她想象自己在车流里的心情。 “迟早要开的,不过车好买,牌难上,一张牌十万,还得排队抽签。”他解释暂时不打算购车的原因。 “啊!一张牌等于半辆车,真的假的?”她知道老家上车牌就几百元。 “幸亏有这种管控,申市才不像京都那样堵。”他朝立交桥方向走,指高架,“等会买张地图,先帮你弄清内环、中环、外环和南北高架,你看,那里有右转灯,绿灯亮,才能右转,甚至有的左转道在最右侧,接近路口前,要提前辨别道路方向,上错道,特别麻烦,在这里开车是门学问。” “这也太复杂。”她实在想不透左转道为啥在最右侧。 “出门,先得选择交通工具和路线,再学会找地方。”他指路牌,“申市的路牌和道口牌都有号码,是门牌号,通过号码大小来判断方向,确定目的地的远近,是门牌号最齐全的城市。(.)” “何老师,你教得太细了,好像要把我扔在这里似的?”她想即使要开车,肯定由他带自己上路。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他指高架入口,“申市主干道大多是高架,有的入口很隐蔽,错过入口或出口,将非常麻烦,要在这里做事,学会出门是第一课,很多人都有车,一般不开进市区,不好停车不说,收费很贵,我们即使有车,也得学会乘别的交通工具。”他想法明确,一旦与沈鸿滨碰面,结果很难讲,最坏的情况是沈一气之下断绝来住,中断古董合作,那她极有可能独自到申市出差。 “你是想回到这里定居?我举双手赞成。”她欲弄清楚他的用意。 “申市节奏太快,不适合定居养老,这几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会在这里。”他拉她上天桥,“如临时需要,购房不如租房,你是否喜欢这里,下结论为时尚早,熬过冬天,才能最终确认。”“藏堡”装修基本完工,已经不属于计划一部分,它将成为沈鸿滨的改装“别墅”。 “嗯,主要看进展情况。”她站桥上寻找“金冠大酒店”,“接下来干什么?” “明天先去古玩公司,其他的再安排。”他无法明确回答。 他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当务之急是让她与沈鸿滨碰面,把一切摊开,太直接,沈一定受到伤害,可不管如何铺垫,伤害在所难免,不仅是沈,也包括她,她们会是什么反应?但愿别两败俱伤,白岚离开,尚能自我排解,事后报复让他警醒,回避和隐瞒只会事与愿违,与沈合作伊始,中断自然可惜,也比越陷越深强,宁可她留下那些钱,能收回余下藏品就行,为了她,为了长远,没别的路好走,甚至不敢奢望沈原谅自己。 他望着桥下的车水马龙,咬牙下着决心,掏出手机给沈发短信:“昨天在大理玩,突然接到孩子电话,今天就直飞过来了,别生气。”不再为即将要发生的忐忑不安。 刚下天桥,手机响,他的心绞成麻花:“在忙什么呢……不是突然袭击,有点急事……”见她正聆听,才发现音量太大,“明天吧,先去古玩公司……装修够快的,很想看一看……好,忙完就过去……随时都有人吗……只能明天了……是的,她有事需要处理……嗯……说不定先去看看……再见。” “谁啊?说话这么冲。”她拉他到路边广告牌旁。 “她帮忙卖掉两幅字画,得罪不起。”他随口敷衍,都不想争辨。 “以为我傻呢,一句话,赶紧断了,干净彻底的断。”她往酒店走。 他追上:“真的算客户,不然会这么冲吗?” “拿来。”她指他的手机,“你拨,我给她打回去。” “有必要吗?”他揣好手机,担心她硬抢。 “说好了,以前的一笔勾销,你要下不了狠心,我见她,我帮你断。”她摔开他的手,快步过路口。 他亦步亦趋,跟着进入大厅和电梯,一个大胆想法浮上心头。 第二天上午,半夜热潮已让夏冰洁冰释前嫌,见的士出隧道后正驶离市区。 “古玩公司这么偏?”她发现不对劲,担心司机走错。 他搂紧她:“到另一家。”“藏堡”藏的全是古玩,算不上欺骗。 “昨天不是跟那家约好了吗?”她侧过身。 “先看看。”他不知该如何介绍“藏堡”,“原本这里是根据地的。” “根据地是什么意思?”她感觉他吞吞吐吐。 “上次来时,租下两层楼,租期十年,又拿出不少钱装饰,刚完工,本想把它建成一个固若金汤的巢穴。”他想马上要到地方,再不说就晚了。 “从没听你说过,很大吗?”她想不通为啥要隐瞒自己。 “二层,建筑面积差不多有一千平米。”他见前面是林枫路口,“下一路口就到了。” “一千平米!做办公室?在这里有公司了?”她的比较很直接,比“休闲一夏”还要大。 “本来打算一半办公和展示,一半居住。”他透露当初的打算。 “难怪不打算买房子,你的意思是,它是我们在这里的家?”她摇晃他的脑袋。 “情况似乎有了变化,是不是家,现在说不准。”他期盼沈鸿滨这会不在“藏堡”。 “人家不租了?不是签过合同嘛。”她用眼神催他快说。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指前面路口。 她沉思片刻:“明白了,肯定这里与昨天打电话的人有关,所以你才这样模棱两可,如果是你出的钱,那对不起,只好请她搬出去。” 他嘱咐司机:“在前面那幢咖啡色房子的对面停。”暗暗苦笑,人家能让自己好好离开,已经烧高香。 下车,她凝视对开豪华锻打铁门:“一看就知道里面很漂亮,是你出的钱?” “属合资。”他拉住她,“注意车。”待车过尽,带着她跑到对面。 铁门雕花为古铜色,左右各有一只站立的金色狮子,典型欧式风格,门柱用黑金花大理石镶嵌,顶端有欧式路灯,右侧有扇小门。 她抚摸着铁门朝里瞧:“哎,有人说话,进去吗?” 他拉开小门门栓:“自己的地方,你说能不能进。”示意她先进。 “我都被你整糊涂了,一会人家的,一会自己的,我要是喜欢,不行就补些钱给那个人。”她刚进门,见一位中年建筑工人从屋里出来。 “私人住宅,怎么随便就进来了?要参观,站外面看就行。”他挥手让他们出去。 她犹豫着看看何青屏,他笑道:“要参观,我就去湾子嘴看,沈总在吗?” 中年人立即换上笑脸:“原来是沈总朋友啊,她一般在九点半过来。” “那套老家具搬过来了吧?”他牵着她往里走,“合资人未到,我们先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不是添什么,是减什么。”她挣脱手跳上台阶,“也太漂亮了,像……像贵族住的地方!”迈进屋里。 他递给中年人一支香烟:“我跟沈总合伙租的。” “可从没见过你们。”中年人面露难色。 “我一直在外面,沈总说完工了,所以来看看。”他点上香烟。 “那我给沈总打电话,不然要怪罪的。”中年人摸出手机察言观色,见他镇定从容,“真是合伙呀?” “骗你有必要吗?”何青屏见一台x5停在门口,“哎,证人来了。”见齐心眉正朝里摆手。 “你认识齐总?”中年人紧走两步拔大门门栓,“她要开进来。” 齐心眉放下窗户,挥手大叫:“哎,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何青屏帮忙打开铁门,心说要是自动的多好。 x5缓缓进院,她继续叫:“这几天她总念叨你,还真不经念。”车突然停住,“那谁呀?” 夏冰洁从屋里跳出来,见车进来,愣在门口朝齐心眉摆摆手,心说他的老相好竟然开这么好的车。 第94章 摊牌 车刚停稳,齐心眉跳下车朝他招手,低声问:“什么情况?” “今后她负责往返联系,我姐开餐厅,顾不过来。[.超多好看小说]”他先应付。 “负责联系,用的着这么漂亮?”她朝欲过来的夏冰洁摆手,“赶紧说实话。” “实话就是,我姐介绍的对象,我妈逼她给我找的。”他感觉不撒谎尤其困难。 她勃然变色:“就大摇大摆的带她进来?” “你的事,他说过了。”夏冰洁听见叫嚷,横冲近前,“我很喜欢这里,但啥都不要,你们了结就行。” “我跟你了结?”齐心眉用拳头捶他肩,“说话呀!” “她不姓沈吗?”夏冰洁也对他嚷。 “我姓齐,姓沈的幸亏这会没在,要在,看你们怎么收场。”齐心眉对她说,“我跟他单独讲几句。” “何青屏,究竟怎么回事?你开口啊!”夏冰洁意识到认错人。 “既然要我说,那先把声音降下来。”他心一横,正色道,“我刚才跟她说,你是我妈介绍的未婚妻,你就冲过来了,还有,跟我合租这里的姓沈,正上班,这位是齐心眉,她的好友。” 夏冰洁听他把自己叫成“未婚妻”,气消一半,顺口道:“阿姨知道他原来在外面不老实,让我好好管管他。” 见齐心眉的刘海欲飞舞,他小声道:“这次来,想跟鸿滨把事情说清楚,我妈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拉派,不然就寻死觅活,我也没办法。”他用老妈作挡箭牌,幸好夏冰洁一口应承。 “真难听,还强行拉派,见我要走,是你要寻死觅活的。”夏冰洁想拉上阿姨助阵,自己声威更壮。 “先等等。”齐心眉打开车门,一脚迈上去,接着又撤下,“这是你们的事,作为外人,我不好插嘴,我给她打电话,还是带你们去她办公室?” 他顿时犹豫,不敢深想沈的反应,可箭在弦上,已由不得自己。 “我们主动一点,去她办公室吧?”夏冰洁想说清楚后转身就走,姓沈的在办公室就没法闹。 “小眉,麻烦你给她打个电话,我跟她单独谈,尽量减轻影响。”他知道办公室人多嘴杂,万一闹出去,她今后如何管手下。 “那我照直说?”齐心眉从车里拿出手机。 “嗯,地点她定。”见她点头,他拉夏冰洁至铁门旁,“不管在哪谈,让我单独,好吗?” “不行,我要在场,万一你们又拉拉扯扯呢。”她坚持唯一原则。 “没必要,跟她谈完,她要愿意见你,你再跟她谈,这样不更好吗?一切都会说清楚的。”他附她耳边说,“说心里话,这是遇上你夏冰洁,换任何一个人,我连她的指甲都不会伤害。” “哟,还心疼上了,那你就伤害我。”她瞟见齐心眉激动的说着什么。 “不伤害她,是假话,但不用针尖对麦芒,我打心眼里敬重她。”他不敢聆听齐心眉的讲话,怀疑不顾一切是错的,“好说好散,避免更大损失,不是百万,是上千万,你明白吗?” “这么多!”她听齐心眉的声音忽高忽低,似在努力劝说。 他心如死灰,木然地说:“屋里那套家具就值几百万,是我和她一起收来的,里面有展示柜,不知道摆没摆上古董,都是我从凤凰城运来的,闹得越僵,损失越大,加在一起,至少三千万,这就是我犹豫不决的原因。” “你这么信任她,全给了她?”她见齐心眉好像在流泪,因他的话,禁不住也潸然泪下。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像在地道里:“当然信任她,不是全给了她,是由她合作销售,你记住,这都发生在我们认识之前,我,宁可背负重大损失,宁可推倒一切重新来过,只是为了你――夏冰洁!”他见齐心眉收起手机后擦拭眼睛。 “我就奇怪,从没见你躲躲闪闪过。”她抹一把泪花,“那好,我记住了,我不刺激她,就一条,今天必须断干净。” 齐心眉红着眼睛到他们面前,脸扭向一边,右手不停拗着额前刘海:“刚开始对我吼,吼完,就一直不说话,你真伤了她!”迎上夏冰洁目光,“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发生的,上次他走,一切都正常,鸿滨还向父母保证要结婚,突然全就变了……”泪水重新清洗她的眼眶和面颊,“青春和漂亮,真的能随意毁灭至死不渝的情感吗?”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夏冰洁也有些茫然,从兜里摸出纸巾,犹豫着递给她。 齐心眉指着他骂:“你是大男人,本来都很佩服,还想跟着你干,为什么要以这种示威的方式?她能拐得了这么大的弯?她把一切交付给你,现在领一个妹妹过来,说以前都不算数,你不配做一个男人!你记住,没有她,你至今还穷困潦倒,是她让你成为让人瞧得起的男人的。” 他转身点上香烟,坐在台阶上,像个挨批斗的坏分子,脸上除了肃然,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知道,追她的男人多得数不过来,比你有钱的多的是,就她家拥有的资产,恐怕你一辈子也达不到,可她就是喜欢你,连父亲买的首饰都不戴,只戴你的那只破镯子,你说说,究竟缺什么?年纪、相貌,能大几岁?又能差几分?”她挡开夏冰洁又递纸巾的手,有些歇斯底里。 “你为什么不说话?”夏冰洁从他手里抢过烟盒,分明他觉得理亏。 “小眉是对的,我无法辨驳,面对她,我更无可辨驳。”他拉她坐身边,为她点上烟,“你也可以重新认识我,不管什么结果,我不抱怨,是的,正是她卖掉那只盘子,我才重新获得机会,正是她提供资金,才能完成第一批收购。” 齐心眉蹦到他跟前,一把抢过香烟扔地上:“你们都会抽烟,是在表达共同点吗?别在我面前假装亲昵,更不要在她面前搞这一套,她说等冷静后,会给你打电话。” 夏冰洁从地上拾起烟头,慢慢直起身:“不用等她冷静,话已说清楚,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已经任你数落了,以前不管发生过什么,我不计较,请你转告她,我们这就走,那些古董,请她完璧归赵,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还有,他今后即使身无分文,我也跟他一辈子,只有死,能把我跟他分开。”她拉他起来,把香烟插进他嘴角。 齐心眉冷哼一声:“他能为了你的美貌离开她,迟早也会因为别人的美貌离开你,这种暴富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只有都唾弃他,才会真正受到教育。”对她的无所谓实在看不顺眼。 夏冰洁扔掉烟头,对着齐心眉惨然一笑:“也许,认识时是因为我的漂亮,但他为我做的事,与漂不漂亮无关,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安葬了我的父母,给我们整个家族带来希望,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有多坏,死了,我也是他的鬼,如果因此对不住她,我只能自私地说一句,真的对不起了!”侧身恶狠狠地对他说,“你要敢用现在这种方式对待我,我就要你的小命。” 他猛吸几口香烟,一阵狂喷:“小眉,自始至终,我没向她承诺婚姻,包括她父母来,这里面有旁人不便知道的内情,连小洁也不知道,我独自回老家,为什么?是抱定主意回去过完余生,不想再回这边,现在回这里,只是暂时需要,我只想找一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女人,她会抛弃所有跟着我吗?即使她愿意,我能让她这么做吗?不管你怎么认为,小洁她愿意跟我过平凡的日子,装修这‘藏堡’,是因为业务需要,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过暴发户的日子,小洁,现在明白为什么不离开老屋了吧?” “我早就明白了,屋里漏着雨,见你那样安心,我就特别放心。”夏冰洁已知道在外人前应该说什么。 “漏着雨?”齐心眉疑惑地问。 “不让我找人修,他说看着满墙雨痕,心里特别踏实。”夏冰洁下意识地回望街上。 “好吧,看来我是没办法理解,那她也在漏雨的屋里住过?”齐心眉不清楚沈鸿滨当时是何感受。 他低头揪揪耳朵:“就一晚。” 夏冰洁狠狠盯他:“回去就把床垫换了!” “你……”齐心眉看手机,“嘘”一声,“是她。”独自向x5去。 “等会,你必须把一切交代清楚,她居然去过!”夏冰洁气得直跳脚。 “她要没去,怎么会和她收到那套家具?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他指正接电话的齐心眉。 “来这前,为什么啥都不说?”她降低分贝。 “唉!说了,你反倒不理解。”他想起向白岚坦白后,她的最终反应是一飞了之。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她见齐心眉转身,咽下后面的话。 齐心眉先指手机,再指他:“她说的很清楚,你先找地方回避,她要过来见见她。”又指夏冰洁。 “干嘛要见她?你告诉她,见就见我。”他立即警惕,凭沈鸿滨的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松溪镇的石头说得点头,何况是人生地不熟的夏冰洁。 “她不想见你,点名见她,难道怕她吃了她?”齐心眉激将。 “吃我?可能吗?”她把他往门外推,“我不是小孩,都是女人,也不担心非礼,你要不走,事情怎么能尽快解决?我也想见见她,让我男人这么相信的女人,不搞清楚,会吃一辈子醋。” 他真急了,知道她上了齐心眉的当,又找不到合适理由:“这样,你们在这里谈,我在附近转悠,半小时为限,你不出来,我马上进来。” “哎呀,真小气,你就找个地方喝茶,看蚂蚁打架也行。”见他赖得不走,她喊,“人家就这点要求,你都不满足?” “别的要求都能满足,这种要求,充满变数,你根本不了解她。”他只凭第六感,就知道沈鸿滨一定是威逼利诱,不择手段的要她放弃。 “那就让我了解一次。”她沿人行道继续推他,“那边有商店,就藏那,一完事,马上给你电话。” 第95章 对舞 齐心眉与沈鸿滨通话后进屋,叫住中年人:“陈师傅,中午前就让她们在上面打扫。” 陈师傅指办公室,轻声问:“那两位是?” 她打禁声手势:“确实是半个主人,今后招呼周到便是,你上楼吧。”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酸奶,见夏冰洁坐那玩手机,“给。” “谢谢。”夏冰洁把酸奶放桌上,“这是你的办公室?” “我在隔壁,这间他俩共用。”齐心眉指着她的玉镯,“这翡翠是他给你的?” 夏冰洁抬起手:“他说值三十万,我有些不信。” 齐心眉细看:“差不多,他也送给鸿滨一只,据说值七、八十万,没向你提过?” “没,那是什么镯子?以为这只就够好了,我问问他。”夏冰洁欲发短信。 齐心眉微皱眉头:“不用问,她到了,你就能比较。”眼前这女人肤浅到只剩外壳,深为沈鸿滨不值,隐约猜出要见她的目的。 “看装修风格,就知道她很有品味,她是做什么的?”夏冰洁好奇地问。 “你到时问她吧。”齐心眉判断她是否装糊涂,“不觉得他什么都瞒着你吗?” 夏冰洁见她眼里闪过不耐烦:“同样,他也瞒着她,想不出比暂时隐瞒更恰当的方法。” “呵,你倒心宽,胸有成竹?”齐心眉指门外,“以为你迈着轻快舞步,就像揽舞伴似的,能把这一切都揽过去?” 夏冰洁冷笑一声:“为什么要死乞白赖的揽这些,只揽住舞伴就够。” 齐心眉正欲对抗,忽闻门外传来说话:“呵呵,交际舞跳得不错,揽过不少舞伴吧?”沈鸿滨像只母狮悄无声息的进屋,刚盯猎物一眼,心头微微一震,虚假笑容随即消逝。 夏冰洁与她目光对接,情不自禁地起身:“只跳人生之舞,你说的,我不会。”盯看她的手腕,顿感宽慰,那镯子毫不起眼,根本无法与自己的媲美。 “能不能告诉我,你跳的人生之舞是几步?”沈鸿滨也被她的镯子吸引。 “就一步,跟着舞伴一直向前走。”夏冰洁又瞟自己手腕。 “一步?”沈鸿滨上下打量,“就是直接上床呗,然后一切朝‘钱’看。” “好酸!”夏冰洁夸张的捂一下鼻子,“满足你的好奇心,上床经过好多步,先枉费春宵,再辗转千里,后抵足同床,第四步才真正那个啥。” “这成了慢四人生舞,你一定特别着急吧?”沈鸿滨突然想跟她斗斗嘴。 “是的,后来想清楚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迟早是他的人。”夏冰洁先曲起右手四根手指,又伸直食指,“算来算去,最后还是变成一步。” “我的理解是不管四周风景如何,你都不受影响,所以,即使是我这个能影响你前进方向的女人,你也没工夫生气,更不会跟我计较。”沈鸿滨有上前扇她耳光的冲动,他怎么会找这么堕落的女人。 “说的对。”夏冰洁回坐沙发,假装欣赏镯子。 “那好,既然什么都不影响,就彻底敞开心扉,我学你的一步到位,不受任何事情影响。”沈鸿滨向齐心眉使个眼色,见她出去,随手掩上门,拉过靠背椅,“刚才,你比较过我俩的镯子,我也比较过,但我们的结论完全不一样。” 夏冰洁微觉诧异:“孰优孰劣,不代表那个舞伴就对谁好。”发现她目光敏锐,能看透自己的心。 “我比较的不是哪个更值钱,是得到它的过程。”沈鸿滨伸手给她,“上次那个舞伴来时,我爸正好给我买了一条镶满蓝宝石的项链,当我爸看过这只镯子后,就对在场的人说,今后不再给我买任何首饰,因为他已看懂这只镯子,我妈还专门给那个舞伴赔礼道歉。” “它这么名贵?”夏冰洁轻轻转动那只灵镯,“那你直接告诉我吧。” “他专门为我求来的,我属蛇,这里面就有一条蛇,世上没有第二只。”沈鸿滨也摆弄她的镯子,“你的也许值些钱,世面上太多。”觉得要击毁一个漂亮女人的自信,先得贬损令其自豪的。 “一条蛇?不像,就是杂质。”夏冰洁的注意力被灵镯吸引。 沈鸿滨不动声色,从桌上拿过一只小手电照射镯子:“那你再看看。” 夏冰洁握住她的手,扬头细瞧,越瞧眼神越空洞,仿佛思想被灵镯抽走一般,禁不住用指尖轻抚细微的鳞片,喃喃自语:“要他找一只装着猪的!” 沈鸿滨尽收她的表现,不由地一阵酸楚:“那你需要的不是镯子,是像盆一样大的项圈。”暗骂再漂亮也是猪,只配对着满盆猪食嗷嗷叫。 夏冰洁耷拉下脸,取出烟盒:“开场白走过,你的镯子确实比我的好,接下来?”“咔嗒”点上香烟。 沈鸿滨问:“来前,他怎么对你说的?”对她直截了当认输很是意外,抽烟的样子更让自己想起一个人,十分熟悉的无嗔无喜。 夏冰洁驱赶浓烟:“进那铁门前,我都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 “他没提过我?”沈鸿滨更觉意外。 “男人不会主动说这种事。”夏冰洁起身打开门,“我也没必要关心,他又不是和尚,原来有女人跟空气一样自然,从此不再来往,安稳过日子就好。” 沈鸿滨重新上下打量,看不出做作:“他这是欺骗,你也不关心?” “欺骗?那是你的感觉。”夏冰洁靠住门框,“我没问,他没讲,不讲,是因为他尊重你,满世界宣讲自己多有女人缘的男人,那才是花,现在,我更理解他为啥不露风声。” 沈鸿滨发现交际常识用不上:“你不觉得他是花心男?” “他花,是你的感觉,你在先,我在后。”夏冰洁四下找烟灰缸,“在我眼里,他不但不花,还特别重情,就拿你们来说,肯定有很多动人故事,他都记在心里的,刚才那个女人那么羞辱他,他没分辨,我就看出来他很尊重你,见到你,我也尊重你,对你的冷嘲热讽,就当耳边风了。” “呵,他尊重我?尊重我,还带你来?”沈鸿滨终于弄清楚她不只是有外表。 “事情总得了结吧,换个角度,我在凤凰城,你在申市,远隔千山万水,他完全可以像别的男人一样,到处彩旗飘,反正我俩又不见面,啥事没有,他没这样做,也没人逼他。”夏冰洁弯腰踩灭烟头,把它装进兜里,“不知道你们好了多少年,可能他觉得你不适合做老婆,女强人都这命运。” 沈鸿滨气得以笑掩饰:“我不适合做老婆?他……不,他会让你做老婆?”怀疑他曾讲过自己的经历。 “告诉你一件事。”夏冰洁坐回沙发,“他的离婚时间是2月15日,我的离婚时间是2月13日,你说巧不巧?就跟你那镯子一样巧。” “你在说什……”沈鸿滨随即醒悟她的意思,“都是14日,那就更巧了,不对,差点被你带乱。”理清思路,接着说,“我不会争风吃醋,否则太抬举他,从他带你进这院里,我跟他已恩断义绝,只是好奇你是怎样一个人,现在有结论了,你可以用你的漂亮帮他建功立业,帮他实现宏伟目标。” “你说话不走心。”夏冰洁探过身子,“你漂亮吗?漂亮,你过去是用漂亮帮他的?他的目标是什么?到现在你都没弄清楚,所以,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做他老婆。” 沈鸿滨脸上挂不住:“我也不介意你的冷嘲热讽,问题是,我不但不再帮他,还会成为他事业的障碍,凡是他要实现的,我都阻拦,实话说,我就想看他不痛快,他越不痛快,我就越开心,牵连到你,只好请包涵。”觉得再绕下去,会被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气糊涂。 夏冰洁又取出烟盒:“他刚才说了,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你那的钱也不要,不知道有多少,反正都不要。”下意识地抽出一支嗅嗅,“你最好把他还原,不用背良心债,我也觉得单纯,再说了,我漂亮是天生,素颜朝天,不需寒流冰敷,不用涂料粉刷,相当节省钱。” “是真心话?那我放心了,至少穷困时,还有漂亮为他遮风挡雨。”沈鸿滨找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心情。 “你的报复不会牵连张松的古董吧?”夏冰洁提最关键的。 “当然要牵连。”沈鸿滨起身,“关于那些古董,我会给张松打电话,如果他委托给我,那我会接受,只是不再与那个舞伴有关。” 夏冰洁跟着起身:“只要那些古董有着落,其他的都不重要,我转告他。” “不用了,我给他打电话。”沈鸿滨陪着她朝院里走。 第96章 决裂 看着她的背影,沈鸿滨惊异发现先前的愤怒只留下气愤和郁闷,来不及细想,点手机,见她在铁门外挥手喊叫:“哎,别打了,他就在这里。” 沈鸿滨立即喊:“让他自己过来。”转身进屋,想他守在门口是什么意思,怕她被欺负?愤怒之火再次熊熊燃烧,不住提醒自己要冷静,更不能撕打,不让那只漂亮猪看笑话。 刚坐下,听见脚步响,立即板起面孔,又听见那只漂亮猪在争执,竟然又带她一起进来,心头愈发震怒,恨不得到门口叫他们一起滚。 当他畏首畏尾的表情在门口闪现,她的眼睛像不小心抹上清凉油,泪水往外渗透,一颗心如同掉进麻辣汤锅,爆辣的沸腾中,舌头和整个人一起麻木,眼前这个男人前不久还那样心疼自己,而现在却一心扑在身后女人的身上,一头蠢到不忍目睹的猪。 夏冰洁从后面露出头:“我说在外面等,他非要我一起。”推他进屋。 见沈鸿滨的目光越过自己头顶,他的声音也越过历历往事:“知道自己像大粪,连我自己也嫌弃。” “连自己都嫌弃,那你还出现?”沈鸿滨的眼泪夺眶而出,猛地站起指着夏冰洁,“连她该回避都不顾及,是不是此前一切已全部作废?那好,你既然放肆,我也不必顾虑,趁都在,把话挑明,你退出申市的古董生意,由我全部负责,不让一切随着你的无情而付之东流,你打,还是我打?”突然觉得整个世界瞬间颠倒,生活变成黑白。 见他发愣,夏冰洁戮他后背:“张松要是全部委托给她,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赶时髦呢,一切靠美丽代言人?”沈鸿滨几乎想冲上去撕咬,或用椅子直接把他的腰砸断。 他掏出香烟点上,她整个人变得跟泪珠一样空明:“就问一句,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足以发泄你的愤怒?才会让你好受一些?” “是的!”沈鸿滨顿时失去控制,面部扭曲到可怖,戟指怒目,“不知道你的这只漂亮猪叫什么,已跟她说过,你越不痛快,我就越开心,这叫什么?这叫一报还一报,报什么?报你痛快淋漓的让我不开心,我成全你,成全你们!” “好吧。”他深知现在不能有任何劝慰,只得摸出手机,“来这里,小洁不知道原因,张松更不知道,我给他打。” “赶紧打,彻底了断。”夏冰洁接过他手里香烟,想清楚让自己一起来的用意,表明无遮无掩。 “你们倒真是一对,不分场合,走到那都煽风点火,打,打完赶紧滚。”沈鸿滨一看到她小鸟依人的模样,就气得快要爆炸,世上最丑陋的生物,莫过于眼前假惺惺的狗男女。 他拉夏冰洁到大厅,拨通张松手机:“是我,我带小洁在申市……没,这会就在鸿滨面前……是的,她也在……不想惹事……你听我说,我已决定退出申市古玩销售,全部交给鸿滨……听我说,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她跟我一样……完全不用担心……我建议你们合作,只有她能撬开申市市场……至于谭家其它东西,还是按照约定,如有销售,仍按比例分利……对,涉及到你原来委托给我的那部分……好,等我回去,拟一份书面东西,再附一张清单……记住,有我没我,完全一样……好的,再见。” 打完转身,见齐心眉站在沈鸿滨身边:“都听见了,明天我就回去,最迟大后天把协议发过来,这里就麻烦你们了。(.)” 齐心眉看一眼沈鸿滨:“何苦呢?牵涉上千万的大事,不能说扔就扔了,再商量一下。” “没什么好商量的。”她用拳头捶打门,语气更加坚定,“一切都靠你起头,你是男人,只好吃些亏,既然青春无价,那舍掉什么都值,从现在起,你我陌路,我沈鸿滨再来找你麻烦,是我恬不知耻!”转身把他们扔在外面。 他慢慢走到齐心眉面前:“小眉,谢谢你的帮助。”又朝办公室喊,“你多多保重!”拉着夏冰洁离去,听见沈鸿滨正在狂骂。 走出铁门,哐啷一声带上门,他仰天一声狂啸,朝一辆驶近的空车伸出大拇指。 一路静默的回到宾馆,刚进屋,夏冰洁从后面把他推倒床上:“为什么不提前说?莫名其妙的受她侮辱。” “提前说了,你就不跟去?她就不骂人?”他用拳头猛击床垫。 “那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她用拳头砸他大腿。 “好跟她对骂,还是让她多流眼泪?”他一跃而起,梭下床,坐地板上。 “反正想不通,挨了骂,钱也没了,你对她不仅仅是信任,给什么你都愿意。”她扯他耳朵。 “是啊,能了结,给什么都行,唯独不能把你给出去。”他再次表白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呵,把我给她,她会要吗?去给她提鞋,能抵得了那些钱?”她往他耳朵里吹气。 他突然笑了,示意她坐对面沙发:“说不定就真要你。” “你被她整昏了头,说话无边无际的,就是给她当奶妈,也挣不回百分之一。”她蹬掉凉拖鞋。 他盯着她的脚趾发呆,想到什么摇摇头,冷不丁地说:“我俩打个赌,我把你给她,她会把那些钱都还给我。” 她伸手摸他额头:“那好,我给她打电话,请她吃饭,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然后我们上飞机私奔。”接着猛击他肩头一拳,“做你的清秋大梦!” “我刚刚回过神,她好像一点不反感你,骂就骂我一人,还叫你什么漂亮猪。”他挣扎着是否要告诉她一些事情。 “那是她知道我属猪,心里肯定骂的是死瘟猪。”她指镯子,“她有蛇镯,我也要一只有猪的。” “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了。”他双手撑地,向她靠近,“告诉你一件事,永远不能对第三个人讲,包括梦见你妈,都不能说,你发誓。” “神秘兮兮的。”她弯下腰,举起右手,“梦见你,我都不说,要说了,真变成死瘟猪。” 他沉吟一下:“我跟她是三年多前认识的,之前,她对异性不感兴趣,她的女友后来去了美国。” “什么!”她从沙发上蹦起,一屁股坐他对面,就像看到最恐怖的画面,“……”只能同时伸出两根小指并在一块。 “这就是不能讲的原因。”他握住她的手,“本来,那些都过去了,我扪心自问,介意吗?我好像不太介意,但终归跟我的想法有出入,对她是否能做一个妻子,特别没把握,结不结婚,完全两样,婚后牵涉太多改变,得照顾家,特别要照顾孩子,不知道她给孩子的母爱是哪样的。” “你等等,我先消化一下,我根本不能把她跟你说的联系在一起,如果见面不是那种场面,我可能会喜欢她。”她摸手臂,“这是电影里才有的故事,这感觉太奇怪了!” “原来我没有压力,上次她说要孩子,我才有些担心,按她的性格和处事习惯,理应先婚,后要孩子,她却反过来,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我突然想到……”他看着她吃惊的双眼,不想继续讲。 “快说,我已经知道了。”她像读悬念小说。 “我觉得她是想转移注意力。”他露出一点线索。 “用孩子转移注意力,为什么?”她的身心已凝在他的舌尖上。 他长呼一口气:“但愿我是错的。”肃静地说,“她担心瘾又犯了,怕自己回头。” “啊!有那种可能性?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她发现他真的挺能编。 “自从我离婚回到凤凰城,原来她并不急于跟与我见面。”他从往事中找蛛丝马迹。 “哦,那……你说那齐心眉也有那种倾向?”她突然有所醒悟。 “齐心眉只是经常来往中的一位,还有其他女人,不清楚有多少,也许都是纯粹朋友。”他掐断回忆。 “那我得离你远点。”她推开他,不停挠头,“你说怪不怪,你不介意她的经历,我好像也不介意你和她的经历了,为什么?”爬起来满屋乱转,“这是为什么呢?你跟那姓白的,我当时是很吃醋的。” “或许,我一直把她当一位特殊的异性朋友。”他起身跟着她转,“少了这么多钱,你不生气?” “要是拿在手里的一千万没了,说不生气,是假的,没到手,终归好一些,再说,还可以继续干,说不定挣得更多。”她突然又把他推在床上,警告道,“要拿我去换钱,想都别想。” 第97章 融化 “听我说。”他侧翻到另一边下地,隔床相望,“到现在,一共卖掉一幅画、两幅字,再加张松一件瓷瓶,她手里真有一千五百万,只多不少。” “啊!其中有你多少?”她觉得刚才的话说早了。 “按约定,我六她四,得补我七百万,另外,张松拿来三十多件,如卖掉三分之一,总值不低于二千万,那我还能得到七百万,附带后续损失,以一年计,损失近四千万。” “天呐!你早说嘛,我就不跟她顶嘴,那怕挤回一百万也好。”她真急了。 “那简单,使个美人计,肯定把钱都给我,跟你悄悄平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美你个头!”她直接跳上床,蹦到他身边,“看你是昏了头,她跟我有屁关系,难道你的不是我的?再乱讲一句,发誓不让你上床,倒想问问,她把钱给你,条件是我走人,你怎么做?” 他喜滋滋的搂着她:“傻了吧,我要钱还不容易?把你藏一个月,等拿到钱再挑明。”拦腰抱起她扔床上,和身扑上,“其实,我的女人一点不傻!” “难怪她说你是坏男人,又在试探我。”她张口咬住他的肩,嘴里发出狗一样的呜呜狠声,“真想咬下一块,卖给她当纪念,其实跟你做事,我都不用操心,我男人才不傻,你早算好了。” “呵,算好什么了?”他顺口问。 “跟你睡了这么久,我早学会了,表面上看,她留下那些钱,捡了便宜,但她失去卖古书的机会,算来算去,背着抱着一样沉。”她改咬成吻。 “呵,但我们也失去后续机会。”他发现她有了明显变化。 “一共销售四件,一件是张松的,而且只占二十分之一,绝大部分来源于坟里刨出来的,抢手好卖,市值又高,从销售上看,我们没了机会,从收购方面讲,她失去更多,今后不管刨出多少,全是我们自己的,还不用成天担心那条眼镜蛇囫囵吞枣,连核都不吐。”她吻他的额头,像在演习吞噬。 “还真是眼镜蛇。”他觉得她远离不堪回首的过去后,讲话有意思,看事情也透彻。 “她戴隐形眼镜?”她的思维几乎与他同步。 “嗯。”他回头指柜子,“万一那箱书不值钱呢,或者不好卖呢。” “那就留着,你先看会,然后教我,我再教孩子。”她对财富没具体概念,原来总为几百块医疗费发愁,现在沾手就上百万。 “你倒提醒了我,除了医书,其余的留下当传家宝,算第一批收藏。”他欣喜她的随性而为,不再为开罪沈鸿滨而惴惴不安。 “哎,听姓齐的说,那眼镜蛇家很有钱,要这样算,还是亏了,你当上门女婿,至少拥有一半沈家家产,把你还给她,好像价值要高一些。”她眨动眼睛调侃。 “她爸即使有座金山,都没工夫瞟一眼,我的眼球已被你没收了。”他挺动身体。 “那你只爱美人,不爱金钱?”她沉溺于他肢体的调侃。 “够美人用就行,你要愿意穿金戴银,就给你订做一套纯金的小衣小裤。”他盯着她的胸。 “哈哈,别的首饰可以没有,这个可以有,有它保护,我男人就更放心了,真猥琐!”她微微挺胸。 “男人越猥琐,女人越荡漾。”他掀起她的衣服,装着目测她的胸围,“真要订做,得不少钱,明天先去古玩公司,医书参加秋拍。” “来得及吗?”她的心思已不在医书上,不能自已的揭起小衣。 “没问题,谈完直飞大理,原路回家。”他改用双手测量。 “提到大理,想起一件悬案。”她拨开他的手,复原小衣,“老实交代,为啥无缘无故跟我吵?” “没有无缘无故,你想想,不提前吵一架,这会可能是什么情况?”他复原她的衣服。 “搞实战演习呢?不管什么情况,你不能随便伤我的心。”她点他额头。 “我俩从未吵过架,突然遇上这种情况,说不定一吵就不可收拾,下不为例。”他拍自己的头。 “是坏!需要费尽心思降服我吗?死了都是你的,你死了,我绝不多活一天。”她抚摸他拍过的部位。 “宝贝,别说不吉利的话。”他觉得有一只雄鹿在体内踢踹。 “就想说,偏要说,自从第一晚你不碰我,我就是你的,别再怀疑,好吗?”她泪光闪烁,整个人陷入忘情状态,“都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你疼我,在乎我,眼里只有我,我全知道,你不知道的是,我每天的任务,就是为你心动无数次,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爱你,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满到溢出来的爱意,只想把你装进我的下面,用丰富的汁液来滋润你,觉得只有这样,才完全拥有你。” “那岂不是相当于重投一次胎。”那只雄鹿在他腹部亢奋的嘶鸣。 “就要你重新投胎,你把自己播种在我肚子里,但不是怀胎十月,是怀你一辈子,身体里种着你的爱,永远不让你降生。”她仿佛变成一望无际的柔美草原。 “苦是苦点,就依你。”它开始四蹄翻飞,他的双手控制不住心灵之缰。 “因为不自由?就不能让你自由,我是爱的天牢,你是我身体的死囚。”娇嫩躯体渴望着残暴的啃噬,她颤抖着彻底敞开胸怀,近乎粗鲁的展现那片最茂盛的神秘草原。 翌日午夜,驶离大理机场后,何青屏放下车窗,夏冰洁同时点上两支香烟。 “真憋坏了,八个小时没抽一支。”他猛吸两口。 “我的烟瘾也大了,幸亏只晚起飞三小时。”她看短信,“慢点开,反正有的是时间补觉。” “你先睡一会吧。”他核路线。 “不,陪你说话。”她叹口气,“表嫂又发短信,没完没了,要不我换个号?” “没必要,又说什么?”他想起离开石足时的承诺。 “说天戳破了,又下了一整天雨,泥石流带动山体滑坡,有三家人的祖坟被冲跑,要是再滑坡,就轮到她家祖坟了,想要个确信。”她放好手机,“迁坟又不是动动手指就行。” “你想家吗?”他觉得石足虽然湿度大,倒是挺休闲的。 “刚过来没多久,再说也没谁可想了。”她扔出烟头。 “看看吧,如果跟张松聊得顺利,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他看出她仍想家。 “担心他们为了迁坟,故弄玄虚,以那些大户人家当诱饵,费力不讨好。”她侧躺,嫌档位碍事,不住调整。 “上次走得急,觉得应该把你家整理一下,委托人偶然去看看。”他贴紧椅背,为她腾空间。 “三叔有钥匙,整理后没人住,等于白费劲,要不把房子卖了吧?”她又挣扎坐起。 “真这么想?”他单手搂住她。 “留着也没用,又不可能回去住。”她放低身子,方便他动作。 “嗯,有空就回去一趟,终归要处理。”他发现自从中秋吵架后,她变得体贴,也更黏人。 “反正你的狗窝才是我这只小母狗的窝,嘻嘻。”她按住他抚弄的手,“越动越心痒痒。” “那就痒呗。”他感觉到坚硬。 “那你再慢点,怕你太走神。”她松开手,暗示他一把抓。 “记住,高速公路上不能太慢,容易被追尾。”他觉得就这样一直开回申市,也不会犯困。 “那不行,你的屁股不能让人家碰,只能我追尾。”她奇怪自己的状态,竟然每天要几次。 “怎么追都行。”他迷恋她愈来愈开放的状态。 “不让追都不行。”她更奇怪他的状态,随时想要都有,而且特别持久,甚至能过夜。 “回去后,两天都不下楼。”他任她胡乱动作,想起上次与沈鸿滨自驾出游。 “不行的,还要拟协议呢,我们见缝插针。”她纳闷自己特别容易发软,有时都不用碰他。 “现在有缝吗?”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难受才是最顶级的享受。 “有,开着呢。”她明显感觉一股湿热正流向座垫,想前面能停车就好了,忙不迭地对他耳朵说,“亲爱的,我又不行了!”担心车跟着自己一起抖动。 第98章 惊变 “休闲一夏”二楼会议室,小梅带着一位服务员往桌上摆饭菜,青椒肉丝、醋溜排骨、鱼香茄子等,碗碟精巧,色香俱全。[] “姐夫,人家饭管够,我们菜也管够。”小梅示意服务员先下去。 “以为我是汉堡呢,肚皮撑得滚圆。”何青屏早晨发现汉堡肥了一圈。 她欣赏夏冰洁小口品尝模样:“开始我正愁呢,幸亏榕姐姐提醒,用一只桶收集剩饭,剩肉必须过水清洗,说狗不能吃太咸,不然会得皮肤病。” “小梅利用午休喂狗,每天两根骨头,两头不耽误。”张松边吃边夸赞。 “幸好一天就两顿,要有早餐习惯,就麻烦多了。”小梅往何青屏碗里夹排骨,又喂夏冰洁一块牛肉。 “也不麻烦,晚上多带。”夏冰洁见她又夹菜,赶忙摇手。 “为了减轻你的工作量,今后一天就一顿,每天换盆清水就行。”何青屏感觉米饭喷香,有两样菜偏淡。 “太狠了,开饭馆的,让狗饿着,没面子。”小梅往门外走,“我得让它长到一百斤。” “那我怎么抱下楼?母狗,也喜欢苗条,闪了腰,你姐也不干。”何青屏还真担心她说的。 “敢闪了腰,每天不但抱它下楼,还得背我下楼,躲清闲,休想。”夏冰洁差点喷饭。 “小梅,你有所不知,狗大了,反而吃得少,拿你的话说,一顿管够,就妥了。”张松惦记汉堡下小崽,对它自然上心。 “两顿都少,不加夜宵就算了,还减一顿,烂主意。”小梅拍拍门框,“瘦得皮包骨,怎么生娃娃?” “全听你的,包括给它找老公。”何青屏见她笑着离开,“每张桌子都有人,生意好像不错?” “第一周,八折,得看恢复原价之后。”张松竖起大拇指,“你姐做事,那才叫细,就几天,把一群大小弄得服服贴贴。” “原来烦她斤斤计较,现在倒排上用场了。”何青屏吃口米饭,“只要保持这种质量,应该没问题,那个谁没再来骚扰?” 张松愣一下,随即会意,看着夏冰洁:“挺奇怪的,那天我把她叫到一边,说让我们先开业,第二天按要求补手续,她好像收到一个短信,跟我嘀咕几句,转身走了,觉得是她单位有事,这几天没见到,也不知道补不补手续。” 她嘿嘿冷笑:“短信是他发的,二十个字还挺管用,让我不舒服。” “什么意思?”张松小心翼翼地问。 她念一遍诗:“我放宽条件,今晚睡觉前给我写一首,洗去我的醋味。” “好诗,好主意,这玩意不但管税务,还当调料,佩服。”张松见她啥都知道,也不再掖着。 何青屏边嚼边说:“她命我写的,现在又故意刁难,就算我写,她说醋意更浓,找谁要检验报告?” “张松,你评评理,就这三、四天,先是忍受凤凰城的酷热,又得忍耐申市的闷热,写首诗当冷风吹,又不花钱,这是刁难吗?”她杏目含笑,“这碗饭吃完,诗就得出来。” “我看行,想看曹子建如何转世。”张松看热闹不怕乱子大。 “在酝酿吗?那我们出去,说好,不要唐诗,要宋词。”她追加难度。 “时间这么紧,任务这么重,自由发挥,总可以吧?”何青屏苦笑道,“本人擅长现代诗,刚才拟好题目了,内容有些长,还得用纸笔记。” “那先听听题目。”她似笑非笑,兴趣盎然。 “题目叫《**》。”他等着她暴跳如雷。(.) “啊!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想其他女人?”她笑容尽掩,伸手挠他。 “哎呀,真没学问,你是我的**吗?愿做我的梦中**吗?”他按住她的手。 “那也怪怪的,第三者才叫那个啥。”她凝眉想想,“那好,真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一个女人的身影,缓慢念道:“‘以彼此侧影为轮廓,发是思恋的密集,额是想象的前沿,鼻是心灵的开启,唇是情欲的张扬,睫毛下,填充抽象的眸不满足……’” 突然一阵手机响,见何青屏睁开眼,她埋怨道:“完了,灵感没了,真让人揪心。” 张松也惋惜:“谁这么不解风情?”见是陌生号码,“你好……对,我是……你是谁……”满脸惊慌的捂住手机,“是沈!” “啊!”他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张松继续接听:“没事,你说……正去机场……要过来,找我吗……你不用专门跑一趟,我跟青屏商量后就联系你……要过来表示诚意……”压低声音问他们,“怎么办?”见他耸肩,她抡拳捶他的肩,“那好……从云明坐火车吗……要谁……要他来接你……这样啊,我再给你打回来……好的。”傻呆呆的望着他们,“都听见了吧?” 她蹦到何青屏身后,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亲口说要再找你,是恬不知耻,这么快就变了,眼镜蛇也会撒谎!”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带你一起谈,不然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只好被你误杀。”何青屏感觉不对,以沈鸿滨的性格,即使张松用途再大,不至于跑这么远来见面。 “你指定不能去,即使来,也不跟她照面。”她改掐为拧,“时间也不对,飞机三小时就到,这里开过去得多久?明明在打坏主意。” “还真是,可能不想来凤凰城。”张松提醒。 “就是为了要见他,两个晚上,肯定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后悔了!” “唉!她吃透我的脾气,我不可能拒绝她的这点要求,别急。”何青屏起身让她坐下,“张松,你问清楚,她是不是真到云明,确认到,我们一起去,只能辛苦一趟了。” “这女人……简直就是狐狸精!可惜我对她的好感。”她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我打了?”张松见她愤怒的点头,拨通电话,“对……预计几点到云明……那我们一起来接你……也行,就在云明谈,免得你来回跑……估计小洁要跟着……好的,等会就出发……不在我这里,他会来接我……知道了,再见。” “好好的一首诗,硬给搅黄了,醋味未去,败兴更浓!”她拍着桌子,“一个要求,自始至终,不能给她一丝笑容,不让她的篝火重新燃烧。” “我去拿包,顺便给你姐交代几句,你们准备一下?”张松往外走。 “吃完,马上就走。”见他离开,何青屏跟她耳语,“不好的预感,不是冲张松,也不是冲我,是冲你来的。” “你怎么……那不去了!”她想起前天话题,“这可能吗?我可没那种雅兴。” “只为我,她不会这么快违背毒誓的。”他深知沈鸿滨的缠斗能力,会给两人都带来梦魇。 “那她疯了!我们不去了,她要来,那管不着,对,惹不起,躲得起,回石足。”她收拾碗筷。 “这你就没想通,一墙之隔,也是躲,非得躲到千里之外吗?”他想躲到哪里,照样躲不过干扰信息。 “反正,她敢做让我脸上无光的事,就让她下不了台。”她猛然觉醒,用筷子点他的头,“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是想见她?” “哎哟,每次见面你都在场,寸步不离,我们别自乱阵脚,好吗?”他觉得麻烦刚开始。 “倒也是,她有想法,终归只是想法,长着那么多心眼,不琢磨事,也真浪费了。”她无可奈何,潜意识里仍惦着那些钱。 正收拾,他的手机响,看过号码,眉头紧锁,把手机递给她:“她的。” “我接?不接,问她到底什么事。”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鸿滨……正要去接张松……啊!不是说好就在云明吗……”他搂住她的头一起听,“想再来看看……那怎么办……既然你要过来,张松就没必要跑了……嗯,你想清楚……那好,我跟他说……再见。” “我的天啊!什么女人,一秒一个变化,看来对她,只能信一半,真不知道你原来跟她怎么过的。”她见张松露头,连连摇头,“又变了,非得过来谈。” “怎么这样?仍要你们去接?”张松把包扔在桌上。 “不管了,爱来不来,走,回家。”她拉何青屏往外走。 “关系暂时是有的。”何青屏拽住她,对张松说,“真是把折腾当游戏!” “她既然变化无常,可能不逼你退出了。”张松试探口吻。 “必须退出,再陪她玩这一趟,记住唯一的任务,断。”她听懂何青屏的意思,是要自己忍。 “干脆,我也不跟她扯了,重打锣鼓另开张,不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毕竟我们有硬通货。”张松权衡再三,不希望因为一个女人而造成相互关系紧张。 “陪她再玩一次,你得去重新交代。”何青屏拉她出门。 张松拿起包,不住感慨:“她给我的印象,原来不是这样的。”心想情字当关,再强的女人也**。 第99章 颠覆 出清风坝,何青屏开始一路分析。 夏冰洁越听越不对:“你意思是,她给张松打电话,只是幌子,是找台阶?” “嗯,给他打电话,却要我去接,再给我打电话便有了理由,张松再重要,她不会专程来见他。”他一直认为沈鸿滨跟其他人有着天生鸿沟,特别是男人。 “引你出洞,真担心你那破预感是准的。”她回忆刚才的细节,“她提过我,听说我一起来,就没了下文,好像在她意料之中。” “你不用纠结,一是她不会强迫谁,再者能恢复合作,强强联手,总体更有利;第三,毕竟那些钱已经赚到,她对员工算细帐,但她不抠门,最关键的是有她帮助,今后你去申市,我更放心。”跟沈鸿滨摊牌,他觉得属无奈之举,不想因为某个人失去自我,不能继续让谎言撒野。 “可我接受不了那种事。”她保持本能抵触。 “不需要接受,社会最大进步在于,人们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粉恋在有些国家已经合法,是对反传统生活方式的尊重。”他拍胸口,“即使她恢复过去,在我心里不会因此而贬值,仍然是我由衷敬佩的异性。” “想给我洗脑?”她承认他说的,事情牵涉到自己,性质已不同,“你就把我往沟里带吧,她来抢你,我眼睁睁地任她抢?” “抢又怎样呢?不会弃你而顾她,要真这样,那我真疯了!”他放慢语速,“今后,我的精力仍在收购上,与她几个月见一次,过去忽略一个细节,没及时提取自己那部分,现在有你,每次成交,你直接把钱收回来,另外,她真对你有好感,只会无条件的呵护你,对我们没有任何损害。” “不是挣多少钱的问题,我过不了心理关。[]”她对他改变说法而不满。 “换个角度。”他接过香烟,“你为了生存,到ktv上班,你愿意吗?不愿意,ktv的情况多复杂,经常遇上令人反感的人和事,为了医疗费,必须做,她和那些到ktv的男人相比,不具任何危险,更不会伤害你,挣钱却容易多了,你有原则,我们都有原则,我不回头,你不迁就,一笔就带过了。” “说得好听,这跟ktv不是一回事,毕竟那是工作,现在呢,没有生活逼迫,为啥还要做不愿意的事?我也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她站在传统红线前,绝不迈出意味堕落的一步。 他郁闷,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然说不通:“没要你做什么,她真抢你,我会袖手吗?仅仅是心里容纳。” “还知道抢的是你的女人?以为你心甘情愿呢,不对……”她猛拍一掌中控台,“你太坏了!想左搂右抱?”身体突然前冲,脑袋几乎撞在玻璃上,惊慌之中见他脸色铁青,“想死啊!” 他冷冷地说:“掉头回去,这事到此为止。”猛踩油门。 “我的怀疑没依据吗?你们太会算计,不去更好!”她扯着嗓子喊。 “嗯,我一直在陷害你。”他感觉她不可理喻,为了顽固看法,宁可失去获得千万的机会。 “你承认了?”她笑脸扭曲。 “承认了。”他极力控制情绪,不想再搭理。 “把我卖了,还得帮你们数钱。”她发现一切都开始旋转,一股离心力要把自己摔出去。 他冷笑一声:“我没卖过你,是你曾经打算卖自己。” “你无耻!”她的唾沫星子溅他脸上。 “那就再无耻一点,你按祟高理想生活,我按你的提示过日子,再找个漂亮女人,明确告诉她,必须容纳另外的女人。”他不相信这世上有金钱买不来的认可。 “在暗示我?”她指鼻尖。 “你已不在计划之内。”见前面红灯,他靠左减速,“去过你迎来送往的圣洁日子!” “你这头**!”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已想不起争吵原因,“这么维护她,我瞎了眼。” “我们都瞎了眼。”他快速掉头,停在公交车站前,探身为她开车门。 “我自己会开!”她奋力格开他的胳膊,“人家面前是病猫,却跟我抖威风。” “别废话。”他把头伸出窗外找出租车。 “就这么惦记她?”她拉扯他的衣服。 “那就再废话几句,她为我做过很多事,让我们丰衣足食,该不该惦记?我为你做过事,你下车就不再惦记?就依你,你千万别惦记!”他下车摔上门。 刚扬招,听见车门响,见她正朝驾驶座挪动,暗呼不妙。 “上不上来?”她眼里含着泪,脸上挂着笑,“那你打车回去,我偏要会会那条死眼镜蛇!” 他跑到另一边迅捷上车:“都tmd神经病!” “免得你这个神经病说我忘恩负义,怎么走?”她突然间想明白他所说的。 “还用问吗?再掉头!”他真的无语了。 尽管夏冰洁已做好充足思想准备,再次见到沈鸿滨时,只觉匪夷所思,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仅几天时间,沈鸿滨仿佛摇身变成丰姿绰约的服装设计师,长发高挽,一件黑色吊带长裙衬出婀娜身姿,鹅颈流线向上延伸,勾画高雅轮廓,朝下流动,尽描女性动人丰腴,比那些出现在女性杂志封面或肥皂剧里的女人,少了珠光,反添无限魅惑,那条黑裙如同自己白色重磅丝裙的翻版,唯独颜色迥异,更令夏冰洁惊异的是,她居然当着大庭广众拥抱自己,似乎自己不是情敌,而是久别重逢的姐妹,微笑像凤凰城雨后阳光,连金碧辉煌的大厅也黯然失色。 “小洁,喜欢这家酒店吗?五星。”沈鸿滨牵着她往餐厅去,对他几乎视而不见。 “漂亮,像你一样。”夏冰洁说着不踏实的心里话,回想起他的预感,却没生出想象中的鸡皮疙瘩。 “呵呵,女人就得拾掇,吃完饭,我们去逛街,转眼间你会更漂亮,让这座城市羡慕嫉妒恨。”沈鸿滨走到摆有蓝釉细颈花瓶的方桌边,朝一位男服务员招手,有意无意地隔离他们,“我想好了,我们今后就这样过日子。”左手背在身后指点他,暗示按照自己的安排就座。 “我一乡镇女人,没见过世面,牛仔裤最适合我,田埂石头,能蹲能坐。”夏冰洁趁她与服务员说话,绕过桌子到他侧面,注意花瓶中插着三支玫瑰,竟是一红二白,再看其它桌子,都是一支红,终于确信他的预感极准。 沈鸿滨坐下时收敛笑容:“真谦虚,走哪都能坐,为何不能坐我身边?当你暗示我要靠近他。”拉动椅子真向他靠近。 “我可没暗示!”夏冰洁有些发急,自己离他近,同时他们离得更近。 沈鸿滨不再接话,低头打开白色肩包,取出一只透明文件袋放桌上,慢慢地推到他面前:“你似乎忘了,我没忘,今天之前的销售名细,写得很清楚,缺你多少,等会转你卡上。” 他嘿嘿一乐:“这么详细?”取出表格,笑容随即凝固,“怎么这么多!” 夏冰洁凑近,待看清何青屏名下带正号的余额竟是一千二百多万,顿时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赶巧了,我情场失意,生意却红得发紫。”沈鸿滨抖开餐巾,又把花瓶放到一边,“从你们过去的前一天到我上飞机,一共成交五笔,其中朱子敬、小眉和贝蒂各一笔,另外,我爸推荐两位藏家,值得一提的是,对游艇感兴趣的人不少,但真正下手的少之又少,小眉的客户名单初显潜力,贝蒂老爸当官,能引荐一些需要购买特殊礼品的客人,靠我们这四人团队,再加上你源源不断的运输,照现在势头,一定会诞生一朵奇葩,为了这大红江山,我决定搁置恩怨,你越整我,挣得却越多,那就用我的泪来换取你们的笑。” 当表格在他眼里变成一张白纸,眼眶渐渐湿润,浮现她去凤凰城交给自己银行卡的情景,越想越不是滋味,想握住她的手,慢慢把她搂进怀里,像过去一样疼爱她。 “小洁,那天是我不好,后来反省,发现你说的是对的,我既然不能做好老婆,就没资格纠缠,那些不痛快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沈鸿滨接过他递的纸巾,轻轻将它捏成一团,“只要像这张纸抱成团,我们可以干得很好,辜负我们腕上的镯子,就是辜负我们的人生,它们是缘、是机遇,也是一种信仰。” 短短十几分钟,夏冰洁经历人生的第二次颠覆,认识他,是环境与情感的颠覆,了解眼前的沈鸿滨,是所有阅历和认知的颠覆,无声无息间颠覆如此清脆彻底,想主动回到她身边的座位,甚至内心那条底线已模糊不清,结识这样一位关系特殊的同性,不知是幸运还是幸福,但她明白,也许今生今世再也遇不上这样的姐妹,同时,深深地为自己的肤浅感到无地自容。 第100章 粉红 他察看夏冰洁的反应,侧身握住沈鸿滨的手,把文件袋放她面前:“鸿滨,钱,还是你来管吧,听我说完,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减轻我的负疚,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掌管,上一次,我多给姓苏的一千块,也反省过,如果要把正在干的事当事业,悲天悯人实不可取,关键在于,一百万和一千万,我感觉不到它们的明显区别,这很致命,会在顷刻间葬送所有辛苦,对任何相关的人是不负责任,你跟我不同,靠多年勤奋把公司拉扯大,清楚每一分钱的来源,珍惜每一块钱的付出,如果你认为我适合,那我继续去收,毕竟那头出入不大,要是觉得我不合适,这些钱就算投资,一栋大厦,只有建立在精确计算之上,才会屹立不倒。(.无弹窗广告)” 沈鸿滨任他握着手:“小洁,你的看法呢?” “我粗人一枚,对管理毫无概念,你就依了他吧,没钱用了,我就找你要。”夏冰洁吃惊不是他们当着自己肌肤相亲,而是觉得竟那么自然。 “那好,为了未来的大厦,过去不快都翻篇,小洁,给你一条建议。”沈鸿滨抽手,朝她招招手,她下意识地指一下自己心口,起身坐他对面,“我的心得,跟他认识这么久,我一直将黄脸婆扮演到底,从未想过为他容,这代表什么?说明我对我们的情感没尽心尽力,我忽视了太多,终于,他找人取代我,好的是眼力不错,尽管这样,你不能学我,要懂得容颜真谛,不为男人美丽,要让爱更加美丽。” “好深奥!你听懂了吗?”夏冰洁抚摸她的镯子,细微的肌肤碰触,跟先前想象不同。 “她讲的道理对,举的实例不对,有些牵强。”他发现沈鸿滨的确有一种与生俱来镇静同性的能力。 “你说的更晦涩,用白话,我写不了唐诗宋词。”夏冰洁从她清澈目光中,希望澄清迷茫内心。 “简言之,女人不是男人的花瓶,不为讨好而容颜,我想申明的是,从未对她的容颜和着装有任何意见,这个冤枉我了。”他见两个女人相处融洽,并未感觉到世界末日。 “说得好听,那因为我不是好老婆?还是因为那个?”沈鸿滨话中带着试探,看她未露疑惑,已心知肚明他提过自己的过去。[] “因为你的翅膀又宽又大,像只翼龙,完全遮去我的天空,碌碌无为的男人,往往长着一双目空一切的眼球,传说中的眼高手低、自惭形秽。”他欣赏眼前的亲昵行为,如同欣赏最美的风景。 “这么说,倒像句实话,也许,这正是我的毛病,是所有事业有成女人的通病,不知不觉中要求别人按自己的套路来,地球旋转是因为自己的魅力,连撒切尔夫人也不能免俗,总对老公指手画脚。”沈鸿滨见她习惯镯子戴右手,便凑到一块比较。 “那我就算了,甘心做个小女人,免得某人到时不要我了。”夏冰洁又开始挣扎。 “那他不会,不要我,是我给他太多理由,你是个好老婆,我看得出来。”沈鸿滨起身对她耳语,“说不定还会生双胞胎!” “亏你想得出!”夏冰洁的挣扎告一段落,“那我更是传统小碧玉,下下厨房,喂喂猫狗和小娃儿。” 沈鸿滨微笑,又耳语:“我们说好,真是双胞胎,得送我一只。” “啊!那有这样的,这还能预约?让你当干妈。”夏冰洁见他莫名其妙,有所觉醒,“不能跟你坐得太近,你的辐射太厉害。”又坐她对面。 “天下哪找我这么好的情敌?也不想想。”沈鸿滨招呼服务员上菜,“小洁,我不是乱讲,是真心期望,我有三个孩子,没抱过一分钟,也没人喊我一声妈。” “啊!”夏冰洁噤若寒蝉,摇他的胳膊,“真的?” “真的,三个灾区婴儿,应该能爬树了。”他联想起初见沈鸿滨的情形。 “无头无脑的,吓我一跳,那说好了,不管几个,都交给你这干妈抚养,养人家的也是养。”夏冰洁发现说漏嘴,捂着嘴偷笑。 “自家的肯定优先。”沈鸿滨一声大笑,见把其他人的眼光引来,又“嘘”一声,及时岔开话题,“我咨询过,要注册一家经营古玩的公司,需要费点周折,另外,想找一种办法把税补交掉,虽然要损失一些钱,这样才扎实,刚起步,不能让贪婪蛀空大厦根基,不然,随时会塌陷。” “我也在考虑这事,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干吧。”他更担心人身自由。 “有了正规公司,更可以放开手脚,我们优势很明显,凭借这种优势和我多年国际贸易的经验,可以通过合法渠道,把有些东西引往欧美,直接参加国外拍卖,有几件成功,就能创造影响力,以点带面,其中最为关键的是,让老外能真切感受到的比较依据。”她接过服务员手中的红酒。 “由于相关法律不健全,古玩进行国际交易,存在很多禁区和灰色地带,也许存在风险。”他对她的大胆设想有些不以为然,只要有好东西,国内市场已经足够。 “风险肯定有,前提是吃透现有政策,不管哪一行,总有先行者,连这个国家都完成一系列的重大改革,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她把瓶子递给他。 夏冰洁捂住高脚杯:“得有人当司机,你们喝。”难得见他认真谈工作,倾听时竟有些震憾,想清楚他敬重她的原因,不仅她是漂亮女人,而是她有一种其他女人不具备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一时想不明白。 她随即起身,笑着说:“我去洗手,你们老实一点。”觉得不用再憋着自己。 “我陪你,让他发会呆。”沈鸿滨见她反而迟疑,拉着她,边走边打趣。 夏冰洁原以为何青屏花钱如流水,在商场时彻底纠正认识,跟沈鸿滨比,他根本不值一提,不到两小时,仅衣服箱包,花掉近二十万,还说明天继续逛,准备在云明买套房子,等凤凰城跟申市直接通航,再卖掉房子。 待进入酒店套房,夏冰洁立即发现购物后遗症,试衣令自己左右为难,当着他的面,她怎么试?小衣小裤,每人好几套,把他撵到隔壁,当着她,自己又极不情愿,相当于送货上门。 最令她恼火的是,两间房两张床,没法睡,自己跟他睡里屋,是故意惹她伤心,自己跟她睡,等于要自己的命,又不好意思提醒他另开,即使另开,顶多添几道墙,那种拘谨的感觉依然存在,对自己和她都一样。 “小洁,找魂呢?”沈鸿滨和他忙着从袋里取衣服,见她发愣,“小气鬼,把自己的挑出来。” 夏冰洁从沉闷中惊醒:“是你非得要买,本来要自己掏钱的。” “不是说这个,你俩在这里试,可以吧?知道你琢磨这个。”沈鸿滨特别愿意看她撅嘴的神态。 “哦……那不行,我自己进去换。”夏冰洁联想到一个要命的细节,她在里屋换衣,顺理成章睡里屋,进出都经过外屋的床,整晚失眠是注定。 “还说不小气,你讲话。”沈鸿滨推搡他的肩。 “姐妹间的事,不发表意见。”他凭记忆分她们的衣服。 “就知道合起来整我!”夏冰洁终于发牢骚。 他见再不开口,尽兴购物将变成十足败兴,小声对沈鸿滨说:“小洁有顾虑,一直觉得自己有丁点儿胖,怕看到你的身材,会受不了刺激。” 沈鸿滨瞟她一眼:“你这就乱讲了,穿着裙子,她照样看出我的身材。” 夏冰洁恨不得掐他几把:“他就爱乱讲,我胖吗?谁说不能少一两的。” “他这么说过?恭维成性,曾说我不能再多一两。”沈鸿滨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你也爱胡思乱想,我俩上过厕所,帮你描眉,手牵过手,这会又搂在一起,还摸你的腰和臀,嘻嘻,多一两还是少一两?” “说不过你,好了、好了,那就让他进去,免得拿来拿去的。”夏冰洁意识到确如她所说。 “那我们试给谁看?还是得进进出出,又不走t。”沈鸿滨朝他使眼色。 “好烦你们啊!”夏冰洁摆脱她的搂抱。 “小洁,问一下自己,你烦鸿滨吗?”他挑出一条裙子,“不试小衣,不就好了。” “我哪有你们思想开放,乡下女人怕见光嘛。”夏冰洁正想先试哪件。 沈鸿滨扯过他手里的裙子:“我来试这条。” 夏冰洁立即蹦脚:“这是我的,连自己的都分不清。” “我俩身材差不多,不分彼此,正好节约钱。”沈鸿滨把裙子塞她手里,推着她进卫生间。 夏冰洁刚关上门,又把门打开:“就开着。” 沈鸿滨跟进去:“既然开着,就别躲躲闪闪的,又不是少女。” “不如让他自己来接你!”夏冰洁解皮带脱牛仔裤。 沈鸿滨靠墙上:“看吧,多自然的事。”接着搂住她小声说,“一般女人动不了我的心。” “你……”夏冰洁无法可想,像塑料模特呆立原地,机械的高举双手,任她脱体恤,又往头上套裙子。 沈鸿滨从裙里取出长发,拉上背上拉链:“转过来,我先瞧瞧。”又拉拽几下,“真有点心动,快去让你男人瞧瞧,让他心动。” 换衣结束,夏冰洁的反应是不过如此:“要看自己来看,好不好看?”到落地镜前左转右旋,“上面有点紧。” “不紧,正好,丰满让我羡慕。”沈鸿滨把站门口的他拉进,一阵眩晕袭来,慌忙抑制内心草长莺飞。 “说话总这么露骨!其它的明天再试,穿着它睡。”夏冰洁有些堵气。 “露骨吗?刚才有人啥都露。”沈鸿滨悄悄掐他的腰,推他靠近她,三人似乎欲往镜子里挤。 “露就露了,你也试一件?”夏冰洁感觉他的手从腰间缓缓向下滑动,紧张得汗毛直竖。 “明天再试,有些困,谁先洗?”沈鸿滨见她心旌摇曳,一颗心也怦怦乱跳,情不自禁贴紧他,一股强烈的冲动直顶脑门。 当他抚摸臀部,夏冰洁已是身体僵硬,滚烫的眼泪如同泉涌,突然“哧哧”笑起来,一把按住他的手,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我真受不了了!” 沈鸿滨跟着大叫,绕过去抱住她,两人一起软软地瘫坐于地,相互抱头痛哭。 他蹲下抚摸她们的头,再紧紧的圈住她们,没有喜悦,没有泪水,心里涌现无限的悲怆和苍凉,觉得老天开眼,让两个心爱的女人互相珍爱,并释放那个身陷内心牢笼的自我。 夏冰洁哭腔打颤:“是我抢了你的男人,是我不好,我爱他,也喜欢你。” 沈鸿滨双手在她脸上乱抹:“那天你们走后,我发誓要抢他的女人,抢来抢去,便宜了这个坏男人,也便宜了我这个坏女人!” 夏冰洁连哭带笑:“你们真的太坏,他不专,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你也是,一会粉、一会红,这会又变粉红,闲都闲不住,别再变了!” 他不禁偷偷乐,一个神经病都难以对付,两个神经病搁一块,只会让自己变成升级版的神经病,不过也是世上最快乐的神经病。 第101章 烈焰 他很快发现大好形势的弊端,自己成了一块发酵面,任凭她们揉来搓去,洗澡带着任务,快捷基础上兑好一缸热水,至于为谁解乏,问了也得不到答案,浴室里的绮丽风光宛若绝顶风景线,可望不可及,对睡觉更是敢想不敢言,轻者深度失眠,重者独梦孤枕,尽管这样,仍多次试水温,把自带洗浴用品归置到方便位置,方推门而出。 “趁热,谁去洗?”见她们正忙得不亦乐乎。 “试完再洗。”鸿滨坐床上托住她的胸,“你适合低领,男人眼光能在这里汇聚成河。” “去你的,他的眼神本来就是一条江,还罩着雾。”小洁感觉小衣太小,“要不我俩换?” “换什么,喜欢就穿。”鸿滨扭身示意他解小衣扣,接过递她。 “真不害臊!”小洁只感觉眼睛发热。 “你刚才已看过,他以前就看过,他要不看,还成了瞎忙乎。”鸿滨起身欲给她解扣。 “哎,稍微注意一点,我血气方刚的,别把洁白床单溅成梅花三弄,刚才还有人说一身臭味,洗完再试嘛。”他不得不敲小算盘,她们一直试,上床遥遥无期。 “小洁你先洗。”鸿滨随手拿起一件睡衣套身上。 小洁不禁踌躇:“怕你们干坏事!” “是小气。”鸿滨不由分说推着她进浴室,“一起上过厕所,现在一起洗澡,让他继续发呆。” “不好,那你先洗。”小洁双手抵住门框。 “小洁,节约用水,你们慢慢洗,还能互相搓搓背,连续长途奔波,我真困了,关灯睡觉。”他把成堆衣服往沙发上扔,提醒自己不能莽撞,心急啥都吃不上。 “你俩就串通吧,一步步把我往河里引!”小洁嘀咕着进浴室,回头见鸿滨正掀棉被,“你干嘛?转身就想上床,一起洗,不然更不放心。” 鸿滨笑着对他说:“看得多紧!你不能睡,看电视,小妹妹磨叽,不知道要洗多久。”经过他身边,趁她转身,耳语道,“她出来,就搂着她睡,关灯。” 他拧她的鼻子,抱住腰放她进去,见小洁满脸惊讶,赶忙带上门,心说只能看电视,声音大点没关系,总不致于要人命。 靠床头点香烟,跳动的彩色画面没进入视线,脑海里一幅幅画面忙着闪现,那句“往河里引”成了旁白,当回忆起“左搂右抱”,真切触碰到龌龊的内心,她当时戮中肮脏的潜意识,便以恼羞成怒来掩饰,这一切真有些像精心策划,通过默契与沈鸿滨串通,可默契从何而来呢?离开“藏堡”时是痛彻心扉的,以为完全失去她,回到凤凰城,仍为辜负而痛恨不已,又回想接她电话时的心情,的确有过一阵喜悦,于是沿途对小洁进行劝说,对了,让一切峰回路转的是那张表格,是它逆转小洁对她的态度。 鸿滨有备而来,自己充当了帮凶,整个过程应该属有计划的实施,月夜溺水、隐瞒意图以及两次争吵,是变相的逼迫,最终靠表格一槌定音,出现皆大欢喜的奇迹。 他认为搞清真实过程很重要,只有这样,才能了解真实的自己,特别奇怪人经常欺骗自己,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欺骗的?贪婪、自私、工于心计,一大堆类似标签贴在连自己都不知晓的某个角落,占有两个心爱的女人,更是卑鄙行为,那自己还有优点吗?对身外之物不即不离,装出来的,对她们呵护关怀,逼出来的,连现在的反省也缺少诚意,是闲出来的。 他告诫自己该满足了,贪婪不仅能蛀空大厦,也能蛀掉她们的信任,令他安慰的只有一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们融洽相处,成为完美余生的点睛之笔,也是对鸿滨的一种报答,那小洁呢?想来想去,只好认为她俩与鸿滨先前的粉恋完全不同,是建立在自己这个协调人身上的,至少小洁多了一位特殊的亲人。 他渐渐感到眼皮发涩,便关掉电视和壁灯,保留昏昏欲睡的台灯,想看小洁出来后的模样,想看三个人如何处理这破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说话:“哎,真睡了?”小洁蹲在床边摇晃。 “你们没完没了,只能睡。”他嘟哝,又打着哈欠,猛然想起鸿滨的叮嘱。 “那也不是睡的时候,她正放水呢,担心她在浴缸里睡一夜,你去叫。”她钻进被窝。 “真的假的?那还不泡出毛病来。”他坐起,随即又躺下,“可能不想看我们睡一起。”紧紧搂住她,心想鸿滨一定在玩拖延战术,出其不意的杀出来。 “不想看?是巴不得看,哎呀,这会别乱摸。”她侧身朝外,幽幽地说,“这不就是你盼望的吗?” “那肯定,盼你出来早点睡。”他发现她只穿着睡衣。 “装,她要不出来,再把她抱出来。”她收缩全身,抵御他的侵袭。 “那我去看看。”他觉得鸿滨的偷袭战术已经过时。 “哎,说好了,不准胡天胡地,上来就睡觉。”她回头嘱咐。 他没下地,赤条条的鸿滨从浴室出来:“上床本来就为睡觉。”径直钻进被窝,一把搂住他。 “小人,学会偷听。”小洁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用偷听吗?我会傻到在水里泡一晚?”沈鸿滨用双腿夹住他的手,眩晕如潮袭至。 “那放水干嘛?”小洁突然很想跟她斗嘴。 “说不定你男人要泡,不过让他先泡你。”鸿滨发现呼吸愈来愈困难,脸烧成一团火。 “你……别乱来!”小洁身子弯成团,躲避他的手。 鸿滨抓起他的手放她胸上:“她正等你乱来呢。”心里盼望他跟自己乱来,品尝到干柴遇见烈火时的焦燥,深知属于三人的雨季刚刚降临,所有的愿望都会变成疯长的速成林,直至茂盛到遮天蔽日,遮盖漫漫长路的艰辛,遮去旷日持久的干旱。 当她侧翻上身,顿时看见漫山野火,又看见乌云正倾泄一望无际的雨幕,在雨火之间,一条蛇转眼化成一条巨龙,盘旋翱翔,直冲云宵,紧接着对乌云喷出照亮天地的熊熊烈焰。 他艰难睁开眼,睡眠后的第一感觉就是疲惫,相当于整夜埋在她们的身体下面,自己仿佛是一道土坎,左右肩上都趴着一只庞然大物,她们几乎鼻息相闻。 他不忍心惊扰,尿却憋得难受,双手扶着两边身体,努力往起挣扎。 “嘻嘻!”鸿滨竟然发出笑声。 “啊!你早醒了?”他轻声问。 “看你们半天了,不知道我有早起习惯?”她伸手乱摸。 “是在看她吧?”他护住要命位置。 “隔山相望,美景无限,她睡着比醒着更好看,就叫她睡猪猪。”她欲拨开他的手。 “千万别让她听见!”他赶紧指卫生间。 “我也去。”她掀开被,“哎,跟原来感觉不一样。” 他跟着坐起:“什么原来感觉?” 她下地,抱住他的头:“哎呀,就是最早那种感觉,那个……跟美国那个!” 他恍然大悟:“明白了!那她的困扰会小很多。”指身后小洁,往浴室去。 “我扰谁了?”她不满地跟着进去,打开水龙头,“今后不许动不动就分手。” “嗯,为你感到高兴。”他对她的状态不是特别了解。 “已经不早了。”她把他拖到淋浴下,“冲完,你马上出去,不然小猪又该叫唤了。”猛然想起只有这会两人才真正单独在一起,泪水悄然涌出,尽没喷水之中。 他从后面搂住她:“对不起!” “还记得这三个字?一句话,你得经常想着我们要在一起,我也不像原来那样拼命工作了,经常回忆去谭婆婆家的经历,也想过自由散漫的日子。”她示意给自己背上涂沐浴液。 “嗯,这两天正要去小洁老家。”他纳闷她怎么管理公司。 “她家有事?”她让他先冲。 “有人总缠着我们帮忙迁坟,也邪了,竟成了职业!”他扯下浴巾。 “不挺好吗?我把小眉安排进了公司,虚设办公室主任,不管具体事,就负责前台什么的,公司内有风吹草动,她立即就能知道,每天只需进公司一趟。”她指外面。 他摇手:“没听你提过,那游艇怎么办?” “你又不关心,已进来十多天了,她在游艇公司本来就兼职,客户名单算意外收获,我看过,差不多有一千人,巨大财富。”她示意他递浴巾。 “要不然下午就走,想去凤凰城吗?”他在门口问。 “要是不太绕道,就到凤凰城住一晚,想看看狗窝和餐厅。”她擦两下头发,把浴巾裹身上,“反正不急,她也没来过,就再住一天。” 正说着,隔壁传来动静,听见小洁在喊:“早晨不许干坏事!” 第102章 狗窝 在不慌不忙的纷飞秋雨中,三人回到熙宅,楼上传来“汪汪”声。 “好威猛的,会咬我吗?”鸿滨紧随,小洁殿后。 “说不定还记得你。”上到二楼,见汉堡浑身湿淋淋,他骂,“缺心眼吧,非得站外面,要躲雨呀。” 汉堡激动的摇着尾巴,脊背上的毛中分为二,像梳理过,雨水顺着腹部、耳朵往下滴答。 “帮你们看楼,多可怜,你还骂它。”鸿滨上到一半站定,“咦,哪来的门?” “安一个多月了。”他把东西放水泥台上,任汉堡把雨水蹭在裤子上,取下挂钩,让条小通道,“哎,真记得你,跟你摇尾巴呢。” “那时好小的,居然记得我!”鸿滨站台上与它对望,“眼睛红红的,都哭了!” “说明你是这里的女人呢。”小洁拧门上钥匙,“红红的代表凶狠。” “这样啊。”鸿滨把东西放床上,“不可思……”突然一声怪叫。 “见鬼了?”小洁搂住她。 “怎么了?”他冲进屋,把袋子扔床上。 “那是什么啊?小蜻蜓?”鸿滨战战兢兢的指窗帘旁边。 小洁摸她胸口:“大惊小怪,是蚊子,别说,还真像小蜻蜓。” “火柴棍一样长的蚊子?赶紧撵走,我最怕怪东西。”鸿滨退到门口。 小洁举起右手蹑手蹑脚地靠近,一巴掌把它拍墙上:“见我们回来,也不飞走,死脑筋。”转身佯装抹她脸上。 鸿滨又是一声尖叫,扭身跑到晒台,惊得汉堡直汪汪:“这次不跳窗户,又遇奇特生物,怎么住啊?” “你真娇气,我们住的好好的,晚上有小孩巴掌大的飞蛾,还有拳头大的蜗牛爬,汉堡经常玩蜈蚣,纯自然养生馆。”小洁打开小门,到下面给汉堡打扫。 鸿滨满脸惊悚:“上次啥都没看见。” 他扫晒台上的水:“雨季,什么都长得又快又大,你看,那些树是你上次来前砍的,又长这么高了,还得砍,那橡皮树遮去一半阳光,也得砍。” “那么粗的树枝也砍?多危险呀,人别掉下去。”鸿滨深切感受到凤凰城与申市的不同,忘记为原始感觉欢呼。 小门外露出小洁的脑袋:“哎,味好大,得给它洗澡,怀疑它见家里没人,就一直守在这里。” “狗就是有良心,那多烧点热水,秋天容易感冒。”鸿滨到小门边,见她正在它身上找什么。 “要不为它准备浴缸?”小洁不屑,从厕所拖出一根塑胶管,“你动作快点,拿沐浴液,正好雨停了。” “我们几个同事家的狗,都是洗感冒后死的。”鸿滨见她已打开水,“疯了吧,会冻死它的!” “没事的,藏獒可以趴雪地里睡觉。”他出小门把沐浴液放地上,左手放它背上,它立即停止挣扎,右手揉搓,让水渗透。 “一点爱心都没有,简直是谋杀!”鸿滨看不下去,仿佛冷水浇在自己身上。 小洁冲它屁股,又冲洗头:“多抹点,不洗干净,会长寄生虫,最怕这种小雨。” 他沿着脊背挤沐浴液,她放下水管,帮助涂抹,一会儿,汉堡全身泡沫,很耐心地盯着鸿滨。 “别说,它真听话,动都不动。”鸿滨看他们配合默契,想下去帮忙。 小洁洗完肚子,抬起尾巴,搓洗屁股:“姑娘家,这里一定要保持干净,不能随地大小便。”汉堡回头望着她。 “差不多了,冲吧。”他搓前腿。 “没洗完呢。”小洁抬起它后腿,搓着爪子,“都搓干净。” 鸿滨发现她干活特别耐心,只差帮它掏耳朵,打开门:“别咬我哟,我们见过的。”绕到他身后。 “鸿滨,你来拿水管。”他暗笑,给她安排差事。 “嗯,指哪冲哪。”她拾起水管,朝背上淋,“让它辛苦一下,生个儿子带过去。” “那房子叫‘藏堡’,不会因为它吧?”小洁问。 “他起的,暗示藏着宝贝。”鸿滨摸背毛,“有大吹风机就好了。” “太阳一出来,一会儿就干。”他起身进厕所拿出干毛巾,“小洁,你冲地,我来擦。”单手搂住狗头,快速擦背,“鸿滨,你过去,要放它了。” 鸿滨摸摸它的头:“这下香了,它的儿子叫什么好?”回到台上。 “我看叫布丁、薯条都可以,一个系列的,都属快餐,只缺一个姓。”小洁扫完地面,卷好管子放回去。 “还不如叫可乐呢。”鸿滨朝她招手,“我们去砍树?” “砍树是重体力,由他干,来不及了,张松还等着呢。”小洁看周围,“我擦家具。” “哎,都进屋,关好门。”他忙着清理狗的眼屎。 小洁推着发愣的她进屋:“只要一放开,它就不老实了。”站窗前看。 他刚敞开小门,汉堡纵身跃上,抖动中水星四溅,然后朝窗户扑来,两只前爪攀住窗台,像随时都能跳进来,吓得鸿滨赶紧后退,见他爬起纵入,直急得汉堡原地乱蹦,张开血盆大嘴朝他们狂吠。 “这日子过得真紧张!”鸿滨见汉堡矮身沿墙边猛蹭,留下明显水印,接着又抖身体。 他从衣柜里拎出旅行箱放茶几上:“古玩公司的建议是,医书起拍价为九百八十万,现在看朱子敬,过两周没动静,只好与古玩公司签合同。”打开三只绿色锦锻盒的盖子。 鸿滨摸摸医书封面:“朱子敬说医书的藏家较少,一般的也收不起,小眉和贝蒂也正在找买家,除了医书,其它书卖吗?” “他想自己收藏,就放板房里,等会过去看看。”小洁拿着抹布坐沙发扶手上。 “嗯,我查过资料,总觉得这套医书非同小可,如果不卖,放在‘藏堡’,能当镇堡之宝,说不定价值会更高。”鸿滨拿起一册翻阅,“那幅唐虎本来也能起到类似作用,不过当时急需资金。” “从长远看,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应该有暂不出售的宝贝,除了这套书,剩下两幅字画也可以保留,中午,张松约了另外两位藏家,洽谈如果顺利,看实物,拟清单,签协议。”他盖好盖子。 “嗯,路上我想过,在云明不买房子了,在这里买套大的。”鸿滨看顶棚和四周。 “那我们买就行了,冬天可以多呆一些时间。”他尽管觉得没必要,又不想扫她兴。 “我尽量挤三分之一时间住这边,楼大房间小,我们人又多,感觉挤点。”鸿滨指床,“特别是卧室和卫生间不能马虎,不是你过单身日子了。” “有空,下午就去看房,正好你还能拿些建议。”小洁起身挂好抹布,“换衣服。” 他随即坦然,为了她们,本来就应该住更理想的环境,一切在变,连老妈都已离开,自己没理由再留恋,至于写作环境,随时都可以回来的,问题是汉堡怎么办?楼房可养不了。 当收银台前的何青榕看清牵着小洁手的是鸿滨,一下惊成木鸡。 “姐,你连我都不认识了?”鸿滨跳她跟前。 “天啊!是不敢相信,想眼睛怎么花了。”见她们俏生生地站面前,何青榕仍没缓过劲,“臭小子,你想吓死老姐啊!” “你这个样子,才是要把我们吓死,没大将风度。”他故意在后面攀住她们的肩。 “哎呀妈呀!这小心脏让你给刺激的!”何青榕努力适应突然变化,“别介意,我真懵了,快,上楼。” “姐、姐夫。”刚下楼的小梅与他们迎面撞上,当注意到鸿滨,欣喜笑容收敛,“这姐姐哪来的?” 鸿滨也好奇:“她叫你什么?” “我妹,我让她叫哥,她偏要叫姐夫。”小洁见堵住路口,“上去再说。” “呵,敢情夏家还真出美人!”鸿滨点他的额头,狠盯两眼,紧随而上。 何青榕从后面掐他:“你的皮子真该紧一紧。” “姐夫,那谁呀?我好像见过。”小梅也返身跟随。 “你真厉害,你居然见过她。”他跟姐耳语,“一切正常,别乱了阵脚。” “这也叫正常?”何青榕含糊嘀咕,见小梅回头,慌忙摇手,“没事。” 小会议室门口的张松见她们谈笑风生,反倒不觉诧异,只纳闷他用的什么良方,能把两个冤家生生地给捏一块,并且如此招摇。 待大家坐定,小洁拍拍手,把一只红纸袋递给何青榕,另一只蓝纸袋递给张松:“姐,你回家再试。” 何青榕和张松不知该谢谁,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连声说“谢谢”。 “姐,我呢?”小梅脸上立时阴云密布。 “还真忘了,你哥也不提醒。”小洁指着鸿滨,“快叫滨姐。” 小梅把脸扭向何青屏:“有你们这样的!今后自己看家。” 鸿滨见她率真,哈哈大笑:“我告诉你,给你买的东西太多,提不下,所以就放家里了。” “真的假的?”小梅问何青屏。 “你滨姐既然说了,肯定就是真的。”他接过张松递来的香烟。 “那我今后对滨姐好,对另一个冷冰冰的姐,只能冷若冰霜。”小梅被鸿滨的镯子吸引,往她跟前去。 第103章 冲击 见众人哄笑,小洁没好气地说:“我冷她热,今后别缠着我。(.无弹窗广告)” “想缠就缠,滨姐姐,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吧?不用住宾馆,跟我住。”小梅坐沙发扶手上。 “谢谢你,已安排好了,我从申市来。”鸿滨抬起手腕,方便她看。 “国际大都市!没去过,如果我去,可以找你玩吗?”小梅瞟小洁的镯子。 “当然,冷姐姐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只要我在,随时欢迎。”鸿滨见姐妹俩一白一黑,天然成趣。 “他们不喜欢我,我给你打工,一直向往大都市生活,好洋气的。”小梅觉得灵镯样子有点丑陋。 “那我得说他们,这么标致的妹妹,怎么能嫌弃?”鸿滨摸她的皮肤,“你学什么的?” “学会计,交不起学费,读一年便辍学。”小梅又比较她们的皮肤。 “啊!你愿意捡起来,我帮你出学费。”鸿滨拿眼询问小洁和何青屏。 “那可需要不少钱。”小梅见姐姐丢来愤怒眼神,“不过出入社会后,心长草了,屁股也长了小叮疮。” “长疮,他们也不给你治?这也太过分!”鸿滨欲起身质问。 “哎呀,她是说在学校里呆不住了。”何青屏故意插话,抚摸小洁的手以示安慰,“哎,你弟弟不是学国际贸易吗?让他到鸿滨那里工作吧。” 小洁正怪他多嘴,鸿滨抢过话,“你有弟在这里?” 小梅不乐意地跳到他跟前:“姐夫,我正央求,你拿我哥横插一杠子,不等于让他抢我饭碗吗?” 何青屏按住小洁欲舞动的手:“两条路,一,回去读书,二是在‘休闲一夏’奉献青春,你年纪轻轻,已显示卓越管理才能,就把这里当理想摇篮,接替我姐,指日可待,要不信,你问他们。” 小梅见张松和何青榕都说人才难得,只要稍加锻炼,一定能挑大梁。 她揪揪耳朵:“虽然池子小点,既然都这么真诚,那我只好顺应民意。” 何青屏夸张地拍大腿:“识大体,小梅,哪一行都出状元,池子是小点,看你能耐,你如能在凤凰城把‘休闲一夏’开成连锁,那就够你游的了。(.无弹窗广告)” “姐夫,终于让我感觉到你的报负,滨姐,那我不去了,你帮帮我哥吧,他在省城落难呢,总在qq上说怀才不遇。”小梅掉起头来,比她漂流变向还快。 “申市人才多得是,你滨姐要用人,应聘的挤破门槛,你别添乱。”小洁实在憋不住。 “小洁,青屏刚才是在提醒我,就缺可靠的人。”鸿滨见小梅挡住视线,起身道,“大本,英语口语过硬,勤奋好学,你要觉得他适合,让他把简历发给我,告诉他,不开小灶,一视同仁,从头做起。” “这样我倒放心了,小梅,那你告诉他吧。”小洁发现鸿滨一旦涉及工作,立即变成另一种状态。 “嗯。”小梅从侧面抚摸鸿滨的头发,“滨姐,你给人秋高气爽,女汉级,我就希望成为你这样的。” “女汉有什么好?女人就该是女人,再能干,还是女人,同样,男人再能干,还是男人。”鸿滨又嘱咐小洁,“如果简历没问题,我会跟他联系,安排他尽快过去。” 张松站起身,指着手机:“下去吧,边吃边聊,他们都到了。” 何青榕说:“鸿滨,你好容易来一趟,晚上我尽地主之谊。” 何青屏替代回答:“姐,不用,你忙完,就下去一起坐。” “姐,今后有的是机会,我会总来看你的。”鸿滨搂着她边走边悄声说。 鸿滨借助“藏堡”和办公室展室的照片,对申市古玩销售阐述总体设想,再加上张松传阅收到百万汇款的银行提示,酒未开喝,陈钢和向阳东已经陶醉,盛情邀请鸿滨多呆几天。 “因杂事太多,原本想跟青屏在云明碰头讨论,让他硬拉过来,这不,公司又来电话催了,明天必须走,谢谢大家的美意。”鸿滨婉言谢绝。 “沈总,抽空我们去看你?”陈钢提议。 “求之不得,看看我们的‘藏堡’,顺便让青屏带你们好好玩。”鸿滨始终把他们跟自己隔开。 “上次跟青屏聊完,就想去申市,一直没腾出工夫。”向阳东附议,“现在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只要合作,走动机会就多。(.)”张松举杯,其余人起立,“一起敬沈总一杯。” 鸿滨连连摇手:“酒量有限,只能以茶代酒。” “我想跟你喝,在云明没喝够。”小洁不依,拿起她面前的杯子递给她,“你们干掉,我们随意。” 趁男人们灌酒,小洁跟她耳语:“喝红的?” “你想喝吗?”鸿滨点头。 “两人要一瓶。”她招呼服务员,让上一瓶店里最好的红酒。 “但不能喝多,喝不完的让他喝。”鸿滨拉她坐下。 “鸿滨,怪我招待不周,女同志本来就忌讳啤酒。”张松不禁又揣测她们关系,实在匪夷所思。 “别这么客气。”鸿滨对何青屏说,“家里得多预备红酒,回去后,我找快递运几箱过来。” “你还卖酒?”他奇怪。 “卖什么呀,经常有人到欧洲,我要求谁去都得带酒回来,二十或三十箱,原装的,醇,便宜,公司有活动,省酒钱,小洁,你今后就喝我拿来的酒,不能跟老爷们拼啤酒。”鸿滨说得哄堂大笑。 “小腹有点鼓,也没怎么喝啤酒呢!”小洁摸她小腹比较。 鸿滨侧身,悄声说:“那就增加床上运动量。” “去你的,谁像你没完没了的。”小洁担心被他们窃听,起身接服务员手中酒瓶,“咦,你怎么来了?”见小梅在门口探头。 “嘻嘻,我跟榕姐姐请了半天假,说过来后一直没休息,她就准了。”小梅略带羞涩的现身。 “这会餐厅正忙,竟然擅离岗位!”小洁边数落边让服务员添碗筷。 “不然怎么办?滨姐说走就走,我得为我哥跟她套套近乎。”小梅见鸿滨招手,提起墙边的椅子过去,又移开小洁的椅子,“哈哈,左热右冷,有点左搂右抱的意思。” 男人们又一阵哄笑,鸿滨微笑不语,小洁脸上挂不住,幸亏何青屏及时拿眼神安抚。 “你们喝,别看着我,我陪姐姐们说话。”小梅接过瓶子给鸿滨倒红酒。 鸿滨抬起胳膊:“你故意晒的,还是天生黑天鹅?” “总划船,晒成这样,其实,跟我姐的皮肤差不多。”小梅又给姐倒酒。 “划船?”鸿滨看一眼何青屏。 “就是找湍急水流漂流。”小梅比画跳水动作。 “看不出还是运动健将。”鸿滨端起酒杯向众人示意。 “顶多算游泳健将吧,上次就是我把张哥从水里捞起来的。”小梅把酒瓶放桌上。 鸿滨看何青屏,又看张松,他说:“向阳峰下得古书,小梅功劳占一半,胆子特别大。” “还真带点传奇色彩!”鸿滨抓住何青屏的手,摇晃几下,“你们怎么不提?” “别听她吹,就会几下狗刨,总被石头撞得青一块紫一块,倒是真的。”小洁抿着红酒 小梅发现他们的手一直没分开,心头一紧,再看姐姐面色从容,不禁大奇,连自己平时跟姐夫打闹,她都会不开心,而他们竟然旁若无人,姐姐更是视而不见,世界之奇怪,莫过于此。 鸿滨早知其余人都注意到握手细节,却无松手之意,他见她是有意握之,琢磨她的用意,不敢贸然抽手,只得招呼大家喝酒,她总不至于一直不松手。 小梅宛如真的掉入冰火交融的熔洞,左边的惊异热得发烫,右首的淡定冷到筛糠,整个人陷入极端的尴尬夹缝中,仿佛不小心咬了舌头,默然木讷中唯有眼珠还在转动,眼前的人成了一幅幅被隔离的画面,他们只是在动,声音却被隔绝,连两位姐姐碰杯喝酒的模样也开始走形,觉得她们都是陌生人,是来自外星球的奇特生物,是丑是美,怎么都看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听见声音,渐渐地恢复知觉和思维。 “张松,清风坝至清凌口这一带,哪能买到现房?”何青屏想起她们交代的重要任务。 “要什么样的?”张松给他们发香烟。 “面积三百平米左右。”何青屏说。 “最好类似别墅。”鸿滨补充。 “能养狗,能马上装修,能停车。”小洁继续补充。 “那你们要的不是楼房,除非自己盖。”张松提议。 向阳东拍一下桌子:“你们要的这种房子,我这还真有一个信息,我住自己盖的房子,我家附近有一家姓杨,房子像京都的四合院,占地得有五百平米,水果树都有好几十棵,可就两个老人住,儿子和女儿去了省城,现在年纪大了,为了方便照顾,要把两老口也接去,于是想卖掉老房,嚷嚷小半年了。” “这么巧!大约多少钱?”何青屏问。 “现在有没有变化不清楚,原来说是四十万。”向阳东说。 “啊!占地五百米的房子,四十万?”鸿滨打死不相信的表情。 “这边房价不能跟申市比,再说那么大的房子,一般人不会要,能要得起的,都往省城去了。”张松说。 “那房子状况一定很糟吧?”小洁问。 “不,三年前刚彻底翻修过,儿子本身就是搞工程的,就想脱手省心。”向阳东掐灭烟头,“吃完饭,就可以去看。” “那好,看完再说。”何青屏见她们无异议。 “那老房怎么办?”小梅突然说话。 “就两头住呗。”何青屏见她已缓过劲,笑问,“小梅,你喜欢凤凰城吗?” “刚来不久,说不上,只知道好多人往外搬。”小梅依旧懒洋洋的。 “你如果找的是这里的男朋友,就送你一套房子。”他总觉得小梅是个大孩子。 “送我一套房子?”小梅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好像硬要塞给你似的!”小洁对小梅仿佛一肚子意见,“向阳峰下玩漂流,给你的回报。” “不是给我一万多吗?”小梅更是疑惑,总觉得他们别有企图。 何青屏解释:“按我的意思,上次就给你十万,被你姐拦住,说给你这么多钱,不利安心工作,现在她没有顾虑了,所以该给你了,要钱还是房子,你自己定。” “我的妈啊!干几个小时,够平时挣五年的,都不要,给我爸,在老家盖房子。”小梅斩钉截铁地说。 小洁立时眼泪汪汪:“还真有点良心!好了,今后不再管你了。” 鸿滨伸手搭小洁的肩:“云明的房子没买,这里的房子又不用我买,我准备给你买台车。” “什么意思?我要车干嘛?”轮到小洁发懵。 “还能干嘛,总不能成天拴他腰带上,我来也得用,等会去挑。”鸿滨端起酒杯,惊叫一声,“糟了!等会谁开车?” 众人你望我,我看你,只见小梅慢慢举起手:“只有我开了,幸好你们刚才把我忘了。” 第104章 安内 看完杨宅,驶往市区途中,小梅的驾驶技术终于获得姐姐们一致好评,说她协调能力极佳,天生运动坯子。(.无弹窗广告) “头脑不简单,四肢更发达。”小梅展示臂肌。 “头脑是不简单,你动过这辆车。”何青屏伸手捏捏,“挺紧。” 小洁慌了神:“你说她动过这辆车?” “我姐向来隔着门缝看人,总以为我是跟她屁股后面的鼻涕女。”小梅见他仍等着答案,“就两次,吃完晚饭,趁你们收拾,我把钥匙藏起来了,你们睡了,我才出去,第一次,吓了好几身汗,幸亏平时细心观察,我发誓,没飚车。” “要死啊!车也随便乱动?你哥在旁边教,我都不敢开。”小洁欲揍她,被鸿滨劝住。 小梅不吃那一套的表情:“姐夫,你怎么发现的?” “考驾照,学的是手动档,开得再熟,冷不丁地开自动档,也不可能像你这么熟悉,启动、停车换档,竟不加思索。”他不知道她胆大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 小洁平息着怒气:“小梅,要学车,那你就明说,至于不让你开吗?今后别再乱动了。” 小梅不服气:“原来说我想开,你会同意吗?就算同意,也勉强,因为必须姐夫教我,手把手的教,你会发疯的,我可不想打翻你的泡菜坛子,只能偷学成才。” “呵,你偷偷动车,责任反倒在我,气死我了!”小洁又被鸿滨笑着抱住。 “我不偷师学艺,你们这会只能打的,我开好了,又不是坏事,万一再跟你们出去历险,那我也多项本事,真正的水陆两栖。”小梅越说越理直气壮。 见小洁气得哑口无言,一个劲的颠屁股,他笑道:“小梅,你这属于个人英难主义,执行任务时,你如果被什么好奇的东西吸引,说不定忘了与大家的配合。”逐渐加重语气,“即使你有千般理由,也必须跟我们说明,不是怕你撞坏这台车,那有保险公司接着,是担心撞伤你本人,开车,是一辈子需要谨慎小心的事,不是为了炫耀开得有多好,几十万公里安全无事故的老司机,开过二十年风风雨雨,最终却死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早晨,所以,这不是让不让你开的问题,是怎么开才最安全,我喝了酒,真不能开吗?但为什么都不开?因为喝酒是安全隐患。” “那我今后不开就是了,不用上纲上线。”小梅从未见他严厉,情绪大受影响。 “你这是赌气。”他对鸿滨说,“这样吧,综合一下,从小洁车里挤出一部分钱,给小梅也买一辆。” “小破孩,她要什么车!”小洁晃他的脑袋,“会宠坏她的。” “姐夫,你真能拿我开心!”小梅眼巴巴地等他确认。 “既然喜欢开,就别遮遮掩掩的,那样容易出事,算我送给你的。”鸿滨对小梅说的水陆两栖颇感兴趣,说不定她今后还真能排上大用场。 “两点,价格不贵,再加手动档,你才能长车技。”他见已上桥,指对岸,“开到那下面。” “我的小心脏快成玻璃器皿了!只要是四个轮子的,什么样的都行,滨姐,谢谢你!”小梅把右手伸给鸿滨握一下。 在小洁抱怨声中,在他的指点下,小梅把车开到4s店门口。 “哎,三家店,只有宝马还凑合,周围还有名车店吗?”鸿滨问。 “宝马就挺好了!”小洁赶紧说。 “兰博基尼和法拉利肯定没有。”他从鸿滨的微笑中,体会到她真要下血本。 “捷豹或保时捷也行,要不再转转。”鸿滨按住小洁乱动的双手,“你就听我的。” “我觉得也够呛,省城和云明可能有。”他看橱窗里的车型,“这里用那种车,稍显夸张。” 小洁伸长脖子急急地问:“刚才说的是什么车?得多少钱?” 小梅又惊异又羡慕:“反正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能让女人云中漫步的车。” “鸿滨,千万不能买,这里面的就行。”小洁已大体明白是什么车。 “那这样,就那台,适合各种路况和跑长途,又宽敞,我们还能挤在后面睡觉。”鸿滨指橱窗一辆黑色x系,“记住,你欠申市那边一台车,我们要最好的,小洁过去好开。” “嗯,你回去申请牌照和选车型,过去就买。”他招呼大家下车,感受她的巨大变化。 小洁下车:“我说,节约一点好吗?”一动就几十万,如同割她心头肉,名义上还都是为自己花的。 “姐,干什么事,有什么样的排场,滨姐和姐夫不是那种爱显摆的。”小梅深不以为然。 “你说对一半,我跟你姐夫劳碌半生了,前半生摔开膀子干,后半生要抛开顾虑享受成果,但你还没到享受的时候。”鸿滨见一位穿西装的男人正跟何青屏打招呼,似乎很熟。 “何先生,今天又想看什么车?”销售经理对一次购买两台的客户记忆犹新。 “就那台。”何青屏往车边去。 “x6系,顶级配置,4.4升,407马力。”经理介绍。 “小洁,你喜欢哪种颜色?”鸿滨问。 “这多少钱?”小洁先不关心颜色。 “全部费用加一起,差不多99万。”经理说。 “99万!”小洁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换别的。” “哎呀,你已经给我省一百万了,本来想买两百万的。”鸿滨一把拉住她,“先生,就它了,现货?。 “现货,前天刚到三台,发现跟何先生来买车的女士,都超级爽快。”经理心想不会又要两台吧。 “何青屏,你还给谁买过车?”鸿滨跳到他跟前,举手就打。 “哎呀,我知道是谁,回家再告诉你。”小洁瞟正尴尬的经理一眼,麻利的抱住她。 “未挖掘,就冒出这么多故事,看在已交代过的份上,暂不计较,要敢隐瞒我们,立即把他所有资产转你名下。”鸿滨见小洁举重若轻的样子,顿时消气,“走,办手续,谁开回去?” “小梅。”何青屏跟随经理走,暗暗感激小洁。 “啊!它那么大,感觉完全不同的。”小梅深感意外,不免紧张,再次惊叹她们的关系。 “那就开慢点,先找感觉,我开你的。”何青屏在洽谈桌边坐下。 “我的?”小梅愣神,随即反应过来,“真买啊!” “你滨姐像闹着玩的人吗?我愁楼下怎么停车。”何青屏接过经理递来的纸杯。 “那简单,赶紧接管杨宅,那大院停三台车都轻松。”鸿滨从包里取出银行卡,“原想两百万就买台车,现在成了买一搭一,还捡套大房子,结果仍有剩余,小洁,这下心安了吧。” “怎么能安心?钱像大风刮来似的,我就开那台小的。”小洁见说什么都不管用,只好任由他们折腾。 “小洁,知道这叫什么吗?攘外,必先安内,艰苦斗争正等着我们呢。”何青屏品味出鸿滨的深意,新家需有新气象,稳定后方,方能勇往直前。 “也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小梅站他身后给姐打气,“到时候一定要带着我,让我跟着一起富起来。” 第105章 忠犬 当晚,鸿滨为了参与杨宅的整修方案,跟公司几位高管通过电话,宣布假期延长。 第二天上午,与省城赶回的杨吉川见面,面临的难题是,房子属自建,没有产权,不存在产权转让,杨吉川在两方面让步,把房价降到三十八万,同时承诺一旦出现纠纷,由他们出面协调处理,说凤凰城的自建房屋都属同样性质,不会有人找麻烦,并说近年由于煤产量锐减,对周边影响颇大,移居省城或附近城市的掀起小浪潮,来凤凰城的明显减少,房改之前的空房愈来愈多,房价不升反降。 何青屏知他所言非虚,自家老房也无产权,是当年硬挤出地方违章修建的。 最终,按照鸿滨提议,双方签定无限期租赁协议,采取房租一次性付清,即使出了问题,杨家为租赁方,自然脱不了干系,并明确不能单方中止协议,否则三倍赔偿。 临近中午签好协议,杨吉川当即表示马上收拾,何青屏先给两万作订金,带着她们到银行取钱,二小时后重返杨家,见有人正往货车上装东西。 何青屏到客厅把塑料袋递给杨吉川:“三十六万。” 杨吉川把钱倒桌子上:“痛快,几位做什么生意的?” “算古玩行业吧。”何青屏见两位老人正为一把红木椅子争执。 “那可深不见底,人家往外走,你们却回来了。”杨吉川把钱装回塑料袋。 “喜欢这里的气候,钱再多,买不来冬天温暖的阳光,出去后才知道这有多重要。”何青屏一直认为自然环境不受破坏,才是最理想的生活环境。 “有同感,我是没办法,生意全在省城,原本打算今后也回来住,结果家里人集体策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应该往国外移,只好忍痛放弃这老宅,它耗尽当初的五年心血。”杨吉川奇怪他们的关系,终于忍住不问。 “感受得到,不需要大动,粉刷、铺地板,添点东西就好。”何青屏接过小洁递的香烟。 “需要装修工人的话,我有朋友在这里做这一行。”杨吉川把钱袋交给母亲。 “那太好了,你们今天搬,我们马上就进,麻烦你跟朋友讲一声。”何青屏跟过去看那把红木椅子,从雕花和形状上看,竟是老物。 “一小时内就搬完,关键是爸妈恋恋不舍,总为某样东西争个不休。”杨吉川打电话。 “争的是回忆。”何青屏招呼她们到外面,“趁工人没来,看怎么打理?” 院子近百平,种着芒果、石榴、无花果和枇杷树,还有十多盆花草,大门上方有葡萄网架,一串串紫中透黑,十分诱人,三面皆是二层楼,另一面为平房,厨房带饭厅,靠近铁门有一间狗棚,铁链项圈犹在,却不见狗的踪影。 “我喜欢它的格局,每幢楼都不通,互不干扰,朝阳这幢,楼上卧室,楼下客厅,对面楼上为简易客房,另一面当健身和娱乐房,小洁,你觉得呢?” “嗯,就按你说的。”小洁有些不适应,把宅子跟自己联系不起来。 “让他们多来些人,装实木地板的同时,粉刷另外的房间,不动主体和砖瓦,两天应该能干完。”他指大铁门,“门改成‘藏堡’那样的?” “有空时再改,地板装完,后天能进家具。”鸿滨在原地转一圈,“想象这里将变成名副其实的‘藏堡’,都不想走了!” “那就不走,人多才有气氛。”小洁觉得她真要走了,心里会空荡荡的。 这时,杨吉川出屋:“朋友姓曹,马上过来,谈完,今天就能动工。” “好的,狗呢?”何青屏指狗棚。 杨吉川长叹一口气:“这次我爸下决心搬走,也跟狗有关,是条狼狗,是我从朋友家抱回来的,养了八年。”走近狗棚,“前几个月的一天晚上,有两个人从这平房顶上爬进来,狗晚上不拴,听见异响,对着房顶叫得特别厉害,吵醒老人,那两人有备而来,随身带着一根钢钎和一把尖刀,可能想先解决狗,老人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入室抢劫,后来呢?”鸿滨听得耸然动容。 “听爸妈讲,两人分两个位置往下跳,狗扑上去咬住拿钢钎人的手腕,背上被另一个人重重的砍了一刀,还想用刀捅,狗转身跑到爸妈门前,跟他们缠斗,就是不让靠近房门,可那一刀伤得太厉害,幸好没砍在腰上,否则当场就会垮架,不到十分钟,狗已坚持不住。”杨吉川眼眶湿润。 “怎么不报警?”鸿滨追问。 “打了,正是狗用命赢得时间,拼尽最后力气咬住持刀人的手腕,至死不松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警察闻讯赶来,是从墙上翻进来的,狗已咽气,身体被另一个人用钢钎插得血肉模糊、好几个透明窟窿,那持刀的人也瘫在地上,警察只能用钢钎撬开狗的嘴,撬掉好几颗牙齿,另一个见门被阻,加上受伤,爬不上房,也现场被抓住,我爸见到门前惨景,当时差点背过气去。”杨吉川擦拭泪痕。 “狗叫什么?”何青屏见她们跟着流泪,赶忙抚摸后背。 “叫疯子,刚抱来时,见什么都咬,鞋、袜子、床单,咬坏无数,我妈气得不行,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杨吉川咳嗽两声,“你们也得养条狗,两条也不多。” “有一条藏獒,再让它生两窝,养个三、四条,来一个班,也能咬出去,平时看着也热闹。”鸿滨终于明白养恶狗的意义。 “藏獒也是看家好手,那就没问题了,平时多留意,毕竟好车招人眼。”杨吉川指着狗棚,“后来,我爸不让别人动这条链子,也不再养狗,说别的狗不配拴这条链子。” “你只说对一半。”身后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 “爸,你都听见了?”杨吉川迎上前搀扶。 “你这么大声,又不聋。”银发老人颤巍巍地朝狗棚走,抬起青筋暴露的手,“你们记住,链子不是用来拴狗的,只是用来暂时保持狗和人的距离的,把链子当枷锁,表明不爱它,那它也不会爱你,更不会为你拼命,我们家的疯子,比许多人都正常!” “大爷,您说的,我们记下了,看得出,您特别爱狗。”何青屏忙回答。 “自从有了这个院子,我家一共养过两只狗,第一条是老死的,尽职尽责十一年,不知道吓走多少歹人,疯子,又尽忠八年,好狗不在多,一条足够,会感觉到主人的信任和尊重,人多要分心,狗多存不公。”老人到他们跟前,“年轻人,我有个愿望,能看看你的狗吗?” “我爸爱狗如命,别介意。”杨吉川纳闷爸爸的要求。 “我也喜欢狗,不存在介意。”何青屏对老人说,“特别乐意为您抱它下来,今天开始,它就住这边了。” “还要抱的小狗?”杨吉川问。 “算半大,铁梯太陡,每次带它出门,都是我抱它下三楼。”何青屏说。 “半大有多大?”老人问。 “七个半月,六十二斤。”何青屏昨天刚称过汉堡。 “明白了,那你也是爱狗之人。”老人指大门。 “那您等一会儿,我们这就去。”何青屏带着她们匆匆出门。 第106章 迁喜 刚进院,汉堡冲向狗棚,越嗅越兴奋,沿着平房墙根蹿到餐厅门口,不住原地打转,四下嗅完,又朝楼前去,前爪轮番在水泥地上刨,发出刺耳剐蹭声。 何青屏说:“大爷,它叫汉堡。”感觉它嗅出“疯子”的气味,嘶嘶声不断,对杨氏父子不理不睬。 “过来,没事,不会咬我。”老人迈出门槛,枯手伸向躁动的汉堡,轻碰鼻尖,再摸顶门,慢慢蹲下抬起前爪,汉堡舔他的手,竟微微晃动尾巴。 他双手捧住头,抚摸略带暗红的耳毛:“我们已熟了,爪子和骨节大,还能长,缺钙,运动偏少,腿力不足,多喂骨头和猪肺,鼻尖温热,轻感冒,在这里一个月,便能调过来。” “您说的是,对它照顾不够,前几天都不在家,它一直呆在雨里的。”何青屏见汉堡似乎对老人身上的气味很着迷。 老人抓住儿子的手起身:“它顶门骨头凸出,够凶,凶且忠诚,便是看家好狗,之所以要见它,因为狗随主人,不是说你也凶,反过来,也可以说主人如狗,也不是骂你,只想说人与狗的品性相通,今天,你付清全款,房子就归你了,但我有些不放心,为什么呢?我希望这宅子的新主人能镇宅,这样才能保护好它,通过这条狗,基本了解你了,有狗如此,人当更强,我可以安心走了!” “爸,我早品过了,这几位从申市回到凤凰城,属逆向而动,经历丰富,性情内敛,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新主人了。”杨吉川搀老人进屋。 何青屏从老人貌似疯颠的言语中悟出道理,以狗看人,违背常理,属偏激的逆反思维,按照他的逻辑,同样可用“疯子”来对照他,说不定那狗是随了他的性情,顽固倔强,方能以命博义,但人可能为狗舍身取义吗?主人即使坏到骨头里,狗照样忠诚不二,人不能像狗一样面世,但狗可以像人一样活着。 屋里又传来老两口的争吵,汉堡突然叫一声,转身欲扑向大门,门口两个男人似乎受到惊吓,僵在原地,不敢擅自入内。 两天后。 在六位装修工人和一群女将的努力下,杨宅焕然一新,外墙变成“藏堡”一样的咖啡色,院内浅粉,平房外的围墙上增设一道电网,果树加设围栏,花草成行扶墙,大门旁的狗窝换成儿童玩耍的彩色塑料房,尽管汉堡尽忠职守,仍挡不住架上葡萄明显减少,夏氏姐妹和鸿滨均爱吃,何青榕每晚回家也带三两串,同时为新家带来一位体态臃肿、双手灵巧的“白姐”,普通食材一经她的手,立即变成美味佳肴,据说在某个饭店当过厨师,曾到“休闲一夏”应聘,与小梅同住客房楼上,每周回家两次,刚来一天,已征服所有人的舌头,一到吃饭时间,鸿滨就提前进厨房。 傍晚,为庆乔迁,何青榕和小梅特意提前赶回,四个女人围着忙碌的白姐唧唧喳喳。 偷吃五香牛肉的鸿滨说:“白姐,我要想你的手艺了,就请你到申市呆一段时间。” “来回跑,路费好贵的,小何吃饭怎么办?”白姐给每人一块糖醋排骨。 “路费你别管,带他们两人一起去。”鸿滨担心总吃她的菜,脂肪会缠身。 “铺张浪费。”小洁挖苦,“白姐,别听她的,我们不去,她才总回来。” “申市我去过,满街高级酒店和饭店,像下饺子似的,美食遍地,我差远了。”白姐不知道该听谁的,一家竟有两个女主人,还附带一位更年轻的管家婆。 “再高明的厨师在酒店也做不出家常味,酒店注重菜色,味道大受影响。”鸿滨指牛肉,“不好看,就是好吃。” “有道理,所以外面能吃腻。”何青榕说。 “那行,要爱吃我做的,除了你说的,平时给你做一些香肠腊肉、灯影牛肉什么的,带一次,能管两个月。”白姐懂得为长期稳定的工作多做事。 “太好了,做好交给小洁,寄过去就行。”鸿滨招呼大家端菜。 “滨姐,白姐过去帮你做饭,我就专门帮你送,别麻烦快递公司,还能慰问你,一举两得。”小梅积极建议。 “说得冠冕堂皇。”鸿滨笑着站门口喊,“老爷,开饭了。” “老爷得去请。”小梅刚出屋,见何青屏领着张松过来,“耳朵挺灵的。” “不灵,耳朵就会遭罪。”何青屏请张松就座,冲厨房喊,“白姐,一起吃。” “你们吃,这里更宽敞。”白姐出来指厨房,“还有菜呢。” “那就等做好再开饭,谁有意见?”何青屏见她们正用手抓,“平时都文静,上桌就原形毕露。” “拥护你的提议,白姐不上桌,全部不动筷。”小洁举起手里骨头,其他人陆续举手。 “那多不好,真的不用管我。”白姐急了。 “白姐,进了这个院,都是一家人,可以边吃边做,不然得等你一个人。”何青屏坚持让她就座,“每周我收拾一次碗筷,小梅,你几次?” “我中午不在家吃,也承包一次。”小梅给她们倒红酒。 “你们都干了,我干啥?那可不行。”见小梅给自己倒酒,白姐慌忙捂住杯子,“反了,这成你们侍候我了。” 何青屏说:“白姐,这家里就要消灭侍侯,请你来,不是来侍侯谁的,做饭属你的工作,至于其他,大家人人有份,凭自觉自愿。” “我赞成。”小洁又举酒杯,“昨天见到白姐,我就发愁,我是小姐身,没有小姐命,有活不干,看着难受。” “我就喜欢你这种的,每年最好在申市呆半年。”鸿滨敬张松酒。 “我在申市呆半年,你回这边再呆半年,全年都在侍侯你,做梦!”小洁反应过来。 “只是日常起居,能让你吃亏吗?逛街我当向导,遇见老外,还当翻译。”鸿滨又敬白姐。 “那是你能者多劳,美其名乐于助人,跟日常起居两个性质。”小洁不依。 一时间七嘴八舌开了锅,白姐在旁边看得百感交集,不知道这小何怎么把她们糅到一块的,世上奇事见过不少,愣没见过这样的家庭,女人们吵得欢天喜地,男人在旁边看热闹。 “滨姐,我哥的事,怎么样了?”小梅岔开话题。 “他没跟你提吗?昨天跟他通过电话,他说办完离职,就去申市,我已跟办公室的齐小眉说好了,走一下面试程序,剩下看他本人。”鸿滨跟何青榕碰杯。 “臭小子也不跟我讲,让我瞎操心。”小梅掏手机。 “肯定忙着办离职,没工夫理你。”何青屏建议她别骚扰,用筷子敲敲碗,“张松又看了好几家店面,位置不错,如果可行,准备年底前再开两家快餐店,请同志们发言。” “真要大干啊!那我得当分店店长。”小梅意见明确。 “那有的忙了,人手怎么办?担心管理跟不上。”何青榕欣喜又苦恼。 “要不我也参加?多个人,多份力。”小洁对何青屏说。 “不行,唯独你不能出去工作,主要任务就是看好他,动不动就给别人买车,多的都出去了。”鸿滨手指何青屏,“你要让她干,我跟你没完。” “哎呀,我俩意见一致,餐厅是副业,浪迹江湖才是主业。”何青屏连忙解释。 正讨论,白姐从厨房端菜出来:“真要缺人手,我可以推荐师兄和师妹吗?都做过餐厅管理,烧得一手好菜。” “这样最好,我和张老板当的是摔手掌柜,具体的找我姐。”何青屏对小梅说,“至于你,关键看筹备工作表现,车正好排上用场。” “还是姐夫你有远见。”小梅随即起身,“为乔迁‘盛夏之滨’、为未来的‘休闲一夏’餐饮公司,干杯!” 众人纷纷起立,齐声附和,白姐也跟着干掉满杯酒,有人询问“盛夏之滨”是什么意思,待小梅讲完,小洁和鸿滨又激动的与她碰杯,齐夸名字起得好。 第107章 闺秘 摸着两米宽松软舒适的大床,小梅又一次浮想,姐有洁癖,以往看电剧剧,总声讨那些较为前卫的事情,现在她自己却成了潮流,女人要变起来,就一夜之间的事,难道是被姐夫逼迫?不像,三人挤一张床上是什么感觉呢?扭头见姐平静地坐沙发上叠衣服,想问不敢问,更不知如何提起,深知这是禁区,白姐已得到关照,楼上的清洁卫生,由姐亲自动手,其实是下了禁入令,唯一不受限制的是自己,而自己是最想探明究竟的人,不弄清楚,说不定会像某位主持人一样夜夜失眠,发疯是迟早的事。 “姐,你到申市时,别忘去哥的住处看一看。”小梅没话找话。 “不用你提醒,希望他也有出头之日。”小洁起身打开衣柜抽屉,把一堆小衣小裤放进去,接过小梅递来的一摞衣服。 “这么多!都是你的?”小梅随意翻看抽屉。 “都在一起,扯着穿,她总不在,不穿太可惜。”小洁明知她话里有话,觉得鸿滨的主张很对,既然如此,何必遮掩,别人想法可以不管,但她毕竟是妹妹。 “这样啊,给我的衣服,每套都上千,真舍不得穿,要让爸妈知道,得骂个半死。”小梅抚弄柔软面料。 “你哥让把我把那条真丝裙当睡衣,我一直心疼,也奇怪,跟你滨姐刚呆几天,不知不觉就适应了,她以前不穿这些,一旦穿了,没有她不敢穿的。”小洁挂纯棉体恤。 “我喜欢滨姐,不过,跟你的喜欢不一样。”小梅终于找到机会,话到嘴边变得委婉,心里直敲鼓。 “你过来。”小洁关好柜门,回到沙发上,“你哥说你迟早会问,让我平心静气跟你讲,一句话,你哥是我的命,你滨姐属特殊知音,真能不分彼此过完一辈子,那我和她也许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在情感上人人自私,独占才显真情,分享,不会嫉妒和仇恨?”小梅见她态度和蔼,说话也直接多了。 “我想,这就是世界的奇妙,我们属传统中的漏网之鱼,因为你滨姐是个很奇特的女人,天生招同性亲近,你没觉出来吗?”小洁正想梳理内心。 小梅凝眉思索:“对她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但为了这种好感,宁愿舍弃半个男人,我肯定做不到。” “你永远都不会懂,对我跟她来说,没有舍弃半个男人,会更爱自己的男人,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哥原来对我是100%,有了你滨姐,你哥反倒变成110%,我的整个情感变成200%,她不是来带走和隔离他,我也不排斥她,对方成了爱的一部分,说不太准确,大概就这意思。”小洁握住她的手,“你哥让我转告,你千万别试着走我们的路,因为你遇不上鸿滨这种女人,真的,像我们这样,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这是你滨姐说的。” “你们什么都讲,连我都经常提起?”小梅弄不懂他们的理念是怎么形成的。 “毕竟你住一起,怕你耳濡目染,对你就成了坏事,姐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你遇不上我们这种情况。”小洁想起当初对粉恋的抵触,不禁笑了起来,“那天在云明,开始有些被动,我就想我容忍或牺牲一下,就能拿到一千万,加上他们本来就先认识,后来就变了,连我自己都琢磨不透,还是你滨姐给我分析明白的。(.)” “滨姐要用一千万买你的同意?”小梅心生一个念头,换成自己会怎样。 “不是,那些钱本就是你哥的。”小洁朝镯子哈气。 “我哥居然在她那放这么多钱!那是真相信她。”为了一千万,小梅觉得没几个女人能拒绝,何况对方是令人喜欢的女人,多个姐妹而已,解放前不都这样吗? “刚开始我也这样说,后来才明白她就是我们的保险柜,放再多,都没事,她伤不伤心才重要,是这保险柜的密码。”小洁小声说,“你滨姐家特别有钱。” “明白了,你是放长线钓大鱼,男富翁、女大款一起上钩。”小梅说完,连自己也乐。 “放你的罗圈屁!”小洁揪她耳朵,“你哥连金山都不放眼里,我也一样。” “那今后怎么对孩子们说?平白无故的两个妈。”小梅赶紧扯开话题。 “我生她养。”小洁顺嘴说出在云明讲的话。 “我没崇拜过谁,真服你们了……”小梅听见脚步声,见何青屏上楼,跟着鸿滨也跑上来。 “汉堡在撵你呢?”小洁腾出位置。 “想你呗,我妈跟我没完没了的。”鸿滨挤在她们中间。 “又逼婚?”小洁示意他坐床上,他却一屁股坐地上。 “再逼,我躲凤凰城不回去,问我老爸的担子谁来接,是逼我回家庭作坊。”鸿滨对正盘腿的他说,“我想出一个妙招,劝他们把厂移到内地,猜怎么着?我妈竟说我爸也在考虑,歪打正着。” “因生产成本越来越高吧?”他摸出烟盒嗅嗅。 “卧室真不能抽。”鸿滨问小洁,“这次去你家到处看看,再打听一下,如果有可能,把厂子搬到你老家,也算你对家乡人民做的贡献,再骗老两口到凤凰城养老。” “啊!”其余人目瞪口呆,连他也惊叹她的臆想能力。 “啊什么?受我妈的启发,无意中想到,一举两得,你们想,企业谁来接?老人谁来管?都得我,那他们得依我,我没话语权,怎么接?另外,这里适合养老,老家到了冬天,也冷得让人受不了,不然东西南北,我纵然分身有术,也忙不过来。”滨鸿也起身坐他旁边。 “管理厂,跟管理一般公司不同,必须有跟随过程,我倒觉得不如想办法让公司上市,换成股权,你今后是最大股东,又不管任何具体事。”他觉得她是异想天开。 “好主意,麻烦的是,如果我提出,我爸认为可行,那我要跟着忙,不就拴住了?上千人的命运系我肩上,一旦误入,茶不思、饭不想,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全搅了。”鸿滨谈顾虑。 “你提建议,如果可行,自然有相关机构来评估和运作,不是朝夕之事,快则三、五年,慢则时间更长,老爷子发挥余热,把它当头等大事来抓,相当于把你肩上的担子分摊出去,用专业人员管理,说不定资产不减反增,要上市,得做好扒掉一层皮的准备,迁厂,也可能瘦成皮包骨,因素太多,政策走向、就业状况等等。”他尤其不想看见另一种情况的发生,她接手家企,附带把自己拖进去,苦海就无边了。 “担心我爸嫌麻烦。”鸿滨略加考虑。 “迁工厂更麻烦,上市的工作主要在桌面进行,两者相较取其轻。”他始终认为干实业不是她的强项,也包括自己。 “嗯,看我爸是否真想迁厂,要迁,再跟他讲道理、摆事实,两下一比较,就容易接受,说一千、道一万,最终得麻烦一次。”鸿滨爬起拉小洁,“别傻坐了,泡澡。”见小梅窃笑,正色道,“没你想象中的艳丽,互相碰一下,都隔着毛巾。” “呵呵,我可啥都没想,我也去洗澡了。”小梅起身跟他们道晚安。 “小梅,这两天我们就回家,要带什么吗?”小洁提醒。 “八万块已汇回去,明天再去买点东西。”小梅从楼梯口折返回来,“不会明天就走吧?” “本来是明天,你滨姐想享受这里的劳动成果,就延后一天。”小洁随鸿滨站浴室门口。 “滨姐,你走了,我会很想你的。”小梅满脸怏怏。 “本来我就不想走,你就别依依不舍了,赶紧去休息。”鸿滨放下长发。 “得想个办法,不要这样跑来跑去,好烦的。”小梅撅嘴朝下走,很想说跟她们一起洗,又怕自己碍事,大有“盛夏之滨”局外人的感觉,“盛夏”包含自己,但它不属于自己。 第108章 挑衅 小洁拉直水管,接上洗手池的水龙头:“哎,每棵都浇透,不然太阳出来就打蔫,个个没精打采的。”挥竹条赶汉堡,“回窝去。” “不会淹死吗?”鸿滨顺着墙边给花盆浇水,“水太大,土都冲跑了。” “至少灌半盆,凤凰城的植物不怕水泡。”小洁系好塑料绳,又赶玩水的汉堡,“从老家带些水果树,爱吃柚子吗?” “酸甜要纯正。”鸿滨把管口朝上,“花果院,看着都舒服。” “这里太阳蒸发能力特别强。”小洁见汉堡往门口跑,“肯定小梅回来了。” “汪汪”声中,小梅高举双手,防止汉堡撕扯袋子:“带路上吃,给家里买了些芒果,个头好大,一个足有一斤。” 小洁接过芒果袋:“确实大,挺会挑,青中带黄。” “姐夫又躲楼上偷懒?”小梅把袋子放进客厅桌上。 “中午出去了,同学聚会,白姐正睡下午觉。”小洁见都是零食,“路上怎么嗑瓜子?全分给他们。” “姐,汉堡得隔离,跟疯子似的!”小梅从后面搂住鸿滨,“姐夫从不参加聚会,今天怎么了?”小洁笑而不语,正想杨家传说中的狗。 “早晨接到电话,他谢绝了,一会儿又来,说要是不参加,同学们来八抬大轿,终于没躲过。”鸿滨见她越搂越紧,“你想勒死我呀?” “舍不得!”小梅欲回自己屋换鞋,又蹦回院里,“不行,得叫他回来。” 两个姐姐同时惊问:“为什么?” “姐,你记得开业那天有个女人吗?收税的,第二天我上楼找榕姐,听她跟张松正提那女人。”小梅观察她的表情。 “说什么?”鸿滨猜到她要说什么。 “她跟姐夫原来有过一段,还是大学同学,那天来砸场子。”小梅连比带画,“搞忘告诉你了。” 小洁摆正花盆:“你哥已讲过,那台车,就是买给她的,姓白,你滨姐也知道。” “你们这么无所谓?”轮到小梅惊讶。 “总不至于因为这个禁足吧?同学聚会,名正言顺,十点不回来,就牵狗去搜他。”小洁拿墙边的小镐松土。 “对你姐夫和我们都得有信心,即使是泰国来的娘娘腔,他也不会多看几眼。”鸿滨忙着给果树浇水。 “别的女人为这种事,一跳八丈高,你们倒好。”小梅抱住汉堡,不让它乱动。 “他回凤凰城那一阵,我们正冷战,你姐夫万念俱灰,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不管从那方面讲,跟姓白的,都属正当交往,也是认识你姐之前的事,其实,我对姓白的挺佩服,世间少有。”没有狗的干扰,鸿滨浇水变得顺利。 “神啊!哪个女人到了你这,都惺惺相惜,姐夫很会编故事的。”小梅把手放进狗嘴里。 “小梅,尽管不舒服,人的过去却没法改写,知道吗?姓白的一直恋你哥,从大学恋到现在,至今没结婚。”小洁觉得有必要讲清楚。 “竟有这种事?这都是上个世纪的剧本,那他不应该跟你扯,是男人都花!”小梅想不通她们为他申辩的理由,护短也不能护成这样。 “真难听,姓白的离开,我们才认识,她的信,我们都看过,不过离开是因为你滨姐。”小洁猛然想到鸿滨差点为自己离开,走马灯似的。 “对男人,池子不能修得太大,任他游来游去,说不定就惹些水草回来,他是不惦记别人,但他有钱,别人会惦记他。”小梅见鸿滨在注意倾听,“今后我不再提这事,总觉得该把他叫回来,或者问问聚会情况,要不我打?” “谁打都一样,干脆揭开面纱,质问他怎么不回来。”鸿滨递给小梅水管,进屋拿手机,却无人接听,“还真有情况!”顿现恼色。 小洁唬着脸关闭水龙头:“他要说不清楚,我就跟你去申市!”招呼小梅到客厅。 三人正商量,鸿滨手机响:“哎,是他。”扯着嗓子喊,“姓何的,你给我滚回来……怪我发火,干嘛不接……上厕所?这么巧……你在哪?你回来还是我们过去……我不喊,再不喊,那姓白的就把你的魂勾走了……什么?她不在……你要敢骗我们,马上动身去申市……我就不明白,你又不打牌,在那陪着干嘛……斗地主?要斗,我们陪你斗……嗯,说好了,你要输了,不准上床……快点,最多再玩三把。”见小梅哑口无言,小洁喜上眉梢,“干嘛这么高兴?” “我们真斗地主,我在网上玩过。”小洁忘了打电话的原因。 “今后再出去,一小时一汇报,这叫骚扰跟踪。”小梅念念不忘。 “小梅,除非有男人把一颗心成天拴你身上,否则,没人受得了你。”鸿滨往外走,“斗地主是用扑克吗?” “都不知道是什么,那你还说玩。”小洁拉住她,“干脆去茶馆,小梅教你,她原来总跟男孩玩。” 小梅闷闷不乐:“不教。” “不教也得教。”鸿滨回身上楼,“我还要学会麻将。” 靠何青屏遥控,小梅终于把车开进青芒峰的停车场。 “这么好的地方,为啥不带我们来?”鸿滨下车四下巡视,“有点像避暑山庄。” “你审审他。”小洁朝“金沙轩”门口的何青屏招手。 他迎上前:“环境还行吧?” “这是你们秘密约会的地方?”鸿滨劈头盖脸的抡上一句。 “公共场所,哪来的秘密。”见小梅表情怪怪的,“有马路天使向你示爱?” “路上遇见的人多了,别人可不像你。”小梅忍不住抢白。 “今天怎么了?敢情不是来斗地主的。”他牵着小洁朝“金沙轩”走。 “是来斗你的。”小洁小声提醒。 “斗我?那我去打声招呼,回家接受大家审判。”他回头正想跟她们说,见一辆红色宝马驶入停车场,暗吃一惊,愣神间,鸿滨本能的跟着回头,拉小梅站立原地。 “还斗不斗地主?不斗,那我去把房间退了。”他从鸿滨的神态已知不妙,领着小洁欲进“金沙轩”。 “等车里人出来,再决定怎么斗。”鸿滨给毫无察觉的小洁使眼色。 “是你同学吗?”小洁顺口问,见车里钻出两个女人,立时想起其中一位曾见过,“你不是说她出差了吗?” “反正……”他见避无可避,硬着头皮朝白岚和李翠红迎上两步。 李翠红像一阵风卷至:“这谁啊!何秀才,生活不是网,玩不了隐身,一下冒出这么多红颜知己,向我们示威吗?”照他胸口就是一拳。 他赶忙示意她们别动:“我从不玩隐身。”见白岚长发变短发,高跟凉鞋配八十年代风格的直筒裤,身形飘逸,干练豁达,又稍显生硬,“还好吧?” “挺好,翠红,我们走。”白岚拉翠红离开,看小洁,觉得眼熟,“你是上次剪彩那位?” “我认识你,你姓白。”小洁伸出手,拿眼神逼小梅退后。 白岚看着她的手:“还是不握了,我装不出来。” 他拉过有些尴尬的小洁,又张开双臂拦住鸿滨和小梅:“回家。” “真正的聚会,晚上才开始,又想隐身,这么见不得人。”李翠红搭一把他肩膀。 他见鸿滨脸色骤变,单手搂住她,笑着对翠红说:“日月昭昭,从不干阴暗勾当,到今天,没害过任何人,也包括你俩,我本就不想来,不参加也罢。” “说得好听,当初怎么说的?11年没翻篇,就全忘了?你的记性被狗吃了!”翠红摔开白岚的手,像骂大街。 “何青屏,就一件事,必须当着她们,给我们一个交代,如果我郁闷离开,立即带小洁她们去欧洲,你一辈子休想再见到。”鸿滨冷峻异常,“从没遇过这种事!” “你们都被她骗了……”翠红欲靠近她们。 白岚抱住她:“翠红,与你什么相干?再多说一句,我也离开,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 “就想为你出这口恶气,挺好,全遇上了。”翠红跳着对她们说,“他凭什么喜新厌旧?” “你搞清楚,是我丢的他。”白岚脸色铁青,扔下她朝停车场走。 他上前扯一下翠红衣服:“都是你安排的?”深知鸿滨绝不是说着玩的。 “是的,要当众揭穿你!”翠红怒目而视。 “何必把心思用这上面?以为这样,白岚会感激你,她只会恨你。”他按“交代”要求提高声音和力度。 “她不理解我,那是她的事,我就这脾气,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翠红悻悻地笑。 “是吗?那应该回家找你男人报仇,把后院扫干净。”她的不可理喻,迫使他扔掉顾忌,大不了不再来往。 第109章 陌路 “我后院?”翠红念叨两遍,扑上前欲揪衣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他侧闪:“我只是劝你,别动不动冒充女侠!”他见白岚折回,推着她们往“金沙轩”去。 “等一下。”白岚越过翠红到跟前,“不知道会这样,来说声抱歉,何青屏,上次把你弄伤,是我不好,对不起,请阿姨别记恨我,开业那天见不是你剪彩,以为你故意躲着,只想逼你出来。” “的确是故意,对餐厅,张松才是红花,我连绿叶都不称职。”他坦诚的笑。 “甘居幕后,尊重同僚,是优点,更是缺点。”白岚伸手给小洁,“刚才是我失态。” 小洁在裤子上擦擦手,轻轻握一下:“谢谢你帮我**他。” 白岚听得不是滋味,见她又不像在挑衅:“哪位姓沈?” “她。”小洁指鸿滨。 “真在!”白岚毫不掩饰吃惊,把鸿滨与想象中的进行对照,明媚清新,不见娇柔做作,“我是因为好奇,他曾提过你,你……又把他转让了?” “他又不是接力棒,让什么让。”鸿滨见白岚落落大方,报以微笑,“你的信写得挺感人,他利用它说服了我和她。”为先前不快,暗中刺她一下。 白岚一时没回过神,问他:“什么情况?”按常理,他不会给她们都看信。 “她们是好姐妹,都知道你。”他婉转挑明,见翠红是发蔫神态。 白岚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他,又看看她们,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惊慌,杂夹些许鄙视,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你好福气!”拉着翠红径入“金沙轩”。 当她们消失,鸿滨用手挡住小洁额头:“短发挺好,要不也学她?” “不学,你也不许,女人就是女人,这是谁说的?”小洁推推他,“我家后院扫净了吗?”。 “有庭院,没后院。”他想幸亏没撒谎,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心里还跟着翘臀荡秋千呢?魂不守舍的。”鸿滨也照他胸口一拳,他闷哼一声,“装,继续装,这事还没完呢。” “声音闷闷的,你打疼他了,没轻没重的!”小洁左手按背,右手揉他胸口。 “沈氏向来以铁拳闻名,回家再验伤。”他想起她的偷袭,至今背部隐隐作痛,除了小洁,认识的其他女人都爱动手,连小梅都有暴力倾向。 “下次不当你面打。”鸿滨也想起上次偷袭,歉意油生,“跟你学,爱护他,不然孩子会弱不禁风的。” 小洁朝她做个鬼脸,小梅讪笑,他装没听见,带她们到前台,嘱咐服务员送绿茶和扑克,上二楼入216房。 小洁紧皱眉头:“麻将桌不干净,比钱还脏。” “我去搬茶几,顺便跟他们讲一声。”他小声说,“个个小领导,真没共同语言。” “别人巴不得同学个个当官。”鸿滨重新摆椅子。 “有权好借力,杂事也成堆,还是各走各的道。”他出门左拐往208去,听里面好不热闹,数翠红笑声尖厉刺耳。 “秀才,你可终于回来了。”一位姓宁的男同学骂道,“剩下我们两个怎么斗地主?” “真有事。”何青屏见白岚盯着墙上书法,对一屋子人抱拳作揖,“不好意思,明天要出门,今天还有事处理,不能陪大家了。” “处理姐妹花?这么多男同学,让大家分享一下嘛,免得有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翠红出言相激,以雪前耻。 打麻将的四位跟着起哄,姓宁的同学起身拍他肩膀:“都是兄弟,给引荐一下?否则,早退申请不予批准。”朝另一位斗地主的同学招手。 “宁绯闻,别看你能招女人欢心,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敢打赌,你这位秀才同学一定会拒绝你,不会让你横插一杠。”翠红将愤恨转化成挑拨。 何青屏见路堵死,只得淡淡一笑:“谢谢大家准我早退,有机会再摆宴谢罪。”见大家不依,对宁绯闻说,“走,带你们去看看。” 宁绯闻指着翠红高喊:“翠红你真行,一喊就上酸菜。”带着另一位同学跟他出门。 何青屏闷声不响地前头引路,暗暗发誓不再参加类似聚会。 “哎,茶几呢?”鸿滨见他空手,疑惑的看他身后男人。 “我说我们有事要先走,他们非得过来送送。”何青屏程序性的介绍两位同学,向鸿滨使个眼色。 宁绯闻的眼神立时被满屋美色抛光,向小洁伸出手:“青屏同学,战斗在教育战线,今后有什么事,打声招呼就好使。” 鸿滨拉住小洁犹豫的手:“谢谢你们来看我们,地主还斗不斗?” “天色晚了,要不回家再玩?”何青屏又向小梅递眼色。 “秀才,这就是你不对了,在那边你不斗,在这边你又不满足女士们的要求,干嘛呢?要不你带女友回家,我们陪她们玩。”宁绯闻想他顶多带走一人,剩余的只要黏上自己这块红苕糖,就别想松手。 小梅把小洁拖后两步:“姐夫,我突然不想玩了,想陪滨姐去买衣服,她还欠我一条项链呢。” “我也不想玩了,肚子好痛。”小洁捂着肚子,满脸痛苦。 宁绯闻问鸿滨:“那你玩吧,我们正好三人。” “你没听见吗?她找我要项链,我明天要走,今天不买给她,就来不及了。”鸿滨牵小洁绕过何青屏,朝门外走。 突听外面传来一阵巴掌声:“宁绯闻,你都没搞懂,还往这屋里钻,知道吗?只要跟秀才沾边的女人,别的男人休想染指,白岚就是因为这个,一气之下,留书挥剑斩乱麻。”翠红的脸像冰霜,话更像冰刀。 宁绯闻谗笑道:“秀才,她说的是真的?” “没错,她们都是我的女人,不管是冷言疯语,还是刻意刁难,跟我无关,今天扰了各位兴致,只能说抱歉。”何青屏转身从翠红身边出门。 “哎,别说走就走啊。”宁绯闻追出,见三个女人正下楼梯口,耳语道,“我不知道翠红为啥跟你较劲,但我知道你刚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老实说,在凤凰城很难遇上像她们三位的,有空我找你,你帮我介绍其中一位,算我求你!” 何青屏见小洁正在柜台付钱,领着宁绯闻到大门口:“如果我遇上其他什么女人,我会帮你介绍的,实话告诉你,其中两位是我的女人,另一位是我好友的女友。” 宁绯闻失望之余不死心,羡慕地说:“难怪你不跟同学们靠近,原来是金屋藏娇,连白岚都为此削发为尼,别看我们人模狗样,没你活得明白,说好,一周后我去找你。” “姐夫,你快点。”小梅搂着两位姐姐朝车去。 何青屏说声“好”,对宁绯闻说:“有机会,你带我玩才是真的。” “谁带谁,先不管,见面再说,我俩可是大学死党。”宁绯闻跟随往停车场走,“想听听你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混,混到不知道怎么混了,于是就回来了,不曾想四十更惑,没想明白今后何去何从!”何青屏由衷感叹。 “你还惑?那我们更完了。”宁绯闻目送她们上车,“那是你的车?” “她非要给她买台车。”何青屏含糊地说,“要我买台车再还她。” “我怎么知道她是谁,你的日子过的不错,听说白岚那台车也是你买的,今天连句招呼都没有,女人啊!”宁绯闻回想起大学追白岚的情景,“刚才是我不小心扰了你们雅兴。” “见外了。”何青屏跟他握手,“保持联系。”掉头朝车跑去,打开车门,迎来一片问责。 他应付着回答,琢磨一个重要问题,二十年的间隔,与同学们已成陌路,自己属凤凰城的边缘人,如何才能维护后院清静,只有不再出现今天这样的冒失。 第110章 破脸 晚饭后上楼喝茶,小梅间歇式的逼问,得到鸿滨响应,小洁多次劝阻未果,小梅反倒兴致高昂,矛盾渐渐升级,他面无表情的闷头抽烟。 “姐夫,自你到我家,帮我姐结束那段痛苦日子,你就是我的神,我姐终于可以抬头见阳光,却根本不是那回事,我姐见事就躲、不敢直言,事情少,忍也值得,实际却是增长趋势,看不惯。”小梅逼他进一步表态。 “关于你姐正在受苦和增长趋势,你能举例说明吗?”他示意小洁别拦着她,迟早需要面对这种情况。 “是女人都在乎男人在外面是否干净。”小梅拍拍鸿滨的手,“滨姐的事在前,好,你们接受,我学着接受,姓白的,看得出你对她很慷慨,这本来也过去了,下午表明事情没过去,以任何理由都能继续见面,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把你的同学领来,你身边女人多,要一分为三吗?” 他挨个看看,见鸿滨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式:“小梅,讲清一点,今生今世,只跟你讨论这一次,是看你姐面上,毕竟与你没关系。”觉得把话摊开不是坏事,“一件一件澄清,关于鸿滨,你打心眼里接受吗?”第一步是让鸿滨转向。 “刚才说过,我学着接受。”小梅硬着头皮说。 “刻意说学着接受,表明内心不接受,没错吧?”他不在乎小梅的看法,只在乎小梅对夏家人造成的影响,这会直接干扰小洁。 “这是故意刁难,好让滨姐恨我。”小梅有所警觉。 “恨不恨你,不在我,在你滨姐本人,到现在,你对这种组合是排斥的,表面接受,是牵涉到其他原因,这样说,可以吗?”他见鸿滨盯着小梅,小洁急得直摇头。 “也许我很传统吧,但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梅预感到住不下去了。 “嗯,认为你姐是在无奈之下接受鸿滨的,所以看不下去?”他反逼问。 “我姐说是为了一些钱,后来就喜欢上了,我觉得不是心里话。”小梅想清后果,反而没了顾忌。 “这样吧,你姐要是觉得受了亏待,她只要亲口说出来,立即放她走人,那一千二百万,她可以拿走一半,不用打官司和撕破脸,你记住这里是凤凰城,不是石足县,这个大院原来姓杨,现在不是,这里没有所谓的杨家兄弟……”小洁扑过来捂他的嘴。 “这只表明你还有良心。”小梅冷哼一声。 “会没良心的,很快。”他起身躲开小洁,“跟白岚在一起,我没觉得对不起鸿滨,对不起的是一度靠说谎过日子,假如后来不见面,或许就跟白岚这么过了,但碰面了,你改变了想法,为了不惹你伤心,只能继续说谎,就因为这个,白岚才拂袖而去,也觉得你会永远离去,其实我最恨自己,为此,失去半个世界不说,日子变得暗无天日。” “那女人说对了,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继续,都听着呢。”鸿滨勃然变脸,为他理直气壮的为说谎申辩。 突然,小洁尖叫一声,趁他们愣神,抱小梅站起:“你回房间去,从此以后,我家的事不需要你来管。”从他脸色知道,不中止争执,一定出现不堪设想的结局。 “姐,你太软弱!”小梅挣脱她的搂抱。 “小梅,你如果不想后悔,就听你姐的。”他加重语气。 “后什么悔?大不了回石足,你不姓杨,但你的行为姓杨,这就是我对你的崭新认识!”小梅奋力挡开上前纠缠的小洁。 小洁气得浑身发抖,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耳光:“你走,这是我的家,轮不到你说话,更不允许你来破坏!” 小梅捂着脸,梗着脖子冲她喊:“你就是毫无骨气的贱女人!”扭身往楼下冲,紧接着传来“轰隆”一声摔门。 “她走了,你们继续争,直到争清楚。”小洁歇斯底里的吼。 “不用争,我把话说完。”他走到窗前,见小梅的身影闪入对面楼里,“带小洁去申市,只想尽快结束谎言,并永不说谎。” 鸿滨起身搂住哭泣的小洁:“当然不用再说谎,都围着你转,还跟别人眉来眼去。” 他走到她们面前:“不是事实,你要这样认为,我拦不住。”一手握住她胳膊,一手给小洁擦眼泪,“你比我还孤傲,让你受了侮辱,是我维护不周,是我的错,一直在反省。” 鸿滨打开他的手:“还知道反省?从没见过泼妇,从没被人这么欺骗和忽视过,在你这,都经历了。” “好了,别没完没了的。”小洁把她推进沙发,示意他到窗前盯着,“不是维护他,事情发生了,就想办法避免,弄得跟窝里斗似的。” “偏要斗,还要他回答一个问题。”鸿滨冷笑着抽纸巾给她。 “肯定不是好问题。”小洁擤一下鼻涕,“他要敢拈花惹草,我比你们反应还大,真拿锤子砸他。” “呵,就像刚才打小梅,你还真下得了手。”鸿滨又给她抽纸。 “不然怎么办?她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小洁继续埋怨。 “教训我,以为你是老大?”鸿滨“噗嗤“一笑,发现只要跟她说话,气就消一半。 “你是,都听你的,他和我都听你的,满意了?”小洁拿用过的纸巾抹她脸。 鸿滨慌忙架开:“那你来问,他到底更爱谁?” “有病吧你,等会上床就知道了”小洁破涕为笑,“谁先怀上就更爱谁。” “你脸皮可真厚。”鸿滨搂紧她,“我快不爱他了,只爱你。” “正好,让他只疼我,你等会睡沙发吧。”小洁任她又揉又搓。 “让他睡沙发才对。”鸿滨突然觉得争吵一点没意义。 “他不搂着,我睡不着,反正你终究会离开的,不如跟小梅一起,早点离开。”小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这个坏女人,竟想吃独食。”鸿滨愠怒。 “虽然舍不得,总比天天有人骂我贱、骂我坏强。”小洁再次后悔不该让小梅进来。 “那我呢,像童养媳,半天不敢讲一句话。”鸿滨把玩她的手指。 “你是跟王母一样。”小洁顺手拉她到窗前,“一直没开灯?” “你们去看看吧,这丫头气性挺大的。”他指黑着灯的窗户。 她对鸿滨说:“你俩一伙的,你去看。” “跟她一伙?她连我都怪,走,千万别想不开。”鸿滨牵她下楼。 “跟她说,刚才都在气头上,明天赔她一件礼物。”他尾随几步。 小洁在楼梯上站住:“不能这样惯她,市区店真要开,干脆让她在那边找间房子。” “行,看张松明天是否能顺签租房协议。”他脱下体恤扔沙发上,往浴室去,心情似乎轻松不少。 第111章 单双 “一百五了!要吃罚单的。”自过了昌西换鸿滨驾驶,小洁成了超速报警器。 “再叫,就再快,开车像乌龟赛跑,还见不得别人快。”鸿滨继续见车就超。 “我到后面去,太不安全,等会我直接撞出车外、飞到石足。”小洁欲爬到后面,被鸿滨扣住皮带,无法挣脱。 “小洁,你随她开,前年跟她去浙江,都开到一百八,罚单有一米多长。”扯来扯去分神,他担心出事。 “那你也不管管。”小洁跪在座位上跟他说话。 “怎么管?方向盘在她手里,她就人来疯,万幸她没酒瘾,不然总被拘留。”他趁机提醒鸿滨,也暗示小洁高速当中别乱动。 “钱多烧的!等会你来开,省下钱好吃饭,能快到哪去,顶多一支烟的工夫。”小洁眼神示意他拖自己到后面。 “你坐她旁边,她更来劲。”他按住肩膀,生怕鸿滨再野蛮阻拦。 “说对了,谁叫她是我女朋友。”超过一串集装箱卡车,鸿滨说话。 “去,我跟男人亲热去。”小洁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从座位上站起来,硬生生地挤到后面,“好了,她自然就慢下来了。”见车正靠向右道,车速立减,竟要找地方停下来。 “够慢了吧,换人,我要跟女朋友坐一块。”鸿滨从反光镜注视后面的车。 “你真是任性,看好后面。”他慌忙嘱咐。 “有我在,事故就远远躲着。”鸿滨回头做个鬼脸,舌头耷拉着。 车停稳,他赶紧下车,小洁跟着下:“我坐你旁边,她太肉麻。” 鸿滨解开安全带,直接跨越到副驾驶座,堵住小洁:“过了这几天,想我靠着你,都没机会。” “小洁,路还远着呢,你们一起睡一会儿。”他打圆场,知道小洁挺在意光天化日之下的亲昵行为。 “哪有这样的!人家走哪她走哪,下来啊。”小洁撅着嘴回到后座。 “你就是小气,我是舍不得你。”鸿滨跟着爬上去,仰躺后枕她腿上。 小洁故意打个哈欠:“折腾大半夜,害我一夜没睡好。” “那你躺我身上。”鸿滨往起爬,被她双手按住,“有专职司机就好了。” “干嘛?”小洁拂开她额前头发。 “三个都坐后面,就跟睡觉时一样,你也不用前后搬家。”鸿滨拿她的手放腮边。 “你真行,今后出门,干脆叫辆马车,有棚有铺,更方便。”小洁实在忍无可忍。 “建议不错,明年,我让人从那边开辆更大的车过来,中间带隔音玻璃,后面真有床。”鸿滨拍拍前面靠背。 “要是别人开,我可不坐。”小洁觉得她有时不正常。 “我说滨姐,那种车开到这边来,真会招人恨的,低调,好吗?”他一直对车房之类没太高要求,不断升级的后果就是欲壑难填,男人是因女人,她一个女人也因为另一个女人。 “偏要高调,已低半辈子了,小洁喜欢,都满足,听见没?再多说,就买辆带厨房的。”鸿滨对女人了如指掌,嘴上说不要,其实都喜欢豪华舒适,小洁也不例外。(.无弹窗广告) “出门还给你做饭,想得美!”小洁对巨变本就刚适应,按她想法,已不是过日子,完全是过奢华家家,跟醉生梦死没什么区别。 “哎呀,是为了我们男人的身体,让他尽量舒服一点,石足还不算远,万一今后有东北的人要迁祖坟呢,一个单边,就跑一星期,为了提高效率,这叫硬件更新。”鸿滨拿工作当铺垫。 “不信,干脆去俄国好了,从那边去欧洲。”小洁对“男人的身体”挺敏感,对她所说却不以为然。 “那得看业务发展情况,真有那么一天,就买私人飞机。”鸿滨又拍前面靠背。 “要是业务能发展到月球,还要买飞船吧?”小洁尽情挖苦。 “关键是月球上那两位总也不死,也许是不敢死,你想,一共就两位,剩下一位时,谁来埋?两人世界好凄凉的,连死都不自由。”鸿滨暗示三口之家才幸福。 “给你沈总打电话,把他们迁到地球上来埋,这广告效应,立即誉满全球,还辐射半个太阳系,谁打过宇宙广告?我们独一份。”小洁被她讲的嘻嘻笑,顺嘴往外冒胡话。 鸿滨“噌”地翻身爬起来,跪着捧住她的脸,满脸欣喜:“老公,你这老婆不得了,平时总隐藏着,吹起来,不但能吓死人,还能把外星人给灭了,打什么地球保卫战,单凭她,就能吓退入侵之敌。” “小洁当地球反击集团总司令。”他跟着起哄。 “去你们的,顺着你说的,好不好?”小洁拨开她的手,岔开话,“你刚才喊的什么?” “老公,今后都改口,免得你说我不尊重他。”鸿滨满脸正经。 “那好吧,你当大老婆,我就当老婆。”小洁窃笑,在她心里大就是小。 “你比我年轻,就当小老婆。”鸿滨坐正,拉她躺下。 “不,就老婆,‘大’字算给你的封号,我不嫉妒。”小洁推拒,盘腿而坐。 “唉!”他突然长叹一声,“自从你俩团圆,我这罪遭的没完没了,完全一个编外人,让鸿滨这么一叫,觉得舒坦,遭多少罪都值了!” “啊,你还抱怨?一位温润可人,一位才貌双全,全国没有第二号。”鸿滨把头伸到他身边。 “听他说,我也想听,是有些疏远。”小洁赶紧抱住她的腰。 “就说这出门吧,我永远一个人,在前面放单,到后面仍然单,你们回忆一下。”他举起右手加强说话力度。 “好像还真是,连上床都是单,三也是单,不过,你是性福的单,知足吧。”鸿滨缩回身子。 “龌龊,要不把你的公司迁到省城来?”听他一说,小洁有些过意不去,又岔开话。 “迁什么迁,又不是祖坟,等老公挣到一个……两个亿,我就辞职,只好再辛苦两年了。”鸿滨猛然想起家事,爸爸渐老,已经避无可避。 “目标是不是太高了?”小洁现在已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花掉两个亿。 “不高,两个亿都少,必须够五个人过两辈子。”鸿滨想起他的提议,万一不能上市,还能找人收购,过三辈子的钱都足够,自己好安心与他们过日子了,甚至担心回到申市,一时适应不了。 “准备再给他找两个老婆?”小洁纳闷。 “他倒是想,是双胞胎,上街时,你抱一个,我抱一个。”鸿滨本能的摸她肚皮。 “嘻嘻,那肯定很有意思。”小洁顿觉一股暖流流转周身。 “有意思?问一个没意思的,怎么一直没动静?”鸿滨趴下听动静。 “要什么动静?这才多久?问问你自己吧。”小洁为此曾纠结过,当妈和当好老婆似乎有些冲突。 “我倒想起来了。”鸿滨起来拍他肩膀,“前一段时间还挺起劲的,怎么会没动静?” “跟孩子,也得讲缘分,谁也不能保证说有就有。”他只好安慰。 “你能挣钱,能主外,说不定就是抚养的命,好命。”小洁有感而发。 “不能生,还好命呢?换在过去,就等着挨休。”鸿滨陷入沉思。 “这不遇上我能生嘛,还不分彼此,不是好命?”小洁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万一是他的毛病呢?”鸿滨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一句话,说得三位同时噤若寒蝉,才意识到是个极其严肃的问题,连他也有些着急,原来不想再生,一直采取拖延战术,有了小洁,想法自然改变,知道她肯定是要孩子的,暗地里惋惜她的身材,如果真是自己问题,想浪费她的身材,都做不到了。 第112章 叶根 晚上,石足县的“麻辣轩”包厢里。(.) “住上次那家吧?”小洁起身穿外套。 “为了省火食费,住你家。”鸿滨把包递给他。 “一直没收拾,没法住。”小洁不理她,一不想她睡破床,二不想仓促进家门,特别是晚上,惊动邻居不说,回忆容易招来伤感。 鸿滨拉住她:“很简单,我们是女人,可以打扫,再买些床上用品,不就睡觉吗?上次跟他去谭婆婆家,听着蛙声,担心精怪,忐忑不安的,好棒的,再说,过家门而不入,断了跟你一起回忆,没劲。” 他见鸿滨执着,从后面轻轻搂住小洁:“我们都必须面对曾经的不堪回首,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过去,坦然迎接未来,回去后想说就说,想哭就哭,泪水和痛苦才是真实的人生,是最真挚的情感,别憋着自己,别顾这虑那,好吗?” 小洁已是泪眼朦胧:“一看见这城市,就想哭,进了家门,还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多扫兴啊!” “真是的,陪你一起哭,你们欺负我,有好多委屈想哭出来。”鸿滨触景生情,说的是心里话,对他刚才的呵护,第一次产生莫名的妒忌,似乎看见他们上次回来时的携手情形,为啥他从不这样安慰自己? “谁欺负你了?”小洁讶异。 “想起来了,是我欺负你,过意不去,用泪水赔给你。”鸿滨回想起“藏堡”大吵,直到云明重归于好,他从没主动跟自己用心交流过。 “走吧,停车场旁边就是商场。(.无弹窗广告)”他领着她们出门下楼。 “哟,下雨了。”小洁站在门口仰望天空。 “正好散步。”鸿滨又回想起申市的小雨之夜,那时的他好像蛮体贴的,现在走在路上,从不搂自己,胡思乱想间,发现自己像个怨妇。 过了路口,鸿滨拿起他的手放肩上,心里竟怦怦乱跳,奇怪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哎,往前再过两个路口,就是我就读的中学,毕业后就回过一次。”小洁见她心神不定的模样,在她耳边说,“雌性附体了?” “什么啊……”鸿滨恍然大悟的表情,瞟一眼他,摔开他的手,跟她耳语,“刚才我还嫉妒了,他又不能同时搂着两个走,怎么办?” “嫉你个头,正好,让他帮你把那一部分找回来。”小洁搂住她的腰。 “原来没这种感觉,说不定那一部分正在回来的路上。”鸿滨渐渐释怀。 “原来是你不珍惜,太强势,连做老婆都不适合。”小洁学着一针见血。 “那现在呢?”鸿滨带着她右转。 “有些希望了。”小洁抬头看商场大牌子。 “那会不会互相嫉妒?”鸿滨想象不出自己变成她一样,会是什么状况。 “嫉妒才生爱,傻吧。”小洁提醒她注意台阶。 “如果走在无人的地方,这样搂着,也许就没感觉。”鸿滨见他正跟服务台的人说话。 “所以啊,爱也是一种肢体语言,越是大庭广众,越想表现,不过分就行。[]”小洁拉她站定,看他的去向。 “你什么时候成情爱‘砖家’了?”鸿滨跟着他右转,见有人盯着自己。 “女人,都是情感专家,唯独你例外。”小洁也发现人们的异样目光。 “那我是有历史原因的,要是雌性真回归,会不会打架争宠?挺害怕的。”鸿滨见他进入左侧一个隔离店面。 “脸皮真厚,还争宠呢,他宠你,我看着更高兴,说明什么?说明你的雌性站稳脚根,省我担心。”小洁觉得她有些开窍了。 “不行,我保持原状,仍然离不开他和你,不因失而复得而造成得而复失,否则不划算。”鸿滨说得深含哲理。 “什么乱七八糟的,等会讲给我听。”小洁拉她进用品店,“讨价还价,才划算。”摸漂亮床罩。 “越讨价越不划算。”鸿滨仿佛摇身变成哲学教授,领着她转悠,不满意的扔回原处,满意的塞他怀里。 十分钟不到,每人拎着两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四个大枕头没法抱,她们一人夹一个,其余二个夹他左右,卖用品的大姐看着她俩直发愣,从没见过如此快速买东西的女人,真想提醒她们东西是要钱的。 小洁几乎用泪水把家里冲洗一遍,又用往事把鸿滨的泪泉彻底打通,他也不劝,任她们边哭边干活,半小时过去,原本冷火清烟的家有了颜色,简陋中透出温暖,她父母飘来荡去的影子消逝无踪。 小洁取下头上毛巾,扫视卧室:“幸亏我爸妈的床还算结实。” “再不结实,也撑得起三个人,挤一点,更好。”鸿滨把自己摔床上,“缺个床垫。” “就你反应快。”小洁很想单独跟他睡,有无数的话想跟他讲,原来不觉得,回家后发现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不能用钱衡量,是无价情义。 “哎,茶和咖啡泡好了,明天需要再采购两趟。”他的声音传进来。 她们手牵手到门口坐下,见他坐小竹椅上耐心的吹杯中热气,小木桌上摆着几只玻璃杯,还有一只当烟灰缸的白瓷碗。 小洁拿掉他的茶杯,把手放他手里:“老公,谢谢你!” “你觉得安心就好,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他在她手心写字。 “虽然回不来几趟,可梦里总惦记着。”她觉得痒,仍忍住。 “我和鸿滨同样背井离乡,都能理解,知道吗?毕竟还有一个让你魂牵梦绕的故乡,这比很多人都幸运,这是一个落叶无根的时代,好多人一旦出去,就再也回不到家乡,即使偶尔回家,心也被外面的工作、生活和人牵绊着。”他反复写着同一个字。 “所以你不顾一切,要做一个落叶有根的人。”鸿滨也把手伸过去,“写刚才的字。” 他微微一愣,握住她的手:“好像写的家字,凤凰城并不是我的故乡,对凤凰城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它都不是故乡。” “第一次听你说起,那你故乡是哪?”小洁拿开她的手,心想她是在“争宠”? “在三峡库区,除了周围的山,一切全变了,有一年回去,下船后,不知道往哪走,江是新的,城是新的,人是新的,只有回忆是旧的,却对应不起来,那种失落刻骨铭心,相当于一次人生断层,没有来处,不知去向,人生迷茫,莫过于此。” “那边还有亲戚吗?”鸿滨在小洁手心里写字。 “有,姑和叔都在那边,他们把我养大。”他单手按住太阳穴,遮掩模糊眼眶的泪水,“还有我奶奶,理应最先为她老人家修缮坟冢,真是不孝!” “我陪你去,这次就去,我去给奶奶磕头。”小洁眼睛又开始发红。 “嗯。”他抹一把眼睛,微笑着抬起头,“奶奶把我养到十七岁,到凤凰城后,好不容易参加工作,奶奶却去世了,大夏天,马不停蹄的奔丧,仍然晚了,亲戚后来说,老人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问我到没到,死都没瞑目!”长吁一口气,“如果能用所有的钱换她老人家睁眼一秒钟,宁可守着贫困而死。” “想让她再看你一眼?”鸿滨的手指在她手掌间凝固。 “想让她看看你们,看看孙儿媳妇,这是她的又一个未了心愿。”他握住她们的手。 “对死者如此,对生者更应如斯。”鸿滨喃喃自语。 “对的,我不想再犯同样错误,守父母一年是一年,你也一样,要处理好爸妈交代的事情。”他拿起烟盒。 “嗯,我会的,你们得跟我一起处理,现在先处理好小洁的事。”鸿滨抢过烟盒扔桌上。 “我还有什么事?”小洁从盒里取出一支递给他。 “重建这个家,不管一年回来几次,都留着它,平时让你爸妈住。”鸿滨拿起打火机。 “我也是这个意思,今后我们也得住。”他示意小洁别有顾虑,“我一直在思考另一件事,人生方向。” 第113章 再造 “心理上的?”鸿滨打着火机,头一次帮他点烟。 “算是吧,财富取自地下,来自别人祖先,应该把一部分还回去。”他朝夜空喷烟雾。 “扶贫?”鸿滨递给小洁咖啡。 他起身站到台阶下:“不,真正的贫,只有政府才能扶起来,必须是亲历、亲闻、亲见,确有其人其事,仅以良心和喜好为标准,省去所有环节,把一部分还给更需要帮助的人,是不是求心安理得,不用管,像你一样做点实事,至于有多实,看发展。” “我赞成,早就想跟你说这个,前两个月,我又抚养了八个孩子,隔靴搔痒,也确实缺乏精力。”鸿滨放下茶杯,“具体的?” “主要帮有才华、暂时处于困境中的年轻人,特别是那些不容易出头的行业,如歌唱、绘画、文学等方面,尽力而为,不限定人数,解决他们面临的根本问题,不走所谓的正常渠道,抛弃所有务虚成分,帮十个就是十个。”所说办法正如他日常接人待物,随性而为,不设框框条条。 “正常渠道才不正常。”鸿滨细想他的设想。 “小洁,你来具体管?”他回到椅子上。 “我?万一舍不得怎么办?”小洁看他们聊得认真,如坠云雾。 “慢慢就舍得的,你天性善良,只需要一个过程,感受到其中的意义,两个月前我也舍不得。”他继续鼓励。 “那一年大体投多少钱?”小洁心想十万八万的,凭现在的家底,咬咬牙,兴许就舍了。 他默默估算:“按目前古玩销售状况,大约一年一百万以上,按我们收入的10%。” “啊!那你自己来吧,我会监守自盗的。(.)”小洁一下跳起来,如同刚弄丢一百万似的。 “盗就盗呗,你盗完,他再还回来,背着抱着一样沉,明白了?当你拿钱去买车和首饰。”鸿滨拉她坐下,“这不是小事,是得有专人,还必须是你,要是可行,另外,从我爸那里每年拿来一些,他跟我提过好几次。”在她眼里,小洁犯的错误,都忽略不计。 “这样啊,这里贫困家庭就很多。”小洁想起几个月前的自己,立时有了动力,“那你爸能给多少?” “保守估计,一年三至五百万吧。”鸿滨的思绪从夜幕中穿回来。 “啊!”小洁有一屁股坐在火山口上的感觉,熔浆将把自己化为灰烬,且熔浆是自己亲手蕴藏的。 “我爸每年捐,大笔捐赠想等我来做,算给我的铺垫。”鸿滨靠她身上,用她的头发缠绕手指,“奇的是,我对家事总提不起兴趣,是继续赌气吗?他们到过申市后,现在不赌气了,对成就缺少渴望吗?好像是,有时很迷茫,我们这些所谓的富二代怎么了?淡泊名利?还是天生就缺了什么?精神、吃苦、理想、踏实,诸如此类,缺的东西不少,可根本原因在哪?到底丢掉了什么?” 晚风轻送,又飘起菲菲细雨,寂然中,唯有稀疏的蛙声作回应,似乎在抢答她的问题,且吞吞吐吐。 当火光闪现,他的声音打破宁静:“是时代赋予我们崭新的多元生活方式,特定的环境确定一个人的性格和精神,那富二代肯定有自己的烙印,在很多人眼里,或许你们中的有些人更像瓷器,成为风景线的同时,成为时代陪衬,特点是生活精致、破碎完美。”他重新站到台阶下,“反过来说,不用总拿前辈们的东西来对照,完全没有对比性,拿我爸来说,他喜欢琢磨有形状的东西,盖房子能见缝插针、跟上千斤的树根较劲,手脚本就不方便,却乐在其中,在他看来,只要想做,愚公的确能移山,只有弄这些,才踏实,代表他们那一代人的特征,就是人人有手艺,所有工种都为了实现有形的价值,而我们动手能力大大削弱,甚至是完全丧失,一台电脑、一根网线、一部手机,几乎包括了一个阶段的人生,擅长用虚拟的形式来实现幻想、完成工作和寄托情感,包括耗尽青春、斗志、人生和传承。(.)” 鸿滨起身按住他的双肩:“你说的没错,问题是,好还是不好?” “我觉得,下一代因为上一代的成功而缺了传承,等于血液中的创造性流失殆尽,这将给我们致命一击,最糟糕的是,所有人只看眼前,看不到三十或五十年之后,和平年代,如何自我陶醉、虚耗、浪费都不怕,至少有个垂死挣扎的过程,发生战争怎么办?我只担心这个,我们尚且如此,我们的后代呢?真正的国力除了经济实力等综合因素,最重要的是,人的力量,从这个角度说,不好。”他扔掉烟头,扶她回座位。 “所以,部分富二代很难撑起前辈打下的江山,对吧?”鸿滨不太关心其他人,只关心自己这个富二代到底属于哪种类型。 “你不用为这个耿耿于怀,离家出走之初,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最终是为了得到你想要的生活方式,并一直为之奋斗,我到了四十,仍在寻找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也是一种理想,只要你愿意,你有能力传承家业,你爸爸已看清这一点,只是你不想接手,总统的儿女就一定要当总统吗?你这种情况越多,其实,无形中给予社会以活力,使一部分财富再分配,一个富二代退出去,意味着百名有为青年的崛起,这也是我们帮助年轻人的宗旨,若干年后,他们兴许都将成为行业中的翘楚。”他将回归凤凰城后的思考和盘托出。 “老公,你挺厉害的,平常阴悄悄的,事情却看得有棱有角,那你说,接还是不接?”鸿滨抽出一支香烟,放他嘴边。 “真难听,是静悄悄,别乱用词,不接。”小洁难得的明确表达观点,发现她是开窍了。 “接,后不接。”他像教书先生那样摇晃脑袋。 “不废话吗?到底是接还是不接?”鸿滨伸手稳住他的头, “傻吧,接过后转型,接,完成你父母心愿,转,按你自己喜欢的方向,这意味着在你的有生之年,可以帮助数以万计的年轻人,因为你有钱,你用不同于上代的方式来传承,现在缺的正是这种富二代,这叫传承再造。”他随口按个新名词。 鸿滨细嚼他的话,想通后不断点头,起身从后面抱住小洁:“你老公还真是大智若愚,几句话说得我无比敞亮,就一条,你们得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哪天不愿意再挖祖坟时,跟我一起上山打猎。” “啊!”他和小洁同时惊呼,意识到她已有了什么主意。 随着“再造”讨论的深入,雏形在小洁心里渐渐转换成轮廓,对他们的了解愈加深刻,无数次的感叹居然跟他们同时生活在一起,好奇当初他是怎么改变她的,更想知道她当年“雄”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他努力三年多后,她仍处于半生半熟状态,尤其担心因自己让她吃上回头草。 他一觉睡到自然醒,左看右摸,两个都不在,奇怪连鸿滨也取消懒觉,下地提上裤子,见小方桌上有一大碗小米粥和两个鸡蛋,只是不见活人。 敞开虚掩的门,见车停在原地任雨水冲洗,难道去叔家了?返身摸粥碗,微微烫手,顺手拿起一个鸡蛋到门外,在青石上敲一下,边剥边往院里去,四下寻觅,只有几只燕子在远方追逐嬉戏,仔细想想,想起挂在墙上的斗笠,跑着回屋,发现斗笠没了,内心顿时安稳,至少不是被人绑架。 洗漱完,刚端起粥,隐隐听见女人尖叫,弹簧似的奔到屋外,朝右飞跑,声音更加清晰,纳闷她们在雨中发什么疯,刚站上青石保坎,立即听见鸿滨惊风泣雨的叫声,放眼望去,一大片青草坡上点缀着横七竖八的乱石,一条小溪从脚下经过,蜿蜒流向远方,二三十米远处,晃动的斗笠遮盖着黑白分明的两个身影,她们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哎,抓住几条?”他挥手大喊。 “哈哈,跳下来。”鸿滨冲他大叫。 “抓住十多条,等会给你炖汤喝。”小洁朝他摇手,“我们没事,你回屋,别感冒。” 他刚想跳下,想起屋里行李,要被人顺手牵了羊,将损失惨重,便蹲在原地,两头守望。 她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边抓捕边回走,才看清都穿着水靴,鸿滨右手拎着蓝色塑料桶,小洁手持竹竿鱼网,像刚插秧归来的农家媳妇。 “哎,你要不下来,回屋烧热水,把我们和鱼一起炖了,哈哈!”鸿滨又嚷。 “别叫了,鱼都让你惊跑了。”小洁小声提醒。 他轻声嘀咕:“炖之前,还需要褪毛。”想机会难得,应该偷拍,立即往回跑。 听鸿滨仍在喊,“哎……人呢?完了,老公被妖精抱跑了……” 第114章 内在 她们换好衣服出卧室,听门外一阵嘈杂,小洁让他继续喝粥,领鸿滨迎出门,见一行七、八位,除了几位拎着大袋小包的叔婶,还有邻居,她挨个招呼。(.无弹窗广告) “昨晚就想过来,小梅特别嘱咐叫别打扰。”三叔多瞟鸿滨几眼。 “进屋说。”待叔叔与何青屏简单寒暄,小洁指他们手里,“都什么呀?” 三叔坐何青屏身边:“这是一锅鸡,慢火炖到现在,全是青屏爱吃的。” 何青屏分发香烟:“让大家惦记,真不好意思,大家都请坐。” 鸿滨从里屋拎出一大袋糖果,给每人抓一大把。 “小洁,这位就是雨新的老板吧?”二叔说话依旧担心惊了灰尘。 “是的,沈老板,雨新明天就到申市,您……这是?”见二叔从二婶身边拎起一只大白布袋。 “听说沈老板过来,你婶激动得一夜没睡好,发愁,没好东西让沈老板带,一大早就把剩下的腊肉、腊兔和香肠装了一袋子,有些拿不出手。”二叔朝鸿滨鞠躬,二婶泪水汪汪。 鸿滨双手乱摇:“别客气,否则,我不敢吃你们的东西了。” “知道大城市的不讲究这个,沈老板,只是心意。”二叔抱起布袋,欲往鸿滨怀里塞。 小洁左右为难,只得抢先接过:“我代她收下,今后别惦记送什么东西,雨新有出息就好了。” “请沈老板多多费心,小梅真能干,出去不久,就给家里盖大房子。”二叔话中有韧劲。 “糊涂,是青屏和小洁能干,小梅跟着沾光,没有他们,雨新也去不了申市,今后能帮你家盖石足最大的房子。”三叔不乐意,怪他当众提。 小洁与鸿滨对视一眼,已经有数,分明是来要钱,赌气问:“表叔和表嫂也知道我们回来了?” “能不知道吗?刚打过电话,一会儿就到,像及时雨,”三叔打开红布结,露出一只铝锅,掀开盖,面上漂着一层葱花,顿时满屋飘香,“小洁,快拿碗,趁热喝。” “这会想喝吗?”小洁问他俩。 “我去拿。”何青屏心想装样子也得喝,在厨房磨蹭一会,拿着一摞碗出来,见鸿滨已跟他们聊上。 小洁先给他盛一大碗:“喝不完,再倒回来,最好多喝点。”又递给鸿滨小半碗,同时递个眼色,欲为邻居们盛,他们咽着口水,纷纷表示不喝。 “真鲜!鸿滨,赶紧尝尝。”他把碗递给小洁,“你俩多喝,三叔,里面放的什么呀?” “好喝就行,小梅说你们要回来,我连续几个早晨上山,运气真好,采到好多野蘑菇不说,在前面山坳遇到一个卖灵芝的,这么大。”小叔双手比一个排球大小的圆,“这东西可是宝,补肾益肺,昨晚切下一半,清水文火慢慢熬,然后去渣,不然会苦,再放鸡和蘑菇,早晨又把碎蘑过滤掉,鲜味和营养全在汤里。” “天啊!那赶紧都喝一碗。”鸿滨喝得直咂嘴,对何青屏说,“剩下的,你全喝完。” 小洁喝过两口,又把碗盛满递给他:“全部留给你,任务。” 三叔见他们喝得滋滋有味,脸上乐开花:“青屏,我给那卖灵芝的说了,如果再有大的,都带来,你再带回去。” “不会给我补成个大胖子吧?”他曾见过补过头的男人,满身净长女人膘。 “哎呀,有我们在,你成不了大胖子。”鸿滨说完,才醒悟说漏嘴。 正说着,外面传来女人尖叫声,接着是难听的咒骂声。 “来了,见识一下什么叫泼……”小洁忍住,招呼他们出去。 公路上,一女三男正围着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车边斜躺着一位穿着红马夹、表情异常痛苦的年轻人,左腿压在车下,挣扎着往起爬。 “嫂子,这怎么了?”小洁又跟其余人点头。 “小洁,来得正好,你说这瞎玩意儿骑着车横冲直撞,幸亏躲得快,不然躺在地上的是我,你看……昨天刚买的新裤子。”嫂子指左腿膝盖处的一块泥灰,肥臀几欲绷断纤维。 何青屏在年轻人身边蹲下:“先别动,觉得骨头有问题吗?” 年轻人指压在车下的腿,绿豆大的汗珠往外冒:“使不上劲,可能断了。” “我先把车提开,然后再扶你起来。”何青屏起身到另一边。 “别管他,摔死活该,死前还得赔我一条裤子。”嫂子想小洁家里出来的,都不是外人。 小洁没好气地说:“裤子我来赔。”与鸿滨到他身边,欲帮忙抬车。 “我就行。”何青屏抓住座位下的钢管,慢慢将车提起,“别着急,如果骑不了,我们送你去医院。” “你不会骑车吗?这么宽的路,也能摔成这样?”鸿滨拉他胳膊,小洁扶他身子。 “为了送外卖,前几天刚学的……”年轻人连连摇手,担心她们硬拖。 三叔从后面双手箍住他身子:“二哥,抱住大腿。” 见身边的男人欲帮忙,嫂子吼道:“不许帮他。” 小洁站起来,对表叔冷冷地说:“带她回去吧,你家的事,不管了。” “小洁,我们可是亲戚。”嫂子没想到小洁反应大。 “帮理不帮亲,把他抬屋里去。”小洁吩咐着。 几个男人扯胳膊抬腿架起年轻人,跟着小洁正欲进屋。 “叔,把他直接放车里,我去拿钥匙,要是骨折,必须去医院。”何青屏往屋里跑。 年轻人“哇”地一声哭起来:“要真走不了路,我死定了!” “骨折,现在最好治,只是需要静养。”鸿滨劝慰。 “求你们放我下来,我不能去医院。”年轻人顾不得疼痛,焦急地喊。 “怕交不起医药费吗?”鸿滨问。 “本来就在凑路费,更没有医药费。”年轻人欲哭无泪。 车“吱”地一响,鸿滨拉开后门:“总会有办法的,哭,管什么用?别碰到他的小腿。” “疼,能不哭吗?”小洁见他被塞进车里,“谁去医院谁留下?” “只能你跟三叔、二叔一起去,我们留家里。”何青屏从屁股兜摸出一匝钱递给她,对年轻人说:“先看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过了那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年轻人双手乱抹眼泪,“月底必须去省城,这下功亏一篑了。” “要考试,还是要面试?”鸿滨问。 “是要参加画展。”年轻人泪水不断线。 “你学绘画?”鸿滨追问。 “没读过美院,只是私下画,这次画展会展出我的一幅作品,托了好多人,才得到这个机会,别人一般看不懂,必须去现场给观众讲解。”年轻人边说边摸伤处,痛得直咧嘴。 “抽象画?”何青屏问。 “自己琢磨出来的,画梦境、心情、精神,抽象中的抽象,是把人的内在画出来,我不讲,没人能看得明白。”年轻人拉起裤腿,见脚踝处血肉模糊。 “这样吧,如果你画这玩意儿,先安心治疗,费用由开车的姐姐帮你出,那怕坐在轮椅上,也保证你到时在现场。”何青屏握握他的胳膊。 “大哥……”年轻人满眼疑惑。 “别跟个娘们似的。”鸿滨见叔叔们上车,“记得为她画一幅,算你第一个买家。”见他点头,把门关上,心想他应该能踏实了。 待车消逝,又送两位婶出院,回到屋里,见嫂子正尝鸡汤,鸿滨立时有打人的冲动,到桌边盖上锅盖,端进厨房,浑不管后面惊愕的眼神,连何青屏都暗自摇头。 表叔见状,慌忙说:“青屏,一直盼你们回来。” 何青屏发给他们香烟,坐下后见嫂子满脸忿恨,面无表情地说:“小洁一时半会回不来,表叔,要不你们改天再来?” 从厨房出来的鸿滨顿觉解气,见那四人正互相埋怨,眼看嫂子要发飚,心说要是自己的家,立即哄她出去。 嫂子扯两下露肚脐的紧身衣:“何兄弟,是吧?你们别这样横眉冷对,我也走南闯北过,是来求你们,也能帮你们挣钱,是来交易的。” “呵呵,是吗?”何青屏摇手不让她抢话,“你们是小洁的亲戚,我不能越俎代庖,但把话说清楚,你们跟她的事,我不管,就一点,不管你所说的交易什么样,不管能挣多少钱,我,不感兴趣。” “能挣一百万,你不感兴趣?”嫂子不屑地笑。 “一个亿,都不感兴趣。”鸿滨实在不想再看刁妇嘴脸。 第115章 真相 “我是在问他。”嫂子知道他与小洁的关系,其他女人说什么都是放屁。 “那我就代他和小洁回答。”鸿滨觉得那李翠红称得上温柔,“你再问他一遍,看答案是不是一样。” “别伤了亲戚和气,你找别人合作吧。”何青屏说话顾两头,毕竟她与小洁是姑嫂亲。 嫂子见他明显维护身后的女人,重新打量一遍:“就问一件事,那人的医药费,真由你们出?那可不少钱。” “能重新走路,这比什么都重要。”何青屏希望她能听明白。 “对外人这么慷慨,对亲戚总不至于太抠门吧?”嫂子揪住辫子,跟着往上捋。 “呵,你说话还带套,我做事,就凭一个前提,是否值得,帮那位年轻人,都觉得值得,我们和你之间,只有间接的亲戚关系,我不认亲,只认理。”何青屏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多少留下一点余地。 “你的值得是指什么?上报纸、得虚名,那你帮我这个可怜的穷亲戚,照样能成为新闻人物,我们可以到处给你宣扬。”嫂子尽力帮他找出帮助的“理由”。 何青屏才意识到小洁受她骚扰的严重程度,却一直隐忍,只要被这女人缠上,就像脂肪缠上她的身,还能把耐心磨出一个洞,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见过这么窝囊的男人。 他懒得再理,摸出手机,点出小洁,正想拨,临时改拨何青榕,待姐姐不停地喂,他说:“小洁,你听着就行,不用回电话,你嫂子的事,我决定不管了,不好意思……对的,你也别管,不要回电话……”见嫂子仍在注意聆听女人声音。 唯鸿滨在后面看得明白,转身低头进卧室,扑在床上偷笑。 “何兄弟,这是何苦呢?”嫂子终于彻底明白他的意思。 “青屏,你嫂子其实并不坏。”表叔站起央求。 “我坏……”嫂子蹦到公公跟前,正欲破口大骂,不知想起什么,“懂了,是我让何兄弟误会了。” “表叔,我们明天走,等会还要到城里买东西,就不送你们了。”何青屏下逐客令,拖下去只会有更多的尴尬。 “青屏……”表叔走近。 “别说了,越描越黑,赖着干嘛?都起来。”嫂子朝门口走,猛地转身,“何兄弟,不好意思,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不过,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你要的是诚心诚意,这个我不缺,夏家得靠女人!”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丰满身段摇摆出屋,摇得只是不像先前夸张。 等鸿滨从卧室出来,见他站门口发愣:“惦记那身肉了?魂不守舍的。” “这女人是个人物。”他在思索嫂子那句“夏家得靠女人”。 “天下泼妇都一样。”鸿滨心说再泼也好商量,唯独不能碰鸡汤。 “说不定男人太熊,才显出她泼。”凡是女主外的家庭,女人都泼,他觉得属逼上梁山。 “给你阐述的机会。”鸿滨意识到他犹豫的原因在于小洁,也开始动摇。 “先不管了,得给小洁打电话,只有她能明白。”他坐沙发上,盯着手机。 “你打,我去端鸡汤。”鸿滨走到厨房门口折回来,“当男人梦见渴望中的女人时,如果你是画家,将如何使用色彩?” 他拉她坐下,摸她的额:“你梦见了?” “哎呀,考试,按刚才那小子讲的,看你适不适合当画家,你得闭上眼睛。”她蒙住他的双眼。 “再怎么闭,也没有梦……明白了。”他紧闭双眼,除了一些灰白光晕,再没有任何光影,想点什么呢?对了,想她和小洁的胴体,一会儿,中间出现一小团弯曲着的白色光影,附带一阵轻微的悸动,连忙睁开,“有了,面前是一张纸,先全部涂成白色,不过有轻重淡薄,表示在跳动或流动,这是梦,在中间涂上浅浅的黑,对,形状像两个胎儿,几个月大说不清楚,两个重叠的女人,是你和小洁,渴望的梦中女人,生命一部分。(.)” “呵呵,夸张,没糊弄我?不是别的女人?”她被极富想象的描述逗乐,翻开他的右眼皮,“虽然我不会掏钱买这样的画,不过真有那意思,说明你有当画家的潜质,离精神病也不远了。” “在常人眼里,艺术家就是间歇式的精神病,指的是创作中的状态,我刚才把颜色颠倒了,你们本是白色的,作品,是拿现实站在心灵镜子前,得反着,不过,没我的讲解,谁都看不明白。”他想这种没人能看懂的画,意义何在? “到时我也试试,当艺术家好像不难。”她想的是自从云明重逢,是两人第一次独处,跟三人在一起的感觉略有不同,说不清更喜欢哪种。 “很难的,有时想写一两首好诗,越琢磨越没感觉,与那种自然的一气呵成,完全不沾边,特别是超现实诗,不能留下丝毫雕琢痕迹。”他的状态像在创作中。 “以我为题,给我写一首,允许你自由发挥。”她想起以往在一起的情形,山涧、树林、土屋,连车震也是一气呵成,觉得三人和谐行,也得偶有二人情调,小洁是什么感触? “万一你看不懂,扯到别的女人身上,就煞风景了。”小洁曾对那首《**》表示怀疑,他学会慎重,女人对男人的文字特别在乎,何况是作品。 “别太抽象,像那鸡汤似的,灵芝和蘑菇不见了,可味还在,这样,就不会整错了。”她觉得身子软软的,“把鸡汤热一下,要你喂我。” “嗯,你喜欢喝就好。”他起身去厨房。 她一把抱住他的腰:“是不是傻了呀?这么明显,也听不出?” 顿时,他的内心百味杂呈,右手伸进她的头发里,用身体紧贴:“还生我的气吗?” “嗯,我这么容易忘记仇恨?你本来就是我的。”她的头不住磨擦,眼泪像屋外小溪。 他蹲下来,捧着她的脸:“知道我原来最担心什么吗?” “知道,也知道你为什么带小洁过去,是你找来的药引子,断我的病根。”她双手揪住他的耳朵。 他惊异得张大嘴:“当时你就看破了?” 她猛亲他一口:“是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照镜子,看见你在身后偷笑,我一下就明白了,天南海北的,你完全可以继续说谎,我蒙鼓里,小洁啥都不会问,只有一种解释,你是为了我,这招太阴损!” 他长出一口气,带着明显的颤栗:“对小洁太不公平,当时见到她,没想别的,就想把她带到申市,女人留下的根,得用一个更好的女人来根治,一直坚持不碰她,是相信自己可以抵御风尘浪行,但她不是,她的单纯可爱超乎我的想象……” “结果还是碰了,别找理由,这些我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她用面颊蹭他的脸。 “你突然想要孩子,没有更恰当的解释,父母不再逼,事业正上劲,你想用孩子来分心,真要怀上,就对孩子犯下了滔天罪行,不是爱的晶体,是恨的集结……”他实在说不下去,“这么多年,没能力让你爱上我……” “我爱你!你这个傻子。”她双手薅住他的衣服,仿佛人在痉挛,“你们走后,我才明白,当天晚上,差点服了安眠药……”她泣不成声,“懂了你的深意,也懂了我自己,我爱你,爱得发疯,所以不顾一切去找你,接受你想我接受的一切!” “爱,让我们变得卑鄙!”他吻她。 “是啊!”她推开他,突然破涕为笑,“接触小洁后,觉得把所有贬义词用在自己身上,都不过分。” “告诉我实话,小洁起作用了吗?”他在她耳边悄声问。 “还用说吗?是另一种作用,她让自己明白我爱你,帮我清除过去,让我摸到一颗完美的心,懂得真正的女人爱。”她急促地在他耳边说,“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告诉她,她的心才是精致瓷器,一旦破了,无法修复,她是你的一部分,也是我的一部分,这种浑然天成必须永葆,除非我们死。” 他一屁股坐地下:“天哪!我差一点同时毁了三个女人。” “别再自责,结果证明你的冒险是对的,你救了三个女人,你看小洁多开心,她今后会成为我们的骄傲。”她拉他到沙发上,推倒后捶打,“必须回答一个问题!” “好好说,像那嫂子似的。”他仍觉得惊心动魄。 “乱讲,我当时要是接受小洁,小洁也无异议,是不是就扔下我们不管了?”她的问题如同刮骨疗伤。 “怎么会?”他记得当时抱着视情况而定的心态。 “怎么不会?现在有钱了,漂亮女人多的是,什么口味的都有。”她问题的核心是他有多在乎自己。 “傻,以为你冲过去搂着她说喜欢,就完事了?”他捏她的鼻子,“别的女人在我眼里,都不是女人。” “这还差不多,快起来,去关门。”她趴他身上,“嘻嘻,趁她没回来。” “不会有人的。”他的手伸进她衣服。 “那也不行……”她刚想爬起来,外面嘀嘀两声喇叭响,不由地大笑道,“这死妮子看得可真紧!放风时间都不给。” 第116章 怀春 迎出门,待看清副驾驶座上的女人,鸿滨惊讶到直拧他胳膊,又咬自己手指,见那女人正轻轻挥手。 小洁拎着一只画框下车,单手搂住跑过来的鸿滨:“进屋再说。”又回头招呼,“下来呀。” 车门慢慢打开,露出一只厚得像木屐的凉鞋,嫂子跳下车:“你们好!”装着初次见面,竟透着腼腆。 他点点头,转移大家视线:“这么快就画好了?” “画什么呀,原来的,是他自己最满意的一幅。”小洁把画递给他,转身拉嫂子进屋。 “让他帮你画,我只是说说,还当真了,赶紧看看。”鸿滨抢进屋,推他坐沙发上,与小洁收拾桌子。 他郑重其事的把画框摆正,招呼小洁坐身边,对面的嫂子微微弯腰,目不转睛的盯着三人,小洁的手放他背上,另一个女人的手撑他腿上,像半搂半靠,小洁居然没注意,只顾盯着不知所云的色彩。 画的颜色十分鲜明,上方橙黄绿青蓝,占去约三分之一的画面,五种颜色缠绕成均匀的缆绳状,像彩云,又像一条涂了颜色的绞绳,从绳的两端各有一条对称的弧线向下延伸到底部,中间同样是橙黄绿青蓝,显得无序且杂乱,右边皆为紫色,左边涂成红色。 他和鸿鸿只看得云山雾罩,不约而同地望着小洁。 小洁哈哈大笑,起身蹲在桌边:“第一个问题,先别管内容,假如正在装修,你们愿意把它挂在墙上吗?” 嫂子这回看清了,小洁不是没注意,是根本不在意,顿觉奇怪,提醒自己不能妄下结论。 他挠挠头,又揪揪鸿滨的耳朵:“你会挂吗?” “觉得还不如你刚才画的。”鸿滨瘪瘪嘴。 “啊!他也会画画?”小洁像看怪物。 “那个等会再说,说来话长。”鸿滨指画。 “就当你们都不愿意,第二个问题,你们各自给这画会起个什么名字?”小洁示意嫂子拿椅子坐,嫂子坐那,越想越不自在。 沉默片刻,鸿滨噗嗤一笑:“我起的名字叫‘无题’。” “这也算。”小洁认真的表示认可,拿眼神催他。 他指着弧线连接部位:“关键是这不起眼的白色小点,像个人。” “女的男的?”小洁一下来了精神。 “女的,细微的曲线像女人的身体。”他比画曲线。 “我老公好厉害!继续说,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小洁像鼓励小学生识字。 “这弧线围出一颗残缺的心,只有心的下半部分,上面变成彩色的绳……”他闭上眼睛。 “继续,终于相信你能写出好诗了。”小洁又挤他身边。 他双手慢慢张开,像在抚摸玻璃:“这是一幅表达情感的画,绳和半颗心组合,就是这女人心里的爱情。” “爱死你了!”小洁搂着他脖子,拍一下鸿滨的腿,“你啥都看不出,这也就对了,能看出,那才怪了。” “你跟个疯子出去一两个小时,就跟着一起疯,还卖上关子了,就跟那苏老爷子似的。[.超多好看小说]”鸿滨从他身前钻到小洁这头。 嫂子直看得后背发热,小洁明明一口一个老公,那女人也说“你老公”,可…… “苏老爷子?那小伙子姓木,叫木识丁,真的,看了身份证的,这幅画叫《怀春》,老公真蒙对了,虽然不准确,已难能可贵。”小洁重新蹲下,“把他抬进屋,放床上,小屋里全是画,眼花缭乱,安顿好,正想走,他让我挑一幅,我说不用,他不依,就帮我挑了这幅,说这是他对初恋的记忆,但把自己的情感嫁接到一个女孩身上,是他暗恋的那个女孩,说这是自我安慰,是希望她也暗恋自己,表明胆怯,连面对自己都不敢。” “哎,跟你刚才转换颜色有异曲同工之妙。”鸿滨已留意到嫂子神情,故意摸他的脸。 “先听小洁讲。”他装着啥也没发现。 “等会记得给我讲。”小洁指画的左部,“红色代表白天,紫色代表那个……年轻人的生理萌动,相当于大白天做了个美梦,梦到初恋。” “这下明白了,所以上面用颜色绞在一起,表明初恋的纠结。”他结合小洁说的又琢磨。 “大体就这意思。”小洁示意嫂子喝水。 “他家条件很不好吗?”鸿滨问。 “他妈很早就离了,独自抚养儿子,正因为这种环境,才产生这样的他,他用这种风格体现出弱不禁风和怯怯懦懦,特别不容易,他说长这么大,唯一的奢侈品是妈妈给他卖纸、画笔和颜料,说靠这些像梦一样的画才成长至今,只有一个愿望,挣钱,结束妈妈的辛苦。”小洁眼眶红了。 “我们再去看看?”鸿滨从他跟前挤到他们中间。 “暂时不用,骨裂,药也买够了,自己在家换药就行,养半个月,差不多能下地,只是脚踝磨掉一大块皮,疼得龇牙咧嘴。”小洁瞟一眼嫂子,“我留了一千块钱。” “他的条件符合昨天提到的,唯有一条,有不有可能成为画家?这是他的作品,有不有市场?”他移动身体。 “谁也说不清,画展后才能知道,就别以这个为标准了。”小洁觉得应以条件困难为准。 鸿滨扭身看他,对小洁说:“他提的这个最重要,不然,我们的想法很容易走形,久而久之,就失去了标准,目的是什么?帮助真正有能力的年轻人,像他这种野路子,只有市场才能检验他是不是人才,如果不是,那就到此为止。” “你们真狠心!”小洁轻推她一把。 他倾过身子:“小洁,这不是狠心,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是想通过眼前实例讨论清楚,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有原则,这样才能达成共识,才能达到目的。” “小洁,你即使手里有十亿,见谁都帮,帮得过来吗?穷人多了,政府都忙不过来,仅仅因为同情,别人没帮上,反倒把自己拽进去。”鸿滨瞟一眼嫂子。 “其实我也舍不得,看见后揪心。”小洁泪水直打转。 嫂子听得怦然心动,先前惴惴不安已转化成继续听争论的专注。 “只有帮有潜力的年轻人,捐赠的钱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他拉过她的手,“画展后,也许木识丁就能实现挣钱心愿,只是我们都不懂画。” “那好,说你懂的。”小洁指着嫂子,“我跟她说好了,之前的事都不作数,就因为那个木识丁横插一杠子,要我在,就不会产生误会了。” “你在,更会产生。”鸿滨余恨未消。 “为什么?”小洁看他。 “她喝你老公的鸡汤。”鸿滨毫不遮掩。 “啊!”小洁脸色立时转阴,“嫂子,你动它干嘛?我都舍不得喝,那是三叔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熬的。” “小洁,我是被香气给引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到时,我赔十锅。”嫂子先赔笑,笑得居然很有诚意。 “没事,就一口汤,我这身体不用补。”他的话相当于补充说明。 “嫂子,我身边这个女人,你千万不能得罪,雨新的新老板。”小洁明为提醒,实则为鸿滨顺气,“刚才嫂子跟我讲过了,觉得挺有意思的,你给他们再讲讲。”小洁起身往厨房去。 嫂子脑海里本已一塌糊涂,想弟弟的新老板,肯定是女富婆,竟如此轻浮,那又怎么样呢?小洁都不管,万一另有企图呢?听说人跟畜牲都有扯不清的时候,何苦去想人家的闲事?待一切想通,笑容也舒畅多了。 第117章 豁嘴 鸿滨拿画去卧室,嫂子顿感眼前一片开阔,往前挪挪椅子:“你比我大,也叫你哥吧。”见他递烟,赶忙摇手,连比带画,“哥,我家住新柳镇那边,不在镇上,在豁嘴山山脚下,离镇两里路,门前公路下是运通河,对面是豁嘴岭,山与岭之间穿过一条河,很像人的豁嘴。” “挺形象。”他不清楚她想说什么,既然是交易,一定有她的说辞。 “形象是形象,也麻烦,你想啊,运气通经豁嘴,运就泄了,一泻就百里,豁嘴岭其实就是大坟包,实行火化之前,新柳镇和周围的人死了,全埋上面,据说埋了二百年以上,坟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漫山遍野的。”嫂子思路渐清,尽量让他产生身临其境。 “哦。”他大致想清她详尽介绍的原因,“上次表叔就说了一嘴,想找个地方还不容易,听你这么一说,情况好像很复杂。” “对的,复杂到连政府都束手无策。”嫂子瞟一瞟桌上烟盒,尽力克制,“豁嘴岭背靠一座大山,叫铁拐山,它就像铁拐山身边的孩子,这些年不知怎么了,从06年夏天开始,一下大雨,那铁拐就滑不溜秋,拄了不知多少年,终于拄不住了,那年一次暴雨就削去铁拐山的两条肋骨,肋骨往下滑,豁嘴岭受不了,修到半山腰的青石保坎被撕出一个大豁口,最惨的是豁嘴岭下的五家住户,房子没了,人没了,连头发丝都没找到一根,我们站对面看,那真是触目惊心,幸亏有运通河,冲下来的泥石几乎把它填满,眼瞅着水涨到家门口了,谁都想不知道,离河面近百米,水一下能到门口。” “那是够惊险的!”他觉得她适合摆龙门阵,话有意思,表情也丰富,拿起烟盒递给她,“嫂子,不是外人,小洁也抽。” “担心你们看不上女人抽烟,那我不装了,不叼支烟,说话都结巴。”嫂子点着,深吸一口,“雨大,河水也猛,泥土不断填,河水使劲往下冲,嘿,涨到门前公路下,不涨了,不然一下能淹掉几百户,大家才想起它为什么叫运通河,敢情是保护大家的。” “坟也被冲跑了?”他想象现场,铁拐山下来的泥石相当于凭空筑起一道堤坝,截住上游雨水,没有运通河,洪水不断上涨,上游将泽国一片。 “对的,就06年那一天,至少冲走几百座坟,豁嘴岭本就残废,一下又瘦了不少,你说,新柳镇的人能不牵肠挂肚?祖先没了,青烟不冒了,是涉及每家每户的头等大事,当年,有很多人把祖坟往外迁,惊动渐渐大了,周边的山,大多是耕地和果园,百十座坟也就不提了,成千上万一起迁,得毁掉多少耕地和果园,于是,乡镇跟县里只好出面控制,迁可以,必须迁往原本就是坟场的地方,专门列了七、八个地方,这样一来,县里那些风水宝地就更紧俏,06年迁一座,也就两千块,到09年,已涨到一万多,去年,翻上二万,小洁爸妈迁上向阳峰,听说花了四万,还是合葬,那谈家人肯定不拒绝。”嫂子话没讲完,手里只剩烟嘴。 他又递给她一支:“豁嘴岭再怎么小,也是一座山,不会全冲跑吧?” “哥,很多人跟你想法一样,我都这么想,加上祖坟靠向另一侧,真没当回事,可每年这么冲,铁拐山每年少掉一二根肋骨,头两年,还抢修加固,到了去年,所有人都绝望了,豁嘴岭现在是什么样?请几个大力士,推一推,晃一晃,就能倒,说不定哪天晚上再下大暴雨,早晨打开门,它就不见了。”嫂子闻到饭菜香,不禁瞟一眼厨房,“上次听公公一说,我心就动了,后来一直缠着小洁,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又实在没办法。” “你接着讲重点吧,我想迁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不然谈不上交易。”闻到香味,他打消让她们一起听的想法。 “还是哥敞亮,怎么说呢?我们那口子和他爸,你见过了,属于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日子过得紧巴巴,对付也就过了,别的不说,豁嘴岭上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我妈,合葬也行,总不能混着合葬,爷爷奶奶合一处,这行,那至少得三座新坟,按现在行情,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再说不能因为死去的人,让活人没了活路,来求你们的目的是完成迁坟,其余的我来帮忙,让你们得到想要的东西,我不懂,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只知道岭上真有好东西,每到雨季,听说豁嘴岭又掉下一块,还有人从外地专门赶来,捡到的完整东西不多,有值钱的,都是金属的,还有人捡到金碗,纯金的,铮亮。”嫂子比画金碗大小,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 “嫂子,我说话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不会等着盼着它再掉下来,得找出一个办法,简单说,如果,我能提供坟地,像向阳峰那样的风水之地,别人是否愿意把祖坟里的东西给我,或者是加价卖给我,得走以下程序,你的主要工作,是找出坟里可能有宝物的家庭,出面跟家长协商,谈好后,挨家挨户签书面协议,完成这一步,你的工作就做完了,同时,我们去联系你说的那七八个地方,并出钱买下相应数量的墓地,迁坟都免费,作为对你的回报,给你提供三处最好的墓地,并且都在一起。”他结合前两次迁坟,拟出一个简单易懂的方案。 “要是别人骗我们呢?说有东西,结果啥也没有。”嫂子又抽出一支烟点上。 “更简单,首先,哪些祖坟可能有东西,你事先做到心中有数,也许你已知道一些,其他的再去聊和了解,根据你提供的名单,挨家挨户单独聊,由我们自行确认签不签协议,签,那无论出现何种情况,都与你无关,听清楚了吗?”他知道她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女人。 “哦……”嫂子拉长音,尽力理解他的话,“自己判断,就通过谈话?” “还通过现场察看,过去的大家族,得去查阅资料和档案,确认他们是否说的是真的。”他尽量表明多种查验办法,让她打消蒙混过关的念头。 “还能查档案?只要忙完这个,就能免费得到三处墓地?”嫂子开始敲实。 “是的,再给你附加一个条件,如果真收到好东西,小洁一高兴,还会给你额外奖励。”他直接挑开她的内心隐匿。 小洁拉鸿滨坐回沙发:“嫂子,我们都听见了,只要你找出有宝物的坟,不会亏待你,同是老夏家,希望你们都好,或许这是因祸得福。” 嫂子笑道:“来前还敲鼓,觉得悬,让你们一说,倒觉得十拿九稳了,几个月不见,小洁你今非昔比,足见哥的底气,我有数了。” 小洁探过身子:“再给你交个实底,我们同时能买下二百座墓地,就看你的工作是否扎实,说不定一星期后,嫂子你就不用再开水果店。” “那两家祖宗都能笑醒了!现在该做什么?”嫂子始终不说“稳”在哪。 “带我们去你家。”他想直接看现场拍板,如果不做,明天就送鸿滨去省城。 “那太好了!马上走?”嫂子明知故问。 “吃完再走,正做呢。”小洁招呼她,“进来帮我。”拉着嫂子进厨房。 “觉得有戏吗?”他小声问鸿滨。 “直觉,只要前期基础工作做好,应该是一次大机会,至少不会比谭家祖坟差。”她跟他耳语,“现在觉得她不是很讨厌了。” “呵,说不定没到讨厌的时候。”他说出真实感受,又想即使她再讨厌,跟干不干已无直接关系,避开她,照样可以干,只要她讲的是实情。 第118章 象鼻 嫂子姓关名桃红,她的家跟名字一样,门前四周全是桃树,只是桃红已褪,树梢悬空,水果店的生意也清淡。(.好看的小说) 跟表叔和表姐夫打过招呼,何青屏和鸿滨站车尾眺望对岸。 关桃红到身边:“豁嘴岭,原来跟个圆圆乎乎的尖馒头似的,现在随时都能垮掉。”回头吩咐男人沏茶。 所处位置正对泥石流冲垮的西面,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坟堆,整座山被冲掉近十分之一,从铁拐山冲下的泥石沿山坳往下,紧挨豁嘴岭身侧流向运通河,像一个刚破土动工的巨大工地,岭侧面至河道之间的泥石均被重型机械推铲过,上面山坳里的泥石淤积,与铁拐山上的滑坡连为一体,像在蓄势待发,单等又一场暴雨降临,挡都挡不住的持续自然灾害。 “每年雨季往河里推,枯水季节截流,疏通河道,河床每年升高不少,有人提议直接把上面的泥石一起推下来,然后加修堤坝,土方量实在太大,没去处,运通河要是塞满,今后更动弹不得。”关桃红见他从背包里取出一部相机。 “堤坝在泥石之上,本就无根,只能盼望铁拐山上的泥石冲得差不多了,从哪里过去?”他边说边拍。 “经过镇子后,那里有一座吊桥,这些年,都不从那里过,下面还有另一座吊桥,专门供上坟用的,走过去也就几分钟。”关桃红回头招呼小洁过来。 “去看看。”鸿滨转身牵住小洁。 “喝完茶再去吧?”关桃红仍不习惯她们的亲昵动作。[] “回来再喝”何青屏领头上公路,“看不看,虽然帮助不大,留个印象也是好的。” “重大的军事行动,不是救人,是救死去的人。”鸿滨调笑。 “还真是,救死去的人,反过来也是救活人。”关桃红强调活人,等于调强亲戚关系。 “嫂子,你现在可以说了,上面埋着哪些名门望族?”他挑明自己知道她心有所藏。 关桃红略微思索:“新柳镇跟其他镇不一样,属于百姓杂居,人口最多,百多年前,石足有五大望族,其中,朱、陈、向三家住新柳镇,解放后就衰落了,朱家一直人丁兴旺,争气的后生几乎没有,陈家读大学的多,基本都在外面,剩下老弱病残,只有向家一直做生意,他们06年已把祖坟迁走。” “嫂子是有心人啊!”他明夸暗讽。 “算不上,这些事,全镇人都知道。”关桃红说话滴水不漏。 “是不是先得找朱、陈两家谈?”他进一步试探。 “我们楼上有两台麻将机,朱、陈两家的儿子偶然会来玩,也总聊,那两个儿子的意思是,想管也管不了,因为上面埋着的祖先太多,专门辟出两大片,每家祖坟都有好几十座,按现在行情,再有钱也迁不起,有钱,不如打麻将。”关桃红有意无意避开他的提议。 “这倒是,谁也不能预料到这种情况,以你的意思……”他在路上已想好,祖坟数千,不如挖对三二座,谭家祖坟是最好例子,有一座跟谭家祖坟近似,怎么忙,都不亏本,跟满山祖坟较劲,贪多嚼不烂。 “他们也总吹自家祖先多气派,我觉得是穷怕了,有过刨坟念头,但不知道从哪下手,以前不知道,现在还是不知道,没地方迁,便不敢乱动,也没法混水摸鱼,两家老人也像防贼似的。”关桃红见她们也在仔细聆听。 “他们都怎么吹?”他对她的闪烁其词大为不满。 “朱家在清朝时,世代当官,官都不大,县官一级的,谁死了,少不了有陪葬,陈家世代为土豪,富甲一方,但哪座祖坟里有什么,也弄不清楚。”关桃红指豁嘴岭上保存完好的青石梯,又指河面吊桥。 索拉桥,两根黑色钢缆下吊着混凝土桥身,到处是加巩用的黑色钢板,桥正对石梯,顺梯而上,豁嘴岭上像灰白色梯田,一层一层的紧绕山岭,足有五十屋,每一层都是密密麻麻的坟冢,很是壮观。 “最上面用石栏围起来的两大片,就是朱、陈两家的祖坟,靠下面是向家祖坟,不过现在都空了。”关桃红跟随他们站立道边。 何青屏“哦”一声,调整焦距拍照,琢磨另一件事,朱、陈两家祖坟这么多,属名门望族无疑,那肯定有家谱,如有家谱,就会有记载祖先死亡的纪录,同时会记载陪葬品,说不定列有清单,现在的家长身体健旺,自不会向后人出示这些东西,怎么才能看到呢?如果看不到,估不出价值,等于盲人摸象,协商合作也无从谈起,一迁就是几十座,费用庞大,目标也只能锁定在朱陈两家身上。 “老公,这规模太大,我们也无从下手。”小洁眉头皱到一块。 “小洁,不管做什么,都有一二个最难解决的问题,解决掉,就是坦途一片,解决办法是有,看嫂子肯不肯尽力。”他不想再绕弯子。 “是吗?”小洁扭头望着嫂子。 “兄弟,我跟小洁一样发愁。”关桃红急着表白。 “那好,我们回去吧。”他牵着小洁和鸿滨往回走。 关桃红追上前:“兄弟,你来了,就得请你拿主意。”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哪出了纰漏。 “嫂子,明天中午之前,你如果仍然糊涂,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们就当逛了景色。”他加快步伐。 “那我家的事?”关桃红只好一路小跑。 “我们没完成交易,你家的事,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他也紧皱眉头。 “嫂子,你是不是瞒着什么?”小洁看他脸色,明显是不满。 “我巴不得早点解决,瞒什么呢?”关桃红扯小洁衣服,想让她帮忙说话。 他把她们拉到路边,心平气和地说:“我的直觉,你有事没讲,也许是你一时没想起来,所以我们等你,不急,还有一晚上,你慢慢想。” “兄弟,你这是平白无故的冤枉我!”关桃红急得直跳脚。 “我有一个毛病,当我发现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时,立即会掉头而去。”他说得已经**裸。 鸿滨看他眼神:“这个我领教过,曾经想给他五百万,就让我牵一下鼻子,硬是没牵上,发现他是一只象鼻子,看着很好牵,握在手上,才觉得这鼻子特别不听话,轻轻摇一摇,就脱手而去。” 小洁意识到他们在一唱一合:“我从来都是被他牵着走。” “小洁,那敢牵何兄弟的鼻子呀,我有这个能耐吗?”关桃红恨不得对天发誓。 他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架式:“是吗?最早你只是想迁自家祖坟,这没错,自从表叔说了他看见的,你的想法就变了,想空手套白狼,迁走祖坟,顺便大赚一笔,我们成了你完成计划的一部分,哪一部分?就是给他们找到刨坟的理由,就像身后那座桥,我敢打赌,你们私下有口头协议。”他坚定的向关桃红摆摆手,“嫂子,我可是专业刨祖坟的,我懂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只等一晚,过时不候,先祝你好运。” “是这样?那不管了,最恨别人拿自己当枪使,走。”小洁勃然变脸,拉过鸿滨,“嫂子,跟你说实话,她一年给我的,都比在这里刨祖坟多。”左牵右扯往回冲。 “有话可以商量嘛。”嫂子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回到嫂子家,他眼神示意小洁应付表叔,刚打开门,嫂子扑上前双手抓住车门。 他趁机在她耳边说:“拿出诚意,带朱陈两家的儿子过去。” “你怎么想到的?”嫂子瞟着小洁的背影偷偷问。 他不想多说:“一句话,不顺心,那满山全是金条,我们也不看在眼里。”上车朝表叔他们挥挥手,小洁阴沉着脸坐他旁边。 “人心怎么都这样?”小洁嘟哝着,鸿滨嘿嘿笑,从后面给她按摩双肩。 第119章 无心 小洁从厨房出来,见鸿滨拿着相机,笑得眼泪汪汪:“快看我们的新形象。” “很好笑吗?自己什么样,还能不知道。”小洁接过相机,见是雨中抓鱼的照片,刚看两张,已笑得前仰后合,“哎,你怎么还偷拍上了?” “偷拍才原汁原味,不好吗?”他知道所有得奖的人物照片都属偷拍。 “就是太暴露,半个屁股在外面,好丑啊!”小洁见照片中自己双手持网,弯腰盯着鱼,打湿的睡衣沾在腰上。 “露就露呗,比这更暴露的,你都无所谓。”鸿滨起身按相机,“我也一样,点居然若隐若现,提醒我们平时须注意,要泄在外面,老公要不高兴了。” “真得注意。”小洁接着往下翻,“都什么时候照的啊?我从来没发现。”连续二十多张皆日常偷拍,全都喜欢,展现自己看不见的美丽。 “这么多,怎么没有我的单人照?你对小老婆偏心眼。”鸿滨看到后面,直发牢骚。 “别乱讲,自从买了这相机,根本没机会给你偷拍,你俩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他澄清事实。 “再让他偏点,把这些都洗出来吧,挂满屋都是。”小洁想起“熙宅”那间板房,暗自惋惜。 “洗两套,我那边也挂一套,不生气了,等会让他给我补照,光身子都照,也来个‘艳照门’。”鸿滨认真地说。 “你敢照,我就敢放到网上,看你如何光彩照人,说话把门,好不好?”小洁沉下脸。 “那给我俩一起照,看你怎么放?”鸿滨揉她的脸。 “要死啊!还当真了,你要照,一辈子不理你,这跟在私下是两回事,女人变坏就这么来的。”小洁知道依她的性子,真能干出来,只能讲狠话。 他见小洁较上劲,赶紧当和事佬:“她想照,我也不会照,连自己女人都不尊重,那还算男人吗?”心说照后安全保存,也是一种尊重,如果自己是画家,还得画她们。 “嗯,把美好记忆留下来,这我赞成。”小洁把相机递给他,“老公,想来想去,怕我干不好‘再造’工作,连人家小伎俩都看不出,心又软。” 他拉她坐下:“这样,原则什么的,只算对你的提醒,不成为约束,就凭你的感觉,比如说木识丁,你想继续帮,那就帮,即使他画的算不上艺术。” “我支持,一年不管多少钱,算你的私房钱,你爱怎么花怎么花,别弄得像掉了魂就行。”鸿滨拿起相机翻照片。 “我懂你们的意思,可这样不行,一要花出去,二要用到刀刃上。”小洁往他杯里续水,“嫂子跟我回来时,我还在想,把她也当成扶助对象,下午一转,才意识到同情等于盲目,很可怕,即使帮了,人家不但不谢,还会骂我们傻,毕竟我要面对的是五花八门的人。” “她就是心眼多,被人看出来的心眼,不叫聪明,叫自欺。”他琢磨她的话,劝道,“万事都有开头,只要静下心来去投入,你完全能做好,像滨姐说的,就当是家务事。” “我是担心自己缺心眼,连聪明的边都挨不上。”在小洁看来,不仅牵涉到每年数百万的投入,还寄托着大家的希望,上当受骗事小,影响事情进展,那就不得了。[.超多好看小说] “像你这样,才是最聪明的,为什么?万一哪天你想骗谁,别人仍然举双手拥戴你。”鸿滨蹲到一边,用相机对着他们。 “你这话得反着听。”小洁用桌上的水写字。 鸿滨按动两下快门:“得正着听,聪明人太多,人与人之间的主题是防御,得到更多在其次,首先怕失去更多,我们做生意做不过老外,这就是原因,我们拥有不了世界500强规模的百年老字号,这也是原因,无心,才无往不利,就事论事,世界通用法则。” “你就凭这两条,跟那些老外打交道?”小洁很诧异,她从来不讲大道理的,他也如此。 “差不多,跟他们打交道,先得了解他们,凡是被我们骂过傻x的老外,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缺的是把聪明化为诚信,一件事成功,百次机会失去,为成功付出巨大代价的同时,连自己都已失去。”鸿滨又不停按快门,似乎眼前是重大事件发生的瞬间。 “今天有感而发嘛,继续讲。”小洁拿掉相机,“这种话,今后多对我讲,包括成功心得。” “用不着,等下次你们过去,就呆上两个月,你跟我到公司上班,然后,你啥都会讲了。”鸿滨想要能如此,申市对她的帮助将更大,还能参加很多类似活动。 “真的假的?那我们这次就跟你走。”小洁猛然想起什么,“不行,还得去他老家,去完就赶过去。”拿眼神询问他。 “老家可以春节回,还不用来去匆匆,问题是那辆车怎么办?”他知道要去申市,只能到陪都机场,与凤凰城两个方向。 “让小梅过来开,她也顺便回家。”鸿滨提议。 “那明天就走?”他觉得有道理,帮小洁上手工作是第一任务,自己也有时间参与古玩销售,那更是重中之重。 “那我赶紧把英语捡起来,过去后买几本书。”小洁有马上去书店的意思。 “还真忘了……”鸿滨改用英语,快速的讲了一大段。 “很一般,读书时,有两个越南女孩同班,在一起时,没法讲国语。”小洁用国语回答。 “老公,你这老婆的英语不错,我还说给她当翻译,哈哈!”鸿滨高兴得直拍桌子,“没事就到我那当兼职,一起上下班,正愁呢。” “英语口语好,对小洁很有帮助,就我差点。”他立即反省,也许在很多方面都曾忽略她的感受。 “那不行,我俩搁一块,凤凰城怎么办?”小洁很是纠结,两头舍不下。 “哎呀,不外乎一年让我少折腾两趟,一年至少四个月在那边,这总可以吧?”鸿滨似笑非笑。 “老公,她要给我们气受,掉头就回去,再永远折腾她一个人。”小洁到他身后,抱着他使劲摇。 他“嗯”一声,看出小洁发自内心的高兴,接触外面的世界,城市和名胜是其一,在申市和鸿滨公司里,她能在最短时间里接触到各种类型的人,增长见闻,人,才是真正的世界。 “哎,谁的手机在响?”他指卧室。 她们一起跑进去,立即听见小洁在叫喊,他起身过去,已知道是谁来的电话。 小洁把手机扔床上,气鼓鼓的说:“关桃红又来了,在路上,说这次是按你的要求,是什么呀?” 见他沉吟,鸿滨问:“拿住她的命门了?” “上车前,跟她嘀咕过一句,不见朱陈两家人,不续下文,她还真带来了,那就听听,不合心,明天出发就是了。”他觉得有峰回路转的迹象。 “能不能不理她了?”小洁又拿起手机,“反复无常。” “刚才滨姐都说了,就事,不能因为讨厌一个人而放弃,说心里话,我有种直觉,如果进展顺利,这也许是我们创造辉煌的良机,唯一的条件是,不让别人牵着走。”他按住她双肩,“即使谈不拢,就当我们一起参加一场演习,还不出费用。” 小洁嘟着嘴,见她微笑不语,不禁问:“生意都是这么做的?” “我跟比你嫂子讨厌一百倍的人做过生意,后来还成好朋友了。”鸿滨搂着她往外走,“生意不在市场上,是在人的心里,获得对手的心,就能获得成功的生意。” 走到桌边,小洁默默地收拾桌子:“我去烧水,重新泡茶。” 发现他们的多棱角,不触及生意和情感,鸿滨总是一副随遇而安的姿态,他更像随时会一屁股坐在地上,即使后面是一堆煤灰,一旦涉及工作,马上成了另外一个人,每根汗毛都竖起来,像敏感的刺猬,浑身发出极强的攻击性。 第120章 风投 “小洁,用你手机给关桃红发短信。”他快步入厨房。 她摸出手机点击:“怎么写?” “我来。”他思索一下,“嫂子,只要你稳做中间人,除了三座免费新坟,视情况另给你红利,我与他们,你自行选择,别站错队了。”让她们看一遍,随即发送。 “真要吃里扒外,干脆把她扔一边。”小洁顾虑重重,担心引起家族矛盾。 “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稳住就行了。”他指外面,“来了,你们等会出来。” 迎至院外,见一辆红色出租车停在路边,后门下来两个中年男人,嫂子坐司机旁看手机,见到他,接过零钱迅捷下车。 “哥,今天第三次见到你,要总这么跑,这身肉倒减了。”关桃红换了一条大花紧身裙,尽情暴露短粗双腿。 “呵,说明你耐力好。”何青屏朝他们微笑点头。 “哥,你也开玩笑呀。”关桃红一口一个哥,向他们展现亲近,指着瘦高个说,“朱心志,也叫猪心黑,管计划生育,管得母猪不下崽,自己老婆的肚子却总大着。” “桃花,积点口德,说我心黑,是表扬我工作做得好。”朱心志递过香烟,“听说你来了,桃花昨晚兴奋一夜。”见何青屏不想握手,缩回手。 “我再怎么盛开,也不敢打哥的主意,我那妹子,你们没看到,比桃花还鲜。”有熟人陪着打趣,关桃红本色尽显,又指着身体健壮、面戴刀疤的矮个,“陈洪权,陈家老二,原来不走正道,这几年刚消停,不过几个孩子都争气,全读大学。” “别揭伤疤嘛。”陈洪权指着宝马,“这种车,我日思夜想,一看就知道你做大买卖。” “再怎么想车,也不如想女人,鸡飞狗跳新柳镇。”关桃红满嘴情挑。 何青屏微微一笑:“走,喝茶。”到门口喊,“嫂子来了。” 四人围坐小方桌,小洁捧着茶壶出来:“几里之外,就听见她的声音。”待鸿滨摆上杯子,挨个倒茶。 关桃红见陈洪权眼睛发直:“哎,别这么明显,口水要出来了。” “哪有,总不能望着门外吧,这是注目礼。”陈洪权随口掩饰,“桃花,总听你夸妹子,真的,只怕石足找不出第二个。” “还有一个小妹妹,去哥那帮忙了,刚半个月,就给家里寄回好多钱,刚才那家正盖房子的,就是三叔家,一白一黑,桃李芳香。”关桃红把茶杯放到他们面前。 小洁见他们没正经,何青屏闷声不响,把不高兴挂在嘴上:“嫂子,如果来聊这些,喝完这杯茶,就可以走了,你的事,我不闻不问,只是别把水引这边来。” 三人齐惊诧,朱心志反应较快:“妹子提醒得对,说正事要紧。” 小洁拍一下何青屏肩膀:“要不明天就去申市?” “先聊聊,不行,明天就走,嫂子心直口快,不是有意的。”何青屏心知不能急,想说什么,说就好了,正好从侧面了解清楚。 “小洁,我说话不过心,你还不了解?他们再乱瞧,把眼珠子抠出来摆桌上。”关桃红见小洁怒上眉梢,发现又说错话,“哥,人来了,你们聊,我陪小洁她们聊。” “你最好哄哄她,自从回到家,触景生情,想爸想妈,一直不太开心。”何青屏给他们递烟,拿定主意不主动提,目送关桃红搂着小洁往卧室去,又传来关门声。 “兄弟,让你见笑了,平时说话随意惯了。”陈洪权丢下场面话,给朱心志递个眼色。 朱心志面露不知从何说起的难色:“何兄弟,桃红可能大致介绍过情况,你看我们怎么配合?” 何青屏示意他们喝茶:“你们各需要几座墓地?” 朱心志仰头默想:“上面埋着我的四十多位祖先,我爸的意思是,迁就尽量一起迁,说这样才不会泄了元气,就算两位一座,怎么也得二十座,按现在行情,要人命,得几十万。” “我家情况跟他家差不多,祖先是满人,慈禧垂帘那阵过来的,老爷子的身体原本跟我一样,就为这事,愁白了头,愁得也快上山了。”陈洪权倾身轻声说,“你要能帮我们了了这桩心事,你就是两家大恩人。” 朱心志附和:“对,帮我们尽了大孝,没齿不忘。” “我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嫂子她怎么说的?”何青屏想先清障。 “原来她总为祖坟发愁,前一阵子,她说马上就能解决,我们好奇追问,开始她还掖着藏着,有一天打麻将,专门给我们讲,说你专做古玩生意,前不久还把那……小洁的爸妈迁上向阳峰。”朱心志瞟一眼陈洪权,把话打住。 “讲就讲透,不是想伸手要这几十万,你做的是生意,无利不起早,拿坟里的东西跟你交换。”陈洪权一语中的。 “痛快,你们卖没卖过古玩?”何青屏觉得谈话比预想的省力,继续试探口风。 “我俩都卖过,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啥都不明白,稀里糊涂就把好东西贱卖了,留到现在,早发了。”陈洪权满脸痛惜。 “这就是关键,有东西,不一定能卖出好价钱。”何青屏喝口茶,“你们有首选坟地吗?” “有,是老人中意,政府提到的那几座山,不包括向阳峰,谭家有人好说话,把它撂一边,更方便抬高价格,这两年似乎风平浪静,豁嘴岭再晃一晃,行情马上起来,全县最好的地方数双龙山,老爷子就想往那上面迁,代价也最高。”朱心志给何青屏续茶。 “双龙山那边也归祠堂管?”何青屏按设想提问。 “由乡里管,那附近没什么大姓。”朱心志说。 “去联系过?”何青屏开始摸底。 “大前年去问过,当时才一万,对我们来说,这也高不可攀,现在更是望而却步。”陈洪权边说边摇头。 “对我们双方来说,这就是交易,很特殊,也很复杂,外迁的墓地价格好计算,有两个环节却是未知数,一是坟里到底有什么,二是值多少钱,我们投入大笔资金,帮你们了却心愿,谁来保障我?得不到这个保障,再有钱的人,也不会贸易做这笔交易,等于把钱扔进泥石流。”何青屏触及实质问题。 “这个肯定,怎么做才可行呢?”朱心志略微不安,这种谈话,说散就会散。 “先透个底,即使把半座山的坟迁走,也有足够资金购买墓地。”何青屏指指他们面前的杯子,“我这边没问题,问题出在你们那边,得拿出证据证明坟里有东西,至于能不能抵迁坟费用,由我判断,没这种证明,只好说声抱歉。” 陈洪权想清他说的,不禁竖起大拇指:“实力真够雄厚的!” “需要什么样的证据呢?”朱心志忧心忡忡,“谁也没法看透,除非把坟刨开。” “回家去找家谱,包括与家谱有关的其它文字记载。”何青屏不想再绕弯子。 “家谱?对,我家就有,我爸收着呢。”陈洪权恍然大悟。 “我看过家谱,上面没有当年陪葬品的记载。”朱心志急得猛抽烟。 “除了文字纪录,让老人详细讲他们知道的情况,帮他们一起回忆,只有这样,才能大致掌握坟里的情况,才能预估价值,不然没法继续谈。”何青屏仔细琢磨涉及到的主要问题。 “要是里面的东西价值远远超过迁坟费用呢?”朱心志提到另一个主要问题。 “做一定的现金补偿。”何青屏又点上一支烟,“大致是这样,指有证据的情况下,一是签协议,由在世的家长签字画押,二,不管坟里有什么东西,我拥有优先权,三,每开一座坟,双方都在现场,当场确定后,我带走,事后不认,四,至于补偿,是从良心上讲,不是我的义务,不然永远也扯不清,具体数额由双方协商,五,分批迁,一天五、六座,免得发生更大的纠纷,六,今天谈的事,需要保密,不希望弄得满城风雨,最好是迁完后,才引起大家注意,从现在起,我跟你们的事,已经与关桃红没任何关系,你们要带着她,取决你们自己,最后一点,除了你们三家,其他家,我不再涉及,那怕有秦始皇的宝剑,也不再碰。”强调他们的重要性。 陈洪权听得直瞪眼,问朱心志:“听明白了吗?用不用记下来?” “不用,我是让你们心中有数,更多的细节在后面。”何青屏凝视朱心志。 “原来还一头雾水,让你一捋,头绪出来了,看见了希望,清晰明了。”朱心志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想起一个细节,正式洽谈,得跟你们老人当面谈,这种事,纸包不住火,只有把他们工作做通,全家上下心意一致,才能把分歧化掉,尽量少出问题。”何青屏清楚他们顶多算代言人。 “我家老爷子挺犟的。”陈洪权有些担心。 “那更好,犟人有主意,除非他不想迁祖坟,知道如何交易玉料吗?”见他们愕然,何青屏笑道,“就一块石头,里面玉占多少比例、成色如何,买卖双方都不知道,卖方凭经验订价,买方凭经验和直觉挑选和收购,我们现在就像在做玉料交易,我凭经验,是亏是赚,我不清楚,只有刨开后才知道,你们也不清楚,协议签好,就认帐,没有后悔药。” 第121章 垂死 “对你,的确有大风险,我们听你的。[]”朱心志说。 “大风险得有大回报,赚得多,是我应得。”何青屏见陈洪权心神不宁,“市价十万,有时能卖到五千,已不易。” “平时看鉴宝节目,大体知道一些。”朱心志说。 “你们需要想清楚,迁祖坟和顺带大挣一笔,哪个更重要?今晚十点前,等你们回复,愿意继续谈呢,就请老人参加,分开谈,还需要了解什么?”何青屏深知那些节目会带给他们希望,贪念陡起,障碍倍增,真正的难题。 “穷怕了,好不容易能沾祖宗的光,几代人就赶上这一次,我性子急,瞪着眼睛看好东西被拿走,会懊悔一辈子,如果损失巨大,相当于要了自己的命,还不如不迁,风水是祖先所选,碰上垮塌,也是天命难违。”陈洪权依旧拿不定主意。 “以前不敢刨,老天爷给了机会,最后的机会,让人揪心。”朱心志与陈的意思一致。 何青屏笑道:“你们说的我理解,对于我们来讲,两可之间,小洁倾向于不参与,说不能靠这个过日子。”起身去卧室,见她们聊得正起劲。 关桃红悄声说:“小洁的意思,我懂了。” “好的,今天就不留大家了,对他们,你不必多说什么。”他回到大门口。 关桃红跟随过来:“怎么样?” “基本清楚了,快到晚饭时间,请大家出去坐坐。”陈洪权提议。 关桃红见何青屏摇手:“这顿先省了,今天是我妹妹母亲的忌日,不宜碰酒荤,今后有机会。” “真不巧。”陈洪权瞟一眼卧室,对朱心志摆摆手,“回家再商量。” 朱心志朝何青屏伸出手:“希望合作成功。” 何青屏紧握一下:“这里不好打车,得走一段。” “哥,你别管了,我正好去三叔家。”关桃红领他们出门,何青屏回到卧室。 小洁问:“能行吗?” “难说,看今晚回复,今天是你妈的忌日?”他问。 “她是在帮我们挡驾,带我们出去大吃大喝。”小洁说。 他看看天色,“好像要下雨,想吃什么?”心说关桃红倒适合干销售。 出乎何青屏意外的是,当天竟第四次见到关桃红,晚饭没结束,接到她的电话,说朱心志已跟家里商量好,请他们到朱家与老人面谈,赶到新柳镇与她碰上头,天已漆黑。 “缠上你们了,烦我没?”关桃红又换上一条难得一见的浅绿碎花旗袍。 “都喜欢你,你一招手就来了。”小洁与鸿滨对视一眼,跟随朝胡同口去。 “我再招一下,哥,快点。”关桃红朝何青屏招手,“真的一招就来,前面平房。” 进入生满青笞的青石胡同,朱心志远远的迎过来:“我爸腿脚不便,只好麻烦你们一趟。” 穿过客厅是天井小院,中央摆着几盆花草,左侧墙角有一只硕大的玻璃鱼缸,只是不见鱼影,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从右厢房出来。 朱心志掀起正房串珠门帘:“爸,客人来了。” “请进来。”沙哑声音响起,伴着急促的哮喘声。 屋里充满浓烈的旱烟和脚汗的混合味,一把破烂到快散架的藤椅上坐着一位秃顶干瘪的老头,他对面木椅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顿显拥挤不堪。 “三位请坐沙发,桃花,到那边拿把椅子。”朱心志垂手立在老人身侧,“爸,您当面问清楚吧。” 老人指桌上茶壶:“给客人倒茶……”接着一阵猛烈咳嗽,喉咙里发出咕咕声,“将死之人,有碍观瞻,请几位远道而来,实属迫不得已。” “大爷,应该的。”何青屏跟鸿滨耳语,她指指地,表示不惧异味。 “听心志讲,几位能帮我朱家祖宗迁坟……”老人咳嗽又起,朝痰盂喷一口浓痰,仿佛随时都可能咽气,“朱家虽无祠堂,先祖殡葬却很有序,如不是天命难逆,实不敢妄动扰祖之心,两者相较,理由充分,仍忧心如焚。”举手投足间隐见几分学究气。 “确实是没办法的事。”何青屏应付作答,等他主动讲述。 “听心志的意思,是包括每座坟里的东西吗?”老人朝他们探过身。 “准确的说,是迁那座,就包括那座。”何青屏接过朱心志递来的茶水。 “既然要迁,就一起迁,对祖宗不能厚此薄彼。”老人拿起桌上烟袋,按两下烟锅,“吧嗒、吧嗒”猛抽两口,阵阵浓烟升腾,“心志事先不晓得,我是想拿三样东西来交换,你看可好?” 何青屏眉头皱成一团:“朱大哥,这不是我们的约定。” 朱心志惊异的瞥老人一眼:“我爸讲的,我确实不知道,不知道家里还有三样东西。” “要是这样,我们就没法谈了。”何青屏心说可能跑到这里拿几十万来收东西吗?且真假难辨。 “你一定是慧眼,先看看,看完再聊。”老人用烟杆敲击手掌,烟灰落入痰盂。 “大爷,我就不看了。”何青屏朝她们递个眼色。 “说不定值不少呢。”老人仍在自说自话。 “不好意思,我不做这种收购。”何青屏不再留任何余地。 “为什么呢?”老人从一只黑乎乎的布袋里拈出烟叶装填。 何青屏看鸿滨摇头,摸出手机点击,起身到朱心志身边:“这些都是我的收藏。”把手机放到老人眼前,手指不停滑动。 “这么多,得有上百件吧?”朱心志惊问。 “嗯,里面任何一件,收购都不超过三千,明白我的意思吗?”何青屏见老人状似入定,“几百块收来,一般能卖到上万,我有自己的销售渠道。” “哦,为啥单单看中坟里起出来的?”朱心志心想坟里万一没东西呢。 “一是真的,二,赌一把。”何青屏清楚那三样东西如果真值钱,不可能等到今天。 “我的东西都是真的……”老人欲抓手机。 何青屏迅速收起手机:“大爷,我们先走,你们再商量。”朝她们呶呶嘴,“嫂子,情况有变,出去再说。” 屋里的人同时站起,连朱老爷子也扶着桌子起身,急道:“我的都是好东西!” “我知道东西肯定不错,但我不能收,找别人看看。”何青屏掀起珠帘,领她们头也不回的出屋。 朱心志追到胡同:“何兄弟,别急嘛,我马上再跟我爸商量,稍等片刻,好不好?” “哥,就给他点时间吧,兴许老人就同意了。”关桃红眼看自己的事要泡汤。 “那好,到胡同外面等,十分钟,行与不行,朱大哥打电话。”何青屏拿定明天离开的主意。 “行。”朱心志掉头往回跑。 关桃红边走边问:“哥,要真是好东西呢。” “嫂子,里面的奥妙你不懂,你这会从家里抱出一只瓶子,说值二十万,会有人买吗?”小洁的心已飞到申市,急着想看鸿滨的工作环境。 “也是。”关桃红想换了自己,不会傻到用大捆钞票换死老头的东西。 正闲聊,见朱心志垂头丧气的跑过来:“道理说尽,说不通。” “都尽力了,谢谢你。”何青屏按车门按钮。 “等一下,是这样。”朱心志叫住他,等两位路人经过后说,“刚才套出来的,除了家谱,家里确实还有一本帐册,藏在老爷子床下木箱里,我想办法拿出来,然后去找你。” “你爸几乎不出屋,又压在身下,再加上戒备,即使有,怎么可能到手?”何青屏替她们打开后门。 “怎么拿出来,我想办法,你只要给我半天时间,以明天中午十二点为限,过时不候,好吗?”朱心志急得直搓手。 “就算把坟迁了,你爸怪罪怎么办?他的身体可不好,不能动怒的。”何青屏想起谭婆婆之死,无直接关系,但有推波助澜之嫌。 “哪天豁嘴岭垮掉,老爷子照样过不了这个坎,不能听天由命的干坐着,这样更是见死不救。”朱心志抱拳作揖,“兄弟,就半天,这事只要能成,我一辈子都欠你的,想我做什么都行。” “朱大哥言重了,那好,你自己小心处理,就明天中午。”何青屏关好后门,朝他和关桃红挥手作别。 第122章 私房 午夜的倾盆大雨于拂晓前收场,远处传来欢腾的溪水声。(.好看的小说) 小洁揣好手机到卧室,小声说:“嫂子说豁嘴岭又冲垮一大块,朱心志拿天气吓唬老爷子,终于拿到小木箱,正准备过来。” “看来倔强输给了天意!”他翻身下地,迅速穿衣。 “一上床就闲不住,别弄醒她。”她给鸿滨盖好被子,听见铃声响,“谁呀……又是嫂子。” “说什么?”他一起看短信,“电话里不好说,天未亮,朱老头送医院了,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 “懵头懵脑的,什么意思?”她惊问。 他拉她出去,顺手带上门,“可能老头死活不交东西,被朱心志气出病。”心想如属正常情况,关桃红不会另发短信,定是怀疑朱心志有意谋害。 她把洗漱用品递给他:“觉得没这么简单,不会是有意伤害吧?” “你嫂子说半句留半句,别妄加猜测了,一会儿啥都明白了。”他知道她要是蒙上阴影,将对合作十分不利,说不定会阻拦。 “真是的!真要对老人不好,就不能帮。”她吐出大口泡沫,表示对伤害行为的深恶痛绝。 “装作不知情,不然把嫂子卖了,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他边漱口边打湿毛巾,“最终看商量结果。” “豁嘴岭的尸骨未安,再添白骨,对这种事只能零容忍。”漱完口,她往脸上浇水,“觉得玄!为了发财而不择手段,有可能干得出。” 他递给她毛巾,从后面搂着腰:“合不合作,完全取决于你的感觉,好吗?” “这么重的担子!”她转过身,“万一感觉不好呢?” “取消合作,找叔叔谈完翻修房子的事,下午就动身。”他深知这方面的分歧会造成心理裂缝,宁可放弃一次机会,也不能冒险冷了她的心。 “嗯。”她搭好毛巾,“真按她说的,要花很多钱,觉得没必要。” “这边石材和人工费便宜,20万应该足够,再拿10万添置家具。”他指窗外,“主要把卫生间加大,马桶和浴缸用最好的。” “那好吧。”她抱住他,关切地问,“这些天,你是不是很累?” “你们处得好,我怎么会累?如果总吵架,那就累了。”他猜到她想说什么。 “嘻嘻。”她的头靠他肩上,“她好烦的,每时每刻都在身边,有时想跟你单独在一起。” 他笑道:“这好办,三处房子都增加卧室,我偶尔也能单独睡。” “怎么可能?卧室可以增加,你不能单独睡,等于资源浪费。”她眉头拧到一块,“烦我了?” “烦我自己,也不会烦你。”他抚摸她的脸。 “不信……”有一句话一直堵在她胸口,“你……” 他按住她的嘴:“你要问的,你自己已经有答案。” “还没问呢。”她拿开他的手,像蚊子一样说话,“她是不是已经问过,不然你怎么会知道?” 他答非所问:“她昨天嘱咐我,让一切顺你的心,还说见不到你,心里会长草,恨不得不回申市。” “那可惨了!”她脱口而出。 “增加卧室也是她提的,说多样环境,氛围更轻松。”他替鸿滨编情节。 “这倒像她的脾气,不跟她计较了,毕竟我俩天天在一起。”她又愁容满面,“这次去申市,时间会很长,还是不能单独在一起!” 他体会她的心情,安慰道:“上次没来得及上楼,二楼房间很多,就我们住。” “有两间卧室,你们事先串通过?”她盯着他的眼睛。 “乱讲。”他心里一凛,“我也没看过,租房前上去过一次。” 她推他出去:“你到门口等着,我跟她躺一会儿,挺奇怪的,她硬是不长赘肉。”嘀咕着推开门,正好与鸿滨的目光链接,“别醒,继续睡。” “一摸没人,自然就醒了。”鸿滨拉她躺下,“说实话,是不是开小灶去了?” “是,我上卫生间,他也跟进去,没憋住。”她哈哈大笑。 “那我也让他看。”鸿滨往起爬,被她一把按倒。 “害不害羞啊!大白天的。”小洁伸手入被窝,打岔道,“刚才还说你为啥不长赘肉?” “那我俩换,我就喜欢肉乎乎的,他摸着更上手。”鸿滨涎着脸说。 “去你的,你就挺上手的,动不动,手脚和身体一起上。”小洁怀疑她有什么保养秘方。 “全身都不够使,再长几只手就好了。”鸿滨故意长叹一声,“觉得自己有些玩物丧志。” “玩物?你才是,越说越没正经。”她把脸贴在一起,“那就别走了。” “真想把公司给卖了。”鸿滨伸手乱摸。 小洁翻身压她身上:“奶粉钱没攒够,不许提前退休。” “那你们得总在那边,每年呆半年以上。”鸿滨趁机讹诈。 “不是不喜欢讨价还价吗?刚商量好的,转眼就变卦。”小洁按住她的手。 “一到晚上,我一个人望着天花板,想着你们在亲热,日子长了,我只好飞越疯人院。”鸿滨亲她的嘴角,“到那时候,你们后悔都没用。” “这是你的预谋,名义上让我去公司学习,其实想拴住我们。”小洁不屑表情。 “不拴住你们,那我拴谁去?不该来找你们,等于逼自己提前退休。”鸿滨嘿嘿冷笑,“说好了,三年内搬到申市。” “啊!你这真是得寸进尺。”小洁揪她的耳朵。 “这种讨价还价,才有价值,为花几千块钱磨嘴皮、动心思,就不值,这是第一课,时间和精力必须投在价值更高和意义更大的事情上。”鸿滨揉搓她的耳垂。 “你是老板,我跟你不同,没有价值更高的事情。”小洁一脸怅然。 鸿滨直心疼:“你真是根擀面杖,我们对你寄予很大希望,那个‘传承再造’计划,千万别低估了,它的意义非常重大。”觉得必须讲透彻。 “我也知道,如何开展,一头雾水。”小洁直摇头。 鸿滨想起跟他的谈话:“你不是喜欢综艺节目吗?这次到申市,就去弄这样一台节目,你自然就忙了,需要帮助的年轻人排成长队。” “哄我?我们能办电视节目?”小洁只觉得眼前一亮。 “关键是创意,有了它,就有收视率,大把的人前来主动合作,有钱人多的是,投钱的好项目却难找,不是像老公这样偏门的项目。”鸿滨耐心开导。 “偏门怎么了?这就是智慧和创意,你居然还偏心眼。”她突然双手揪住鸿滨的头发,“坏女人,你又在打歪主意,都过去长住,凤凰城怎么办?” “请问,凤凰城适合开展全国性的‘再造’计划吗?你们过去呆几年,然后再一起回凤凰城,事业不耽误,感情不生疏,一举多得,这样不好吗?”鸿滨故意翻白眼。 “哎哟,跟你在一起,一定得多个心眼,一不小心就上当,就问一句,你想不想要双胞胎?我可想,比什么计划都迫切和重要。”小洁郁闷的是啥都在她的算计中。 鸿滨顿时愣住:“这个真给搞忘了!”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漏掉小娃娃,那些计划跟双胞胎相比,似乎没了价值,“走一步看一步,好吧?怀上再说,真到那种时候,把小梅请来当‘再造’的帮手,顺便给她找个老公,夏氏双姝,刀剑合璧。” “你还成了总设计师!”小洁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别赖床了,马上来人了。” “来就来呗,又不进来。”鸿滨抓住她胳膊,“这事得说清楚,你就忍心?” “老公还要陪老人,儿媳妇自然要帮着照顾,何必说死。”小洁吃吃笑,“我倒是挺喜欢申市的。” “这就对了,那可是女人的天堂,你专门花钱,说不定哪天你就上了杂志封面。”鸿滨继续鼓吹。 “因为花钱上封面?又扯歪了。”小洁拉她起床。 鸿滨裸着上身坐起:“哎呀,是你负责的‘再造’美名远扬,跟着你的美貌也家喻户晓,让那满天下的臭男人干瞪眼,多好!” “就让你现在这个样子美名远扬。”小洁拿过衣服扔她面前,“快点。” “要你帮我穿。”鸿滨见她不动,仰面又躺下,发出铜铃般的笑声。 第123章 家传 朱心志把破旧的棕色提包放沙发上,从里捧出一只古色古香的小木箱,通体暗红润泽,正面配纹饰铜片和锁扣,盖上有精雕图案,浑圆健壮,嘴里冒出两颗锋利獠牙,神态憨厚,朴实可爱。 “小野猪,跟姓氏相符,它就是我家历史。”朱心志扶正箱体,抚摸那只雕像,目光落在何青屏脸上,“这应该算证据吧?” “当然。”何青屏用食指按住箱盖,不动声色地说,“你父亲健在,他是家长,我们即使签了协议,也是无效的。” 朱心志立显惶急,争辩道:“你们昨天见过他,他老了,手脚不便不说,脑子也不好用。” “手脚不便,脑子却清醒,就算不清醒,他的签字是管用的。”何青屏轻轻摇头,成心揪住不放。 “昨晚没说非得他在场啊?”朱心志方寸大乱,拿眼扫描关桃红。 “你回想,去你家是为了什么?就为当面与老人谈妥。”何青屏见小洁露出微笑,不禁暗笑。 关桃红挨个观察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哥,还有其他办法吗?” “对,你说应该怎么做?”朱心志立即附和。 “你连木箱都拿来了,肯定把他的工作做通了,很为难吗?”何青屏毫不松口。 朱心志急得直拍箱子:“我爸现在签不了字,他住院了。” “把协议拿到医院去,写几个字又不费力。”何青屏步步紧逼。 “兄弟,是这样的,晚上的雷声惊得心发颤,也惊醒我爸,我爸……”朱心志略微迟疑,“我爸连续喊了几声,把一家人惊醒,到他房间问怎么了,他说不出话,抖着指窗外,肯定是惊痰堵了喉咙,送医院急救,现在嘴里插着管子,说不了话,更写不了字,都只怕撑……”声音哽咽,两颗凝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样啊,那早说嘛,你最好去医院守着。”何青屏语气坚决。 “昨晚约好今天中午前,是怕你们走了!”朱心志急得站起来。 “老人病情要紧,我们再等半天。”何青屏仰望他。 “兄弟,我们已经来了,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你说,都按你的来,好不好?”朱心志想完补充,“如果我爸真有个三长两短,一时半会就腾不出工夫了。” 何青屏轮流看看她们:“我觉得很难办。” “朱大哥,你先坐下。”鸿滨琢磨何青屏和小洁的表情,“朱大哥毕竟是亲儿子,至少有权代表洽谈,先看箱子里的东西,完成洽谈,至于签字,再到医院去,实在签不了,那是没办法。” “对对,说得太对了。”朱心志对鸿滨抱拳作揖,坐下说,“万一我爸动不了,我可以请些证人到现场,我爸只要当着你们点头,我来签,可以吧?” “小洁,你觉得呢?”何青屏不忘先前凭她感觉的承诺。 “我……”小洁想反正眼下只是商量,改口道,“按她说的也行。” 何青屏点头,给他们递烟,又给小洁点着:“丑话说前头,先谈,能不能签,看朱大哥你。” “一定、一定。”朱心志朝她们投去感激目光,取下黑色小挂锁,翻转箱盖,露出红色塑料布,“我爸保管很精细。”双手捧出,放到何青屏面前。 何青屏搓搓手:“把杯子拿走,千万不能碰上水。”待她们清理完桌面,慢慢打开塑料布,露出两本浅咖色的线装书,上面一本为《柳堡朱氏宗谱》。 轻翻数页,他问朱心志:“原来叫柳堡?” “具体的不太清楚,新柳镇应该是解放后改的。”朱心志揣测他是否装模作样,很多繁体字连自己也不认识。 何青屏指着册子对她们说:“不用横竖线连接,全用文字表述各种关系,这是牒记式家谱。” “还分种类?”小洁好奇地问。 “分的,大多用的是欧式、苏式或宝塔式,欧式是横行体,是北宋欧阳修创立,苏式又叫垂珠体,是北宋苏洵创立,宝塔式的相对麻烦,因为有的家族人员众多,不可能排在一页上,看起来不方便。”何青屏曾钻研过家谱。 “我老爸都讲不出这些道道,兄弟,你是行家。”朱心志竖起大拇指。 何青屏再翻几页:“上面有字、号、官爵、生辰、功绩和葬地,确实没有陪葬品。” “是的,下面那本有,我随便翻了几下。”朱心志拿开家谱。 下面一册非常薄,名为手写《朱氏冥世笔记》,封面三面严重缺损,似乎因经常翻阅所致,何青屏一页一页阅读,眉头时皱时舒,朱心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关桃红更是伸长脖子,单等他开口。 “老公,你都能看懂?”小洁忍不住问。 “清代书写的文字好认。”他眼不离册。 “好多字,都只能猜,上面说什么了?”小洁替他们追问。 “稍等。”何青屏直到看完最后一页,合上册子,起身来回走动,屋里静得能听见心跳。 朱心志声音打颤:“兄弟,给句话吧。” 何青屏双手按着小洁的肩,声音轻缓:“按这上面的记载,可能没法达成交易。” 朱心志一下站起,双手比画:“好多祖先都有陪葬品,你再看看。” “看得很细,大约有12件陪葬品,跟你数的能对上吗?”何青屏仍然不慌不忙。 “差不多……”朱心志立即明白他没讲虚话。 何青屏重新坐下,示意他也坐:“朱大哥,12件中有7件铜镜、2只玉镯、1只金碗、1块怀表,对了,还有一套书,我记的没错吧?” “是的。”朱心志暗叹他只用了五分钟,而自己用时一小时。 “铜镜市值向来不高,1至3万不等,按我的收价来讲,便值不了这些钱,昨天你看的照片中就有铜镜,收购顶多不超过1000元,7件铜镜,往高了估,不可能超出2万。”何青屏又给他递烟,“2只镯子,其中一只注明为翡翠,跟小洁这只一样,花8000元收来的,这样算,2只镯子也就1万元。” 朱心志面如死灰,嘴角颤抖:“按你这样算,真没法谈了。” “哥,金碗应该值钱吧?”关桃红的心也冰凉一片。 “先申明,不是我要这样算,是市场行情决定的,你将来有机会拿这些东西去卖,会证明我的话所言非虚。”何青屏敲敲桌子,“值钱的只有那只金碗,三两重,这是老的计量单位,约100克,很小的碗,能出到5万,至于怀表,除非纯金的,或者镶钻石,不然也就几千块,书,就不用提了,你可以留下当传家宝。” “哥,那总数是多少?”关桃红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何青屏掐指计算:“不超出10万,当然,毕竟以实物为准,12万是上限,一个建议,也是唯一途径,别想着双龙山,另外物色价格便宜的墓地,一座5000元,差不多能买20座。” “这是个办法,朱心志,别像掉了魂似的,说话。”关桃红已被他算糊涂。 朱心志的头摇得如拨浪鼓:“全都买了坟,根本剩不下,这……这就失去意义了!心里话。” “这倒是……”关桃红突然跳起来,猛拍朱心志肩膀一掌,“包里不是还有东西嘛!” “幸亏你提醒!”朱心志把包拎到腿上,“里面是我爸说的三件东西。” “呵,你一起拿来了。”何青屏故作惊奇,见小洁直瘪嘴,鸿滨拿眼神瞟她。 朱心志抱紧包:“兄弟,再说句心里话,这些东西原本可以慢慢出手,可事情紧急,时间耗不起,也找不着像你们这样能一下吃进的买家。” “废话,我哥一下吃进十多件,全国都没有。”关桃红拽他的手,“拿出来。” 朱心志仰天长叹一声:“这三样东西,连我都不知道,我爸一直舍不得,想留下传家,今天,不但拿了家谱,还拿了这三样,愧对祖宗,更愧对我爸,但愿能遂了他的心愿。” “你还顺了天意。”关桃红指门外,意思是再下暴雨将如何,“真被泥石流卷进运通河,连买5000元一座的机会都没了。” 朱心志连声苦笑,从包里的衣服堆中翻出三样物件,轻轻置于桌上,所有目光聚到何青屏脸上。 第124章 漏洞 青釉三足洗、斗彩婴戏杯,还有一只口径约5cm、高13cm的青花观音瓶。 何青屏挨个翻看,双手抱拳撑住下巴,一动不动的盯着它们,良久,闭上眼睛:“三足洗瓶口有裂纹,残品,不能收。” 朱心志拿过三足洗:“还真是!那两件呢?” “有小孩那件2万,小青花瓶3千。”何青屏睁开眼睛。 “这么小,能值这么多?”小洁把青花瓶递给鸿滨,又拿起斗彩杯。 “东西还不错。”何青屏再看三足洗,叹道,“可惜!” “怎么样?说话。”关桃红催朱心志。 “即便残了,也给个价吧。”朱心志从抑郁中苏醒。 “2千。”何青屏放下足洗,“分开谈,这三件跟坟里的没关系。” 朱心志挤出笑容:“分不分开,对我都一样,终归算总数。” “有区别,这三件即使成交,并不代表坟里的能成交。”何青屏阐明想法。 “哦,明白了。”朱心志复又陷入纠结。 “把它们收起来,别碰了。”见她们放好瓶、杯,他示意朱心志。 关桃红拍拍朱心志:“对报价,满不满意?不满意,就收起,满意,东西归人家。”心说促成一笔是一笔,挣点麻将钱也行。 朱心志长出一口气:“说实话,一点底都没有……”沉吟一下,“我还是先收起来。” “这是2.5万的现金,你愿收就收吧。”关桃红朝他翻白眼。 “真的左右为难,能加点吗?”朱心志近乎哀求。 “小洁,你说能加吗?”何青屏侧身笑着问。 “我又不懂,乡里乡亲的,就加3千,2.8万,好听。”小洁猜测他想收。 何青屏说:“小洁报了最终价,或者你找别人再看看?”收与不收,完全两可。 “我清楚找别人,也不会高出你们的价格,除非拍卖,得另外投入不说,时间也不行。”朱心志诚挚坦白。 “这次说对了,时间最关键,你爸的情况怎么样,谁敢打保票,最近老天爷的脾气也不太好,帮我减掉好几斤肉。”关桃红暗示老爷子如不治,需要拿钱办后事。 “嫂子,这种事不能急、不能催。”何青屏拉小洁起身,“情况就这样,回去再考虑吧。” “嗯,今天又辛苦了桃花,也打扰了你们。”朱心志装好箱,往包里收拾,“先到医院看我爸,下午三点前给你们回话,如果我和桃花没打电话,你们就别等我了。” “唉!老爷们做事不利索。”关桃红跟小洁握手,“要走,就赶紧。”相互客套过,关朱二人匆匆而去。 鸿滨问:“你对他横眉冷对的,什么情况?” 小洁撅撅嘴:“嫂子事先关照,说老人住院,似乎跟他有关系,太巧。” “难怪,让夏大小姐不舒服了。”鸿滨又问,“三件东西很不错吗?” “青花瓶是乾隆的,几万应该值,那彩杯,20万往上走。”他推她们回屋。 “那完了,人家把东西拿走了。”小洁急得直蹦,“早知这样,我就多加点。” 鸿滨冷哼一声:“值钱东西多了,朱子敬和一些买家看过张松的每样东西,都值这么多,能全部卖出去吗?我的大傻妞。” “我就是傻。”小洁狠狠掐她胳膊。 “傻就傻在没看出你老公的门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鸿滨在小竹椅上坐下。 “值钱的不就金碗吗?”小洁缠着他。 “他想要那套书,越忽略,越在意。”鸿滨招呼她坐下,“跟碗啊瓶的相比,书可能价值更高,那套医书是最好的证明,哎,是什么书?” “呵呵,上面记载是小说。”他坐沙发上,弯腰拾起茶壶,她们放好茶杯。 小洁大奇,坐他右边:“小说?除了四大名著,还能有什么?” “我来猜猜。”鸿滨坐他左边,见他似笑非笑,“不会是《红楼梦》吧?” “虽然他看得快,《红楼梦》还认不出,根本没这几个字。”小洁朝她直挥手。 “小洁,滨姐猜对了,《情僧录》就是《红楼梦》,朱心志的祖先也是红迷,在当时,用它陪葬也够奢侈的。”他心里掠过白岚的身影,为了那宝玉金钗,几乎查遍所有资料。 “啊!《情僧录》太直白,难听!”小洁赶紧摸摸她的手。 “问题是它值钱吗?这种书过去可不少。”鸿滨跟他到现场收过东西,又接触近百件物件,加上悟性,已颇具慧眼。 他在手心写字:“《红楼梦》又名《石头记》、《金陵十二钗》、《金玉缘》,还有别的名字,过去抄录不少,关键看版本,有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蒙古王府本等等,这些都是乾隆年出的,每种版本所存章回不同,有的章回连字数都不一样,要完全弄清楚,那得钻研,所以有红学专家,朱家这位以书陪葬的祖先曾当县令,于道光年去世,那这套书便是乾隆年出的,至于值多少钱,一看是否齐全,二看有无破损。” “太讲究!”小洁听得直晃脑袋。 “讲究确实多,看过后,好多都忘了。”他给她们倒茶。 “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红迷。”小洁攀着他肩膀。 他笑道:“曾经见过一块玉,主人说是宝玉的通灵宝玉,就为驳斥她,我自学,渐入迷。”掐头去尾,隐去重要环节。 “那人有问题,《红楼梦》又不是历史,可能真有通灵宝玉吗?”小洁挥一下手,“穷疯了。” “管他呢,不收就行了。”鸿滨摇头晃脑,“所学皆有用,老公学富五车……厉害!” “是该夸……”小洁正说话,听见外面女人喊声,一下跳起来,“嫂子又回来了!” 鸿滨与他对望一眼,悄声说:“买卖回来了。” 他打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低声说:“滨姐,你反对收购。” 小洁满脸惊诧,没来得及询问,关桃红已出现门口:“站那等车,他突然想通了,快进来。” 三人起身相迎,何青屏神情平淡:“我们正商量开车路线呢。” “何兄弟,你都收了吧,包里的东西加上坟里的,按你们说的价格,总比被大水冲跑强。”朱心志立即表明心意。 “坐下慢慢讲。”何青屏指沙发,五人又恢复原来坐序。 “也没啥好讲的,至于坟里的协议怎么写、如何签,都依你。”朱心志打开包。 鸿滨咳嗽两声,忧心忡忡的对何青屏说:“听来听去,总觉得祖坟的事需慎重,这在国内都没有先例,一旦发生纠纷,这个官司不好打,还有,我那边的藏品已经不少,要是再收,就把我们自己变成收藏家了,这有悖初衷。”说话和表情毫不做作,幸好小洁事先得到关照,不然定会质问。 关桃红和朱心志直听得大眼瞪小眼,原本赞成的她改了主意。 何青屏看看众人:“你们刚才走后,又议了一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销售手机里的那些宝贝,把精力花到迁坟上,有些主次不分,只不过迁坟的事是早先说好了的。”留下一些活口,单等朱心志接话。 “是啊,你们来不容易,我们遇上你们更不易,请几位三思,当行行好。”朱心志拿眼瞟关桃红。 “哥。”关桃红看一眼鸿滨,“我觉得这是互慧互利的事,各取所需嘛。” 鸿滨一把按住何青屏的嘴:“生意归生意,不能感情用事,手头再宽裕,架不住长期囤积,资金必须流转起来,如果再收这么多东西,等于什么?等于把泥石流引进我们的经营中,不是堵塞,就是决口子,这事,听我的。” 小洁见她语气和表情越来越坚硬,不禁发愣,竟觉得她在当真。 鸿滨拿过茶杯重重一顿:“关键没把握,我提两个问题,小洁,只要有人能回答上来,我举双手赞成。”接着嘿嘿一笑,随口编问题,“一是时间,那怕再耗一个星期,我那边等不起,每天来电话催我回去,你们不是不知道。” “这个当然知道。”小洁没好气地顶一句,偏头看一眼何青屏,“让她自己先回去,就这样解决。” “好,当你说的有理,不管你存的什么心。”鸿滨言辞愈发锋利。 小洁眉毛顿时倒竖:“我能存什么心……”立即被何青屏捂住嘴。 “二,这里面有个重大漏洞,你知不知道?”鸿滨诘问小洁,暗暗递个眼色。 “漏洞?漏洞多了,补呗,不然要人干嘛?”小洁醒悟是在演戏,说话便没了顾忌。 “这个洞没法补。”鸿滨见关桃红和朱心志已经呆住,用指尖沾茶水,在桌上画个馒头形状,“按笔记,这山上确实有过宝贝,几百年了,要是被盗过呢?朱家世代为官,谁保证没人惦记,如果曾经被盗,会在笔记里进行修正吗?至少笔记上看不出有过修正,好了,协议签了,新坟买好了,刨开坟,里面却没有东西,跟笔记不符,怎么办?一两座还好说,万一是金碗不见了呢?小洁,你嘴硬,你来回答。” 小洁张口结舌,关桃红呆若木鸡,朱心志面含尴尬,何青屏也大感意外,心说这真是无法解决的问题,连老佛爷的墓都被盗过,何况是豁嘴岭。 “给你们时间思考,三分钟,没人拿出好办法,这事休再提。”鸿滨忍不住想笑,只好以冷笑来掩饰。 第125章 主题 鸿滨见他们一起点烟,皱着眉头到门口呼吸新鲜空气,左思右想,一筹莫展,好笑竟被自己的问题困住,半支烟工夫过去,屋里除了咳嗽和嘀咕,无人发表意见,心说莫不成弄假成真,只能作罢。(.) “哎,你有好主意没?或者就算了吧。”小洁见何青屏只顾用茶水写字,率先打破沉默。 鸿滨跨进门槛:“我哪有妙计,嫂子和朱大哥是什么想法?” 关桃红苦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脑子像豁嘴岭下的泥石流,堵得慌。”对朱心志说,“你得吭气。” “我……据我知道,祖坟没被盗过,能证明的人早死了。”朱心志暗怪强悍女人提的烂问题,眼瞅事情要搅黄,又怪自己先前太犹豫,“兄弟,这事凭良心,你说过像买玉料,本来就靠运气。” “你这样说过?”鸿滨抢过话头,接着抢到何青屏身侧,“既然说过,一定有你的道理,别闷着。”趁机把球权还给他。 何青屏心说闷才能熟透,起身搂住鸿滨耳语,趁关桃红和朱心志惊异,坚定的说:“第一次见面时我的确说过,现在仍然这样认为,朱大哥也按约定拿来有效证据,仅靠猜测而失信,不是我的风格,原本就是天知地知的事,朱大哥,我们不变,就看你。” 朱心志以手加额,结结巴巴的说:“谢谢……谢谢大家,我这没问题,那……要不先完成这几样?” “2.8万,三件一起收,行,等会就带你去银行拿钱。”何青屏拿起烟盒。 “这是你们的了。”朱心志麻利的取出三件瓷器,“迁坟的事怎么办?” “等会你先回医院,下午,我们草拟协议,然后约见面时间,如果我们与你之间没有其他异议,剩下就是你爸签字。”何青屏示意大家坐下,“几个细节将在协议中提到,提前跟你商量一下。” “你请说,桃花也帮我记一下。”朱心志哆嗦着点香烟。 “一,把《宗谱》和《笔记》各复印两份,作为协议附件,你爸在每张复印纸上按手印,以确认复印件与原件内容相符;二,关于新坟地址,你们须商量,并在协议中注明,买新坟所花的钱不超过12万,如何安排,由你们定,只买五座新坟,也随你;三,刨坟和开棺,均由我们的人负责,你带一至二个人到现场负责监督;四,我们带走东西后,你和你的人再装祖先遗骨,避免现场混乱;五,所有坟里的物件都是我们的,不以笔记上的纪录为准;六,建议你事先做好装遗骨的袋子,每位祖宗一个袋子,并在袋子上写好名字,至于用不用新棺材,你自己看。[]”何青屏摊开双手,“就这些,有什么问题?” 朱心志问关桃红:“第五条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很清楚,凡是在豁嘴岭上的朱家祖坟都包括在内,全部挨个刨开,他们带走里面的东西。”关桃红侧身问,“哥,是这样吧?” “是的,协议是帮朱家迁走所有祖坟,自然也包括每座坟里的东西。”何青屏很直白。 “哦……那行,还有就是我爸真不能动弹呢?”朱心志暗觉不公,又怕另起争端。 “要是由你代签,我们共同委托这里的公证机构派人到医院,是在你爸认可的情况下。”鸿滨插话。 “这么复杂……万一……万一我爸走了呢?”朱心志心里越绞直紧。 “看你爸立没立遗嘱,如果立了,指定由你继承,你签字有效,如果没立遗嘱,你母亲与兄弟姐妹共同协商,并写一份申明,委托一个人来负责,都得签字。”何青屏补充。 “我是朱家老大,爸没了,我就是家长。”朱心志直拍胸脯。 “为什么有的家庭总为财产分配发生纠纷?就是老人去世前没立遗嘱,爸没了,按理母亲才是第一合法继承人,为了防止我们之间发生纠纷,有一份家庭主要成员的共同申明,就不存在任何问题,至于你们的内部纠纷,与此无关,譬如,迁完坟,还有剩余的钱,你们自行再分配。”何青屏耐心解释。 “建议你尽快到医院,最好能拿到你爸的遗嘱。”鸿滨挥手驱赶烟雾,“上次去你家里,还看见两位老人,他们可能是你爸的兄弟姐妹,这种事真要扯起来,很麻烦,你得想个万全之策,拿对你有利的办法出来。” “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就走,路上再向你们请教。”朱心志有些坐立不安。 小洁问:“这三样放哪?” “拿三件衣服分别裹上,先放车上。”何青屏示意他们到外面等。 “我想顺便看一下木识丁。”小洁搭住他的肩,“不能要他的画。” 鸿滨笑道:“说说你的想法。” “他的画如被市场认可,画就值钱了,帮点忙,要画,就成了要回报,这算什么?是做生意,是投资,味道全变了,这样可不行。”小洁到墙边拿起《怀春》。 鸿滨大笑,何青屏说:“那把它送回去,顺便给他买副拐杖。” “嗯。”小洁把画递给鸿滨,“还是老公想得周到,我去拿衣服。” 鸿滨叫住她:“如果他的画被看好,你又喜欢《怀春》,再花钱把它买下来,也算对他的帮助,可以跟踪画展后的评论与反响。” 小洁又“嗯”一声,往卧室跑。 鸿滨朝卧室呶呶嘴:“小妮子觉悟了,对了,她需要一台电脑。” “原来打死不要,说用不着。”何青屏见朱关二人正在门口耳语,“木识丁是个开始,她会琢磨明白的。” “我跟她说了,要把她捧成不是明星的明星。”鸿滨见他疑惑,“干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娱乐行业毕竟是个大染缸,何必拿她去冒险。”他赞成参与娱乐节目,但不想太过招摇,不明白她为啥对这事如此上心。 “啧啧,她只在幕后,加上我和你在隔壁盯着,能有什么风险?难缠难惹的,我俩出面打发,让她完全是正面形象,只有这样,才可能干好你的‘传承再造’。”她见小洁不出来,“连拿几件衣服,都难以取舍,才不会变色呢,别忘了,她也是我的女朋友。” 木识丁手扶桌子,拄着合金拐杖,一瘸一拐试走两步:“挺合适的,夏姐,画是我的心意,你得收下,不然不收拐。”嘴角挂着倔强。 “听我说,画展结束,我来买画,但必须是买。”小洁示意他坐床上。 “那就收你一分钱。”他伸出食指。 “一分钱?那你的画就别想卖好价格了。”她四下张望,觉得每幅画都在向自己述说着什么。 “我不讲,你们不说,谁都不知道,好吗?”他哀求口吻。 “‘传承再造’是帮助年轻人的项目,不只对你一个人,收大家的作品,等于索贿,能帮你们渡过暂时困难,待今后事业有成,也去帮助别人,就算对我们的最大回报。”她按按床,又摸摸被。 “夏姐,这让我不安,家里虽穷,从没向别人伸手,我妈经常说,骨气是一个穷人的精神,没了骨气,就只剩空架子,是无头苍蝇,作品将失去灵魂。”他继续做说服工作。 “你妈说的对,告诉你,原来我也穷,被逼无奈只好到外面打工,眼睁睁看着父母在贫困中死去,有人帮了我,恢复了正常生活,就想帮助更多的人,对那个帮助我的人来说,他会很高兴,你不想让我不高兴吧?”她反说服。 “不想,你的眼泪才是真正的蒙娜丽莎之泪,是善良的圣泉,如果我不画画,能换你一生幸福和开心,我宁可不画画!”他想象不出她哭泣的样子。 “我哪有这么好,你画得越多越好,我才幸福和开心。”她发现墙上有雨痕和霉斑。 “姐,我答应你,不再提送画,我是怕你因此躲着我,不再来看我,姐,我可以画你吗?”他痴痴地望着她,心说要有这样的姐,那该有多好。 “要我当模特儿?”她愣住。 “不是的。”他双手乱摇,担心她误会,“你的一切都印在心里和梦里了,原来一直没画过善良与美丽,是不敢碰它们,因为贫穷与自卑,也因为这个世界从没给我留下好印象,自从见到你,我的画就有了新主题,我要画世上最美的东西,特别是美丽心灵。”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的反应让她深觉意外,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作用,“除了画画,答应我,做个善良的人,有机会也去帮别人,好吗?” “嗯,我听你的,但愿有这么一天。”他脑海里浮现一幅画的轮廓,洁净如雪的胴体之上歇着一轮不规则的红日,是女人与她的温暖之心,正照耀着冰封大地。 “我想,你心里要是充满爱和同情,你的画就会越来越美,那时,我一定跟你预订一幅。”她在思索他还需要什么。 “我记住了。”就在一瞬间,他决定把脑海里的情景画出来,等她将来某一天来拿。 “把展览地址和时间发给我,我会专门留意,还有,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发短信告诉我,假如,我们真能办一台娱乐节目,到时请你去参加,说不定对你有宣传作用。”她暂时想不出他的其他需求。 “啊!我能上电视?”惊喜冲散他的内心图案。 “是向你提前透露一下,说实话,那台节目是什么主题和内容,一点底都没有,这次去申市,会去落实这个事,想象中,来参加节目的都是你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它是一个平台、一次露脸,或者一个讲述创作过程的窗口,希望你们都能成为这个。”她伸出大拇指。 “那我的同学能参加吗?他写的诗跟我的画一样,没几个人能看懂,怪的是,我就能读懂,他看我的画,也能看出主题和思想。”他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呵呵,那肯定没问题,参加前,得先看他的作品,给你说吧,外面那个男的,就能看懂你的画,说不定还能读懂你同学的诗。”她心里立时暖洋洋的,突然想起何青屏的写作志向,平时全给忽略了。 “那我去请他们进来?”他欲起身。 她按住他的腿:“不用,他们故意不进来,说让我独自找感觉。” “是你的男朋友?”他随口问。 “瞎说,呵呵,是老公,记着,真正帮助别人的是他们两个,不过我能超出他们的想象,我得跟你们一起加油。”她起身与他击一掌,“我得走了,记得吃水果,好补钙。” 木识丁拼命忍住眼泪,啜泣道:“姐,知道留不住你,一定再来看我!” “男人不能哭,等你有钱了,买台电脑,我们可以视频,哎呀,看来我真得买台电脑。”小洁摸摸他的头,又挥挥手,出卧室朝门口去。 “姐,你会为我骄傲的!”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声,接着是“哇”地一声痛哭。 第126章 豪赌 小洁启动新买的微软专业超级本:“我顶多看点资料,用它太可惜,你用它写作吧?” “写作更用不上好的。”对面的他点开自己的电脑,“真要策划娱乐节目,可能会接触很多专业图片与录像,到时就排上用场了。” “这样啊,那好吧。”小洁见鸿滨盘沙发上偷笑,“电脑我会用,只是好久没用了。” “哪敢怀疑你不会用,用专业电脑完成的第一项工作,是建个群,就我们三人。”鸿滨收起笑容。 “他说过,你业余时间从不上网,建了白建,不过提醒我了,需要建一个‘传承再造’的群,木识丁第一个受邀请,第二个将是他的同学,再制两张表格,一张通讯录,另一张是费用支出明细,每个月最后一天报你们审查。”小洁似乎不忍心在键盘上敲击,不停地轻轻抚摸。 “审什么查?表留给你自己看,到时发几个数字就行,如新增帮困数量、支出总额,你一定要习惯,钱是你的,你做了最合理的安排,然后……完事。”鸿滨见她动作可爱,又笑。 “滨姐说的没错,在这方面,你比我们细致,一定比我们做得好。”他对小洁参与娱乐节目的事已经释怀,知道那是唯一途径。 “这可说不定,我手里真流出那么多钱,总得找你们说说,不然会被闷死的。”小洁打开文档。 “述苦随时都可以,把‘真’字取掉,不是闹着玩的。”鸿滨梭下沙发,“到申市第一天,我往你卡上打二百万,踏踏实实的当专门花钱的老婆。”鸿滨又问他,“顺便给你打200万?” “我还有好多呢,看迁坟需要花多少。”他在文档上敲上《迁移墓葬协议》。 “我这还有好几十万呢,要不再去办张卡,免得混淆了。”小洁拍拍脑门,“惦着木识丁,一直忘了问,他跟你悄悄说了什么?中午前他们在这里时。” 鸿滨捂住嘴:“说他爱我,超过爱你。”见她一下耷拉下脸,赶紧起身到她身后,又按又揉,“他敢这样说,我都饶不了他,他耳语八个字,‘不怕被盗,只怕欲盗’。” “这都什么呀?别打哑谜,我智商低。”小洁移到沙发上。 “我都没琢磨透,让他讲,到底什么意思?”鸿滨挤她左边。 他暂停思考:“听你提那个漏洞,联想老朱去而复回,便有了警觉,是不是瞎担心,不清楚。” “你是说他也想到那个漏洞?所以就回来了。”鸿滨又换到她右边。 “那跟你是英雄所见略同,快说呀。”小洁满脸焦急。 他合上电脑:“先把细节过滤一遍,有助于起草协议。”起身点上香烟,“加上这次,刨祖坟一共三次,实质上,谭家祖坟也牵涉可能被盗,但跟谭诚金的约定是见物订价,即使盗空,顶多不花钱,这次反过来,不管坟里有多少东西或值多少钱,必须满足二位祖先一座新坟的要求,这是为啥只跟两家合作的原因,当地望族,不缺陪葬,还有《笔记》为证,跟着问题来了,朱心志完全可以提前打开祖坟,先把东西取走,留下一座座只剩白骨的空坟。” “他敢这样做?”小洁紧紧依住鸿滨。 “觉得他敢,嫂子有过提醒,如果连亲生父亲都敢谋害,他就是不择手段的人,是一个需要小心对付的人。”他退后几步,靠着八仙桌。 “那干脆一走了之,反正收了三样东西,又不会赔钱。”小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 “你没搞懂你老公的风格,对收桌子上的古董,不是太感冒,总以小博大,刨谭家祖坟就是这样,不管花多少前期费用,只要刨出来一件值钱的,就一跃而起。”鸿滨摸摸她的太阳穴。 “对的,每一次都是豪赌,凭运气,对谭家祖坟之所以有信心,是事先知道谭家人喜爱字画收藏,只要不被盗、不腐烂,就值钱,看中朱家和陈家,同样道理,一家世代为官,一家当地豪绅,陪葬品肯定不少,从《笔记》上看,朱家反倒是女人有陪葬,所以镜子多。”他着重讲明自己的想法。 “对的,并没有期望中的值钱东西,怎么办?”小洁心说铜镜能照清一根根的眉毛吗? “所以从两方面压价,先说坟里东西不值钱,想想看,一只重100多克的金碗,按黄金价格计算,都值3万,何况是一件古董,另外,借滨姐漏洞之说,提出不买双龙山的墓地,节省一大笔,到现在他可能还没回过神,当时约定是双龙山的二十座墓,按市价,得50万,他可以咬住不松口的,也估计怕谈崩。”他还原午前洽谈过程。 “嗯,看来最大风险就是盗没盗过。”鸿滨顺着他的思路往深里想。 “‘不怕被盗,只怕欲盗’,是你提到漏洞后,我想明白的。”他来回踱步,在小竹椅上坐下,“豁嘴岭是新柳镇人共有的大坟山,过去一定有看山人,连向阳峰现在还有看山人,朱陈二家的祖坟皆在山顶,面向河对岸,从盗墓角度设想,只能直接刨开,周围和坟头到处是石头,叮叮当当的,会有很大动静,空旷,又夜深人静,声音大得连盗墓人都会吃惊,这就有了假设前提,以前没被盗过,也是合作关键。” 小洁听得直眨眼睛,仍在咀嚼他的话。 鸿滨侧身看她一眼:“对的,就怕签完协议,趁我们不备,姓朱的自掘祖坟,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正大光明的盗取。” “他就实现双重目的,迁了坟,还获得东西,在人家地盘上,连官司都没法打。”他最不愿意出现纠纷,耗时间和精力不说,还闹心。 “老公,都这样了,那还要做?”小洁越想越觉得复杂,只要稍有差池。 “做不做,先等他回复,这是一,第二,按我们要求来,方能保证不出现灯下黑。”他一直在设想最坏局面会是什么样。 “继续细化,堵住每个漏洞,三个诸葛亮,肯定抵得过一头小野猪。”鸿滨渐渐感觉到挑战性。 “就像上向阳峰那样周密安排,切忌打草惊‘猪’。”他掐灭烟头,又抽出一支,“只要签协议,让张松和小梅连夜赶来,隐身暗处,再找二叔和三叔计议,组织上山刨坟的队伍。” “我有个同学在公安局,需要联系吗?”小洁见他们跃跃欲试,也开始堵漏洞。 “算重要后手,暂时不用,我们占天时,比姓朱的有钱,迫不得已,让钱充分发挥其他功能。”他琢磨见她同学的时机。 “万一过去被盗,就惨了。”小洁轻声提醒。 “就认输,当玩了一回,总不至于每座坟里都没东西。”他又站起来,“如果坟里没什么东西,事后不纠不缠。” “对,拿得起,放得下,反正钱不多。”鸿滨对小洁说,“我没赶上螺旋峰和向阳峰,这次一定到现场过把瘾,让小心脏受点惊吓,就当花10多万买部恐怖片。” “你又不是制片人,坟里的我不怕,只怕坟外面的。”小洁猛拍一掌沙发,“忘了一个人!让嫂子不分白天黑夜的盯着,连飞过豁嘴岭的鸟都别放过。” “高!嫂子家是前沿阵地观察哨。”他竖大拇指。 “我哪高了。”小洁下意识的掏出手机,“三点都过了,还拟协议吗?” “那就来电话后再拟。”鸿滨递给她茶杯。 “朱老爷子真拿不动笔,那怎么办?”小洁呷口凉茶。 “朱心志签就行,前面是为了让他手忙脚乱,他拿了钱,自然要承担义务,处理他内部的事。”他从八仙桌上拎起茶壶。 “人心好复杂啊!”小洁一声感叹。 “在说你公吗?”鸿滨问。 “说他,说你,也说别人。”小洁坚决指出。 “傻姑娘,每一次风风光光的成功交易后面,都藏着祸心、算计、争夺与陷害,何况老公同时要跟阴阳两界打交道,再明媚的阳光,也照不进阴间,更照不见人的内心,我们从死人和别人手里获利,再把获利回馈给别人,用自己的方法救赎良心,你、我、他,都将问心无愧。”鸿滨第一次非常郑重的跟她交谈。 “滨姐,你的话说到我心里了!”他坐到小洁身旁,“也是‘传承再造’的要义,我不惧那些老祖先带来噩梦,同时能排除现实的骚扰,用过去――创造未来。” “嗯,我不会掉链子的。”小洁打一下鸿滨的手,表示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从木识丁家里出来,我已做好准备,你们使劲刨,我使劲花,让重见天日的祖先再次瞑目。”又捶打鸿滨的腿,“到申市后,要弄什么节目,我们得抓紧。” 鸿滨抱着她哈哈大笑,泪水花花在眼里闪烁:“抓紧让你一夜成名!” 第127章 突变 正收拾收李,小洁终于接到关桃红电话,大意是医院已下病危通知,朱老爷子正接受喉管手术,氧气管需直接插入身体里,朱心志怕错过送终,不敢离开半步。 “好的,我们这就动身,嫂子,这次……”小洁一下激动起来,“什么意思……姓陈的要干嘛……他想到一个新办法……我的意见是不做了,太麻烦……那你等着,一会儿打给你……” “姓陈的想卖东西?”鸿滨大有一波渐平、一波又起的感触。 小洁嘟着嘴,把手机扔沙发上:“说姓陈的找到医院去了,听说我们收了三样东西,突然灵机一动,说祖坟由他自己刨,然后把东西卖给我们,即使一件不收,也没关系,他另找下家,免得出现好东西被低价收走的情况。” “呵,陈家祖坟变成谭家祖坟了!”鸿滨问他,“做吗?” “这陈洪权挺有脑子的,懂得变通,说明什么?说明对祖坟里的东西有信心,那就再留一天。”他冥灭的兴趣被重新点燃。 “倒也是,合适就收,那我回话。”小洁立即回过味。 “就三条,一,开坟时,我们必须在现场,不是亲眼看见从棺里出来的东西,不收,二,出一件谈一件,当场定夺,下山不认,三,就明天,不再等。” “这样省很多麻烦,正好填充‘藏堡’,并且都是自己的,我觉得行。”鸿滨把行李箱盖拉上。 “嗯。”小洁打电话,一一讲明三条要求,“需要等回复吗……什么?就现在……怕又下暴雨,黑灯瞎火的怎么挖……哦,一下上去十几个人……你别挂。” 他回忆刨谭家祖坟所用时间:“离天黑还有两个多小时,动作快,同时刨四、五座,确实来得及,问她在哪汇合,让姓陈的组织人立即上山。(.无弹窗广告)” 待小洁讲完挂电话,他拉着鸿滨往外走:“小洁,通知三叔和二叔带上那些工人,到嫂子门前集合,每个人给300元,不用干活,只需盯着,各带钢钎、锄头,我们顺路买手电、雨衣和背包,还得到银行取钱……”突然返回屋里,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拎出装衣服的旅行箱。 “到豁嘴岭出差?”鸿滨打开车门。 “要是有瓷器,需要包裹,箱子装更安全。”他把箱子放进后备箱。 “你可真行,衣服说不定比东西更值钱,真沾了鬼气,怎么穿?”鸿滨哭笑不得。 “全用我的衣服。”他招呼她们赶紧上车。 “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鸿滨继续嘟哝。 赶到关桃红家,见路边六、七个人围着一辆红色小面包抽烟。 “三叔,嫂子呢?”小洁把头伸出窗外。 “他们刚才过去了,让我们直接开到吊桥边。”三叔扔掉烟头,喊他们上车。 “你们先走。”小洁又按下另一边窗户,大喊,“表叔,快上来。”见他跟另一个人跑来,“你坐后面,让他坐前面。” 表叔上车就感叹:“这陈洪权动作够快的,说挖就挖。” “就是嘛,我们都准备走了。”小洁仍心怀不满。 “他来打麻将,我跟他提起朱家的事,屁股就长了叮疮,说你们走了,就没了买家,一圈麻将没打完,跑医院去找桃花。”表叔准备给何青屏递烟。 小洁对他摇摇头:“这样更好,就像向阳峰那样。”暗示有丰厚报酬。 何青屏指着前面:“把东西分发给大家。”把车停在红色小面包后面。 小洁指表叔脚下:“里面是雨衣,你给每人发一件。”下车接过鸿滨递的黑色塑料袋。 “小洁,他们正往上爬呢。”三叔和二叔迎上前,“陈洪权和你嫂子在桥头。” “里面是手电,每人一支。”小洁拿出三支,拉着鸿滨跟上拎背包的何青屏,大喊,“嫂子,你们跟催命一样!” “这不怪我,怪他,非得今天。”关桃红指天空,“晚上可能真有暴雨。” “真的不好意思,我就这脾气,性子急,什么事都过不了夜。”陈洪权上前握住何青屏的手,“只能辛苦大家了。”眼神不再乱瞟。 “人多事杂,特别是晚上,刨坟得要有顺序,得安排好。”何青屏看吊桥的人都拎着工具。 “都是信得过的,马上拉来一车陶罐,再来几个人,一定赶在天黑前完工。”陈洪权递给他香烟,“见你们来了,我就踏实了。” “我可不踏实,动了这么多人,万一生意不成,你就白忙了。”何青屏帮他点上。 “不会,本来就想这几天挖出来装罐,我爸下不了决心,昨晚又滑坡,他更坐立不安。”见他们都拿着手电和雨衣,“你们想得真周到。” 何青屏指豁嘴岭:“从左往右,同时挖四座,一层一层的来,人手万一不够,你就安排他们帮忙,他们的费用,我来出,一定不能急,更不能乱。” “明白了,我先过去,按你说的,三个人一座坟。”陈洪权抱一下拳,转身往桥上跑,“桃花,留几个人,帮忙搬罐子,免得上下跑。” “嫂子,用罐子干嘛?”小洁问。 “他爸说,过去迁坟都用陶罐,罐是泥捏的,表示没离开土,一个罐装一位。”嫂子接过他递的香烟。 “好办法。”何青屏对他们说,“二叔带三个人留一会,三叔、表叔跟着我,主要是不让那些人私藏坟里的东西,除了帮忙,不经陈洪权同意,谁都别向棺材里伸手,免得出现碰坏要赔偿的事。” “明白了。”三叔对工人们说,“时间不会长,慢也就三个小时,每人300,何老板付现金。” 见他们纷纷点头,三叔带一部分人上桥。 何青屏问鸿滨:“要不你和小洁回嫂子家等着?” “小洁都不怕,我也不怕,再说这么多人。”鸿滨心说这好容易赶上一次。 “哥,你放心,我帮你照看她们,跟这些鬼住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它们都认识我。”嫂子大声叫。 众人笑过一阵,何青屏领她们上桥,听见喇叭声,回头见一辆灰头土脸的蓝色小卡车驶近。 自上桥,鸿滨一直望着桥下滔滔洪流,一阵风吹来,她突然搂住何青屏:“天啊!桥在晃动。” “别往桥下看。”小洁到她身边搀扶,“平视前方。” “哎呀,又不是伤员……越晃越厉害了。”鸿滨回望桥头。 “完了,你有恐高症。”小洁抚摸她的胸口。 “小洁、嫂子,你们先过去,人越多,晃得越厉害。”他单手搂紧,朝她们挥挥手。 小洁拉嫂子快走:“你搀着她,走慢点。” “能行吗?”他见鸿滨脸色略显苍白,笑得也勉强。 “怎么腿发软呢?丢死人了!”鸿滨产生走回头路的想法。 他见她们快到对岸:“但愿晚上别起大风,不然晃得更厉害。”把背包移到胸前,蹲下,“快上来。” “这不让她看笑话吗?”她趴上背。 “总比等会尿裤子强。”他抱紧她的大腿,“闭上眼睛,跟我说话。”加快脚步。 “这会就想尿,尿你身上……”她闭上眼,一股从未有过的温馨从他背部传来,立即渗透四肢,沁入心脾,心说他还是挺呵护自己的。 “到此一游,也是蹲桥上,尿河里。”她的双臂越箍越紧,体重变轻,当他小跑,桥身晃动更明显。 “嘻嘻,那找个时间再来,明月当空的晚上。”她希望桥更长一些。 “估计当晚就得发大水。”他联想她说的情形。 “那没关系,水再大,也冲不了豁嘴岭。”她觉得自己跟着长发一起在飞。 “那就再上铁拐山,先贴一告示,逼着所有人立即迁祖坟。”他觉得意境不错。 “哈哈,人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用大水冲来金沙万两……”感觉他慢下来。 “还万两呢,下来自己走。”小洁大喊一声,从后面抱住她。 “这么快就到了!”鸿滨挣扎着跳到地上,见她佯装气恼,“就刚才,我们发了大财。” “注意脚下,别被万两金沙给埋了,就变成刨你了。”小洁指地上,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回去时,让他背我。” “小气!”鸿滨见前方十多米处有两人多高的泥石堆挡住去路,遍地都是大小不一带着泥土的石头,“不会塌掉吧?” 嫂子正四肢并用往上爬,从豁嘴岭下来的土石几乎波及吊桥,笔直的青石梯右侧数米处成了垂直绝壁。 “趁没塌掉,赶紧上。”他冲上泥堆腰部伸出手,仰望低垂天空,“小洁,只要下雨,你和嫂子带鸿滨先下来。” 第128章 柳冢 “你也担心?”小洁借力攀到上面,伸手给鸿滨。[] “情形复杂,小心为上,不能被困住。”他扶住鸿滨往上推。 上到顶部,嫂子双手叉腰望上面,下面几级一米多长的石梯严重倾斜,他找准落脚点,纵身跳跃,跟着弹到安全石梯,她们依样画瓢,紧随而上。 “嫂子,趁今天,等会让表叔带人把你家祖坟起了。”他见每隔七层坟墓,便有一条青石路环绕,像缠绕豁嘴岭的飘带。 “起坟?”嫂子大为不解。 “埋在哪里,再商量,放心起吧。”他边爬边望,铁拐山下似有大片淤泥,再遇暴雨冲涮,定会造成更大破坏,“豁嘴岭快撑不住了,这石梯如华山道,独一条,冲塌了,上都上不来。” “有的地方能上,不过又陡又滑。”嫂子看她们无异议,顿时心安,“没多余罐子。” “小洁,给二叔打个电话,让送罐子的人再送7只过来。”他指对岸,那边卸完陶罐,正关车门,部分人已上桥,连成一条线,每人左右都提着用绳子串起的罐子。 “哥,谢谢你!”嫂子泪眼朦胧,笑自己枉费无数心机。 何青屏放慢速度:“今天忙完,朱心志的祖坟不再签协议,只上来这一次,要来得及,只在山下收购,下山后你就告诉他。” “好的。”关桃红暗觉愧疚,“七弯八拐的想法敌不过天意,老天爷才是直肠子一根。” 小洁收起手机:“二叔正跟送罐子的商量,我让他多付运费。”见陈洪权正朝下挥手,牵着鸿滨紧随。 顶上有三株茂盛的苍松,像硕大的华盖罩着山顶,一株松树旁卧着一块巨大狰狞的怪石,中部凿出不规则的光面,上面刻着“柳堡冢”三个黑色大字,字体怪异,笔锋犀利,仿佛看见当年书写时的醉意。 小洁径直带她们到石头跟前,掏出手机拍照。 “开棺时过去。”陈洪权指石板路尽头,“我家祖宗占四层,每层十一座。”又指侧下方,“每七层有条路围山转一整圈,近四百年历史,我家祖宗首先开辟这里,位置也最好。” “居高临下,有点中山陵的意思,很壮观,一座用石头垒起的博物馆,很可惜。”何青屏取出相机,边调边拍。 陈洪权指上面:“以前是六棵松树,靠边的三棵全掉下去了。” “哦,我们看过朱家陪葬《笔记》,你也找到了?”何青屏拍铁拐山。 陈洪权笑笑,坦诚的说:“说实话,很多年前就偷偷看过,不是册子,是一块黑紫色绸缎,用白色丝线绣字,我爸把它藏在顶棚上的铁箱里,字不多,却清楚,姓名与石碑上的对应,核对过无数次,这一层,除了面前这两座没有陪葬品,其余九座都有,所以不甘心跟你那样合作,用碗盖着一颗骰子,猜大押小,全凭运气,出入太大,我受不了不说,我爸更受不了,祖坟未迁,又添新坟,就大不孝了!” 何青屏点头:“这样也好,当面过手,希望你能饱蘸祖宗福荫,重新树立陈家声望。”见山下有人上来。 “对祖宗来讲,老天在造孽,对我们来讲,又多亏了它,我爸只要活一天,我只能望山兴叹,真心话。”陈洪权递给他香烟,话锋一转,“取出后先验货议价,再下山兑现?” “山上之事尽量山上解决。”何青屏展现底气,接着拍越来越清楚的拎罐人。 陈洪权指他的背包:“希望它等会背在我身上。” “我也希望。”何青屏又拍怪石,发现她们没了影踪。 “挺佩服你的,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想都想不到,原来那些收古董的,个个像做盗墓贼,抠得不得了,手像挖耳勺。”陈洪权朝山下喊,“我这里需要九只。” 这时,刨第二座坟的人朝他们招手:“权哥,准备开棺了。” “来了,我们过去。”陈洪权招呼一声,扔掉烟头。 “我找一下她们,马上来。”何青屏正想上去,见她们一起露头,“开第一口棺了。” “这么快!”小洁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条白毛巾,“你要想看,最好先系上。” 鸿滨也摸出一条:“真有些紧张!等会抱紧我,别让棺材把我吸进去。” 见小洁帮她系好,何青屏拉住她的手:“你们就站这头,打开后再靠近,看一眼就可以了。” 每座坟周围三个人,有几位光着膀子,第一座和第三座坟露出腐朽的上翘棺盖,第二座露出半个棺身,腐朽较严重,三叔招呼他们站到棺尾,一起用力把钢钎倒着插入棺下缝隙。 另一侧的陈洪权望望何青屏,见他点头:“开!” “听我喊,同时往上提。”三叔腰部下沉,双手紧握钢钎,“一、二……起。” 棺材尾部猛地被抬起,发出一阵难听的嘎吱声,当钢钎越吃越深,上撬力道更足,终于听见一连串木头断裂的声响。 三叔大喊:“停。”拎起身边一把12磅铁锤走到坟头,“挺结实的,你们往上撬,别松,我从这边往那边敲。”话音刚落,抡圆铁锤猛砸棺盖,碎木纷飞,敲击声回荡,连续七、八锺,棺盖终于向后移动,跟着又是几锤。 “再撬几下,就可以抬盖子了。”三叔扔掉铁锤,被旁边的表叔拾起。 “不愧石匠出身,这锤子使得即准且狠。”陈洪权给他们递烟,“味道很大,先点上,这坟里是我最顶级的奶奶,豁嘴岭上的第一人,巧,开棺也是第一个。” “说明她急着想见你这个龟孙子。”有人调笑。 “确实,好了,干吧。”陈洪权对下面新来的人吼,“三人一组,越紧挖,动作要快,盖子掀开后,等我来拿里面的东西,谁要私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摸出两包香烟扔到下面。 何青屏退后,也递给她们香烟,鸿滨对周围的烟雾浑不在意,反倒希望自己也会吸。 当第一座传来撬裂声响时,三叔他们合力抬起盖子放到地上,看见棺内紧裹的白色织物,颜色发黄,竟无丝毫损毁。 陈洪权走到棺材旁,双手合什,大声说:“最顶级的奶奶,麻烦您给最顶级的爷爷讲一声,是老天不容豁嘴岭,不是我这个龟孙子不孝顺,今天是来请你们移驾的!”以拳重敲额头,接着捡起地上钢钎。 三叔见何青屏使眼色,叫道:“走,我们开另外的。”知道不想大家围观。 何青屏看鸿滨脸色发白,额冒细汗,搂住她的腰,慢慢靠近棺材:“没什么特殊的,就白骨。” 陈洪权用钢钎挑开白绫,露出完整白骨架,骷髅头已滚到左边角落,腕骨处赫然是一只翠镯,跟小洁的镯子成色相近,只是多了两道金箍,脖颈处有一串墨绿发暗光的佛珠,看不出材质。 这时,旁边的表叔正挥锤砸棺盖。 陈洪权犹豫片刻,伸手拿出它们,走到何青屏跟前,把珠和镯摊在手心:“与那绸子上写的完全一样。” 何青屏一五一十数佛珠,对她们说:“佛珠又叫念珠,分佩珠、挂珠和持珠,这串一共54颗,应是持珠,拿在手里的,过去的善男善女才有,表明持珠的人约束身心、帮助修行。” 小洁问:“挂珠就是官老爸戴的吧?” “那是朝珠。”见鸿滨脸色好转,扭头问,“知道是什么做的吗?” “上面没写,你觉得呢?”陈洪权故意试探。 “温润细腻,光洁晶莹,应该是一种什么石头。”何青屏拿起镯子,用毛巾擦拭一遍,跟小洁的镯子对比,“没有猪,要吗?” “没猪没关系,看价格,我这只才6000元,高了,就不要。”小洁摇头又点头。 “成色稍差,小洁说了价格,6000元,不清楚佛珠材质,就不收了。”何青屏把镯子放他掌上。 关桃红说:“开棺第一笔,必须得做。” “我也想啊!”陈洪权挨个看看他们,闭上眼,一会儿睁开,咬着牙说,“桃花说的有理,第一笔,不管亏赢,佛珠……2万。” 何青屏见两边棺盖已打开:“都不磨叽,夜色不等人,19000元,两件,另外,下山后我写一份收购清单,需要你在上面签字。” “这个没问题。”陈洪权急得直想挠头,才知道现场交易实不易,决定更加仓促。 “朱心志三样瓷器才2万多,可以了。”关桃红推他一下,必须帮忙促成生意。 “好,19000元,拿走。”陈洪权把东西塞到他手里。 何青屏用毛巾包上,递给小洁:“擦一下,再放包里。”打开背包拉链,摸出两捆纱票,“你也需要一只袋子。” 陈洪权接过:“还得退你1千。” “先欠着,不用数来数去的。”何青屏笑道。 “哈哈,这样省事。”陈洪权接过小洁递来的黑色塑料袋,掂掂手里的钞票,把它们投入袋中,“那接着看。” 何青屏指一下苍松:“这样,我们到上边等,你取出几样后,再拿过去,人少安静,说话清楚,不乱。” “好主意。”陈洪权拎着袋子朝表叔他们去。 小洁牵嫂子往外走:“你扶着她,别让她掉到坎下。” 何青屏暗笑,摸摸鸿滨额头:“很难受?” “上面阴气和戾气太重,头晕肚子痛,还想吐。”见他搂得更紧,她耳语,“大姨妈来凑热闹了。” 这时,又有四座坟开挖,男人们边刨边吆喝,上下二层一片大干快上的景象。 第129章 紫晶 见小洁拿出三件雨衣,忙着与关桃红把它们铺在怪石前。 “用这钱包给你当座垫。”他取下背包。 “太夸张了吧,管钱管到这份上,不怕沾上霉运?”鸿滨推开他。 “直接坐石头上,会受凉的,这都不懂。”他蹲下把包放雨衣上,来回按压,变成一只布蒲团。 鸿滨呆立原地,一股心痛的温暖携着心醉爬满心房,方才醒悟平时不是不照顾自己,是没给他机会,怪不得小洁对他百依百顺。 小洁抬头望她:“几十万的宝座,待遇不低,不舒服?” “终于发现自己的弱点,也有不适应的环境。”鸿滨伸手给她,“野性是假的。” “把你扔在沙漠或荒山里,满眼白骨,臭气熏天,就两天,你就踏踏实实做女人了。”小洁站她身边,突然想到什么,“老公,快过来看看。”拉着她去松树后面。 “看什么……”他顺着小洁手指往下看,密密层层的青石间,部分坟墓已刨开,空棺留在原处,隐隐见到零碎骨头,棺盖丢弃在土石上,如同豁嘴岭被轰炸过,与铁拐山相交的山脚处,淤积大片泥石,最下层的坟已被掩埋。 “挖坟,觉得不是为了迁坟,是来取里面的东西,所以看不见紧邻的几座坟同时被刨开。”小洁看看他的反应,“嫂子家就有七座祖坟,其他家都有很多座,为啥只刨其中一两座?” “哦,明白了,既然无力迁坟,取东西最要紧,那这一片不会有人管了,让老天爷重新埋一次。”他捏她的肩以示赞赏。 “的确是这样,都是迫不得已,你们不来,我也只好借自然来埋葬,活人为死人心不安,但总不能被死人折腾死!”关桃红唏嘘不已,“人穷了,内心就丰富,请你们别生我的气。(.好看的小说)” “嫂子,你见外了,我们都是直肠子。”他把相机递给小洁,“小洁和小梅暂时离开了,记着你说的话就行,夏家得靠女人,这边就交给你了。”招呼她们回到怪石前。 “我也是这意思,嫂子能张罗,多担带,有难处,就告诉我,我们忙外你忙内。”小洁疑惑的举起相机。 “哥,小洁,你们放心吧。”关桃红眼睛发红,泫然欲泣。 他摆几个拍照姿势:“等会你专门拍照,选好角度,把人和东西一起拍进去,留下当交易证据,嫂子拿毛巾擦拭,交给鸿滨保管。” “我都不会用。”把相机给他,小洁笑道,“花这么多钱,没白买。” 他简单讲过,她拿着相机到处拍:“是比手机有感觉,像记者。” 他刚点上香烟,见陈洪权兴冲冲的带着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人上来,那人怀里抱着用衣服裹着的物件。 “看来收获很大。”何青屏示意他们在雨衣边蹲下。 “大不大,关键看你。”陈洪权放下黑色塑料袋,“轻轻的放下!”双手捧住中年人怀里的东西。 “铜器?”何青屏以份量猜测。 “马上就知道。”待东西放稳,陈洪权的嘴角微微发颤,慢慢揭起衣服,众人立感眼前生辉。 竖立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紫色石头,正尽情吸收偏暗的日光,约40cm高,底座似椭非圆,自然天成,往上10cm处最为纤细,略带旋律,越往上越饱满,到上面突然紧收,露出高约5cm的圆滑顶部。 每个人脸上皆辉映紫色的痴迷,连何青屏也惊得合不上嘴。(.) “像什么?”鸿滨大叫一声。 “像你。”小洁一时忘了拍照。 “是你,标致的女人下半身。”鸿滨伸手抚摸。 其余人愣过再细瞧,真的瞧出女人身体的韵味,丰臀蜂腰,想象万千。 “抱起来,我看看下面。”何青屏示意陈洪权。 “好。”陈洪权半蹲弯腰,平着捧起它。 底部表层为磨砂面,露出一个梅花状的孔,整块石头中空,何青屏试着伸进一只手,越往上越空旷。 “放下吧。”何青屏对小洁说,“别忘了拍。”她“呀”一声,赶紧退后半蹲。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绸子上没注明。”陈洪权坐地上。 “应该是二氧化硅。”何青屏见他们露出惊疑不解,“二氧化硅结晶完美,就是水晶,结晶不完美,就是石英,紫色水晶。” “干什么用的?”陈洪权指底部。 “这是水晶灯罩,应该还有一个灯座。”何青屏曾在“佳缘公司”见过精美的青花和斗彩台灯,是清代专门烧制的外销瓷。 “哦,这下有些明白了,可过去没有电灯呢?”陈洪权依旧纳闷。 “它可能是从国外来的,没有灯座,只能算半件古董,这是缺陷,专配底座应该很精美,或者纯银,或是镀金。”何青屏指着底部,“孔如梅花,要配灯座,非常困难,工艺难度很大。” “这样啊,那我们抓紧,你开价吧。”陈洪权明白他的意思,想把它说成中看不中用。 “行,就不客气了。”何青屏瞟一眼小洁,见她蹲那痴痴凝望,“1万。” “兄弟,太低了吧,这么大的水晶。”陈洪权从地上爬起来。 “那你还价。”何青屏耸耸肩。 陈洪权看一眼中年人,急得直跺脚:“怎么都不能低于3万!” 何青屏用烟头在地上来回画,猛地抬头看鸿滨:“给他钱。” “啊!”陈洪权、关桃红和小洁同时发声,她一下跳起来。 鸿滨低头拉开包,抬起屁股,抽出三捆钞票,扔到黑色塑料袋旁边。 “接着来,别耽误。”何青屏又发烟。 “不耽误。”陈洪权再次蹲下,捡起钞票扔袋里,又从里面取出好几件东西,一一摊在雨衣上。 何青屏也不再细看,边指边说:“玉佩3千,小铜镜1千,鼻烟盒800元,印章4千,熏炉3千,金碗……这里家家都有金碗?”拿起掂掂,“4万,一共多少了?” 陈洪权一直扳着指头默默计数:“51800元。”接过金碗摸摸,“看在它的价格上,不讲价了。” “给5万,差你800元。”何青屏帮鸿滨取钱,把五捆钞票丢给他。 见陈洪权怔住,关桃红提醒:“你刚才差这边1千。” “对对,给忙忘了。”陈洪权装好钱,“这太痛快,我又去忙了。”拉上中年人转身就走。 何青屏朝他后背挥挥手,喊道:“先刨有东西的。”接过小洁递来的包放地上,关桃红边擦边装。 “老公,已经扔出10万了。”小洁见红红钞票往外飞,仍然心疼。 “傻姑娘,一天之内,我们的收藏就赶上张松了,像到自由市场买鸡毛菜,过瘾。”鸿滨见他把水晶移到怪石边,“回去就配灯座,手工敲。” “嗯,花多少钱都值。”他拿起熏炉和印章翻看。 “就这么一小块,4千呢。”小洁忍不住提醒。 “你看这颜色,像黄色的玉,如是田黄石,8千也值。”碍于关桃红在旁,他不好明说,“再过去拍几张。”留下鸿滨和关桃红。 “有好东西吗?”小洁偷偷问。 “那块水晶,能值50万,给你买的,冰洁,只有水晶才配。”他说。 “妈啊!我用这么贵的灯罩?还是卖了吧。”她见他不是开玩笑。 他亲亲她的脸:“那章如是田黄石,至少值8万,宣德铜炉,15万。”单独叫她,就为让她宽心。 “嗯,你看。”她指对面豁嘴山顶,乌云越来越厚,天色暗了许多,“要起风了。” 他拿过相机,见第一层只剩三口未开棺材,陈洪权带着两人,边往罐里装遗骨边大喊着指挥,第二层二座已露棺,另有三座正在开挖。 拍完,他想起第一次跟她来石足,没有她,不可能在向阳峰上取得成功,没有她,现在不可能站在豁嘴岭上,她的确是幸运星,虽然没得到带猪的手镯,却得到罕见的紫色水晶,无疑是对她的一种神赞。 紫气东来,喻示一切兴旺吉祥,而她就是自己的紫气,那紫水晶,是她完美的化身。 “你去告诉她们,我去跟陈洪权说,我们下山。”他果决的说。 “不收了?”她惊讶。 “收,到桥头等着,跟我们在这里等,完全一样。”他知道从陈洪权手里接过的东西,必定来自坟里,不可能想着事先挟带什么上山,吊桥是唯一通路,站对岸也能看清这边情况。 “心疼她了?”她追问。 “心疼你们,绝不让铁拐山拐走豁嘴岭上的紫气,你们才是我的一切。”他指天边乌云,“把雨衣全留给他们。” 第130章 青釉 他抱着紫水晶站在岭下的泥石堆上,见她们相互搀扶下到平地,内心一阵轻松,慢慢向下滑行后,一下蹦到石板上,吓得她们一起伸手搀扶。 “哥,你们过去,我还得上去。”关桃红指山上。 “那你快去,现在就让表叔带人挖。”他发现关桃红挺细致的。 “知道了,到我家拿水喝。”关桃红爬上泥堆,“等会让陈洪权到我家找你们。” “你别管了。”小洁朝她喊完,背上包,“水晶给我,你背她。” “不用了。”鸿滨退后一步,扭身朝桥上去。 他紧追几步:“风大,晃得更厉害,真会吐的。”蹲下背上她,“我们先过去,然后接你。” “不用,没多重。”小洁有意跟他们拉开距离,觉得她跟平时判若两人,胆子只有针尖大,上桥后感觉晃动明显,扯着嗓子喊:“快把眼睛闭上。”桥面变成未来的路,剧烈晃动后,一切趋于平顺,低头看水晶,又是一阵百感交集,身上携带的东西动不动就价值百万,而且是自己的。 听见一声尖叫,吓一小跳,见鸿滨刚跳下背,催他过来接,也加快步伐。 他接过水晶,微微喘息:“也背一下你。” “我就站这里,你先把它抱过去。”小洁觉得主意不错,见他真的跑动,也跟着跑,“会把人家气死的!”哈哈笑不停,转眼到了鸿滨身边。 “我可不像你,床上都没气死我。”鸿滨牵着她往宝马去。 “我就小气,他为了你,才提前下来的。”小洁冷哼几声。 “小洁,把前面塑料袋拿出来。”他把水晶放地上,刚打开后备箱和旅行箱盖,听见手机响。 小洁给他袋子:“奇怪,是嫂子。”接通“喂”一声,“……有人在你家等着,什么意思……啊!人多吗……不是亲眼看见从坟里出来的,不收的……你等等……” “有人要卖古董?”他问。 “嗯,好几个人,听说我们正收,就赶到她家了……”小洁正说着,那辆送罐子的车开到桥头停下。 “我们不能离开这里,要卖,让他们来这里。”他让小洁回话,见两人卸下罐子,拎着上桥,卡车调头。 鸿滨到路边眺望豁嘴岭,上面的一座座坟墓变成大都市的林立大厦,人缩成不同颜色的蚂蚁,内心涌出从战场归来的感触,跟死亡越靠近,对生存的理解越深刻,不仅认识到弱点,连生命也随着脱胎换骨,生存让人毁灭,死亡同样可以让人重生。 在一瞬间,她从坟堆里看到未来,从他身上悟出如何融洽相处,必须清除身上那些偶然闪光且刺人眼睛的亮点,像他和小洁一样面对人生,不再畏惧不堪回首的往事,它们是过去,是生命中的几块白骨,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女人,已被埋进豁嘴岭的腹部中央,连魂魄都不可能再腾空游荡。 “悼念亡灵呢?”小洁搂住她肩膀。 “在悼念自己。”鸿滨把头靠她肩上。 “不用这么沉痛,我跟你不一样,曾面对太多死亡,多到噩梦都不理我了。”小洁开导。 “所以,在精神上你是个强悍的。”鸿滨讲心里话。 “哪有,不外乎疼痛变成麻痒,又转化成平淡和珍惜。”小洁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鸿滨嘻嘻笑,接着一声长叹:“做梦想不到会过这种日子,信马由缰,与之前三十多年截然相反。” “多好啊!迟到的回归,从城市回到自然,从人工奢华回到朴实生活。”小洁尽量领悟她的意思。 “嗯,你可要记住,不能从朴实陷入人工奢华。”鸿滨用暗示打预防针。 “已够奢华了,用不完的钱,加上你这个坏女人,堕落到无法再堕落,结果反成了升华,一种摸得着、吻得到的幸福,世上没几个女人能做到。”小洁想起小梅和那一耳光,脸上立时火辣辣。 “当你是夸奖,哎,他要干嘛?”鸿滨指移动的车。 “掉头,说随时好逃跑,认真雕琢细节的坏男人!”小洁眯眼笑。 “让人死去活来的坏男人!”鸿滨愤愤的说。 “他说收工后住宾馆,明早自驾去申市。”小洁把她脸上的愤愤抹去。 “真的?”鸿滨差点跳起来,“路上得好多天,我得性福死。” “想点正经的,你的大姨妈能同意吗?”小洁又冷哼。 “忘了!把它撵回去,不然会憋屈死……”鸿滨指来的方向。 “哟,真来了!幸亏‘藏堡’和‘盛夏之滨’地方大,否则都摆不下。”小洁领她上前,又回身朝他招招手,喊,“一共有几件?” 拎着一只大纸袋穿红衣的中年妇女说:“好多呢。” 小洁与鸿滨对望一眼:“不就你们三位吗?” “我们打前站,有些人过会就到,下午镇上就传开了,说你们收价高。”妇女说。 “天啊!”小洁想起要上山的原因,“都是从豁嘴岭刨出来的?” 白发苍苍的老人说:“全是,这一阵连续下大雨,大家心慌,没钱迁坟,只好先刨出来买,卖完再买新坟,但愿能来得及。” “小洁,带他们到这边来。”何青屏站在宽敞的桥头喊。 小洁冲他晃晃手,领他们过去:“我跟嫂子说不收,她让先看看。” 妇女急道:“陈家那么多坟,东西肯定多,就一起收了吧,当做善事。” 何青屏再次打开后备箱:“一件一件的来。” “小伙子,是给现钱吗?”一直不说话的大妈开口。 “对的。”见他们犹豫,何青屏拎出背包打开,“够吧?不过有些东西不收。” 六只瞪大的眼珠子差点掉包里,大妈说:“够,肯定够。”蹲下从袋里取出一只黑罐。 何青屏双手接过,见上面雕着一首诗,配有优雅的兰草雕饰,大部分金粉脱落。 “我家祖宗是个文化人,当年就惦着用这笔筒当陪葬,值多少钱?”大妈问。 “知道这是什么材质吗?”何青屏反问。 “曾听公公说过一嘴,好像是红木。”大妈回忆。 “嗯,从分量看,的确是上好木头。”何青屏把笔筒递给小洁,“毕竟木头,值不了太多钱。” “总得给个价吧,放屋里没用,镇上有文凭的多,没几个真正文化人。”大妈抱怨。 “那好。”何青屏心说幸好家里有根雕,不然肯定眼前黑,随口道,“1200元。” “那李瞎子还说对了,真值上千块。”大妈伸出手。 何青屏见状,不禁暗乐:“等一下。”从包里取出黑色笔记本和笔,“我写好,您签字,表示领过钱。” “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能找你要回来。”大妈调侃。 何青屏低头写上:“红木雕饰笔筒,1200。”把笔递给她,“这是凭据,我回去还得交差。” 大妈听他这么一说,没了意见,歪歪扭扭的签上大名,接过鸿滨递来的钞票。 “老婆子,到一边数,多卖了400元。”老人从怀里摸出一只红色小布包,“我家老祖宗爱酒如命,非得用小酒杯当陪葬,你给看看。” “您先打开。”何青屏示意小洁不要接,怕遇上碰瓷的,一时说不清。 老人哆哆嗦嗦打开布,露出一只青釉小杯,何青屏双手取过,似曾相识,想不起在哪见过,闭目细想,才想起拍卖会画册上有这样一只杯子,跟自家蓝釉瓶间隔一页,只是记不得起拍价。 “觉得它是个玩意吧?好东西!”老人自吹。 “您是卖家,打算卖多少?”何青屏改变报价方式。 “我要价肯定高,你会给吗?”老人用拳拍胸口。 “你报来听听,看出入大不大。”何青屏不理他虚张声势。 老人坚定的伸出三根手指:“低于这个,不卖。” “具体是多少?”小洁哭笑不得。 “3千!”老人右脚狠狠蹬地。 何青屏哑然,想起帮小洁还债的情形:“大爷,你要3千,我给你3千2,小洁,给大妈再添1百。” “啊!不会是**吧?”老人顺手抢过杯子。 何青屏指指河对岸:“那陈洪权已跟我做过近十笔生意,用的都是这包里的钱,我等他们下山,一时不会走,你们可以去验钞。”心说人真的奇怪,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 “3千2,大爷,您还卖吗?”小洁气恼到想扭头而去。 “忘了陈洪权,他可是新柳镇的棒老二,你们不敢骗他的。”老人见大妈又接过1百,“赶紧数钱,要点猪耳朵、卤牛肉,晚上好多喝两盅。” 等老人签完字,小洁把钱给他:“大爷,我们都没怀疑杯子是假的。” “从坟里出来的,能假吗?这年月只有贼盗墓,没见过贼把东西塞坟里的。”老人沾上唾沫数钱。 “大姐,你呢?”何青屏问中年妇女。 “我等当家的过来。”她显得焦燥不安。 大妈对她说:“那我们先走了。”刚走几步,又掉头回来,“别人都是少给钱,第一次遇见多给钱的,谢谢你们了,王醉仙,跟人家说谢谢。” 老人数过三遍,点点头:“谢谢了,今天真见到把东西塞坟里的贼了。”大妈大声笑骂,拖着他离去。 见他们走远,妇女又看看周围,悄声说:“主要不想他们知道,卖了钱,大家一嚷,穷亲戚都上门了。” 第131章 战果 鸿滨忍不住讥讽:“一定价值连城。[]” “你蒙对了,值钱是肯定。”妇女蹲下,从纸袋取出覆盖衣物,露出一只六成新的浅绿纸筒,竟是字画。 “从豁嘴岭下来的?”他极力隐蔽兴趣. “上周,找人从上面请下来的,再不刨,不定哪天别人帮我刨了。”妇女双手握筒,像准备冲出去炸碉堡的战士。 “看纸筒,可不是老东西。”他激她快点打开。 她把筒抱在怀里:“我爸69年死的,算整死的,66年开始‘破四旧’,他每天惶惶不安,那年我11岁,记事了,爸死前对我妈说,把这里面的东西一起埋上山,说这样才安全,刚改革开放,妈就死了,所以这东西只有我知道。”抹一把眼泪,擤两下鼻涕,继续语无伦次,“我妈上山晚,埋在最下面,坟被埋了,现在想给爸找个好地方,想上双龙山,可罐子在家里放了快一个星期,没钱买,想来想去,只有卖它。” “那些年毁坏好多文物,枉死好多好人。”他觉得她讲的合情合理。 “看前,把价格说好,要,不讨价还价,不要,我另外找人。”她抱得更紧。 “你说吧,多少钱?”见她眼里充满惊慌和怀疑,他断定不是伪装。 妇女伸出右手,猛地打个六的手势:“6万,还看吗?” 何青屏起身,摊开双手:“东西是你的,让不让看,你做主。”自己要主动,她反倒退避。 “拿来就是想让你看,你接受价格吗?”她将执拗演绎成霸道。 “你已经说过,要,就不讨价还价,要,终归是要看的。”何青屏体会到她的乖张。 她审视她们的表情:“好吧,这么漂亮的女人应该不是坏人。”轻轻取下盖子,倒竖纸筒后抽出,“画,明代画家的。” 何青屏与鸿滨对视一眼,一起蹲下:“你慢慢的展开,然后再看。”深知一旦出错,她会更加神经质。 她把衣服垫在地面,右手紧握,左手拉动,秀丽笔墨立即映入眼帘,画宽约35cm,长75cm,横幅,幅面比一般古画小,更为精致,居中偏左是一首诗,四周全是印章,足有二十余枚,题为《观海图》。 他仔细看题跋:“董其昌,明代著名书画家,字画双绝,对了,还是申市人,看来喜欢去海边。” 鸿滨蹲他的侧面:“我也记得,上次查唐寅的画,专门看过古代书画家的资料。” 妇女两眼放光:“你们这么了解他,那肯定知道我的报价不高。” “大姐,不瞒你说,毕竟我们不是鉴定专家,只是单凭感觉,还有对你的信任,收购古字画,都很慎重,赝品实在太多。”他忍住不用手碰。 “这可不是赝品,买卖是两厢情愿,就看你们了,我确实等钱用,不然,价格还会高。”妇女眼里充满期待。 “你感觉如何?”何青屏第一次征求鸿滨意见,知道她曾琢磨过那几幅古字画。 “觉得没什么问题,跟那些字画产生的直觉一样。”鸿滨示意小洁蹲自己身边。 “大姐,我们要了,现在就付钱?”他第一次担心卖家反悔。 “真的?”妇女激动得又流眼泪,“根本没想过会卖出去。” 鸿滨笑道:“这你是遇上他了,前两个月,刚收了四幅,对字画情有独衷。” “小洁,给她钱吧。”他在笔记上写下,“董其昌《观海图》,6万元。”把本子和笔递给妇女。 她拿地上衣服擦眼泪和双手,颤抖着签名:“我叫陆玉凤,太谢谢你们了!” “陆大姐,用衣服把钱包好。”小洁把一摞钞票递给她。 “我知道,画是你们的了。”陆玉凤见他卷画,忙着数钱的捆数,起身不住弯腰致谢,“我也凭直觉相信你们,就不细数了,谢谢你们!”朝来的方向急走,接着变成一路小跑,像一团正在跳动的火。 “路上不要耽误,直接回家或去银行。”小洁仍在喊。 “真想不到,居然有这样的意外收获。”鸿滨感叹。 “居然有连锁效应,原来想得太复杂。”他把画放进箱子夹层,紫水晶躺在一堆小衣小裤上。 看天色擦黑,小洁望迷蒙山顶:“不知道豁嘴岭究竟有多少宝贝?” “胃口挺大,干脆把豁嘴岭搬回去。”鸿滨摊开手掌,“哎,下雨了。” 这时,远处又传来大呼小叫,六个人指指点点的朝他们奔去。 比预想速度要快,冒雨把关桃红的七只罐子卸进屋,时间刚过7:30分,到宾馆开完房,不到8点。 “我快散架了,只想泡澡。”鸿滨捂着肚子倒床上。 “你先洗,我们清点战果。”小洁坐床上蹬掉鞋,帮她揉肚子,“40万收70多件,好残酷啊!” “卖时更残酷。”鸿滨梭动身体,双腿架他肩上,沾满泥的休闲鞋乱晃,“估一下,值多少钱?” 见他懒洋洋的伸出二根手指,小洁说:“一下午挣200万,挺不错的。” “学没学过算术,再加个零。”鸿滨也揉她的肚子。 “我没觉得有太值钱的,就紫水晶,怎么会用它作陪葬?”小洁仍觉得不可思议。 “幸亏你觉得不值钱,给嫂子5万,她很满足。”他发挥联想,“死的是个年轻女人,或许水晶是她的嫁妆。” “或许留过洋,是她把水晶从国外带回来的。”鸿滨跟着掺和。 “也或许她天生喜欢紫色,紫衣紫花紫被,外表清冷,性格孤僻。”小洁觉得这样胡言乱语挺有意思,“就像我们沈老板,呵呵!” 鸿滨收起笑容:“你倒提醒我了,‘藏堡’卧室以紫为主,床周围配紫色蚊帐,铜镜重新打磨,悬挂的墙壁涂成紫色,水晶灯一开,屋里紫色紫香,到晚上,我俩都穿紫色唐装睡衣,神秘得要死,你老公也会性福死!” “真能异想天开,不过挺美的。”小洁不禁神往。 “装潢公司会请我兼职的。”鸿滨坐起来,“另外,让他对着实物一件一件讲给我们听,所有的都要学,这个来钱快!” 小洁不住点头:“还是感觉2000万太夸张。” 他坐到对面沙发:“那幅画,至少3百万。”见小洁张大嘴,他接着数,“佛珠,墨绿玛瑙,60万……” 小洁到他身边:“别数了,再数,多的都出来了。” “那只青釉小杯,就值20万,后面拿下山的,没细看,像估堆买萝卜,玉如意,说不定是御赐之物。”他为她点上香烟。 “什么世道啊!钱都不是钱。”小洁朝她喷口浓烟。 “都是奶粉钱。”鸿滨不闪不躲,鼻子里仍残留着豁嘴岭的浊气。 “朱心志让等一天呢。”小洁纠结。 “金碗有了一只,铜镜一大一小,他的,就看那套《情僧录》。”他想放弃。 “对了,为啥收熏炉,不收铜镜?”鸿滨坐地毯上。 “明朝,因国库空虚,朝庭主张节俭,民间金属日用品很少,宣德炉有特点,器型简朴美观,存世量少,看底款时须注意,字似瘦金体,‘德’字缺心上一横,多半是真的。”他把烟头掐灭,“过去女人死后,大多用铜境陪葬,虽易锈蚀,却不易损毁,铜镜拍卖最高上过千万,必须是春秋前的古铜镜,明朝之前的铜镜市面上太多。” “说道这么多,也是,朱家和陈家一下就冒出九面。”小洁把只抽了一半的香烟递给他。 “所有东西让朱子敬过目,同时拿一部分请拍卖公司专家鉴定,才不会漏掉值钱的东西,同为铜镜,年代、器型、纹饰,铜质等,都对价格有影响。”他接着抽她的烟。 “陈洪权留下四件,应该很值钱吧?”小洁赶紧抢过烟头。 “不管他,30多万收了他近50件东西,细算一下,他还不如按双龙山二十座坟的标准。”他发现世事难料,关键不能一条胡同走到底。 “还真是,我们反倒捡便宜了。”小洁接着抽。 “有滨姐,一件就把本钱卖回来,渠道才是挣钱魔方。”他玩弄打火机,“说不定陈洪权还会让嫂子找我们,收他剩下的东西,他想卖好价格,难。” “豁嘴岭基本被收空,下一个豁嘴岭是哪?”鸿滨突然问。 “不知道。”他和小洁同时愣住。 “只有老天知道,应该尽量多收,每一件终归要嫌钱,‘藏堡’也得武装。”鸿滨未雨绸缪。 小洁说:“反正耽误了,就多呆一天。”面孔一板,“洗澡还是吃饭?” “你们放水,我叫外卖,两头不耽误。”他起身拿手机。 “我这会能吃掉一头小猪。”鸿滨又揉肚子。 “我能吞下一条蟒蛇,它肚子里还有一条眼镜蛇。”小洁气得直瘪嘴。 “你真厉害……糟了,小衣小裤都在车里。”鸿滨怪叫。 “我直接送外卖,随便把箱子拎上来。”他到门口,又折回,“差点忘了,收到拍卖公司短信,说医书要参加秋拍,得尽早把实物送到申市,谁来送?” 第132章 绸缪 “只能小梅了。”小洁皱眉头。 “给她提前打声招呼吧,好腾出时间。”他开门出去。 “尽管不乐意,只好取消自驾,让小梅把书送到这里,我们坐飞机。”鸿滨感觉她不愿意小梅进“藏堡”。 “自驾能经过他老家,说春节有空,到时未必。”小洁拿起手机,“趁你我都在。” “那你早说呀,小梅送过来,我们照样可以自驾。”鸿滨想难得这么宽松,干脆再晚回几天。 “这次没带上她,肯定有气。”小洁点击。 “把今天收的镯子给她,气就消了。”鸿滨想弄清她对小梅的态度。 “能卖好几万呢!”小洁盯着手机发愣。 “知道你不是舍不得,是不想见她戴相似的镯子,可镯子都是圆的,那只有金有玉,挺适合她,当送的陪嫁。”鸿滨敦促。 “镯子代表某种意义,她可能也这么认为,担心她惦记这种生活,明白了?”自那晚到小梅房间探访,两人一直没讲过话,小洁深知小梅性格独特,与她酷似。 “不会吧!”鸿滨暗吃一惊,想起当年的自己。 “那天她闹脾气,就是苗头,见我们这样,她很迷惑,一下没了方向,你最有体会,稍有不慎,青春就会搭进去。”环境突变带来巨大心理落差,小洁觉得自己刚适应,更别提不知个中真味的小梅。 “有道理,那让姐在凤凰城给她找对象。”鸿滨渐渐领悟她的担忧,小梅已站在十字路口。 “到凤凰城时间虽短,眼界肯定高得吓人,大家宠她,条件优越,再到‘藏堡’和申市洗几天眼睛,眼珠子能滑到头顶去,这不是乱猜,太了解,我会满足,但她不会。”小洁喜欢这样交心,想让她出主意。 “你这成了操心命。”鸿滨心想不如让她对小梅产生某种绝望,至少能把她按在岸上,“人人都有自己的路,不用愁,愁也不管用,该来的必定会来,她是否走错路,只是我们认为,她不会这样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你老公说过,眼泪和痛苦才是真正的人生。” “说得也是,我要总这样,今后都教育不好孩子。”小洁背靠沙发蹲下,“你看,‘休闲一夏’刚开张不久,她对开连锁特别起劲,因为是在修大池子,进了‘藏堡’,她可能扔掉开连锁的热情,努力留在申市,知情娱乐节目的事,能在凤凰城安心呆三天,那我是她的妹。” “这有些杞人忧天,她是水做的,喜欢漂流,流来淌去,总有一天会找到大海,那就是她的位置,再说,今后你这大内总管不一定能忙过来,假如当初我独自包打天下,就不会雇那么多人,缩手缩脚,公司不会有今天,小梅真是第二个我,是好事,摊子越来越大,需要更多可靠帮手,她总不至于大闹天宫吧。”鸿滨觉得瞎操心也是一种病。 小洁偏头思量:“放手任她折腾,开心或痛苦,都是她自己的事。” “对了,我走过漫长的轮回路,父母急在心里,有用吗?为啥唯独跟你老公处得来?不管我走什么样的路,他都觉得正常,并支持,尽量帮我减轻包袱和痛苦,他的选择也同样,排除多少阻碍,婚姻、孩子、工作和习惯的环境,硬要回老屋写书,疯不疯?疯,痛苦吗?痛苦,如果他不这样做,会更痛苦,幸好遇上我和你。”鸿滨想起拿她当药引子的事。 “原来总把你挂嘴边的。”小洁想起云明路上的争吵和更要紧的,“你见过那个孩子吗?” “是说那个女儿?”鸿滨连连摆手,“这个你更别惦记,几次我想去见,他说没必要,理由很直接,说人的每个阶段是相互封闭的,各个阶段的人或事来回串,就成了互相干扰和破坏,结果只有一个,所有阶段都过不好,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连小梅都屏蔽,更要屏蔽那个孩子。” “狠心鬼!总不能啥都不做吧?”小洁明显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豁嘴岭上那么多白骨,它是坟山,从别的星球看,地球也是一座大坟场,每根白骨都是情感和故事,家家惦记迁坟和墓葬,人死了几百年,都舍不下内心牵挂,忘不了祖坟上的青烟,也可以说,地球还有另一种大气层,由情感与残酷混合交织,对现实世界来讲,一切都没变,照样旭日东升,照样每天死那么多人。”鸿滨勒住舌头缰绳,“他说真正的贫,别人扶不起来,不能自食其力,救济再多,也能花光,同理,人不可能完全照顾或替代另一个人,即使是儿女,真有了双胞胎,要走出上一代的误区,提供成长环境,但环境必须利于他们独立生存,情感与残酷并存。” “你在暗示我惦记帮这个、扶那个,惦着亲情与良心,不知不觉中成了责任,也会成为小梅和那个孩子的束缚,对吧?”小洁坐她身边。 “有点,今后可以暗中相助。”鸿滨觉得已说的够多,“让她尽快过来。” “嗯。”小洁拨手机,响过七、八声接听,“闷着干嘛,姐都不叫了……忙?忙得嘴都张不开……去跟姐商量,把那套医书带回家……喊什么呀……什么时候?越快越好……什么?等会开车往回赶,你还没跟姐说呢……一个人开能行吗?记得用导航……不管你了,记着,要那套医书,不能缺一本……嗯,有事赶紧打电话……拜。” 鸿滨拉她进浴室:“人手越来越紧,小梅有合适的同学,让她带两个过去。” “招聘由姐负责的。”小洁打开水龙头,试水温。 “别管那个,小梅的第一任务是帮张松把连锁店开起来,同时为她预留空间,带去的人要精明强干,只会端盘子的不要。”鸿滨脱掉牛仔裤。 “那让嫂子也过去。”小洁看她下面,“幸好只有一点。” 鸿滨低头看看:“这边得有女人留守,过去的人不能反过来牵制她,不是争什么权,是培养后备干部,看好小梅能把‘休闲一夏’发展起来。”预感关桃红能做事,也能败事,且败大于成。 “主要想学他不乱掺和。”小洁懂她的本意,仍觉不妥。 鸿滨急得直喊:“哎呀,你老公才不管这种事,开心还来不及,记住你是根,根对每条枝节不偏不倚,谁能成长,就给谁养分。” “哦,当老板的诀窍……糟了!得给他打电话,买卫生巾。”小洁往外冲。 “对,考验他一下,爱不爱我们,不看别的,能买卫生巾就是证明。”鸿滨边脱衣服边笑,想象他付款时的扭捏表情。 小梅的车速,远远超过太阳升起和鸿滨体力恢复的速度,一个电话把他和小洁从梦中惊起。 他穿好衣服,进浴室洗漱:“给她冷敷一下,最好起来。” “套着睡衣呢,别管她……”小洁听见敲门声,“这小梅跟打仗似的!” 刚打开门,拎着两只黑色背包的小梅跌跌撞撞往屋里闯,一头栽在床上:“别说话,先睡一个小时。” “你哥在睡觉。”小洁嚷一句。 小梅骨碌碌的爬起,扭头见他站身后笑,接着又一头栽倒,拼力伸出一根手指:“就一个小时。” “脱鞋,快进来。”鸿滨睁开干涩的眼睛,掀开被。 小洁帮她脱鞋,她挣扎着往前爬:“好舒服啊!” 他拎起地上背包,轻手轻脚的拉小洁到里间:“真累坏了。”把它们放椅子上。 “太快了,肯定开的那台宝马,要吃很多罚单的。”小洁直摇头。 “她精着呢,会按导航提示。”他从床边拎起背包,找出两件东西,“除了镯子,把金镶玉吊坠给她,正好配项链。” “嗯。”小洁接过放床上,“重新整理一下吧。” “等一会。”他拉她坐下,“不要担心小梅,如果你为她创造了机会,而她把握不住,这也没什么,只是说明她不适合,我到时给张松打个电话,明确一下小梅的位置,我姐就守好第一家店,其余的让小梅配合张松去弄。” “她年轻,性子又急。”她主要担心何青榕有不同想法,夏氏毕竟是外姓。 “你就这样想,开两家新店投入60万,万一不成,就当收的两件东西弄丢了,顶多损失2万,她愿意,到时从头再来。”他搂她入怀,“我跟姐也好好说一下,等年底,如果有赢利,把一半红利给她,等于给一半股份,小梅也一样,只要做起来,同样给一半,滨姐说的对,应该把她和我姐分开。” “你们真惯她。”她觉得这样说话好难得。 “你错了,如果不是那块料,以滨姐的脾气,绝对不会给机会。”他摸摸她的鼻尖,“开餐馆有一个好处,用人多,还经常招聘,能发现有用的年轻人,不管将来如何,很多条件是有心人在无意中就预备下的。” “经营本能,对吧?”她嘿嘿笑,心想自己一忙起来,可能就不像现在胡思乱想了。 第133章 泽国 小洁牵着小梅双手端详:“也不换套衣服,这样怎么回家?” “这衣服还差?好多人问我在哪买的。”小梅下垂双臂,“衣锦还乡,得有温暖阳光,淋着雨,再漂亮的衣服也没用,整个锦衣夜行。” “还在下雨吗?没见你身上有水呀。”小洁见他正拉开严实的窗帘。 “停地下车库,当然没水,城里能开小快艇。”小梅指脚踝,“水都到这。” “豁嘴岭麻烦了!”他嘀咕一声,打开一扇窗,“雨太大。” “什么麻烦了?”小梅问,与她们一起到窗前,“每年都这样。” 窗外灰蒙蒙一片,雨水溅到窗台上,水星直往屋里蹦,街上除了行驶缓慢的汽车,几乎见不到雨伞,行人披着五颜六色的雨衣,裤管挽到膝盖上面,走路成了趟水。 “进城时就这么大?”小洁问。 “刚下高速,就这么大,到宾馆就积成这样了。”小梅见他们表情不对。 “朱心志今天上不去了。”小洁拿眼神询问他们。 “我担心豁嘴岭自己下来。”他拉上窗,“得问嫂子什么情况。” 小洁刚从茶几上拿起手机,铃声响:“曹操到了。”打开免提,招呼他们一起听,“喂。” “昨晚太累,都睡死了,一开门,才发现不对,豁嘴岭总一块一块的往下掉泥土,眼瞧着好几座坟塌下来,再这么下,铁拐山又要动了。”似乎能看见关桃红焦躁表情。 小洁说:“是担心豁嘴岭撑不住吗?” “照这大雨,塌方是肯定,塌成什么样,都不害怕,毕竟祖宗下山了,最担心铁拐山下那些泥石冲进运通河,同时带动豁嘴岭,真堵了,家都可能没了!”关桃红说话像连珠炮。 “要不暂时搬到我这边,房子空着。”小洁示意他们出主意。 “想搬都动不了,镇上好多人都出来了,这时候也找不着车,只能祈求老天爷。”那端传来嘈杂声。 “那我们过来看看?”小洁按照他的手势问。 “千万别来,乱着呢,门前公路和山坡上全是人,都怕豁嘴岭掉下来……”关桃红大叫。 “朱心志终于晚了一步。”小洁心想只好离开。 “那个败家玩意不听劝,陈洪权一上山,就应该跟着上山,但愿大雨马上停。”又传来关桃红叫声,紧接听见闹哄哄的喊叫,“先挂了,铁拐山下面正在动……” 小洁盯着手机发呆:“幸亏昨晚之前不这样。” “真悬!就差半天。”鸿滨推他肩膀,“闪人还是再等?” “别闪啊,我刚回来。”小梅急了。 “忘了后院!别把家淹了。”他冒出一句谁都想不到的。 小洁抓起手机:“原来就被淹过,松溪镇以溪多闻名,小溪能涨成河,小梅背包,老公拎箱子……” 他跟着叫:“小梅,你那台扔车库,就开底盘高的。” 每见到一辆抛锚水里的轿车,大家都夸一回鸿滨有远见,等接近松溪镇,水已直接淹没轿车排气管。 “小梅,在水里行驶,不怕慢,就怕停,一停,水进排气管,就熄火。”他见行人沿屋檐走,加大油门。 “又学一招。”小梅回头对鸿滨说,“我学漂流,就因为总在这种水里划木盆,有一次,不小心划进流动的溪水里,怎么都划不回来,不知深浅,不敢跳水里,只能保持平衡,任水冲,竟把我冲出好几里地,冲到一堆岩石前,才有机会靠岸,天黑了,才顶着木盆回到家,我爸下手真狠,把我屁股都打肿了。” 鸿滨哈哈大笑:“那等会找只大木盆,你带我去漂流。” “不用,我家里还有一只小艇,用气筒打上气,就行,正好坐两个人。”小梅更来劲。 小洁一把揪住鸿滨耳朵:“你跟她下水试一下,秋天的水,哪个女人敢随便碰?” “前两天还跟你抓鱼了。”鸿滨不服。 “你现在什么状况?掉进水里,会游泳吗?落下病根怎么办?哭都来不及。”小洁向小梅打隐晦的手势 “那就下次吧,夏天,直接到日梭河漂流。”小梅伸手够鸿滨的小肚子。 “小梅,你先回家?”他指小梅家。 “我回完家,马上去找你们。”接近家门口,小梅直拍中控台,“他们正往你家走呢!”有两人戴着斗笠赤脚行进在水里。 “哟,还真是。”他按喇叭,见他们回头,又按两下。 “肯定去帮你家垒沙袋。”车未停稳,小梅打开车门,跳下车朝何青屏挥手指前方,抱着爸妈亲热。 “没脱鞋,不拿雨衣,就下去了,真是的!”小洁脱掉鞋,挽裤腿,“就停路边,地势高,你别下水,背你进去。” “又不是坐月子,连水都不能碰?”鸿滨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形下成了累赘。 “女人每个月都坐小月子,听话。”小洁跳下车,接着一声尖叫,“好危险啊!” 雨水溅起密集水花,门口汪洋一片,已漫过石阶,浸泡青石门槛,四周远处露着一些青青草皮,像孤独的绿色小岛屿,房子像带着顶棚的船,只是不晃动。 他背鸿滨进屋里:“沙袋在哪呢?” “在墙边石头缝里,每家都备着几十条,青石水泥墙不用管,只堵门口。”小洁取下斗笠递给他,“对了,刚才应该让他们回家。”到门外关上半扇门,手伸进石缝里。 “我来。”他拉她退后,抓紧袋角,卯着劲往外拉,“怎么垒?” “先垒平门槛,再迭上二三层。”她抬起另一侧,“到上面后挤紧门框,免得渗水。”转眼已摆好三袋。 “哟,干上了,小洁,小梅,你们都进屋。”语音未落,三叔已上台阶,“青屏,让我来。” “三叔,你拿那边,我拿这边,几下就干完。”何青屏不想袖手旁观。 她们刚进屋,手机响,鸿滨拿给小洁:“又是嫂子?” “还真是。”小洁接听,立刻跳起来惊叫,“……这么大的雨,怎么能上去……这要塌了,不是找死吗……说抓紧,你们劝他呀……拖都拖不住,那没办法了……那为他们祈祷吧!” “朱心志上山了?”何青屏惊愕。 “说他悬重赏,刨一座坟200元,真有十几个人跟他上去了,要钱不要命!”小洁满脸焦急。 “那还不能走……”何青屏把“冲着我们才上山”咽回肚里。 “是啊!能安全下来就行,成心找别扭。”小洁不敢深想。 “小洁,像你说的默默祈祷,但愿豁嘴岭不愿再收死人,这种事,讲不清。”三叔劝慰。 “叔,我知道。”小洁把手机放桌上,回到门口,“垒完,赶紧回宾馆,那里离新柳镇近。” “爸,等会我跟他们过去,晚点回来。”小梅冷不丁地插话,“反正要呆两天。” “这孩子,一会都呆不住。”婶心疼的抱怨。 “宾馆还有一台车,雨停了,需要开回来。”小梅觉得理由十分充足…… 自回到宾馆,小洁就关心两件事,一是半小时跟关桃红通一次话,二是留意窗外的雨,10点刚过,雨说收就收,又过20分钟,弥漫水气终于散去,天空渐渐高远。 “你可以安心了。”鸿滨把小洁拉离窗前。 “是担心,一下理解老公昨天的担忧。”小洁仍闷闷不乐。 “知道吗?许多有钱人跟家人出门旅游,都不坐同一架飞机,担心一起遇难,原来我也笑话这种事,一次大空难后,我就理解了,事情往往就这么巧。”鸿滨笑道,“我们也不能同坐一架飞机。” “我跟他坐一架,你坐另一架。”小洁随口说。 “既然这样,死就死在一起,总想开小灶。”鸿滨拍拍睡回笼觉的小梅,“下楼吃饭,我饿了。” “拉她起来,我去叫他。”小洁往里间去,见他正用电脑列清单,床上满是物件。 第134章 山崩 盯着面前的玉镯和坠子,小梅直吐舌头:“给我的?” “还能给谁?有金有玉,希望你喜结金玉良缘。”小洁指何青屏,“你哥说的。” “慢点,是长途运输奖励?”小梅翻个白眼,推到小洁面前,“太贵重,无功不受禄。” 小洁望着鸿滨:“看见没?生闷气,怪我们不提前让她过来。” 小梅望着顶棚华丽吊灯,眼珠直转,嘴唇乱动,却不闻声响。 “等她订婚时再送。”他招呼服务员埋单,“石足人跟这里的雨一样,爱一惊一乍,明明约好明天才上山,非得提前。” “幸亏提前了,等梅小姐来,黄花菜都凉了!”鸿滨连摇头带叹气。 小洁方领悟他们在唱双簧:“岂止是凉了,这种值20万的稀罕物,只能再埋一次。” 鸿滨“啊”一声:“我俩一人留一样。”伸手欲抢。 小梅眼疾手快,一掌按住:“20万?那得好好看看。” 鸿滨推他:“不是值3万吗?连我都蒙。” “蒙什么?下楼前他忙着用电脑打清单,顺便对照拍卖会翻拍的画册,才发现估低了,几乎相同的坠,起拍5万,等我细翻,又翻到镯子,吓我个半死,20万,都太低……”小洁缩着脖子。 “那我要了,姐夫,这怎么打开?”小梅知道姐姐从不撒谎。 他拿起镯子,按开像金属表带的纯金按扣:“拿到画册后,随手翻过几次,只比较瓷器价格,杂项不注意,这种镯子,起拍最高达200多万。” 小梅把镯子套腕上:“滨姐,别跟我争了,谁也比不过你的,你的真要卖,200万起拍。” “跟你争?给你是我的主意,还假惺惺不要,这会抢着戴。”鸿滨翻看灵镯:“有数了,它能值500万。” “他说这一趟值这个数,我彻底信了。”小洁比个v。 “再嘱咐一遍,这种事要提前通知,其他事都推掉,也要先满足你们。”小梅让小洁往项链上挂玉坠,“一直觉得戴光秃秃的链子,太土,现在不一样了!” “市里那家餐厅签了租房协议,听说位置不太理想。”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零钱。 “那什么位置才理想?张松担心竞争太激烈。”小梅冷哼两声。 “那家店,你有什么想法?”他追问。 “一个领班助理,我能怎么想?张松带着我,是要一个兼职司机。” “他不正学驾照嘛。”他拿起手机和烟盒,“不行就招个店长。” “不是由大姐负责吗?”小梅琢磨她俩的表情,“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老板在面试,连个一、二、三都答不上来。”鸿滨也冷笑,“比姐还傻。” “面试我……”小梅“噌”地站起来,“真要交给我,它会变成真正的旗舰。” “吹,继续吹!”小洁脸别到一边。 “给我三个条件就行。”小梅重新坐下,放低声音,“全权、革新、信任,开业半年,如果超不过第一家水准,我引咎辞职。” “接着吹啊!方案呢?”鸿滨挨个点点碗盘,要她拿具体的。 “方案不要太简单!”小梅也挨个点碗盘,“一个新餐馆怎么能让人记住?必须有别的餐馆没有的菜单,进餐馆的人吃啥?吃的是独特与美味,鱼香肉丝再好吃,红烧肉再招口水,架不住哪都有,拿出适合快餐的新菜谱,是当务之急,这是‘休闲一夏’的根和生命,就像看一部电影,观众会记住动听主题歌或一句台词,意味电影将获得成功,同理,新菜谱就是餐馆的主题歌和台词。[]” “不否认,这是崭新的角度,主题歌和台词谁来写?”鸿滨替代面试。 “我当店长,当然我来写。”小梅观察何青屏正眯眯笑,“先增加二样东西,一,用特大号的平板锅烤小土豆,临街开窗户,让满街飘满土豆香,味道至少分四至五种,吃完饭,让他们惦着带两串到办公室,没吃过的,闻到就淌口水,色香味俱全,真正的休闲食品,老少皆宜。” 鸿滨不笑了,小洁听得直眨眼睛,他忍不住问:“第二样东西呢?” “小土豆好弄,很多省都有,可以整车拉,灵感来源于北方。”小梅凝眉思索,“第二样嘛麻烦一点,一年365天,很难天天有,不过没关系,销售限量,知道什么东西吗?读书时,去陪都同学家,吃过一种凉粉,绿汪汪的,有种特别清香,吃完,辣得在原地蹦,就想喝水,但辣得舒服,听说是当地一种树叶,后来有人把叶子晒干碾成粉末,这样易于保存,所以不是季节,也能吃到,名字没记住。” 他哈哈大笑,敲几下桌角:“我告诉你,它叫臭菜凉粉,也叫翡翠凉粉。” “对对,大概就这意思,你也吃过?” “长在我老家,你说我吃没吃过?” “真的假的?还找着根了。”小梅笑脸像朵花。 “拌这种凉粉,必须有新鲜花椒和大蒜,一起捣成泥,泡上凉开水,拌时就用花椒大蒜水,当然还需要特制稀辣椒,就是你说的效果。”他认真得像鉴定古董。 “这下不愁了,你找老乡帮忙收集,每天卖30或50碗就行,拿它当招牌,供不应求。”小梅见鸿滨笑逐颜开,“然后接着开发新的。” “那这次正好给问一下。”小洁喜上眉梢,心说打死自己,也挤不出这些想法。 “啊!你们正准备去?”小梅心想耍赖也得跟着。 “是路过,然后到申市。”小洁担心她要跟去。 “那我得去,得实地考查。”小梅直敞心扉。 “滨姐有眼力,力荐小梅勇挑重担,除了第一家店,其余的就交给你了?军令状就算了。”他明确意思。 “真是面试啊!以为说着玩的,张松什么意见?”小梅见姐无异议,顿时放心。 “我给他打电话,会支持你的。”他隐瞒已与张松通过气的细节。 “什么时候走?你老家一定得去,至于到申市学习参观,等一段时间再说,你们得让我开眼界,不能总在凤凰城那沟沟里转,会焐出太阳病的。”小梅立即攻击第二个目标。 “太阳病是一种什么病?”鸿滨谦虚的问。 “见太阳就犯困,一到中午,花都打蔫,人也容易失去工作热情。”小梅双手比画萎缩的样子。 “哈哈,形象……”听见手机响,他心中一动,示意小梅稍安。 “……还到吊桥吗……豁嘴岭怎么样……哦,真是阿弥陀佛……行,等会就到……你家见。”小洁起身,“顶多半小时,他们就下山,说豁嘴岭仍一块一块的往下掉,不过没大问题。” “那就照单全收。”那七面铜镜揪着他的心,又暗地里祝愿《情僧录》能齐全。 关桃红挂掉手机:“东西全部取出,他带一个人马上下来,留下其他人装遗骨。” “好的。”他招呼她们走到桥上,见铁拐山又掉下两根肋骨,原来那片泥石已部分进入河中,一条黄色巨蟒横亘山与河之间,一部分涌到豁嘴岭下面,接应持续落下的泥石。 “我到那边桥头看过,下面十多级石梯已经陷落,泥堆往桥头靠近有三、四米,真为他们捏把汗。”关桃红连连摇头。 “嗯,豁嘴岭已塌成这样,失去筋骨,很难撑下去了。”他恨不得招呼他们立即下来。 “哎,有人下来。”小梅指山顶,两个人连蹦带跳,速度飞快。 “前面是朱心志。”关桃红说。 “嫂子,收完东西,我们就离开,过段时间再回来。”小洁拉她回车边。 “请你们吃完晚饭再走?”关桃红恋恋不舍。 “别这么客气,哪天去看新坟?”小洁扭头见那两人速度放慢,正翻越岭下泥石。 “天晴好,立即去……天啊!”关桃红尖叫一声。 细看之下,她们跟着一起尖叫,半个豁嘴岭正在晃动,山上人突然散开,隐隐听见喊叫声,有的顺着石梯往下跑,有的逃往左侧攀爬石壁,已上桥的两个人呆立原地回头望,接着飞一般的往桥这边跑。 “塌了……”鸿滨和小梅瞪着惊恐的眼睛,双手捂住嘴,缩进他的怀里,小洁与关桃红紧紧抱在一起。 眼瞧着豁嘴岭顶上的松树消逝,石梯右侧缓缓向下滑动,转眼间,豁嘴岭矮掉一大截,部分泥石被挤进运通河,溅起大片水花。 第135章 召唤 “向左跑!”小洁挣脱搂抱,扯着嗓子徒劳的喊。 她们本能的跟着喊:“向左跑。”喊到第三声,四个女人站成一排,手作喇叭,声音重叠,尖锐且高亢。 朱心志听见喊声,在桥中央收住脚步回望,紧接双膝跪地,张开双臂,不住向豁嘴岭磕头,另一个男人稍停,继续朝这边跑。 何青屏担心他带东西逃窜,跑到桥头堵住去路:“别跑了,安全了。”她们一窝蜂紧随其后。 男人惊惶站定,滑落的提包叮当乱响,仰天嚎叫:“表弟啊!”缓缓萎顿于地。 一阵泥石滚落的震动后,山顶没了,靠上三分之二石梯没了,从石梯往下跑的人不见了影踪,豁嘴岭被削成尖锥顶,岭下那条黄色巨蟒的头颅垂入运通河,朝河里狂吐。 无助的遥望,眼泪无声无息的挂在她们脸上,桥中央的朱心志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死一样的沉寂。 突然,岭上传来男人喊声,紧接着叫喊四起,石壁上露出几个人影,他们站成一条线,石梯左侧的坟堆里也冒出人影,一个、二个……,六个,正向石壁靠拢。 “他们没死!”小洁狂喊,带头往桥中央跑,何青屏跟随,伸手牵着身边的鸿滨。 “朱心志,他们没死!”关桃红又喊。 趴着的朱心志动了动,摇晃着站起来,不住向岭上挥手,喊声中带着哭腔。 “朱大哥,打电话,询问伤情、清点人数,改道从下游回来。”何青屏提醒。 “没他们电话。”朱心志沮丧的摇头。 “这里离下面吊桥,得有十几里路。”关桃红说。 “桥头泥石太松,不能从这里过,回去问那个人。”何青屏领着鸿滨往回跑,见他坐地上,正打电话。[.超多好看小说] “是给表弟打吗?”何青屏喊。 他点点头,把手机递给跟来的朱心志:“通了。” 何青屏和鸿滨回望对岸,泥石死死封住那边桥头,豁嘴岭垮塌一面像嚼烂的干面包,不住往下掉渣,随时可能发生更大的坍塌。 “三叔说对了,它不愿再收死人!”他右臂搂紧她,心里涌现对死神的敬畏,暗暗发誓,一定不把她们置于这种环境,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朱心志呆望桌上正在增高的钞票,一语不发,在他眼里,红色是流动的鲜血,是死亡的血盆大嘴,险些铸成大错的惊慌仍在体内回荡。 小洁敞开背包:“全在这了。”拿起一捆递给关桃红,“朱大哥,多给6万,好好医治受伤的人。”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及时大喊!我有愧啊!”朱心志紧握拳头捶击胸口。 “有鬼也没事,万幸豁嘴岭没添新鬼,把后事料理干净,包括你家里的。”关桃红往他手里塞塑料袋。 何青屏把擦净的铜镜装进腾空的背包:“嫂子说的对,朱大哥,快去医院,一直守在病床前。” “嗯。”朱心志撑开袋子,接装钞票,“你们再来,多呆几天,我和桃花带你们到双龙山。” “小洁是这的人,每年都会来。”何青屏送他到门口,“别亏待上山的人。” 朱心志朝他鞠一躬,又向她们说再见,抹一把眼泪,朝新柳镇去。 “姐夫,这书不对!”小梅一直坐那擦镜子,接着验书,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不对?我看过,每函都是4册,一共16册。(.)”他抽空查过,有种版本的《红楼梦》是16册。 “数量对,书不一样,每函里面都有一本别的书。”小梅一手拿着一册。 “有这种事!”他接过,两册封面完全不同。 “得把朱心志叫回来。”关桃红往屋外冲。 “别叫了。”小洁一把拉住她,“错就错了,收朱心志的东西,赚不赚,不重要。” “那亏了,缺了,书就不值钱了。”关桃红嘟哝。 何青屏接着翻看另外三函,果真都有一本不一样的书,4册中只有2册同名,另外2册单独成书。 “小梅,都装好,这事不提了,也不打算卖。”他向小梅递眼色,“嫂子,打扰这么多天,我们得走了。” “连顿饭都没吃,还欠你十锅鸡汤呢!”关桃红眼眶红润。 “下次来前通知你,把鸡炖好,我们都来吃。”见她们装好书,他拎起铜镜出门。 “那说好了。”关桃红搂着小洁又亲又吻,接着拥抱鸿滨和小梅。 他发动车,朝关桃红挥手,瞟瞟小梅腿上背包,感叹奇迹总发生在善良无意之中。 “缺四本,照样能看,拿现在的书作补充。”小洁安慰。 “哪有这么简单!”小梅揣测他的表情。 “什么情况?赶紧说。”鸿滨发现有异。 他长吁一口气:“知道另外4册是什么书吗?奇书!2册《奇门遁甲大全》,诸葛亮写的,1册《遁甲奇门捷要》,还有1册,记不住名字,都是手抄本。” “啊!”小洁大受刺激,要小梅递包,“很值钱吗?” “回宾馆再看,别弄破了。”小梅抱紧包,“名字怪怪的,肯定不得了。” “我们四个要变成诸葛亮了。”鸿滨暗笑,自来石足就一波三折,最终完满收场,收购古董的过程跟平常做生意截然不同,充满戏剧性。 “送医书时,顺便把这4册拿给专家看。”他没想好卖不卖。 小洁拍一下鸿滨:“我特别纳闷,电光火石间,他们怎么会听清我们的叫喊?” “也许我们内功深厚,像郭靖。”小梅顺口说。 “也许空谷传音,能飘很远,我们也能听见他们叫喊。”鸿滨说。 “掉水里,见草就抓,在山上,听声就动,越危急,人的求救本能越敏锐,完全是条件反射。”他按一下喇叭,“另外,小洁适合唱高音,那一嗓子,震得我耳膜发颤!‘向左跑’,是生命的召唤。” 她们正嘻嘻哈哈,突然,小洁又扯着嗓门喊:“向左跑!” 小梅和鸿滨花容失色,赶紧捂耳朵…… 第二天。 坐在陪都望阳门码头石梯上,他们久久凝望江上穿梭来回的船只。 “老公,我想坐船下去。”小洁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望望她们,见三人表情一模一样:“那你们都坐船。” “真的?”小梅跳起来。 “两个方案,一是坐到鬼都上岸,二是直接坐到头,在老家上岸汇合。”他调焦距。 “剩你一个人开,不忍心!”小洁变得迟疑。 “是我不忍心。”他指大轮船,然后摇摇手,“一般都坐快艇,虽快却小,很拥挤,看风景,差点意思,坐大船,慢,30个小时才能到。” “这样啊!那就到鬼都过夜,拜访我们的老前辈。”鸿滨哈哈笑。 “看奈何桥、下油锅到底什么样。”小梅举手支持。 “可我还想在这里过一夜,好看夜景。”小洁又冒出想法。 “完了,成了旅游团,边走边停,20天也到不了申市。”鸿滨对小洁说,“别忘了节目。” “小梅回来时,再找同学玩,我们终归也得回来,到时再住,看过鬼都,直接赶到巴山,两头不耽误。”他惦着给拍卖公司送医书。 小洁心想也是,打一下鸿滨的手:“那就不坐船了,吃完午饭,直接走。” “路过鬼都,我们一定得拜,再上别的什么岭,那些鬼会以为我们是同伙。”鸿滨口无遮拦。 “去趟鬼都,就做鬼?你做,我不做。”小洁又打一下,“现在的鬼怕人,知道吗?” “那是在城里,到了鬼的地盘,还是人怕鬼。”鸿滨不以为然的冷笑。 “哎哟,刚才扯水路还是陆路,一会又扯人和鬼,到了鬼都,保证你们连鬼字都不愿意提。”小梅见她们越扯越乱,撅嘴扯着他往车边走。 他回头招呼她们:“鬼都我去过,没有豁嘴岭刺激,再凶恶的石头和画面,也不如一只骷髅和一双白骨爪,更不如老家悬棺。”见她们被吸引,“鸿滨想跟小梅玩漂流,巴山峡谷50公里长,够你们折腾的。” “那直接去老家。”鸿滨顿时改了主意。 “老家还有什么好玩的?”小梅兴致也上来。 “著名旅游点,风景千变万化,你们百度一下。”他见小洁露出笑容,“我有一个同学,一张嘴,就能让人笑不停,真的,原来总笑得我肚子痛,特别有意思。” “赶紧上车,买东西带路上吃,请你同学吃晚饭。”小洁见小梅溜进驾驶室,也不再反对,“老公,你要让我们总惦记去你老家。” 第136章 顽童 过了梁平,换何青屏驾驶,欢声笑语暂歇。 “哎,老同志,明天几月了?”鸿滨拍拍他的肩。 “‘霜叶红于二月花’,11月。”他猜测她在询问巴山红叶。 “还没糊涂,记得11月的重大节日吗?”鸿滨把头拱到他身边。 “11月,哪来的节日?除了光棍节。”小洁抱着她往回拽,嘻嘻笑,“再就是我的生日。” “什么?竟敢跟我挤在一个月!”鸿滨掐住她的脖子,“快说,哪天?” “你19号,小洁21号。”他醒悟她的目的。 “早不说,只有你知道,缘分哪!”鸿滨像打了兴奋剂。 “是你不早问,我比你们晚一个月。”他摇头。 “姐夫,我俩一样,我20号。”小梅叫得更夸张,“都挤在一起,又挤在一台车里。” “哎,小同志打住,谁跟你挤一起呀?”鸿滨松开小洁,“这些与生俱来的数字像怪圈,活生生的把人套在一起,你俩有13与15的传说,我们有19与21的故事。” “缺个20,就是我。”小梅又插嘴。 “缺的20,与你无关。”小洁立即纠正。 小梅成心气她:“当然无关,我跟姐夫有关,20和30,看着就顺眼。” 他慌忙岔开话题:“经滨姐提醒,我发现一个规律,我们三个人正好相差六岁,71、77、83。” “是四个人,我89。”小梅每句话都正对榫头。 “真的?”他不敢再说话。 “奇了怪了,明明大人的事,哪都有小孩子,又都碰上了。”鸿滨见小洁气嘟嘟,笑着推推她。 “碰你个头,就几个数字,迷信!”小洁忍无可忍。 “哟,谁当初趾高气扬,把13与15看成魔咒似的?”鸿滨觉得当着小梅挑破一些事,并非坏事。 他又岔话:“小梅,当时看见滨姐的灵镯,是什么感觉?” “据为己有,就这个想法。”小梅脱口而出。 他抢着说:“你代表80后和准90,能直抒内心,跟外国孩子一样,我们这些老同志就做不到。”表明巨大的时代落差,让小洁听着舒服,以解除顾虑。 “还真是,往上推,年纪越大,说话越费劲。”鸿滨认可。 “你的意思是,我跟他没共同语言?我觉得十分默契。”小洁立即回击,“70后跟80后照样能沟通。” “对的,80后缺点心眼,不缺沟通能力,我们与世界同步。”小梅紧握右拳。 “你是准90……”小洁极力排斥。 鸿滨见战火欲蔓延,插话:“赶紧问你老公怎么表示,11月,两个单身女人的节日。” “跟大家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礼物。”小洁心说车上还有一大堆玩意。 “小洁,记得买这台车时的约定吗?滨姐早打好伏笔,要跑车当生日礼物,到了就买。”他举手表态。 “这还差不多,还有呢?”鸿滨觉得跑车是回赠。 “还有就是我帮着开回凤凰城。”小梅把姐姐的话当耳边风。 他忍不住想笑:“既然是‘双生节’,当然有更多安排,暂时保密,有大惊喜。”话一出口,顿时发愁,尚不知喜从何来。 “玩赖。”鸿滨侧身对小洁说,“你老公说得很清楚,‘双生’工作已提上议事日程,要努力哟,早点完成任务。” “我的理解是,两人一起生,才叫‘双生’,对吧?老公。”小洁学会巧辩。 “姐夫,你们太俗,非得糟蹋大好时光和女人身体,不能晚几年?还都要生,一人生两个,四个孩子哭着闹着,会快乐?想想都够了。”小梅不屑一顾的表情。 “看吧,这就是准90,只有自己。”小洁抓住把柄。 “我倒觉得是当头棒喝,被一棒打醒了,生完臃肿不堪,全是五花肉,你老公就不要我们了,他四十一枝花,我们都是老大妈。”鸿滨掉头快得惊人。 “对,滨姐,生可以,花钱租两根试管,两头都能顾上。”小梅信口胡咧咧。 “还越说越来劲。”小洁火冒三丈,“女人肚子留着干嘛?” “留着高科技干嘛?不就是为了解放女人的肚子吗?腾出时间和精力干好工作、照顾家庭、享受生命和爱情,从根本上实现男女平等,要生,男的也生,安装体外**就行,不生,都不生,让现有**停业整顿,孩子属合资公司,不能全靠女人拿身体来缴税,即使缴了税,公司还是人家的。”小梅跪在座位上慷慨陈词。 无可辩驳的一席话,听得他凝固笑容,鸿滨露出洗脑后的惊呆。 小洁的怒火愈加旺盛,却找不到出口释放能量,被未来的高科技彻底封闭,深知她话糙理不糙,种种预兆表明,未来正向她说的那样发展,科幻片不止出现在银屏上,还植入人的生命和内心,整个地球将随之科幻,唯一不喜欢科幻的只有死神,它照样把越来越先进的人类变为白骨或灰尘,除非实现人类再造,诞生科幻人类,譬如,男人能生出无所不能的未来怪胎,要真产生不死人类或消灭死神,到了某一天,地球不再接受新生命,**早已消逝,那时的性将是怎样的? 越想越头疼,一个人类拼尽全力寻求的答案令她惶恐不安:高科技的最终目标是消灭人类自己。 与小洁相反,他紧盯着前方,却在偷偷乐,综合她们所述,给1120添加新的含义:两个单身女人各自贡献两个卵。 让她们集体意外的是,比何青屏大六岁的亲叔叔,与他没一处相似,又瘦又矮不说,还披着毫无飘逸感的长发,另类且颓废,眼角却没什么皱纹。 “屏儿,快带她们进屋,你婶在泡茶。”在比自己高的漂亮女人面前,叔叔腼腆又慌张。 “还有东西。”何青屏打开后备箱,“叔,你身体怎么样?”把几个袋子递给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顿吃饱,一切全撂,还能扛动150斤。”叔叔往屋里去。 “叔,你能扛150斤?”小梅跟随进屋,毫不掩饰怀疑。 他推她们进去:“小梅,我叔扛150斤,不是走平路,是走船上跳板,带坡度和晃动。” “那您可真是大力水手。”小梅依旧不信。 “你们别听他胡扯,他现在都扛不过我。”一位丰满女人捧着大茶壶从厨房出来,“老同学,早点打电话嘛,害得我们一点没有准备。” “婶,没准备才好,等会出去吃。”他向叔婶介绍她们。 “怎么叫你老同学?”鸿滨轻声问。 “我跟我婶是中学同学,没过几年,她就平地长了一辈。”他挠挠头。 “这太有意思了!”鸿滨和小洁忍不住笑。 “是挺有意思的,刚开始,谁都不习惯。”婶招呼大家围坐大方桌,突然指着厨房门口的叔叔说,“何长春,你离她们远点,你敢把它放出来,我就剁了炖汤。” “我敢放,它也不敢出来,哟……”叔叔左手按腹部,右手按在腰间,“还真要出来,怪事!” “姐夫,叔叔怎么了?”小梅大奇,鸿滨和小洁也愕然,见叔叔衣服在动。 “你先把它放回去。”婶拉扯叔的胳膊。 何青屏哈哈大笑:“婶,就让叔缠着吧,她们不怕它。” “快说啊,怎么回事?”鸿滨连问带推。 “我叔喜欢玩蛇。”他惊讶自己竟忘了重要环节。 鸿滨一下跳起来,拉着小洁退到楼梯口:“带着蛇干嘛?” “哎呀,你的缠腕上,叔就喜欢缠身上,不咬人的。”何青屏跟着站起。 “叔,我属蛇,我不怕,拿出来,让我也玩玩。”小梅到叔婶跟前,“我也抓过。” 叔叔立即笑容满面:“看吧,人家一点都不怕。”婶见状,也不再管,到桌边倒茶。 “有毒吗?”小梅问。 “有,把牙拔了。”叔叔拉开外套拉链,从衫衣缝里露出酒杯粗细的蛇头,吐着信子,正在延伸黑白分明的身子,“这是银环,拿它当皮带,很好看。” “你亲自抓到的?”小梅一把捏住它的七寸。 “全是我抓的,别抓得太紧。”叔见她动作熟练,立即有了主意。 “全是?还有呀?”小梅左手摊着它的头,右手抚摸。 “屋里好多呢,什么样的都有。”叔叔向婶递眼色,暗夸小梅胆大。 “这里有这么多蛇?”小梅终于相信他的确能扛150斤。 “现在少了,我抓得太多。”叔叔把它拉出一截。 “带我去抓吧,咬过你吗?”小梅问最要紧的。 第137章 天缘 婶打量小梅:“几次差点被咬死,不长记性,跟《捕蛇者说》写的一样,这几年再怎么咬,没了反应。” “神奇!”小梅招呼她们,“滨姐,不能徒有虚名,跟叔叔多学几招。” 见小洁往那边凑,鸿滨双手拖住:“鸡皮疙瘩,头皮发紧,你呢?” “没抓过,见的多,摸上就没了感觉。”小洁领她过去,“万一与你有缘呢。” 鸿滨毛着胆子跟进,躲在小梅身后:“牙拔了,毒还在,会从喉咙里直接喷出吗?”依稀记得毒水能弄瞎眼睛。 “不会的,很乖的。”小梅拿起它的头,“见过这么羞答答的毒蛇吗?” 鸿滨伸出食指:“我们都是一伙的,不能只咬我哟。”连伸几下,仍不敢碰。 叔叔慢慢抽出蛇,足有1.5米,把它绕在胳膊上:“先摸身体,凉凉的,跟玉似的。”接着把它横在她们面前。 小洁轻碰一下,见它欲回头,慌忙缩手,接着一把握住:“鳞片好细滑!” 小梅又抓住七寸:“你现在可以摸了。” 鸿滨扭头求助何青屏,他从后面扶住,抬起她的肘:“摸吧。” 鸿滨先用左手指甲轻碰,再接触指尖,慢慢加大接触面积,接着闭上睛睛:“心跳好快,感觉好怪……像在摸自己。”心说咬就咬吧,轻轻握住蛇身,额头冒出细汗,呼吸似要停止。 另一位即将停止呼吸的是婶,见他搂着那个女人,两位姓夏的却没反应,她的逻辑很简单,两位姓夏,其中一位叫他姐夫,另一位自然就是侄媳,惊异外面的女人开放到无所顾忌的地步。 倒是叔叔未觉异样,仿佛她们理应都是自己的侄媳。 鸿滨轻轻喘口气:“你们松手!” 她们一起放手,那蛇头猛地朝手袭来,鸿滨尖叫一声,全身僵硬,眼睁睁的见蛇头搭在手背上,滑行的黑白盘绕一周,紧紧缠住灵镯,昂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蛇信不停闪烁。 “别怕!”叔叔轻声说,“只要在我身上,从来不主动爬到别人身上。” “神啊!镯子里是一条真蛇,玉蛇化石。”何青屏一想到它巨大的潜在价值,立觉心脏要爆掉,。 鸿滨声音发颤:“我也感觉到了,像在保护小蛇。”伸右手抚摸,它一动不动。 “它怎么闻出来的?”小洁抱住他的腰。 “天知道!”他惊叹生命的诡异和造物的奇迹,爬行动物竟能分辩至少十万年前的味道。 鸿滨的右手顺着鳞片轻轻滑动,梦呓似的说:“叔,送给我吧?” 话音未落,黑白又开始滑行,在胳膊上连绕三圈,蛇头抵近她的颈,尾巴缠在食指上,不住摆动。 “它就是你的。”叔叔露出不可思议的微笑,“可能一直在等你。” 婶走到她身边:“它在我家呆了两年,又见过无数的蛇,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蛇能分辩人的属相,还想跟陌生人走!” “婶,是我腕上有一条小蛇。”鸿滨缓缓的收拢左臂,它像受到鼓励,滑上她的肩,在她后颈留下一片麻痒酥酥的冰凉。 小梅用手捂着嘴,两滴眼泪欲从眼眶中挣脱,觉得自己也将化成一条缠绕腕上的小蛇。 “红色海洋”川味馆包厢里,鸿滨和小梅不管另一边如何喧哗热闹,只听叔婶讲有关蛇的故事,小洁陪何青屏听发小回忆过去,不时前仰后合。 “小洁,你都想象不出,我跟兵哥从早晨到中午全程陪伴,又在操场上连做一百个引体向上以示鼓励,结果呢,眼看着同学们挎着装有毕业证的书包下山,屏哥仍然没把以前的胆子装回枪膛,问题是又不甘心,那好吧,就一路尾随,半山腰满是石子,屏哥突发奇招,走着、走着,就地一个滑铲,硬把自己滑出去10多米,像保龄球,砸翻前面三、四个女生,就没砸中关键的人,人家友好的伸手来拉,想知道屏哥说什么吗?”一直滔滔不绝的刚哥不露半丝笑容,其他人的肌肉都笑僵。 “他说什么?”小洁密切配合。 “他说‘路太滑,你得多加小心’。”刚哥一拍桌子,如同手持惊堂木,“各位看官,到了这种节骨眼,滑得头破血流,还珍藏着心里煲了一千零一夜的那三个字,羞愧啊!我跟兵哥羞愧到准备钻山缝,恨不得随他直接滑进江里,捞条鱼上来对那女生说:爱老虎油!” 小洁在何青屏怀里乱颤:“老公,你这么羞涩呀?幸亏不跟你一个学校,不然就永久性错过了。” “小洁,你算说对了,一滑,滑出去二十多年,初恋落幕,一错,错出千古良缘,美人现身,现在轮到我们后悔了,当时,怎么没想到跟他一起长途滑行呢?真要一起遇上你,来个竞争上岗,或者划拳定输赢,但不能手足相残。”刚哥揉揉雀斑脸。 “没用,即使你滑出去四十年,我是何夏氏,滑出六十年,仍是夏何氏,我这只保龄球很厉害,说砸谁,就能砸谁,结果砸中我老公。”小洁不太爱听含沙射影的假设,即使是善意的。 “男人都以艳福不浅自豪,屏哥以后福不浅自居,没法比,一比,伤身心,今晚回家,再做五十个引体向上,千万别在下面坠着我,得鼓励自己好好活着。”刚哥举起扎啤杯,与大家挨个碰。 小洁举起杯子,指一下鸿滨:“你还是做一百个,为她补做五十个。”刚喝一口,喷射而出。 另一位兵哥纳闷:“他们不是同事?” “何家大姐。”小洁对鸿滨说,“你再沉溺于蛇精山怪,我到时不会给你补课。”心想“藏堡”再养一堆蛇,那卧室里就更热闹了。 刚哥猛拍一掌额头:“江湖传闻太多,谁料竟是事实,小洁,别的不好奇,他怎么做到的?” “你不说了嘛,过去经历惨痛,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于是大放光芒,把我们弄得五迷三道,都归顺他。”小洁发现鸿滨像掉了魂似的,对大家的话充耳不闻。 “前辈说得好,失败才是成功的妈,还得加一百个俯卧撑,不能留下体力来伤心。”刚哥与另外四位满眼羡慕。 何青屏摸一下鸿滨额头:“问点正事。”又招呼小梅,“要收集臭菜凉粉,有办法吗?” 他们一起发愣,兵哥揪揪耳朵:“你是说……把能收到的都收起来?” “垄断收集。开了几家餐厅,希望臭菜凉粉成为主推休闲食品,出产位置、收购时间、是否专门种植、多大产量和收购价格。”何青屏喝口啤酒,“哪位有兴趣?” “只能分头了解,从凉粉摊问起,顺藤摸瓜。”兵哥建议。 不太说话的勇哥说:“这事原来问过,五、六个乡有,野生,要想多收集,得走村访寨,对了,好几位同学都当乡长,可以找他们聊聊。” “我不宜出面,谁愿意做,就委托他去联系和收购,我们再从他手里买,长期合作,就一条,高价收购不掺任何其它叶子的臭菜干粉末。”何青屏尽量描述清楚。 勇哥看看他们:“我反正闲着,谁愿意跟我一起?”见无人说话,“那就我,具体跟你联系?” “跟小梅,这次先带她到处转转,弄清收集、加工、包装和运输环节,先期可以给你提供一部分收购资金,其余的等成交后统一结算。”何青屏抱着亲兄弟、明算帐的想法。 小梅用筷子敲敲杯子:“我也没时间过来,定下来后,平时就电话或qq联系,多发图片,我们好随时提供帮助。”接着把手机号码告诉勇哥。 “你主要做什么生意?”刚哥问。 “古董。”他指她们的镯子,“就这种东西。” “这可不得了,我对这个感兴趣,经常遇见,就是找不到下家。”刚哥指指他们,小声说,“还盗过两次,差掉把兵哥埋里面,硬拖出来的。” “收购古董过程较复杂,各位主要提供信息,比如谁家有东西、谁家坟里有宝贝,就一条,不偷不盗,可以迁坟,提前协商分成比例,鉴定与收购由我们自行完成,当然,如你们手中真有好东西,也可以看看。”何青屏担心太乱。 “三国时,这里就打过仗。”兵哥问,“挣钱吗?” “一年能挣十台车钱。”何青屏含糊。 “十台宝马?”刚哥又拍桌子,“那你发大财了!” “我知道老家有很多好东西,谁能遇上,凭运气,10件或20件,都能收的。”何青屏力求轻描淡写。 “走访乡下,同时也能打听谁有宝贝。”勇哥眼前一亮,同时能做两件事。 “喝够没?屏哥回来,开心,等会尽情嚎。”刚哥欲买单,被何青屏强行按住。 第138章 回归 清晨,小洁从卫生间出来,见客厅昏暗,绕过露台沙发,拉开厚重的蓝色天鹅绒,再拉开白色纱帘,看窗外一眼,立刻惊呆,以为自己尚在梦中,揉过眼睛和面颊,凝神再瞧,外面确实是一块一望无际的碧玉,跟手镯颜色酷似,仿佛它是从外面景色中摘出来一般。(.无弹窗广告) 一屁股跌进沙发,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拿什么来形容眼前的一切,只想骑上一匹雪白骏马,到碧绿之上去驰骋,或变成一只鱼鹰,从高空垂直射下,钻到里面追随鱼儿去游荡。 再望一会儿,急迫的想与人分享,跑进卧室,见他正用手背测试鸿滨的体温,取下t恤扔给他,示意快下床,拎着小裤到客厅按电水壶开关,给四只瓷杯放上绿茶,往卫生间去。 他提着牛仔裤到客厅:“她没发烧。” “没事,大姨妈加上过度疲劳和兴奋,睡睡就好。”她递给他一条温热毛巾,“快过来看。” 他边擦边往露台去,只瞟一眼,扔下毛巾,跑到窗前:“比想象中的还漂亮!” “怎么从来没提过?”她挤到他身前,趴在窗台上。 “十多年没回来,只是偶然看网上图片。”他感觉美得匪夷所思。 “生日礼物就要这里的一套海景房。”她转过身。 “等会就去买。”他心说给她们的惊喜竟是现成的。 “申市、这里、石足和凤凰城,连成一条线,古董走廊,我们还能总回来。”小洁发挥想象。 “嗯,下游还差一个落脚点。”他觉得申市离巴山仍然太远。 “够了,嘻嘻,现在知道你为啥能吸引我们了。”小洁的身子贴紧他。 “有说法?”他诧异。 “昨天已证明这里适合那条蛇。”她抬起左手,“你对比一下,说明我也适合,有种回归的感觉。” “呵,还真是。”他心说还有一条蛇,也有一只镯子,岂不是也适合?念头刚起,赶紧抹去。 “不要太大……”听见动静,见鸿滨睡眼惺松的拉开房门,紧接着对面房门也打开,穿着黑色小裤的小梅揉着眼睛。 “死丫头,你怎么敢?”小洁朝小梅嚷。 小梅一惊,缩回屋里,露出头:“谁知道你们起这么早!8点都不到。” 鸿滨笑道:“就是,还偷偷摸摸的,以为都丢了呢。”走过去拦住小洁,“穿上睡衣就行了,在干嘛?” 小洁摔开她的手,敲两下房门:“都穿好。”牵着她往窗前走。 鸿滨眼睛越睁越大:“昨天怎么没发现?” “晚上才进来,啥也看不见。”小洁回头看。 小梅穿好帽衫出来:“下次……哟,外面怎么这样啊?我的镯子没掉进江里呀!” 听见电水壶开关跳,他暗笑着离开露台,挨个杯子冲茶。 “跟你的镯子没关系,只有清水,不见混水。”小洁把小梅按进沙发,“是我的镯子掉进去了,为了它总能吸收天地精华,准备在这里买套房子。” “好想法!”鸿滨把头伸到窗外,“春申市、夏巴山、秋石足、冬凤凰。” 他把两杯茶放到茶几上:“应该是夏石足、秋巴山,石足夏天雨水多,现在巴山枫叶红遍,不冷不热,是最好季节,这里的夏天受不了。” “你们把日子安排得四季分明,总不能把我孤零零的扔在热哄哄的凤凰城吧?”小梅争取同情。 “简单,你只要把‘休闲一夏’干起来,一年有三次休闲机会,仅限于以上三个地方,这样能省大笔住宿费,同时,给优秀员工提供免费旅游,每次人不要多,就六、七个,充分利用资源。”鸿滨趁小洁反驳前抓紧说。 “这么多人到申市,不还得住宾馆吗?”小梅对鸿滨的提议没异议,找出漏洞。 “更简单,到申市不超过三天,都住‘藏堡’,在一楼隔两间客房。”鸿滨觉得一楼太空旷。 “‘藏堡’?藏的什么宝?很大?”小梅从没听她们提起。 “你终归会去的,看了就知道了。”小洁抢着说,生怕说得太多,使她分心。 “这次就想去。”小梅做个鬼脸。 “二个月后,让你第一次休闲,春节前去申市,前提是两家店如期开业、运营正常。”鸿滨把空头支票翻得哗哗响。 “姐夫,滨姐,我保证全力投入,在不耽误经营的条件下,也想跟你们增长见闻,我年纪小,耐心差,你们得体谅。”小梅尽量埋伏笔。 “你有没有时间出来,看你自己,我这次离开申市,不也半个月吗?”鸿滨暗中点拨。 “明白了,我得培养其他人。”小梅拉鸿滨进卫生间,心想只能凭成绩说话。 鸿滨挤牙膏:“你不能总跟你姐比,她陪着你姐夫,跟我在一起,就是工作,而你必须走我的老路,事业第一,享受第二,谁有你这么好的条件?” “嗯,女人就得有自己的事业。”小梅往脸上浇水。 “唯独你姐是以没有事业当事业,或许明年,你就明白其中的奥妙了。”鸿滨悄声说,“她将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啊……”尽管迷糊,小梅深知滨姐的话绝非戏言,心里冒出无数问号的同时,期盼尽快得到答案。 “婶,你们平时可以来住。”何青屏牵着小洁往外走。 “我隔三岔五来打扫,不能让你叔和弟弟到这里折腾,变成蛇窝,没法住人。”婶惊叹近200平的房子,说买就买。 “何先生,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房产公司的张小姐按电梯。 “本来就精装,只要气、水、电没问题,就行了,有事再找你们。”何青屏见小洁没意见,“下午去采购一些东西。” “好的,下去就签合同,款怎么付?”张小姐按住门。 “一次性付清,享受5%的优惠。”他让婶先进。 “卖了五年房,这一次最轻松,你们是巴山人?”张小姐笑问。 “对的,这海景房好卖吗?”他问。 “今年差点。”下到一楼,张小姐按住电梯,“出去右拐,希望有钱的巴山人都回来购房。” “等一下,婶,你跟张小姐过去,我们出去一下,马上来签字。”何青屏见张小姐疑惑,“去取点钱。” “那好,我把该填的填好。”张小姐领婶去房产中心。 “多给叔一些。”小洁笑道,“滨姐和小梅跟叔叔像自来熟,也不知道抓到蛇没有?” “深秋,要冬眠了,应该很难遇上。”到人行道,他左右巡看找银行,“先给10万,每年都给点。” 小梅和鸿滨蹲在一块巨大的黑石之上,瞧卷起裤腿的叔叔站在溪水里四下寻觅。 “叔,水里也有蛇?”小梅喊。 “有螃蟹。”叔叔指浸泡水中的石头,“就在它们下面。”掀开一块光滑的长条石,半蹲着往石下瞧,接着指指下面。 “我们下去。”小梅快速脱鞋,“你别下水。”一手拎鞋,一手牵着她。 这时,叔叔猛地把手伸进水里:“跑,看你往哪跑?”放下石头,双腿跨在两边,双手又朝水里按去,待直起腰,右手多了一只约一两重的螃蟹。 “真抓到了!”小梅扑通跳进水里,“这怎么吃?”伸手欲拿。 “炸。小心,从它屁股后面捏住。”把螃蟹交到她手里,叔叔从腰上解下一条细麻绳,打个活结,套住一只大钳,用劲一拉,“拎着就行。” “给我拎着。”石头上的鸿滨看得眼里发热,碍于小洁一再叮嘱,不方便下水。 “再发现,让我来抓。”小梅见他顺着溪沟往上走,招呼鸿滨跟上,“叔,你见过多大的蛇?” 叔叔转过身:“那可大了。”指陡峭山坡,“86年夏天,我给伯伯送酒……就是我爸,他原来在乡下养蜂,走几十里山路把酒送到,第二天早晨跟几个人上山挖黄姜,在一个老树林里。”见鸿滨也在聆听,“平白无故的,小路上多了一棵倒下的大树,过不去了,只能爬,那棵树躺着都到这……”右手在腹部比画一下。 第139章 放生 “我能一下翻过去,像鞍马大回环那样。”小梅左手比个按的动作。 “厉害,第一位平时总放羊,用十多米来助跑,跑得飞快,手刚按上去,人跟着就滑下来,我们站那骂,又找小石子打他起来,等捡好石子,全惊傻了。”叔叔举起摊开的双手。 “骨头出来了?”小梅见过露在外面的腿骨。 “人躺地上叫爹喊妈,树不见了!”叔叔转一圈,四下寻找的样子,“幸亏四周是树,它转身困难。” “啊……你们遇见蛇神了!”小梅醒过味,高举双手。 “哪有这么大的蟒蛇!”鸿滨跳进水里提醒,一时忘掉嘱咐。 “有的。”叔叔指四面群山,“这里的蟒蛇,能把《动物世界》里的蟒蛇直接吞进去,有人在神农架见过隔着几米远,把山羊吸进嘴里的蟒,还有上千条蛇挤在一起的蛇窝。” “啊!”鸿滨本能的往石上爬,担心水里钻出一条咬脚。 “哎,你怎么下来了?”小梅回过神,蹬上石头搀住她,“穿我的鞋。” “那你怎么办?”鸿滨为不能下水而沮丧。 “没你这么娇气,叔,你接着找,我们马上来。”小梅扶她坐下,三两下把鞋拽掉,“别再往水里跳,没鞋了。” “应该没事吧,都二、三天了,就想进水里。”鸿滨脱下袜子。 叔叔站在远处喊:“哎,不用穿了,这里水是热的,好多精灵鬼。” “精灵鬼是什么?”小梅扶她起来,“螃蟹呢?”见它拖着麻绳往石缝里藏,拉过来单掌按住。 “精灵的小鱼儿……先别靠近!”叔叔把食指放在嘴上“嘘”。 “快点,有情况!”小梅牵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过去。 叔叔指斜对面,小声说:“真有一条,在晒太阳。” “是蛇还是精灵……”待小梅看清,浑身一激灵,拎鞋的手要捂她的嘴,“千万别叫。” “鞋!”鸿滨挡开她的手,正欲埋怨,眼神突然发直,也是激灵灵的一个寒颤。 七、八米宽的水塘清澈见底,斜对面平静水面漂着几片黑灰色小羽毛,几块浅黄色石头围着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中央赫然躺着一条浅绿泛黄的蛇,躯体蜿蜒,像睡着了。 “它不怕人吗?”小梅紧张地问。 “刚吞了一只鸟。”叔叔往对面趟几步,“鼓着呢,动不了。”踩起水花快步到石前,伸右手便薅。 “别抓它!”鸿滨尖叫一声,见他弯腰收手,“好可怜的!叔,放过它吧。”眼泪直打转。 “叔,不抓了,这是什么蛇?”小梅过去拉他往回走,心里百味杂陈,把自己想成那条蛇。 “菜花蛇,没什么毒,这种蛇最多,有时房顶上都能看见,算家蛇一种。”叔叔见鸿滨仍在发呆。 “啊!每家都有蛇?”小梅心想昨晚那些同学一点都没紧张感。 “不是每家,爬进洞里吃老鼠。”叔叔拿手在鸿滨眼前晃晃,“知道它为啥来这吗?” 鸿滨如大梦初醒:“来吃鸟。” “因为这一带很暖和,越到冬天,水越暖,像温泉。”叔叔示意她们往回走,“勇哥要找我们了。” “嗯,上去穿鞋。”小梅仔细察看石头周围,“就坐这里,叔,为什么彼此都叫哥呀?” “一种习惯,亲戚经常一起玩,辈份不同,尊称叫来叫去,多不安逸,大小都是哥,无拘无束。”叔叔按自己的理解回答。 “倒提醒我了,公司里也不应该叫职务,像老外那样直呼其名,回去就改。”鸿滨在裤子上擦脚,接过袜子,边穿边看那条蛇,它正缓缓移动,带来一阵轻柔的哀伤,渐渐变成一个想法。 见鸿滨拎着一根麻绳下车,小洁好奇地问:“逮到后又跑了?” “放了,是一只螃蟹。”鸿滨紧紧拥抱她,“叔叔还答应我,把那些蛇都放了。” “啊!”小洁问正过来的小梅,“真要全部放?” “她向叔叔一提,我也觉得该放,不然,像我跟她呆在笼子里一样。”小梅回头望身后男人们,低声说,“也奇怪,她一说,叔叔立即答应了,还说今后不抓了,又说银环没法放,没牙,放回山里等于死路一条。” “不准备把它带走了?”小洁喜出望外,为这事跟何青屏提过好几次。 “连叔都不抓了,我怎么可能再那样,让他好好拍几张,再好好谢谢叔。”鸿滨见又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跟何青屏握手和拥抱。 “是啊!婶为蛇的事,跟叔打了十年的架,你一开口,他就答应,知道为什么吗?”小洁叹口长气。 “他做过工作?”鸿滨和小梅愣住。 “婶偷偷对我说,他跟叔叔一起长大,像亲兄弟似的,无处不关照他,在家里,替他挡了不少打,在外面,为了他,总把别人打得头破血流,自己也挨打,你一提,叔肯定以为是他的意思,不管什么事,他只要提出,叔叔都会答应。”小洁眼圈发红。 “血缘太神奇!”鸿滨亲她一下,“其实,叔叔跟你一样,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见他笑着过来。 他看小梅高高的裤腿,惊讶鸿滨的鞋在她脚上:“哎,找家鞋店,把湿鞋换了。” 鸿滨猛地跳起来:“坏了,忘得干干净净,快,到旁边商场。” 两张拼在一起的大方桌坐满人,边喝边听刚哥摆龙门阵,不时哄堂大笑,连她们也跟着笑成一团。 “各位兄弟想想,我们这一代其实都是害虫,自小掏鸟蛋、扒鸡窝、炸鱼虾、抓松鼠,无恶不做,凡是能动的,包括人,都是攻击目标,全国近亿的青皮萝卜头跟大自然打了一场比持久战还持久的战争,奇怪的是,天上飞的没见少,地上跑的更欢快,水里游的赛神龙,同志们,想过没有,为啥我们输了?”刚哥在空中连按三下,让大家不要抢着回答。 一阵寂静后,有的说没把大自然当真正的敌人,有的说敌人太狡猾,有的说心不狠手不辣。 刚哥一墩酒杯:“错,是我们当时不拥有科技,靠棍棒弹弓跟大自然战斗,冷兵器时代。”见大家大惑不解,“眼光放远一点,走出去看一看,鸟没了、水浊了、天灰了、空气不透明了,为什么?这是我们为科技付出的应有代价,换句话讲,只有科技能让大自然屈服,有一天,还能让地球屈服,唯一宽心的是,死神和火葬场离我们更近,不用担心某天早晨起来,看见窗前碧绿的水库变成断裂天涯。” 又是一阵沉寂,何青屏从他的话里听出很深的忧虑,十多年阔别后,他的笑话不仅仅是让人发笑,想起叔叔答应鸿滨放掉那些蛇,它们逃进深山,能躲得过科技的偷袭吗? 刚哥举杯:“即使断裂天涯出现,我们仍然拥有友情的飞船,仍然可以到别的星球去打别人的鸟,当然,是用游魂。” 两轮啤酒过后,大家又听刚哥讲大闹洞房的故事,奇的是全用文明语,却透着肮脏意,气氛重新活跃。 见她们有些坐立不安,何青屏偷偷问小洁:“烟味太大?” “想去唱歌,把昨晚损失补回来。”小洁提议,觉得在这里生活的最大障碍是将失去清静。 “为了弥补昨晚提前告退,今天请大家喊破嗓子。”鸿滨补充,第一次面对众多豪饮的男人,情绪渐渐跌落至低谷,明显感到不适应。 “你们到外面转一会儿,10分钟后我们出来。”见她们点头,他开始挨个敬酒,为接下来的讲话作铺垫。 第140章 初恋 第二天清早,上山给爷爷、奶奶上坟,燃炮仗、献祭品,酒洒青台,泪系往情,末了与叔婶协商修缮,鸿滨提议立碑围栏铺青石,另付专款雇工购料。 祭毕,于下山途中放走第一笼蛇,约七、八条,鸿滨与小梅见它们隐于草从灌木,免不了陪上热泪几滴,上车行五、六里,又择一茂密树林处,放逐第二笼,皆为剧毒长虫,一共五条,紧接着叔叔将两只金属笼扔到悬崖下,正式净手成佛,她们又肉麻赞美一番。 “叔,送给你当纪念。”鸿滨从小洁手里接过玛瑙持珠,微笑着递给他。 “和尚才用这玩意。”叔叔接过,拿眼询问何青屏。 “你已经成蛇佛。”何青屏小声说,“这是她们的心意,千万别随便扔,很管钱的。” “悄悄告诉我,能值多少?想卖掉打麻将。”叔叔坦露私心。 “昨天那些钱,再乘3。”小洁嘻嘻笑,“当私房钱,你现在比婶有钱。” “啊!”见他们皆点头,“千万别对你们婶说,不然要被没收。”见一一承诺,放下心一路把玩。 下山与叔道别,驱车赶至峡口,乘机船逆上,放木筏顺漂,望绝壁悬棺,邀满眼滴翠,直至傍晚上岸,她们意犹未尽,惊觉手镯愈发碧翠,暗笑私自窃取部分景色,唧唧喳喳商议何日重返。 待回城,众多老友已在宾馆大厅守候,另一位同学清泉从万州星夜赶回,超乎想象的亲热连她们都觉得肉麻,上楼进屋,整个露台被挤爆。 “小洁,上回书说到毕业后群鸟纷飞,如今有下文,且听泉哥细讲。”刚哥不管到哪,永远不缺话题和欢笑。(.无弹窗广告) “下文?不就是嫁为人妻,让我老公顾影自怜一阵吗?”小洁兴趣高涨。 清泉听出刚哥意思,扭捏道:“后来她变成我表嫂,觉得对不住青屏。” 小洁哈哈一笑:“又没做你老婆,你有什么对不住的?” “毕业后见他不高兴,加上离开这里时仍念念不忘,我就揪心,想帮他偷偷照顾她,可能力有限,没机会挨上边,终于有机会了,人家成了我嫂子,刚开始时是真不习惯。”回忆陈年往事,清泉记忆清晰。 小洁追问:“哎,离开后,你又找过人家?” “天地良心,从没找过,是清泉瞎帮忙。”何青屏赶快澄清。 “总见到过吧?”鸿滨插话。 “见过一次,还是背影。”见她们不信,他指顶棚表示没说假话,“有一天在南门口,跟清泉坐小摊边闲聊,猛然见她的身影在路口一晃,想过去打个招呼,到处人挤人,一下没了影子,就这么一眼。” “看一眼就够了,真要把她扳过来看正面,等于把我们给扳掉了。”鸿滨见他们笑而不语,“她在干嘛?替她安排个工作?” “那再好不过。”清泉不懂她是反话,极为认真的说,“表哥总有病,日子紧巴巴的,过去小商场挺吃香,现在不行,听说要下岗。” “哎,她是你的表嫂,不用我们惦记,你也别惦记,听见没?”何青屏暗急,刚哥他们只顾看热闹。 “都听出来了,是你一直惦记,不然一见面就提这事?初恋是不成熟的火焰,用来过路的,不能当真,你倒好,一直保留那点火种。[.超多好看小说]”鸿滨揭穿他的老底。 刚哥坏笑:“星星之火,他不敢燎原。” “滨姐,立个规矩,除了我们三个,只准他惦记有血缘的,别的女人一概不许惦记。”小梅浑不顾深浅。 鸿滨见小洁要急眼,把小梅拉到身边:“没你的事,叔叔们在开玩笑。” 小洁也忍不住笑,唯独清泉不笑:“这不是玩笑,真要下岗了。” 小洁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你表嫂的孩子有特长吗?” “柯儿有没有特长,她妈都得下岗。”清泉执拗的说。 小洁见跟他说不清:“没特长,我想帮,也帮不上。”本想从“再造”工作角度帮困。 “什么是特长?”清泉有所醒悟。 大家又笑,勇哥说:“你能修电器,就是特长。” 小洁赶忙摇手:“我说的特长,不是指一般的手艺,比如跑得快,有实力进全省或全国比赛前三名,或者双手能同时写毛笔字。” “这样啊,柯儿和她妈都没这种特长,真要有,也不在这里了。”清泉实事求是的说。 “能游泳也行,我是靠划船起家的。”小梅见他迟钝,给予启发。 “她从来不下水,只知道天天戴着耳机,边走边跳边哼,每年都缠着她妈要路费,说要参加什么超女组织,气得她妈直哭。”清泉刚说完,有人纠错,应该是“超级女孩”。 “是女孩?”小梅心说从没遇过这么缠杂不清的人,“那她会唱歌,跟我姐一样,要是能把河对岸的人喊回家吃饭,那也行。” “原来小河窄,肯定能喊回来,现在实在太宽。”清泉对小梅的态度不以为意,“在我们后山,你说找扎着无数条麻花辫、能把山那边的羊群惊散的,都知道是她。” “姐,人家只对动物召唤。”小梅帮清泉总结。 何青屏心中一动,随口说:“能唱的人多了,这几年巴蜀出了不少唱将。” 刚哥说:“平时我也看,挺有意思,邪门,这边的年年第一。” “她除了唱,就是唱,吃饭唱,做梦也唱,人都魔了,去给别人端盘子洗碗,没人敢要,怕她把碗盘全摔了,唱歌,除了能多喝西北风,当不了饭吃。”清泉也下结论。 “带我们去见见她,顺便让他见见你表嫂,叙叙同学情,了却他一桩心事。”小洁狡黠的笑,伸出食指,“就一个标准,声音要比我高。”心想初恋虽难忘,四十岁的黄脸婆,他也不会掀波浪。 “柯儿不想上班,谁劝都没用。”清泉大摇其头,“对了,会写歌,说歌能卖钱,我听过两次,没敢继续听,就跟女人哄小孩撇尿一样的调调,容易把尿听出来。”众人立即笑喷。 见小洁上心,何青屏收敛笑容:“要是专门唱歌的工作,她干不干。” “有这种工作吗?”清泉见何青屏连递眼色,突然福至心灵,“那我给她打电话。”待打过电话,大家离开房间去外面吃饭,到电梯口等门打开。 小洁领头正欲进去,被清泉伸手拦住:“错了,刚才是坐这个电梯上来的。” 她们吃惊,尚未回过味,那些男人已笑作一堆,有的连拍带打,有的笑得蹲在地上,待她们想清楚,一起笑个不停,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笑声一直蔓延到一层,敢情清泉从未坐过电梯,以为同一架电梯只管上、不管下,发现他的笑话自成一体,与刚哥的大不相同,全是纯自然像冰疙瘩一样的冷笑话。 望着眼前又唱又跳的欢乐场面,唯独小梅郁郁寡欢,知道到了必须离开巴山的时候,甚至后悔不该来,因为忍受不了独自回凤凰城的寂寞,更不愿意想象接下来两个月将如何度过。 “大姨妈来了?”鸿滨搂住她的肩悄悄问。 “我明天早晨坐长途走。”小梅把头依在她肩上。 鸿滨忍住让她一道去申市的冲动:“我们明天下午也走,别跟丢了魂似的,离别才有相聚。” “离开家都没这么难受!”小梅的嘴又能挂油瓶。 鸿滨拍拍正跟着合唱的小洁:“快疼疼她,正忧伤呢。” “刚离开家,又想妈了?”小洁故意逗她。 “哎呀,是舍不得你,弄得我也难受。”鸿滨自跟小梅上山抓蛇,情感自然加深。 “那也没办法,她又不是葫芦。”小洁抱住小梅,“好好干,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回去。” 小梅嘀咕:“比我大不了几岁,总把我当小孩,回去就找个男朋友玩。” “这个可以有,但不能乱找,别动不动就带到‘盛夏之滨’。”小洁正喋喋不休,有人把吊灯打开,屋里一片通明。 刚哥停止嚎叫,所有目光汇集门口,清泉身前多了一位像五彩斑斓花蝴蝶的小女生,头上似盛开的花圃,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穿蓝色西服、文静秀气的短发女人。 第141章 神女 “嫂子,你能认出几位?”清泉见老同学都围过来。 她下意识的拂一下刘海,含蓄微笑,从左往右指:“偶尔也见到的,秦勇、代新川……冉红明、宁正勇,这位……你应该不是同学。”指着前来冒充的刚哥,略微发懵。 “我是你同学的同学。”刚哥指身边的何青屏,“他也不是你的同学。” 她盯着何青屏拍一下手,捂着嘴笑:“他才是同学,依稀记得的,就是名字到了嘴边,怎么都想不起来……你是?” 所有同学哄的大笑,刚哥继续调侃:“他是最关心你的同学,他们知道,泉哥知道,连我这个冒充的同学知道,唯独你不知道……对了,后面这几位女士也知道。”闪出一道缝,小洁她们笑吟吟的站起来。 “可不兴瞎说。”她对着她们礼貌的点头,手放在额前,“真就想不起来,只知道他很早就离开了,记得有一个女同学……对,是尹兰曾提过,说她给他写过信。” “啊!这下故事多了,又暴露一位。”刚哥对她们说,“不带急眼的。” “嫂子,你记性还不如我,他姓何,还跟你同过桌。”清泉忍不住提醒,“毕业那天,你还伸手拉过他。” “何青屏!”嫂子又拍一巴掌,笑着背一下身,“就那天他摔倒,尹兰那小妮子就挂念上了,她恨他,恨他差点让她破相,腿上磨掉好大一块皮,奇怪了,伤好了,心伤却复发了。” “完了,这下跳进水库也洗不清了。”勇哥冷不丁地的插一句,所有人都憋住笑。 “嫂子,说句帮理不帮亲的话,青屏是真的惦记你的人,不过都是大坝建设之前的事,今天让你们来,是她们几位想听柯儿唱歌,只要她能把……”清泉指头顶吊灯,“把这灯泡喊碎,就专门让她唱歌。” “你也跟着瞎说。”她摸女儿的耳垂,“她哪有这本事!我从来没当回事。” 柯儿瞟一眼吊灯,白清泉一眼:“你就是没水平,唱歌要把灯喊碎,那谁敢听,都戴着耳塞去音乐会,还得抱个大锅盖,我唱歌,能把人的心给震碎,补都补不上,好几个同学都留院观察。” 大家齐笑,都说刚哥遇到对手,何青屏和她们也忍俊不禁,小梅更有遇上知音的感触。 “芮芳,坐下说。”见有几位席地而坐,母女俩靠坐门边沙发,小洁坐她们身边,何青屏咳嗽一声,“是这样,她们正在筹备一个帮助项目,为有特长的年轻人提供一点点机会,先申明,这个项目尚在加紧筹备,具体什么样,可能还得等一到二个月。” “屏哥,听你这意思,是很正儿八经的事,都以为半开玩笑呢。”刚哥代表大家的心声。 “你屏哥是开玩笑的人吗?”小洁摸柯儿的发辫,“工作就从这里开始,大家平时也可以留意,就像柯儿这样能唱能写能画能跑,还有能打能当将军的,都可以推荐,条件是必须先经过我们的筛选,譬如柯儿能唱,那就让她唱给我们听,唱得我们不但说好,上‘超级女孩’,她至少能进入决赛,项目正式开始后,我们会专门请几位专业人士当兼职评审,从专业角度进行预估,也就是对发展前途做个预测。” 小梅打一下鸿滨的手:“我姐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在计划内,把你当经营人才培养。”鸿滨见他们留意听自己说话,笑道,“也包括你们的孩子,只帮助将来可能有出息的,刚才灵光一闪,项目就叫‘我们都是小太阳’,借用那句著名的‘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至于电视节目叫什么,到时根据这个意思再确定,不要疑惑资金从哪来,也不要想着同学和友情,凭本事说话。” “两位阿姨,要是参加节目,吃住和路费怎么办?”柯儿问要紧的。 “凡是参加节目的,费用由我们出,上完节目,需要一定帮助的,我们也出一部分费用,比如想开画展、想买很棒的新歌,尽量帮助你们的事业走上正轨,但不能只抱着希望凭空幻想,毕竟市场要对你们进行检验。”随着涉及的内容深入,小洁的轮廓愈加清晰。 “我再补充一点。”何青屏看一眼芮芳,“通过节目和帮助,柯儿火了,开始挣钱了,这与我们无关,那是你自己的事,不享受利润分成,不收取任何回报,当然,电视节目的广告赞助除外,我们将把所有收入重新投入,循环利用,这样能帮助更多的年轻人,商业运作,不图商业回报,纯粹的帮助。” “换句话说,凡是能上节目的,上前已初步确认是人才,引导正确,就会有光明前途,上节目,不是参加比赛,只为尽情表演或展示才艺,得到人们的认可和认知,可以听不见掌声,但不能让他们在行业内自行消逝,如果消逝,说明我们工作有问题,当然,不是所有的人才就能成才,这是另外一回事。”小洁心里又涌现一股冲动,迫切的想赶往申市,加快项目的进程。 “按你们所说,这将是什么样,我想象不出,只是觉得有另外一道光从头顶透进来,一直透进心里。”刚哥感触,往日的发小和他身边的女人正变得模糊,转眼间又明亮起来。 “只准唱一首吗?”柯儿小心翼翼地问。 “唱几首都行,只要能完全展现你的实力。”小洁握住她的手,“记住,不是考试。” “至少两首,最好是三首,一首外语歌,一首高音,一首抒情。”柯儿觉得她的手好细滑,像没有骨头。 “那就唱三首,我们是你的第一批听众,对,唱四首,一首你自己写的。”小洁对她自写的歌并不抱希望,优美旋律和动人歌词越来越稀少。 “现在开始吗?”柯儿对身边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充满敬畏。 小洁微微一笑,起身拿起麦可风,试试声音,突然高唱“那……就是……青藏……高……原。” 等余音绕梁,其余人报以掌声,柯儿直发愣:“你是专业的?” “我啥也不是,就想帮你减压,挑起你战胜我的欲望。”小洁把麦可风递给她,“该你了。” “嗯。”柯儿亲一下妈妈,起身到小洁身边,“先清唱自己写的,看大家能不能听出唱的是什么。” 她随即转身面对屏幕,仰头静默,接着发出细腻之极的“啊”,舒缓轻柔,像蓝天悠闲的白云,“啊”声连绵不绝,时而激越高亢,时而婉转明快,时而飘忽不定,足足一分半钟,听不见明显的间歇,当“啊”回归舒缓,如同进入深不见底的碧波中,直至归于寂静。 没有掌声,没有赞叹,只有满屋沉静与肃然表情,所有人的心还在空中飘荡。 何青屏回过神,轻轻的鼓掌,立时掌声和叫好四起,这时,柯儿羞涩的转过身,眼里挂着泪。 “大家听出什么了?我听见云、风、群山、河流。”小梅上前紧紧搂住柯儿。 “我觉得她在唱家乡。”何青屏感受到一种震憾的思乡情。 柯儿破涕为笑:“它叫《神女》,其实就是家乡。”指着妈妈,“前几年,妈妈给我一首诗,专门写这里的十二峰,前年春游,学校组织爬对面的鼻山,站在悬崖边,看着下面,好美啊!我就把自己想象成飞天的神女,想用声音把它表现出来,就坐石头上边记边哼,它是我的第一首歌,就一个字,包含我所见到的家乡美景,开始在水面,结尾是在水中,这里的女人是水的女儿,男人都是山的儿子,假如,我有机会唱歌,家乡,是我永远的歌唱主题。” “就我当初听成哄小孩撒尿了。”清泉突然冒出一句,招来猛烈的抨击和笑骂。 “你养了个好女儿!”何青屏对芮芳说,特别满意柯儿没有急于炫技,艳丽包裹着一颗质朴的心。 “实话说,我以前也没觉得,刚才她哼,才觉得是有些不一样,差点哭了,回想起好多往事。”芮芳擦拭眼睛,“柯儿,一定要记得你今天说的。” “我觉得她已经合格了,不用再唱。”小梅充当主审。 “姐姐,我好羡慕你的皮肤。”柯儿摸她的脸。 “姐姐?你要叫我姨。”小梅猛然想起什么,“叔叔说过了,男人都叫哥,那女人也都可以叫姐。” “就是嘛,叫姨有什么好?我妈都恨不得我叫她姐。”柯儿又摸一下小洁的脸,“你们都是唱歌的?” “我负责开餐厅,专门做饭。”小梅哈哈大笑。 “在这里?”柯儿甚是怀疑。 “很远,我明天就走,回去晒太阳。”小梅推一下小洁,接着瞪一眼。 “你的皮肤就是晒出来的?我也想去晒。”柯儿见妈妈直使眼色,扭头装没看见。 “真想去?那向你妈妈请假,你跟我走,免费旅游。”小梅朝芮芳摇摇手,“到时我们还能自驾。”心想总比一个人孤零零上路要好得多。 “那我更想去,能收集很多素材的。”柯儿哀求的望着妈妈。 第142章 疏漏 芮芳碍于人多,不便喝斥,语气平稳且坚定:“小姐姐要回去工作,你会成为拖累,懂点事。” “姐姐如果要人,我也去工作,你不是一直想我工作吗?”柯儿一心想出去。 “嫂子,她爱去去,你耳朵也好安静几天,那小姐姐跟她差不多,不也在外面混吗?丢不了的。”清泉浑不在意。 鸿滨见小梅投来求助眼神:“我家小姐姐89年的,马上就一个人管两家餐厅,得管30至40人,跟勇哥也有生意来往,到时再把柯儿带回来,出去转转,有利于拓开视野和健康成长。” “柯儿到餐厅别干活,免费给大家唱歌,看大家是不是都喜欢你的声音。”何青屏见芮芳仍不放心,“没事的,小鸟总有离巢的一天。” “她啥都不会,连袜子都洗不干净。”芮芳拿懒惰当理由。 “那就更应该让她独立锻炼,一个月后回来,说不定啥都会做了。”小洁原本嫌小梅多事,竟忘乎所以的把他初恋的女儿带到家里,纠结中,担心妈妈的溺爱毁掉孩子前程占了上风。 “妈妈,我保证学着做饭、叠被和洗衣服。”柯儿问小梅,“管那么多人,要有人不听话,怎么办?” “让他卷铺盖滚蛋,你要没出息,走到半路,就把你送回来,你的声音即使能让青山落泪,我也不想听,我心如蛇蝎。”小梅平素最看不上娇小姐。 “哎哟,你可真狠!”柯儿似乎不敢再碰她。 “狠就对了,我就是对你不够狠。”芮芳见大家仍盯着自己,终于挥一下手,“小姐姐这么厉害,我也破天荒的放你飞,就一件事,别哭着回来。” “不过,得等她继续唱完,别被她蒙了。”小梅反倒犹豫,想用她的歌声来进一步确认。 “谁蒙呀?唱完,我就回家收拾。”柯儿信心爆棚,坐角落点歌。 清泉拍拍勇哥肩膀:“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哪位是青屏的媳妇?” 勇哥吃吃笑:“你不清楚,我也不清楚。” 当清泉看其他人,他们都说不清楚,有的人已在揉脸,芮芳见状,觉得他们神经兮兮,心想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瞟瞟小洁和鸿滨,一时也吃不准到底是哪一位。 这时,柯儿拿起麦可风站到屏前,紧接着音乐响起,是《绿岛小夜曲》…… 第二天上午,见长途汽车启动,芮芳追着朝趴在窗口的柯儿挥手和叮嘱。 望着她的背影,小洁心头涌上不祥预感,究竟担心什么,说不清,一种黏得让自己发闷的感觉。 鸿滨搂着她的肩,心里也怪怪的,此时此刻,竟跟他的初恋在一起,还促成她的女儿与小梅结伴而行,意味双方越裹越近,睡觉前已反省,发现因怜惜小梅而盲目草率了。 待上车,出现罕见的沉默,往日轻松愉快不见踪影,小洁心想或许是后面坐着一位陌生女人的缘故,在她眼里,即使回到二十年前,芮芳只能算长相过得去的,文静中略带羞涩,或许是那个年代让男人心仪的女人形象,男人愿意保护文弱的女人。 芮芳心里也乱糟糟的,一夜没睡好的原因是得知何青屏曾苦恋自己,往事不断在脑海浮现,从斑驳记忆中,试图找到当年对他的印象,似乎有过那么一点点好感,无论如何想不起那点好感是如何消失的,自懂男女之事起,一直在寻找相伴未来的优秀男人,结果完全忽视同桌,当最终与一个男人组建家庭时才发现,他并非理想中的男人,只能算家庭组成的一部分,感情有,但不是那种能让青春放光和让人生灿烂的爱情。(.) 早晨醒来,她又无数次地问自己,当年为什么会疏忽,始终得不到令自己信服的答案,这让她更加惶恐,对自己和过去产生前所未有的怀疑,证明在一段时间内,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情感上,出现过非常可怕的盲点,并不是因为何青屏现在拥有让人们羡慕的一切,而是一度目标很清晰,等到临近,才惊觉一下扑空,抓在手里的还不如曾经错过的。 尽管日子不宽裕,压根没想过要利用所谓的初恋来得到什么,更没想过要用一种形式来补偿生活的不如意,仅仅是迷茫,为已远去的青春时光,为正在复制自己人生道路的女儿。 幸好她不知情前面两位女人都与他亲近,不然定会产生莫名的尴尬和距离。 下午,自与众人依依惜别上车,小洁偶尔应付几句,便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 鸿滨拍他一下,故意没话找话:“躲不掉的,快说见到她,是什么感受?” “自然是感伤岁月不饶人……”他拿套话挡架。 “谁要听这个。”鸿滨想一想,“一道选择题,前提是你仍然单身,你面前有两个单身女人,一个是那位苦恋你的白女士,一个是你苦恋的女人,你会选谁?” “没这么问的。”他担心掉进她的陷阱。 “不仅是问,这种事完全可能是现实,假如没我和她,你不就面对这样的选择吗?说说嘛。”鸿滨央求,转而激将,“不说,就说明心里有鬼。” “两个都不选。”他干脆赖帐。 “撒谎,明明跟姓白的还有过一曲,我可是认真的,你也得认真。”鸿滨见小洁也在聆听。 “你都说了,初恋是拿来过路的,原来喜欢过她,岁月已把那段往事变成微带情感的记忆,有时想见到某个人,是因为好奇,好奇对方如今变成什么样了。”他尽量描述真实感受。 “那她变成什么样了?”鸿滨坏笑。 “虽然皱纹很细,沧桑已现,尽管日子艰辛,但比同龄人抗衰老,二十年后再相见,那段记忆终于可以抹去最后的情感,或在记忆里消逝。”他表明心迹。 “那倒是,有如花似玉的我们,她即使盛开,也只能是到此一游的景观,不过,你想帮助柯儿,有些处心积虑,要满足你的虚荣,或者说一举两得。”鸿滨朝小洁呶呶嘴,再指指他。 “总乱用贬义词,说顺水推舟要好听点。”他知道绝对不能掩饰,功夫再高,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小洁,要不舒服,你就睡一会儿。” “没不舒服,一直在想一件想不起来的事。”小洁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冒,初不初恋,早不相干了。 “啊!以为在生你老公的闷气呢。”鸿滨笑。 “生他的气,为什么?是心里很不安。”小洁拼命的摔头。 “别担心小梅,她不会动不动就让人滚蛋的。”他赶紧安慰。 “她俩一上车,总觉得哪里不对。”小洁眼前又出现离别情景,她俩居然手牵手。 鸿滨拉她躺腿上:“你啊,典型的强迫症,不就担心她俩像我俩这样吗?” 小洁高喊一声,扳住靠背坐起:“还真是担心这个!她会不会喜欢柯儿?不然怎么愿意带她一起离开?没道理的,绝不是因为孤单上路……我想起来了!” 连他也跟着吃惊:“小洁,不能自乱阵脚。” 小洁抓住鸿滨双手:“回忆你当初跟那个女人,觉得她柔弱无助,你就想帮她,昨晚也一样,柯儿不算漂亮,但跟她妈一样文静,拿掉身上花里胡哨的东西,立刻能还原她妈当年的味道,何况小梅总以男孩子自居,还胜过你当年,我说的对不对?疏忽会酿大错。” “哎呀,即使是这样,也未必就发生当年那种事,一个班上、一个公司,处得好的女人多了,不同性格的女人也多了,我身边一大堆女人,没一个让我动心的,我告诉你,除非她们身上潜伏着某种神秘的东西,与生俱来,如果是这样,你和我也拦不住,昨晚不遇上柯儿,今天还能遇见猫儿、狗儿,那种概率很低,另外,郑重声明,即使是那样了,她们会痛苦,但并非罪不可恕,你觉得自己不可饶恕吗?”鸿滨开始喊。 “你是过来人,要是没遇上老公呢?请你告诉我,你现在会是什么状况?还有,如果没有他,我俩可能坐在一起吗?更别说躺在一起,你走的是一条轮回路,万一她们走的是不归路呢?一辈子好下去,那也行,断了呢?痛不欲生呢?”小洁已是吵架。 “那就让她们自己去挣扎,就像我当年那样。”鸿滨寸步不让。 “你好歹有事业陪伴。”小洁冷哼一声。 “小梅也有,柯儿成器,她也有,我们说好了,人生路,让她自己走。”鸿滨十分较劲的说,“觉得你现在痛苦吗?回答我。” “我怎么会痛苦?神经!”小洁推开她的脸。 “那就好了,别跟柯儿她妈似的,这样放不开,那样撂不下,你老公说终归有离巢的一天,这没错,你就爱瞎操心!把这些劲用在你老公和我身上,求你了。”鸿滨抱着她又吻又挠。 小洁把她按腿上:“就你会说……让你这么一闹,那股烦劲还真过去了。” 第143章 春灯 清晨,和熙阳光夹着几许深秋的清凉。 小梅撸起袖子,搓洗蓝色鸡皮擦车布,仔细擦拭本已透亮的挡风玻璃,打添那台宝马x起,姐姐几乎不碰方向盘,相当于独自拥有两台车,白天跑市区开手动挡,晚上开自动挡去兜风,看大妈跳广场舞,到山顶赏明月,甚至睡在里面等着看日出,每每这种时候,寂寞的知足感会包裹心房,自己像一只趴在挡风玻璃上的苍蝇,光明无限,却始终飞不出透明的束缚。 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许抱怨,要抱怨了,会真的变成一只苍蝇。 自从在家参与姐夫替姐姐还债,觉得姐姐和自己就欠下他一生的债,姐姐能用爱来还,而自己一无所有,唯独拥有默默关注,当滨姐与他们携手回归,关注中多了一份忍耐,最终没忍住,撒娇似的与他们大吵一架,姐姐即使打自己十巴掌,都不会生一丝一缕的恨意,只恨自己是个边缘人,能与她们无拘无束的躺在一张床上,距离却十分遥远,无数次的问自己到底怎么了,怪滨姐掠夺姐姐的部分爱?开始怪过,后来习惯了,觉得那跟凤凰城的阳光一样自然,昨天回石足途中,甚至希望他们永远相亲相爱,不敢想象缺了滨姐,姐姐的爱将会怎样的孤独,自己的心也将揉得粉碎,即使由苍蝇化成一只小鸟,也会不快乐。 正胡思乱想,屋里传来小鸟般的啾啾声,她微微一愣,才想起那只小花鸟,相处一天后,觉得她除了声音动听,像只羽毛没长全的雏鸟,走路都跌跌撞撞,更别提飞。 “你在干嘛?”柯儿在门口揉眼睛,头上变成五光十色的鸟窝。 小梅有些没好气:“你说我在干嘛?”发现说废话也是她的一大特点。(.无弹窗广告) 柯儿跳下台阶:“富二代才开这种车?” “我是年轻的富一代,去把脸洗了,跟没魂似的。”小梅对自己的热心又生悔意。 “呵,你真逗,那你要带着我一起富。”柯儿摸后视镜,又摸车门。 “你嘴巴一张,就能吐出一串串大金牙,吐完,你赶紧捡起来,没多久,你就富了。”小梅对她的歌唱天赋毫不怀疑。 “真有那么多金牙,全部送给你,融化后,变成戒指、耳环和头饰,你穿金戴银,我摇身一变,彻底与漫长童年告别,像你姐夫他们那样行走江湖。”一天下来,柯儿对她的挖苦已经习惯。 “我心领了。”小梅把布扔进水桶,“除了声音不俗,你就一个俗人,这些颜色夺走你的小媚姿,你没觉得?” “那简单,从今天起改头换面,跟你一样,不过得借我一条牛仔裤。”柯儿指裤子,又摊开双手。 “真舍得?”小梅略感意外。 “别人说肯定不行,你说了,我就改,你看不顺眼,会总拿我出气。”柯儿想象自己的新形象,“你也改改,比长发,谁也比不过两个姐姐,开餐厅,短发很方便的。” “这几句倒像回事。”小梅把头发顺到胸前,做一个剪刀手势,“就像《罗马假日》那样,快去洗,马上出发。”内心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想起当时滨姐跟姐开的玩笑。 “我洗过了,牙也刷过了。”柯儿呲牙咧嘴,牙齿雪白。 “都是你这头发闹的,我去拿包。”小梅拧干布,把水倒坎下,“进来换衣服。” 傍晚,鸿滨不停按“藏堡”门铃,见出来的竟是齐心眉。 “哎呀!也不打声招呼,谁送你回来的?”齐心眉边开边看牌照,“他送你回来的?” “还能有谁,你的车呢?”鸿滨拉开右边门。 “贝蒂非得要借,陪客户出去玩,从外地来看古董的。”齐心眉朝车挥挥手,纳闷他跟着回来。 待车进入,锁好大门,齐心眉刚转身,立即吓得尖叫起来,如见鬼魅。 小洁微笑着向她招手:“眉姐,你好。” “什么情况?吓死人,也要偿命的。”她拉住鸿滨,“让敌人给劝降了?” “差不多,敌人太狡猾,我两面受敌,赶紧搬东西。”鸿滨接过一只包,齐心眉拎过几只塑料袋。 他拎着箱子和背包进屋:“心眉,是滨姐太厉害,说只要我们投降,保证优待俘虏。” “哎哟,你们的战争太深奥,小女子看不懂。”齐心眉见小洁与鸿滨忙这忙那,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让你看能懂的。”鸿滨关上门,“别惊着,销售队伍还得壮大。” “装的不是土特产吗?都是……”齐心眉拉开背包,立即捂住嘴,“天啊!不会有假的吧?” “从白骨爪上夺下来的,可能假吗?”小洁拉开铜镜包,“直接拿到楼上吧?” “就奇怪这次走这么久,连行踪都不讲,敢情盗墓去了!”齐心眉又看两眼铜镜。 “差不多。”小洁蹲他身边,“老公,拿上去试一试,好想看。” 齐心眉被一声“老公”搞昏了头,见鸿滨若无其事的也蹲他身边,心里更开了锅,搞不清哪出错了。 “上面有台灯吗?”他问。 “有,每只桌头柜上都有,明天早晨挑选后,再拿下来摆。”鸿滨指客厅墙上金灿灿的幕帘,“你和你老公都没见过展室,打开帘子和防盗门,里面才是。” 小洁“啊”一声,齐心眉也跟着“啊”,心想她终于把他让给她了,为了利益而言和。 鸿滨掏出钥匙:“你也别惊着哟。”“咚咚”的往楼上跑。 三人拎着箱包,刚迈入二楼暗红色的防盗门,鸿滨随即打开吊灯:“欢迎来到新家!” 小洁僵在那里,嘴张得像吞食小鸟的蛇,他也被眼前的古朴典雅惊住,放下背包,怕不小心砸穿地板。 客厅足有80平,对面墙上是长长的紫黑金丝绒窗帘,窗前是翻新后的红木八仙桌,三面各配一把红木椅,厅中央是三把宽且长的藤椅,椅垫上铺着毛绒绒的雪白仿皮毛,中间一张红木长条桌,右侧壁柜与家具颜色一样,壁上挂着一台50英寸超薄电视机,柜下装饰性的壁炉正熊熊燃烧,顶上一组巨大的水晶吊灯,地上铺着色彩艳丽的波斯地毯。 鸿滨搂住小洁,指右侧走廊:“很大的健身房。”又指尽头防盗门,“完全封闭的贮藏室,里面有几只钢板做的柜子。” “哎呀,真是要命,这得花多少钱哪!”小洁脱掉鞋。 “花多少都值,现在等你来填充,走,带你看卧室。”鸿滨也脱鞋,牵着她往对面的左侧走廊去。 齐心眉又暗暗一惊,居然兴高采烈的一起看卧室,明摆着的是真投降了,当他从箱里捧出紫水晶,她已惊得没了思想,觉得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 “哎,你们这是玩时尚三口之家?”齐心眉实在忍不住。 “鸿滨去云明,她们一见如故,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他尽量婉转。 “真是的!你倒是一石二鸟,不累吗?”齐心眉示意他脱鞋。 “偶尔觉得累,不过总体是开心。”他觉得梯口缺只鞋柜。 传来小洁的喊声:“老公,快拿过来。” 待他们进去,她们正躺在带有顶棚的红木床上玩蹦床,接着从两侧蹦到地上。 “放这。”鸿滨指床,取下台灯灯罩,“先放倒,好把灯放进去。” 他把紫水晶的底部朝外,接过台灯,慢慢把灯泡伸进去,立时紫色开始膨胀,颜色由浅变深,小洁关掉另一只台灯,又跑到门口关闭吊灯。 转眼间,水晶通体紫莹莹的,柔和宁静的光芒神秘且性感,空间被紫色浸透,成了隔离的紫色世界,给每个人送上奇异又绮丽的梦镜。 “有图案,你们看。”小洁指右侧床头墙壁。 “顶上也有!”鸿滨也尖叫。 右侧墙壁隐隐透出拥抱亲吻的人形,顶上的人形重叠一起,男在下,女在上。 “天啊!这是一只春灯。”他不仅觉得匪夷所思,而且闻所未闻。 心想难怪棺材里的那个女人要用它陪葬,是对生前性福的追忆,是想让美好时光变为永恒,体现了女人隐晦且斑斓的内心渴望,是对人性最完美的诠释,不管在哪个朝代,无论在怎样的古宅深居,人心永远是一样的。 第144章 资源 在老麦二楼,削掉长发的小梅正与三位同学聊天,柯儿清除头饰和小辫,反倒变成长发乖乖女,坐一旁轻咬吸管一声不吭。(.无弹窗广告) “大体上就这样。”小梅拿起纸杯挨个碰一下,“丑话说前头,同学归同学,工作是工作,可以考虑三天,也可以明天跟我一起走,是哭着回来,还是被我咔嚓掉,都别埋怨。” “哎哟,你刚出去几天,不但头发变了,连人都变了,不愧是冷血动物!”叫青青的女孩首先谴责,“不过这发型挺适合你。” 柯儿朝她翻白眼:“那是,我亲自指导师傅剪的。” “谈正事,闲话先撂一边。”小梅心想好容易挑中三位,都给气跑了,谁来干活。 “我跟你去,反正比闲得长青苔强,家里还省一张吃饭的嘴。”李小丫原本就跟小梅死党,见她驾着宝马乱跑,心早就动了。 “好,你家里的工作,用我去做吗?”小梅摸一下小丫后脑,却盯着闷葫芦似的男生。 “吸引力不足,除非你跟我耍朋友,保证你指脑袋,我不打眼睛。”男生露骨表白。 小梅一把按住欲反击的柯儿:“做你的清秋大梦,你可以走了,今后就碰碰纸杯的交情。” “我说夏雪梅,不愿意就算了,再拖几年,你愿意,我还不愿意,有钱,比你漂亮的都能找到。”男生晃着脑袋悠闲的说。 小梅勃然变脸:“就你家那点钱,给我擦屁股都不够。”扬起左手,“这镯子,够你爸挣五年的,还得不吃不喝,就天天关家里吧,不想知道世界多大,就把井底坐穿。” “小梅,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要见到你的车,早闭上鸟嘴了。”小丫真正意识到小梅已非漂流假小子。 “她现在是有钱人,年轻的富一代,我今后要上电视和成为歌星,都得求着她,从千里之外辛苦的赶来干嘛?因为她能罩着我。”柯儿觉得眼下给她长脸最要紧,谁去凤凰城不重要,不去最好。 “小梅,你原来不骗人的……”柯儿一助威,男生反而生疑。 “说过了,跟你到此为止。”小梅给柯儿递过夸奖眼神,对青青说,“就三天,过了,即使求我,也没情面可讲,别吵着说没给机会。” “别求她,我先顶替一阵,唱完歌,再帮你端菜上酒。”柯儿心说最好给点零花钱。 “哪来的酒?”小梅发现柯儿有时挺善解人意的,拍拍桌子,“闪人,小丫到家,马上给我电话。 “没说完呢,还像原来那样火急火燎的,你这样,能管得了几十个人?”青青急了。 “尽扯没营养的,去,回去跟家说,不去,别抱姑奶奶后腿。”小丫拉住小梅,“工资是多少?” “看你适合干什么,工资统一的,两个月内能当上我的助理,不低于4千,干什么,拿什么钱,童叟无欺,路上再细说。”小梅不想被承诺套死。 “你直接到我家,省得明天早晨还打的。”小丫顿觉安心。 柯儿一听助理能拿4千,哀求道:“那干脆让我妈也过来工作。” “你想得美!”小梅见她受打击模样,安抚道,“我准90,只能用90后,明白了?大婶大妈,我怎么管?靠一群小娘子打天下,才叫水平。”瞪男生一眼,跟青青挥挥手,领着她们下楼,径直往停车场去。 按小梅本意,不打算招聘同年级的,原因是对他们太了解,有出息的刚参加工作或正在读书,没出息的,不是这控那控,就是宅男嗲女,帮不上忙不说,还是累赘,就像身边的小花鸟和那个男生,小丫和青青都低一个年级,觉得不拘一格降人才,属没办法的办法。(.好看的小说) 跟着到巴山走一趟,给她的直觉是还有更大的世面可以见,面试已过,今后几个月便是真刀真枪的考验,就算脑袋打开花,也得抻着脖子挺住,绝不掉链子。 一楼客厅,朱子敬看完一件,估好价,何青屏便在清单上填编号、做记录,把手写标签与实物一起交给小洁和贝蒂上架陈列。 朱子敬仔细翻看一块玉佩:“背面的诗,模糊记得是辛弃疾的,正面刻的是他在帐中疾书,玉质稍差,应是明朝某位将军戴过,以辛为楷模,借诗明志,以御外侮,6万吧。” “嗯。”何青屏接过玉佩,“有个想法,订价适当考虑下家收购后的升值空间,互利互惠,才能提升销量,大家觉得呢?” 贝蒂笑道:“不愧是搞销售的,我觉得很好,虽说古董有卖一件吃三年的说法,但我们不能这样,销售人员有积极性,才会带来市场连动,基础客源会稳定,前两位客户,就因为价格。” “我觉得这不是一锤子买卖。”小洁除了希望尽快收回本钱,更希望20%以上的东西能尽快出手。 “以前订价,其实已预留部分空间,你觉得留多少比例合适?”朱子敬心说价低只会对销售有帮助,让利幅度越大,对大家都有好处。 “客户收购后的一至二年内,大致按30至35%预留,这只是个参考,不作硬性规定,就目前来讲,货源比较充足,真到了收不上来的时候,再另行订价,视情形而定,一个时期一种玩法。”何青屏算过细帐,玉佩只花了500元,即使4万成交,已翻了80倍,除去奖励,至少是6000%的利润。 “那它就订5万?”朱子敬问。 “嗯,再给销售人员5至10%的让利权限,因成交价最终确认,比如,1万以内的为10%,5万以内的9%,10万以内的8%,那50万以上的统一为5%,虽然比较麻烦,可以制作一张对照表,由大家自行掌握。”何青屏点上香烟,“这一部分的剩余部分,对半分,双方均占5。” “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玉佩订价5万,要是卖4万7,个人能另外拿到800元。”贝蒂心算飞快。 “没错,与原来的奖励政策合并使用,也可以直接在订价时明确,大家只需一份价格表,清楚计算方法就行,保证灵活性,兼顾积极性,朱教授带来的客户,同样享受这个政策,有钱一起赚,等会再跟鸿滨商量一下。”何青屏深知开端不错,主要得益于谭家字画,如果杂项动不起来,真可能出现三年不开张的现象,坐吃山空不说,“藏堡”的大量投入失去意义,毕竟仍不知道下一个豁嘴岭在哪。 “按你说的,干!”朱子敬竖起大拇指。 “接着做手头工作。”何青屏填完玉佩标签,递给贝蒂,又想鸿滨曾说过的话,最大的资源是参与销售的这几个人,拢住他们,坟冢里的东西自然生辉。 朱子敬正鉴定玉环,小洁过来把手机递给何青屏:“你看这是谁?” 他仔细一看,惊讶得直挠头:“怎么全变了!” “不过不难看,小梅变成弟弟了……”小洁忽然笑容尽收,眉头紧锁,“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别往歪里想,削发明志,这得鼓励。”乍一看,小梅与柯儿貌似情侣,他领悟她的担心。 “芮芳年轻时就这样?”前车之鉴就在身边,小洁不得不提防。 “好像不一样,柯儿跟她妈长得不太像。”他淡化。 “还是像的,小梅要敢乱来,看我回去不揪下她的耳朵……谁来的?”小洁心说初恋遥远,女儿近在眼前,大意真会失了荆州。 “是滨姐。”他接通,“……你到了……好,知道了,一会就到……拜,嗯,吻。” “我去锁门。”小洁招呼正过来的贝蒂…… 鸿滨反复看小梅发来的三张照片,越看越开心:“她向我们传达一个信息,有能力改变一切,带着几员小将正在路上,我们别瞎操心。”说给小洁听。 小洁因外人在场不便明讲:“等我们回去,就把柯儿送回家,没发现眼儿媚吗?” “哎呀,90后拍照,都这眼神……萌,有几个像小梅这样英姿飒爽的。”鸿滨岔开话题,“今天进公司三件事,第一件,群发我的玉照,那银环带来震撼效果,女人们一下成为我的忠实粉丝;第二件,在例会上宣布,今后都直呼其名,见他们犹豫,我说谁不喊沈鸿滨,就别出这个屋,一、二、三……喊,哎哟,喊得可整齐了,让他们转告自己部门的人,叫鸿滨也接受;第三件,重新划分国内销售区片,调整人员架构……对了,想让雨新也参与销售,美国奶粉正离岸,急缺销售人员,正在招聘。”点开手机图片,递给贝蒂,她立即尖叫,缠着鸿滨问这问那,朱子敬也好奇的看图片。 小洁发现她总在变化:“他不太爱说话,适合吗?”心说销售怎么也不如国际贸易。 第145章 灵光 “我平时不爱说话,也干了十多年。[]”何青屏想不到鸿滨动作迅捷,且无声无响,搞掂美国奶粉是非常困难的事。 “外语不就荒了?”小洁找出毛病。 他耳语:“奶粉销量非常高,美国奶粉尤其紧俏,销售容易,收入高,他英语好,能看懂英文资料,更加利于销售。” “真的?那行。”小洁敲鸿滨手背,“别把他放到大西北。” “要把他放那边,谁都可以。”鸿滨抱住他,探过身,“上午没来得及,我有分寸。” 贝蒂把手机递回来:“给我也照几张这样的,哎呀,浑身麻酥酥的,比看鬼片刺激。” “我家银环寄养在叔叔家,看它一趟不容易。”鸿滨心说还没讲更刺激的。 “你家银环?在哪收养的?”贝蒂的梦想是探险,至今最大冒险是出差。 “对的,在叔家等我好几年,因为什么?因为这个。”鸿滨抬起左手炫耀,“朱教授,你打眼了,银环一下就嗅出它的奇异。” “什么意思?”朱子敬取下眼镜,揉揉眼睛。 “这里面是一条真蛇,几十万年前的。”鸿滨尽量往遥远处说。 朱子敬快步到她身边:“这要是真的,就价值连城了。”弯腰扶镜细翻看,“得放大镜。” 门外传来嚷声:“又收好东西了?”齐心眉人随声至,接着嚷,“小洁,看谁来了。” 随她进来一位年轻人,高约1.76米,板寸,挺拔,剑眉,笑中含带腼腆。 小洁尖叫着蹦起,迎上前拥抱一下,拉住他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又高了!” “姐!”雨新为姐的过分热情感觉别扭,“没想到你也在,以为齐主任要搬东西呢。” “呵呵,她们就爱搞突然袭击,快过来。”小洁站后面扶住他的腰,“猜猜,哪个是你老板?” “不用猜,早晨见过图片,跟毒蛇打交道的人,一上午,办公室没聊别的,就聊蛇蝎女老板。”雨新朝鸿滨伸出手,“谢谢你让我加入滨崎。” “她还说你不爱讲话,挺能说的,对那几张图片,你怎么看?”鸿滨示意大家坐下。 “这个等会。”小洁指何青屏,“快叫哥。” “小梅早把我耳朵磨出茧子了,每天都是姐夫。”雨新伸出手,“姐夫,谢谢你!”跟小梅保持一致。 “进门三分钟,场面便搞定,我和你姐,不必再为你担心,闯荡是最好的磨刀石。”何青屏用劲握一下,“小梅在凤凰城,你在申市,你俩比试一下,看谁的工作做得更好。” “等一下。”小洁不敢马虎,瞪鸿滨一眼,“你想做销售吗?外国奶粉。” “想,销售才是男人的战场。”雨新毫不迟疑。 小洁惊异的提醒:“今天的选择,将确定你一生走向哟。” 雨新面向饶有兴致的鸿滨,挺直腰板,略微停顿:“进公司这几天,暗中观察,国际贸易这块已趋于平稳,销售那边不一样,全是年轻人,属初创阶段,个个踌躇满志,得知公司即将销售奶粉后,那边的人走路都连蹦带跳,像有使不完的劲,公司让他们看到了光明前景。”下意识的咳嗽一声,“对早晨那些图片,我的感觉是,你想活跃氛围,是对所有员工的暗示,希望每个人具有野性和攻击性,像山林中的蛇悄无声息,深入市场,渗透消费群。”不忘鸿滨问话,像接受面试一般。 “我说什么来着,你还瞎担心。”鸿滨回瞪小洁一眼,随即冷静,“专捡我爱听的,小梅提示过?” “自到申市,跟她只联系过两次,原来有过提示,不曾涉及那些图片,我的感受比她的提示更直接。(.无弹窗广告)”雨新知道正是自己对图片的理解,才得到她的首肯。 “嗯。”鸿滨点头,与何青屏用眼神交流后,点点太阳穴,“心眉,下午带他见李湘南,我会让他成立一个部门,专门负责华东片区销售,让雨新当经理助理,他的英语好,有利于推广资料编撰,先从了解产品开始,直至十分熟悉产品的所有相关知识,完成基础的基础。” “觉得能行吗?有问题,直接说。”小洁隐隐感觉到鸿滨如此安排的目的。 “老……鸿滨已交代清楚,我会做好份内工作的。”雨新生硬的改口,不忘直呼其名的要求。 “呵呵,多叫几次后,就觉得不拗口了。”鸿滨招呼服务员上菜,转向贝蒂,“你想跟银环拍照,可以,但有个条件。” “啊,这还带条件?”贝蒂瞪大眼睛。 “你以为呢,你找人抓条银环给我看看,满屋古玩不稀罕,一条剧毒银环蛇,到哪摸去?”鸿滨别有用心的笑。 “先说你的条件,太苛刻,我便放弃,总趁人之危。”贝蒂摆出讨价还价的架式。 “对你是举手之劳,你爸管广电口,我们想弄个系列节目,说清楚,不是为做奶粉广告,娱乐节目,帮助有才华的年轻人扬名立万。”鸿滨顺口扯上产品。 “想涉足娱乐业?”贝蒂心想兴趣够广泛的,古董刚起,奶粉待售,又折腾娱乐。 “不叫涉足,不指它赚钱,系列节目播完,就完事,利国利民,你先说,难度高不高?你爸会不会帮忙?”鸿滨咬住不松口。 “对谁都没损害,干嘛不同意?不外乎在某个相关频道,一周省出几十分钟,电视台也需要好节目,挨近年底,新一年计划正调整,这是时机,收视率要不高,得做好赔钱准备。”贝蒂想不出这有什么难度。 “详细的回去聊,小洁会跟你细说。”鸿滨抖开餐巾。 “小洁负责?定了专人,看来不是闹着玩的。”贝蒂转动眼珠,见小洁微笑不语,“我也有个条件。” 满桌人愣住,鸿滨憋不住笑:“说。” “就摸一下它,拍两张照片,这意思不大,必须到我到当地去,我想去玩。”贝蒂斜视对面墙角。 “答应你,可惜马上进入冬天。”鸿滨又点击手机递过去,“这可不是道具。” 待贝蒂看清,捂住嘴:“它干嘛一动不动?”是鸿滨蹲在菜花蛇跟前的照片。 “被我的灵镯所诱,加上刚吃了只鸟。”鸿滨见贝蒂已被自己深诱,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冬天不行,哪什么时候能行?要准话。”贝蒂把手机递给齐心眉,又是一阵尖叫。 “春天呗。”鸿滨心说到了春天,节目早播完了,到巴山野外能不能看见蛇,全凭运气。 “你可欠着我的第一次历险,证人够多,不用画押了。”贝蒂伸出手摇摇,“这会就说你们的想法。” “看小洁像什么?像广告明星,像某品牌代言人,除了栏目名称,让她成为栏目的另一个名称和标志。”鸿滨灵感爆发。 小洁“蹭”地站起:“要死啊!你早就算到奶粉的事了,居然被你蒙到现在。” “刚才灵光乍现,至少‘滨崎’能名正言顺的赞助,明白了吗?”鸿滨示意她落座。 “那不行,我的形象不能上那些瓶瓶罐罐,只在幕后。”小洁使劲摇何青屏的胳膊。 鸿滨淡淡一笑,淡淡的说:“不是非得要你做,说不定有比你合适的,不外乎多花些钱,记住哟,这些雇人的钱,本来可以用来帮助更多的困难户。” “你就变着花样的把我往里拽……”小洁冒出被欺骗的愤怒。 “天地良心,给贝蒂讲之前,我没想过奶粉,广告方案放在抽屉里快一个月,都没往这上面想。”鸿滨见她动了真气,只好多做解释。 “信你才怪,先吃饭。”碍于雨新在侧,小洁按捺住冲动,担心生活因此而大变,出不出名无所谓,只想信马由缰随他奔波于山川秀色间,能无限接近生命本源和无休无止的快乐,才觉得踏实。 何青屏拉小洁靠近,耳语:“放心吧,你不会成为奶妈形象的。” “可她在打坏主意。”小洁又瞪她。 “别的主意可以打,这个打不了。”他也不想小洁的形象满天飞。 “那赶紧给我说清楚。”小洁把耳朵贴他嘴上。 “卖外国奶粉,是一种竞争优势,用自己人做广告或改换包装,模糊了纯进口这个概念,会失去消费者的信任,不敢乱来。”他摸摸她的腰,以示抚慰。 小洁噗嗤笑出声,煞有介事的看看莫明其妙的鸿滨:“有数了!” 鸿滨顿觉不对:“又开小灶,讲出来……不行,马上讲。” 迫于无奈,小洁把他的话重复一遍,气得鸿滨直掐他:“那你就该早提醒,这么浅显的道理,害得我丢人现眼。” “哪有这么严重,奶粉这么大的事,我跟小洁也是刚听说。”他觉得适当打击鸿滨,也不是坏事。 “我是想说,有机会吗?何况你本就不关心。”鸿滨见说话走偏,强行掉转话题,“过来还习惯吗?” “挺好的,大家都照顾我,总带我出去转。”雨新冷眼旁观,才彻底相信小梅所说。 “吃完,一起到‘藏堡’,找到地方,好经常看你姐。”鸿滨开始平息小洁的不满。 小洁本想提议让他入住“藏堡”,及时忍住,警告自己再不能单凭感情用事。 第146章 纠缠 “姐,这也太夸张了!”雨新进入卧室,从复古气流中感觉到奢侈的引力,终于失去控制。[.超多好看小说] “夸张的还在后面呢。”小洁递给他饮料,“提醒你,别让公司同事知道你与滨姐的关系,否则会成为众矢之的,别人会认为她赏罚不明、拉扯裙带。” “懂了,难怪是齐心眉带我过去。”自进入“滨崎”,新环境如重新充电,使他灵动异常。 “你与小梅不同,她是挑头做事,别人明白她与老板的关系,只会紧贴。”小洁坐他对面,“你哥说,华东市场是半壁江山,半年内要深入市场,了解每个环节,时机一到,由你负责,提前告诉你,是希望你要保持耐心,机会有了,贵在把握。” “姐,明白,小梅提醒过我,也提到你们的事。”他想知道她是否摆脱原来的噩梦。 “就这样了,小梅开始看不惯,你也可以看不惯,但这跟工作毫无关系。”小洁转动手镯,“你哥很疼我,似乎……有些骇人听闻,有人会不理解、会议论,我们不在乎,我感觉很好。” “只要你快乐就好,别人看法不重要,新鲜事物多的是。”他见她并非言不由衷,跟小梅描述略有不同,“见到鸿滨,才明白小梅为啥这样迷她。” “那我放心了,我的未来已定局,小梅也算初定。”小洁想起过去,略微伤感,“一次偶遇,改变好多人命运,雨新,不管做什么,不漏过任何细节,才能帮你立足,这边的人细致,你滨姐眼里更是不揉沙子。” “他们分得很清楚,鞋是鞋,带是带,有了省城的经历,我的适应能力提高了。”他本想问许多事,又觉得问了多余。 “嗯,你跟心眉回公司,周末过来玩。”走到门口,小洁返身拿起手包,取出一捆钞票,轻声说,“拿着,先把手机和手提换了,再买两套休闲装,千万别做银样蜡枪头。” 他的心猛往下沉,随之释然,心说只要磨砺,自己定然锋利无比。 入夜,小梅像蛇一样溜到何青榕身后,猛地拍她肩。 受到惊吓的何青榕双手抵住她的肩:“要死了,这演的哪出,头发呢?” “剪了呗,好看吗?”小梅昂头左右摆动,朝围上前的同事展示。 “好看,活祖宗一样,她们是……”何青榕见柯儿在拉小梅胳膊。 “她不算。”小梅把柯儿拦一边,指后面两位,“小丫、青青,这是何店长。” “都挺灵巧的。”何青榕对小梅能管好两家新店颇为怀疑,既然老弟和张松已说话,只好拭目以待。 小梅把柯儿拉到身前,“姐,这是你的小老乡,从巴山来的柯儿。” “真的假的?”何青榕改用老家话,“你是从巴山来的?”仔细端详,想认出她是谁家孩子。 “芮芳是她妈,你见过吗?”小梅对姐夫的初恋仍耿耿于怀。 “芮芳?那不是……”何青榕又暗吃一惊,“很久以前听你姐夫的同学提过,芮芳的女儿,我的妈啊!这又演的哪出啊?”心说在鸿滨和小洁眼皮底下,居然能冒出初恋的女儿,自己曾偷偷看过芮芳,觉得与老弟很配。 “阿姨,我们肚子饿了。”柯儿见她们没完没了。 “上楼,马上让人送上来。”何青榕又嘱咐,“先带她们住‘盛夏之滨’,我不过去看家了。” “好嘞。”小梅领她们上楼,不见张松人影,心说又去鬼混了。 “‘盛夏之滨’,这里也没海。”柯儿纳闷。 小梅顿时没好气:“没海,就不能叫?夏,是我和姐,滨,是那个姐姐,懂了?” “太勉强。”柯儿坐沙发张望,“跟我想象不一样,快餐店,没法唱歌,没那种幽静。” “你能把客人唱安静了,才叫本事,别总找客观原因。”小丫自进店,见小梅没说假话,心便安稳。 “都唱安静了,也是问题,客人总不走,快餐店就没法快。”青青觉得餐厅唱歌不现实。 “嘴,吃的是食物,耳朵,吃的是精神食粮,不走怕什么,人山人海,还怕生意不好?”柯儿觉得跟她们实在没共同语言。 “好主意,你就站门外唱,两头都能照顾到。”小梅到门口接饭菜,“快吃,然后回去收拾。” 为了提前休息,小梅提议两人一起洗,柯儿赞成,礼让小丫和青青过去先洗。 柯儿盘腿坐沙发,指顶上,“为啥只能睡地板?” “我一个人时,都不敢偷着上去睡,我姐不喜欢别人进卧室。”实际情况是她每晚都睡楼上大床。 “这么神秘,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柯儿很想看看上面怎么样。 “管好你的嘴!”小梅与她相处三天,说话很随意。 “一路上都在琢磨,当着她们没好问,明摆着两个漂亮姐姐都是他的女人,你姐夫真有福气!”柯儿倒着竖大拇指。 小梅本想否认,转念想他们从来不隐瞒:“挺有分析判断力的,说明我姐夫魅力大。” “这个不奇怪,我见得多了,经常到聚会上唱歌,总能遇上二女一男,或二男一女腻在一起,这世界很公平,怎么组合都行,只是好奇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感觉?别瞪眼,这种片子我看过。”柯儿望着天花板偷笑。 小梅本想给她一巴掌:“年纪轻轻,啥都看,不怕长针眼?” “哎哟,你可真是的,这也能长针眼?正常到跟喝豆浆、吃老油条一样。”柯儿尤其喜欢跟她瞎扯。 “等会你自己先洗,不跟你搅和,我怕长针眼。”小梅对她说的不是没兴趣,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 “啧啧啧,你担心吃亏,看一下,能长肉还是减肉,都是女人,啥都长一样,何必较真!”柯儿干脆敞开窗户说亮话。 “你有病吧?”小梅心里经常会出现几个画面,总被它们搅得心神不宁。 “这你不对了,不等于说两位姐姐有病吗?她们不一起洗澡?不一起睡觉?不一起那个?今晚我跟你睡。”柯儿放肆到不管不顾,成心捅破窗户纸。 “怪不得人家说娱乐圈开放,你没怎么的,已经流汤滴水,矜持一点,就这么困难?”小梅怪她讲出自己心里的那些画面。 “行,听你的,免得你对我不放心。”柯儿冒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对你有什么不放心?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小梅已听懂她的意思。 “哎哟,非得挑明,太白就没味,从剪头发起,我俩就是另一种关系,你想想。”柯儿拿出证据。 小梅蹦她跟前,扯住双脚,把她拖到地铺上:“给你钱,你明天回去。” “开车送我可以,要不送,用棒子打也不走,我问你答,能答上来,我就依你。”柯儿屁股跌得生疼,脸上仍是笑容。 小梅鼻子已气歪,真打又不忍心:“明天就把你塞进箱子里,托运。” “你有男朋友吗?”柯儿拍拍她的腿,“回答。” “没有。”小梅吼。 “嗯。”柯儿很满意,“他们都不在,你晚上寂寞吗?请说心里话。” “偶尔。”小梅安静下来。 “那我陪你,有什么不好?不像男女之间那样死去活来,无非是闺蜜再加一点蜜,会影响你的事业还是迟到的爱情?”柯儿的话一句紧扣一句,几乎没有漏洞。 “一句话,不跟你扯淡,你看她俩谁愿意,你就跟谁加点蜜,我绝不干预,只要不影响工作。”小梅对她所提及的,不是没见过,有的事只能做或想,不能说,特别是在“盛夏之滨”。 “我是准明星,一般女人配做我的加点蜜?更不可能央求谁,对你有好感,别不珍惜。”柯儿又拍她的腿,接着改为抚摸。 “谢了,这种话题到此无止,无聊。”小梅打开她的手,故意掸掸她摸过的地方。 “明白了。”柯儿弯腰帮她吹吹。 “又明白什么了?”小梅好奇。 “你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见她疑惑,柯儿指着她的胸口,“你暗恋姐夫。” 小梅“噌”地站起,跟着一脚踢她腿上,揪着她的头发:“你给我滚,从此不想见到你!” 柯儿揉揉腿,见她扯头发没用力,昂着头喊:“你越这样,说明我猜对了。” “你真是个小狐狸精!真想掐死你!”小梅给她脑袋一巴掌,赤脚欲下地。 柯儿扯住她的衣摆:“坐下,挣扎有什么用,你愿意,就拿我撒气,打骂由你,谁叫我碰上你了,只要能让你好受点。”见她不坐,也爬起来,“我理解你,这样的环境,产生什么样的想法都不可耻,你和我是青春懵懂的小女人,都想得到最好的东西和感情,比如我妈,过去跟木头似的,硬是不知道你姐夫喜欢她,结果呢……当然,如果有其他结果,就没我了。” “你脑瓜里装的是什么?脸皮为什么这样厚?”小梅顺着她的话想到一个有意思的情节,她妈如果真跟姐夫,柯儿岂不是会变成姐姐的女儿?也等于是自己的女儿。 “装的是与时俱进和残酷的现实,你觉得厚,我觉得太薄,为啥?到现在为止,没跟男生上过床,想法大胆,是被黑夜逼出来的,在这里要呆好多天,能帮你驱走心魔,也算功德无量,别不承认。”柯儿的思想完全是天马行空。 “额的神啊!真恨自己那天心软多嘴。”小梅发现有时真辨不过她。 “世上没后悔药,这里是凤凰城,我们是真凤假凰,当玩游戏,通关了,把它扔一边,把那点蜜洗干净,继续是好姐妹,话都说这份上了。”柯儿嗲声嗲气的说,“人家就是喜欢你。” “见到那条蛇,都没生这么多鸡皮疙瘩,得找扫帚扫干净。”小梅挣脱她的纠缠。 “我个子小点,又不丑,身材也玲珑,让你拿我练手……” 小梅冲回来捂住她的嘴:“再多说一句,把你抱摔出去。” 柯儿发出呜呜声:“扔吧,汉堡已熟悉我的味道和声音,照样让我进来。” 小梅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只想睡觉,甚至没了心思洗澡,原以为请来一位未来之星,不曾想招来一头小魔兽,觉得她跟汉堡倒是一对。 第147章 伏魔 在千里之外的大浴缸里,也在进行一场争论。 “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同样的时间和精力,能完成两件事。”鸿滨晚上回到家,硬拉她同浴。 “你们说做事要有原则,两件事互相掺和,原则在哪?帮助困难,凭的是爱心实意,才不会作秀,不会本质生锈。”小洁见她第一天上班很劳累,像原来一样帮她按摩,“原来想法多单纯,有多大的力,使多大的劲,不仅提供机会,还送他们一程,扯上经营,着眼点变成节目是否亏赢,重点不在人,而在利,不对吗?” “担忧是对的,结果不成立,奶粉广告只是顺势而为,即使奶粉不上节目广告,总不能拒绝其它产品广告吧,别人把钱送来,然后让对方拿走,说不稀罕,这对吗?”鸿滨的心仍盘旋在邮件的字里行间。 “已经扯一起,所以怎么都不对,得把事情明确下来,我只关心那些上节目的人,你关心产品,坐在一个缸浴里,洗的是各自身子,我也盼望两头都顺利,分得越清,才会越顺。” “你老公说了,我也打消让你当奶妈的想法,以一位国内消费者的身份宣传产品,这是可以的。”鸿滨以退为进。 “仍然是奶妈,属软性广告,这个我懂,为啥非得要我出名?我们这种情况,出名有什么好?”小洁讲出已闷很久的话。 “别人求着出名,你倒好,得求你出名。”鸿滨回味她的话,随即略带恨意的说,“就想你扬名世界!” “让我牺牲陪老公和你的时间,宁愿不扬名,是不是有别的事?”小洁感觉她的肌肉僵硬,跟以往的松弛不同,似乎有极重心事。 “去你的,连我都不信任?”鸿滨收回飘远的思绪。 “说不通,非得把容貌兑换成现金?原来出于无奈,有这种打算,遇上老公,就不存在了。”小洁不得不触及自己的过去。 “榆木疙瘩!”鸿滨气恼的笑,“非得逼我说出来!” 小洁旋转她的身体,盯着她的眼睛:“真让我猜着了,快说。” “我就想报复!”鸿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小洁惊得表情发僵:“报复老公还是我?” “是那个离我而去的女人!”鸿滨摸摸她的脸。 “不让你再碰我,我们得离你远点,免得溅一身血。”小洁如同受到莫大侮辱,带着满身水花跨出浴缸,扯下蓝色浴巾。 鸿滨把身体滑入水中,盯着对面银光闪闪的水龙头发愣。 小洁边擦头发边看她,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蹲下说:“你这是在走回头路,你说过谁也替代不了谁,想象不出你的恨为啥如此顽强,或许你同样恨我和老公。”起身往外走。 鸿滨突然一激灵:“你给我回来!” “回来可以,必须竹筒倒豆子,原来不想问,是不想揭伤疤,现在不行,一定要像老公当初揭我伤疤一样,撕开你的。”小洁在门口犹豫,感觉在抖,心想中午离开时还一切正常。 “愿意撕,你就尽情撕,连皮带肉一起揭下。”鸿滨指心口。 小洁顿感一股寒意从顶门直透脚心,冲外大喊:“老公……”见他正好进来,“快来。” “在客厅就听见喊声,怎么了?”他冲到门口。 “这个女人疯了!”小洁指浴缸,“觉得她可能自杀!” “怎么可能!”他暗暗吃惊,见鸿滨正往起站,过去扶住,“搂着脖子,小洁,把被掀开。” 揽腰将她抱起,快步到床边,小洁忙着给她擦头发,把经过简单说一遍。 他哈哈大笑,摇着头向小洁递别说话的眼色:“没什么大不了的,肯定那女人乍尸了。” 小洁摇他胳膊,拿眼神询问是什么意思。 “小洁,把她扔床上痛苦,她就喜欢这样,我俩去逛街,对了,去买生日礼物。”他拉她往外走。 “我要死了,你们都不管,还幸灾乐祸,那就死给你们看。”鸿滨拉开抽屉,抓出一只瓶子。 他迅捷无比的一把打落地上:“要想死,自己下来捡,我们走,你也一路走好,寻死觅活成了常规武器。”慢腾腾的牵惊惶的小洁又往外去。 “何青屏,你是不是只有她?”鸿滨面部扭曲。 “还有你,有用吗?你不照样侮辱小洁?不照样想成为地球的轴?能照顾近百人,自己却是个废人!”何青屏少见的出言犀利,甚至想切开她的内心。 “放你的屁,我怎么是废人?怎么侮辱小洁的?”鸿滨从小洁表情中接收到绝望。 “有了我和小洁,你还惦记别的人,错怪你了吗?你就跟植物人差不多,魂在哪?要不要拿镜子来照一照?如果怕看清你自己,那好,拿一面铜镜来,模模糊糊的,正好适合照没有灵魂的身体。”他似乎真的想把她逼死。 “拿到铜镜,先第一个砸死你。”鸿滨扯两把头发,坐那狂喊。 “第二个要砸死那个女人,以为你是铁饼冠军?能扔到万里之外,即使能扔到,也伤不了人家一根汗毛。”他朝床靠近一步,“另外,你要敢拿东西再砸我,我立即撕碎你。” “小洁,你知道这个男人多坏了吧?为了你,他处心积虑的想弄死我。”鸿滨连喊带哭。 “那来说说谁想弄死你。”他向小洁耳语一句,拉她一起坐回床上,“人家不外乎来过几封信,不想看见,再申请一个号码就行,你偏偏留在那,为什么?因为忍不住恶毒的好奇心,你一直等着这一天,看她的家庭如何分崩离析,看她如何来求你,看她如何余情未了,别说我猜错了。”他摇晃鸿滨的身体。 “肯定偷偷记过我的密码,你这个阴险的死男人!”鸿滨又抓又挠。 “小洁接受你还不算,你还要拿着她当垫脚石,借宣传奶粉之名,好让她知道小洁如何青春漂亮,想她像狗一样的趴在你面前摇尾乞怜,沈鸿滨,又能怎样呢?你的那条原路就能消逝掉?只会走进另一条死路,直到把自己作死,与敌同归于尽,这就是故事的完美结局。”他必须让小洁听明白,否则还可能发生天大的误会。 小洁对她的嚎叫毫不理睬:“你早就发现了?” “你刚才说过后,我联想到的,不然好端端的会抽疯?”他整理一下情绪,“这一招很阴,你成了新闻人物,那个女人就能看见你,她再发封邮件告诉她,让你来窒息那个女人。” “怎么会这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洁哭着冲她喊,看着裸露身体,一股强烈恶心堵塞胸口,自己竟变成她的报复凶器。 “她是占有欲望特别旺盛的怪胎,凡是看中的,别人不能逆她的意,否则,就不择手段,我想起来了,为什么总往美国跑?说不定人家已妻离子散,或许是她在捣鬼。”他不顾鸿滨痛哭,朝伤口里伸进手。 “天啊!跟她说完,我们晚上就走,一进‘藏堡’就不踏实,回乡下晒太阳。”小洁再次觉得自己的心坚硬如冰,冷到连自己都不敢碰。 他按住鸿滨双肩,不理她的咒骂:“你只需说一句实话,那女人是不是回来了?” “快说啊!”小洁涌起难以遏制的怒火,“不说,就直接掐死她,对了,像《七宗罪》那样,把她绑这,恨死我了!”觉得永久绑住一个人,让其枯萎而亡,是最残酷的惩罚。 “她要离婚,她要回来,她是死是活,关我屁事!她也有今天,也成了末路狂花,是的,我开心,我就等着这一天,即使她变成一条狗,我也把狗食倒进别的盆里!”鸿滨眼泪和鼻涕齐下,人像开了闸的洪水,长期积蓄在内心的恨意倾泄而出,首先淹没的是她自己。 小洁抱着他失声痛哭,身体剧烈抖动,整个床也跟着晃动。 他无限悲凉,冒着伤害小洁的巨大风险,拿人当药引子,仍然治不了她的病,性、情感、历险、成功与财富同样无能为力,即使是时间也失去治愈心病的神奇效力,不但没减轻,反而日渐加重,眼看着她把自己丢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下面是爱与恨在沸腾。 那只春灯立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流露极度静默的哀怨,似乎已看到未来命运,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在某个地方会粉身碎骨,就像陪伴数百年的女主人,只剩下被黑暗岁月腐蚀的血肉和肢解的骨头。 第148章 怪病 原来家里杀猪,小洁总主动帮大人扯蹄拽尾,见他找到药瓶和拿来水杯,立即会意,一手按压,一手捏鼻,待鸿滨自动张嘴,直接将两片安眠药冲进喉咙,数分钟后,鸿滨入梦,他们得到喘息。 他稍感诧异:“给别的病人灌过药?” “当过屠夫帮凶,看着血喷满盆,又会哭,会提醒自己少吃它的肉。”小洁给她盖好被。 “呵,那我俩对付她,绰绰有余。”他示意进浴室。 “要我陪你洗?”她心说这会哪来的心情。 他指另一扇门,待打开里面壁灯,见到另一张谭家雕花床,另有红木梳妆柜、衣柜和几把椅子,尚未配安床垫,记得鸿滨提过最初设想,欲装成情调房,里外两间,激发兴致。 “你洗吧,等会睡客厅,我去收拾。”小洁浑身软绵绵,“今后不再跟她睡一起。” 他关灯:“我跟你一起收拾。”心想她在气头上,只有慢慢开导。 小洁顺手拿起药瓶到客厅,等他关上防盗门:“一下就变成这样?”眼泪汪汪。 他长叹一口气,拥她入沙发:“知道她的密码就好了。” “偷看她的信件?”她想那可不容易,除非撬开她的嘴。 “弄清那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他担心任其发展,会出大事。 “不是已承认她回来了吗?”她认为只有直接去找那女人。 “你想,不可能只有一封信,说不定上午就看过,回来便唆使你做品牌代言,晚上回来又是疯狂状态,有可能那女人又写了信,关键在于即使暂时安静了,那女人不停写信和骚扰,这种状况总会不断发生,日子就没法过了。”他清楚越把鸿滨说成病态,小洁便容易谅解。 “嗯,逼她说出密码,不说,不让出去,你的邮件,我们也看过,这样能治本。”谈话分散精力,她渐渐安宁。 “别往心里去,她就跟瘾君子、酒鬼一样,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发作。”他暴露真实的鸿滨。 “啊!原来也有过?”她扑在他怀里,“难怪你一点不急,有对付她的经验。” “认识的头一年,较频繁,两个月得有一次,一到这时候,或者她有了预感,就给我打电话,成了双瘾,一是间歇式的发病,二是有我在场,我就总结,她一烦躁,就有被虐倾向,又不能打,只能语言刺激,她会冲上来撕打,便与她对峙,消耗她的体力,她累透了,也就平息了。” “哎哟,还真有柯卡因似的女人,也有喜欢挨打的女人,是**,我可不学她。”她摸他的脸,“那你挺不容易的,难怪你要躲着她。” 他嘿嘿笑:“她就这么霸道,现在柯不柯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敢打保票,你要是不理她,她照样这样,就跟上次我们来一样,她去云明的头天晚上,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结果弄出时尚大师的动静。”悄悄给她施加点压力。 “那次是为你,这个倒好理解,为我这样,不至于吧?”她心说自己岂不成了那女人第二。 “至于的,占有欲太强,每遇到一件好东西,会想方设法据为己有,每失去一样好东西,都会发疯,不仅包括感情,比如‘藏堡’,她只会让宝贝越来越多,一旦少了,就不习惯了,要是灵镯丢了,会发疯,紫水晶碎了,会发疯,她在乎的不是那个女人或什么东西,而是曾让她痛苦或欢乐过,得找补回来,心理才会平衡,我不希望她接手家族企业,这也是深层原因,那么大的摊子,一旦出错,她放不过自己,但她爸妈不明白这个道理。[]” “哦,我原来奇怪那么厚的家底,你从来不鼓励她,宁愿从坟里刨。”她恍然大悟,“那我们算倒霉了,摊上这么一位奇葩!” “给她东西越多,对她潜在威胁越大,要想害一个人,就把他放到不适应的工作中去。”他给她按背,“当初跑回凤凰城,打死不要她的钱,便不想被她控制,后来弄古董,她主动垫资什么的,我也担心,最终没办法,架不住她有能力把东西换成现金。” “那她现在岂不是控制了我俩?”她万万想不到其中有这么多的弯弯拐拐。 “应该不会,她知道我们会不顾一切的躲开,她捏住的东西就失去了牵制作用,知道靠占有与控制,我们不买帐。”迫于无奈,他只能把所有的事情摊开。 “我回过味了,所以你平时保持不冷不热,看她怎么个妖法。”她曾奇怪他总像一个旁观者。 “她可能有所隐瞒,不仅仅是那个女人离开,当年可能发生过别的事,不然我俩已够她忙乎的,加上事情越来越多。”他琢磨当年有可能发生什么事。 “我想也是,不然哪来这么大的仇恨?就算杀父之仇,怒火也该灭了,她一烧就是十年。”小洁咀嚼他的话,突然嘻嘻一笑,“也挺好的,我俩又恢复到以前,两下比较,更喜欢我俩单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加上这会,一共才三次机会。” “你在哪,我在哪,一直陪着你,知道吗?我反而担心你。”他露出谈话目的。 她心里一阵温暖:“为什么?我不会像她恨别人那样恨她的。” “这个肯定。”他抬起手平挥一下,“这一切来之不易,包括与她的情感,她的确让人头疼和紧张,不知道哪天会出事,这是维护这一切的最大难点,我们能处理好吗?可以帮她去掉病根吗?她与平时判若两人,毕竟这种时候很少,或许,现在是根治病根的最佳时机,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回来。” “明白你的意思了,竟然在我面前惦记其他女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把我们当什么了?”小洁让他按脖子,“还跟她睡一起,我做不到,其他的配合你,把那女人揪出来,让她的阴魂永远飘回太平洋那边去。” 他吻她的颈:“也不能总让她一个人睡,特别是今晚,担心醒后会继续折腾。” “那怎么办?那我们睡卧室沙发,对了,把沙发搬到床边。”她觉得是唯一办法。 “也好,能促使她反醒,再不听话,我们真的回去晒太阳。”他见工作基本做通,掉头想鸿滨的事。 “也许早晨见到她,我心就软了,气她什么都算计,连我俩都坑。”她把他的手放在胸前。 他想起鸿滨曾说过的话,笑道:“她是一石二鸟,一气那个女人,二把你当女朋友了,就像我为你做的一样,看你越美越出名,她心里越舒坦,偏偏我们不想出名。” “她真的爱我?”她扭头问。 “这不用怀疑,不会亚于当年,对你百般呵护,我都眼热,生怕她把你夺跑了。”他说出深藏心底的话。 “你想哪去了?不行,让她退库存,前提是爱你,没这个,我与她就是路人。”她的某些想法更加坚定。 “谢谢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他吻她耳垂。 “要不明白这个,连那个女人都不如。”小洁又扭头,“你见过那女人的照片吗?” “没,一定没你漂亮。”他清楚小洁如果不超过那女人,鸿滨不会那么快就追去云明。 凌晨二点,叫声把他惊醒。 “小洁,我要喝水,好饿啊!”鸿滨在上面不停叫唤。 他起身拿柜上杯子:“往这边一点,张嘴。”抬起她的头,慢慢喂水,“蛋糕吃吗?” “吃,啥都想吃,咦,小洁呢?”鸿滨四下摸摸,把身子探出床,“怎么睡下边了?” “她喜欢。”他从袋里取出蛋糕,“躺着没法吃。” “那你上来,抱着喂我。”见他不动,“那我也睡下边。” 他按住她的肩,把蛋糕放她嘴边:“吃完再说。”心想小洁未被吵醒,最好别惊动。 “想起来了,好像她跟我吵架了,死妮子,连我的气都生。”她边吃边说,蛋糕掉满床。 他暗暗苦笑:“谁敢生你的气?” “我敢生你的气……水。”转眼吃掉整块蛋糕,差点噎住,“就不生小洁的气。” “你多厉害,这次她是真生你的气了。”他发现她也有没心没肺的时候。 “那我给她说对不起,我要下去。”喝两口水,她往起挣扎。 “先吃东西,不然你没力气下床。”他又拿起一块。 第149章 圈套 “不吃了,想吃她。”鸿滨乖得像只羔羊。 沙发上突然一动,小洁侧翻抬头:“醒神了?抱住她,我就睡这里。” “还躲那偷听,再不上来,就吃你老公了。”鸿滨伸出右手捞她。 “从现在起,你是你,我是我,白天把里间收拾出来,只好辛苦老公,两头跑。”小洁往后缩。 “哎哟,还真记上仇了。”鸿滨撑着坐起。 “不记仇可以,把心事全抖出来,有一点隐瞒,我俩就是点头交情。”小洁趁机提条件。 “你老公都知道,我是有病的人,跟病人,你还较劲,快上来。”鸿滨趴他腿上,又伸手。 “就较劲,你要敢下来,我就到楼下客厅。”小洁拨开她的手。 “小洁,等天亮了,让她一五一十的说。”他扶起鸿滨,“再吃一块,然后安静睡觉。” “她都不理我,怎么睡得着?”鸿滨不依。 “那好,上来可以,爪子别乱动,不然把你绑起来。”小洁掀开被。 “真是的!”鸿滨往一边移,把他拉到中间,“楚河汉界画好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人不爱。”小洁边数落边上床,“你能让她彻底安静。” “这会不想,就想睡觉。”鸿滨要他躺下。 “嗯,闭眼,看谁先睡着。”他像逗小孩,见小洁侧身,放好蛋糕,保持以往睡觉习惯。 鸿滨把头贴他背上,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像块飞毯,更怕他飘起来飞走,慌忙搂紧,又回忆小洁为什么会生气,终于想起让自己在办公室呆坐两个小时的信。 天大亮,小洁和他复原卧室沙发。 “她可真行,还有心情健身。”她见浴室没人。 “那股劲一过,她立马就好。”他到门口看客厅,见防盗门打开,“下楼了。” “今天送医书吗?”昨天直到朱子敬他们离开,尚有许多未决事宜,想知道他的想法。 “秋拍藏品截止时间剩三天,等人到齐后再议一下,自己人能出手是最好。”他到浴室门口,“那木识丁没跟你联系?” “哎呀,忘得死死的,照说画展结束,应该有短信的,马上下楼申请一个群……好像她在喊,你听。”她用水漱口。 “洗完再下去。”他刷牙。 一会儿,传来嘀咕声:“吃个饭,得三请四催,还得劳我大驾。”鸿滨在门口露头,“我亲自主持早餐,赶快下去赏嘴。” “大清早的又刮哪股风?”小洁暗暗警惕。 “歪风,把昨天歪到一边的事吹正过来,别磨叽。”鸿滨拉她衣袖。 小洁跟他交换眼色:“倒挺坦诚,说心里话,你越送山珍海味,我越胆战心惊。” “至于吗?让你老公快点,吃完还有事,漫长的一天。”鸿滨推着她出门,“我今天不去公司,陪你去买棉拖鞋。” “前言不搭后语,是山雨欲来的预兆……”小洁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无息。 他琢磨鸿滨出人意外的表现,她做早餐,跟太阳打西边出没两样,小洁预感没错,今天肯定有事,急没用,该来的终归会来。 到梯口穿鞋下楼,见厨房没人,听办公室有动静,见她俩围坐电脑前,各自捧着牛奶杯,桌上摆着蛋糕、煮鸡蛋,还有油条和包子,她竟出去过。 “她不打自招,我看过了,不知如何是好!”小洁起身腾位置,“还说早就没那女人了。” 他坐下,接过鸿滨的杯子放桌上,握住她的手:“不看了,你就说该怎么做,我当执行官。” “执行第一步,你得看完三封信,不明白的,我来补充,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鸿滨风格大变。 他审视她的目光,没有一丝遮掩:“好吧,趁他们来前商量好。”接过小洁递来的牛奶。 鸿滨点击收件箱,指点三封邮件:“发件人都一样。”让她跟自己上楼。 他喝口牛奶,顺手拿起一只包子,见发件人叫“自残有瘾”,不禁眉头一皱,想她倒是明白人,随即点开9月15日发的信,标题是“一个好消息”。 内容是:“华尔街输了,他输了,房子、存款和工作都没了,我也输了,路没了,身边只剩下四个漂亮孩子,再就是一望无际的太平洋,唯一出路是,把他们和我自己一起丢进海里……” 第一反应是聪明的女人,明明希望太平洋这端伸出援助之手,却不明说,用孩子施加压力,别有用心不说,透着对鸿滨的了解,是一段需要时间浸泡的文字,泡的时间越长,发酵越明显,纯粹抓心挠肝。 第二封标题是“另一个好消息”,发送时间是11月1日11:19分,回忆当时鸿滨正在山上抓蛇,不曾上网,定是昨天早晨才看见。 “跟当初离开一样,回归仍然狼狈,像宿命,这块热土上有一种神奇力量,无论多贫穷,也能把一窝孩子拉扯大,只有回到这里,自己才能摇身变成伟大的母亲,才有机会让他们有朝一日重返太平洋彼岸。” 清楚的看见那女人逃难式的轨迹,看见无助的眼神和孩子的惊恐,更看清埋藏很深的祸心,她把自己的沦落称为“好消息”,希望鸿滨拍手称快之余,不忘刺痛她的良心,起到弥补裂缝的作用,意思是都这样了,别再计较了,每一个字都透着阴险与算计。 第三封发送时间是11月4日17:15分,标题是“对不起,永远不打扰了”。 内容更简洁:“上苍已对我实行惩罚,希望这能让你好过,太平洋可以见证,我一直爱着你,并深不见底,亲爱的,永别了!” 三封信串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的圈套,孩子作诱饵,情感是钢夹,那女人手持一把尖刀,似乎知道鸿滨明知是圈套,还会主动往里钻,那女人落难,她会欣喜,但孩子受罪,她于心不忍,那女人用一种精神绑票来扰乱她的心,或许清楚她收养过十几个孩子。 他感觉不可思议,一个人遍体鳞伤且穷途末路,仍想着危害他人,是怎样的穷凶极恶?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让强悍聪明的鸿滨痛苦十余年,症结在哪?怎会欲罢不能?也许这三封信只是鸿滨内心秘密的第一层机关,在内心深处还有好多暗道,一一破解后,会看见什么?会不会让她血流如注或心衰而亡?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慎重再慎重,先听本人想法,她才是自己的内心钥匙。 一口气喝掉牛奶,接连往嘴里塞两只包子,拔掉电源,捧着电脑上楼,听见健身房有喘气声,小洁蹲那按住她的双脚,她双手抱头,满脸通红、大汗淋漓的往起挣扎,像拼尽全力欲摆脱某种宿命,却周而复始。 “小洁,拉她起来,别让她自残。”他无意间引用那女人的网名。 小洁闻声松手,鸿滨失去借力,往下便倒,躺那呼呼喘气。 “先过去,她愿来不来。”小洁忐忑不安的随他坐客厅沙发,“看把她急的!” “嗯,由她自己决定。”他放好电脑,起身到浴室拿出一条湿润毛巾。 鸿滨双手叉腰,蹒跚着坐在小洁身边,接过毛巾擦拭:“开始批斗吧。” “没人想斗你。”小洁往一侧挪动身体,“看完后,本想跟你聊聊,看你记得保持身材,觉得事不大。”少见的暗嘲冷讽。 第150章 凶残 “还知道抓我七寸!”鸿滨把毛巾扔茶几上,重新扎好头发,“她叫宋乔,爸姓宋,妈姓乔,生一朵奇葩,安一个怪名,走一路曲折。” 小洁大感意外:“继续,我们可没逼你。”见她敞开一切的架式。 “前面的,简明扼要讲几句。”鸿滨喝净杯中牛奶,抹一下嘴角,露出回忆表情,“当年她愿意一起跑出来,是见我从家里偷了550万,我拐的她,她看钱多,没了其他顾虑,外语都不错,半年后成立‘滨崎’,第一年赔钱,第二年持平,第三年稍有好转,接着越来越好,发展的一个原因是她结识一个官二代,分歧就从这里开始,见她怀了孕,一气之下把她赶出公司,不久,那个男人也不再理她。”她像在快速播放。 “怀孕?”小洁抓住关键字眼。 “她总到我住的地方哭诉纠缠,缠了近一个月,我心一软,就改派她到美国,也就很少回来,专注忙那头,因为男人,她尝过甜头,自然有了瘾,这是自残的由来,通过与异性的交往而摧残自己,她的原话。”鸿滨又拿起毛巾仔细擦手。 他没想到她欲一气呵成,昨晚的一切似乎与她无关。 鸿滨把小洁拉到身边:“自从跟了官二代,还坚持要生下那个孩子,她在我心里已死了,麻烦的是我不该照顾那个孩子。” “啊!男的女的?在哪?”小洁瞪大眼睛。 “寄养在老家一个姓陈的农民家,是我的主意,她带着个孩子,没法到国外,让她回公司,也是考虑到孩子,她要没有钱,孩子跟着遭罪,我每年定期给农民寄钱,也是收养那些孩子的起因,这个孩子,我从没见过,是她偶然发照片。”鸿滨眼圈发红。 “哎哟,竟这么离奇!讲。”小洁已是不得不听。 “她到美国头一年,吃了不少苦,这我知道,第二年,工作有了起色,她手头的资金渐渐增多,又开始第二次自残,不知道怎么跑到纽约去了,认识一个华尔街的人,三搅两缠,搅缠到一块,挪用资金炒股票,那几年行情好,让他们蒙对了,就不得了了,怎么联系,人不见了,联系那个农民,说两岁多的孩子被接走了,我这才开始去美国,一是续那边的业务,二是为了找她。”鸿滨把腿翘到茶几上,“她是伤了我的心,第一次自残,我也有责任,初衷是为了公司,我最恨的是自己,不仅用人不明,总凭感情用事,并且反反复复。” 鸿滨躲开小洁擦拭眼泪的手:“她预谋卷走那些资金,差点毁了公司,也差点要了我的命,急火攻心,连续三天发高烧,眼看揭不开锅,只好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偷偷跑回老家,找我爸的一个好友,承诺两年内如数归还,11%的年利,求到快下跪的地步,最终同意,大不了,他能去找我爸要钱,为这事,我把自己恨到骨头里,明明是个水性女人,却对她抱着幻想,任她海阔任鱼跃,这是什么?是我自己找死,从此落下病根,不再相信任何人,有时发疯,表面是为她,其实是为那些被我怀疑的人,包括你老公,前些年总跟他扯皮,是怀疑他将对我不利,觉得所有人在金钱面前,都会泯灭良心和道德底线,拿着刀等着放自己的血。(.无弹窗广告)” “哦,所以把一切紧紧攥着,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包括卖古董的钱,也包括张松那些古董,租这么大的‘藏堡’,是想贮藏一切能收到的。”小洁觉得他是对的,她的占有欲就是另一个“藏堡”。 “差不多,可你老公却跑了。”鸿滨任眼泪挂着,嘿嘿一笑,“他没离婚之前曾提过一次,我就满怀警惕,以为他是为我的钱而离,殊不知人家躲回老家,生怕我找到他,找到了,也抓不回来,只能出些钱先套住他,套来套去,结果套出意外收获,做梦没想到能在古董上发财,同时发现你老公绝对不会算计我。” “你还好意思,比那女人更可恶!”小洁的心绞得紧紧的,怪她连他都算计。 “哎呀,还没说完呢,别这么快下结论,跟棺材打交道,要学会一个道理,盖棺才能定论。”鸿滨又把她拉近,“华尔街总是与金融尴尬联系在一起,也与很多人命运连在一起,就像她信中说的,知道跟我说什么都没用,只有提孩子。” “为啥不把孩子留给那个老外?”小洁不再岔开话题。 “那个老外破产后,天天酗酒,有一天开到山下去……死了,钱光了,一大群孩子张着青蛙一样的嘴,想靠身体东山再起,也没了机会,只能回到二千块钱能养活四个孩子的国内,我一直不想跟你老公讲,是有原因的,事情没完待续,不想他悬在心里影响心情。”鸿滨拿起毛巾擦眼泪,笑容在绽放。 “那你昨晚抽什么疯?”小洁一拍脑门,“明白了,你又在挣扎,想帮,又怕再上当,怕打击你嚣张的成功信心。” “难听,关键四个孩子中,还有那个大孩子,没喂过一次,却养了二年多,那时候天天晚上惦着他,女人就这么犯贱,被别人抓住命门,立即爱心四溢,成了圣母玛利亚。”鸿滨帮她擦泪水。 “那人家已经这样了,帮不帮都行,反正你占着理,为啥还要报复?”小洁见他闭上眼睛。 “因为她还没死,她给我写信,说明仍抱有希望,我得摧毁她的生存意志,永世不得超生。”鸿滨张口嘴,欲长出獠牙咬住那女人的咽喉。 小洁惊得面孔走形:“她死了,孩子不更遭罪?” “怎么会?孩子能得到新生,因为我们可以养,有特长的,让他们成才。”鸿滨指自己的胸口,“她要不死,那些孩子会受别人歧视,会遭受家庭暴力,会害死那些孩子,何况连国语都说不利索,她即使像狗一样的活着,也不能把孩子给她留下,做伟大母亲?永远是豁嘴岭的鬼话。” “你是提着滴血长剑的圣母玛利亚,还是拿着大砍刀的行侠客?我糊涂了!”小洁见他一语不发,“当着她的面,我们撤。” “往哪撤?不就是不放心我管钱吗?等会全交给他。”鸿滨把她按靠背上。 “我现在都不敢碰你,怕碰一手鲜血。”小洁对她的话,不表示明确拒绝。 “那让你老公开口,看他怎么说。”鸿滨伸手催促他。 “你得说句话。”小洁也推他,很是坐立不安,觉得她像一条没拔掉牙的银环蛇。 他慢条斯理的说:“听来听去,觉得说什么都没用,因为滨姐自己没拿定主意。” “你是老大,你说的话就是主意,不然干嘛让你看。”鸿滨坐他旁边。 “那好,我的意见是两眼一闭,双耳不闻,任她自生自灭。”他直截了当,“那女人的下场越不好,滨姐的心情会越好”。 “啊!”小洁又大吃一惊。 “听你的,绝不再管。”鸿滨吻他一下,对他的决定表示坚定支持。 “小洁,不能管,为啥?管,似乎能安心,可管了,心仍旧不安,管到哪种程度?得管多少年?管不好,又把她自己搭进去,那女人无风能起三尺浪,何况处心积虑的逼她就犯,不能跟玩绑票的人妥协,再说,为什么一定要管她的孩子?管别人的孩子,不一样吗?不伤心,不影响生活,更不会祸起萧墙。”他痛恨那个写信的女人,不是因为与鸿滨是天敌,而是觉得她恬不知耻。 “小洁,我俩是女人,女人都这毛病,见不得悲惨故事从眼前滑过,可每一秒钟都在产生悲惨命运。”鸿滨配合他反做小洁的工作。 “哎哟,可这悲惨故事已经进了耳朵,完了,我落下你一样的病根了。”小洁依旧想不通,虽然认为他们的话都有道理。 “不会的,从此不再谈它,8小时内病全好。”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知道木识丁和柯儿怎样了?” “哎呀!忘了建群,让她给耽误了。”小洁抢到他跟前,“有关四个孩子,不要急着下结论。” 鸿滨暗笑,想起他对小洁的总结,转移其视线的最好办法是找一件她关心的事,木识丁和柯儿都是她关心的。 “我注册一个新号,叫什么网名好?”小洁问。 “明摆着的网名,‘盛夏之滨’。”鸿滨顺口说。 “取个名字都不放过我?不行。”小洁连连摇头。 “就改一字,用你自己的冰。”他提议。 “‘盛夏之冰’,哇!还是老公有才,大热天的送冰块,救人于危难。”小洁横鸿滨一眼。 “让她忙,跟我去洗澡。”鸿滨跟他耳语一句,哈哈一笑往卧室去。 “她说……”小洁忙问。 他“嘘”一声,指电脑,也跟她耳语,她连连点头,惊疑不定的问:“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的,记住,不留痕迹。”他起身。 “你快去,别让她出来。”小洁盯着电脑嘿嘿笑,又朝他连连挥手。 他刚进浴室,鸿滨一下扑上来:“老人家总算走了,憋死我了!可惜春灯不能用。” “没有它,照样春满人间。”他脱去外套。 她像那条银环,迅速缠得他动弹不得:“都关不住了!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 第151章 暗助 卧室隐隐传来流水声,偶尔听见一声她的叫喊,小洁忙着复制宋乔的号码,再点击“写信”,稍加思索,顿觉心跳加速,热血直顶脑门。 模仿鸿滨口吻,颤抖着敲出标题“别再让我想起你”。 接着写:“看在孩子份上,给你一个号码,由她跟你联系,可以满足你的一些需求,记住,别再发一个字,别再让我想起你,从我眼前永久性的消失。” 边读边改,短短数十个字,耗时15分钟,甚至想抹掉内容,深知不管意愿如何,这是对鸿滨的欺骗,转念想到孩子以及那个筋疲力尽的女人,犹豫着输入手机号码,正欲发送,想起一个细节,把“由她跟你联系”改为“你与她保持短信联系”,以免电话造成不便,又读一遍,觉得再无疏漏,咬牙点击发送。 见发送成功,点击“已发送”,把刚发的邮件删除,反复点击,确认已删除,迅速关闭邮箱和退出登录,长出一口气,觉得背上已湿透,像从跑步机下来,张开双臂,伸个懒腰,进入健身房,待站上跑步机,边原地踏步边暗暗嘀咕,猜测那宋乔是否看到,会发短信吗?她在哪?长什么样?一连串问号从心底冒出。 按走步按钮,跑带转动,一阵惊慌后开始适应,逐渐加快速度,从慢跑变成快跑,速度攀升到10至12公里,跑到3分钟,浑身冒汗,不住调整呼吸,当头上大汗淋漓,体验到原地奔跑的局限,5分钟、8分钟、10分钟……她一直朝着内心目标,在原地没命的奔跑,腾不出闲暇想象浴室里的情景。 院子里,一个人在墙上钻眼,另一个人在凿地面水泥,准备安装狗护栏和铁丝网。 办公室里,鸿滨跟守院的老陈和新人说话:“两班倒,一月2200元,如果家里有人,值到12点,或再弹性一点,没人,只能值满24小时,有问题吗?” 老陈与他商议几句:“没问题。” “配台电视机,天冷时放台电暖器,再把床弄舒服,附带工作是把狗喂好,三个月大,请朋友挑选的德国黑背,下午就送来,它是你们的耳朵,就这样。” 他们在谢声中出去,她打开银行网页,对照短信卡号把1100万拨给何青屏,另给小洁拨200万,其中100万由自己出,接着输入一周古董销售记录,觉得销售速度不太理想,他留给大家一些价格自主权是有道理的。 拨何青屏电话:“收到银行提示了……漂亮吗……赶紧开回来……嘻嘻,当然得你付款,礼物嘛……拜拜。”抱着电脑到客厅,“你俩什么意见?” 朱子敬拿起医书:“这是我见过保存最完好的套印善本,交给我们,一定能找到买家。” “我们本意也是自行销售,不过古玩公司那边催得紧。”鸿滨坐下翻阅。 贝蒂说:“古玩公司很多,拍卖会也密集,失去一次机会,随时可以找另外一家,自行售出,等于其中的10%变成内部奖励,这对发展有意义,建议这套书采取三人合作销售,扩大信息量,综合考量买家情况,目的是尽快、高价卖出去,按贡献大小分配奖金。” “赞成,等心眉回来,商量完细节,报给你们,不计个人得失,以大局为重。”朱子敬表现难得的慷慨。 “行,那就赌一把。”鸿滨指展室,“不算紫水晶和个人佩戴,加上残缺《情僧录》,现在一共有128件/套待售,东西足够多,占压资金不少,流动起来是当务之急。” “本周内肯定有成交,这你放心。”朱子敬信心满满,“你们等着数钱吧” “我有两个问题。”贝蒂举起右手,“先声明,不是爱瞎打听,第一,这些东西来源有问题吗?你们转一圈,回来这么多真家伙,第二,我们想各选一件,掏钱的。” “呵呵,朱教授也想留一件?”鸿滨问。 “价格好,那当然。”朱子敬笑道,“这次回来的玉器多,一人弄件小玩意,戴身上也能充门面,这个可以的。” “乱挑不行,出入太大。”鸿滨向他们招手,“解决第一个问题。”点开d盘,又点“图四”文件夹,图片只有编号,没汉字,全是豁嘴岭挖坟的现场图片。 “尼玛!这是哪里啊?”贝蒂瞪着满山遍野的坟,惊得说不出话。 “别管是哪里,只是告诉你们,那些东西并非盗来,是帮人家迁坟迁来的,现场交易,那幅《观海图》,是人家慕名来卖的,山上大部分宝贝都在里屋了,有卖家们的签名,还有顾虑吗?” “难怪跑出去这么久?以为何青屏把你卖了呢,下次最好带上我。”贝蒂想起昨天约定。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知道人家要迁坟?神奇,太神奇了!”朱子敬觉得这种收购方法,简直跟拿着锄头刨金块差不多。 “以为青屏是干嘛的?没这金刚钻,敢揽瓷器活?当时,我跟你们一样惊呆。”鸿滨现在对何青屏不再吝啬赞美。 “光天化日刨祖坟,搞得跟修梯田似的,不可思议,不发财都难!”朱子敬习惯性的竖大拇指。 鸿滨关闭电脑:“走,陪你俩挑宝贝。” “不用挑,我要辛弃疾的玉佩,定价5万。”进入展室,朱子敬指右侧柜子。 “我要那只玉环,挂这条链子上,定价6万。”贝蒂指左侧第三只柜子。 “看来早相中了,半买半送,按10%付钱,现金还是汇款?”鸿滨从兜里抽出一大串钥匙。 “从奖金中扣吧,抠!”贝蒂直嚷嚷。 鸿滨故意摇头苦笑:“一下做掉两笔,不过是亏本买卖。” “大家心中有数,贝蒂,别说话。”朱子敬接过玉佩,喜孜孜的往外走。 下午,高架上跑着一辆蓝色奥迪r8。 “老公,我好想开,真跟坐在云端似的!”当速度提升,小洁顿觉自己身体发飘。 “回去后,你俩再开出来。”他觉得它就像在趴在地面飞速滑行一般。 “算了,还是先开别的,路熟了,再碰它,200多万,不能拿它当碰碰车。”听见短信响,她掏出手机,“又是骚扰短信。”刚点开,跟着一声尖叫。 “别把桥喊塌了。”他侧一下头。 “那女人来的!以为傲气,不回复呢。”她读一遍。 “说什么?”他急问。 “‘是鸿滨给我这个号码,说您能帮助我们,请问您想怎么帮助我们?有机会的话,可以当面向您致谢吗?宋乔。’每个月给她多少合适?”她一时发懵,不知该如何处理。 “头两个月5000元,然后减到3000元,你觉得呢?”他觉得至少得帮两年。 “应该够了,那我让她把卡号发过来?并约定每个月的今天汇款。”她回复。 “顺便问她在哪个城市?她想见你,正好,可以帮滨姐把事情处理利索。”他不忘帮助初衷。 “嗯。”她忙着编写,写完念,“每个月5日给你汇3500元,至于提供多长时间,想办法尽量延长,把工行卡号发来,等会就汇第一笔,顺便问一声,你在哪个城市?请叫我小洁。行吗?” “把小洁改成小夏,先含糊一下性别。”他见内环车不多,在弯道提速超车。 “嗯。”她发送,“好了,她要知道,会找我们算帐吗?” “只要那女人不漏口风,我俩也不说,这是为了治她的老毛病,是好事,即使发现,由我来说,觉得她本意想帮助,不然没必要纠结。”他隐瞒自己的目的。 “也是。”她望一眼窗外高楼,“够狠的,非得弄死人家。” “如果我遇上这样的人,也想弄死她,你想,她从家里拿钱跑出来,爸妈一直随她去,意味着什么?当给她一些钱,任其自生自灭,是不想她有辱门风,这是怎样的代价?还不包括情感、奋斗、信任和自己的生命。”在很多事情上,他与鸿滨保持高度一致,原因是两人都背井离乡,理解在外的甘甜辛苦。 “你觉得我不该怪她?”她有些糊涂,原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出于同情。 “人都有缺点,我有、她有,你也有,她说你见不得悲剧从眼前滑过,会失去分辨力,这会影响你的立场,无论任何时候,我们是一体,即使意见分歧,不能因外事起内哄,事情结局往往跟预想不一样,为了豁嘴岭,曾设想千百回,结果跌破我们的眼镜,帮助那女人也一样,每一个悲剧,都能激发人的同情,你得很好的控制它,才不会发生意外。”来到申市,对她意味着环境变化,这里是鸿滨如鱼得水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对鸿滨应给予更多理解和支持,他知道只有这样,她与鸿滨才能保持过去那样的和谐。 第152章 妖女 “通过木识丁和嫂子,已改多了,仍忍不住。(.好看的小说)”铃声响,她见回复过来。 “那女人和那些孩子,是外人,我们没义务,几个月前,你和我都在地上爬行,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结果对我们有利,她坚持十多年,能腾出手帮助你和我,这实属不容易,如果她一味软绵绵,会有今天吗?众叛亲离曾摧残无数牛人,她却熬过来了,你也曾恨人恨到骨头里,恨,是艰难困苦中的一种生存信念,只要不转成伤害行为。”他深感有必要讲透彻,督促她适应环境。 “懂了。”她撅起嘴,赌气似的不看来信,“你今天也怪怪的,像在怪我多管闲事,却是你的主意。” “你觉得很矛盾?”他瞟她一眼,“我只有一个目的,帮那女人,最终为了帮鸿滨,如果没这个作用,根本不会管那女人的死活,帮助过程中,别人的血泪、痛苦、生死,不会影响我,想想看,没有鸿滨,现在拿什么去帮助别人?那女人即使在生死线上挣扎,有钱寄给她吗?”他发现她对某些事情的理解非常偏执,会波及很多事,甚至干不好“传承再造”,对她的盲目善良第一次产生怀疑。 “我一直对她心怀感恩,没背叛过她。”她情绪抵触,把手机放进包里,“我不参与了,像你说的,两眼一闭,双耳不闻。”她不能接受的是啥都没做,却要接受一堆指责。。 他一阵胸闷,直至驶上清扬路,不再说一句话,纳闷如此浅显的道理,她居然会听走样。 林枫路右转,到路口再左转,在一家银行前停下,他拿过她的包:“这事由我来做。” 点开手机,看过内容,随手回复:“对一个连城市都不愿透露的人,我的反应是只汇今天这一次,好运。”开门出去。 “等一下,你怎么回的?”她取回手机查看,“这种女人是可恨,连个城市名都掖着,还问能不能见面,明明想布置陷阱,你是对的,就汇这一次,我去。” 他点头,打开窗户,点上香烟,心说为小破事都纠缠不休,将怎么面对大事?反省对她寄予厚望是不是太过盲目,没有经历与经验,缺少判断力,等于把她置于不适合的位子,害她,也会害大家。[] 鸿滨为了生存和选择的道路,不管心态如何,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没拎着一把长剑刺进那女人的心口,也没雇人让她蒸发,被别人害得那么惨,总不能连恨的权利都没有。 第二支烟抽完,她回到车里,把手机放他腿上:“回复了,她就在申市。”表情与汇款前有所不同。 他察觉到细微变化,心头一凛:“都删除吧,找机会我给鸿滨讲。”把手机还给她,“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到路口等待左转,见她两眼发直。 待“藏堡”铁门打开,他按两声喇叭,鸿滨从屋里蹦出来,示意停门口。 “想等死我呀!”她朝小洁挥手,跑到他身边,到处摸摸,“感觉好吗?” “那还用说,你去兜几圈。”他见小洁笑容勉强,小声说,“她肚子不舒服,可能那个快来了。” “那快上楼躺会,再泡个热水澡。”鸿滨钻进车里,“你快上来。” 他见小洁拖着沉重脚步往屋里去:“想去哪?” “附近先转转,这感觉,超棒!”她倒车,再开到对面,“前面车少。” “别急,先适应一下。”他眼前浮现小洁的身影。 “对了,他们想自己卖医书,每人又选件小玩意,都美着呢,象征性收取,赚点油钱。”她及时通气,像对待日常工作。 “算豁嘴岭开张了,没要你白送就不错了。”他后悔没看那女人的回复。 “他们保证,十天内各出货两件。”她一个急刹,他的身体往前蹿。 “别逼他们。”他担心她用车撞电线杆,来试验车的安全性能。 “是他们逼自己。”她指前面,“你看多漂亮,跟花园似的,晚上带我们兜风。” “停那棵树下,先酝酿一下心情。”他不想再拖延。 “谈恋爱?那行,多说点肉麻的,我正如饥似渴。”她哈哈大笑。 待停稳,他侧过身,握住她的手:“先说点不肉麻的。” 她一怔,随即会意:“才想起来,是不是跟她吵架了?快说。” “那你不能急眼。”他不管她的叫喊和乱骂,一口气把汇钱的事讲完,“我的主意,现在已收场。” “你这个死男人!就不能留一点缝,这种事也管!”她一阵乱拳。 “省点力气到晚上,知道为啥管这闲事吗?”他抓紧她的手腕。 “知道是为了我,就一句话,打死也不管……不对,你先讲。”她突然变得安静。 “不外乎让她跟小洁见上一面,省得你费功夫把她搬上屏幕,活鲜鲜的小洁往她面前一坐,再加上我,她知道三人关系后,会产生什么效果?。”他捏住她的下巴。 “能什么效果?男人爱我,女人也爱我,她当场休克,一周内抑郁而亡。”她竖大拇指,“你比我损多了!” “别这样血淋淋的,到时有人告你谋杀,很简单,让她躲在角落里慢慢枯萎。”他似乎刚拍死一只咬自己好多次的毒蚊子。 “这么有创意,干嘛收场?重新启动,都不碰她手指一下,看见你们,她马上就绝望。”她对有创意的事从来不缺少兴趣。 “想想还是算了,担心小洁把控不住。”他不能因一只蚊子而冒险失去小洁。 “哦,她因这事闹别扭?”她反手捏住他的下巴。 他朝她脸上喷口气:“或许我们都错了,不能把她推到前线,那会害她。” 她冷哼完,又冷笑:“以为我不了解她?早就了解,说心里话,从到云明第一天起,到今天给她汇200万,都在试探她,结论是心眼不坏,正因为这个,却可能铸成大错。” “知道你在玩阴的,顺便捎带我,每一个建设性的提议,都是一次考验。”他对她已没有批评欲望。 “对你早已结束,不然跟你结婚?想得美。”她想起以前两个阴谋家凑一起的日子,“她毕竟是陌生人,趁投我所好而拈花惹草,以我的经历,能怎么办?啥也不过问?只能跟着上豁嘴岭,趟满大街的小河,这牵涉到十几年的心血和大本营,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宋乔,不然会要我的命。” “你对小洁,真的不是过去那种感觉?”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宋乔决定生孩子,我就不相信任何人,特别是漂亮女人,我自己除外。”她用脸颊蹭他的手,“我说去抢她,其实只想抢你,要硬夺,你会逆反,因为你舍不得,我哭成河也没用,只剩下一招,深入虎穴,离敌人越近,越知道对方弱点,还好小洁挺招人喜欢,我不排斥,那就这样过。” “你真是个妖精!”他再次庆幸自己不是她的敌人,同时意识到她肯定让那女人遭了不少罪。 “再怎么妖,也是你的女人,你就喜欢我这样。”她咬两下他的手指,“现在你品出味了?还没怎么着,她已分不清敌我,如被别人灌点迷魂汤、同情水,再经历一些理不清的事,结果是什么?跟她说的一样,窝里斗,然后升级成里应外合,我不是厌恶她,无论如何,不能因她而功归一篑。” “那你还想让她出名?”他知道与她的隔阂不在于无法相处,而在于她霸道,自己无力抗衡,那些祖坟鼓了腰包,也升高座垫,平起平坐的同时,她主动收起遮天蔽日的翅膀。 “哎呀,压根没想让她出名,只是试反应,出名会带来什么?除了不安定,有百害无一利。”她腹部有团火在动,四下张望,见路人不少。 “确实妖!害得我替她担心。”他按下窗户,点上香烟,“昨天不是跟贝蒂提了吗?” “提归提,再说的确要做广告,视情形而定,终于你自己说出来了,为时不晚。”她突然想去开房间。 “把小梅按在凤凰城,把雨新按在销售位置,把小洁长期留在申市,都是严加防备?”他觉得两个玩阴谋的人,最终结果是相互加害,不管密谋过怎样的杰作,或彼此如何的惺惺相惜。 “哎呀,防来防去,不都为你吗?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从古至今,谁敢让外戚当道?今天敞开,是到了敞开时候,小洁即使仙女下凡,不可能拿她交换你,你也不可能拿她交换奋斗来的一切,假如真失去她,我们会伤心,只是伤心。”她随他走一圈,已懂得他需要什么,必须把翅膀化成一双有力的手,他既能看见天,还能感觉到强力支持。 “打住,我为你俩而活,你也要为我俩而活。”他知道如果不保护小洁,她有可能比那女人还惨。 “我知道,只是丑话说前头,她要想不开,那是她的事。”她突然启动,在前方路口右转。 “幸亏今天跟你说了,才搞清你埋下的伏笔,冠冕堂皇的说让她存私房钱,明明在等她犯错,我们得一起开导她。”他把那些伏笔尽量找出来,就像刨出一颗颗地雷。 “我对她一往情深,也爱她,情与理智不矛盾,万一出现二选一呢,对了,你得让我快点怀上,像早晨那样,连续工作一周,不相信怀不上,好的是今后不缺奶粉了。”她毫无顾忌的笑。 “怀上就要结婚,不照样在逼她吗?”他觉得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为了她,先不结,一辈子都可以不结,她漂亮,靠着很舒服的。”她做出重大让步。 “我有时也搞不懂你,孩子的事,最好顺其自然。”他认为孩子是绳索。 “你不懂谁懂?镯子、小洁、紫水晶,那满屋古董,都是你送给我的,我又不傻,我现在是女人,是你听话的女人,还心甘情愿为你生娃娃,对我来讲,这其实是一种堕落。”她加速,在清扬路口右转。 “你已经没地方堕落了。”他真心挖苦。 “就你有办法让我继续堕落!”她嘿嘿笑,“一心想跟她在家带孩子,这是这次出去的最大收获。” 按常理,她彻底摆脱那女人的阴影,加上诸事顺利,他应该高兴,不知为何,反倒忧心如焚,提醒自己要多留意小洁。 第153章 血光 他加大手劲,按得小洁嘶嘶声不断:“还郁闷呢?都是为了你。” “我是不是不适合大都市?在凤凰城、石足和巴山,都好单纯,到了申市,一切都这么好,却总怕踩上什么似的,总担心自己做错。”她像忧伤的小鸟。 “唯一不同的是,滨姐讲出埋藏十多年的心里话,我们不听,她还能对谁讲?彼此是最好的倾听者,从那些话中,你看到她的另一面,吃惊和不理解,很正常,也许还包括我,小洁,成功就算是太阳,也有牺牲与阴暗,为了你和她,我也会做很多你接受不了的事,比如谭诚金,我对他失信,却是在保护我们。”他在找她能顺利理解的谈话角度。 “你们很担心我滥用同情?”她想再怎么同情别人,也不会因同情而加害他们。 “有点,在三人世界里,滨姐能驾驭她的事业,尽管对销售不太熟,还闹那种笑话,但她上手会很快,而我呢,等忙过这大半年,会抽出一部分时间写作,另一半时间陪你们,算你们的预备队,随时冲上去顶替一会。”他尽量放缓语气,提醒自己要耐心。 “剩下就是我,怕我不适应?”她对他的话半懂不懂。 “一切对你都是新的,不适应很正常,雨新和小梅他们都在适应,适应的难点,除了原来不曾接触过,还包括如何处理三人关系,这是重中之重。”他按完太阳穴,又按额头,“你看,自从我们聚在一起,我也在调整与适应。总一个人坐在一边,充当最关心你们的旁观者,说心里话。每晚睡觉都受折磨,发热时。脚伸不出去,肩膀和腿压麻了,自己暗地里活血……” “啊!”她立时泪如泉涌,“老公,我明白了,即使自己有不适,也不能影响其他人的睡眠和关系,我真是太死板。忽略那么多细节,没一件事能完全做好。” “你做得很好,能及时发现不适应,这就是好的开始,想当初,我和她出来时,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吃一次苦头,长一次记性,每前进一步。都用头破血流换来,这么大的陌生城市,里面藏着许多想都想不到的人与事。凡是来之不易的东西和成功,维持会更加困难,前提必须是心系一起,劲使一处,舍去个人的荣辱得失,是对对方的最大尊重,得到的回报是,大家深爱,不分彼此。”他清晰描述完三人关系。内心渐感轻松。 “先前还生你的闷气,你别记心里。我会调整好的。”她终于听懂了,即使是错的。也必须一致对外。 “嗯,有分歧不怕,像现在这样去沟通,即使达不成一致,可心依旧在一起,别辜负上天给我们的奇妙安排。”他一直认为三人共处一室,是自己的幸运,也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有时觉得自己真是笨死了,竟然怀疑你,去相信陌生人。”她怔怔地说。 “陌生人不是不能相信,即使相信,只要对我们不利,全当耳边风,我和她即便罪恶滔天,你仍然关爱,就不存在误信与偏听,道德是一种简单直白的衡量,量不出人的内心死角,坐牢的也不全是坏人。”他觉得说得越直白,她理解更容易。 “你猜到了?”她扭过身。 “有所感觉。”他随口答。 “现在觉得,她要是眼镜蛇,还摆开架式、明刀明枪的攻击,那个宋乔属阴悄悄的害人,刚给她机会,就想着反咬她一口,可我居然为她揪心,等会给滨姐承认错误。”她终于提到下午短信。 鸿滨突然闪入浴室:“那就承认,我听着呢。” “你一直藏外面?”小洁又惊又惧。 “用得着吗?想你说心里话,直接撬开你的嘴。”鸿滨坐浴缸上摸水。 “汇款时,她发来两条短信。”小洁回忆,“一条是‘对不起,我不得不提防,她恨我入骨,担心以你为诱饵,背后找人对我下手,前几年她来美国,干过这种事,害得我与老公不睦,并且分居。’” “知我者宋乔也,现在如果没你和你老公,我是打算这么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把她挫骨扬灰,洒到豁嘴岭去。”鸿滨面无表情的解开帽衫。 “去你的,你敢不顾念我和老公,先把你挫骨扬灰。”小洁又整理思绪,继续背,“另一条是,‘我很好奇你是男是女?不管你为何身,都想认识你,愿供你驱使,如果你不想,当我没说过,我不得不胆战心惊的防备,稍有不慎,我会死在她手里,何况同处一个城市。’” 鸿滨一阵狂笑,尖锐无比:“多好啊!已经有人供你驱使,还能远离我这条毒蛇!” “你是毒蛇,我就是叔叔的关门弟子,专门跟你……你们聊过了!”小洁回过神,见她似乎什么都清楚。 鸿滨“噌”地跳到室中央,冷笑道:“你也是条漂亮的金环蛇,比我还毒,因为你可以无意间把自己的毒素,注入别人身体,特别是我与你老公,成为别人的凶器。” “我在你眼里是这样?”小洁朝她浇水。 “不是这样是哪样?”鸿滨勃然变脸,“她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反应,你老公不来循循善诱、好言开导,你打算瞒多久?这样的事,第一时间就要跟你老公讲,你却闷在心里发酵,等短信毒素发作,好啊!你去找她,去听她哭诉命运,然后联手来对付我这条蛇,敢说你没这样想过!问问你老公。” “是他自己不看,还让我删除!”小洁方寸大乱,绝望的喊。 “不看,你就不能提醒,你提醒了,他能不看?”鸿滨任泪水滑落,“或许,你一直认为我就是一条真的毒蛇,自从在云明用1200万堵住你的嘴开始……” “你们继续吵,我走了!”他猛地跨出浴缸,扯下浴巾简单擦拭,套上体恤和裤子,“你们都记住,这一切都是你们处理不当,彼此恶语中伤,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已经造成伤害,一句话,从哪来,回哪去,爱死爱活,与我不再有任何关系,两个没用的女人,连蛇都不如,蛇还能认识镯子,你们却分不出彼此、全tmd不识好歹!” 小洁捡起浴巾:“你要走,跟你一起走!” 他朝她吼:“她说的没错,即使当时我不看,即使后来没再问,坐在里面这么长时间,我喋喋不休,你仍不提醒,一字不透露,要不是误打误撞,某句话碰对你的心,你还是不会讲,我……承认看错你了!” “要走,也是她走,你不许走!”鸿滨从后面抱住他。 他奋力把她摔到墙边:“今天我就走了,永远不再回来,想起来就恶心!”到卧室,从衣柜拎出箱子,把衣物倒床上,又把自己的捡里面,抬头看一眼紫水晶,抱起箱子往外冲,接连摔开她们的拉扯,冲过客厅拎起鞋,边开灯边下楼,进办公室收拾电脑。 “你真要走?”鸿滨尾随而至。 “所有的都不要了,全部留给你陪葬。”他像一只狂怒的藏獒,引起外面那条黑背跟着狂吠。 “都是你们闹出来的,我错在哪?”鸿滨冲他喊。 “你错在处心积虑只想着自己,今天的事,只是一根导火线,今晚不爆,明天也爆,为什么?因为从第一天开始,你就想着它爆炸,好炸死你所痛恨的人,好炸死违背过你的人,包括我。”他合上箱盖。 “你以为你能把车开走?”她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那就不开。”他把车钥匙扔她跟前,撞开她的身体,望一眼楼梯口的小洁,“那两百万留给你安家,都两清了,豁嘴岭说不定也早塌了!” “你要是男人,就坐那里说清楚,要是没理由,我不留你,更不留她!”鸿滨绝望的叫喊。 “没功夫跟你这种无可救药的人扯淡!”他冲到门口。 “哭有屁用,快过来拖住他!”鸿滨冲她喊。 他背靠大门:“沈鸿滨,给我滚远点,别让我溅上你的血,小洁,不管你因为什么接受她,从此,别让我在凤凰城遇上你,好好的,你们非得折腾,我tmd总被你们违背,没想过要跟你们发疯,你们却动不动要自相残杀。” “那好,我就残给你看。”小洁跑到他跟前,颤抖着打开一把红色军刀,左手紧握,用刀尖顶住喉咙,“只要你敢打开那扇门,我让你后悔一辈子!”鸿滨惊得倒退两步。 “爱死,死去吧!”他冷冷的扔下一句,转身弯腰拉地栓。 “我说过,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鸿滨惊恐的尖叫一声,连人带头撞在她背上,一行鲜血飘舞在空中,小洁被摔得发出一声闷哼,那把带着一丝鲜红的军刀落在他脚边。 他扔下箱子,扑过去一手按住小洁的脖子:“去找止血药!” “不用找,一刀死不了,得再来一刀。”小洁面部狰狞,拼力推拒,伸手抓军刀。 他一脚踩住她的手,接着把手反拧到身后,另一只手臂缠住她的脖子,仿佛正在扼死她。(未完待续) 第154章 诀别 鸿滨从办公室里抱出一只银色急救箱,顺手摔在地上,“哗啦”一声,药片纷飞,她捡起绷带和一只药瓶:“这是白药,快洒上。” 他箍紧小洁上身:“你洒,再缠绷带。” 小洁不停扭动挣扎:“我死了,她就死心了!” 鸿滨左手抱住她的头,见颈部左侧豁开一条约1公分的口子,血水直冒,咬开瓶盖,叼出棉花,往伤口处一阵乱洒,又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小洁颤抖着啜泣,渐渐放松身体,偎在他怀里嚎啕痛哭。 他抚摸她的脸,不住亲吻:“没见过你这么缺心眼的!” 鸿滨瘫坐于地,望着小洁发呆,梦游般的说:“死不了的,你要死了,我陪你一起死!”接着按住伤口部位,吃吃的笑,“居然……居然这么劣性,哪有动不动就玩命的……” 他望望四周,低声问小洁:“你要不喜欢这里?我们搬家。” 小洁搂紧他的脖子,头不住磨擦蠕动:“老公,别再离开我,不管到哪,都带上我,就算埋进豁嘴岭,也带着我,我作你的陪葬,好不好?” 他伸手抱过鸿滨,眼泪滴在小洁脸上:“嗯,要死,就死一块,这是座鬼堡,那些鬼魂都进了这里,想让我们偿命,我们不上当,它们不走,我们走。” “嗯,回凤凰城,永远不再回来,一共来三天,吵了三次,我不想吵,不想惹你生气,我们走,都不要了。一进这里,好人都变成魔鬼!” “我去点支火把,烧了它!”鸿滨推开他。在他兜里翻火机。 他抓住她的衣领:“还嫌不折腾?非得弄死人才甘心?” “那怎么办?她恨死我了,你也恨我。这里鬼魂恨我,你们都恨我,还有我爸我妈,还有那个女人……我都不知道,要这些有什么用……”鸿滨披着乱发,一屁股坐地上。 “小洁不会恨你的,我也不恨你,用恨。可以串连爱,用它来照亮黑夜。”他慢慢起身,拼尽全力抱起小洁往楼上走,“疼就哭,就算留下伤疤,也看不出的。” “伤疤再大都没关系,只要你不离开我。”小洁用拳头堵住嘴,发出伤痛欲绝的呜咽。 那只黑背仍在嚎叫,又发出狼望着明月时的悠长悲鸣…… “她呢?”在浴室镜子前,小洁盯着颈上暗红的伤口。觉得身体发飘。 “别乱动,她到公司去了。”他用湿毛巾把她颈子细细擦一遍,“挺性感的!” 她泫然欲滴。笑道:“我要死了,你能每年给我送花吗?” “还在怪我?”他苦笑着摇头,“今后不再带刀出门。” “我怎么会怪你?”她把头倚在他肩上,盯着镜子里的他,“早晨一睁眼,瞪着床上方的雕像,心就发慌,觉得那两个人是你和她,那老床像个魔法师。把你变得我不认识,在那上面。我好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你只要她。不要我,我好怕!” “那陪你睡外面客厅,或者干脆卖了,让它们去害别人。” “别卖了,你昨晚是被我气的吗?” “不再提了,好吗?” “你不说,我怎么会安心?” “其实,是被三个人气的,其中包括自己,竟然利用你去做那种事。”他觉得让她彻底了解鸿滨,是有可能缓和关系的唯一办法,搀着她往外去,“生你的气,是发现简单的道理说不通,主要是生她的气,跟你说的一样,她谁都算计,算计无处不在,一切的一切,说得好听是算计,难听是陷害,昨晚我的本能反应,是希望用暴怒掩饰对她的厌憎,只是不想伤害她,结果却伤害了你,说了你不信,我的本意是要保护你。” 她拉他坐沙发,跨坐他腿上:“说吧,都告诉我,我不会仇恨她的,顶多各自为安。” 他吻一下她的伤口:“她只是防备,像动物防备天敌一样,她再毒,没想过要伤害你,小洁,千万要记住这个。” “嗯,我记住了,想到你可能说什么,我全身都发抖……”她抖得牙齿轻轻出响。 他把昨天与鸿滨聊的过程一点一滴讲出来,面对她的眼泪和惊恐,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她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句话说不出,末了,把拳头塞进嘴里,开始剧烈抖动,发出撕心裂肺的长音,就像她正在用另一种唱腔演绎柯儿的《神女》,世上最悲哀的抒情曲。 “哭出来!”他轻拍她的背,知道对她的打击是什么,比昨晚那一刀更血腥和致命,把她心中原本的美好一刀刺死,连同曾经热爱的鸿滨。 她昂起头,不停的摔头:“你还要我吗?” “要。” “没有她,也要我?” “是的,我们跟她两清了。” 她撕扯衣服,又抓挠伤口,被他紧紧抱住:“老公,带我走,去凤凰城……不,我想去巴山,想那里的欢乐笑声,想坐在碧绿上面缅怀这一切,想听柯儿唱《神女》,只有它,才能让我彻底哭出来,才能倒出心里的悲痛!” “坐着别动。”他整理箱子,拿出电脑,又收拾她的衣物,走到紫水晶前长久的默然凝视,终于把它放进箱里,背起包,拎着箱,站在原地望望四壁,再看一眼从没产生过欢乐的红木古床,觉得谭诚金用它们实施了报复。 他伸出手,牵着她往外去,意外看见客厅茶几上有一排五颜六色的丝巾,下面露出一张白纸。 他的心绞紧,过去拿起纸:“把这些丝巾给她带上,别让风吹了伤口,照顾好她,老公,我爱你,我也爱她!”如鲠在喉。两滴泪落在纸上,长呼一口气,把信叠好插入裤兜。把那些丝巾叠好,攥在手里。 当与看门人告完别。抚摸那条不知姓名的黑背,最后看一眼“藏堡”,扶她上车,又鸣按一声喇叭,向另一个女人发出诀别信号。 望着窗外的秋色,小洁突然发出梦呓似的笑声,他摇摇她的手。 “她曾说她走的是一条轮回路,还真是。与她一起转了一大圈,除了‘藏堡’多了那些鬼魂,我们卡上多了1200万,转来转去,转了数千公里,似乎白转了,我与她依旧是陌生人,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全变了!”她沉默近20小时后,终于主动开口。 “走了几百公里。你一直都在想曾经的数千公里?”他想读懂她的内心。 “不,想的路途更加遥远,说不定能绕赤道两圈。是我近三十年的人生。”她把他的手按在胸口,“你摸,真的,我不恨她,不知道为什么?恨不起来,她给了我那么多的惊喜,又给了我那么多的痛苦,就当扯平了,毕竟她把你还给我了。” “我值不了那些鬼魂。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开了几百公里,他最大的认识就是自己不是好东西。 “等我缓过劲来了。我们再去刨祖坟,再去跟新的鬼魂打交道。但愿它们要善良一些。”她望着他又笑,“你不是说了吗?你即使罪恶滔天,我也得关爱你,即使你是这个地球上最坏的人,我也爱你到死!我是不是终于开窍了?” 他摸她的头发:“是开窍了,多谢那些鬼魂,找个庙,为它们烧些香。” “不行的,我们烧不管用,得为那把扔在河里的军刀烧香,是它刀下留情……还有她,她也算救了我一命,我会总戴着这些丝巾的。”她摸脖子上浅绿色丝巾。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他摸她的伤口。 “说啊。”她吻他的手。 “千万别再干这种傻事,万一气不过或想不通,你手上即使有刀,就给我几刀。”他想起洱海月夜,不相信她会跳进海里,幸亏当时自己提前爬上船。 “不,我俩生气,肯定是我不对,再割,还得割我自己,你好好跟我讲道理,我听得懂的。”她让他摸肚皮,“饿了。” “从前面收费站出去。”他暗松一口气,知道饿,说明心情好多了。 “别忘给她发个短信,谢谢她的丝巾。”她扭头望向侧面山顶,有几朵白云正从上面经过,它们身后还有一大片云朵正在追赶,她觉得自己是其中的一朵。 第二天上午。 “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把一大堆用品放床上,小洁迫不急待的到露台,打开所有窗户,站在那里又蹦又喊,“我们回来了!” “别把鱼吓得蹦上岸,会干死的!”他看一眼手机,仍没收到鸿滨回复。 “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她拉他进卧室铺床。 “只要你喜欢,不过天快冷了。”他突然有些想念汉堡。 “嗯,等你睡好,再出去吃饭。” “那你呢,就蹲外面看风景?” “你希望我干嘛?” “那你就找点家务活干吧。”铺好床单,他把被套抖开。 “哎呀,一点没意思,这么简单的事,还要人家提醒。”她把丝绒被抖开。 “你有伤,万一伤口迸裂呢。”他抓住一只角,往套里塞。 “昨晚也这么说,我就躺旁边,不影响你。”她嘿嘿笑。 “可我得影响你。”把被套好,他脱鞋上床,拉她坐下,“要是不饿,就一直睡到晚上。” “我想睡到明天早晨,嘻嘻!” “那到时都爬不起来,连饿带累的。” “不会的,大不了我去买吃的。”她脱掉衣服钻进被窝。 “好吧,要是没别人来,就一直不出去,谁也不告诉。”他吻伤口。 “我也是这么想的!像在老楼里一样。”她挠挠伤口,“被你吻得好痒!”(未完待续) 第155章 蛇蝎 “滨崎”员工很快弄懂女老板回来第一天所做两件事的意义。 提倡直呼姓名,为赢得大多数员工拥戴,于昨天下午一举炒掉国际贸易公司的三位部门经理,皆为宋乔时期的元老,提拔三位进入公司二至三年的年轻人接替,消除公司内部拉帮结派,扫清宋乔残留的阴影,并在员工大会上宣布,所有人都可以参与监督,凡是发现有损公司利益和打压同僚的现象,一经查实,对举报人予以重奖。 群发银环照片,意味更大的吞噬行动,在9:30分的销售公司全员大会上,不见总经理李湘南的踪影,宣布由她兼任总经理,齐心眉任总经理助理,销售南、北区部门经理和市场部经理全部降职,另行任用,接替者皆为清一色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夏雨新任销售一部经理助理。 在散会后的热议声中,鸿滨招呼齐心眉到办公室。 “会不会出乱子?”齐心眉惴惴不安。 “出什么乱子?按《劳动合同》给予全额补偿,你马上填写申请,拿给我签字。”鸿滨淡淡的说。 “是一大笔钱。”见她眉毛一拧,齐心眉到她身边岔开话题,“对他们也这样动手了?另两位在问。” “想哪去了?小洁家里突然有事,他陪她去处理,我敢对他们动手吗?不对我动手,就阿弥陀佛了。”鸿滨朝门口呶呶嘴。 “那我放心了,别给我安排太多工作。”齐心眉更惦记古董销售,也知道自己只是一枚用来过河的棋子,推门出去,撞见板着脸前来兴师问罪的李湘南。 “坐。”鸿滨指对面椅子。 “不用,该补我多少。不会少吧?”李湘南嘴角微微哆嗦。 “你自己拿计算机算,然后跟齐心眉或财务核对,该补多少。一分钱不少,工作顺利交接后的三天内。汇你卡上,还有什么事?” 他摇摇头,单手扶住桌面:“你够利索的,我无功劳,也有苦劳,建立起近30人的销售队伍,却被连锅端,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鸿滨把双肘架在桌上。探近身,轻声说:“两个原因,离开前让你重新划分销售片区,改派我提名的部门经理,你落实了吗?”打个静声手势,“你本事再大,我不用不听话的人,只好不惜血本。” “销售片区的划分并非当务之急,其实你是信不过,为奶粉上市的大动作扫清所谓的障碍。没错吧?”他认为离开也不能灰溜溜的。 “都一样。”她顺手从笔筒抽出一支笔。 “另一个原因呢?”他本以为她会商量少给补偿,趁机可以冷嘲热讽,结果她不提。才发现她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抠,公司财力也比想象中的雄厚。 “第二个原因是有些凑巧,还记得你得罪过一个人吗?”她用笔在空中写字。 “得罪人?谁?与你原来的人都不接触。”惊愕中,他的嘴角反倒不抖了。 “你记性不怎么样,他没忘,记着呢,所以我只好也不能忘。”她用笔在空中连点,以加重语势。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你是说……你的未婚夫!” “于公于私……就只能这样了。”鸿滨瘪瘪嘴。 “那时都认为你是说着玩的,知道你根本不谈恋爱。呵,结果是真的。明白了,谁还能让沈老板消逝这么久!”自己的命运竟被一个从没说过话、连模样都记不清的人给左右。他觉得这真的像传说。 “再给你讲一件事,奶粉的资金全是他出的,你说怎么办?”她把笔投进笔筒。 “呵呵……哈哈,这真是太幽默了……认了!”他感觉面前这个女人在发神经,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陪着玩,离开或许正求之不得。 “你去找齐心眉,拜拜。”鸿滨对着背影一阵冷笑,心说太小瞧沈家,一员女将能顶十个男丁,有足够资金同时做五个品牌奶粉,竟敢私下里以此来消沉部下锐气,只好杀无敕。 拿手机出门,与沿途投来的目光打着招呼,推开小会议门,里面近十位销售公司干部集体起立。 待大家坐下,她说:“大战在即,临阵走马换将,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的,请举手。” 屋里鸦雀无声,个个表情肃然,她举起手:“我不胜任。”接着手一挥,“你们中也有不胜任的,但没关系,市场从无到有的建立,经验也是从无到有,对你们就一个要求,尽量发挥你们的才能和热情,三年之类,确立行业第一品牌的地位,这就是我今天要对你们说的。” 夏雨新听着她的话,不禁百感交集,她的脸不断在变化,真正领悟蛇蝎女老板的含义,胃口大得惊人,没有她不敢想的,令人敬畏且毫无顾忌的攻击性,暗暗为姐姐捏把汗。 何青屏与小洁真的一觉睡到晚上,他买回食物,简单吃过,一轮亲热后又睡,她睡的尤其香,对近一个月的奔波疲劳和精神付出作补偿式的休整。 凌晨,他听短信铃轻轻响,看一眼号码,心说终于回复了,顿感宽心,拿起外套到露台,铃声响不停。 第一条:“有你在,我不担心她,没你在,你担心我吗?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真心话,不带任何别的意思。” 第二条:“这两天,我成了真正的蛇蝎老板,一下夺掉很多人的饭碗,原以为能尝到残忍快感,一回到空旷的楼上,才发现没意思,工作再忙,心也擅自开小差。” 第三条:“我也过上你原来的日子,一条狗陪着,终于体会到对狗说话比对人说话多的滋味,好想你们,好想驱车在山岭间、在平原上,想抚摸那个死妮子。” 第四条:“问自己,能像你们那样抛开束缚。自由自在生活吗?回答是能,老公,拜托你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让我重新回到她心里,再次轮回。宁愿放弃一切。” 他抹去眼泪,回复:“昨天她主动说话了,今天到了巴山,她不敢去外面,怕回想一起在这里的情景,她可能会重新接受你的,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善良,照顾好你自己。” 发送完。他起身凝视灯光倒映的水面,那下面浸泡着老城区,里面有无数的美好回忆与清贫快乐的岁月,突然想变成一条鱼,完成一次隔空穿越,去抚摸早已坍塌的老城墙,聆听老人颤悠悠的鬼怪故事,寻找丢失很久的根和奄奄一息的人性,再次庆幸能遇上小洁,是她用无形无声的影响。让自己坦然面对豁嘴岭上的一堆堆白骨,始终坚信自己的灵魂有善良为伴,在内心深处依旧保持住那棵小得不能再小的人性之根。 鸿滨带给自己一种生存信念。无论多么艰苦,都不可能摧毁她的坚强意志,硬是从当年怯懦的粉红小丫头蜕变成绿色女巨人,成为主导命运的强者,想到这,他笑了,她居然能在自己离开申市的第二天,又对生存发起新一轮挑战,奶粉销售无疑成了她的下一座豁嘴岭。 铃声又响:“特别恨我聪明过头的劲。我要物色一个人,把我的担子接过去。好有足够时间陪你们,亲亲我。老公!”他心说真能自说自话,小洁都懒得提起你。 “你就在我们身边,我的手仍会为你的身体停留,乖乖闭眼睡觉,晚安。”放下手机,扭头见无喜无嗔的小洁依靠在门边。 “我能看看吗?”她到他身边。 “真想看?”他觉得她真正想要的是彼此无秘密。 “嗯。”她拿起手机,示意他搂着自己,看着看着,泪水滴答到手机上,接着一阵啜泣。 “好了,继续睡觉。”他用纸巾替她擦眼泪。 “你说她真能做到吗?”她问。 “指放下一切吗?应该能。”他拉她回卧室,不敢说太多。 坐床上,她轻轻摇头:“放下一切,等于放弃她自己,就不再是胆大包天的她,而是胆小如鼠的沈鸿滨!”给他盖好被,“我也过过那种日子,对着天花板或小鸟说话,超过跟同类说话。” “只有懂得尊重孤独,才会理解人生真谛。”他侧身准备关灯。 “别关,想看着你。”她侧身把双手枕在头下,“我也要自私一些,不让你那边再躺一个人。” “嗯,你不想,她就不会躺在这里。”他每次想到那军刀要再深入一些,与鸿滨的距离就会更远一些,甚至可能隔世相望。 “想不透,人怎会那样?面对时天真无邪,背身立即毒牙暴长,根本没受到任何威胁,人真有动物一样的防卫本能吗?为啥不直接咬呢?”她爱看猎食动物,更同情那些痛苦挣扎的食物。 他想不透她的话,先敷衍:“可能面对面,终归有些不好意思,人跟动物的最大区别。” “啥都算到了,怎会不好意思?对她来说,不攻击别人,可能会难受,也是一种瘾。”她知道某些著名将军天生为打仗,战争一结束,生命也随之完结。 “对的,把每个女人都想象成宋乔,随时准备先下手为强。”他想她愿意提她,也是一种复苏迹象。 “唉!幸亏睡着时,她没下口,不然都死得不明不白的。”她露出茫茫然的笑。 “再过几天,有些事自然就澄清了,别管她,让她去折腾别人。”他在想鸿滨明天又将对付哪拨人。 “嗯,把她从谈话中剔除,想起她就头疼,病态的变……形女人!”话到嘴边,改“性”为形,她在暗示是鸿滨的经历最终铸就了现在的性格。(未完待续) 第156章 戏浪 头戴报纸鸭舌帽的小梅边吆喝边出来:“考过了吗?” 张松指正装潢的门楣:“小心……起步就熄火,只好塞给老师1000块,下周拿驾照。(.好看的小说)” “丢人,马路上又多位杀手……哎,掉下来会砸死你的,到这来。”她冲戴着同样帽子的柯儿嚷。 “当着外人,有点修养好不好?比嗓门,比你高。”柯儿嘴里直咕噜。 “你这么忙,还带个宠物,不嫌麻烦?”张松看不出柯儿有明星相。 “没办法,自己撞了麻烦的腰。”小梅把正白眼的脸扳过去,擦掉她鼻尖上的白灰,“试营业订哪天?” “12日,周六,来得及吗?”张松发现她只服小梅。 “今天两边都能装好门牌和灯箱,完成第二遍粉刷,明天摆桌椅,连续两天清洁,让厨房提前一天开火,大家吃过好提意见,应该没问题,麻烦的是小土豆和臭凉粉没到,我再催快递公司。” 张松见她对进度有数,笑道:“每天发100斤小土豆,终归不是办法,遇上暴雨塌方,很容易断粮,最好找个地窑,每次多运。” “我也发愁……提醒我了,找不到,就挖一个,粮充足,心不慌……”小梅想不起哪里能挖窑。 “这个好办。”柯儿插嘴。 “小屁孩,管好嘴。”小梅喝斥,张松微笑。 “狗眼看人低,我的强项,我家住山上,院外有两个地窑,一个装红苕、洋芋,另一个装萝卜蔬菜。找人在‘盛夏之滨’围墙外面挖,每天带一百斤,两个店一分。简单吧?”柯儿露出指点江山的得意。 小梅拍她后脑一下:“这狗还真不低!” “免费教点小常识,每家店弄只大木桶。装半桶水,小洋芋直接倒里面,用这么粗的光滑木棍来回杵,皮就掉了,省时省工,没一点浪费。”柯儿比画个圆形,又打要钱手势,“臭凉粉。你们不一定弄得好,本小姐经过名师指点,要我出手,得高薪,否则散成一锅绿豆汤,我都懒得管。” 小梅取下帽子当扇子:“倒把这事忽略了,你跟那凉粉长同一个地方……我大姐肯定也会。” “切,现在说没用,到时不用三顾茅芦,诚心请我出山便行。”柯儿取下自己的帽子替她扇风。 张松认识到柯儿的精灵古怪:“小梅。小土豆一到,让她做一遍,真像她说的。就聘,人才嘛。” “跟你们真没法沟通,以为摆只大平板锅,就能煎出香喷喷的小土豆,有学问的,得看我心情,要是唱歌粉丝多,心情顺了,帮你们把把关。”柯儿哼小调。 小梅搂她的肩:“一句话。你只要搞定两个招牌食品,我向张总申请。每月发你咨询费,供你零花。” “有点上道。体力劳动别想着我,智力性质的我喜欢,看你的面子上。”柯儿抱紧她的腰。 张松玩古董,养成不忽略不起眼的细节:“不用申请,她能干好,当正式员工对待。”掏出烟盒,“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没动静,忙得没工夫联系,既然去申市,肯定三、五天回不来。”她耳语,“主要为那套医书。” “嗯,我也惦着这事,它要卖了,又可以接着开店。”张松对豁嘴岭毫无风闻,点上香烟,“我到下面看看,李小丫挺能干的,对了,哪天抽时间帮我选台车。”边走边说。 “什么样的?”小梅喊。 “就你们那种,弄成一个系列,哈哈!”他挥挥手。 见他走远,柯儿小说说:“人不起眼,钱倒挺多。” “钱多,也不关你的事,他倒是单身,不过你太小。”小梅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机会。 “我的眼中只有你。”柯儿见她回屋,如影随形,“别不识好歹。” 小梅跟小洁讲完家里情况:“回来赶开业吧……什么?回巴山了?又有工地要开工……玩两天就回来,对了,让姐夫跟勇哥再议一下,尽量多收集凉粉叶子……那滨姐还不得想死你们……真买了?再好的车陪着,也不如人……嗯,拜拜。”放下手机发愣,用公司配的新电脑搜奥迪r8,看着价格直吐舌头。 “谁买的?”柯儿偏着脑袋。 “总不是你和我。”小梅心想为了能开上它,也值得跑一趟申市。 “顺着气说话,能憋死你?等我有钱了,就送一台这样的给你。”柯儿让她点大图片。 “估计我已一只脚迈进棺材,连驾照都没收了,干瞪眼。”小梅把电脑放她腿上,走到门口朝对面喊,“快12点了,早点睡,早晨8点还要赶到店里。” “这一集马上就完了……”青青又嚷,“葡萄把肚子吃坏了。” 她插上门:“还好意思,不要钱,往死里吃。(.)”见柯儿正塞葡萄,“还吃,人都吃成茄子了。” “不吃了。”柯儿从脸盆里拿出一只焦黄大芒果,“快坐下……哎呀,最后一只……”躲闪她的抢夺。 “我不吃了,你睡那头。”小梅脱去帽衫和裤子。 “吃完再睡,对了,睡觉能不能光明磊落一点,别再拿体恤当睡衣。”柯儿忙着剥皮。 “你磊你的落,我穿我的衣,晚上再爬过来,明天你就跟她们睡。”小梅靠着沙发,伸个懒腰。 “不就摸两下吗?还没我的手感好。”柯儿拿过一只盘子放腿上。 “嗯,实在憋不住,就摸你自己……别弄得滴滴答答的。”小梅欲进被窝。 柯儿举着扒掉一半皮的芒果:“先咬一大口……不行,得吃,这个有营养,还美容。”另一只手拿着盘子接汁。 “就一口。”小梅伸长脖子大咬一口,立即捂住嘴,“甜进命里了。” “在说我吗?我比它还甜。你尝一下就知道了。”柯儿得意的窃笑。 “看我不扇你,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小梅扭身骂。 “你多有女人味,汤汤水水的。嘻嘻……动嘴不动手,再吃一口。喜欢看你满嘴淌水的样子。”柯儿信口咧咧。 小梅铁青着脸,一把抢过芒果扔进垃圾筐,用满手果汁的手抓住她胳膊,连拖带拉按在铺上,伸手就是一巴掌,接着又掐又拧:“你要浪,去找别人,别跟我腻。再没正经,只好扼死你。” 柯儿捂着脸发一下愣,吃吃的笑,爬起来推她一把:“动心了?能让你动心,等于让你开窍,挨两下也值……再打,我就抱着你咬了,我早动心了,连续两晚失眠到天亮。” 小梅暴怒,骑她身上正想打。突然凝住身形,冷笑着起身下地,拎起牛仔裤。从包里掏出钥匙,上楼开防盗门,紧接着“砰”的一声关上,心说让你去跟枕头浪。 躺大床上,用被蒙住头,听见柯儿不住拍打和叫喊,又把一只枕头压头上,尽量减轻声波冲击,下定决心。任由她吵到天亮。 十分钟过去,楼梯没了动静。脑子里反倒乱糟糟的,赶紧专注睡眠。心里却敞亮一片,竟被她弄得心神不宁,恨得牙直痒,琢磨找个什么理由把她打发回家,不是担心抗不住她的骚扰,是担心她把她自己给骚扰迷糊,稀里糊涂的把她的情感搭进不可能的关系中,等于自己做了一件缺德事。 缺德吗?姐姐和滨姐不是也在一起吗?姐姐说滨姐是个特殊的女人,特殊在哪?难道……赶忙掐断念头,却无论如何掐不干净,拼命往外钻,滨姐过去也喜欢女人,她是当男的还是女的?以她的性格,只可能是男的,那跟姐夫怎么相处? 胡思乱想,只想明白一件事,不可能爱上一位女人,关系不管好到什么地步,就像跟柯儿似的,一定要找机会跟她讲明白,死丫头,竟敢瞎猜自己暗恋…… 突然想起不能打发柯儿,凉粉还得指着她,只能再忍受一段时间,庆幸有这二楼可以躲。 第一个发现他们回到巴山的人是清泉,打电话说自己有一件宝物,想请他帮忙卖一下,何青屏想不通他能有什么宝物,便让他带实物到住处。 令他们意外的是,清泉还没带宝物赶到,已有四、五位络绎赶来,原因是清泉在来的路上不停给大家打电话,请他们一起来当参谋。 闲话一阵,勇哥介绍树叶收集情况:“臭菜叶也叫臭黄荆,采摘期为5至7月,现在只能到农民家收剩余的干叶末,即使有,也剩得不多,好容易才收到20多斤,集中起来用麻袋装,又套上塑料袋,前天寄给小梅的,今天又跟那些摆凉粉摊的人商量,看能不能匀一些,头半年,只能这样零打碎敲,明年开春后就好办了,提前把工作做好。” “全用干叶子,会不会影响它的颜色?”何青屏问。 “会,到时得加点食用添加剂,配好比例,免得失真。”勇哥莫名其妙的笑一笑,“走东家串西家,也收到一件东西,你给看看,管不管钱?”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件。 赫然是把青铜短剑,长约35cm,剑身陡细,尖锋锐,刃上有些小缺口,绿色铜锈覆满通体,柄上有纹饰,无其它饰物。 何青屏看过,递给他们传看,刚哥拍拍手:“很多年前,我也见过一把,觉得没用,连西瓜都切不了,它应该是刘备打东吴时留下的。” “这种东西不少,原来总能见到,有一次,一个农民刨地,刨出一堆这种铜剑。”兵哥回忆。 “我也知道,当时还没离开,那个农民把剑拿到街上,5块钱一把,全给卖了。”何青屏又接过短剑。 “老公,刘备真在这里打过仗?”小洁问。 “东吴陆逊火烧七百里,刘备溃败,途经这里,然后停留在上面的白帝城,离这有几十里水路,把阿斗托付给诸葛亮。”何青屏讲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 “那这里肯定有很多珍奇东西,这把剑值钱吗?”小洁接过它,心想那晚要用它抹脖子,会是什么结果,竟流露出爱不释手。 “但这不是三国时期的剑,蜀国和东吴都没这种剑。”何青屏提醒。 勇哥不由地发急:“一看就是老东西!” 何青屏瞪他一眼:“老东西没错,不是三国时期的,是比三国更早的。” 勇哥擂一下胸口:“那你别绕弯嘛,那是什么时候的?” “是这样,青铜兵器用得最多的是春秋战国和秦朝,汉朝有了钢铁,汉剑主要是钢铁剑,这时候青铜兵器已退出军队装备,三国在汉代之后,更不会使用青铜兵器。”何青屏介绍。 大家不约而同的“哦”一声。 “我对兵器没太琢磨,大体知道这个过程。”何青屏为小洁点上香烟,“一直对青铜器不太感冒,原因是存世量大,价值不高,价值高的青铜器,个头也大,大多出自商、周,很多名鼎都出现在这个时期,国家对有文物价值的出土铜器管得严,容易过界,栽了跟头,还不知道什么原因。” “明白了,它至少是秦朝或之前的。”勇哥接过香烟,“会有人对它感兴趣吗?” 何青屏看小洁仍在抚摸:“你眼前就有一位感兴趣。” 勇哥一时没能会意,其他人都指小洁。 “你是说我,我不能要的。”小洁指一下鼻尖,连连摇头,“带它出门,会被没收的。”心说刚扔一把,又花高价买一把,实在不划算。 “那就不带它出门,挂墙上。”何青屏偏头想一想,“1500元,卖不卖?” “真的假的?我只花了50块。”勇哥诚实坦白,“见一个农民家的半大孩子拿它挖土坑,连蒙带骗,就用一张钞票换来了。” “嗯,她喜欢,你就吃点亏。”何青屏笑。 “我晕,这还叫吃亏!”刚哥嚷一声,“一个月弄一件,比卖树叶还挣得多。” “小本经营、小本经营。”勇哥合不拢嘴。 小洁笑吟吟的站起:“我给你拿钱。”拎着剑往卧室去。 众人见不是说着玩,一下议论开,纷纷表示要留意收集,又猜测清泉的宝物是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第157章 奇遇 出乎何青屏意外,陪同清泉一起来的还有芮芳,迟到原因是打不上的,连黑车也叫不到,宝物装在一条粗糙的大麻袋里,一看清泉双手拎起进屋,便知份量不轻,所有人都愣住。 小洁更发懵,上前与她牵手寒暄,想她定是为柯儿而来,入座后,忙着介绍从小梅处听来的柯儿情况。 芮芳见她热情,拂一下刘海:“柯儿每天都跟我通电话,是用小梅姐姐的手机,还把她们的新发型发给我看,跟柯儿闲聊,她无意中提到你们是做什么的,我便想起床下这件东西,前两天要清泉给何青屏打电话,他给忘了,今天我逼着他当面打,呵呵,巧的是,你们又回来了!” 何青屏把清泉推在沙发上:“那说是你的?这也冒充?” “我才不想冒充呢,是她逼着我说是我的,说你会更上心,肯定有她的想法呗。”清泉慢腾腾的解释。 其余人直乐,刚哥说:“芮芳肯定顾虑的是小洁。” “我?我谁都没惹。”小洁讲完,意识到他们是在暗示过去。 芮芳抿嘴笑:“是我觉得不好意思,很少这样麻烦人家的,幸亏打上车了,不然能把清泉扛得满头大汗,很重的。” “嫂子说清楚了,别再怪我了。”清泉把麻袋推到茶几旁边,“其实就是正吵架的男人与女人,不清楚为啥不穿衣服。” “啊!”众人惊呼,立即有几只好事的手争着解麻绳。 果如清泉所言,露出一件硕大的青铜器,下面像一只立着的朝鲜腰鼓,中间细,两头粗。鼓四周布满颗粒装的雕花,鼓面中央站着背对背的一男一女,男人仰面朝天。双腿间有明显坠物,女人一丝不挂。胸脯丰隆,大腿浑圆,鼓面边缘围着八只动物,正对着的为同类,分别是猪、马、狗和无法分辨的怪兽,总高约70cm,鼓面直径约35cm,像一种祭祀专用器物。(.好看的小说) 何青屏双手上提。随即放下:“中空的,不然还会更重,是你家传下来的吗?”醒悟芮芳为什么不好意思,因为鼓面上男女模样让她感到尴尬。 “二十年前,我家住庙昌,老爸当乡长,有一天,他路过青蛙岭半山腰,有一家正盖房子,门前是个小土坡。围着土坡挖沟,好用石头垒保坎,结果就挖到它。除了这个,没有其它值钱的,挖保坎的人正商量拿到城里当废铜卖,我爸说干脆卖给我,出200元,当时钱不够,因为是乡长,都认识,就让一个人扛着它跟我爸到家取钱。后来就一直扔在沙发边的角落里,有很宽的扶手挡着。”芮芳接过小洁递的茶杯。“三年前吧,我爸去世了。我把妈接到这边来,收拾东西时才发现,不知怎么搞的,都给忘了,后来,感觉是我爸有意不让它露面,就因为它的样子,家里总有女人、女孩进进出出的。” “是,你说再穷,一个人穿件背心也行啊,幸亏是背对背,不然更没办法看。”清泉直摇头。 其余人又笑,小洁笑得往何青屏怀里钻:“就把你家的背心给他们套上呗。” “不行的,尺码都太大,最小号的都套不上。”清泉认真的说。 有的开始揉脸颊,有的拍胸膛,连芮芳都跟着笑。 何青屏咳嗽一声,强忍住笑:“说实话,我也断不了代,就是不清楚它属于哪个朝代,仔细看过,有纹饰,没文字,总体觉得它是过去用来祈求生育的,相当于送子观音,为巫婆施巫术时用的器物,只是我的推测,要搞清楚,只能请我的专家朋友看图片,断代和预估价值。” “需要等很长时间吧?”芮芳轻声问。 “图片鉴定很快,一两天就有结果,不过最终鉴定要拿实物带给专家,这比较麻烦。[.超多好看小说]”何青屏觉得她是急需用钱的表情。 清泉见芮芳看自己,先是一愣,立即会意:“路上嫂子就说了,你觉得东西要得,就出个价,直接卖给你,你怎么卖,就不管了。” “这样能行吗?”芮芳的声音更小。 何青屏与小洁对视一眼:“这样行不行,芮芳你等三天,我把图片发过去,专家给我初步鉴定结果,我马上找你,这样有个好处,都大体有个数,免得你太吃亏,能多给,就尽量多给,当然,也可能不收购。”对这种器件实在提不起兴趣,即不能当家里摆件,又没有欣赏价值,不如小洁刚收的短剑。 “哦,那我们现在把它带回去。”芮芳明显失望。 “愿意放这也行,这房子是买的,不是宾馆。”何青屏终觉不忍。 “你刚来几天,买这么大的房子干啥?”芮芳纳闷,他们的情况从柯儿嘴里了解过。 “小洁喜欢这里,想每年来住,特别春天和秋天。”何青屏淡然说明。 “你们可真好,那里好,马上就买房,柯儿说你们在凤凰城的房子更大,四合院里停着好几辆车,小梅姐姐换着开。”芮芳想调节凝重气氛。 “那院子也刚买不久,一提起它,我就想它了。”小洁环顾四周,“把这屋里的东西添齐后就走。” 清泉提议:“你们走了,把房子借给我们用吧,就这屋里的弟兄们来,打打麻将什么的。” “想得美。”小洁对清泉说话没一点顾忌,“我老公从不打牌,大不了我们总回来,跟你们总在一起。” “这兄弟媳妇可真吝啬。”清泉不以为意,“我要是有好东西,偏偏不卖给小洁。” “才不稀罕呢,我家的东西多得数不清,摆古董的房子都比这客厅大。”小洁自然而然的跟他拌嘴。 刚哥插嘴:“小洁,你别信他的,他所有的东西都在身上,顶多剩下四面墙壁的砖头和水泥,刚从万州净身回来。” “啊!被扫出来了?”小洁觉得刚才的话有点过头。 “没有,是我不要她了,追到万州,把她扫出去了。”清泉起身,背靠窗台,“其实,我有好东西,只是现在不想去取,要是取来卖了,能把这栋楼买下来。” 立即招来众人潮水般的挖苦和嘲讽,连芮芳也忍不住:“人越来越穷,话越来越大。” 清泉挨何青屏坐下:“只有你了解我,我是说大话的人吗?再说了,穷,明摆着的,穿八件军大衣也遮不住荷包羞涩,等你们都走了,我再跟他和小洁细说。” 刚哥嘿嘿一笑:“名字没取错,清清的泉水,空空的口袋,你不管站哪里,都是透明的,赶紧奋发图强,再让你屋里添个人。” “到时添十个人,也是弹下手指头的事,不愿意跟你们讲,怕你们晚上睡不着觉。”清泉站铜器旁,“有人记得我十年前曾消逝过吗?” 除了何青屏和小洁,他们全举手,清泉示意他们放下:“知道我干啥去了?” “躲债。”他们几乎异口同声。 “结果躲出道理来了。”他弯下腰小声说,“跑出去后,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就往偏僻地方走,越走人越少,越走山越高,你们只知道,我回来瘦得像螳螂,但不知道为啥一个月后才回来?” “找不到路。”他们又齐喊。 “对啊,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只好在山里转来转去,结果……结果在一个山洞里呆了半个月,学过算术的都知道,半个月是15天。”清泉完全不是在山里呆一个多月的痛苦表情。 “我还知道是360个小时!”兵哥不耐烦了,觉得他学会卖关子。 “在山里能记住天数就不错了,要记小时,不可能的。”他蹲在铜器前,双手在那对男女身上乱摸,“山洞对面是绝壁,猴子爬不上去,山洞这边还是绝壁……” 他们一起问:“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因为有条小路。”他见他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就一件事搞不明白,我一个人啥都不拿,爬上去都费劲,那山洞里的棺材是怎么上去的?” 小洁笑得几乎要岔气:“老公,你让他别讲了,再讲……非得笑出人命。” “还是小洁聪明,只要讲清楚了,保证出人命。”清泉看一眼手摸的部位,“呸”一声,起身在裤子上擦手,“第一次进山洞,我在里面呆了三天,就是出不来。” 其他人不笑了,都知道以他的智商,不可能专门编出离奇故事以博众人一笑。 “里面有机关还是铁闸?”勇哥问。 “啥都没有,就一种东西,三步一条蛇,五步一条蛇,你们记得我几月份消逝的吗?”清泉越说越像真的。 “不是9月,就是10月,反正不热了。”兵哥仔细回忆后说。 “是11月初,对,差不多就这个时候。”清泉对小洁说,“因为下大雨,太冷,小路爬一半,就看见一个洞口,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可能是眼睛适应了,发现身边到处是蛇,哎呀,妈啊!我最怕蛇,赶紧往高处爬,奇怪的是,那些蛇都不咬我,最后明白了,天冷发僵。” “那后来呢,就一直呆在洞里?”小洁细看大家表情,发现居然都相信了。 “抖了一夜,几次差点掉下去,等第二天太阳出来,我也出不去了,那些蛇都动起来了,是动作的动。”清泉脸上第一次显现惊惧。(未完待续) 第158章 兄弟 “那它们不往你身边爬?”一个人赤手空拳,小洁觉得根本抵挡不住,换叔叔也不行。 “爬,想爬上来的少,全让我蹬下去了。”清泉指房顶,“第二天,我发现对面石壁上有口黑棺材,跟峡谷悬棺相似,更大,阴森森的,不知道是木头还是铁板的。” 除了小洁仍想着提问,其他人已在设想他当时的环境。 “老公,他在骗我们吧?”小洁发现自己成了不信任的少数派。 “他没骗的本事,即使经历一次,都讲不到这么细,除非反复经历。”何青屏想不出他编故事的理由。 “那他讲的是真的?”小洁顿时呆住,本以为神乎其神的才是谎话。 “小洁,这能开玩笑吗?我不会骗你的。”清泉有些委屈。 刚哥问:“你为什么瞒到现在?按你的脾气,可能吗?”怀疑已变成求证,代表众人想法。 清泉摊开左手,先曲起大拇指:“我离了。”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曲起食指,“青屏回来了。”接着曲起中指,“他还收古董,直能等到今天才能说,等的就是今天,原来不能带大家去,都发了,没青屏的份,我也变得更穷,因为我没离婚,会被全部没收,这种亏本买卖不能再干。” “按你这么说,都得离完婚再去?不然越发财越贫穷。”勇哥继续求证。 “你们家的婆娘跟我家那位不同,这你们不知道?铁公鸡算个屁,人家天生一头钢母狮,东西一进嘴,钢牙一合,像道钢闸。”清泉回过神。对小洁说,“你肯定不是钢的。” “我听糊涂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小洁急得直喊。 “假的”。大家一起喊,想刺激他快点讲。 唯独清泉喊“真的”。何青屏微笑不语,在考虑如何帮助他。 清泉原地转个圈,“噼啪”一声猛拍额头:“青屏,去问你叔叔。” “跟他有什么关系?”何青屏的本意是即使如他所说,也不太感兴趣。 “好多年前,有一次吃酒席,我就跟叔叔坐一张桌子,正吃着。碗盘间竟然有一条蛇,活鲜鲜的,把一桌的人吓得炸开,整个屋里都乱了,见它往我这边爬,我一把薅住,结果都以为蛇是我带去的,有人还想打我,那些女人更不依,叔叔多喝了二两。就对他们说,你们敢碰他,我就把这几条都放出来。哎哟妈呀!叔叔敞开衣服,身上全是蛇,那些人一看,没人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条蛇朝自己飞来。(.)”见有人发烟,清泉顺手接过一支,用鼻子使劲嗅一嗅。 小洁听过类似的事,倒不以为奇:“接着讲啊!”递火机给他,见没人表示怀疑。 “我不抽烟。”清泉顺便把香烟递给小洁。“我跟他被赶出去后,就坐马路坎上闲扯。突然想起要紧的,有叔叔保驾。就敢去洞里了,一说,他居然二话没讲,约好时间就去了,刚开始他抓得挺来劲,后来,越抓越手软,说跟蛇岛一样,抓不完,说不定自己会被大蟒蛇喝进肚里,第四天,我们就回来了,对了,当时还带着勇哥的汽枪,那玩意打鸟不好用,打蛇蛮好用,那几天,全吃蛇肉。” 当他住嘴,除了芮芳不明白,其他人都不笑,连小洁也不再怀疑,叔叔不撒谎,这很容易就问出来。 “我叔也见过那口棺材?”何青屏问,心说叔叔要见过棺材,它现在肯定不在上面了,用弹弓也得把它打下来。 “没,一是我没说,二是还没走到那个山沟沟里,主要是我有点保守。”清泉有些不好意思。 勇哥拍他的肩:“你不但回来了,还带叔叔去了,你怎么记住路的?” “我不像你当过兵,人逼急了,办法就出来了,进山时,看到处雾茫茫的,我就害怕,于是把里面白背心脱了,用刀划成小细条,走半个小时,系一条,系到后来,布条没了,就找树枝,边走边插,不过带叔叔也总走错,不然用不了那么多时间,一个单边,顶多走一天。”清泉坐窗台下面,双手抱着膝盖。 “呆在洞里,你吃什么?”勇哥追问。 “啥也没吃,除了蛇,没吃的,连蛇蛋都没有,实际上已经撑不下去了。”清泉不堪回首似的摇头。 “后来天气突然转冷,蛇冻住了,就跑出来了?”刚哥问。 “是冷了,蛇不是被冻住,是一夜之间全部消逝了,估计找小洞睡觉去了。”清泉茫然表情。 “棺材里东西再多,我们也不去,真有那么多蛇,叔叔也没办法。”小洁第一个承认全是真的。 “嗯,肯定不去。”何青屏自弄古董来,一直求稳,连白岚的宝玉也不愿沾边。 见其余人纷纷表示不去,清泉反倒觉得没了意思,拍一下手:“现在不用走这么多路,三年前又去过一趟,从原路去的,下来时走了几公里,听见喇叭响,坐车回来的,谁都不停,以为我打劫,结果爬上一辆运煤的车,稀里糊涂的给坐反了,越走越远。[]” 众人又笑,兵哥证实:“难怪有次理发按摩,那女人说他耳朵里黑乎乎的,当时奇怪耳屎怎么是黑的?” 清泉又来了精神:“哎呀,在车上睡着了,晃来晃去的,差点被煤活埋,后来坐长途车回来的。” 勇哥也拍拍手:“到了冬天,蛇就没了,那就再等一个月,12月初,山上一定很冷。” 他的一句话立即点燃大家的情绪,到此刻,没人怀疑清泉编故事,是要讨论如何去、怎么进洞和卸棺材,猜想里面除了骨头,还会有什么。 唯有小洁不住向何青屏摇头,觉得太冒险,实在没必要,要讲冒险效果。还不如闯一次“藏堡”,没这样危险不说,终归能拿些东西回来。又想离开时她也不在,结果只拿走紫水晶。还是他拿的,反复一比较,连闯“藏堡”也没意义,不如让他们拿去卖,说不定她一时心软,多少还能分点。 议来议去,最终达成一致,需要找那个唯一的人证当面问清。催清泉给小叔叔打电话,见他们如此,何青屏和小洁也不便于阻拦,只好把叔叔电话给清泉。 一顿叫喊后,清泉说:“叔叔在山上,说在给奶奶修坟?等会才能来。” “对的,不知道修成什么样了?”小洁心想找时间得去看看。 “哎,那你打算靠什么为生?”何青屏问清泉。 “我?接着修电器,关键是原来的摊没了,找个好地方不容易。”清泉面露尴尬。 “是没钱吧?你去租最好的位置。租金我来付,一次性付一年,你收两个徒弟。整就整大点,算我投资,能挣钱,慢慢还我本钱就行,十年还完就可以,不过,是真要还的。”何青屏指指大家,让他们当证人。 “那我真租了?”清泉毫无推拒之意。 “尽快,趁我们在。”何青屏转向芮芳。“如果你需要钱,我们先借给你。跟这件东西没关系,我尽量帮你卖出去。卖后算总帐,好不好?” “那不好,这不行的……”芮芳心想他们是兄弟,自己家事麻烦他,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小洁看看他和清泉,握着她的手:“你肯定是急用,不然不会想到卖这件东西,听我老公的,跟清泉一样,只是借,你说要多少?” “嫂子,你看我一点不推辞,直接讲。”清泉站她旁边,他们也跟着劝。 芮芳眼眶红润:“十年来,那位一直有病,肾脏毛病,想给他换,原来想多存几年能攒够,可价格也越来越高,存钱速度赶不上涨价速度,我就急,要再不换,可能连机会都没了,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这件东西上,卖一点是一点,看能不能凑齐。” “一共缺多少?”小洁问。 “我们省吃俭用,连房子也不买了,也拖欠柯儿的正常要求,就这样,还差3到4万。”芮芳把脸别到一边,“是不敢、也没脸来麻烦你们。” “芮姐,事不大,你就陪柯儿爸爸安心治病,我跟你说,原来喜欢我老公的女人就多,现在喜欢他的女人更多,我见怪不怪,都不要把以前的事当回事。”小洁安慰人别出心裁,以此挑明对所谓的初恋不介意。 “那喜欢你的男人会更多。”清泉冒出一句。 “想哪去了,刚才我那样说,不是说他花心,他一点不花,我看别的男人,也跟看树干似的。”小洁瞪他一眼,意思把他也当树干。 刚哥抓耳挠腮:“人比人,气死人,在小洁眼里,屏哥竟一点不花,我们私下闲扯,觉得能上花花公子。” 小洁正色道:“那是你们误会了,以为两个女人围着他,他就花了,跟你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芮芳回想柯儿提到他们的事,当时还喝斥她不要乱讲,结果是真的,难怪那晚在ktv大家笑得挺诡异,好奇她们是怎么相处的。 “小洁,不用解释,跟他们不用讲道理。”何青屏清楚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 “得说清楚,免得他们猜来猜去。”小洁侧身对芮芳说,“这东西卖不出没关系,还不上都没事,治好病,比什么都重要,走,取完钱,你好回家。” “那我得打张借条!”芮芳没想到说借就借。 “行,我去拿纸笔。”何青屏抢过话,起身去卧室,借条无论如何要打,不能给小洁留下联想空间。 箱包翻遍,有笔无纸,想起那本古董收购记录留在办公室抽屉里,左掏右摸,摸出屁股兜里鸿滨的留言,心想只能用它了,出去把笔递给芮芳,他直接在茶几上铺好纸,芮芳蹲着背书借条,待确认无误,赶紧收起插进兜里。 小洁指清泉:“你陪着一起下去,等你嫂子上车后,我们再回来。”牵着千恩万谢的芮芳出门。 “屏哥,对他刚才说的,有兴趣吗?”刚哥主动问,大家重新聚拢。 何青屏接过勇哥递的香烟:“小洁刚才不是随便说的,因为她了解我,我有不有兴趣,关键看你们和清泉,这么说吧,棺材里如果有东西,别算我和小洁,这样大家能多分一点,我只是买家,从你们手中收东西,就像刚才收勇哥的剑一样,明白了吗?” 他们一起“哦”,兵哥说:“我们只管去拿东西,过程你不参与?” “你们三人,再加清泉,说不定还得加上我叔,人不少了,只希望一条,要是顺利取出东西,大家不要因此闹矛盾,事先商量好分配方案,免得扯不清。”何青屏不愿为财富行险,想法与小洁完全相同,更不愿兄弟成仇,自己旁观,到时还能调节。 “有道理,那主要议怎么上山和分配,然后等清泉回来。”刚哥表态。 “很简单,假如是五个人,得到的钱分六份,清泉占两份,他为这个吃了不少苦。”勇哥提议,见他们无异议,“动手之前,先跟清泉到洞里实地勘察,再具体商议人手、工具,还有车。” “就限定我们五个人,即使需要人手,别人只是雇来帮忙。”兵哥说。 勇哥赞成:“即使是空棺材,就当探一次险,当一次春游,不抱怨,更不能怪罪清泉。” “尽量把心态放平稳。”何青屏插嘴,“搞忘一个人,万一那芮芳也要跟着去呢?” “会吗?”刚哥反问完,接着说,“确实不好说,可能会私下跟清泉打听。” “哎呀,大不了分七份,这种事,通常都是见者有份,她坐这里听见了,又跟着去了,就不能少她的。”兵哥倒想得开。 “千想万想,还得等叔叔来证实,他应该记忆更清楚。”勇哥叹口气。 “我建议你们多分一份,五个人,分七份,六个人,分八份,这一份是为了奖励贡献最大的人,这种集体活动,加上地形复杂,说不定有意外,这样更公平,这一份由大家集体决议。”何青屏设想自己要是参与,会做哪些准备工作,又想他们更需要暗中协助的人,包括收购拿出洞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159章 笑料 工夫不大,小洁敲门,让他们惊奇的是芮芳也跟着回来了。(.) 芮芳跺一下脚,笑道:“不认识呀?小洁偏要我回来。” 小洁拉她坐回沙发:“我问清泉是不是真的,他说是真的,就叫住她,跟大家上趟山,说不定能挣钱,就回来了。” “要不说人家是两口子呢,心有灵犀。”刚哥说。 “老公你猜到我要把她带回来?”小洁又惊又喜。 “觉得芮芳有可能想跟着上山。”何青屏赶紧摘清楚,别成了自己想芮芳回来。 “太好了,祝他们抬着黑棺下山。”小洁强调自己不上山,指清泉,“问他一年租金多少?说1万,我给他转了2万,好添点新设备。” “想得真周到……有人敲门。”何青屏见清泉开门,传来叔叔的声音。 “回来几天,应该到家里去吃。”叔叔跟小洁打过招呼,原地转一圈,“那个谁……鸿滨呢?” “在申市忙大事呢,别管她。”小洁腾位置。 “她挺厉害的,那么窄的山路,像开玩具车,还说过几年买了私人飞机,接我到申市,服气!”叔叔跟刚哥挤一块。 “所以听她的,把蛇都放了?”提到鸿滨,小洁便觉别扭。 “那不是,她菩萨心肠,不想见她流泪,只好放了。”叔叔挨个看看他们。 “没觉得,她比你抓的最毒的蛇都要毒!”小洁仍没好气。 叔叔不懂她的意思,笑道:“毒归毒,不咬人,毒再大,也不怕。” “叔。那串珠子呢?”小洁见他两手空空。 “卖了。”叔叔撸袖子,表示没掖藏。 “啊!那还不如给你些钱,卖给谁了。我们去赎回来。”小洁一下急了。 “赎不回来。”叔叔对何青屏说,“第三天发现它不见了。就问你婶,她倒直爽,说拿去找行家看过,能值好几万,别人问她卖不卖,幸亏她多个心眼没卖,我说青屏说值30万,你要把它卖了。算过到头了,找她要,她不给,就谈条件,结果低价卖给她,付了8000元现金,答应我,即使我输光,她也不过问。” 小洁哭笑不得,直捶胸口:“哎哟!今后只能给你钱。不然总是被没收。” “那天我就想说不如兑点现金,现在两头亏,手上没样玩意。总缺点什么。”叔叔说心里话。 “本来就是让你当蛇玩,不过也好,让婶压在箱底,总比都输了强。”小洁想婶的动作够麻利。 “屏儿,你到时给我弄条便宜的,拿手里,感觉是不错。”叔叔比个捻动动作。 “好,给你再找一条,先跟婶打好招呼。免得再没收。”何青屏心说没收在意料之中。 叔叔转身问清泉,“想带他们上山?” “他们不信我。只好找你来作证。”清泉到他身边。 “我答应她们不抓蛇了,再上去。没多大意思。”叔叔很纳闷。 其余人笑着不说话,证实他们确实去过山里,等清泉自己把话圆回来。 “现在没人玩蛇了,跟你一样,爱玩手铐脚镣什么的,你给他们讲讲在山里是怎么快活的。”清泉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曾说谎,原因是当初到山里,本就为了抓蛇。 “快话扯不上,不过蛇是真不少。”叔叔凝神想一想,“记得是6月下旬,当时我不怎么信,这附近的山都转过,没他说的那么邪乎,也巧,有天跟她吵了几嘴,就到摊子上找他,他非得把一台电视机修好后再走,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结果还是没修好,我没记错吧?” “没修好,不怪我,估计全城也没人能修好,显像管坏了,没配件,老掉牙的电视机。”清泉示意他们挤一挤。 “那你还修,换我,早把电视机给他砸了……”叔叔见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又都指着自己,摸摸头,“接着说,坐船从峡谷进去,过了庙昌,还得坐1小时,上岸后先沿河边走,又走1小时,开始爬山,翻过两座山,几乎看不见人家了,连庄稼都没有,奇的是,那条小路却很宽,很多地方都铺有石板,下到半山腰,我们找到一个石洞,要不是蚊子多,睡的还算舒服。” “就吃自己带的面包?”上次去过庙昌,小洁尤其喜欢江南风格的小镇,到那坐筏子往回漂流。 “走的急,在船上把所有东西吃完了。”清泉补充,“我们带了不少工具,螺丝刀、手工刀、小锤子,还有那把汽枪,他还卷一根钢丝揣兜里,决定住山洞后,趁天未黑,趴草里等树上那些斑鸠靠近,好不容易有两只歇在石头上,连开四、五枪,斑鸠理都不理我,我平时枪法挺准的。” “你的枪法肯定跟师娘学的,打不到斑鸠,还可以谅解,毕竟目标太小。”叔叔拉他坐身边,“照理说运气够好了,居然遇上一只小麂子,黄的、白的小花斑,很漂亮,是它把斑鸠吓跑的,结果是他把麂子吓跑的。” 男人们“哇”的一声笑开,联想当时情景,何青屏笑得眼泪快出来。 “这不能怪我枪法不准,扣的时候,它正好跳起来,估计一枪打在前蹄子上了,要不跳,肯定打中脖子,哎呀,像根花里胡哨的大弹簧一样,两下就蹦没影了,只好安慰他,一晚饿不死。”清泉说话依旧不温不火。 兵哥从沙发上梭到地上拍地板,勇哥对着窗外大笑,连刚哥都伸出大拇指连声夸赞,芮芳使劲揉脸。 “要真能用汽枪把麂子打下来,真尼玛活见鬼了!”勇哥终于喘过气。 “后来我想过,打中眼睛,是有可能打下来的。”清泉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老公,凤凰城……不回了,就住这了,笑死……总比气死强。”小洁从没在一个地方听过这么密集且开怀的笑声。 “小洁,气人的还在后面。”叔叔侧身指清泉,“那麂子刚跳得没了影子,他一下也从草里跳出来,跟着那麂子后面就追,心里还夸他居然能跟麂子赛跑,在树林里兜了一圈回来,才问我看见蛇没有,我边找边问,那你跑什么呀?他说好像被蛇咬了一口,结果从腰上找出一根刺。” 勇哥开始求饶,求他们不要再讲。 “真饿了一晚上?”小洁擦拭眼泪。 清泉连连摆手:“跟他在一起,饿不着肚子,他说蛇多的地方,兔子和老鼠也多,开始我不信,就跟着他找洞,发现两个,上上下下看过,他把钢丝拿出来,打个活套,让我把它举在上面洞口,我想这玩意能套住兔子,那也是活见鬼了,又不得不听,不听就得饿肚子,见他扯了很多干草,堵在下面洞口,用火机点着,又扯青草放火上,烟雾滚滚,对我喊注意,我哪当事啊!”清泉比个提的动作,突然变成拉扯动作,“就感觉手掌火辣辣的疼,像握着一根烧红的钢丝,幸亏钢丝很长,一只浅黄色的大兔子蹿出来,拖着我往山上跑,没跑到30米,它就趴那了……还以为跟我耍花枪呢。” 小洁激灵一下,缩着脖:“它快被勒死了,拉着你跑得越快,勒得越紧。” “估计小洁跟小梅也逮过兔子,清泉见它不动,还想伸手去抱,我赶忙叫住,用螺丝刀插进脖子。”叔叔做个抱的动作,“它垂死挣扎,一是会咬,二是会蹬后腿,真踢中心口,赶巧了,能踢死他。” “见它死透了,我取钢丝套,已嵌进肉里,脖子前面的皮全割破了。”清泉摊开右手,“这条伤疤若隐若现,不知道的,以为多条生命线呢。” “还万幸钢丝没缠在手指上,否则能被切下来,第二天睡醒后,又走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见到蛇了,走好几里路才发现一条,种类很多,树上、石头上、水边都有,海拔越高,毒性好像越大,故事差不多讲完了。”叔叔把他手掌拨一边,“屏儿,你们不要去,小洁容易受伤。” “是他们想去,还想你和清泉带路。”小洁顺口说。 “这次去不走原路,不是为了抓蛇,走得更远,去找一口没人管的黑棺材。”清泉用左手搓那条伤疤。 “什么棺材?”叔叔转动眼珠,盯着何青屏。 “清泉说,你们到的地方再走小半天,有个山洞,里面到处是蛇,洞上面有口棺材,他觉得里面有不少好东西。”何青屏解释。 叔叔把清泉按在靠背上:“你这个神经病,怎么不早说?那次就直接上去了。” “那次只是去抓蛇,当时没想这事,悬棺多了,峡谷有,三峡也有,谁敢碰,后来才回过神,所以今天来跟大家商量。”清泉反而理直气壮,“人手不够,根本弄不动。” “趁现在不太冷,赶紧又去,不看又不动,它永远呆在上面。”叔叔正愁没事可干,加上手气一般。 “我们的意思也是尽快看一下,然后回来准备。”勇哥说。 “明天就走,每人掏点钱当费用,说不定要买很多工具。”叔叔火炮性子,一点就着。 “我把妹妹的面包车开出来,问题是清泉能记清路吗?别找不到那条下山的路。”兵哥提醒。 “打死也忘不了,在松岭寨与巴陵县之间,一到附近,就能想起来。”清泉拍胸脯。 “那就好找多了。”刚哥接着把分配方案讲一遍,众人皆无异议,清泉尤其高兴,说有了钱,立即还给小洁。(未完待续) 第160章 剑癖 何青屏给鸿滨回完短信,见小洁仍蹲在马桶边磨那把古剑,脸盆里漂着两张水磨砂纸。[.超多好看小说] 小洁递给他:“用砂纸打掉锈斑,再磨一会,发现上面有细纹,漂亮吗?” “呵,还真是,不会是鱼肠剑吧?”他见刃口和剑尖已然发亮。 “鱼肠剑没这么长,就因为读过荆轲刺秦,一直想要一把这样的剑。”她接过继续磨。 “不要太锋利,太光太亮易生锈,失掉古剑古韵。”他不担心她用它来抹脖子,人通常不会两次用同样方法来危害自己的生命。 “再磨几下,尽量隐去缺口。”她按住剑刃先磨左侧,翻动手腕再磨右侧,尽显熟练,最后往前一送,用大拇指一扫剑刃,“好了,平时用细砂纸擦……你得扶着我。” 他抱住腰提起:“蹲太久,先活动腿。” “武侠书里,你最喜欢谁?”她轮换着踢腿。 “黄药师。”他想也没想。 “惨了,那我是谁?你是杨过,我就是小龙女,你是令狐冲,我是盈盈,黄药师总独往独来……”她弯腰揉捏小腿。 “这样啊,我是《射雕》前传里的黄药师,萧洒得一塌糊涂。”他慌忙更正。 “更惨了,黄蓉她妈死得早,不过能生下蓉儿,也不冤。”她幽幽的说。 他才知道她竟是武侠迷,糊弄不易,硬生生的编排:“世人有所不知,包括蓉儿自己,为啥黄药师总独来独往,因为他心里只惦一个女人,桃花岛往北登上大陆,再往北二百里深山里。那女人一直住那里。” “编呀,爱听。”她扶着他到露台。 他故作神秘:“告诉你一个秘密,别跟别人讲。黄蓉并非结发妻子所生,那女人担心因自己废了药师清名。宁愿隐姓埋名,条件是跟药师长相厮守,比任何一对江湖伉俪的故事都要凄美,金大侠实在写不下去。” 她坐沙发,伸出两根手指:“蓉儿系我生,但我并非原配夫人,与事实相符,接受。”见他恍然大悟。接着说,“他写不下去,你来写,半年后开始,给你两年时间,够了吧?我要看这本前传。” 他愣住,无端端的套牢自己:“我写,属侵权,要吃官司的。” “她飞机都能买,买续写版权更是小菜一碟。”小洁发现鸿滨偶然也爱吹。 “你原谅她了?”他坐下。 轮到她发愣:“版权只牵涉你和她。不关我的事,我只看书。”岔开话题,“磨这剑。要学高祖斩白蛇。” “明白了,起义,分庭抗礼,任她东海蛇狂舞,西域二猪剑合璧。”他随口冒酸水。 “呵呵,把它续全,开篇就是它。”她弹两下短剑,“不错,‘西域二猪剑合璧’。你得配一把。” 他起身背靠窗台,略微琢磨:“独孤称臣枫飘零。玉萧只为传幽情。已经续好。” “呵呵,快讲。什么意思?”她招手让他靠近。 “是说药师的长剑曾败过独孤求败,令风清扬胆寒,玩弄玉萧,只因想那女人了。”他也觉得不错。 “绝!有才!你一定能写好这本书。”小洁起身慢慢舞剑,“哎,独孤和风清,好像不是一本书里的?” “既然是续写,就别讲套路,再次论剑,重排座次。”他赶紧蒙混。 “依你。”她又挥两下,“缺剑套。” “用硬牛皮配一只,平时用擦车鸡皮擦拭,越擦越亮。”他不想再提武侠。 “好。”她摆个姿势,“真不跟他们去?我突然想去了。” “想用它砍那些蛇?”他想刚放生,再去砍,似乎说不过去。 “再砍,也砍不到它们身上,惋惜失去探险。”她心说这把剑只砍一条蛇。 “这次搞不定,还会去第二次,我们先静候佳音。”他想即使自己去,也不能带她进山。 “那好,明天去采购。”她提剑到卧室门口,“他们叫什么名字?” “怎么想起问这个?”他有些诧异,“勇哥,秦勇,刚哥,柳正刚,兵哥,张卫兵,清泉姓侯,刚和兵是发小,勇和泉是同学。” “绕死了,觉得你就想帮他们,包括不上山。”她抬起剑往回走“这个,你故意抬高价,跟铜镜价格差不多。” “跟我叔也这么熟,是平常有来往。”他拿过剑放茶几上,抽出香烟递给她,“我毕业就走了,秦勇过了两年才当兵,那段时间,他每天帮我家挑水,一个来回好几里,叔叔在外干活,爷爷、奶奶挑不动,多亏他。” “哦!难怪见面一点不生疏,清泉非得等你回来才讲黑棺材。”她指喉咙,把烟还给他。 “其他几位也一样,总到我家帮这帮那,不是兄弟,亲如兄弟,不管我能做什么,还不了那份情。”他喷一口浓烟。 “真好!让那条蛇来学学,再咬人,让叔叔把她的牙拔了。”她时不时的提到鸿滨。 “她闹着要过来拔牙呢。”他把手机递给她。 “给她透露过悬材?那肯定会闹。”她点开刚发的短信。 鸿滨:“你们在干什么?我把健身房所有器材折腾一遍,仍然没法平静心情,总闹心,怎么办?” 青屏:“刚回屋,朋友们发现山里有口悬棺,吵着明天把它弄下山,我们不去,看能否收到好东西。” 鸿滨:“啊!这不刺激我吗?更坐不住了,成天回忆野外生活,让他们暂时别上,我早点过来。” 小洁冷哼一声:“去豁嘴岭都发抖,还想去棺材洞,找死!”接着读。 青屏:“你踏踏实实的卖奶粉吧,涉及未来大事,这边的零星小事就交给我们。” 小洁微笑:“对,跟她毫无关系。” 鸿滨:“我不管,下放完权力,再把工作安排一下,由齐心眉总协调,我遥控,我再忍几天,让死妮子别这么记仇。” 小洁喃喃自语:“谁的仇都不记,就记你的,这次太傻,拿刀抹自己,下次,我就抹你。” 他坐一边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喜欢这把剑,潜意识里是为了对付鸿滨,喜的是,她的内心已原谅鸿滨,只差口头承认。 转念一想,自离开申市,她根本没把鸿滨当陌路,只是纯生气,否则要剑干嘛?如果不在一起,带着鱼肠剑也没用,鸿滨真要来,一定得嘱咐她小心为妙,惹她急眼,是真敢动手的,不然不会这么爱惜它,连紫水晶都忘在箱子里不闻不问。 小洁嘟着嘴把手机放他手里:“一点没诚意。” 他稍加琢磨,立时会意:“别忘跟木识丁联系,拖好久了。” “哎哟,总是记不住,我马上打。”她拿起剑进卧室。 他赶紧给鸿滨写短信:“人家要诚意,总不能当啥也没发生吧,把诚意发给她。” 暗地里总结,三人行,忌添乱,更忌鸿滨那样的胡作非为和自己的私心杂念,愣把小洁逼到抹脖子,两人罪责难逃,唯一办法是把以前一切清零,该讲的讲,该挖的挖,就跟刨祖坟似的,一天刨不透,就两天,直到把一切负面因素创个干净,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就不是军刀了,好歹有刀背,古剑两面带刃,加上她小心侍候,沾上就是透明窟窿,实在大意不得。 短信铃响:“诚意发了,反应是什么?怕她不回。” 这时,小洁打着电话出来:“即使这样,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让我瞎担心……对,下次主动一点,我的记性可不太好……嗯,拜拜。”坐他身边,“对他的画总体评价不错,有位买家想买那幅参展的画,出价太低,就1万,跟抢劫似的,与3万订价差得太远,朋友让他不要急于出手,双方僵持,一直拖到现在。” “这是好的开始,至少有人买画,如果有七、八幅画参展,说不定就会成交,对任何一个艺术家来讲,前期售价的高低不重要,关键是有人认可和购买。”他见她没留意到有短信。 “他说省城在元旦还有一个画展,也被受邀参加,仍只让他挂一幅,要1万卖出去,可拿这个钱争取多挂几幅。”她欲再打电话提醒木识丁。 “有短信。”他故意紧靠她。 看清联系人,她立即嚷:“蛇终于出洞了!”看内容,“想你,好想你……” 她连续几声“哈”,再无其他评语,他也深感意外,这是道歉吗?明明是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偷工减料也不能偷减成这样。 她面无表情:“走,洗澡。” 他跟她去浴室:“像木识丁和柯儿,就按我最初提议来帮助,一年就按100万,如果今后再收不到好东西,那就停下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歹得支撑五年,不能太便宜她,豁嘴岭的东西,得找她要钱,不管要到多少,一半拿来帮别人。”她打开水龙头。 “估计够呛,她不一定舍得,又阴又狠,对做善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不会管别人死活呢。”他刷牙。 “不至于吧,想一想,她也没做什么坏事,宋乔挪用公款,要告到法院,在国内逮住,说不定得判重罪,百万以上,五年牢是要坐的,这样一想,她对宋乔又挺宽大的。”她似乎想明白许多事。(未完待续) 第161章 毒鳄 “她有钱,却比我们抠,买台车,转过身加倍要回去,花来花去,都是我俩的。”他发现一颗牙上有黑点,同时发现她正敞开心扉。 “这个好像不能怪她吧,说好是生日礼物的,就贵点。”她坐进浴缸,“先给你按,不过她的很多想法是令人讨厌,防备我,还说得通,小梅本就在凤凰城……我没想明白,防备小梅,是怎么个防法?” “她不在乎小梅是否能把连锁开成功,开得再大,也与她无关,却极力推小梅负责,小梅就不会跟着我们乱跑,你俩就不会联手对付她。”他见她的腿还露在水面。 “哎哟,想的可真够远的……但愿小梅争口气,不让她看笑话……这个好像也不算什么,毕竟对小梅是有利的,也符合我对小梅的期待。”见他脱衣服,她帮他解皮带。 “你真是傻姑娘,小梅从头至尾跟着上豁嘴岭,是镯子和金镶玉能打发的吗?十分之一总要给吧,算200万,餐厅开得再好,哪年能挣200万?滨姐已知道古董来钱快。”他蹲下盯她的眼睛。 “哦,三家餐厅一年也未必挣200万,不过还是不怪她,小梅毕竟有机会学习。”她让他进去。 “再说她到云明,以1200万先套住你,明明是我们的,你可能摔手不要吗?等豁嘴岭的东西进了‘藏堡’,才把那些钱拿出来,结果她手里捏着更多东西,还有那套医书,我们跑出来,她可能更开心。”他用热水打湿毛巾,淋她后背。 “那1200万对我确实起作用。接受一个并不讨厌的她,就能拿到那么多钱,何况你又舍不下她。顺水推舟,心就软了。现在连医书都……还是不对,我俩这样出来,她和你事先都没想到,那天早晨你如果不讲她的阴谋,我也不会那么痛恨。”她越想越糊涂。 “看来问题主要出在我这里,让你冒名发信的是我,那晚要跑、害你动刀的是我,把她的一切告诉你。还是我……我得反省,再诚挚道歉。”他暗笑,她竟为鸿滨一项项的开脱。 “还是不对啊,她岂不是一点责任都没了?那我怪她,不就怪错了?”她发现原来想好的事情都变得滑不溜手。 他继续罗列罪名:“问题肯定有,弄假大空的节目,逼宋乔走投无路,苦心积虑把我们稳在申市,想任她鱼肉,你俩在一起。好好处也行,非得玩狼子野心,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他坐她身后。 “老公。再细理一下吧。”她突然觉得不是自己跟鸿滨有矛盾,是他一直对她不满,“她看过宋乔的信,回来就郁闷,我跟她争执,现在看,我的想法值得商榷,第二天冒名发信,问题出在下午。对,宋乔不说城市名。你生气,我却仍为她着想。到这时候,都与滨姐无关呢……这么说下去,好像她什么事都没有,就吵过几句,加上她有些莫明其妙的想法。” 他让她平躺水里:“从申市出来,我也一直回想,跟你的结论差不多,但跑出来是有意义的,表明我们会反抗,不能事事由着她,总制定什么人生规划,我们只要现在的生活方式。” “可怎么闹得跟仇人似的?她的想法是阴暗,大多数结果却是好的,老公,我又被绕住了。”她惊奇的是,居然被如此简单的关系弄得头昏脑胀。 “出名、豪车,住‘藏堡’,生活越来越奢华。”他往她身上浇水,想着如何收网,“拿这些来交换从巴山到石足,再到凤凰城的生活,我是不愿意的,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就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多好啊!”她认为自进入“藏堡”,就没听见巴山这样的笑声。 “嗯,我跑回凤凰城,滨姐可能一直存在误会,认为我是走头无路,她帮我走出困境,理应再回到大都市,实际上穷也好,富也罢,我都不想再回申市生活,‘藏堡’的奢华原本与生活无关,初衷是为了销售,滨姐安排成工作、生活两不误,她也没错,当初都明白那套家具是芭芘娃娃,装修、配家具、雇门卫、购r8,无休无止的这样配下去,结果只有一个,巨大投入是她在往我身上拴秤砣,到了某一天,我仍会跟她彻底决裂,不管何时决裂,她始终握着我们的财产,这事凭良心,没想到你横抹一刀!”他终于透露内心。[.超多好看小说] 小洁越听越惊,翻转身趴他身上:“你想借此机会重理关系?可你跑什么呢?跑了怎么谈?” “傻姑娘,要真想跑,下楼就直接开门出去了,就等她招呼你上来拉拽,这样好把她下午说的话再回一遍锅,她认识不到,或死不悔改,那我俩毫不犹豫的离开,不管多少财富和秤砣,也拉不住我们的脚步,到此时此刻,我仍然想实现当时的想法,她搅一起可以,必须梳理,特别是内心,相互间不能有隐瞒和个人算计,否则,迟早要分开,不如趁早。”他对鸿滨的翅膀始终心怀芥蒂,不知哪天又张开了。 她爬到他身上,抬手给他一拳:“想起来了,你在故伎重演,跟大理那晚一样,对不对?” “逼出来的。”他抓住她手腕,“某一天,她可能真真伤害你,我不能坐视不管。” “那你给我明说,一起对付她。”她恼火的是连他也不能信任。 “越明说,效果越不好,那晚你受伤,给你吃了安眠药,我跟她说过一些话,不然第二天怎么会给你送丝巾?当然,没谈太多,也没谈透,中心意思就一个,要她为你挥刀自刎负全责。” “那她认了吗?”她觉得完全没可能。 “当晚没认,在客厅吵得很凶,后来可能认了,送丝巾,加上一直不好意思给你发短信。”他特别讨厌那双翅膀张开,似乎是为自己。 “难怪我们走得这么干净?你跟她一样坏!”她想起要紧的。“跟她说好,要把一切都告诉我?” “说了。”他紧紧抱住她,“三人在一起。总觉得会陷入一个怪圈,出发点不能同时照顾到其他两个人。潜伏着失去平衡的危险,平衡失去,伤害便会出现。” “那我的一刀,岂不成了多余?”那一刀是为他不想要自己,结果弄巧成拙,她想不通。 “不愿意看见你伤害自己,但那一刀的作用很明显,知道她为什么敢做奶粉吗?”为解开她内心疙瘩。他只能从根上说。 “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懂。”她奇怪怎么扯上奶粉。 “销售奶粉,关键是不能断货,加上销量提升很快,意味着需要大量资金,我们到了申市,她才提起,我就想到这个。”他知道有一部分属于臆断,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直接往下说。”她开始有了意识。 “下决心做奶粉,首先要解决资金。她把资金来源分三步,一是靠公司自有流动资金,二是靠古董。这样能集中2000至3000万,但远远不够,甚至连销售周转都不够,那销售豁嘴岭下来的东西成了当务之急,特别是医书和画,能折合2000万。”叙述帮他澄清一些原本模糊的细节。 “那她还把钱还给我们?”她不得不疑问。 “是为了得到下一个豁嘴岭。”他觉得这样解释最合理,鸿滨是为了古董来源不断线。 “啊!当一种激励?”她瞠目结舌。 “差不多,她必须有足够资金,自己先折腾一年。等奶粉摊子在国内完全铺开,就可以找她老爸要钱了。名正言顺,她爸爱讲道理。会一起分析市场,怎么分析,也是女儿眼光长远。”说到这里,他由衷的佩服鸿滨。 “照你这么说,她去云明,是放长线钓大鱼?”她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女人能想得这么长远,还一环套一环。 “不大不小的鱼,再加你和我本人。”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预测是对的。 “这个死女人!那奶粉能成功吗?”她恨不得鸿滨立即出现在面前,好用那把短剑对付她。 “按理,她具备成功的大部分条件,最终看能否说动她爸,那时需要的资金得好个亿,她爸要筹集,可能不惜卖掉部分产业,如果成功,滨姐又为下一步改造家族企业做好准备,让销售公司不断扩大,把家里资金都吸过来,再也不用为工厂近万人的生计操心了。”他已看清鸿滨心中蓝图,一个正崛起的婴童帝国。 “哦,为啥不现在找家里要?”她即郁闷又纳闷。 “没理由,她爸是实业家,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有说服力,集中5000万经营一年,砸开市场缺口,她爸就能感受到女儿说的有道理,何况美国奶粉在国内是供不应求,只要打下根基,到了何年何月,孩子终归要喝奶的。”他想鸿滨面临的主要难题,一是资金、二是销售管理、三是不能出错。 “死女人真的不简单!好复杂的,我想一下就头疼,她居然不动声色……”她终于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是啊,她就像胃口越来越大的鳄鱼,而我们是小鱼,想跟她分庭抗礼,必须趁现在,真到了那一天,说什么都没用,她听不进去,特别是一个成功的女人,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尽管她仍然爱你和我。”他结案陈词,琢磨怎么才能不让那一天到来。 “我的妈啊!要不是你亲口说,我打死不相信,才发现我跟她之间的距离,我这样的只纠结小处,而她放眼的是全球,认识这么一条鳄鱼,真不知是祸是福,还是一条带有剧毒的鳄鱼。”她趴在他耳边说,“是不是我的潜意识里也有跟你一样的担忧,所以才想得到一把古剑,出现状况时,我不跟她讲道理,她乱来,我也乱来,直接用剑指着她的喉咙,千万条计谋也用不上。” 轮到他瞠目结舌,这正是自己的另一个担心,可她居然直接就讲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162章 私奔 深夜长聊,小洁对古剑的钟爱,让他产生一个清醒意识,无论以前多么和谐,不管小洁多么善良,她们的蜜月已经结束,承认自己终究无法同时保护她们,原因是有可能彼此会带来伤害,伤害起源于鸿滨,处于弱势的小洁,用自残或磨砺,在不知不觉中升级自我的极端保护,就像当初到石足,念念不忘带两把铁锤回到凤凰城,对来自他人的伤害,第一反应是以更猛烈的方式予以回击,是父亲去世前后潜伏在身体里的复仇火焰。。 为避免悲剧再度发生,他别无选择,只能与更偏爱的小洁私奔,同时跟过去划清界限,提出想法后,小洁犹豫再三,最终认可,成为两人的共同抉择,除了张松他们的物件,不再惦记“藏堡”内的所有收藏,重新回到鸿滨去云明之前,她虽然不舍,因倾心清静快乐的日子,且情归一处,对轮回之路不再异议。 他的自我安慰更具麻醉效果,拥有一位称心的女人,环境与条件比几月前强上百倍,还可以带选择性的继续刨祖坟,只是担忧能否断干净,好的是鸿滨正投身于宏伟计划,不至于把他们当第二个宋乔来对待。 第二天上午,实施私奔第一步,何青屏给鸿滨打电话,借口新店欲开张,小梅他们连续来电催促,称将连夜赶回凤凰城,把她的成堆疑问和指责置于脑后,接着电告小梅和张松,称尽快赶回,以统一口径。 边购置家具和用品,边等待山上信息,要是一切顺利,决意多呆几天,如拖延至下月,将立即返回凤凰城。参加完开业仪式,实施私奔第二步,计划到北方某城市躲一段时间,赏冰灯、滑雪撬、享蜜月。 下午三点,房间基本收拾停当,连复式楼上的卧室都布置一新,为使紫水晶提前发光,专门请人用上好木质花盆架改装特制台灯,在圆形木板上扩大钻孔,将节能灯固定安装板上。[.超多好看小说]具古色古香的临时灯架,再将紫水晶放置其上,拉实窗帘,接通电源,屋里立时变成迷离的紫色梦境。 拉上门,立于栏干俯视客厅,她问:“过几天发现上当,她会气疯吗?”第n次担心。 “总比都发疯要强。”他担心的是山上,照理该收到消息。莫不是清泉忘了路? “她一定想不通,为什么我们偏要拒绝美好世界的召唤。”她无法摆脱无声无息的困扰。 “总比联手把美好世界变成悲惨世界要强。”他再次强调离开鸿滨的目的。 “老公,我不会再抹脖子的,除非你不在这个世上了。”她毫不掩饰女人对女人的怜悯。 “我知道。也不想看见别人抹脖子,不然,即使拥有整个世界又怎样呢?”他知道她的心软无济于事,不可能促使鸿滨改变天性。只盼回到凤凰城,她能好转。 她转移话题,“你说春灯能帮助我快点怀上吗?”生孩子是她的私奔第三步。 他揽住她:“其实。我不愿意看见你大腹便便,承认是私心,像小梅说的,如果能用其它方式得到孩子,宁可那样,生一个孩子,能让你提前衰老5至10年,真的不忍心。”女人要永葆容颜,他觉得不能单靠化妆品,化妆品越高级,岁月瑕疵越明显。 “你也信她胡诌?我也很纠结,巴不得永远二人世界,可终归有老的那一天。”她认为女人愿为男人生孩子,是最爱的表现,想不出更完美的表现方式。 “抚养孩子,不是为求他们来照顾晚年,真到了那一天,谁也照顾不了谁,在养老院里孤老,还减轻孩子的累赘,我不是说不要孩子,只是不想孩子未出世,就给他加上一道紧箍咒。”他以自己为例子,远没尽到孝心。 “不管你,顶多再拖两年。”她特别在意他迷恋自己的身体,又必须主动破坏这种迷恋。 “一直没采取什么措施,我可不是刻意拒绝孩子。”他把责任分摊。 “也是。”她看手机,“还是给他们打一个吧?” 他点头,摸出手机拔勇哥,提示请留言,又拔清泉,同样的提示:“可能山里没信号!” “那怎么办?万一今天不回来呢。”她牵他下楼。 “只能等。”听见手机响,他以为是山上来电,“咦,是张松,莫非滨姐给他打了电话?” “快接,看怎么说。”她略微惊慌。 他接通:“……什么意思……闹得很僵吗……因为什么呀……那她现在什么情况……哦,怎么会这样……好的,看看吧,也不方便跟她说什么……嗯,尽快回来,拜。” “不是说小梅吧?”她诧异。 “不是,打麻将时,张松听说白岚跟李翠红闹僵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他也是刚听说。”他坐露台沙发。 “想你劝劝她?连原因都不知道,你别管,别人好说,她的事不能管。”阻拦开业,再加青芒山偶遇,她对白岚的印象很糟。 “是不管,张松只是告诉我,也许根本没什么大事。”他权衡是否透露,如不透露,万一白岚需要帮助,到时就没理由了。 “再好的朋友,发生矛盾很正常。”她安慰。 他觉得应该打伏笔:“想起来了,会不会因为那件古董?李翠红怎么会知道的?” “白岚也玩古董?跟你有关?”她立即警觉。 “跟我一点没关系。”他把宝玉盒讲一遍,隐瞒它的来历。 “死老公,你曾提过通灵宝玉,我们以为是别的朋友呢。”她忙着回忆,“滨姐还说不可能是真的,没想到是真的,肯定还有事。”坐他腿上。 “一直没对你隐瞒,还记得我写的那首诗吗?”他见躲不掉。 “记得,‘钗玉不同质,凑合定生悲’……啊!说的就是那宝盒?‘君藏百年梦,何必生是非’,又是什么意思?”她扶住他的脸。 “我是在威胁她,所以她很快转变态度。”他只能实话实说。 “威胁?”她愈加糊涂,用眼神逼迫。 “宝盒不是她的,其他的别问了,好吗?跟我们没关系。”见她仍不依,他蒙混,“我心里只有你。” 她当没听见,微笑着念后两句:“哦,这是属于你们的秘密?” “原来没当回事,不知怎么扯出来了?任她去。”他很想给白岚打个电话。 “我倒觉得不能任她去,不然张松干嘛给你打电话?说明希望你提供帮助,我不是小气女人,对芮芳,你还看不出来?”她朝他的手机呶呶嘴。 他刚抬手,又坚定摇头:“说不管,就不管。”猛然想起白岚的对手是冯运,而他拥有非常手段。 “怕我听见?”她指楼上。 “夏冰洁,你连这个也怀疑?说过了,不能管。”见到白岚离别信,他毫无反应,便想脱离是非之地。 “可打个电话能怎么?我想不通,你给我合理解释。”她难得一见的执拗。 他郁闷得差点扔出手机,捧住她的脸,耳语几句:“明白了?” “啊!这么严重?”她整个人都僵住。 他长叹一口气,为彻底解除她的担忧,把宝盒来历细讲一遍:“清楚了?完全与我无关,你听完就忘掉。” “哎哟,跟电影似的!”她偏头想想,“如果真需要,更得帮她,姓冯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是不用帮,白岚能够应付,别忘了她是干嘛的,这种事不用上法院,只能私了。”他又耳语几句。 “那是不用帮!”她也耳语,“老公,下次我不再多嘴了,别生气。” “唉,知道你是一朝被蛇咬,不管我说什么,你首先打个问号,看来我俩也是举步维艰。”他故意上升问题的高度。 “我只是担心,前门拒蛇,后院入……她属什么?是跟我们一个属相吗……哟,又多嘴了。”她捂住嘴。 “知道滨姐为啥能牵着我们走吗?”他吃吃笑,“蛇,是长绳,正好穿过我们的鼻子,所以任她牵,别人,牵不了我们,属牛也犟着呢。” “还真是……”她刚笑两声,立即板起脸,“也不能被别的蛇牵着走!”想起小梅也属蛇。 他突然想起什么:“得给小梅打。”不顾她大惊之下的阻拦,立即拨通,“……有正事,柯儿在吗……赶紧问她妈妈的手机号码……小丫头,你想哪去了?你姐就坐我身边……”示意小洁冲手机叫一声,“快点问,有急事……让你姐记录……等会你姐再跟你解释……拜拜。” 她才醒悟芮芳一直守在公路边的车里,立即拨打,响过五、六声后接听:“……我是小洁,你们那边什么情况……这样啊,二小时前才找到那条小路……我们也联系不上……下来后立即告诉我们……好的,你只好继续等着,辛苦了。” 他暗松一口气:“毕竟找到那条路了,天黑前应该有消息的。” “老公,我又误会你了,我怎么总一惊一乍的?”她对自己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你落下病根了,我们私奔的决定是正确的,如继续在一起,不出一个月,草木皆兵不说,还会出大事,三人中至少得疯一个。”他的想法是如果继续下去,有可能同时失去她们。(未完待续。。) 第163章 险境 直到晚上九点,上山的人像一群残兵败将蜂拥至住处,叔叔衣服磨出几个洞,秦勇的皮鞋张了嘴,张卫兵的右边裤腿挂成拖布,柳正刚手上和腿上磨掉好几块皮,唯独清泉满脸灰尘,却毫发无损。。。看最新最全小说 “洗完手,马上吃,吃完再讲。”小洁像导游,指着茶几上的汉堡、可乐和薯条说。 “真饿了!每人只带了一包饼干、一瓶矿泉水。”秦勇净手出来,捧起汉堡就啃。 “有的是,别噎着。”小洁见秦勇手里的汉堡转眼只剩一半,边提醒边递给芮芳可乐,“累坏了吧?” “我不累,还睡了一小觉,他们才累,确实够远的,幸亏通了公路。”芮芳拉她坐,见他们挤坐地板上。 何青屏站窗前抽烟,从表情很难判断山上情况,只觉得事情远不如预想那么简单,待各自咽下一只汉堡、半杯可乐,脸上终于酝酿起倾述的云彩,相互对望后都在窃笑。 清泉对何青屏说:“他们从上午埋怨我到现在,人家修高速公路,又没提前通知我,结果原来那条公路没了,围着那一带找了小半天,幸好我发现公路上方那片竹林,不然只能回来,他们却不领情。” “那是他们不对,除了房价和物价,数公路和铁路变化最大,这个能理解。”何青屏安抚。 柳正刚直朝清泉摆手:“你最好别讲话,大家是怪走到那片竹林后,你仍然没方向。”面向何青屏,“那个鬼地方也怪,竟有三条上山的路,让他确认,他指右边的,走了半个小时。他说错了,又回到竹林,又选中间那条路,结果又说错了,就在那里,来来回回折腾两个小时,自始至终也没看见他插的树枝。” “山和路都变了,树枝自然也会没有了。”清泉申辩。 秦勇朝他们都摆摆手:“赶紧说正事。”接过何青屏递的香烟,“三条小路都通往三道山梁,山梁间是悬崖。根本不汇合,结果最左边的小路来个盘山大迂回,爬了近一个小时,像一条弯曲的蟒蛇围绕另外两道山梁,又翻过三座峰顶,一直不见人烟,也不见蛇的影子,都睡觉去了,这才进入他说的绝壁对峙的山谷。根本不是山沟沟,风景倒不错,这时候,幸亏他的记忆回来了。也第一次看见他插的树枝。” 何青屏和小洁至少看明白一件事,清泉没说假话,不然大家早嚷开了。 张卫兵打个饱嗝:“都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找到那条小路的,进入山谷二十分钟。右边一大堆怪石,像八卦阵式的,大石抱小石。小石缠大石,只是随便路过,绝对发现不了。” 清泉一下来了精神:“哎呀,当时看山谷上面的乌云直接拍下来,雨点跟豌豆似的,就往石缝里钻,怎么钻,都遮不住,就不停换地方,一直来回钻,突然发现自己钻到石堆上面去了,正想回去,见上面有颗大树,树下有几块石头好像能躲雨,接着往上爬,爬到跟前,便看见小半个黑乎乎的洞口,不然,换诸葛亮来也找不到那条路。” “站谷底看不见吗?”何青屏疑问。 柳正刚直摇头:“看不见,下来时试过,那堆石头把那一段挤得特别窄,抬眼就是石头,小路往上一段,变成斜上,加上树和草的掩护,根本发现不了,只有像他那样才能瞎猫碰死耗子。” “其实,从小路进山洞很容易,从那棵大树过去就五分钟,关键山洞的朝向古怪,不是正对对面山崖,而是朝向那棵大树,加上洞口有大石头遮挡。”秦勇详细描述。 叔叔抽出一支香烟点着:“上次清泉慌里慌张的没注意,洞很深,他只是爬上离洞口不远的一道石梁,加上下来后只顾逃命,没进去转一下,弯弯拐拐进去好几十米,变成一个天坑,扔过石头,听不见落底的回响,他躲难的石梁附近,有很多小洞,估计那些蛇都钻那里面去了,不过得佩服他在石梁上能坚持三天,赶上大风,那里是天然通风口,对了,秦勇还捡到一枚箭头。” 秦勇从裤兜里掏出箭头递给何青屏:“能搬动的石头都翻过,能看见的洞都照过,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它就在一个石缝里发现的,在石梁后面,悬棺斜对面。” 青铜箭头,一面发绿,无明显锈斑,另一面锈斑也很薄,约5cm长的圆锥形箭杆,箭头本为圆形,前部打磨成三面棱形,每面带血槽,无倒刺,冷兵器时代的杀人利器。 何青屏问秦勇:“捡到它的那个石缝,能钻进去蛇吗?” “能,洞口不规则,有马克杯那么粗,里面有一些光滑的碎石子,它离洞口不远。”秦勇说。 何青屏再细看箭头:“确实,那些蛇就藏在洞里,这面无锈,是经常有蛇从上面爬过,带血槽,说明它是一种穿透力和杀伤力都很强的箭头,我猜测与那棺中人有关,大胆设想一下,那人被这支箭射中,不治身亡,其他人费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和棺材运进山洞,又放成悬棺,先不说怎么放上去的,至少说明他是首领,或是国君,有可能他们是入侵一方,明知不可能重返,只好让他在异乡永久长眠,放尸体进棺内前,把它拔下来,随手一扔,跳进洞里。” “在路上,我们也这么合计,不过没你这么细。”柳正刚说。 “洞里有灰烬什么的吗?有没有别人进去过的痕迹?”何青屏问。 “没有,感觉这帮人走后,再没人进去过,除了清泉。”秦勇说。 “如果我们的推断正确,带来一个问题,棺材内除了骨头,也许会有盔甲或宝剑之类的随身佩物,不大可能有金银玉器。”何青屏暗示他们考虑是否有必要再上山。 叔叔掐掉烟头:“即使这样,也要把它弄下来,要不弄下来,就一直悬在心里,棺材没清泉说的那么大。他当时是瞳孔放大,现赶做的棺材,用厚木板钉上,再刷老漆,黑里透点红,支撑棺材的是五根半圆木,也刷过漆,先凿洞,再用铁锤硬敲进去,离地面得有10米高。我们想了一路,没想出它是怎么放上去的,也没想好如何把它慢慢的放下来。” “棺材与那道石梁正对着吗?”何青屏刨细节。 “差不多……你的意思是他们站在石梁上面?可洞有6、7米宽,那圆木也就1米多,锤把再长,也够不上,能够上,也用不上劲。”秦勇描述。 “大约石梁与棺材高度差几米?”何青屏追问。 “4米不到,3米多是有。”张卫兵说。 何青屏在原地转一圈:“峡谷悬棺高近100米。人们觉得古人用原始的办法能放得那么高,有些不可思议,这次我们坐木筏漂流,我突然想到看见的绝壁悬棺是一种假象。假在哪?放棺之前四周没这么光滑,可以攀岩或立足,或能搭架子,放好棺材之后。才专门把四周凿成现在这样的。” “老公,你当时盯着悬棺就在想这个?”小洁惊喜的问。 “别说,你可能无意间破解一个未解之谜。”柳正刚伸出大拇指。 “那你觉得这口棺材是怎么放上去的?”清泉终于吃完第二只汉堡。 “凿洞很简单。无非用那些圆木先搭架,站上面慢慢凿,楔入圆木,可用两种办法,一种就那么长,一是圆木本来很长,先站石梁上敲进去,然后再锯掉,只要人手够,搭架稳固,一层层递上去,关键是收尾,照理应该有没用完的材料,即使过了一千年,蛇也不可能把它们吞下去,我想都扔进无底洞了,就像打扫战场似的,唯一遗忘这箭头。”何青屏充分发挥想象。 “要真上千年,那棺材怎么还是黑黝黝的?”张卫兵问。 “原来放在我们家里的寿木,过几年就得刷一次,让漆吃透,不易变色,但埋在地下不同,终归会受潮,这口棺材所处位置通风好,湿度小,又刷过好多次,现在在公园里经常能看见防腐木,用来制作椅子或植物架子,其实就是木材充分去除水份,再也不变形,也不易朽烂,过去的军队里,什么样的工种都有,铁匠、木匠、石匠,包括做棺材的,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多军种。”何青屏觉得自己要去现场,说不定有更多发现。 “你跟着去就好了,就能直接把它弄下来,这是最主要的工作。”柳正刚说。 叔叔说:“我又仔细想过,弄下来不难,备几根绳子,一个人爬上去拴好,直接拉下来就行。” “万一把里面东西摔坏呢?”秦勇不赞同。 叔叔冷哼一声:“我就担心这个,才一直没说。” “既然能上去人,先用三根绳子套住棺材三个部位,再把绳子套在圆木上,只要不直接掉地上就行,轻拿轻放,肯定做不到。”何青屏心说得尽可能利用现场资源。 “只要不掉地上开花,就算成功。”秦勇追加一句。 “那剩下的就简单了,用铁丝把几根竹子绑在一起,对,上山时随便砍几根,先顺着竹子爬上去,棺材和石壁之间有缝隙吧?”何青屏问。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全都忽略这个细节。 “实在没有缝隙,直接搭在棺材上也行,绳子必须够长,毕竟扛圆木这样的大物件上去,太费劲,只能多带竹子和绳子,人能上去,棺材就能下来。”何青屏敲实主要环节。 “我都觉得它已经下来了,什么时候再去?”清泉问。 “后天就去。”张卫兵说。 “我建议多准备一下,再把细节完整的过两遍,直到大家谁都提不出问题。”何青屏点上香烟,“不管忙到几点,都必须把现场清理干净,除了该带走的,全部扔进无底洞。” “对,这个很重要,怕再遇上一位像清泉这样去躲雨的。”柳正刚说。 接着从头至尾又梳理一遍,约定只要天气好,三天后出发,由秦勇、柳正刚和张卫兵负责工具和绳索,芮芳仍负责在山下看车,并与清泉准备吃喝,叔叔负责准备刀、锯、斧,待议定,众人看着何青屏。 “我们呢?”小洁代表大家问。 “你想上去吗?”何青屏不停挠头。 “想上去。”小洁微笑着撅起嘴。 “我也想上去。”芮芳跟着冒出一句。 “那谁看车?车让人家开跑了,等于大本营没了,回都回不来。”秦勇也代表大家意见。 “这倒容易,只要芮芳能另外找到可靠司机,就说我们上山去野游,绳索和工具都用背包装,什么都别外露。”何青屏体谅芮芳想上去的心情,不然有坐享其成之嫌。 “这好办,嫂子她小叔子就行,十年驾龄。”清泉出主意。 芮芳赶紧说:“对,找他,我保证啥都不泄露。” “别看我,你们有没有意见?”何青屏说。 见他们犹豫后都摇头,何青屏小声说:“忽略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大家又大眼瞪小眼,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遗漏。 何青屏比画一条长长的形状:“蛇。” “没蛇!”他们异口同声。 “这次没见着,不代表下次见不着,谁都保证?那可是蛇窝,得准备防蛇、抓蛇的东西,还得准备解毒药和急救包,这次只是挂破衣服和裤子,万一弄伤骨头或流血不止。”何青屏耸耸肩。 “不得不防,大意失荆州,现在是11月,遇上暖冬,天气一直暖和,说不定人家睡一觉又醒了,推迟冬眠。”叔叔举手,“我准备蛇夹和蛇药。” “要做好在外面过夜的准备,水电、雨衣、老式球鞋,每人自备一把方便携带的刀具,穿厚一点的外套,宁可路上热一点,绷带和止血药要多带,芮芳,别穿太硬的鞋底。”何青屏联想起上豁嘴岭。 “嗯,你刚才说的,我们店里就有,我再带点别的。”芮芳点头。 “小洁,明天我们买一只zppo,点火点烟都用得着,尽量用背包。”何青屏已想不起别的东西。 “对了,我把那把老汽枪带上。”秦勇提醒,“我们一定要试何处能收到信号。”(未完待续。。) 第164章 暴爽 两天后。 “又来吃凉粉了。”小洁对进店的何青屏喊,“要大瓶的。” “要1元钱的?”胖乎乎的女摊主好奇她连续来三天,以前从没见过。 小洁伸个v:“还得加倍,味道再重点。”问清泉,“你要几元?” “看你吃,比自己吃还过瘾。”清泉前天陪他们来过,她要了两碗5角的。 女摊主把一块四四方方的翡翠凉粉摊手心,锋利尖刀先横走薄片,接着像剁肉似的竖切,粗细均匀的凉粉转眼满碗,小金属勺像蜻蜓点水,椒蒜水、酱油、醋、糖、葱花,最后淋上小半勺鲜红的稀辣椒。 小洁接过碗筷,“还缺两碗。”拌匀开吃,嘶嘶声不断,第二碗刚拌完,她把剩下的汤水倒进新拌的,一句话不说,不住嘴的往里吸,抽空朝何青屏招一下手。 “你的吃相很狂野,已冒汗了。”他让清泉拧瓶盖,接过递来的碗。 小洁满脸通红,鼻尖、额头全是汗珠,不住在原地蹦跳,大叫一声,连汤带水一口喝净,把碗筷往盆里一丢:“哎呀!要死了!”张大嘴呼呼吸气,一把抢过清泉手里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猛灌,歇口气又喊,“再也不吃辣椒了!”边喊边灌,眼瞧着矿泉水下去一半。 “吃凉粉也玩命,没见过。”清泉蹲在路边乐,吸引路人驻足。[.超多好看小说] 小洁连吐舌头:“麻烦了,辣劲过不去了!” “有一个办法,把这碗再吃了。”见她欲夺,他慌忙护住,“下次就长记性了。” 她终于缓过一口气:“吃这玩意真不能歇气,我又落一病根。凤凰城可不能断了臭菜叶子啊!” “勇哥收的叶子都不够你吃,的确麻烦。”何青屏喝净汤水,尽力忍住。突然大叫一声,抢过她手里的水瓶。喉结快速上下翻动。 小洁用手扇嘴,笑道:“能把凤凰城的人吃疯,真爽!……哎,手机。” 他看号码,递给她:“小梅。”付完钱,见她跟手机叫喊,搂着她边走边听,似乎小梅正在威胁。“好好跟她说,计划有变,这次实在来不及。” 解释一阵,她按掉手机:“她说我们背信弃义,得拿100万安抚受伤的心灵,纯属敲诈!她是怎么知道的……又谁呀?完了,蛇婆婆来的!我不接。”醒悟鸿滨跟小梅刚通过电话。 何青屏听鸿滨连声质问:“轻点,别把楼喊塌了……是啊,正准备走,这边又有事了……不就上次说的事吗?”向清泉指一下斜对面的补鞋摊。跟她坐在马路边,“……没什么意思……既然这么说,我也明说。我们都不想跟你混了……没办法的办法……原因?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你别不信……那些东西都归你,我们算净身……你讲点道理,这次小洁抹脖子,下次她抹的是你的脖子……没瞎说,她连剑都买好了……是的,恨死你了……你的诚意帮了很大的忙,你的金口吐不出诚意……那让她跟你说……还能怎样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人伤了、心伤了、钱也不要了……都需要深刻反省,为什么她会感觉无法容身……没错。我也有同样感觉,跟你取得多大成功没关系……或许我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结伴走过一段……就这样吧,专心你的工作,挂了。” “真抹她的脖子,也下不去手,撂点狠话也对,不然她真成了癞子打伞!”小洁对他的决然略感意外。 “别忐忑,坚定不移的朝既定方向走。”他如同放下一个大包袱,却又背上另一个沉重的壳,隐隐觉得鸿滨不会善罢甘休。 “她那么能干,可道路和站点都不同,她上车,我们下车,终归会擦肩而过。”她轻咬嘴唇。 他吻她的面颊:“宝贝,别乱想,我们做得够多了,无愧于心,无愧于情,衷心祝愿她一路势如破竹。” “她不是说要解甲归田吗?真要这样,我们……”她又回想不起走到这一步的真正原因。 “你想想,那么多公司和事情,她真撂得了?即使撂下,我们岂不成了她事业的绊脚石?她眼下是骑虎难下,今后还要爬到恐龙身上,她的终点站,就是事业顶峰,而我们只是山下围观的人,为她拍手和高兴,为曾经的亲密无间而自豪。”他见清泉从摊主手上接过一只皮套。 “你是对的,她与我们的真正障碍就是事业,与她的未来不会再交汇。”她想起他们讲的竹林外的三条小路,绝不希望三个人各上一条路,唯一的办法是两人携手上路,不管前方能遇见什么。 “别担心,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他接过清泉递来的皮套,“皮软点,看起来还不错。” “跟我唠叨,说50元收少了,我说那你最好去抢钱。”清泉指一下前方,“嫂子短信说东西准备好了。” “那快过去。”小洁把玩皮套,“它挂皮带上还是绑腿上?” “回去试一下。”何青屏摆个弓步造型,右手往上一提,“佩戴安全、高雅,又能快速拔出。” “那我真成了蓉儿她妈,嘻嘻,清泉,你去拿。”她指小商场,琢磨如何佩戴,才能实现他说的效果。 他掏出zppo点上香烟:“上完山,这个你留着。” “你留着。”见清泉和芮芳拎着几只塑料袋出来,“快接一下。” 芮芳把袋子递给他:“绷带、手电、鞋,按你说的,全在里面。” “柯儿爸爸的手术定在什么时候?”何青屏问。 “已经托人到省城医院联系过,预付6万,只要肾一到,马上出发,具体日子说不好,至少不耽误跟大家上山。”芮芳抱住小洁。带着些许局促,“幸亏遇上你们!” “买东西的钱,够吗?”何青屏摸出一匝钞票。抽出三张。 “这是我出的一份力!”芮芳躲闪。 小洁接过钱:“他跟我说,山上有东西。费用统一扣出,没东西,费用由我们出,当请大家野游一次,这个你拿着,柯儿还得花你不少钱。” 见芮芳不接,清泉说:“嫂子,你别跟他们客气。你不收,我就要了。” “那有你这样的,好吧。”芮芳满腹话想说,又不知从哪说起,只能用力搂紧小洁。 “昨晚专家给了回复。”何青屏见芮芳面色一紧,“是铜的,但不是青铜,一件高仿。” “专家说它是假的?”芮芳骤然紧张。 “是这样,青铜器都上千年,那件东西不是千年前的。也不是现在的,明朝末期的,所谓的高仿。是指明朝时期模仿以前朝代的,价值也有,但会低很多。”他摸出手机,登录上网。 “哦,不管多少钱,能卖出去就行。”芮芳实在不愿意那件东西再回到家里。 他让她看手机:“这是专家说的,市场价值大约2万,如果卖呢,那我就收了。借条就改成2万,不卖。就把它拿回去。” “卖、卖,2万已经不少。其实,我没想到能卖这么多!你就收了吧。”芮芳暗松一口气。 “那就说定了,晚上聚餐时,你在那张借条上注明一下。”他收起手机,“关于柯儿,小洁决定资助她参加比赛,原因是申市洽谈的娱乐节目没有进展,明年如果有大型歌唱比赛,就让她参加。” “这已经让你们费心了,参不参加,没关系的。”芮芳觉得柯儿学着做餐饮也不错,至少是在工作。 小洁说:“这不行,关键是你见过的那个死女人办事不力,只能让她参加另外的,小梅说她在那边玩得挺嗨的。” “哎呀,每天跟小梅姐姐到处跑,心都野了,还说她大有用武之地,不知道什么意思?”芮芳想不透小梅如此年轻,竟管着几十个人,而眼前两位似乎无所事事,不管怎么样,柯儿能与小梅结交,毕竟是件大好事,免得误入歧途,去掉满身的颜色就是一大进步。 盯着满盆渐渐冷却的绿豆汤,小梅直发愣,两位师傅和青青也束手无策,搅拌足够卖力,却无法凝结。 店门外传来动听的吉它声,又传来沙哑的女声,是谁也没听过的《董小姐》,声音有些荒腔走板,接着听见围观者在嘲笑。 小梅心里鬼火直冒,冲外喊:“你再出这声,把吉它劈了当柴烧!”明知柯儿在故意气自己。 “怎么办?就别抗着了,认输吧,又不是输钱输米。”青青听出歌声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所以,跟我走吧,董小姐。’”柯儿唱“董小姐”时突然变得高亢,唱完嘿嘿笑一阵,“大家还想听什么?由你们点,只是别点太悲伤的,免得人家听不下去。” 传来争相点歌的声音,接着吉它声又起,柯儿说:“这首《爱江山更爱美人》,送给我心中的帅姐。” 小梅忍无可忍,冲到门外:“对不住大家,她在这里偷懒,还等她洗碗呢,洗完再唱。”一把夺过吉它,抓住她胳膊,像拎小鸡似的。 “哎呀,别拉拉扯扯,别人看着呢。”柯儿看一眼盆里,“快趁热喝,防暑降热。”抱着手眼望天花板。 “你弄成功,一次性奖励200元?”小梅亲昵的摸她的头。 “本小姐言出如山,一掷千金,岂容改来改去的,诚意不够,免费建议,给供货的人打电话求援。”柯儿扭头瞟一眼青青。 “真想撕烂你的嘴……300元?”小梅始终想不通为啥不凝结。 “明说,3000也不稀罕,那是唯一的条件,你看我像为两斗米折腰的人吗?”柯儿拿过吉它,只要不同意,欲到外面继续唱。 “我说夏经理,她不就想上楼睡个觉吗?答应,不就完了吗?”青青指挂钟,“时间不等人。”(未完待续) 第165章 牛人 “说话像灯草,那楼上是她能去的?东西丢了,找谁?你看她讹诈的样,啥事干不出来?”小梅拉住往外走的柯儿,“就一晚,顶多两晚。(.无弹窗广告)。。” “你侮辱了我的人格魅力,但不计较,只计较一件事,二楼向我敞开。”柯儿乐颠颠的咬指甲。 小梅见师傅们在偷笑,猛跺两脚:“你要是弄不成功,看我扒了你的皮。” “答应还是没答应,明确点。”柯儿敞开外套让她脱。 “厨房里的水烧开了。”小梅端起不锈钢盆,“答应你,你这个小狐狸精!” 柯儿把吉它放桌上,跟着进厨房:“绿豆汤倒了,把盆洗干净。”看看装满粉末的布袋,“试验不能太浪费,能成功就行,都瞪大眼睛,见识本小姐玩把戏。” 待青青把盆放到面前,柯儿盛半碗粉末倒入盆里,接过小梅递来的开水壶,左手拿起比擀面杖长一倍的圆木棍:“准备纱布。”一副大厨的架式,边倒水边搅拌,又从食品添加罐里拈出小撮绿粉洒入,一阵快速搅动。 小梅和青青用纱布蒙住另一只盆,觉得跟刚才步骤没两样,不禁狐疑,又不敢说。 柯儿端起盆倒纱布上过滤,扯过背后的帆布挎包,伸进手一阵摸索,拈着一些灰扑扑的粉末扔盆里,大家尚未看清,搅动中灰粉已不见。 “拿电扇对着盆吹。”当风下来,柯儿放缓搅拌速度,直至停止,“凉了,就有了。” “我可告诉你,要是没有,别说二楼,连院里都不让你睡。狗窝可以。”小梅用骂声缓解紧张。 有几位员工闻声过来观看,十几只眼睛盯着绿汪汪黏稠的绿汤,发现与先前不同,正缓慢的凝结,颜色越来越翠绿,比小梅的镯子颜色略深。 几分钟后柯儿摸盆:“愣着干嘛?伸出玉指按一下。” 小梅和青青同时伸手,碧绿微微颤动,却不散开。 “发面用老面,豆腐点卤水,我给它点了神奇的穴位。”柯儿拍拍手。“过一会儿,弄两碗尝尝。” 小梅跳起来抱住她:“点的什么东西?” “秘密,我就指它活着呢。”柯儿把她的脸掀一边。 “说一下,又不会死人。”小梅心想不搞清加的是什么,等于每天得求她。 “等我离开时再告诉,不想成天看别人脸色。”柯儿悠闲的往外去。 “小气,还记仇,是从老家带来的?”小梅如影随形,想不起她什么时候离开过自己。 柯儿拿起吉它:“你很烦呢。凉粉拌好了,给我端一碗,趁心情好,给大家多唱两首。” 小梅心想老话讲得好。卤水点豆腐,一行服一行,疯丫头确实有点真人不露相。 “红色海洋”包厢里笑声一片,正讨论家乡美食。 “不算这两次。屏哥上次回来是95年春节,至今已16年,谁记得那次发生过什么事?”柳正刚扫视众人。见何青屏发懵,对小洁说,“不是感叹岁月溜得快,某天上午去峡谷,回城时沿小河走,悠哉游哉,掐景拍照,突然,看见前方沙滩上冒起一股笔直的青烟,紧接着奇香扑鼻,活了半辈子,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撤开欢往前跑,远远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蹲沙沟里烧火,三根树枝支在火堆边,上面吊着一块大半黑、小半红的东西,额的个神!口水没出息,非得顺嘴往外挤,再看他们几位,比我还惨,不知道的以为站那喝河风,其实都张着嘴吸那青烟。” 秦勇哈哈大笑,抢过话:“那次,是我有生以来养过的最大馋虫,多大?就我本人,小洁,你传说中的凉粉吃相跟这没法比,不知道那孩子从哪来?又从哪弄来?手里拿一把削铅笔的小刀,阴悄悄的躲河边准备独自享受,唯独缺半瓶红苕老白干。” “到底是什么呀?”小洁问。 “那味道现在还留在鼻子里,记得兵哥想过去抢了就跑,被我薅住。[.超多好看小说]”何青屏指刚哥,意思让他讲。 “五个人把那孩子团团围住,他挺聪明,一看我们的架式,便知道香味惹了祸,拿刀站起来,一句话不说,清泉一开口就露怯,问能不能烤烤火,孩子说河边全是柴火,让他自己点一堆,这时才看清,烤的是扒了皮的半只狗腿,用柏树枝至少熏过好几天,黑黝黝的,是用砍刀砍的,切口鲜红鲜红的,真诱人,我出面商量转让,孩子挺鬼,说给10块分一半,屏哥说20块全要,他不干,说30、50也只给一半,说实话,他要是成年人兴许好点,硬抢孩子的东西,终归丢面子,结果每个人分到这么长、这么细的一条。”拿一下烟盒,再指打火机,“我们边吃边回头,清泉硬是把那块肉吃到了城里。” “说话要讲点良心,一共就一小条,孩子给我分一条带着骨头,肉吃完了,骨头舍不得扔,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属狗的。”清泉仿佛正拿着那根骨头,仍是津津有味的样子。 “弄条狗杀了,自己熏。”叔叔有些不屑。 “熏100只,也熏不出那鲜红,腌一千条腿,也冒不出那香味,后来试过,狗腿、猪腿、羊腿全试遍,清泉连兔子腿、驴腿都试过,连续试了三、四年,那美味成了孤品和绝品,硬是从我们嘴里消逝了。”柳正刚义正辞严。 “老公,真这么好吃?”小洁舔着嘴唇。 “吃过那么多腊肉,确实没那种味道,它的腌制方法可能特殊,另跟火烤有关系,特别是用上游漂下来的柴火,这种柴易着,火大,含的杂质少,不熏眼睛。”何青屏心说再遇这样的狗腿,1万块也值。 “这样,要路过石足,跟三叔他们讲一声,让他们试试。那锅鸡汤不是也很独特嘛。”小洁上了心。 “太麻烦了,自己……”何青屏听铃声暴响,见叔叔掏出手机。 “……快了……剩汤剩水的,只能喂猪了……吃过,那你还来……愿来来吧,在‘红色海洋’。”叔叔指手机,“奇怪吧,从来不赶嘴的人,非来凑热闹。” “婶是来看我的,就来呗。”小洁插完嘴。扭身对芮芳说,“我婶还是你同学。” “不会吧?谁啊?”芮芳深感诧异,忙问清泉。 “我也想不起名字,情况属实,一会儿就知道了。”清泉指柳正刚,“接着讲狗腿子。” 众人又搜索舌尖上的记忆,最后连水豆豉、罗卜干、土豆片都列上榜单,令小洁惊奇的是稀辣椒排名前十,推荐理由是不但能当调料。还能拌饭吃,比当下的这妈那爹还要下饭。 更令她惊奇的是,见婶婶笑逐颜开的推门而入,还转身朝门外招手。当看清跟进的客人,已不是惊奇,极度惊慌中连下巴都差点掉桌上,不得不起身抱住同样惊慌的何青屏。连惊呼都忘了发出。 跟进来的赫然是满脸疲态、挤出笑容的沈鸿滨。 见到小洁马上变脸:“死妮子,你们跑啊!私奔啊!还是被我堵住了,想蒙我?再投胎。就算追到凤凰城,也得把你们抓回去!” 何青屏赶紧迎过去:“你这演的哪出呀……清泉,重新要菜。” 鸿滨一把扯过小洁,对何青屏连打带踢:“你说哪一出?给她表示诚意,够诚了吧?是不是还需要凤凰城的太阳晒一晒,把诚意中的水分过滤掉……”话未讲完,已泪如雨下,惊得满屋人集体起立,又不便出言劝解。 “屏儿,被谁欺负了?马上去打回来。”叔叔拉开婶,挤到鸿滨身边。 “叔,你打不回来,我是来任他们打和剁的……”鸿滨摔开何青屏的拉拽,抓掉小洁的围巾,“这么多人在场,把剑拿出来,在我这里也来一下,死了,我活该,大家作证。”伸长脖子继续喊。 小洁用力推开她:“你真是个死女人!不嫌丢人?来就来呗,整这么大的动静,要全城人民夹道欢迎?没吼够,回家再吼……快点,不然把你撵出去。” 何青屏连搂带抱把鸿滨按到椅子上:“清泉,要最好的进口红酒,滨姐不喝一般的。” “我喝什么,用你来管……快按背,膀子都快掉了。”鸿滨又喊,何青屏立即按肩,小洁揉背。 “鸿滨,早知道这样,就不带你来了,把他们喊回家再训。”婶送上一句俏皮话。 “婶,我没事了,看见他们就来气,想咬死他们,一千公里,就靠这咬牙切齿支撑过来的。”鸿滨突然吃吃笑,“早晨出来的,幸好在这里堵住了,不然肯定开河里去。” 小洁接过秦勇递的椅子:“也不知道是一千公里长,还是你的罚单长,早知道就派人去接你,能省好几顿酒钱。” “就你明白,最快开到240,比f1都快,能把你吓死。”鸿滨靠何青屏身上。 “刚才谈绝味,又见到你这个牛人,你……排名第一。”小洁给她揉腿。 鸿滨朝大家拱手:“不好意思,搅了大家的局,明天在这里再请大家。” “明天上山吃蛇肉去了……你在家呆着,好好睡一天。”小洁早把先前约定和憎恨丢在脑后。 “不管吃什么肉,我得去……实在不行,就推迟一天吧?反正不急。”鸿滨央求。 “明天天气好,最高19度,后天万一不好了呢,一拖,就拖到明年去了。”小洁不理她。 “谁让你们骗我的?不然昨天就到了。”鸿滨搂住她看伤口。 “这会还早,填饱肚子,回去就睡,你体质好,能缓过来。”何青屏不愿因一个人而改变行程,觉得无故推迟不是好预兆。 “那好,钢铁沈鸿滨……面条夏冰洁!”鸿滨见服务员端来一碗汤面,拿起筷子呼啦啦开吃。 所有人都盯着她,心说没见着小洁吃凉粉,终于赶上一位吃面条的,俊俏吃相也挺碜人。(未完待续。。) 第166章 热浪 刚背到露台,鸿滨跳下背,把他们按沙发上:“谁的主意?” “共同决定。”他按住小洁,表示由自己来回答。 鸿滨坐茶几上:“好心让你带她出来散心,没命往凤凰城私奔,谁先提出来的?” “小洁都没心情说话,是我提的,以前想法死灰复燃,觉得你的翅膀又在张开,剩下的空间和你的内心都容不下我们。”不吵清楚,他知道不可能休息,趁都在,想把小洁的疑团都解开。 “呵,是你们要抛弃我,却反咬一口,这是借口!”鸿滨气得眼泪打转。 “那问你几个问题,看到底谁在找借口。”见鸿滨点头,他轻声说,“从凤凰城到石足,再到这里,你快乐吗?” “还用说吗?前所未有的快乐。”鸿滨觉得他在说废话。 “为什么你会快乐?这三个地方没有申市和‘藏堡’那样的条件。”他微笑,不希望变成激烈争论。 “屁话,这几个地方都是我的家,在家里,我能不快乐吗?”鸿滨按捺住火气。 “是啊,宾至如归,因为小洁毫无粉饰的真心对待,每时每刻都想着你,与你不同的是,她没想你的未来,只是关心你何时起床,想吃什么,是到小溪摸鱼,还是坐门槛闲聊。(.好看的小说)”从见到鸿滨的第一眼起,他已否决原来想法,发现她搞偷袭的劲头很可爱。 “这是小洁的特长,我的特长就是规划未来,一样的真心,这有错?”鸿滨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可以去规划你的公司,但不能私下里规划我和小洁的人生,说穿了。你的重心在申市,你看齐的是世界500强,目标是超越你的父亲。”他把鸿滨拉到中间。“而我们不是,我最初就想挣点钱。安下心来写书,所以不顾一切的回到凤凰城,小洁也不是,她想要个孩子,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你以事业的高度衡量自己的人生,这是我们的分歧,你想的是我对你好。你就得接受。” 小洁一把捂住她的嘴:“对的,你自己也说过,谁都不能完全替代另一个人,包括父母都不能替孩子安排未来,我们不是孩子,你却总在安排。” 鸿滨推开她的手:“连说话权力都没有了?” 小洁固执的又捂她的嘴:“暂时剥夺,因为你没耐心听别人长篇大论,说实话,两次去申市,留给我的是心有余悸。尽管我很向往,可不适合我,担心在那会丢失自己。更害怕弄丢老公,还有你这个死女人!” 鸿滨按住她的手:“为了顺应新生活,我一直在努力调整,就这几天,几乎把公司翻了个底朝天,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像你一样过安静的日子吗?” 他把鸿滨抱在怀里,语气尽量轻柔:“公司的每次重大调整,是为了迎接更加艰巨的发展机遇,当然。你可以改变对公司的操控方法,不需要天天呆在公司。但毕竟需要一个专心致志的老板,有朝一日。因你的管理疏忽,而出现严重失误,会怪我们连累你,分歧推迟,最终却避免不了,而且演变成灾难。” “你这个死男人!”鸿滨挣脱,侧身说,“这我早想到了,全部重用年轻人,给他们平台,他们会珍惜,把路指明,依靠他们的发挥,不然能怎么样?而且我相信,挑选的这些年轻人能完成目标,我要做的就是协调和决策,在另外的节点上更换部分不称职的人,这才是现代新型老板应该做的,年轻人相信我,你们为什么不能相信?至于我们,我不再瞎耽误工夫,这也不行?反了你们了。” “老公,她能做到她所说的吗?”小洁听得怦然心动。 “危险。”他夸张的摇头。 “有什么危险?刚调整完,半年内不需要再动手术,可以腾出时间跟你们在一起,网上办公每天不少于四小时,即使坐在办公室,也是靠电脑管理,相隔千里与隔一堵墙,毫无区别,到下个半年,多花点时间进公司,不就妥了吗?我们天生就是解决问题的人,有哪道坎是过不去的?除了你们这两道坎,好象我要谋害你们似的。”鸿滨振振有词,确实做了大量的适应性准备。 “老公,她好象挺胸有成竹的。”小洁搂紧她的脖子,“总之,我们就几件事,一是过日子,二是过现在这种生活,三是继续弄古董,并支持他写作,四有话直说,别掖着藏着,家里不需要太聪明的人,五……” “有完没完?跟个婆婆似的。”鸿滨捂她的嘴。 “没完,五把那个‘传承’继续,六,我们适当支持你的工作。”小洁的话语冲破她的封锁。 “七,约一下宋乔,把过去揭过去,我们代办也行。”他觉得只要达成共识,其他都是小事。 “你们爱管,就管吧,我就想洗洗睡。”鸿滨把手伸进小洁的衣服,“那短信说的是心里话,就是想你,一点不解风情。”深知继续争论没益处,日子终归要过。 洗完澡,小洁给三只高脚杯倒上红酒。 鸿滨抿一口,到紫水晶跟前,“这馊主意还不错,简单,在凤凰城和申市各弄一个这样的架子,出门时,水晶就放车里,移动式。” “就放凤凰城,搬来移去的,碎了呢?”小洁跟她碰杯。 “专门做个盒子,效果好吗?”鸿滨一口喝掉一半。 “连续两晚睡到10点,都是自然醒,你来真多余。”小洁跟他碰杯。 “死妮子,总想把男人拐跑,今晚得给我大补。”鸿滨露骨的说。 “省点力气,还不知道明天什么情况。”他跟鸿滨碰杯,“我到楼下睡。”夸张的打个哈欠。 “你也不管管你老公,有这样的吗?我刚回来,他就要单睡,我追过来干嘛?”鸿滨刚坐下,“咦,这又是什么?”看见灯架下有樽铜器,过去蹲它跟前。 “芮芳家的。”小洁摸她的湿发。 “缺心眼,初恋送来这种东西,也敢往卧室里摆?”鸿滨觉得铜人好丑,带着诡异的刺激。 “老公,那种时候你会想到芮芳?”小洁疑问。 “别听她瞎说,芮芳为什么卖它,你不是不清楚。”他把酒喝净。 “嗯,我俩早点睡,让她慢慢喝,最好把一瓶喝完,明天不用上去了。”小洁把杯子放柜上,钻进被窝。 “着什么急?这点都不想喝,剑呢?”鸿滨四下张望。 他拿起酒瓶,让鸿滨坐床上:“剑在楼下,明天看,喝完,再倒半杯。” “坏男人,你真想把我灌醉?”鸿滨推一把。 “一杯能醉吗?听我的。”见她喝净,他倒上,“再一口喝了。” 鸿滨皱眉喝光:“上头了……发飘了……蠢蠢欲动了。” 他放好杯子,扶她躺小洁身边,到水晶灯前按开关,关掉顶灯后拉开窗帘,露出落地玻璃。 水晶发出梦幻般紫幽幽的光辉,把屋里一切染透,肌肤、眼神和心跳都浸润着一种神秘的光泽,卧室似乎正向外缓缓漂移,与黑夜星空渐渐融为一体,成为大自然一部分,床似乎也在漂移,停留在星空与碧波之间,红酒的香醇化为升腾的热浪,弥漫于三人之间,转眼挥发成极度轻柔的爱抚与碰触。 “比梦里仙境都美,我要成仙!”收回远送的目光,鸿滨凝视屋里那几对狂野的男女姿势,红酒瞬间点燃身体,觉得紫水晶简直是性感与罗曼蒂克的完美结合,如同接合在一起扭动的身体。 柯儿侧身抱住小梅,身体正欲扭动,被一把推开。 “我警告你,尽管我有承诺,但我属六月的天。”小梅移动身体,保持距离。 “你自然一点,我反倒没这股劲。”柯儿吃吃笑。 “这样,尽快让你回巴山,赶紧找个男人,天天可以冲浪,我对女人没兴趣。”小梅再次直言不讳。 “当然没有,你幻想三人或四人,可那个世界不属于你,挣扎没用。”柯儿拿起有力的武器反击。 “信不信把你踢下去!”小梅把棉被扯过来裹身上,“你即使春意盎然,也请含蓄。” “怎么含蓄?我就喜欢你,没哪个男人让我动过心,我很讨厌吗?”柯儿把腿伸进被里。 “也没哪个女人让我动过心,只好井水不犯河水。”小梅感念她对凉粉和烤土豆所做的贡献。 “要是三人在一起,你就得碰另一个女人的身体,没错吧?”柯儿把手也伸进被里。 “切,不能是两个男人吗?我说,世道真变成这样了?女人可以随便来,没一点羞耻感。”小梅心说看过好几部相关电影,那些人再怎么的,依旧是悄悄的进村。 “因为有羞耻感,才这样小心翼翼,又不能像男人那样当霸王,让我抱一抱嘛,平时不总抱一块的吗?”柯儿的确想不通,走路时互相搂搂抱抱,洗澡时也总有碰触,为啥睡觉就变成现在这样。 “再敢碰我,就跟这棉被告别吧,这么大的床竟躺不下你?我睡了。”小梅掀开被,翻身侧躺。 “我热着呢,不想盖,这么大的床可以躺三个人,却躺不下我们两个,没劲!”柯儿心想再忍一忍,二楼上来了,大床也睡上了,算不小的进展,男人追女人有过程,自己和她也有过程,待一切想通,咬着棉被偷偷的笑。(未完待续) 第167章 惊竹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给群山披上万道金光,满载的白色“金杯”驶过松岭寨,又开15分钟,在高速公路一处港湾停车,路边树着一块醒目的服装广告牌。。。 张卫兵打开车门,柳正刚和清泉翻过高速隔离栏,接过背包一一放栏外。 “上次一直停这里?”何青屏帮助小洁跳过去,拉开弓步,让鸿滨站上膝盖。 “对的,没人管。”秦勇把车钥匙交给芮芳小叔子,“让他绕回松岭寨吧,那里有游戏厅。” 待鸿滨跳过去,何青屏说:“行,车被拖走,很麻烦,好好约一下。”示意芮芳站上膝盖。 芮芳稍微犹豫,见小洁催促,握住他的手,单脚站上,再站到栏上,被她们扶住。 当车开走,所有人在栏外一字排开整装,男人们每人一只大背包,女人们的背包较小,装的全是食品和轻便物品,清泉和张卫兵各拿一根钢钎跑下石坡,柳正刚拎着一把尖嘴锹随后,沿着坡底水渠往回走。 叔叔提着一把手锯跑下,朝上喊:“你们慢慢跟上,我们砍竹子。”秦勇朝他挥挥手,照顾芮芳下去。 小洁挂好剑套:“怎么样?”把长发挽头上。 “臭美,等会我要戴。”鸿滨扣好背包,抓住何青屏的手,见她连蹦带跳的下去,“我也自己跑。” “别崴了脚,路远着呢。”他连搀带扶到下面,待小洁伸手接住,“追上他们。” 行至拐弯处,秦勇在几块青石处攀到水渠上面,踏上草丛中的小路,两分钟后进入松树林,林间针叶松果遍地,路边秋黄茅草深密。远处偶有扑棱棱的惊飞雀鸟,再往上,松林光线愈加清幽,直至闻见隐隐的说话声,接着又听见拉锯声响,回头望,已不见青灰色的高速公路。 松林与竹林连接,小路尽头是一边开阔缓坡,地上冒出许多竹桩,经常有盗竹人光顾。 柳正刚冲他们喊:“都把包放下。等会把外套绑在背包上,注意,要倒了。” 一阵哗啦啦响,第一棵竹子朝另一个方向倒下,底部碗口粗,足有10米长。 “清泉,用砍刀把竹枝去掉。”叔叔蹲在另一棵竹子边,“两棵就够。”吱吱的又开锯。 “张卫兵呢?”何青屏发现少一人。 “给女士们弄拐棍去了,那边有很多金竹。”柳正刚指左侧竹林深处。 当第二棵竹子在一片女人惊呼中倒下。清泉也一声尖叫:“蛇!”几个女人本能的拔腿跑向右侧。 叔叔跑到清泉身边:“吓唬她们干嘛?” “真有蛇……”清泉抓起钢钎拨第二棵竹子的枝叶,“跟这根竹子一起下来的,在空中一晃,就不见了。是竹叶青!” “你敢撒谎,抓只癞蛤蟆喂你嘴里。”叔叔与另外三个浑身起鸡皮的男人拨打一阵,刚转身,“真有!”踏着软松落叶。飞快的朝她们奔去,“往两边跑!” 三个女人齐声发喊,小洁拉着鸿滨往上跑。芮芳惊慌的往下跑,其他人愣过,赶紧往那边追。 小洁拔剑在手:“别管我们,管芮芳……别抓这么紧!”摔开鸿滨的手,发现手背好几道指甲印。 叔叔拦在她俩身前,指前面开阔地:“就在这一片的叶子下面,清泉,你们赶紧收拾竹子。” “哎呀,你有灵镯,它不敢咬你,还蛇蝎老板呢。”小洁掐鸿滨胳膊。 “万一不灵呢,叔,它有毒吗?”鸿滨躲到何青屏身后。 “竹子上下来的,肯定有毒。”叔叔拿过柳正刚手里的钢钎,边走边划拉枝叶,硬生生的清除一条宽半米的叶槽。 “叔,你注意点。”鸿滨喊。 “没事,这种蛇咬过我两次了,注意你们脚下。”叔叔又划拉出约2米,突然蹲低身子,“在这呢。[.超多好看小说]”顺手捡起一根发黑的竹条,向左侧一堆叶子猛抽,边追边抽,“不动了。”矮身伸竹条压住,探手抓起。 其他人暗松一口气,脸色苍白的芮芳仍站远处摸着胸口。 “死了吗?我看看。”鸿滨拉着何青屏靠近。 叔叔捏开它的嘴,毒牙间距不到1cm,长约70cm,尾部卷曲,瞪着猫眼般的黄眼睛,三角状大头,颈子骤细,全身翠绿,比小洁的镯子颜色略浅,世上最漂亮的毒蛇之一。 “精致小巧,模样倒凶,扔远点吧。”鸿滨摸出手机拍照。 “把它缠你右手上?”小洁开玩笑。 “更配你,正好一边一只。”鸿滨看照片,啧啧声不断,“太珍贵了!” “我去扔它。”叔叔拿着蛇顺小路往下跑,“等我回来再锯。” 这时,张卫兵的身影从对面竹林闪出,冲这边喊:“哎,差点被蛇咬一口。” “怎么可能……”清泉方醒悟他说的是另一条,“也是竹叶青?” 张卫兵到跟前,抖落怀里几根竹棒:“砍最后一根,反手正想薅竹子,猛然瞥见上面树枝在动,狗日的,朝我就是一口,幸亏我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感觉头发被风吹一下,头倏地就收回去了,气得我鬼火冒,抓起刀朝它呆的地方剁,怪了,竹子断了,蛇却不见了。” “跑这边来了,叔叔正去下面扔呢。”小洁拾起比肩齐的竹棍,“哟,像洪七公的打狗棒!” “真抓到一条?”张卫兵问。 “是,差点把清泉扯一口。”何青屏扭身见叔叔正回来。 “哎,大家要当心,这么快就发现两条,真尼玛的没冬眠!”张卫兵喊。 叔叔拾起地上手锯:“我也感觉不好,建议女同志应该打道回府。” “我不回,你呢?”小洁冲蹑手蹑脚过来的芮芳喊。 “蛇再多,也不回去,恐惧感过了,再见到,就不怕了。”芮芳接过小洁递的竹杆,“它正好能打蛇。” 叔叔掏出钢圈尺,量一下长度,蹲第二棵竹子的中下部,扭头说:“打竹叶青,竹杆不能停顿,连续挥动,免得它顺杆爬……你们把它抬高点。”找准位置斜着拉锯。 “干嘛这么锯?带着尖,拿着多不方便。”清泉说。 “你懂只鸟,到洞里绑才方便,用铁丝捆紧,就能恢复原样。”叔叔懒得理他。 待锯开,叔叔又量一下,再锯掉上部偏细的部分:“拿出这片林子后,上山梁前,把竹子横背在背包上,就可以拿钢钎当拐棍了。” “万一滑到山下呢?”清泉怀疑。 “用细麻绳捆结实,总不可能一下就滑出去。”叔叔又量另一棵,“同时把外套捆包上,我们在前面开路,青屏押后。” “好。”何青屏问芮芳,“吃得消吧?” “总爬山,走点路不算什么,鸿滨倒数第二个,你好照看她。”芮芳用竹杆拨打周围,担心再有蛇。 “实在不行,用麻绳拴我腰上,让她牵着。”小洁挖苦。 “还不知道谁牵谁,你以为健身房白练了。”鸿滨不屑。 “不管遇到什么,尽量不要惊慌。”何青屏见他们已锯开第二棵,脱下外套,从包里摸出几根麻绳,“都脱吧,捆住了。”一一递给她们。 “真有点探险气氛!昨晚赶到,是赶对了。”鸿滨边捆边说。 “那也没你在高速公路上刺激,再次警告你,别在公路上开出飞机速度,不想为你悲伤。”小洁对她的超速驾驶深恶痛绝。 秦勇扭头接话:“小洁,我都想体验一下,开到240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找死的感觉。”小洁没想到居然还有捧臭脚的。 “反正说好了,回城后我得尝尝找死的感觉。”秦勇执着的说。 “带上我。”清泉插嘴,柳正刚也举手。 “还有我。”连叔叔也停下手边活。 “哎哟,你的粉丝真够多的,真不应该买那台车。”小洁愁得不想再讲话。 “等开回申市后改装一下,把速度降下来。”何青屏也愁。 “没听说过,你们听说过吗?只有越改越快,哪有越改越慢的!”鸿滨觉得无法沟通。 众人均说闻所未闻,手上不闲着,几分钟后一切收拾停当,背包上肩,柳正刚他们每人拖着一根竹子往张卫兵刚才过来的方向去,队伍鱼贯而行,何青屏最后扫视一遍,见无遗漏,紧跑几步,跟在鸿滨身后,约行七、八钟,见到竹林外刺眼阳光一片。 叔叔在前面喊:“就在这里捆,上山时爬快点,时间挺紧。” 何青屏超越她们,与秦勇一起帮他们把竹子横上背包,再用两根麻绳分别拴住背带,缠紧竹子后系好。 “好了,上路了。”最前面的柳正刚大吼一声,其余人也跟着吆喝。 顺着竹林边缘向左去,绕过一个大弯,见到前面横亘的红色山梁。 后面的何青屏喊:“这种红色的山路,可能很滑,一定要多留神。” 秦勇也回声喊:“拿稳手上的拐棍。” 鸿滨纳闷地问:“为什么会滑?” “这种路总没人走,路面说不定有很多红色碎石和泥丸。”何青屏见前面的人已开始上山,“有人形容这种路,狗在山顶拉屎,拾粪的人在山下等着就行。” “太夸张了吧。”鸿滨联想到一直往下跑的狗粪,便忍不住笑。 “所以这叫狗不拉屎的地方。”何青屏觉得一点不好笑,说不定有人急得直哭。(未完待续。。) 第168章 吞噬 空中俯瞰,山脉像一只无腿且臃肿的红色长吻鳄,弯曲身躯紧贴黄绿色的群山之中,脊背赤红,起伏跌宕,两侧腹部转为枯黄,像身披古怪草裙的偷袭者,正向崇山峻岭的深处穿插,头颅隐匿于远方,尾巴垂落于葱翠之畔。。。 踏上尾部,风化剥离的小碎石铺满沿途,前面四位像驮着横木的受罚者,借力工具,坚实铿锵的迈出每一步,已接近缓坡,小洁与芮芳间距10余米,缀后的何青屏与鸿滨保持伸手可触的距离,防止她倒退。 鸿滨摔掉额头汗珠:“真跟你说的一样,走一步,退半步。” “我们交换位置。”何青屏紧蹬几步超越,“竹杆递给我。” 鸿滨拉紧跟随,顿觉省力:“小洁比我有肉,她怎么不费力?”上升速度加快。 “石足山也多,走惯了。”他感觉气温越来越高。 “发现我是挺笨的,晃桥不敢走,土……坡不能上,把我撂这,估计活不了三天。”鸿滨感觉小腿有些发软。 “你在这呆上一年,爬山也能如履平地。”他见小洁正回头看,朝她扬一下手。 “艰难的路一起走过,还有什么能够阻挡。”鸿滨深吸一口气,奋力跟随。 “嗯。”见坡度放缓,他调整呼吸,已能看见芮芳和秦勇的背影。 “她还行吗?”小洁拉开围巾。 “比你行。”喉咙干得难受,鸿滨到她身边,扶住肩膀找坐的地方。 “你就嘴硬。”小洁从背带上解下毛巾,替她擦一把,“给你。” “站着休息,你们先喝点水。”他指前方,“前面就快了。” 鸿滨望山下:“爬了有300米吗?” “差不多,等会要追上芮芳。”他抬头望天。白云都像画上去的。 “看她文文弱弱的,爬得倒挺快。”鸿滨大喘气. “别人可不是从跑步机下来的。”小洁把水瓶装好。 “幸亏用过跑步机,不然这会已经溜回去了。”鸿滨第一次不愿跟她打嘴仗. 他把竹杆递给鸿滨:“小洁,加快步伐。” “好嘞。”小洁拉开步子,竟如小跑。 “成心的。”鸿滨嘀咕一句。 “爬山最忌落得太远,我们刚过去,人家已休息好。”爬到现在,鸿滨没软成一堆泥,他觉得已不错。 “那我们也跑。”她发现力不从心。 一路走走停停,90分钟后终于爬上最高的第三道山梁。奇的是,红土红石不知不觉中被黄土黑石所替代,植被茂密,树种繁杂,野花遍地,鸟声频密,偶有蜜蜂飞舞,右侧两道结伴而行的山脉,像愤然离去的巨龙。把头扭向西边。 见他们席地而坐,正喝水抽烟闲侃,竹子已从背包上解下。 “等会全是下坡,赶到山洞后休息。”柳正刚帮芮芳卸背包。 “她们得多休息一会。恢复腿力,不然下山要打抖。”张卫兵提醒。 “不会吧,下山不是更容易吗?”双腿发抖的鸿滨抱着何青屏。 “越容易越发抖。”何青屏扶她坐下,又扶小洁坐她身边。 小洁喝完水。用麻绳把她的头发扎成马尾:“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娘。”示意何青屏给她揉揉腿。 当鸿滨渐渐恢复,芮芳和小洁从包里取出食物分发。全是面包和各式饼干。 “下山时注意两侧,特别是挡路树枝和奇形怪状的石头。”叔叔拿着面包和竹杆站起,“刚才检查过。”又在灌木丛中一阵拨打。 小洁也翻身爬起,拿竹杆跟随拨打:“只要不碍事,就不要管它们。”担心叔叔又大开杀戒。 何青屏给鸿滨揉完小腿,边吃边按肩:“大概还得多长时间?” “至少1小时,下山得30多分钟。”柳正刚喝水服下面包,“刚才正说,什么时候带我们到申市转转?” “都想去?”何青屏问。 “要去,反正不能少了我。”清泉说。 “等明年开春,你们也去看看古董,回来可以收集,我们来把关。”何青屏见鸿滨只啃一口面包,“得多吃一点。” “咽不下去。”鸿滨见小洁和叔叔的身影消逝在石头后面。 “鸿滨,你那缺保安吗?”秦勇问。 “当保安没意思,跟着他干,半年后,给你什么工作都不喜欢,连我都不想干。”通过古剑和那樽铜器,鸿滨觉得巴山可能成为重要的古董来源地。 “听屏哥说,你开了好几家公司,他怎么不帮你管理?”秦勇又问。 “人家嫌麻烦,只想东跑西颠,我命苦,两头忙。”鸿滨嚼面包如嚼蜡。 “这样啊,你又不是黄世仁。”柳正刚说。 鸿滨要何青屏喂口水:“我这个黄世仁给他们干活,他们都嫌烦……” 突听一声尖叫,两只斑鸠从山下腾空而起,所有人抓起工具弹起,朝叔叔他们跑去。 “被咬了?”何青屏大急。 “没有,你们快看。”小洁指下面一堆乱石。 一块大黑石项上挂着一条鲜艳的蛇,长约90cm,灰褐色背部,正背有一行近20枚黑黄大菱斑,头背发黄,身子朝下,嘴里露出一小截黑褐色的枯枝。 “那只大蜥蜴趴石壁上,它从上面探出头,一口就咬住,估计尾追半天了。”小洁第一次见蛇捕食物。 “叔,它有毒吗?”鸿滨气定神闲的问。 “这种比较常见,我们叫它美女蛇,看颜色,应该无毒,其实毒蛇占的比例很小。”叔叔转身指东边,“下面更热,都跟紧一点,我在最前面……” “惨了!”小洁猛然跳起来,他们也跟着惊呼,集体张大嘴,鸿滨吓得一下爬到何青屏背上,连芮芳也惊得抱住清泉。 叔叔慌忙转身再看,见黑石上赫然又出现一条更粗大的尖嘴蛇,全身黑褐色斑纹呈三角形,眼睛似乎释放着偷袭成功的得意。 美女蛇见势不好,扭动身体,嘴张大到极限,欲吐出食物,就在一瞬间,那条黑蛇已压住它,快速滑动中一口咬住它的颈,石上出现美丽的蜷曲与挣扎,两条蛇的身体纠缠在一起,1分钟不到,身体渐渐放松,瘫痪成软绵绵的漂亮波纹。 “鬼东西!见到这种蛇,都躲远一点。”叔叔扶着石头欲下去。 小洁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随它们去吧。” “我见过,这是传说中的‘五步蛇’,剧毒无比,能咬死牛和羊。”秦勇也想下去,被何青屏叫住。 “最凶险的一次,就是被这种蛇咬的。”叔叔翻开衣袖,指着肘部两个小黑点,“差点一命呜呼,它咬过,别的蛇再咬,感觉就不大了,腹蛇的一种,据说这种蛇可以自杀,尾巴上有把小匕首。” “这么神奇!那你也离它远一点,人跟蛇拼命,也等于自杀。”小洁趁机给他讲道理。 “嗯,不管了,我们忙正事要紧。”叔叔摸出烟盒。 这时,腹蛇张大嘴咬住美女蛇的头,拖动中,美丽的身子在极为缓慢的缩短,在夺目的阳光下,显得尤为诡异,两条生命转眼间陨落。 “走,别让蛇把面包都偷吃了。”何青屏扶着鸿滨往回走。 她扭动身体:“差点忘了,赶紧拍下来。” “我去拿相机,千万别靠近。”何青屏朝背包跑去,对此次冒险充满担忧,似乎看见危险正在看不见的地方爬行移动。 休息一阵,见她们体力渐复,男人们叫喊着动身,叔叔他们倒拖着竹子往下去,10分钟后行至陡峭处,下山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跳着往下蹦,落脚点极准,不是树根,就是石块,当女人们蹦跳一阵后,速度反减,距离拉开。 “天啊!膝盖随时可能把下巴磕掉,随时会站不起来。”鸿滨双腿抖得厉害,不得不抓住一棵小树。 “歇一下,慢走更不行。”何青屏见小洁和芮芳也停下,大喊,“注意身边!”她们朝上挥手。 “第一次体验到下山比上山难的滋味。”鸿滨吃吃笑,“明天早晨肯定下不了床。” “我是担心今晚能不能上床。”他抱紧她的腰,节省她的腿力,“等会再下,你要反复告诉自己,要一口气蹦到山下。” “嗯,滚也滚到山下。”她重新扎头发,感觉要下蹲。 “换别的女人,早就坐滑杆和滑梯了,你能行的。”搀扶着走这种路,只会一起滚下山,他只得鼓励。 “老公,终于体会到你所担心的,成天坐电脑前,真到了战争时期,别说打仗,部分人连逃命都费劲,三两下就散架,面对山路和崎岖,只好缴械投降或坐着等死。”她觉得野外生存看似有趣,实际比想象要艰难许多。 “少说话,保持体力,得下了,不然更没劲。”他把竹杆递给她。 “你先下,我来追。”她深吸一口气。 “宁可磕掉下巴,也不能一屁股坐地上。”他松开她,顺着山路往下跑,紧接着蹿到一块石头上。 “实在不行,连屁股也不要了。”她学着他的样,连抖带颠往下去,嘴里发出嗬嗬声,再发出一长串尖叫声,惊起一群小鸟。(未完待续。。) 第169章 牺牲 在连续不断的颠簸中下到山脚,鸿滨的屁股还在,双腿几乎失去知觉,额头汗水干透,背部衣衫发凉,皆因数株参天大树遮去光线。[.超多好看小说] 芮芳坐青石上喝水,秦勇忙着四下查看:“顺左边的路走,就能见到那堆大石头。” “那他们早到了。”何青屏不敢马虎,围着她们搜索附近,“小洁,发现滨姐又一个过人之处。”掏出手机,见时间为11:01分,信号全无,顺便给她们拍照。 小洁双肘撑在双腿上,垂着头说:“她能自己滚下山?” 鸿滨抬起竹杆威胁:“是我意志坚强。” 这时,阳光穿透树叶,洒下千条闪烁的金光,幽暗被敞亮替代。 “是屁股弹力十足。”何青屏哈哈一笑,躲开竹杆袭击,“芮芳,你还行吗?” “本来不行了,幸好缓了这口气。”芮芳拄竹杆站起,“不能坐得太久。”秦勇帮她肩上背包。 “再坐一分钟。”鸿滨伸开腿,何青屏给她掐捏一阵。 “咦,他怎么回来了?”突然秦勇大喊。 所有人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见清泉冲这边挥手:“来拿药……兵哥伤了!” “蛇咬了?”何青屏惊问。 清泉一手拄棍,一手按腰,上气不接下气:“蛇咬他……一滑,从石头上掉下,脚肿了。” “秦勇,你背芮芳的包过去,。”何青屏递给清泉水瓶,帮鸿滨肩包。 秦勇指地上的包:“清泉,你背上。”掉头朝山下奔去。 “把她的包给我。”芮芳叫住何青屏,“鸿滨快背不动自己了。” 鸿滨见她坚决:“谢谢!” 清泉坐石上脱鞋,从里面倒出一些砂粒。 “你坐一会儿,再赶上来。”何青屏领她们赶路。 刚走一段,后面的清泉已追上来:“大家小心。蛇很多。” 何青屏拦住她们:“那你不早说。” 清泉一瘸一拐:“着急,忘了。”突听前方隐隐传来秦勇的叫声,“快,人多,蛇见了也怕。” 何青屏更不搭话,朝前一路狂奔,追了几分钟,却不见秦勇身影,估算距离,心想如果被咬。行走只会加快毒性发作,立即回跑,见右首路边草丛中有黑影滑动,料他定是被过路蛇吓了一跳。 当见到她们的身影从林中闪出,喊:“注意两边,清泉在最后。” “他怎么样?”小洁问。 “没见着,应该没事。”他指草丛,牵住小洁的手,“钻里面去了。” 一路静默。大家集中注意力搜巡,又行几分钟,渐渐脱离树林,眼前一片开阔。瞧见远处的峡谷峭壁,竟无一丝风,头顶太阳更热情似火,眼见胜利在望。女人们发一声喊,像打了鸡血,疲惫挥发。 下到干涸的河床边。青幽幽的光滑石头遍布,到处是淤积河沙,寻着他们的脚印,转过两个弯,终于来到谷口,瞧见一团身影在闪动,在更远方的狭窄处,隐隐见到那堆几乎阻塞峡谷的乱石堆。 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间,芮芳尖叫一声:“快看那堆草!” 队伍右前方约30米处,从草从中钻出一条美女蛇,滑行到河沙上更不停留,扭动着往前去,像在水面游进。 “还有!”几个女人同时喊。 从草从中又钻出一条更长的美女蛇,紧紧尾随前面那一条,如同追求者,在河沙上留下奇妙的痕迹。 “别理它们。”何青屏把小洁带向左侧,“说不定后面有毒蛇在追。” 蛇于右,人在左,互不干扰,速度竟不相上下,形成人蛇赛跑的奇观,更奇的是,前方草从又钻出一条美女蛇,也加入人蛇之争。 “老公,它们像是要参加什么节日。”小洁气喘嘘嘘的说。 “清泉,那堆石头上有蛇吗?”何青屏隐隐觉得不妙。 “有,我走的时候,叔叔他……们正在想办法清理。”清泉步履蹒跚,随时都可能倒下。 “又下来了!”鸿滨惊得牙齿打架。 从石缝和草丛中,不断的有美女蛇钻出,行不到50米,蛇的数量已超过人的数量,仍是首尾相接、毫不慌乱的往前去,传说中的一字长蛇阵。 “叔叔他们真得小心了!”小洁终于感觉到恐惧。 当正午阳光愈加炽热,峡谷已变成一个蒸笼,他们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蛇的数量已增至10余条,清一色的美女蛇,见到诡异奇迹的发生,已经无人再发出惊呼。 何青屏深吸一口气,抑制一下喘息:“我先过去。”鼓足余勇迈开大步,“哎!”朝他们高喊,女人们也齐声高喊。 见他们招手,何青屏又喊:“蛇过来了!” 柳正刚手扶耳朵:“什么过来了?” 何青屏用竹杆指右边:“蛇过来了!” “蛇早就过来了。”柳正刚和秦勇迎过来,指身后的大石堆。 当三人会合,他们才看清右侧情形,来不及讲话,柳正刚迎上前取过小洁的包,秦勇搀住清泉。 “伤到骨头没?”何青屏问。 叔叔扶着张卫兵站起:“崴得挺重,不过能走,只能先撤到这边。” 何青屏取下背包,扔到其它包旁边,掀起张卫兵的裤腿,见脚面红肿:“多涂点红花油。” “揉过了,等会自己再揉一下……我靠,又来了!”张卫兵指右侧的蛇阵。 “叔叔,它们找你报仇来了!”小洁一屁股坐沙堆上,另外两个女人相继跌坐。 “有点这个意思……石堆上到处都是,好像专门来守卫山洞的,它们都直奔那里。”叔叔也束手无策。 休息的地方周围除了几块青石,是一大片泥沙,掺杂着一些光滑的石子,视线非常好,可以从各个角度看清数十米之外的动静。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蛇从一侧滑行而过,当最前面的蛇接近石堆时。石堆仿佛动了起来,到处是高扬的蛇头,似在起立欢迎新来的加入狂欢派对,不分蛇种和大小,不分有毒或无毒,只为一起趴在石头上享受初冬的日光浴,对不远处的人类不理不睬,对即将发起的人蛇战争充耳不闻,或许在等更多同类到来,又或许在等待某个时刻。 都暗自分析眼前情形。猜测发生这一切的原因,唯有何青屏在琢磨人蛇对峙后,下一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突然想到缺少一副望远镜,要想看清石堆,特别是石堆里面的情形,只能靠近。 “把背包放中间,每个人都注意自己的前方,发生情况。不要乱,各自拎自己的包。”何青屏与他们动手把背包摆成圆形,背带朝外,小洁帮柳正刚和芮芳分发完食物。拉鸿滨面朝石堆而坐,清泉和芮芳盯着来的方向,秦勇和张卫兵看守右侧,男人们身边放着长竹或工具。随时起身拒蛇。 几分钟后何青屏问:“兵哥,你是从那石堆上掉下来的?” “我们到时,没发现蛇。我钻进石缝里,爬到石头上面,刚站起来,才看见后面有一条黑蛇,正朝我吐信子,往右侧闪,猛然见到一条蛇盘在另一块石头上,张嘴就咬,害得我一步踩空……滚下来的!”张卫兵不停地揉着脚面。 “那时温度低,它们正出洞。”叔叔说,“照理现在不该出来。” “天气反常,蛇也反常,不会发生地震吧?”小洁冷不丁地说。 “要发生地震,是各自逃命,不会往一块聚的。”秦勇说。 “那就这样跟它们耗着,没别的路好走?”鸿滨体力渐复。 “带着竹子和背包,从清泉原来钻的地方过不去,所以想爬到石头上面另寻出路。”柳正刚补充。 “火能吓跑它们吗?”何青屏见四周枯木败叶并不多,从包里取出相机对准石堆。 “也只有这个办法,尽量收集,直接到石堆下面点火。”叔叔觉得火再大,也熏不走所有的蛇。 “可惜没带牛黄,蛇最怕那玩意。”清泉仰面躺沙上。 “没用,我试过。”叔叔连连摇头。 一刻钟过去,除了填充肚子,没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何青屏边拍边仔细察看,同时等大家恢复体力,顺着石堆往上拍,看见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心说那就是清泉躲雨的地方,不禁担心洞里的蛇会更多。 正当清泉昏昏欲睡,一大块白云遮住太阳,谷里一下阴凉。 “哎,掉下来一条。”小洁喊完爬起来。 “走,我们靠近些。”何青屏拾起竹杆,“清泉和芮芳再休息一会儿。” 一群人带着长竹短杆过去,石堆上的蠕动愈发清晰可见,又见一条美女蛇掉下石头。 “我明白了!”小洁指着沙上正扭动翻滚的蛇,“它们是来送死的!” “什么意思?”鸿滨惊问。 “它们是祭品,牺牲自己,好让其它的蛇可以冬眠,哎哟!怎么会这样?”小洁吓得立在原地不动。 大家定睛细瞧,果如小洁所说,石上有许多丑陋的蛇正在吞噬,而那些颜色艳丽的美女蛇和菜花蛇都是牺牲者,集体跑来竞相送死,像动物界的朝圣者。 “天啊!石堆上的蛇都是毒蛇,可能是从山洞里出来的,说不定这是一年一度的吞噬节,可它们在保卫什么呢?”何青屏连续按动快门,围着石堆边拍边转,“留下两个人,其余人绕到石堆后面。” 秦勇领着张卫兵守在原地,接着退后十余步。 何青屏想到古代人大多是用物品陪葬,用活人陪葬的只能是皇族权贵等极少数,今天亲见动物以震憾人心的方式陪葬,难道跟人类一样分高低贵贱?那对蛇来说,剧毒便是至尊,代表着高贵的血脉传承,毒越大,种越纯,或许这是它们能熬过上亿年,并经历无数次巨变和灾难能延存至今的奥秘,用一种人类难以想象的方法延续整个族类,即残酷,又感人肺腑,它们无疑是这个星球上最可怖且可敬的生命。(未完待续。。) 第170章 隐退 刹那间,他对祖坟及陪葬品有了崭新认识,那些冷冰冰的有价值的东西,是人类在死亡面前一种无助又无耻的炫耀,死时不忘表明身份,而死神根本不在乎,唯有活着的人对那种炫耀十分在乎,过了数百年,仍想着某位祖宗的荣耀,欲在人前佩戴死人的饰物。。。看最新最全小说 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人类以损毁他人生命及权益来安息灵魂,动物则以生命挽救和捍卫族群,也许它们预感地球将发生巨变,以另一种方式与人类赛跑,看谁先被消灭,欣喜人类扔掉许多生存本领,忙着自掘坟墓,而它们在悄无声息中保持上亿年的传承。 那现在自己玩的是什么游戏呢?他被卡住,就像正在吞下一条难以下咽的蜥蜴。 “这种死亡游戏连一点鲜血都没有!”小洁痴痴地望着眼前冷血场面。 “你想成为吞噬者吗?”鸿滨像在问她,又像在问大家。 “我只想吞你。”小洁发现只要亲眼见到过程,恐惧感立减,惋惜石缝太窄,看不清里面。 “想参与这种游戏,我们也做不到。”柳正刚说的是另一个意思,感叹无法避开它们。 “发没发现这堆石头很奇怪?”何青屏岔开话题,既然来了,必须进行,只求人蛇相安无事。 “是说有人故意弄下来的?”小洁指那棵大树,它的背面有滑坡痕迹,“可树还在上面?” “石头滑下来的时间要早,树是后长的。”叔叔说,“弄下石头,可能想遮盖什么东西?” “遮盖?下面不会有宝藏吧?”鸿滨的想象被激活。 “难说,上面有那样一口棺材,溃败中也有带不走其它的宝贝,就地掩埋。”小洁嘿嘿笑。 “说不定啥也没有,就想遮住路。好保护那口棺材。”何青屏指石堆,“起初只想撬些石头下来,没想到下来这么多,还砸死自己的人,兵器、盔甲和随身佩戴,也是宝藏。” “那得开进一台挖掘机。”鸿滨哂笑。 “这里每年会发大水,年复一年,冲走泥沙,只剩石头,留出缝隙让清泉钻。”叔叔遥想完当初。指左上方,“那几块石头遮住的就是洞口。” 何青屏仰望,见天空中的白云越来越多,微风吹拂,顿感凉意十足。 再眺望峡谷,两岸悬崖翠绿,皆似刀削斧劈,河床上虽不见水塘,水洗刷的痕迹十分明显。心想悬棺里的尸体,是在水战中被射死,或是星夜兼程时中了埋伏,可他们怎会知道上面有石洞?立即推翻先前猜测。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对这里很熟悉,战斗发生在另一个地方,才有充裕时间来制棺凿洞。山洞可能是他们的老巢,意味着洞里还有别的东西。 “老公,怎么办?”小洁对即将结束的杀戮失去兴趣。 “石缝里有多少蛇。不知道,吃没吃过东西,也不知道,只好找个地方,直接爬上去,上面那些蛇吃饱了,动不了,用杆子把它们挑到一边或沙滩上,不伤性命,又不耽误时间。”何青屏想不出别的办法。 “最矮的地方有一人多高,搭人梯,可以爬,但不是每条蛇都吃过东西的。”叔叔知道能动的蛇是不会吝啬使用毒牙的。 “用石头垒个石台,就从那里。”何青屏指一块体型较小的石头,“在它旁边垒,我们有长竹杆,站在自己垒的石头上,就能清除附近的蛇。” “正好带着尖,一挑,就是一条,就怕它们再爬回来,把退路封死。”柳正刚从熟知的故事中打不到一点借鉴。 “全部往这边挑,哪边石头多,就在那里垒,缩短搬运距离。”叔叔领头往回走。 见到秦勇他们,等大家聚拢,把想法一说,都认为实属无奈之举,只能顶着疲劳连续作战。 张卫兵建议把一根竹子劈开,分成长竹片,男人每人一根,手持时轻松自如,借弹性,能挑得更远,大家齐夸好主意。 鸿滨建议靠近峭壁位置垒石台,缩短石堆上的行走距离,又能避免打扰更多的蛇,等于减少受攻击的危险,然后简单分工,小洁持竹片负责警戒,监视石堆动向,张卫兵负责砍劈竹子,竹片上不能残留竹刺,鸿滨配合帮忙。 其余人立即分头捡石块,扔在离石堆10余远的地方,几十斤重的单独抱,上百斤的合力抬,两支烟工夫,石头堆积成吨,捡拾的距离也起来越远。 叔叔观察一阵垒石上方,闷声不响的拎着钢钎和锹回来,招呼柳正刚和秦勇,指上面一块突起的巨石:“我们把那块石头红撬下来,要能撬动,又滚得准,省不少力气。” 其余人趁机喝水休息,见他们攀爬到20米高处,叔叔和柳正刚分立石头两侧,用锹和钢钎松石下泥土。 何青屏打开一只背包,取出两卷鸽蛋粗细的麻绳,直行后从侧面靠近他们:“把它套上面,你们推,我们拉。”攀爬一段,把一卷绳子扔上去。 “秦勇,你来挖,我来套。”叔叔与他换位,接过绳子,打个活套,在石头上部套稳,重新卷好绳子,奋力抛到下面,“把那根接牢靠。” “知道了。”何青屏打好死结,再拉直绳子,招呼他们过来,“小洁,你盯好上面,别让蛇掉到头上。” 十分钟过去,上面的人满头大汗,叔叔喊:“差不多了,拉起绳子,找位置插钢钎和锹,等我口令。” 待所有人摆好架式,叔叔喊:“一、二……拉。”绳子紧绷,石头微微晃动。 “再来,不要停,有节奏的一起喊。”叔叔又喊,“一、二……拉……再拉……使劲拉……”眼见那块石头一头栽下,半道一个翻滚,遇到底部石头阻挡,又一个回身侧翻,晃动几下。趴着不再动。 “太好了,跟计算过一样。”何青屏到跟前取下绳套。 四人合力把最大的石头摞上面,边垫边垒,一个不住晃动的石梯渐渐成形,何青屏接着用锹在旁边挖个深坑,把一根竹子插入填埋,再用石头填塞两侧,竹子晃摇不动,石梯进一步筑固,最高处离石堆仅一跨之差。 “我先上。把附近的蛇清理干净,柳正刚接着上,秦勇第三,再是清泉,你们负责接应后面的人,没有危险后,女同志再上。”叔叔绕着垒梯检查。 “哎,注意,它们都在动!”小洁跳着喊。众人闻声,往她身边跑。 这时,风在远处吹着口哨,扑打着他们的脸。空中云层渐厚,头顶太阳只剩下迷茫的一团光芒,视线内的蛇都在缓慢移动,工夫不大。有些蛇已消逝影踪。 “说不定要下雨!”鸿滨喊完,大家齐看天。 “完了,白忙了。它们撤退了。”小洁郁闷的说。 “没白忙,直接爬上去,更安全。”叔叔说。 “也许,它们是来晒今年最后一个太阳的。”何青屏不得不佩服,它们对气温变化如此敏锐。 “顺便饱餐一顿,回洞里过年。”清泉说。 “人家也懂兵法,明知不敌,溜之大吉。”柳正刚不忘说笑,只是无人响应。 “哎,把外套都穿上面吧。”芮芳提醒。 一阵风吹来,大家立感些许寒意,纷纷解开绳结,穿上外套。 “赶紧填肚子,十分钟后上去。”叔叔翻出自己包里的备用面包。 当石堆上的蛇全部隐身,所有人脸上挂着笑,不知是为危险解除,还是自嘲先前乱了阵脚,没人想要弄清楚,只想快些进洞完成工作,趋天黑前赶回城里,就像它们从光明中赶回黑暗一样…… 到达洞口,不见蛇踪,也看不出蛇群聚集的痕迹,因为洞口和洞里都是碎石或岩石地面。 芮芳的任务是盯住洞口,张卫兵负责盯看四周,防备不速之客光临。 其余人到悬棺对面,拿出手电分发,把里面约50米的地方和大小洞口仔细搜索一遍,什么都没有,连蜘蛛网和滴水都没有,仿佛这里总未出现过生命,清泉和秦勇继续往里,其余人回到悬棺处。 芮芳站洞口指外面:“天更阴了,我们去捡些柴进来。”小洁和鸿滨表示一起,三人拿着竹杆出洞。 “别走太远,注意身边。”何青屏听见她们在洞外应声。 叔叔从包里拿出一卷10号铁丝和钳子,跟秦勇捆绑剩下的三根竹杆,其中一根原本固定在垒石旁边,费不少劲重新抽出。 何青屏与柳正刚前前后后观察悬棺位置,棺材显宽,长约1.8米,长宽比例有些失调,表面无纹饰和造型,就用木板镶钉在一起,五根半圆支撑横柱,间距和粗细稍有差异,无斧正刨花痕迹,属临时拼凑,棺与石壁紧靠,无套绳缝隙,横柱只露出一点头,唯中间那根可立单脚,何青屏又爬上石梁顶部,伸直手臂测量,仍与横柱相差约1米高度,幸亏棺顶上方有足够空间。 刚下来,遇秦勇和清泉返回:“除了无底洞,什么都看不见。” “先上人,再用钢钎撬出缝隙,把绳头塞进去,套好后,站石梁上拉,这样最简单,棺材肯定要摔坏。”何青屏说。 “那里面的东西也会摔坏。”秦勇说。 “不大可能有瓷器,玉器可能有,玉佩之类,体积小,摔坏不易,上去后再看看,能在横柱上套两根绳子为最好。”何青屏想到的另一个办法是直接在上面撬开。 “上去后见机行事。”叔叔与秦勇接好两根竹子,再绑另一根。(未完待续。。) 第171章 灵蛇 她们拾柴回来,见秦勇正脱掉鞋,挽上裤腿,又往掌心吐两口唾沫,看得鸿滨直皱眉。。。 叔叔把竹子上端靠在棺材与石壁的角落,再调整角度,让竹子尽量接近垂直:“放心吧,除非竹子断,不然不会有事。” 秦勇笑道:“好久没炼过了,来,三个人扶住我的腰。”待他们摆好姿势,“一、二……举。”借力上纵,双手握住,双脚抱竹,噌噌地往上去,下面的人分开站立,仰头望天,以防他掉下来。 “不愧当过兵!”小洁惊呼,伸手攥住她们的手。 当秦勇的脑袋接近棺底,大喊一声:“看我的!”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整个人面向支点角落,骑在杆上奋力又爬,伸左手扣住棺盖,右手扳住竹尖,借臂力缓缓上升后,小心地把一只脚伸向棺盖。 一阵惊呼声中,秦勇站上棺盖:“把绳子举上来。”接着在上面“咚咚”跳两下,“哎,板子不太厚,看能不能撬开。” “你站哪?”何青屏喊。 “我再看看。”秦勇喊完,身形不见。 叔叔把绳子套竹尖上,缓慢的重新支起。 “秦勇,能不能直接砍开?砍条缝,再撬。”何青屏又喊。 “只能这样了,把斧子和钢钎先吊上来。”秦勇露出脑袋,“实在没地方立脚。” “撬的时候注意隐蔽身体。”何青屏想起书中情节。 “为什么?”秦勇显然不看书。 “怕棺材里有机关,万一射出一支毒箭。”何青屏心想凡事就怕万一。 “真提醒了我,这不是闹着玩的。”秦勇从竹尖上取下绳子,“拴牢一点。” “我拴的,能不牢吗?”叔叔对他抢了头功,貌似不满,欲用细麻绳拴紧斧柄和钢钎。 “装包里。”何青屏拎过一只装食品的背包,倒出剩下东西。“他好把工具背身上。”把斧、刀、手电全放进去。 一切准备停当,叔叔喊:“都站到洞口去……好了,拉。” “哎,下雨了!”芮芳也喊,“暴雨。”众人见洞外果然大雨如注。 “下面别变成河。”小洁不禁担忧。 “暴雨,一会儿就停。”鸿滨安慰,转身看棺材上面。 秦勇伸手够到背包:“都站到一边。”过了一会儿又喊,“我砍了。” 紧接着“咣咣”声响,震撼洞穴,下面的心跟着揪起来。 “好砍吗?”何青屏问。 “挺结实。”“咣咣”连续声响。有木屑随着洞顶灰尘不住落下。 “幸亏这把斧头快!”秦勇吐口唾沫于手,“咣咣”声接着响,突然安静,一会儿传来撬动的嘎吱声,“靠,是过去那种四方钉,还得砍。”上面的说话变成自言自语。 下面的人几乎想着同样一个问题,要是自己呆在上面,接下来会看见什么?会惊得掉下来吗? 只有小洁在想。如果换何青屏上去,即使明知棺里有黄金万两,也会抱住他,接着醒悟他为什么不愿意上山。虽然见到趣事奇观,也不值得如此冒险。 这时,洞外已是水雾朦胧,风起呼啸。把一些雨水飘到洞口。 棺上紧密的“咣咣”声停歇,嘎吱声再响,同时撬着每个人的心。第一块黑木块落地,弹在石上,滚进凹处,接着第二块、第三块……上面手电光在闪动。 “怎么样?”清泉喊。 秦勇捂住鼻子,露出头呼吸几口:“味大……裹的白布……不对,像丝绸,等会再撬大点,把锹拴上来,还要毛巾和鞋,得站进棺材里。” 下面一阵忙乱,待众人散开,另一只背包与锹晃悠着上去。 柳正刚喊:“包里有烟和打火机。” “晓得了。”一会儿秦勇扔下包,“围着毛巾,没法抽烟,干活了。”一阵猛烈撬声响起,成片木块落下。 下面的人望断脖子,心急火燎的等着上面说下一句。[.超多好看小说] 当一块更大的木板落下,话声传来:“尼玛,除了白色尸布,什么都没有!” “用钢钎挑布,别用手直接碰尸体。”何青屏暗自庆幸没遇上弓弩。 “知道了……哟,一碰就碎……靠,头在那边……晕死,是具干尸……”秦勇及时通报上面情况。 所有人的心一片冰凉,估计除了尸体,就是臭味,一场声势浩大的探险活动宣告结束。 “说话!”清泉忍无可忍,只能催促。 见仍无动静,下面人的心已提到嗓子眼,担心他被熏昏,又怕他中了什么毒气。 “说话,表示你还活着!”柳正刚大吼,“再不说话……” “吵个屁。”秦勇站在棺材里探出头,“这么大的味,怎么说话?” 女人们个个抚紧胸口,心想只要没事就行。 “你是不是想躺里面?没东西,就赶紧梭下来,回家吃饭了!”张卫兵也骂,为白辛苦两趟。 秦勇说:“老子好容易上来一趟……”突然扬起右手,暴吼一声,“看这是什么!”接着哈哈大笑。 下面没看清毛巾包的是什么,都情不自禁的跳着拍手,心想终于没白来。 “快放下来,你就躺上面。”叔叔憋得实在受不了。 “你这个挨千刀的,害得老子刚才直心酸。”清泉眼泪汪汪。 “告诉你们,这是一把宝刀,别的啥都没有。”秦勇把刀放进包里,用绳子拴住后往下放,“别用手碰,拿到外面洗干净。” 叔叔接过小洁递来的毛巾,取下背包,再包住刀把:“镶着好几颗宝石,到外面看。” 何青屏突然想起什么:“先别下来,拍几张照片。” “没手机。”秦勇嚷。 “用我的相机。”何青屏从包里取出相机,“按上面中间的黑色小按钮,打开后调镜头。” 秦勇边拉边说:“去看刀,我扔钢钎。”见他退开,紧接着钢钎落下。发出刺耳撞击声,地面火星四溅。 何青屏抬头上望,终见白光闪烁:“拍清晰一点。”收回目光时瞟一眼钢钎,“蛇!有蛇,先别下来!” 钢钎压住一条黑褐色的蛇,它扭成一团,身体紧紧缠住钢钎,另有两条蛇从它旁边往木板上爬,随后从石梁后面出现第三条、第四条…… 奔回来的的人全都傻了眼,叔叔拎着一把乌沉沉的钢刀。清泉手里抱着滴着水的刀鞘。 “还在出来,快想办法!”鸿滨尖叫。 “快点火,把它们烧回去。”叔叔把刀递给小洁。 秦勇已看清下面的情况,一阵乱喊:“哎,从那个箭头洞里爬出来的,就一个洞口。” 何青屏摸出zppo:“幸亏芮芳有远见。”跑过去把点着的火机放到木柴下面,“谁带着纸,易燃的就行。”叔叔和柳正刚过去帮忙。 “快,过来了!”小洁抽出短剑递给鸿滨。 只有芮芳摸出一点手纸:“纸都在包里!”跑几步扔给他们。立即退回原处。 “过来了!”她们齐声尖叫,张卫兵急得直挠头。 两条五步蛇昂着三角头,后面有两条黑蛇押阵跟随,直朝点火的人游来。小洁大惊失色,见火苗不起,想也不想,冲上前举刀就剁。只听清脆一声响,火星溅出,两条蛇分成四段在地上扭动。 “不想伤你们!”她剁得兴起。发疯似的直迎过去,没头没脑的剁另外两条蛇,一条蛇刚暴长身形,立即挥成两截,另一条蛇被刀锋削掉半只头,蜷成弹簧状。 何青屏从后面一把抱住她:“你太神勇了!”深恐她冲进蛇阵,连人带刀拖至洞口。 其余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直到一段蛇身带着一路血迹扭到跟前,仍没有人缓过劲来。 “宝刀!”上面的秦勇看得清楚,发出一声咏叹。 这时,小洁梦靥似的双手平举刀,见刀面不沾一丝血迹。 “哇!多少蛇也不够砍。”鸿滨相信何青屏说的话了,她急眼时,真会用剑伤人。 男人们来不及细赏,各自拾起一把烧旺的柴火,学叔叔弯下腰,朝蛇群迎去,接近到只有5米,群蛇不但不退,反而蛇头攒动,一条最粗大的五步蛇带头向前游动,朝叔叔发起攻击,紧接着喷出两条毒水,幸亏都有防备,闪避及时,见另外几条作欲喷状,只得集体后退,就一个回合,竟被蛇更逼回来,一时间蛇如潮涌,人似惊蝗。 小洁赶紧上来助阵:“用刀。” “先别砍,鸿滨,把镯子退下来!”何青屏拉着她后退。 张卫兵见情形危急,双手捧起一堆正熊熊燃烧的柴火递给叔叔,群蛇见火光冲天,前进受阻。 这时,鸿滨本能的拉着芮芳跑到外面,把左手伸到雨水中,“快把它拉下来。” 芮芳不及细问,双手握住镯子往外拽,只听鸿滨惨叫一声:“快给青屏!”痛苦的握住手腕。 趁他们挥舞火把吓阻,何青屏把一根竹片抓在手里,摸出麻绳系上,又接过镯子拴在另一头,转身挑着镯子往回走,顺手从小洁手里接过宝刀,左手挑着镯子,慢慢朝蛇群靠近。 惊奇的事出现了,所有蛇都盯着镯子,忘了继续攻击,当镯子挑过前面蛇的头顶,它们立即扭身,何青屏尽量伸直手臂,保持与它们的安全距离,像一位拎着宝刀的赶蛇人。 更奇的是,原本散开的蛇渐渐变成一股蛇流,仿佛都要对灵镯里那只数十万年前的小蛇顶礼膜拜。 后面的人拿着火把直发呆,不知不觉的跟随过去,才惊觉蛇的数量不下百条,清一色的剧毒蛇。 “宝镯!”秦勇在棺材里手舞足蹈,疯了似的发出一连串赞叹,“宝刀!宝镯!”不忘举起相机按动。(未完待续。。) 第172章 共舞 牵引之下,蛇群以镯为中心,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扇形,行至棺材下面,路面凹凸,步伐不稳,灵镯忽高忽低,蛇群随之翩翩起伏,恰似风中舞,何青屏不敢掉以轻心,尽量保持住灵镯高度,同时留意与后面蛇的距离,一旦踩着尾巴,它们受惊四散,谁都无法逃出去。章节更新最快 他头也不回的小声说:“听我说,堵住那个蛇出没的洞,所有东西装包,让勇哥尽快下来,东西不要往下扔,不要发出声响。” “好,还要做什么?”柳正刚听读过无数传奇故事,都不如眼前的离奇,手心攥着一把汗。 见前面越来越暗,何青屏目不斜视:“慢慢把它们引到最里面,刚哥和叔叔跟着我,需要手电和竹杆,那洞口还有蛇出来吗?” “没有,小洁正用木柴堵……包已拿走。”柳正刚和叔叔接过芮芳递的手电。 何青屏苦思脱身之计:“女人不要过来。” “我就在你后面。”小洁打开手电,右手仍提着那把刀。 “真不听话,小洁,你别跟在我后面,秦勇下来了吗?”何青屏见蛇的移动放缓,及时发现前面有一道坎。 小洁回身看:“包放下来了,他正下来。” “如果情况不好,我们掉头就跑。”何青屏稍微加快行进速度,“小洁去告诉秦勇,带着那根长竹子跟来,再带几条细麻绳,三个女的和兵哥就守在洞口。” “不。”小洁转身又说“我先去告诉,滨姐也来了。”把刀递给鸿滨,带着清泉回去。 行至第一道慢弯,何青屏问:“无底洞口有东西围着吗?” “就几块石头,不小心就能掉下去。”叔叔说。 见洞外光线暗弱,何青屏说:“一把手电照前面,一把照我脚。”听见后面脚步响。“是秦勇他们吗?” 鸿滨回看:“秦勇和清泉抬着竹杆过来了。” “听我说,让他们把竹子伸到我左手边,要把这根竹片绑在那根竹子上。”何青屏踩在一块碎石上,身子晃动,蛇群跟随左右飘逸。 “明白了。”鸿滨回头对过来的人说,“都轻点。” “大家退后一点,我先试试灵不灵。”何青屏减缓速度,对灵镯的号召力毫无把握。 蛇阵起了变化,当站定不动,它们迅速围成偏圆。一会儿调成完整的圆阵,中央的蛇尽量直立身子,后面的蛇爬上前面蛇的身子,像一堆越烧越旺色彩灰暗的篝火,争先恐后的吻那只镯子,又像在围绕久违的领袖,群蛇激昂中,甚至有两条蛇跃起后碰触到灵镯。 除了小洁、鸿滨和叔叔,谁都不清楚发生眼前一切的奥妙何在。秦勇似乎忘记抬竹杆来的目的,只有清泉嘴里发出古怪的哼哼,他仿佛也变成一条蛇,内心正在忘情的跟随起舞。 “挺灵的。快来拴上,拿竹子过来。”何青屏已忘记危险,很想把它们带出洞和深山,带进大千世界。 秦勇如梦初醒:“怎么拴?” “在我手前面先拴一道。再在手后面拴一道,这样才不会掉下来。”何青屏愁的是如何收回灵镯,它要是弄丢或损坏。宝刀再值钱,也等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举稳,你们后面也拿稳。”秦勇把竹头靠近何青屏的手,摸出麻绳。 “老公,现在就可以往外跑,你这是要干嘛?”小洁隐隐觉得不对。 “怕我们跑不过它们,只好把它们带到洞口,让它们一起掉下去。”何青屏讲出救急办法。 “啊!”所有人小声惊呼,觉得他的想法匪夷所思,又合情合理,那镯子对蛇能起到催眠作用,它们变成睁眼瞎,稀里糊涂间,真有可能全部掉进深渊。 “别绑了。”鸿滨拉住秦勇袖子,“放了它们!” “老公,放了它们,已经死了好几条了!”小洁拉叔叔的衣袖,“说好的,不再伤害它们。” “屏儿,算了吧,安全离开就行。”叔叔也求情,实在不忍违逆她们之意。 “我也不想屠杀……”何青屏示意秦勇退后,开始慢慢向前移动,“先轻轻放下竹子,小洁、鸿滨、清泉,你们三人先往回走,接着跑到洞口背上包,等我们回来。” “那你们要赶快。”小洁不再执拗,把刀递给柳正刚。 “快走!我再带它们走一段。”何青屏加快速度,听见一阵脚步声远去,“给我一支手电。”反手接过。 行约10米,何青屏说:“叔叔站原地。”又行至第二个慢弯,“刚哥留下。” “再往前,就是洞口了。”秦勇提醒。 “你留下,见我跑,立即招呼他们都跑。”何青屏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只能有多快跑多快。 “好。”秦勇又跟随几步,实在舍不下奇观,“真尼玛的过瘾!” 何青屏微微一笑,心说是过瘾,等于跟死神玩大小,幸亏只有一个洞钻出蛇,否则全部输给死神。 隐隐看见前方洞口的石头,何青屏对虔诚的它们暗暗致敬,祈求黑暗能带给它们天长地久的安宁,希望有朝一日能回来再看它们,更希望灵镯的主人和所有人一切如意,刹那间,对生命有了一种深刻理解,不管时空岁月相距如何遥远,生命始终对血脉保持着神秘的无限牵挂,越久远,它们越珍爱。 他放缓脚步,待蛇群重新聚集,慢慢抬高镯子,不停有蛇窜起,此起彼伏,又让镯子在空中画一个圆圈,蛇阵立即变成螺旋状,当镯子越转转快,蛇阵旋转速度也加快,如同转动的微型城堡。 “对不起了!”他默念完,突然把竹片往前快速递送,蛇群呼啦一下涌过去,迅速收回竹片,立见蛇阵瞬间凌乱,趁它们发愣,抓住悠到眼前的灵镯。一脚踩住竹片,奋力扯断麻绳,所有动作在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 边往外飞奔边大喊,“快跑!” 洞里立时脚步声大作,何青屏不知道它们将作何反应,只知道自己得赶紧逃命。 秦勇跑动中等他赶上:“在追吗?” “不知道!”何青屏与他跑至第一道慢弯,回头照一下,蛇群如影随形的跟来,觉得它们是想夺回灵镯。 当看见洞外洒进的光线,又见到前面飞奔的背影。接着看见洞口欢呼雀跃的她们,当接近黑棺时,他们跳着一起尖叫,小洁拎着刀迎过来。 “快离开!”何青屏冲她大吼,仿佛整个山洞会立即塌陷一般,见她迟疑,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等冲出大雨狂泄的洞外,他们不约而同的回看一眼,蛇群已蔓延到黑棺下面。不及细想,跟着前面雨衣人狂奔,奔出数十米,秦勇伸手接过芮芳的背包。何青屏接过小洁的背包,担心她手中的刀掉到崖下。 “别跑了,没跟来。”柳正刚跳上前面一块石头观察。 大家收住脚步,回头看水气弥漫的洞口。来路上不见一条蛇,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快穿上。”鸿滨递过雨衣,“不要停留。下去再说。” “哎。”大树下面的张卫兵冲他们喊,众人踏着积水朝他奔去。 “镯子呢?”鸿滨扭身问。 “掉洞里了。”何青屏摸一把头上雨水。 “那我去找回来!”鸿滨扭身往回冲。 何青屏伸手抱住:“没丢,丢了脑袋,也不能丢它。” “它不能丢,你的脑袋更不能丢。”鸿滨给他一拳。 当前面的人上到石堆,只见谷里滔滔洪水拦住去路,柳正刚带头跳进水里,男人们像下饺子的跟跳,小洁也一跃而下,脚下一滑,一屁股坐水里,被何青屏捞起,正想喊鸿滨从石梯下来,又见两条身影落下,定睛一看,竟是鸿滨和芮芳,两人坐水里呲牙咧嘴的傻乐…… 一行人疾行至陡坡前,裤子湿透,全部摘下雨帽,任雨水浇淋,头顶却热气蒸腾,丝毫不觉寒冷,待爬到半山腰,大雨终住,未及山顶,阳光从西边懒洋洋的出来。 “为啥不觉得累?”鸿滨气喘嘘嘘的问。 “你吸进那些蛇的能量,小宇宙爆发。”小洁一手拿着雨衣,一手拄着竹杆。 “到山顶,得给它们磕几个头。”鸿滨望望洞口方向,“讲给别人听,一定没人信。” “我们自己信。”何青屏从屁股后面摸出揉成一团的烟盒,颤巍巍的抽出一支。 “老公,等我们老了,刨不动祖坟了,就牧蛇,房子建在蛇山上,滨姐每天早晨拿出镯子,让它们到草地集合做早操、跳广场舞。”小洁重新整理头发。 “不用盖房子,就以那个洞为家。”鸿滨露出向往神情。 “我看行,带着它们到石堆上晒太阳,讲我们与它们爸爸的故事。”何青屏终于点着那支香烟。 “讲我们怎么偷它们祖辈守卫上千年的宝刀。”小洁抬眼看上面的男人,他们一直边走边欣赏宝刀,觉得它跟自己有缘,用它斩过蛇,也对洞里的生命留下歉疚。 “别担心,他们不会把它掉到下面去的。”何青屏指路边悬崖。 “那肯定的,谁敢把它掉下去,小命也掉这路上了。”小洁看一眼鸿滨。 “对那宝刀有感情了?”鸿滨横她一眼。 “那就把它留下。”何青屏琢磨怎么跟他们商量。 “真的,可惜生日礼物送过了!”小洁觉得要求太过分。 “当是明年的生日礼物。”鸿滨也感觉必须留下,不管她抹不抹自己的脖子。 “真要留下了,我只抹自己的脖子。”小洁笑逐颜开。 鸿滨和他对望一眼,心说自杀还有瘾,没地方讲理去。(未完待续。。) 第173章 丑犄 晚8点,回家洗漱换衣后重新聚集“红色海洋”。。。看最新最全小说 待迟到的何青屏进屋,跟进来的鸿滨穿浅紫色高领丝质衬衫,配一套浅灰色新款西装,卷发高束,玉颈生俏,小洁身穿浅粉色皮夹克,配一条灰白且肥大的牛仔筒裤,两条辫子垂肩,如不是前后脚,几乎无人敢认,与白天在泥汤里摸爬滚打的女人截然不同。 “要参加晚宴吗?”柳正刚玩笑。 小洁指鸿滨:“她说这叫庆功宴,不准马虎。” “刚才是谁抢着穿的?”鸿滨掏出手机,到何青屏右边坐下,“宝刀上的个字出来了,左面为‘丑’,右面为‘犄’,犄角旮旯的犄。” “‘丑犄’是这宝刀名字?好丑的名字!”秦勇想不通。 “听起来丑,过去叫着一点不丑,丑即牛,形容这把刀如牛的犄角,很厉害的。”小洁现炒现卖,套用朱子敬看过图片后的回复。 “难怪你也多了两个犄角。”清泉顺口说。 “聪明,扎两条辫就是受了犄角启发。”小洁把辫子放胸前,“我老公特别喜欢。” 秦勇招呼服务员上菜:“谁看着都喜欢,说说刀是什么来头?” 何青屏点上香烟:“有人知道东吴陆逊火烧连营吧?” 所有人举手,柳正刚不屑一笑:“这都不知道,还算巴山人吗?讲。” “刚才查过,刘备兵败,由张苞和关兴护驾,另由傅彤断后,往白帝城去,走到这附近被吴将丁奉追上,傅彤死战不降,结果壮烈牺牲。”何青屏讲与朱子敬沟通后的结论。 “那是演义。算不得数。”柳正刚诧异的说。 “正因为算不得数,宝刀就有了来历。”何青屏拿起一支筷子,点着桌面,“第一,它是钢刀,与三国时期的兵器吻合,第二,推想傅彤受了箭伤,带领一部分人往深山逃窜,当场并未战死。第三,这种刀必为大将所有,当时刘备身边,傅彤就是大将,另外,这里发生过的著名战役只有刘备打东吴,去彝陵前在这里打过,回来时又打过,算来算去。唯独傅彤最符合。”觉得朱子敬说得有理,只要符合逻辑,一般人追查不出就行。 “过去不是用长枪和大刀吗?”张卫兵问。 “子龙用长枪,后来佩着青虹剑。傅彤也用长枪,带的却是佩刀。”何青屏心说连环画画得最清楚。 “只要是三国的,就有千年历史。”柳正刚豁然想通。 何青屏拍拍手:“现在你们商量卖不卖?” 他们毫不犹豫,齐声喊卖。数芮芳的声音最高。 “不卖怎么办?不可能把它化掉,一人分一砣废铁。”张卫兵讲明要害。 “准备卖多少?”何青屏追问。 大家一下哑了口,连柳正刚也没了下文。只好大眼瞪小眼。 “屏儿,你直说该怎么办,别跟我们闲扯,扯也没用。”叔叔发话。 何青屏点点头,伸出右手:“卖不卖?” 所有人发懵,秦勇喊:“单位是什么?5千还是5万?” “50万。”何青屏喊出收购最高价,连近千万的画,也只出价不到10万。 有人惊呼,有人怀疑,芮芳心算快,高兴得拍一掌桌子:“一人能分8万呢!” “真能卖这么多?那肯定卖。”秦勇虽然舍不得,终觉8万比一砣废铁实在。 “别忘了当时的约定。”柳正刚喊一嗓。 “对的,你们六个人,分七份,七七四十九,每份7万,秦勇和清泉功劳最大,一人多分2.5万,剩下3万,其余人均分,这是我的建议。”何青屏不想看见大家扯来扯去。 “那你们呢?”清泉嚷,“你们去了三个人。” 何青屏冲他说:“别管我们,就管你们自己,卖就举手。” 秦勇和清泉犹豫一下,见其他人对自己多分无异议,跟着举手。 “什么时候去申市?”柳正刚问。 “去申市,还得掏路费,买家在你们面前。”何青屏朝左边呶嘴,小洁已笑靥如花,“所以我们就不分。” 清泉正叽咕,其他人盯着小洁,秦勇想起那把古剑:“小洁,你又要留下?” “不行吗?左手牛刀、右持短剑,江湖匪号‘蓉儿她娘’。”小洁挨个指他们,“卖还是不卖?” 大家又齐声喊:“卖!” “卖,就把刀递过来。”小洁虽心疼50万,也深知不是亏本买卖,那几块红绿宝石就值不少。 清泉从座位旁拿起一只装米的白布口袋:“你收它最好,今后还能看几眼,别人要收走,都没地方看。” 小洁起身接住刀:“你就说过这么一句动听的。”翻看袋口,看一眼刀,“喝完酒,把银行卡号都留下,别给错了,这把刀将成为何家镇宅之宝。” “小洁,我那份钱不要了,但每年得给我玩几天。”叔叔见小洁收走,内心一宽。 “叔,你玩多久都行,钱你照拿,对婶瞒不瞒报,你说一声,大家好统一口径。”鸿滨笑嘻嘻出主意。 “还是鸿滨想着我,给她报5万,都记好了。”叔叔挨个提醒。 鸿滨对小洁说:“看把你得意的,‘牛刀’都来了,那只‘鸡’在哪?一直对我心怀嫉妒,看不得我戴这镯子,现在高兴了。” “那是……”小洁无暇争吵,把刀放桌下偷偷抚摸和欣赏,咯咯地笑出声。 “刚才正说这镯子,屏哥,它得值多少钱?”柳正刚问。 鸿滨伸出食指:“这都不一定卖。” “1百万。”秦勇问,见她摇头,“1千万!”见她仍摇头,“不会吧!” “那你们觉得值多少?1个亿也没地方买,地球独一份。”鸿滨把灵镯价格从500万飙升到1个亿,没觉得上涨过快。 “反正无价,真要论价,就没意义了。”秦勇对灵镯早就口服心服。 “说得对,它才是何家的护身符!”鸿滨又瞟小洁,见她根本不听闲聊。 “你得请两个保镖,还得给它保险。”柳正刚说。 “你倒提醒我了。”鸿滨很郑重。 “它是多少钱买来的?”清泉问。 鸿滨哈哈大笑,看一下何青屏:“是他骗来的,当时以为就值几千块呢。”心想真没问过,不超1万,就跟捡的一样。 “一下捡1亿!”清泉吐一下舌头,“1亿元的黄金,扛都扛不动。” 小洁把刀立在腿中间:“那傅彤真是的,应该把枪一起放在棺材里,我就武装到牙齿了。” “他拿什么放?自己都死了。”秦勇接过话,“屏哥分析有道理,那一箭并未射在胸口,而是肩膀位置,就左肩的骨头是碎的,再就是傅彤个子挺高,脚抵住棺底,腿还弯着,应该有一米九左右。” “2米的死人也没用,同样被你骚扰,屏哥指挥蛇才是一绝,比欧阳峰还厉害,要不是亲见,谁说,肯定上前扇他耳光。”柳正刚想起当时情形,仍打个寒颤,“这镯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等鸿滨解释一遍,他们直摇脑袋,冲着服务员喊拿酒,芮芳也表示要一醉方休,正上菜,同时两只手机响,鸿滨看过号码接听。 小洁也掏出手机,见是小梅:“……饭还没吃,差点累死……记得什么……你真行,一共取出一件东西,你就要1百万,去抢……柯儿怎么了……啊,要在店里当兼职……那得跟她妈妈商量……她在吗?让她跟她妈妈说话……对。”把手机递给芮芳,对何青屏说,“被贼惦记上了!” “旁边还有一个贼呢。”何青屏知道鸿滨正跟贝蒂通话。 鸿滨放下手机:“贝蒂挺厉害,两天出货三件,共200多,明、后天打款,还不算最重要的,她爸找了一个导演,她先跟导演简单聊了一下,说等我们回去,接着再聊,如果节目好,尽量安排黄金时间段。” “以为不弄了呢,谁来负责?”小洁的心早已回到凤凰城。 “还能有谁?你。”鸿滨把头伸过来,“不让你做广告,你就一起接洽,提要求,照看好那些孩子,让贝蒂配合你,这总没问题吧?” “谁知道有没有问题,老公,你看呢?”小洁对回申市提不起兴趣。 “又转回去了!”他对鸿滨说,“千万别让小洁做太多的事。” “哎呀,我知道了,有你帮她照看着,到年底,这种机会完全是挤出来的。”鸿滨招呼服务员拿瓶红酒。 “算了,不想原来的事了,看那些孩子份上。”小洁探身问,“凤凰城总要先回的吧?” “来不及,把这件事办完,你们今年就休息。”鸿滨见芮芳打完电话,“柯儿到时先上我们的节目,她先在凤凰城呆一段时间也行。” 芮芳看看小洁和何青屏:“我就怕给小梅姐姐添麻烦。” “不麻烦,还能给小梅做个伴,那边房子大,我一直担着心。”小洁劝慰,心想不知道哪天能回去。 “柯儿说舍不得小梅,急得直哭。”芮芳从来没发现女儿这么贴人。 “就依她自己的想法,愿留就留,愿走就走。”小洁扭身问,“到时车怎么办?你开你的先走。” 鸿滨和他都愣住,心说总不能用大车拖着小车走吧。(未完待续。。) 第174章 后院 秦勇举手:“免费司机在这。。。” 其余人跟着举手:“免费坐车的在这。” 叔叔说:“都挣到钱了,搭便车,还没其他事,就让我们跟去。”对热闹从不拒绝。 “关键五个人正好凑一辆。”柳正刚补充。 小洁见叔叔发话,拿筷子敲碗:“说好了,不管你们哪一辆,不能半道挤我们车上。” 他们赶紧保证,芮芳可怜兮兮的说:“可惜我有事!” “你去,也没地方坐,只能我抱着你。”柳正刚说。 “爬,真要去,小洁会让我坐他们的车。”芮芳知小洁心肠软,尽管砍过蛇。 “那肯定。”小洁转念想不对,不管是谁,都不能坐同一辆车,叔叔都不行,幸亏她有事。 鸿滨见何青屏微笑不语,拍拍桌子:“只能住宾馆,除了出去玩,吃饭不用管了。”心想叔叔去是没办法,这么多人挤在“藏堡”,跑到楼上动这动那,定然别扭。 何青屏端酒杯站起:“本来要准备两间客房,没来得及,明年肯定可以。”与他们一一碰杯。 他们提议第二天便走,反是鸿滨反对,说自己刚来,连气都没喘匀乎,大家觉得确实过分,一致赞成后天出发,因人多,小洁一时忘却回申市的顾虑。 看完电影回到家,不见白姐影子,汉堡见到她们,激动得想跳出围栏。 柯儿从厨房拿出两根骨头扔给它,回屋嘟哝:“给她工资,就为守家,东跑西颠,连狗都不如。” “瞎嚷嚷啥,别人是厨师,又不是打更的,空荡荡的。成天陪着一天狗,是我也跑。”小梅把塑料袋里的米饭倒进锅里,又拌进一些剩肉,点着火。 “不干活,翘着二郎腿拿钱,换我就能守住。”青青说。 “多好的工作,不知道珍惜。”小丫看锅里,“温热就行。” 小梅把锅铲递给她,郁闷地说:“早就想把她开了,可谁来看家?他们回来。又得找厨师,没一个省心的,整天就知道往外跑。”把满腔怒火转到姐姐他们身上。 “把他们一起开了?人家在挣钱,得讲道理。”柯儿接过锅铲翻动,关掉火,“每天喂一顿,晚上多喂,我家狗就这样。” “别起锅了,全部热一下。小丫,你们去洗澡。”小梅把饭和肉全部倒入,重新点火。 “你俩不要吵得太晚。”青青拉小丫出去。 “我们那是吵吗?那是恩爱,啥都不懂。”柯儿追到门口。对着背影喊。 “到底会不会说话?是不是想让我反悔?”小梅到外面拿食盆。 “那你就反悔,小姑奶奶我还不侍候,不干破兼职。”柯儿关火,端起锅。“快动手。” 小梅边铲边说:“姓柯的,这可是你说的,兼职你不用干。宁可不卖那破凉粉,如果要干,必须说出秘方,公司有权知道。”用锅铲指着她,“他们要敢管你的其他事,那就另找经理,我也不干。” “第一,我不姓柯,第二,桥归桥,路归路,你是打击报复,他们懂道理,第三,手举酸了,第四……”柯儿早摸透她的脾气。 “四……去死吧。”小梅端盆到外面,又大喊,“都去死!” 汉堡突然对着大门发出呜呜声,小梅把盆放进去:“谁啊?” “我。”话音未落,小门打开,何青榕闪入,“姓白的不干了,我来看看。” “啊!她也没说呀。”小梅不知所措。 “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你又跟柯儿吵呢?”何青榕伸手摸狗。 “逼她说秘方,不然每天要跑三家店,可她宁死不招。”小梅无奈。 “不要跟她斗闷气,给500块,让她回家,水再深,也憋不死鱼。”何青榕见柯儿出来,“不是针对你个人,假如每个人都这样,公司早关门了,我花一天时间找老家人请教,不相信弄不出来。” 小梅心中一动,知道她在逼柯儿:“我忘了,姐夫他们正在巴山,打电话,让他们也问问。” 柯儿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知道何青榕不好糊弄:“问什么问,一没办法,就伸手去求援,笨得出奇,没见我前几天在外面烧东西吗?” “啊!那些灰,是烧出来的?”小梅判断她的表情。 “不烧,哪来的灰?你们联手整我,我不计较,收集草和树枝的灰,就行了。”柯儿心说也不是自己成心要隐瞒,只是权宜之计。 “谢谢宝贝柯儿,也谢谢大姐。”小梅突然眉毛一拧,“我对你太仁慈!” “哈哈。”何青榕不停地笑,上前握住柯儿的手:“现在是节骨眼上,守家的人走了,两家店要开张,小梅担子很重,她是你姐,帮姐姐,理所当然。”打完再给糖。 “她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女人!”柯儿直瘪嘴。 “什么意思?不是女人,难道还是男人?”何青榕心里咯噔一下,细看柯儿神情,的确暗含难以言表的**,顿觉触目惊心,脑海立时浮现沈鸿滨的身影,想柯儿能跟她比吗?她再厉害,也是老弟的女人。 “大姐,别听她瞎扯。”小梅连忙给柯儿递眼色。 “我没瞎扯,再说这院里也不是我一个人在瞎扯。”柯儿说话已不走大脑。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小梅推她进屋,按在椅子上,“除非天下男人死光……那也轮不到你。” 何青榕心里五味杂陈,眼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她们是在玩火,一旦烧起来,连这院子都保不住,得马上跟老弟摊牌,绝对不允许何家因为外来因素走向衰落。 看她们仍你一句、我一嘴,像小两口吵架,何青榕脸色铁青的冲小梅打声招呼,径直开门出去,对小梅能管好两家店更加怀疑,摸出手机,坐车里正想拨,随即改发短信,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说不定会在那三人中引起战争,又能怎样呢?只要能保住老弟打下的江山,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自己的婚姻,一个想法在她心里渐渐形成。 “呵,何青榕居然发短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何青屏见她们凑过来,“肯定来打小报告。” “快看,别是家里有事。”小洁接过看,气得把手机拍他手里,蹦着喊,“我说什么来着?预感……预感真的不好,现在出事了!” 鸿滨莫明其妙的跟着读:“白姐离开了,家里一直没人,很不安全,我马上再找人,另外,柯儿对小梅有那种意思,虽然小梅没反应,但毕竟都年轻,不仅会影响家里,还会牵涉到工作,得想办法让柯儿尽快离开。” 小洁见他们不说话,坐下拿过手机:“幸亏姐提醒!” “滨姐,你的意思?”他觉得她最有发言权。 “呵呵,这倒是立竿见影,那天看那照片,就觉得异样,那柯儿古怪精灵的,刚跟小梅屁股后面两天,就把身上花花绿绿去掉,萌态尽显,娇媚可人。”鸿滨对小洁打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假如小梅真没反应,这事就没什么了不起,按姐说的,把柯儿支开。” “怎么支?吃饭时还说柯儿留那里兼职,芮芳也同意,现在跟她怎么说?”小洁觉得这个弯转得太急。 “终归有办法的。”他抚摸她的手。 “那好,明天柯儿必须离开凤凰城,要不回去一趟?”小洁恨不得马上回去。 “真要回去,事情就复杂了,小梅会感觉到不信任和压力,现在那边非常时期,一件事、两头堵,那边给小梅说清楚,这边让芮芳把柯儿调开,都得你老公出面。”鸿滨嘿嘿笑,“这小梅还真的随我!” “你居然还笑?随你就好?随我们就好?我们有时都应付不过来,她能行吗?能行也不行,一旦失控,事情火烧火燎,一石惹起千层浪。”小洁对她的反应大为不满。 他抱住小洁:“就这件事,滨姐的考虑很冷静。”想过后说,“芮芳要陪男人去省城,上手术台,等于生离死别,让她叫柯儿一路陪同,理由充分,只要口风紧,柯儿便不知道原因,等过了一段时间,柯儿都想不起小梅是谁了。” “那你赶紧打,我这有芮芳的电话。”小洁欲拿手机。 “关键是小梅。”他轻声说,“柯儿毕竟是外人,支开就行,小梅会怎么想?即使她没有柯儿那种意思,也会蒙上阴影,对她应怎么说?” “我来打。”小洁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你一打就吵,这个电话交给滨姐。”他不想她们吵炸锅。 “嗯,我打,对另一个人怎么交代?”鸿滨拿掉小洁的手机。 “另外一个人?又不是三角。”小洁愣住。 “她说的是何青榕,我打,她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他说。 “她想的什么?”小洁更发愣。 “她觉得小梅干不好,所以会动别的心思,先招安。”他盯着手机。 “还真是,换了我也怀疑小梅,连个柯儿都处理不好。”小洁心里愈发焦急。 “处理不好怎么啦?小梅真要喜欢柯儿,那我们就成了瞎操心,凭小梅的性格,谁拉得住?我比谁都清楚,女人喜欢女人,比喜欢男人更执着,所以就阿弥陀佛吧,但愿小梅没真动心。”鸿滨觉得互相真喜欢上了,那就随她们去。 “我就爱他,只喜欢你。”小洁突然改变态度,“不争了,不然又打架。”(未完待续。。) 第175章 煽动 “先打给姐。[]23us看最新最全小说”他拨通,听一阵唠叨后说,“……没那么严重……这么跟你说,那两家店你别惦记……别喊,知道你良苦用心……现在人手紧缺,不是人手多余……到底听不听我说……你不知道我们在忙什么,以为只刨坟,工作越来越多,手头这些事与餐厅相比,真顾不来……对的,两家店送给小梅当嫁妆,失败没关系,人培养出来了,你的工作主要是第一家店和‘盛夏之滨’,还有就是爸妈……暗中帮帮小梅……这个我始终支持,就一句话,不离,不进‘盛夏之滨’……有了新欢,也得搬出去……住哪,到时再说……嗯,拜拜。”手一摊,“解决了。” 小洁转忧为喜:“死老公瞒着我送嫁妆。”对姐进住“盛夏之滨”略微担心,又想不出更好办法。 “送两家店,看把你美的,做事不是砍蛇,一挥两断就行。”鸿滨见她瞪眼,笑道,“姐住最合适。” “万一跟小梅闹矛盾呢……算了,给芮芳打。”小洁拿过手机给他。 “放心,闹不起来。”鸿滨拍胸脯打保票。 “小洁,你别担心,如果常回去住,就让她搬。”见鸿滨大方,他倒觉意外,感觉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这个电话倒不好打。” “照直说,让芮芳起急,柯儿离开就板上钉钉,走,我们上楼给小梅打。”鸿滨起身。 “听他跟芮芳打。”小洁拉住她。 “就让他们说两句悄悄话。”鸿滨笑。 “更不行。”小洁直摇头。 他示意她们别走,转悠一圈正想拨,想起什么,把手机给小洁:“她方便后我再讲。” “老公真细,怕人家老公听见。”小洁乐。 “说不定早分居了,跟一个病怏怏的人怎么睡?”轮到鸿滨摇头。[.超多好看小说] 小洁拨通,响七、八声后声音过来:“……是有点事,说话方便吗……你到客厅。让我老公跟你讲。” 何青屏坐下:“……打扰了,你们哪天动身……听了别着急,有关小梅和柯儿……不是,我姐来电话,发现她俩有点不对劲……怎么说呢?就是小姑娘间互相喜欢,担心不可收拾,所以第一时间跟你商量……别急,更不能声张……你给柯儿打电话,让她与你一起到省城守护……别乱想,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活跃……对。怕万一不管不顾……切记,只提她爸爸,别的什么都不要问……拜拜。” 小洁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该你打了。” 鸿滨看时间:“快11点了,会不会睡?”正欲拨,偏头一想,“用给小梅打吗?属没事找事。” 小洁随即会意:“老公,你说打不打?” “估计芮芳也在打,滨姐考虑周全,不要惊动小梅。我们别露马脚。”他说。 “那就明天,一起吃饭,看芮芳跟柯儿谈的怎么样。”小洁始终不放心,“请姐给小梅找个男朋友?” “千万别。刚弄走一个柯儿,再弄个男人,工作受不影响不说,还把她限在凤凰城了。”鸿滨赶紧反对。 “那准备让她上哪?到底什么意思?”小洁立即感觉有诈。 “你就把想法说清楚。能行,大家一起支持。”他催促。 “以为我不想说清楚?不过为时过早,下个月……”见小洁不依。她只好说,“前几天到一个地方吃饭,餐馆老板进来陪酒,说正找下家接手,我见生意挺火爆,有些不信,老板才说在别的生意上亏损严重,愿意出售后续三年租赁合约,再加招牌和无形资产。(.好看的小说)” “啊!刚卖奶粉,又惦记餐饮,你有这么多钱吗?”小洁恍然大悟,她一直在打小梅的主意。 “一家餐馆需要多少钱?1千万?2千万?那套医书就够了,给你们提前打招呼,我爸过几天也到申市,好好配合,把钱弄到手。”鸿滨哈哈笑。 “你还贼心不死啊,非得把我们都折腾到申市去,老公他不愿意在那生活,难怪对姐进‘盛夏之滨’,一点没意见!”小洁感觉一片阴云正笼罩。 “小洁,别急,听她慢慢讲。”他摸她胸口。 “死妮子,我告诉你,那我是为谁?是为何家、夏家和沈家,让三家真正联起手来,现在是散沙一盘,听我说。”鸿滨按住小洁的腿,“你老公不愿意干,就写书,坐阵中军,当摔手掌柜,让他充当成功女人后面的男人,这是一,第二,做奶粉原本打算挪用古董的钱,出来前一天晚上,跟爹请安,顺便聊了聊奶粉,人家居然兴趣盎然,说要做就做好;第三,‘藏堡’是十年租期,意味着我们再干十年,租期什么时候到,我们什么时候隐退,我们才多大?过十年,你老公正壮年,你也就我这么大;第四,不用两头奔命,把凤凰城全部交给姐,同样算大后方;第五,小梅和雨新正嫩,等我们退了,由他们接手。夏冰洁,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样都合适,关键是我们都在一起,你们走后,我一个人呆在楼上,恨不得撞墙。” “哎哟!你已经撞到下个世纪去了,老公说了算,他不同意,你规划一千年,那也是你的事。”小洁依旧信心缺缺。 “小洁,得承认她挺能煽动的,我都怦然心动,一颗心在复苏。”他给小洁一支香烟,再点上,“刨祖坟,表面是把东西刨出来,其实是在埋葬一些旧东西,包括意志消沉、陈旧观念、人生困惑,刨到今天,那些蛇最终让我抛掉最后的内心尘垢,为什么呢?因为真正面对过死亡,并且不是骤然之间的事,看着它们起舞,我的心也在舞,在与过去说再见,决定不再刨坟,我们经历了这种生死考验,彼此更加信任和依重,今后不管遇上什么事,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像现在这样开诚布公和齐心协力,危险都超不过今天下午,打拼,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切消亡,是要发扬光大,用更多的东西来回馈。” “完了,老公已经被洗脑了,不过,她说的是在理,小梅也会高兴得蹦起来,我更心动,只是不想看见那把宝刀再出鞘。”小洁抱住他,“真不刨了?” “不会总有豁嘴岭和黑棺材的。”他觉得已把未来看清,就是不再想象未来的样子。 “老公,你今后指哪,我们打哪。”鸿滨把老公前面的“你”字去掉。 “准备找你爸要多少钱?”小洁想起最要紧的。 “全部家当。”鸿滨得意的笑。 “兵谏啊!”小洁愕然。 “是禅让,我爹到了下狠心的时候。”鸿滨说。 “那他们干嘛?”小洁问。 “这样的房子再弄两套,让他们换着住,申市也弄一套。”鸿滨露出最后的底牌。 小梅从浴室出来,看沙发上接电话的柯儿仍光着身子,摇摇头,关掉顶灯,钻进被窝,柯儿的话也钻进耳朵。 “……那真不错,一下挣这么多……怎么突然跟我聊这些?先前打电话都没提……啊!不是有医生和护士吗?还有你……不会这么严重吧……哦……知道了,那我尽快……嗯,妈你别担心,动完手术就没事了……好,拜拜。”柯儿把手机扔沙发上,坐那发呆。 小梅仍然不敢相信,撑着坐起:“你要走了?” “你终于解放了!”柯儿躺下。 “谁病了?”小梅问。 “还能有谁,我爸一直有病。”柯儿不想说话。 “要动手术?”小梅抱着棉被下地。 “你好烦哪,肾病,要换肾,不动手术怎么换?”柯儿背转身。 “手术刀又没在你……很危险?”小梅给她盖上。 “我妈怕万一,我就见不到我爸了……”柯儿啜泣。 “那怎么突然就要动手术?”小梅抚摸她的背。 “什么叫突然?原来钱不够,你姐借给我妈钱了。”柯儿翻过身,觉得她实在笨得可以。 “是今天刚借的?”小梅心生怀疑,大姐前脚走,这边柯儿就要走。 “有没有完?借好几天了,并且我妈跟着你姐夫又挣着一笔钱。”柯儿任她用手抹眼泪。 “跟我姐夫?他们不会……”小梅起身吼。 “想哪去了!说跟着一大帮人上山,找到一件宝贝,就分到一些钱。”柯儿裹着被起身。 “这个呀,我们打电话过去时,他们就在一起吃饭,我姐说只找到一件,这次收获不大,找她要钱,她不给。”小梅把心放进肚子里。 “你又没跟着上山,凭什么要钱?我妈说幸亏你姐。”柯儿躺她腿上。 “我姐就菩萨心肠,换我,肯定不借你妈钱,凭什么?好歹也算情敌。”小梅故意气她。 “都是上个世纪的事,算哪门子情敌?我妈就算回到二十年前,也争不过你姐,何况我俩这种关系。”柯儿以牙还牙。 “我俩什么关系?不看你要走了,真想把你扔到楼下去,夏家女将英勇无敌,跟你挨不上。”小梅突然有点舍不得。 “你倒是幸灾乐祸,巴不得我早点走,把话撂这,你躲不了清静,这一辈子也别想清静。”柯儿爬进来看着她,撅着嘴,一副你如果不信,就试试的样子。 第176章 殊途 第二天中午聚餐,唯芮芳没来,早晨给小洁打电话,说当天就带男人去省城,与柯儿直接在省城碰面,小洁知她提前行程,主要是为女儿,悬着的另一块石头落下。。 “表嫂给了我300块,说这一顿是我们集体请,她也该出一份。”清泉把钞票压在杯子下面,“她还说跟你们都结清了,把借条当我的面撕了。” “哎哟,昨晚忘了这事。”何青屏摸屁股兜,把手机、烟盒放桌上,最后掏出一砣皱巴巴的纸,“不知还能不能看清。” “借条怎么变成这样?”鸿滨抓到手里,慢慢抚平展开,“还能看出字,否则当清泉的面撕,你也交代不清……何青屏,你穷得连张纸都买不起!”举着纸突然站起来。 “当时没纸,只能用它。”他拉她坐下,被她摔开。 “这是我写的情书,是给小洁的诚意,你就这样对待?还要当着我的面撕,太过分了!”鸿滨的眼泪说来就来。 “我说滨姐,别上纲上线,好吗?”何青屏为一时疏忽追悔莫及。 “上纲上线?你借给人家钱,我不说什么,可你用的是什么?一面是我的情书,一面是初恋的借条,要是没纸,就写在床单或墙上,要撕,只能把墙拆了。”鸿滨骤升分贝。 “到底怎么了?借钱,我在场,没什么初恋不初恋的,相当于那座铜器的预付款。”小洁大惑不解。 “你被他蒙在鼓里,换了别人,那件东西,他会出4万?这背面你看过吗?”鸿滨不依,递给小洁。 小洁看过后笑:“说得这么肉麻,完全不是沈鸿滨的风格。”见她怒目横眉,赶紧说,“当时我哪有心情看。是看他收起一张纸,也知道是你的留言,就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长这么大,我给谁道过歉?连我爸妈也没得到一句,你们倒好,把我的道歉当屁股纸,还得撕掉,我成什么了?成了初恋的垫脚石,从今往后,她的事。谁都不许管。”鸿滨把战火蔓延。 “怪只怪清泉不会传话,清泉你可真是的……”小洁边说边递眼色。 众人见状,稀里糊涂的一起数落,清泉莫明其妙的看着鸿滨和小洁,不知道怎么把她们得罪了。 “别激动。”何青屏起身抱住鸿滨,“为了弥补我的过错,给你写十封情书,算十份道歉信,行了吧?这……借条必须得撕。” “我不吃了!”鸿滨推开他。 “看吧。昨晚都白谈了,芝麻大点事,要弄得风生水起,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小洁把纸递给清泉。“你看一下,这么多人作证,它就是芮芳的借条,原本说改一下。后来没改。” 清泉像拿着一个烫手山竽,撕不是,不撕也不是。问叔叔:“我怎么办?” 叔叔想明白鸿滨生气的原因:“有机会给芮芳讲一声,没必要专门提醒撕掉,不管上面写着多少钱,青屏不会赖帐,鸿滨是赖帐的人吗?” 秦勇起身对鸿滨说:“芮芳一直就小里小气的,即使是200万,你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清泉终于回过神:“她只是提到这张借条,是我说撕了算了,下次我不再乱说了,一句话能惹出这么大的事!”委屈的是所有人都冲着自己。 “姓沈的,让清泉撕了,我俩不但扯平,还欠你的,跟老公一起写道歉信,总该满意了吧?”众目睽睽之下,小洁不愿看见继续出洋相。 “这还差不多,吃完饭,回家就写。”鸿滨指一下清泉,“拿到外面去撕,10万都送了,还惦记一张借条,真是的!”见柳正刚陪着清泉起身出去。 “是我让芮芳一起上山的,她当时都准备上车了。”小洁顺嘴顶一句。 “你就爱管闲事。”鸿滨似笑非笑。 “话说清楚,是谁让我管闲事的?木识丁、柯儿的事,还管不管?别眉毛胡子一把抓。”轮到小洁急眼。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凡是跟你老公有关系的女人,一律挡驾。”鸿滨点点何青屏的脑袋。 “切,昨晚还让别人说悄悄话,今天就死揪着不放。”小洁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的胳膊总往外拐,告诉你,他表嫂只要开口,你老公100万都借,你没看出来,我看出来了,让他们说悄悄话,是想试探他们,看会不会暗渡陈仓。”鸿滨已是口无遮拦。 何青屏勃然变脸:“你有点太过分了,是的,她有事,我会帮,但没你说的那么龌龊,别把人一棍子打死,你爱吃不吃,不吃就走!” “我偏不走,偏要大吃大喝!”鸿滨哼哼两声。 “你不走,我走!”何青屏示意小洁不要阻拦,走到门口,又朝劝架的秦勇使个眼色,指着鸿滨说,“你记住,你今天伤了清泉,清泉为什么现在才提黑棺,是为了等我回来,他等了我近10年,做人,不一定都按你的原则,我们各有原则,我跟清泉在另一个房间吃。”出门奔卫生间去。 “叔叔,你跟她吃吧,教育帮助她,我也过去吃。”小洁拿起手机,“说不定清泉在厕所里哭。” “鸿滨,我们都坐下,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叔叔向欲追的鸿滨打手势。 “叔,是我错了?”鸿滨大声问。 “据我知道,青屏和清泉一直从小学同班到高中,这屋里坐的每一个人,都很亲,打归打、闹归闹,多少年了,都彼此牵挂着,不能因为一张纸,即使是张金纸,就把所有事情都反到背面去,青屏借这次上山,暗地里在帮大家。”叔叔看到强硬鸿滨的另一面。 “我们都清楚,最后想他有钱了,就当打土豪、分田地了。”秦勇给叔叔点上烟,“这次,你们帮了我们大忙,兵哥。原来的房子要给儿子结婚用,正准备去租房,刚哥,前几年做生意,赔掉所有的钱,一直没缓过劲,清泉,离婚后净身出户,连摊位都租不起,我想买台黑车拉客人。却凑不够钱,芮芳,更不用提了,省吃俭用十多年,当着我们哭了好几次,说对你们无以回报,只能让柯儿记在心里。” 鸿滨的眼泪又挂在脸上:“叔,我没想到过这些,你去让他们回来。我给大家道歉。”才明白这跟小洁抹脖子是差不多的性质。 “不用道歉,话说清楚就行了,等我一会儿。”叔叔往外去。 “我们这是小地方,小有小的好处。大家都熟,鸿滨,你是不习惯,时间长了。就明白了。”闷声不响地张卫兵说话不硬不软。 “这回是真闯祸了,他都可能不要我了。”鸿滨走到门口看。 “不会的,上山那一路。他对你照顾得多周到,看得我们都眼热,才发现屏哥对女人是真好,还悄悄跟芮芳开玩笑,说她没福气,她说读书时一点没看出来,屏哥是重义又重情。”秦勇也到门口。 “谢谢你们,是我不好。”鸿滨诚心道歉。 正说着,小洁跟叔叔过来:“他们马上来,正跟清泉说话呢,这会你别碰我。” “我知道错了,等会我道歉,你帮我喝酒。”鸿滨搂着她往里去。 下午,凤凰城火车站停车场,小梅坐车里陪柯儿闲聊。 “大不了,有钱后我也跑到美国去。”小梅不停地擦着中控台和方向盘。 “大不了?还有谁跑到美国去了?”柯儿按住她的手。 “跑美国去的人多了。”小梅一怔,含糊地说。 “不管跑到哪,昨晚你没跑了,我们已洞房花烛了。”柯儿窃笑。 “我求求你,千万留点矜持,当上明星之前,别动不动的不穿衣服,这就是我对你的希望。”小梅承认昨晚让她摸了两下,不为别的,就为好好的让她离开,再说关键部位没碰着。 “切,全脱?除了我妈,也就是你,以为谁都能看见我的风景,发誓为了你,保持身子干净。”柯儿欲抚摸她的手。 “光天化日的,别瞎起劲,受不了,想想怎么侍候你爸。”学校有好几个男生追过自己,小梅觉得那不是爱,之前柯儿死缠烂打,也认为那是胡闹,昨晚被她安静的握着,终于有了被人爱抚的感觉,才发现她是真的爱着自己,幸亏后来没有失去控制。 “你就一点不留恋?”柯儿的眼泪又打转。 “友情我留恋,其他的不存在。”小梅硬起心肠说,“别把心思放我这,不可能有回报,放在事业和粉丝身上,放到某个男人身上,只有这样,我也许会经常回忆这段日子。” “白眼狼,你就不能跟滨姐讨教一下……对,我向她讨教,怎么把你变过来。”柯儿灵光乍现。 “少胡思乱想,养足精神,路上够你摇晃的。”小梅顺着她的思路,回到自己曾想过千百遍的老路上,滨姐怎么可以当男人的?那她现在是男人还是女人? “要不你送我去?就不摇晃了,省城又不是很远。”柯儿近乎央求。 “火车马上进站了,我的身子也需要干净,不然要被男人嫌弃的。”小梅心说送到省城,不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事,再说也走不开。 柯儿“哇”地一声大哭,挡开她的手,突然打开车门:“我走了,你别下来,只要你脚沾地,我就不走了。”当门关上,柯儿冲她挥一下手,擦完眼泪肩上包,头也不回的往入口而去。 小梅望着她的背影,“哇”地一声也痛哭起来,心里连声说着对不起,深知柯儿不是自己的未来,但她让自己第一次体验到被爱,假如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是有可能接纳她的,但周围人头攒动,其中多半是男人,尽管自己喜欢的男人不在其中,相信很快就会出现。 当传来火车进站的播报时,她发动车,付过停车费,迅速汇入车流,与那位小丫头背向而驰。(未完待续。。) 第177章 换将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12月中旬。 “休闲一夏”2号店窗口前排着小长队,大多是附近的上班族。 “你到底要几串?”一位身材匀称的女人问同事。 “2串少,3串又撑,这玩意儿纯粹招惹脂肪的。”丰满同事抱怨。 “那就3串,吃不完,帮你吃。”匀称女人对里面师傅说,“6串,鲜辣和微辣各3串。” “带走吗?”师傅从旁边接过6串,在两只金属盘里翻动沾酱。 “嗯,套上4串就行。”匀称女人递进20元,接过4串套着细长纸筒和2串金黄挂红的土豆串。 “老公,你要几串?”排在中间的小洁问。 “尝尝鲜,1串香辣。”背着包的何青屏窥探人满为患的店里。 “我要3串,也学她们在路边吃,可惜没凉粉!”小洁早乐开花,想不到小梅的两个招牌小吃这么抢手。 “3串吃完,有凉粉也吃不下去。”他见有的顾客拎着塑料袋出来。 “我战斗力超强,要有,就要两份2块的。”小洁踮着脚尖看窗户里面,不见小梅身影。 “最小的碗都得3块。”他听小梅吹得神乎其神,说生意好得能瘫痪半条街。 小洁见前面还有三位,“看到她了吗?可能在3号店。” 这时,一辆白色宝马停路边,下来的赫然是张松,他朝从另一边下来的丰腴女人招手:“要吃,你自己排队。” “还要排队?你去买,看他们要不要你排队。”那女人屁股上包着一条黑色短裙,上穿白色夹克式羽绒服,脚下一双艳丽的超高跟皮鞋。嘴唇红得跟鲜辣酱似的。 “我也得排队,规矩。”张松伸手扶住她。 “谁定的?你定的,你就改。”那女人瞟一眼长队。“生意真的挺好的!” “我不敢改……哎!你们站这干嘛?”张松的手突然一松,那女人一个趔趄。 何青屏见他们相映成趣。不禁笑着迎上前。 小洁笑得已蹲在地上:“张老板,别来无恙呀!” “回来不打电话,过来也不打电话,走,快进去,这队有什么好排的!”张松握住何青屏的手。 “张松,你讲不讲道理,我吃就要排队……”那女人边说边拍他肩膀。 “赶紧闭嘴。不然哪凉快哪呆着……”张松撂下她,走到门口高喊,“夏经理,来人了。”招两下手。 “我说张总,来人就请进,我出来有什么用,又不是盒饭。”穿着蓝色西服的小梅冲出来,“不就你的野蛮女友吗?上次见过……”顺着张松目光,扭头一看,“妈啊……”眼泪已打晃。 “堂堂经理。别哭鼻子,小洁,别买了。小梅,快去交代一下,出去吃。”张松摆脱那女人的纠缠。 小洁过来搂住小梅:“我又不是你妈,见面就乱叫……怎么又黑又瘦的?” “还好意思问?你们再过几个月回来,我就真成老干妈了,用火熏过的。”小梅支着她的肩,“你怎么返起古来了?申市那边流行辫子?这不成心气我嘛!” “怪那个蛇婆婆,非得说扎着好看,一扎。就改不回去了,也不叫哥。”小洁觉得鼻子发酸。 “他也没叫我。”小梅撅一下嘴。回身对张松说,“就在自己家吃。钱不是大水冲来的。” 张松赶紧说:“那好,土豆管够,这人跟着沾光,不用排队了。”拉着那女人往里去。 小梅把何青屏推到前面:“带什么礼物了?”边走边问。 “忘了,走得急。”他说。 “那有你们这样的,不见礼物,不许动筷子……和嘴。”进到里面,小梅冲小丫招一下手。[.超多好看小说] “那有你这样的,见面就要东西,只要土豆串,等会出去吃。”行至尽头转弯,来到一间宽敞办公室门前,小洁说,“张松,你够气派的,这么大?” 张松给他们递烟:“不是我的,人家夏经理的,我在3号店。” “这房间本来就大,又不能锯掉一截。”小梅伸手取何青屏背上的包,“姐夫,我得先检查。” “礼物在后面。”何青屏把包给她。 “包只能背在后面。”小梅跟进来的小丫说,“五串小土豆,别的啥也不要,最辣的。” 小丫过来拉住小洁的手:“我记得你是小洁姐,你好漂亮啊!” “你是小丫,我手机里全是你们的照片,只要土豆。”小洁跟出去的小丫挥挥手。 “还说没有,这是什么?”小梅从包里拿出两只精致的方盒。 “这是给张总的。”小洁说。 “看看总可以吧。”小梅打开一只,“他也配戴这种东西!” “我什么都配。”张松见是一块金表,“哟!真给我的?” “还有你女朋友,情侣表。”小洁把两只盒子一起递给他。 “张松,这么贵重的东西,能收吗?”那女人拿过一只。 “你喉咙都伸出手来了,还假装问能不能收,但愿你对得起这块表。”张松深知用不着客气。 “说话能不能婉转点?介绍一下呀。”那女人不以为意,边打开边说。 “不用介绍,自然就知道了。”张松抬起手腕,跟她的表凑一块比较。 “哎,真没我的礼物?过分哟!”小梅见包里东西挺多,没一样像礼物。 “想要什么?等会直接去挑。”何青屏笑。 “把商场给我也不要……滨姐呢?不会在后面吧?”小梅起身到门口,迎头撞上拎着大包小袋的何青榕,“见到滨姐没?” “见到了。”何青榕堵住她。 “在哪呢?”小梅往右闪。 “我后面。”何青榕擦肩进屋。 “啊!”小梅蹦出去,搂着眯眼笑的鸿滨进屋。 “比你姐有良心,总想着我。”鸿滨把袋子递给小洁。 “就觉得不对嘛!”小梅拉出转椅给鸿滨坐,接着坐她腿上,“你俩干嘛去了?” “你姐夫说小梅劳苦功高,一定要把她的嫁妆弄得像模像样,所以跑了趟商场。”鸿滨用脸颊蹭她的脸。 “别逗我了,有礼物就行。”小梅转身看。 “全是你的,你自己来看。”何青榕指袋子。 “就知道全是衣服,没劲,关键没机会穿,天天烟熏火燎的。”小梅大失所望。 “看完再说,小梅要是不要,全给小洁。”鸿滨笑问张松,“喜欢这手表吗?” “还用问吗?你没看她六神无主的,眼珠子都掉表里去了。”张松猜测他们搞突然袭击的目的。 “嗯,那就谈点正事,老公,你来说。”鸿滨见何青屏摇手,摸出手机,点开递给张松,“先看,看完再提问题。” 张松莫明其妙的翻图片,越看脸色越紧:“这谁开的?” “从明天起,就是我们的,上下两层,差不多4千平米,现在的问题是,预计总投入1600万,你入股吗?但最多只能20%。”鸿滨进入工作状态。 张松问何青屏:“你对餐饮不是不感兴趣吗?” “时代在变,鸿滨喜欢啥都碰,再说人家现在是富婆,只能由着她,换别人,别说20%,1%她都不肯。”何青屏讲明背景。 “20%,得300多万,我没这么多现金,想投也不行!”张松犹豫。 “不用你拿钱。”鸿滨瞟一眼那女人,“在我这,你又有160万了,明白了?同意,就把你的名字写进去,到时签字就好了。” “投!早知是这样,都不用征求我意见,我就想去申市。”张松立即像打了兴奋剂。 “那好,第二件事,这边三家店具体都交大姐管,小梅出局。”鸿滨憋住笑。 小梅一下蹦老高,把衣服扔沙发上:“凭什么?我哪错了?过河拆桥,也拆不了你们这么快!用一堆破衣服,就把我打发?” “谁叫你是打工的?拆了就拆了,你没地方说理去。”鸿滨重新抱住她。 “我要跟你们打官司,姐夫,你也不管管你这婆娘!”小梅冲何青屏叫。 张松挨个看看,恍然大悟:“小梅,你接着闹,再闹,就走不成了。” “啊!带我去申市……这……小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姐,是真的吗?”小梅的眼泪又在转圈。 “干嘛给你买这么多衣服,沈老板讲究,管理4000平米的大店,需要人人都精神,经理更得气派。”小洁从后面搂住鸿滨。 “哎哟!那你们别这么一惊一乍的,直接说……那小丫和青青怎么办?”小梅有些不舍。 “这得跟张老板商量,还有大姐。”鸿滨怜惜的抚摸小梅黑黑的手背,觉得短发特别适合她。 “何青榕,两个只能去一个,我的意见。”张松表态。 “我也这么想,让一号店的小曾过来管这家店,有合适的,再看。”何青榕事先已跟鸿滨聊过。 “那好吧,让小丫跟去,我来跟青青讲,得给她涨点工资。”小梅掐虎口,仍觉得在梦里。 “没问题,3号店交青青盯着,涨1000块,二个月后,成为正式店长,再涨1000块。”张松为了能脱身去申市,一改抠门习惯。(未完待续) 第178章 同归(结局) 鸿滨和小洁一人拿着两串土豆领头出屋,其余人跟随。[.超多好看小说] 小梅把一只袋子递给小丫:“给你的,这只袋子给青青。” “挺贵吧?”小丫见西装面料很细。 “再贵也是穿身上的。”小梅跟她耳语,见她要叫,“别喊,这两天就得走。” “这里好容易弄顺!”小丫毫无心理准备。 “那让青青去。”小梅刺激。 “别的,你到哪,我跟哪,当初说好的。”小丫激动得发抖。 “我去吃饭,一小时后你给青青打电话,安慰她,只要这边人手够,马上让她过去。”小梅把袋子放进衣柜。 小丫随她出屋:“嗯,那位就是滨姐?真有模样,另一个劲,你俩有点像。” “那是,我得超过她们。”小梅猛然想起柯儿,来到大厅跟几个服务员摆摆手,见门外多了一个人,惊得合不上嘴,“勇哥,你怎么来了?” “哈哈,差点没认出你,他们多一台车,非得让我帮忙。”秦勇说。 “真是的,走哪都拉壮丁,你走了,臭菜叶子没人收,这边早没了。”小梅见张松他们已上车。 “都交给兵哥了。”秦勇说。 “你不干了?对我的配合不满意?”小梅吃惊地问,扫描一眼r8。 “他们非得让我给你当帮手。”秦勇笑。 “你也去申市?”小梅忙问。 “快上车,那边还有人等着呢。”小洁打开车门。 “等等,这台车的钥匙呢?”小梅喊。 “这呢。”秦勇递给她,见何青屏冲自己招手。 “哎哟,看见它,就爱死了。”小梅往车里钻。“滨姐,快说它那不一样。” 一行人进入“潮海大酒楼”包厢,小梅见真有人等着。一位头发华白的老人跟两个女人微笑着起身。 “我给你们介绍。”鸿滨指着张松对老人说,“凤凰城有名的古玩收藏家。张松,在这边也合作,开了几家快餐店,张老板,这是我爸、我妈,那一位是沈氏企业的新任总经理,杨小兵女士。” 小梅顿觉紧张,心想怎么把爸妈请来了。三人行怎么隐瞒?纳闷的是姓杨的名字也带兵,同音不同字,看清年纪在四十开外,才不再乱想。 “青屏,其他的都认识了,那位小姑娘呢?”沈爸指略显局促的小梅。 鸿滨拉小梅到妈妈身边:“这是小洁的妹妹,夏雪梅,就叫小梅,这次主要是来挖她的。” 沈母摸摸小梅的脸:“好英俊哦!一路上,鸿滨把你夸得像朵花。我觉得夸得不够。” “英俊就够了,我不习惯搽胭脂,一搽就痒。”小梅微微欠身。“伯父、伯母,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不是风,是太阳把我们请来的。”沈爸示意她们回座位。 沈母瞟丈夫一眼:“青屏,你叔叔离开巴山时还抱怨,说绿色没看够,刚才转了一圈,又爱上这里了,说都十二月了,还阳光明媚。终于发现有个乖女儿,夸她想得周到。这种话从他嘴里出来,可不简单。” “鸿滨一直惦着。说叔叔年轻时的经历五光十色,退了休照样要四季温暖如春,四个地方轮流住。”何青屏说。 沈爸抬一下手:“青屏,我惦记另一件事,有机会带我上山冒冒险,鸿滨给我们讲那山洞时,羡慕得不得了,大半生在人堆里冒险,却没到大自然中去,发现大自然中的历险,更能让人成熟,这次见到你们,鸿滨是真成熟了,不担心了,就琢磨一个问题,假如这十多年,她一直跟在身边,现在是担心还是放心?真说不准,关键是你们找到一座人与人之间的桥梁,这样一座桥,才能把事业延续到百年之后,在这点上,我不如鸿滨,更不如在座的大家。” “只要有机会,就叫上您。”何青屏说。 “爸,你别谦虚,你做的事,我要做一百年才能完成,说实话,我的志向并不远大,才忙着提拔后起之秀,小洁、小梅、雨新,还有那小丫和青青,也包括今晚即将上电视的青年才俊,青屏和小洁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把事情焐住,不如主动拿出来与人分享,分享越不勉强,越能赢得人心共鸣,才不会给事业埋下太多隐患,大多数事业的没落最初都在人心之间,包括自己的心。”鸿滨说给爸爸听,也说过新任总经理听。 沈爸举起茶杯:“好,对你就一个条件。” 沈妈拍一下他的肩:“别随便要求!” 沈爸握住沈妈的手:“当你有更多的业余时间时,要抽一半来陪你妈,当然,也包括我。” 鸿滨含着泪花到他们身后:“只要你们心情好,随时都出现在你们跟前,直到赶我走。” 沈爸拍拍她的手,喟然长叹一声:“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因为已经看不懂当下,从今天起,沈氏企业的未来就交给你了,做梦都没想到,这一刻,是在从没到过的凤凰城完成的,有阳光作证。” 何青屏带头鼓掌,杨小兵跟随,全桌的人都起立,也包括张松那位懵里懵懂的女友。 夜幕降临,一群女人围坐一楼电视机前磕瓜子,唯独少了鸿滨和何青屏。 “为什么要叫《我们是明天》?叫《我们都是人才》,多响亮。”小梅说。 “都怪你滨姐,她卖的奶粉品牌叫tomorrow,所以非得用明天,别的不行。”小洁把瓜子皮扔筐里,觉得不管外面多好,都不如在“盛夏之滨”舒服自在,皮扔得到处都是,扫一下就好。 “这样啊,幸亏不叫rday,就成了《我们是昨天》,估计柯儿得气死。”小梅把一只扒过皮的芒果放碗里,再放一把叉子。“柯儿教的吃法,说不滴汤漏水。” 小洁接过:“别再惦记了,人家是未来之星。好几位著名歌星听她唱完,都这样说。” “不管她将来是什么星。也是从这里爬出去的,歌星都有谁?”小梅又把另一只碗递给何青榕。 小洁随便说出几个名字,小丫和青青捂住嘴,似乎不敢相信。 “哎,告诉你们,别大惊小怪的,下周去现场,跟他们握握手。好歹我家是出资人。”小梅爬起坐小洁身边,“柯儿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吗?” “在录音棚里听她唱,还要好听,她的声音很怪,不管高到什么程度,都能转弯,并且马上能潜入深海里。”小洁回忆。 “但愿她展翅高飞,越飞越高,飞得没影了,连凤凰城……不对。找不到我在申市的住处,就太平了。”小梅不忘柯儿走前说的话。 “还要纠缠?”何青榕追问。 “给我撂下狠话,说这一辈子别想清静。”小梅始终怀疑柯儿走跟何青榕有关。 “哎哟。这真要死了!”何青榕发急,见小洁边吃边笑,“不会这样吧?” “悬!她在申市那几天,除了上节目和演唱,无时无刻不缠在我身边,撵都撵不走,要我做小梅的思想工作。”小洁反倒不像过去那样担心。 “亏她想得出来。”何青榕觉得难以想象。 “而且要拜滨姐为师,气得滨姐说再也不见她了。”小洁继续透露。 “对,当时就这么说的。居然真去拜师了!”小梅拿起遥控板调大音量,“马上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木识丁。就我们老家那位年轻画家。”小洁说。 “别剧透,不然没法看。都画些什么呀?”小梅前后矛盾。 “画的我,把我画得好丑!”小洁吃吃笑,见所有人惊得托住下巴,“都怪我当初不小心答应的,画得丑是丑,这几天要买画的可不少,还只是现场工作人员传出去的,从1万已涨到5万。” “总不能把你挂到人家屋里去吧?”何青榕不能容忍。 “所以啊,没办法,昨晚花了5万,把那画拍下来了,警告他不许再画我,否则要收费,我六他四。”小洁讲鸿滨想出的鬼点子,并说自家人形象不能随便挂和贴。 正聊着,狗在叫,接着传来狗撞围栏声响:“姐夫回来了。”小梅又调小音量。 “开始了吗?”鸿滨进院就喊。 “你不到,不敢开始。”小洁穿上拖鞋迎到门口,小声问:“调解好了吗?” 何青屏退回院里:“李翠红开始咬得很紧,白岚交出东西,还得赔20万,不然明天就上法院,拼个两败俱伤,冯运虽然不愿意,又不想眼看那么多钱打水漂。” “结果呢?”小洁从他们表情判断。 “结果白岚付90万,把东西留下,双方签字画押,永不提此事。”鸿滨摇头。 “早这么处理,不就没事了?”小洁也摇头。 “白岚想不通,讲他们当时有过一句话,说剩下的东西都是她的,正因为这句话,白岚想陪他们打官司,不想白白损失90万。”他解释。 “万一否认呢?又无证据,那东西只要值这些钱,倒没什么。”小洁到申市呆一个多月,看开许多事。 “我觉得那两样东西不值,可白岚却同意了,怪就怪在这,说不定是喜欢加习惯,留着百年梦,没事时拿出看一看,或许是找到什么秘密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别管了,我奇怪的是人家怎么知道在她手里?”小洁指屋里。 “她自己说出去的。”鸿滨冷笑。 “啊!她不傻呀。”小洁更不解。 “因为你老公。”鸿滨跟她耳语,“一直惦着他,有时就喝几杯,有一次喝麻了,稀里糊涂的把事情给暴露了。” “有这种事?去申市就对了,隔三岔五的总遇上,说不定追到家里来。”小洁对白岚的印象更糟。 “别磨叽了,开始了。”小梅在喊。 “来了、来了。”小洁拉鸿滨进屋。 当木识丁出现在电视上,他的心仍被金钗宝玉紧紧包围,心想如果盒里有秘密,只能藏在锦垫里层,难道白岚拆开过?一深想,感觉判断是对的,不然一块金子和一块玉凑在一起,也值不了多少钱,从豁嘴岭得到两只金碗,起过500克,一共才花10万。 更让他不安的是,总觉得事情没完,因为冯运也不知道盒子是谁的,万一真正的主人找来,仍旧会风起云涌,这样一想,那白岚花掉90万,只买到暂时安全,当时趁机跟白岚一刀两断是明智的。 当电视机前的所有人为木识丁拍手时,主持人开始介绍柯儿。 当《神女》在屋里回荡,把何青屏的思绪拉回,终于看清柯儿泫然欲滴的模样,在群山白云的背景衬托下,她的声音像天籁,安抚着所有听众的心。 (全书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