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只缝合怪》
第一章：开局少了一条腿
痛，大腿根部传来撕裂的剧痛。
雷德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他大呼一声，睁开双眼，只见灰色的床铺和陌生的天花板。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网吧里打游戏包夜，睡了一宿吗？怎么会到医院里了？】
他扭头周围环绕了一圈，两个高鼻深目的小萝莉小正太扒在床边，见到他坐起身子来，立刻晶莹了眼眶，开口说出一连串带着下城区口音的威克语。
“哥！你终于醒了！”
等等——雷德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听过这种语言，为什么会知道它叫什么，还能理解意思？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雷德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就只有十三四岁那样，却瘦弱得如同麻杆一般，伸出的手掌满是老茧，皮肤惨白之余还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裂缝。
这哪里是孩子该有的手啊，指头上满是触目惊心冻疮、疤痕。
雷德茫然地一推手，打算从床上撑起来，两位弟弟妹妹立刻阻拦，却怎么拦得住他一个大小伙子。
他一翻腕，单脚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单脚？”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孤零零杵着地板的一条腿，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条腿的力量显然不够支持多久，他立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我成瘸子了？
“哥！你没事吧？我和雅米在这里看了一晚上了。你还好吗？”
“呜，雷德哥哥，你别逞强了，你没了腿，工厂不要你，咱们还可以摆地摊，洗衣服。等我和艾德尔赚够钱了，给你上教会那里找神父祈求个机械假肢。你好好休息着吧。”
工厂，教会，神父，假肢？
雷德有些错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面对着两个小孩泣不成声，雷德的心底不自觉浮现出一片酸涩，脑海里隐隐作痛，逐渐浮现出些许影像片段。
………………
冰冷的寒风冲进热火朝天的厂房，被蒸汽的轰鸣渲染上炽热的色彩。
里斯本机械厂动力车间突然间炸开了锅，工人们大呼小叫：“快关闭活塞！雷德掉进机床了！快关机啊！”
这一消息传的紧促，操作的工人正想关机救人，监工突然跳了出来，大喊道：
“慌张什么呢？不许关！机器正运行着呢，突然关机机床报废了怎么办！”
旁边的老工人急了眼，连忙说：“可是萨姆监工，雷德那孩子掉进去了，再不关机他的脚就要截肢了。”
监工小眼睛一瞥，气急败坏地说道：“胡闹！老约克，你都知道他要截肢了，为什么不把他的脚提前砍下来救人呢！”
“您在开玩笑吗？！”老工人约克傻了眼：“那可是人命啊。”
“他的命才值几个钱，能换的来机床吗？你要不去砍他的腿，那这机床今天的损失就你来赔。”
“这……”
约克无言以对，他刚想反驳什么，旁边抓住出事工人的人群又大呼道：“快关机床啊！雷德整条大腿都陷进去了！”
监工骂骂咧咧，从一旁的工作间找来一把斧子，怒冲过来跑了：“妈的，都让开！”
工人们立刻不敢阻拦，眼见着那斧子朝着卡在机械间的大腿，利落地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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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的一声脆响，那半条腿便被卷进了机床，蒸汽的机械如同无情的恶兽，利落地把血肉吃了进去。
监工甩开血淋淋的斧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萨姆，你这混球！”有工友愤懑地吼道：“雷德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你让人残废了，这和杀了他有什么不同？”
监工萨姆冷笑：“你可少血口喷人了，你要是真有好心，你给他养家糊口去不就完了么。要是这机床突然关机弄坏了，工厂蒙受大损失，发不出工钱，大家都别想活。”
他也没看地上昏迷在血泊中的童工一眼，一摆手：“擦擦地板，该救人救人，其他人继续干活去。”
………………
“擦擦地板，其他人继续干活！”
那冷漠的呵斥，是他记忆中最后听到的声音。
雷德沉默下来，心中百感交集。
他叫雷德·金，13岁，出生于威克公国首都海纳斯市的郊外，父母是下城区的蒸汽船码头工人，前年就已经染上肺结核去世了，只留下他和两个弟妹在家徒四壁的棚屋，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这个老大努力扶持家庭。
好在弟妹都懂事，从小就知道去卖报、叠火柴盒，靠着这些微薄收入和父母一辈子攒下钱买的棚屋，总算是饥一顿饱一顿活到现在。
今年年初，他到里斯本机械厂瞒报了年龄，讨了个组装工人的职位，但身材太矮小，加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昨天他饿得出神，一头掉进了组装的机床里，脚趾头被机器卡住，传送带不断前进，卷板将他的整条腿都卡死在里面。
一想到这里，雷德又开始感到大腿传来钻心的疼。
“本来要是及时停下来机器，我这腿也能保住。但一旦停了机器，机床就要大维修。于是工头死活都不肯关机，反而一斧子砍了我的大腿。”
好在工友及时叫了医生，给他送到了伊尔贝拉治疗院急救。否则他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
雷德苦闷地躺回了病床上，他靠着枕头，叹息一声，在心底苦笑着：
“我就是在玩游戏时候睡了一宿，谁知道就穿越了，不但是个一贫如洗的童工，还变成了个没腿的瘸子。”
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雷德一时间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
为什么会灵魂穿越？自己做了什么吗？
他回忆起来自己穿越前的点点滴滴。
雷德前世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大二学生，和所有人一样，为了应付紧张的期末考，临考前他开始各路求神拜佛，甚至跑到论坛里花费10块钱软妹币的巨款，买下来了一套逢考必过的符水。
雷德承认自己确实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当时想都不想，按照法术咒语念了三遍，就把符箓烧成灰，溶在水里一口闷了。
至于考试时考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一考完他就带上宿舍里的好兄弟一起跑网吧连坐了。
【不会是因为那符水有问题，才让我出事儿了吧……】
雷德苦笑一声。
“早知道不该贪便宜的……”
第二章：苦涩的生活
他摇摇头，一位穿着厚厚棉衣的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她粗暴地给临床的病人更换了药，对着他的两个弟弟妹妹摆摆手，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快点离开！烦人的小鬼，家属都到外面去等着，别在这里碍事。”
她粗暴地赶走了雅米和艾德尔，雷德皱眉，虽然这种廉价治疗院会拥有有医护素养的人员是一种奢望，但连对小孩子的一点怜爱都没有，差点就动手打人，让他很是不满。
然而下一刻，护士来到他的床前，拉着他衣角，低声道：
“那两个是你的弟妹吗？”
见雷德点头，护士便说道：“罗夏医生说你的腿部创口很整齐，是被斧子、利刃之类的物体，人为切下来的，你有什么印象吗？真的是在机械上操作不当导致的工伤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雷德刚想开口否认，余光中却瞥见窗外的一幕——病房的窗户正对着窗外的工业街区，那里不知何时站立起几个游手好闲之人，他们带着报童帽，腰带上别着水管和扳手作为武器。
这个位置实在太巧了，他们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这边的景象。
【是工贼帮！肯定是萨姆监工买通了他们来盯梢的。】
雷德刚浮现起这个意识，其中一个瘦高工贼抬起头，凶狠的目光立刻对上雷德的视线，他们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群工贼，如果我说出我的腿是被萨姆监工砍掉的，他们一定会过来找麻烦的。】
再怎么说，威克公国也是讲法律的国家，萨姆监工在厂内一手遮天，但是真要是出了什么丑闻，那么里斯本机械厂会毫不留情地舍弃掉他。
雷德立刻收回目光，心里略一思量，立刻看向护士，摇了摇头，说道：
“不，只是我操作不当导致的，让车床的机器斩断的。”
“真的吗？”护士怀疑地看向他，强调道：“医生让我来问你，如果这是你操作不当导致的，那么工厂是不需要赔付医药费的，你的家境不是很好吧，再仔细想想。”
雷德看见有一个工贼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向他拍了拍腰间的工具，这已经近乎是明示了，雷德咬了咬牙，坚持说道：
“对！是自己的问题……和工厂一点关系没有！”
“既然如此，那很遗憾，我得告知您悲惨的事情——您在本治疗院的床位费、治疗费、药物费，营养费，总计12磅。”
“什么！”
雷德懵了：
“12磅？您开玩笑吗？这是我8个多月才能赚来的钱啊。”
“很遗憾，治疗院便是如此。我们不是无偿服务的慈善家。”护士一摊手：“既然您承认自己是操作失误引起的，而不是被人故意伤害的结果，按照《工业生产保护协议》，工厂没有义务帮您垫付医药费。”
雷德抿了抿嘴：“可我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护士摇摇头：“治疗院不管这些，如果您无法一下子支付医疗费用，我倒是可以为您申请分期支付，每个月至少支付10迪伦，只要您能够在20个月内还完，就不用支付利息，但您需要立刻拿出来相当于1磅6迪伦的等价物抵押。或者，您的伤真的是和工厂无关？”
雷德赶紧粗算了一番：每个月10迪伦当然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他每天拧够2000个螺母才能有10分钱，如果单单计算工费，要凑够10迪伦，至少要拧200，000个螺母。凑够12磅，那也就是480万个螺母——看起来很吓人，但是还没有加上基础的雇佣金，每个月约15迪伦，合0.75磅。
1磅等于20迪伦，而1迪伦等于100分。一个月10迪伦的支出便是半磅。而一个实习工一个月的基础薪水有15迪伦。倘若加加班，三班倒，一天打5，000到10，000个螺丝，连着20天就能赚出来了。
如果这么算，他只要加班勤快，基本上一个月收入能有1磅以上，期间不吃不喝，不生病，没有任何通勤费用，想要在20个月内还完12磅，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但此刻如果为了这12磅丢了性命，那无论如何都是不值当的。
雷德只得无奈说道：“好吧。我会尽快还上的。”
签完了字，办完了手续，雷德便立刻出了院，哪怕再呆一天他都赚不够钱了。
雅米和艾德尔还想给他买副拐杖，雷德本想拒绝，但一条腿实在是站不住多久，在亲人的搀扶下，雷德踉踉跄跄地花了三个小时，才爬回了棚屋里。
父母留下来的棚屋也就10平米，和其他工人的房子联排在一起，彼此间共用一条排水沟，15户人家共用一个厕所。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起码每个家庭有蒸汽管道取暖。在寒冷的冬天不至于被直接冻死。
这倒不是有建房子的开发商多良心，而是工人们利用途径此处的工业热气管道，私自改建的结果。至于保暖效果如何，只能说不至于被冻死。
到了夏天，生产更密集，热气管道是能热死人的，那个时候社区的工人会协力堵上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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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雅米扶着他到床上平躺着，又打开窗户，借着昏暗的光线开始和弟弟艾德尔一起折火柴盒。
至于说电？他们连煤油灯都用不起，更不用说只有上流社会才用得起的电力了。
雷德躺在床上，望着灰沉沉的天花板，心里琢磨起开始怎么赚钱。
生活依然如此，他压根没心思去纠结穿越的事情，毕竟家里的积蓄连下一顿饭都吃不起了。
家里最值钱的一样物品，也就是父亲的遗物，价值一磅的银质怀表，那东西已经交给了治疗院做抵押物。除此以外，那就真的只剩下这一套小棚屋了。
首先最该解决的，就是工作问题。
没有工厂会要一个13岁的童工，更别说是一个残废的童工，他这个年龄能够轻松找到的工作，也就只有一些学徒工。
学徒工可是赚不来钱的，那些师父顶多管一口饭，饿不死你，没有工钱可言。何况一个残废的学徒怎么想都不如其他年轻小孩子有竞争力。
在这个工业欣欣向荣的时代，少了一条腿并不代表着真的残废了。威克公国的国教，机械圣廷，会定期拿出来一些机械义肢，但这并不是免费的慈善，在首都海纳斯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就算是教会也要沾染三分金土市侩气。
一具机械义肢售价至少要30磅，这相当于一个佃农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这便出现一个可笑的问题：他想要找工作赚钱，就得先拿出来30磅去装义肢，可是他又没有钱装义肢，那就必须去赚钱，赚钱就必须要找工作，找工作的前提又得是四肢健全……
这兜兜转转一圈，雷德恍然意识到：想要赚钱的前提，是必须有钱。
“哎……”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忽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雷德这才意识到自己住院到现在，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今天更是一口水都没喝，他刚想开口，又看到两个小孩子专注地在折火柴盒，本应该在这个年纪玩亡者农药和刷短视频，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弟弟妹妹，却只能在寒冷的冬天，用被割伤出一道道切口的手指，忍着腹中的饥饿，目不转睛地折叠着火柴盒子。
话到了嘴边，雷德本想说什么，他看向自己的断腿，那里涂了消炎的药物，打上了绷带。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再度浮现出监工萨姆漫不经心地一斧子。
咄！
“去他的！”雷德心底泛起一阵恼火，他穿越前就是个暴躁脾气的，想到此处，立刻五指紧扣着衣角，牙根咬的死死的。
他本可以保住这条腿的，谁都知道，那是监工萨姆为了保住机器，故意砍了他的腿。
他本可以不是个瘸子的，他本可以现在还在流水线上继续安安静静地拧螺母，晚上八点下班的时候，拿着发下来的十几个迪伦去买黑面包和土豆，然后煮一锅热开水，把盐巴、撕成碎片的面包、燕麦片全都丢进去，煮成一锅烂乎乎的杂粥，便能吃得很开心。
雷德实在不忍心看两个孩子折火柴盒的样子，他翻了个身，闭上眼，想要赶紧睡着，让自己不再受饥饿困扰。
第三章：梦中的盛宴
“醒醒，嘿，伙计，你得醒醒了……”
朦胧之中，传来急促的呼唤，雷德恍惚着睁开眼，双眼立刻被刺目的光芒闪得眯了起来。
“雅米、艾德尔！谁让你开灯的？”
他低声抱怨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他家没有这么奢华漂亮的水晶灯，第二，雅米和艾德尔根本不再身旁。
“雅米和艾德尔？奇怪，今天宴会上没有这些人才对。你大抵是睡糊涂了吧。”
雷德定了定神，才注意到身前站立了一位仪表得体，穿着时髦白底金边礼服的美少年，柔顺的金发打理的服服帖帖，海蓝色的双眼如同宝石一般深邃瑰丽，五官精致，皮肤细腻，一眼看去，若非对方一身男士礼服，他还以为是位美人。
“宴会？”
他不自觉地重复了这个词，随后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棕色印花正装，即便看起来比较土气，却也不是一个工人家庭可以负担得起的装饰，他一手拿着白色软帽，一手拿着粗糙的手杖。
雷德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宴会中，他倚靠着大理石质地的柱子，眼看着穿着黑色露背礼裙的贵妇，和白色金边正装的君子绅士眉来眼去，他们拿捏着上流人的腔调，聊着贫民一辈子不能触及的风流韵事。
他视线转移到餐桌宴席之上，第一眼看到了美味可口的冰淇淋，它被垒成了华丽的城堡，足有两米来高，红衣的侍者要踩着梯子才能去给宾客挖上一匙，各种精美到无以复加的美食点心更是铺满了视界，让人眼花缭乱。
优雅的古典乐奏响，在大厅中不断回荡，贵族小姐搂住高傲的年轻军官的臂膀，他们相拥涌进了舞池。裙角飞扬，像是黑色的大丽花一般肆意绽放。
纵然这样豪华的宴会，也没能让雷德冲昏了头脑，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衣服寒酸而感到卑微，说到底，他是个穿越者，见惯了现代影视中营造的诸多场面。
‘我在做梦。’
一旦意识到这点，他就变得轻松极了。更加惬意地放松身体，比起这些，他反而更诧异自己哪怕在梦里，还是个一条腿的瘸子。
这股淡定反而让一旁的美少年举起酒杯称赞有加，他轻轻品了一口红酒，微笑道：
“您不愧是拉格尔馆长的接班人。”
“接班人？”他怪异看了一眼对方，这梦还真古怪。
“大收藏家拉格尔·特莱基，世界上最伟大的博物馆的馆长，收藏了无数奇珍异宝的男人，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多情之人。8年前，他害了病，从此不能再生育，于是就开始寻找早年因为放浪不羁而诞下的小生命。”美少年侃侃而谈：“毕竟偌大的博物馆和特莱基家族的收藏家事业，必须有人得以继承。”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在找私生子嘛。
雷德耸耸肩，随后他才意识到：“您是说我便是那个私生子？”
“这话虽粗俗，但是也没差。”美少年笑了笑：“根据我们当时的情报来看，那孩子是个瘸腿、棕色头发和眼睛，大概在工业区的男孩子。我们循着线索，便找到了你。”
“可倘若我不是呢？”雷德下意识问了一句。
“不，你肯定是。”美少年格外笃定：“拉格尔馆长年轻时是出名的俊美，他的后代必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他和美少年便投过去目光：只见保安拦住了一个矮小、丑陋的男人。
“放俺进去！”那男人大声喊道：“俺叫菲德拉·特莱基，俺是拉格尔·特莱基的孩子！俺是特莱基的大少爷！”
雷德心底一沉，他分明看见，那男人虽然生得丑陋，嘴歪眼斜，鹰钩鼻子上还有着一颗恶心的黑痣，但他也是棕色头发和眼睛，更是瘸了一条腿。
他不自觉地问了一句身旁的美少年：“拉格尔馆长只有一个私生子吗？”
“当然，馆长自己很清楚地记得这些。”后者理所当然地说道。
雷德凝视着对方：“您确定我才是吗？”
美少年面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淡淡说道：“我觉得当然是，你觉得呢？”
雷德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他看向那边争执的现场，那丑陋的男子一番话语，让门卫有点为难，只得放开那丑陋的男子，任由对方杵着拐棍，气呼呼地说道：“让俺见俺爹，这场宴会不正是为了俺和俺爹的重逢而办的吗？”
参加宴会的众人已经议论纷纷，雷德察觉到一些质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莫非这个人才是假的？”
“只有一位是拉格尔馆长亲生儿子。”
“别傻了……拉格尔馆长那等人物，怎么会生出这么丑陋的儿子。”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雷德意识到，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自己也会被压力裹挟着说出什么。
而且——他余光瞥向美少年一脸运筹帷幄的神情，雷德意识到着眼下的情况恐怕有一多半是出自于这人之手。
他似乎是察觉到雷德目光，莞尔一笑：“别紧张。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一切万无一失。”
他格外强调了‘万无一失’的语气，雷德眯起眼，他知道，倘若真的听了他那番话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会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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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梦做的也是怪离谱的，居然卷入到什么家族门阀斗争的漩涡中，明明现实中也没吃饱，怎么就撑得做了这种梦？
不过回过头来，雷德自忖，难道自己就这么看着吗？
当然不。
在现实中，他已经因为工贼和萨姆监工的威逼，不得不一口否认了断腿的事实，雷德再窝囊，也不能在梦里还这么窝囊。
不能让局势陷入被动。
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拉格尔馆长的儿子。雷德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那一桌桌的宴席佳肴，山珍美味犹在眼前。
所以去他的真实与否，梦境里他才是主人。
雷德睁开眼，杵着拐杖，淡定自若地走上前去，现代社会的那种人人平等的信念早已铭刻在骨子里，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自信的底气。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雷德俨然一副话事人模样地问道：
“这里是宴会，怎么能如此喧闹？”
第四章：涡旋之中
雷德并非是心里没有底气的。
只要是有心观察，不难察觉到一些未曾谋面的拉格尔馆长的品味和性格。
这场宴席既然是拉格尔馆长为了迎接自己亲生骨肉的回归，所举办的仪式，那么事先必然带有拉格尔馆长的期望在。
华丽的纱幔、象牙色的柱子、各种华而不实的装潢，以及那些优雅古典的文物画卷，无不体现出拉格尔馆长张扬高调的个性，结合美少年和周围贵族名流提起他的风流韵事，想必到了晚年若非意外，他恐怕还是一个夜夜笙歌的浪子情种。
这样的人自然对于面子和社交格外在意，雷德相信，虽然美少年暗示着他并非馆长亲生骨肉，但也透露出来一个重要的信息：馆长并未亲眼见过他这个冒牌货一面。
比自己亲生儿子回归，更在意宴会的繁盛多彩，足以看出拉格尔·特莱基馆长是一个何等好面子的人了。
这便给了他足够的操作空间，雷德笃信，在这个鉴定技术还未发展成型的年代，搞亲子鉴定基本上就是给那些巫婆、医生一桩送钱的买卖。尤其是在这种盛大宴会上，倘若是闹出些笑话，让面子人拉格尔馆长丢了面子，恐怕他连儿子都不愿意要了。
想到这里，雷德突然意识到，那名美少年一脸运筹帷幄的底气何在了：恐怕他早就摸清楚了拉格尔馆长的性格，特意布置自己，以给馆长下了个套，到了事后，说不定还要以自己这个棋子为跳板，一步步窃取馆长的殷实家产。
有意思。
雷德嘴角上挑。
他上辈子学的是俄语，出于专业的关系闲暇倒是看了不少沙俄时代贵族的风云往事，还有长短篇的文学著作，倒是很快就把自身的处境看明白了一些。
美少年以为他是被激将走上去对峙的，但是他可不这么想，一想到自己这是在做梦，雷德就不愿意自己哪怕受一丁点委屈。
“开什么玩笑，我现实中还衣不果腹，被两头排挤，在梦里还得成为你们分食拉格尔馆长家产的助力？凭什么非做这种不讨好的事情？”
如此一想，他看向那丑陋的男人面庞时，心思也活络起来了。
“你们想要我拿我当跳板？我偏不成全你们！”
思绪间，丑陋的男子见他的质问喝住了两个门卫，立刻定住身形，扶着拐棍，把仪表堂堂的雷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你也是个瘸子？”丑陋的男子有些茫然：“那我是什么？妈妈，那我是什么……”
他当然不是智力有问题才会说这种话，雷德心思活络，立刻猜出来这丑陋男子心底的震撼恐怕一点不比他小。
甚至有极大的可能，这个丑陋的男子，真的是拉格尔馆长的儿子。
这一句话还暴露出来一个信息：那便是丑陋男子，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信物可以证明身份。
丑陋男子语气有点没自信了——也许是他的生母无数次跟他说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拉格尔馆长，但此刻，他却看到了另一个和自己一样，瘸腿，棕发，甚至年纪相仿的男子。
如果对方真有什么手段，那么他应该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自己的身份，而是立刻展示出来。
雷德默不吭声，他知道拉格尔馆长是个好面子的人，既然如此，那就拿出来足够的气质压过去。
他冷眼瞥着丑陋男子，作为现代人的灵魂，他的自信和气场显然比一个穷的响叮当的乡下农夫要足，虽然身上的衣着并不高档，但是仅仅是挺胸抬头，就足以将对方的气势压倒下去。
果不其然，丑陋的男子下意识低过头，这一低头，就好像鸵鸟示弱了一般，周遭的贵族名流便开始指指点点。
“这才像是正牌嘛。”
“那丑八怪到底哪里来的，不过就是个碰瓷的罢了。”
“怎么看都是这孩子更像拉格尔，你看他的眉眼棱角，我向水银之主发誓，那和拉格尔年轻时一模一样。”
雷德心里腹诽，自己到底是当初小论文答辩，当着全系几百人的面登台演讲过得，这几十人的目光注视投过来，他自然毫不畏惧，但那丑陋男子却露了怯，他看了看雷德，可怜巴巴地问道：
“俺能找俺爹来吗？”
雷德拿捏了一下腔调，平静地说道：“这位先生，我们这是宴会，您想要参加，至少要拿出来邀请函或者介绍信才行。”
他没有直接拒绝，明知道对方没有信物，他便是用更杀人诛心的方式——高高在上的礼仪和态度，进一步压垮了丑陋男子的气势，对方埋着头，怯生生得说道：
“邀请函？俺没有。妈妈跟俺说，俺只要这个样子出现，找到拉格尔·特莱基，就能证明我是他儿子了。”
“恕我无礼了，”雷德淡淡说道：“还请问您尊姓大名？来自何处？”
“俺叫范格雷，风车村的范格雷·斯坦。”丑陋的男人干巴巴地说道：“俺真的是拉格尔·特莱基的儿子。”
“你是老爷的儿子？那雷德大人是什么——”
保安刚想呵斥，雷德一抬手，他看了一眼雷德，说道：
“你的母亲又在何处？她又姓名如何？哪里人士？不要着急，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把实话都说出来，大家都是体面人，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他语气平和柔缓，加上他同是瘸子，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信任了他：
“她叫伊思坦娜，姓没有。做洗衣工，去年染上疟疾，死了，临死前告诉俺真实身份，叫俺去找拉格尔·特莱基。”
这个世界的底层女性是没有姓氏的，或者便随夫姓，他这一发言，更坐实了他来自于乡下。周围的贵族立刻议论纷纷，她们一方面鄙夷来这丑陋的乡巴佬，一方面也觉得以拉格尔的好面子与风流，更不可能看得上什么乡下女子。
旁人的嬉笑让雷德心底一沉，他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正是因为不齿，所以拉格尔馆长才会隐瞒自己有私生子的事实。
越是周围外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以拉格尔这样高调张扬的性格，越会埋藏在阴沟角落里，不齿言表。
“这哪里是狸猫换太子啊，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坑，逼得拉格尔往里面跳呢。”
雷德微微眯起眼，他隐隐察觉到一些端倪。
到了这个地步，拉格尔馆长还不愿意现身，也许不光只是因为怕丢了面子，更是在暗中观察着眼下的局势。
冷静，雷德，你要冷静的分析。
他提醒自己。
这个时代的技术是显然无法做什么亲子鉴定的，因此只要继续保持着风度和文雅的作派，客客气气把范格雷请走，这看似威胁的局面便能够迎刃而解。
别的不说，以拉格尔好面子的个性，就是范格雷真的是他儿子，他也不敢在这种场合公开承认。
“所以说人不能太要脸，不对，人得不要脸，也不对……人不能太虚荣了，对，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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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上安抚了几句范格雷，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今天已经很晚了，先带你去休息的方向，雷德正在心里琢磨怎么把这位疑似正版货的伙计送走时，门外响起一阵轻浮的问候：
“拉格尔馆长难道更喜欢在门口摆宴席吗？我想就算是月亮，也会对您准备的糕点佳肴垂涎三尺，但我们没必要特地款待她，毕竟她没有请柬，对吗？对吧。”
雷德抬起头，一个穿着狂放不羁的黑金双色风衣，但面料极其考究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缭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浑身上下散发着狂野而危险的气息，他腰间配着华丽的重剑，琥珀色的双眼写满了自信。
他轻佻地来到雷德和范格雷身旁，雷德却不自觉看向他身旁那足有两米五高，如同铁塔一般，浑身被坚固的金色铠甲包裹的骑士护卫，能够拥有这样的贴身侍卫之人，地位自然不可能是差到哪里去。
雷德还没反应过来，宴会里的贵族名流立刻慌忙不迭迎了出来，女士提起裙子，绅士则摘帽躬身行礼。
“参见弗里克王子殿下。”
“见过王子殿下。”
一阵阵行礼参拜，让雷德有点发蒙。
怎么搞的，一个收藏馆馆长欢迎儿子回家的宴会，把本国的王子引了过来？
第五章：宴会风波
事情越发变得复杂起来。
雷德逐渐意识到，即便自己敏锐察觉到了这些家族门阀的争斗，但是依然无法摆脱身为棋子的身份。
或者说，自己低估了面子人拉格尔馆长的家底，这位大收藏家恐怕不仅仅是名门，更是权贵。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拉格尔馆长的宴会能够把一国王子引了进来。
雷德略微有些走神，一旁呆呆的范格雷见到王子亲临，哪见过这般气派模样，骨子里对于封建阶级的敬畏立刻涌现出来，他搀扶着手杖，晃晃悠悠地娴熟跪在了地上。
“参见王子殿下！”
范格雷颤颤巍巍地一声拜见，把雷德拉回了现实，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按照现代礼节朝身旁的王子殿下伸出了手：
“您好。”
这位弗里克王子随意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很豪迈地与他握了手，随后淡淡说道：“你就是拉格尔馆长那个失散多年的孩子？言行倒是和他如出一辙。”
雷德微微吃痛，这王子手劲不小，简直和铁钳一样，他勉强笑了笑：“哪有的事，您谬赞了。”
王子一摆手：“都平身起来吧，还有你——你是和这位先生起了争执吗？”
王子的气场比起来雷德可强势太多，即便是稀松平常一句询问，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的两米五高的金甲骑士护卫的加持下，也变得恐怖起来。
范格雷颤颤巍巍抓着拐杖直起身来，他哪敢直视王储，只是把头埋进怀里，他张了张口，但始终说不出来什么。
弗里克王子不耐烦地说道：
“你可是个男人？要你说你就说，别浪费时间！”
范格雷被吓了一跳，以为触怒了王子，他也听不太懂王室特有的口音，一个劲儿地如小鸡啄米似的疯狂道歉赔不是。
面对这种麻木自卑的人，弗里克王子只得无奈地一抚额头，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我要接手的就是这样的法利西亚王国吗？还不如回我那鸢尾花河谷做公爵呢。”
他这一句嘟囔不要紧，在一旁的雷德心底溅起了巨浪。
法利西亚王国，那不是100年前的王朝吗？
明明在100年前，法利西亚就被诸侯并起，分解成了威克公国、阿尔金王国和法利西亚共和国，他怎么会梦到这里？
雷德虽然只是一个工人，但也知道三位公爵分割法利西亚，这段家喻户晓的近代历史。
他沉默片刻，便突然开口说道：
“王子殿下，您一路劳顿，外面寒风凛冽，不是谈话交流的地方，不如我们先进去再说。”
弗里克王子一扬下巴：“那还愣着什么，都进去吧。”
他一摆手，那些上流社会的名人贵族立刻欠起身涌入会场，王子随意地一瞥范格雷，对雷德说道：“尽快处理好事情，你是叫什么的？作为拉格尔馆长的接班人，你还挺不错的。”
“雷德，”雷德余光中瞥见美少年，他用唇语提示他说道：“雷德·特莱基。”
“很好，雷德，这个词汇是红色的意思，我会好好记住你的。”王子熊拍了他两下，震得他肩膀发麻，立刻被众人拥护着走进了宴会厅中，他那如铁塔一般的卫士更是形影不离地跟上他，简直就像跟着一面墙。
关注和视线都被这位狂野的王子抢走了，雷德单手叉腰，倒是松了口气，他看向一脸失魂落魄的范格雷，多亏了王子这一下，范格雷是彻底没了胆量去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可怜的伙计——雷德想到——照这样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卷入到拉格尔馆长的家族门阀斗争中去，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和不幸。
同样吃过底层人生活的苦难，雷德心底哀叹一声，他便走上前，搀扶起范格雷，说道：“范格雷，也许你母亲确实是搞错了，人老了就是会这样，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爱你，她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儿子过上好日子。”
“俺……俺也不敢说了。”范格雷怔了怔，他苦涩地说道：“俺明白了，这里不是俺该来的地方。”
又是被门卫拦截，又是被王子的气场吓到，周围名流贵族的莺歌燕舞，让来自下层社会的范格雷产生了明显的距离感。
这一点，他说的没错。他已经无法融入这里了。
雷德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道：
“你是做什么的，范格雷？”
“俺是个穷人。干些杂活，连佃农都算不上，又瘸，又丑，找不到媳妇的穷人。”
“你的腿可是天生残疾的？”
“是咧，俺天生就少了条腿。”
雷德点头，他知道对方是天生残疾后，心底对对方的真实身份更加确信了。
拉格尔馆长给出的线索是少一条腿、棕发棕眼，既然他多年未见过孩子，足以说明对于‘缺腿’这一印象，是来自于早年的印象了。
“从此以后，就不要说这是你天生残疾的了。”雷德说：“你便说你是被野兽咬伤，或者是砍树时被压断了。这样人们会以为你是努力干活，遭了意外。而不会觉得这是遗传缺陷。会传给下一代。你便好找老婆了。”
范格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他。
雷德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门卫，对他说的：“去找人热杯红酒，拿些吃食和金钱过来，还要一身舒适的粗布衣服。”
门卫自然不敢违抗‘拉格尔馆长的少爷’的旨意，立刻往里面快步跑去。
范格雷感动无比，两只距离很远的眼睛立刻涌出了泪花：“谢谢您，雷德大人。俺在王都休息两天，就回家去，讨一份工作好好过日子。”
雷德也很清楚，范格雷就算真的认亲成功了，那他面对的可能是权谋、争斗，甚至是失去生命的威胁。
可是，这样做就是对的么？
让一个在温饱之间挣扎的贫苦人士，突然间跻身上流社会，从此吃喝不愁——就算代价是这些富可敌国财产，一直被阴谋者觊觎着——或许大多数人也会选择不顾一切也要跻身进去。
其实雷德也清楚，真要是把事情闹大了，范格雷并非没有机会完成认亲，到时候父子团聚，范格雷一跃成为真正的门阀权贵，看起来还算欢喜。
有这样的结果，恐怕就是被美少年那种人再作算计，却也享受到了人间繁华，最起码，不会抱着遗憾死去了。
但范格雷还是选择了退缩。这个被封建思维束缚的男人，他的自卑和怯懦让诸多人大失所望，就算他真的是拉格尔馆长的亲生儿子，面对王子时还是会依旧吓得动弹不得。
所以与其说这是他的退缩，不如说是在这场争夺战中丧失了斗志。
不过，再怎么说，范格雷算是自己作出了选择，他早早认清了事实后，立刻懦弱地缩了回去。
至于他心底怎么想，雷德不知道，他心里虽然有些愧疚，但很快就被坚定的信念取而代之。
他是过了苦日子的人，一旦心底有些愧疚，被监工萨姆砍去腿，被工贼帮暗中威胁，迫背上债务，雅米和艾德尔在寒光下折火柴盒的场景就浮现在眼前。
范格雷可以退缩，退回他的风车村做个过日子的人，但雷德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往大了说，他背负着仇恨和痛苦，自己不能退缩，他只能往上爬。
往小了说，去他的，他就是受够了只有自己作为棋子任人摆布的人生。
“我要向上爬！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爬出这样的人生。”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几句，就把带着包袱和钱财，吃的脸色红润的范格雷打发走，范格雷转身离开时，雷德的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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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跳出这个圈套，摆脱棋子，我就必须想办法见到拉格尔馆长。”
至于说是表明身份，还是按部就班地下去，那得看拉格尔馆长什么反应。
雷德随即一愣。
这个梦有点过于真实了，让他把情绪都代入了进去。
他摇摇头，杵着手杖，水晶灯把柔和的光芒洒落在他脸上，雷德脸上的阴沉立刻融化开来，他不动声色地挑起平易近人的笑容，拄仗走到美少年的面前，后者端起两只酒杯：
“你处理的不错，雷德……呵呵，这是你自己的名字？雷德·特莱基？比范格雷·特莱基念起来是顺口多了。”
雷德谢绝了他的敬酒，淡淡问道：
“我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
“你可是在被‘父亲’注视着呢。”
美少年遗憾地品了一口美酒，深蓝的眼睛一瞥二层：
“雷德。接下来好好表现。我要去跟王子谈谈关于翠西亚商会的事情了。”
雷德皱眉，他意识到对方所说的‘父亲’是指拉格尔馆长，对方也许正在暗中注视着全场，他随即调整好表情，还想追问对方一些事情，突然间，侍者端来一餐盘，拦在他面前。
“少爷，这是老爷为你点的菜。”侍者揭开餐盘上倒扣着的银碗，一张纸条呈现在他的面前。
雷德正莫名其妙，低头往里面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来二层书房见我。”
他眨了眨眼，说道：“这是个好菜。”
这便是瞌睡时候有人送枕头，雷德平复好情绪，他知道自己翻盘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临了。
第六章：馆长
雷德顺着扶手寻到二楼的书房，他调整好心态，敲了敲大门。
笃、笃、笃！
里面随即传来冷淡的声音：
“进来。”
雷德眼皮跳了跳，直接推门而入，顺手关上了大门，迎面的镂空木窗敞开着，冰冷的夜空揉碎了洒在红木书桌上，一本未写完的日记摊开，半句潦草的墨迹没有组成语句，却写出了作者的浮躁心意。
雷德立刻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杵着拐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失礼了——您找我有事？”
“我让你进来，到我面前来。”那冷淡的中年男声又响了起来。雷德提起一条腿，手里按住了杖头，全力向前一踏，脚掌结结实实和上好的鹅毛毯贴在一起，他才再杵拐杖向前落下，托着自己向前过去。
啪、咄、啪、咄……
他蹒跚地绕过宽敞的回廊，从琳琅满目的化石标本、堆满名著古籍的原本的书架中穿梭而来，直至余光瞥见一副茶具配套的圆桌，他抬起头，这才见到呼唤他前来之人。
“我觉得不需要再介绍什么了。”
面前四五十来岁的的壮年男人和看起来倒是一脸和颜悦色，他自然而然地躺进了白金木的椅子里，随意地品尝着茶水。他有着棕色的头发和眼睛，面容虽然因为年纪而变得衰老，却因为保养得当，棱角分明的脸庞魅力丝毫不减。
“我想是的，”雷德说：“拉格尔·特莱基馆长。”
纵然是一百年前的人，拉格尔馆长的穿着打扮却比工业时代的人还要潮流，造价高昂的紫色绸缎织成的双排扣大衣披在他肩头，里面则是斜条纹衬衫和上好的针织羊毛背心。
拉格尔馆长随意地放下了骨瓷茶杯，他抬眼看了一眼雷德，说道：
“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杀你这个冒牌货。”
雷德心头一跳，他没想到对方这一身行头作派，嘴里却如此轻易地吐出动手杀人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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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反抗我，年轻人，我不喜欢欺负残疾人，除非他们对我说谎。”
拉格尔馆长话音刚落，便伸直了双腿，惬意地架在了圆桌上，丝毫没有把雷德这个外人当回事一般，甚至捡起来一本古书翻阅了起来。
雷德心底一沉，拉格尔馆长比他想象的还不好对付，好在他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
“您不会杀我的。”雷德说：“不然您早在我赶走您的亲生骨肉时，就这么做了。”
“也许我是想亲手撕下来你这个冒牌货的脸皮，把它浸入水银后定型，再贴在人偶的铁皮面具上。”拉格尔馆长诙谐地说道。
“不。您是个体面人。”雷德微笑：“我想您也许早就不喜欢那孩子了，也许……我是说，也许，这只是基于我个人的一点小小的主观意愿，极不成熟，带有明显的臆测，未必真实——您只是想借我的手把他赶走，对吗？”
他话音刚落，拉格尔馆长随意地翻了一页书，不作回答。
气氛随即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然而沉默不只是代表着尴尬，雷德的背后被冷汗打湿，他仿佛感觉到空气变得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极为不顺畅，那感觉就好像是站在动力间的燃烧炉旁边，根本不敢用力呼吸。
一时间，雷德心底传来‘他真会动手杀我’这样的强烈预感。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气氛带来的心理作用——雷德切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机能仿佛出了问题，某种阴流仿佛正顺着他的喉管，从大动脉涌出，由里到外缠绕着他的脖子，像一条蟒蛇，要把他活活勒死。
就在他越发感到窒息，雷德突然听闻一声平静的话语：
“你唯一的问题就是太过耿直。”
紧接着，他仿佛被解放了一般，脖子上的压迫感立刻无影无踪，他立刻低头呼吸了几口，眼前的世界立刻亮了起来。
“这刚刚是——”他刚想开口询问，拉格尔馆长一抬手：“过来，坐我对面。”
雷德沉默片刻，坐到了对面的圆椅上，他将手杖就搁在手边，随时可以拿起来当作武器反击，或者撑着逃跑。
拉格尔馆长合上扉页，将古籍搁在一旁，他头一次正眼看向面前这个年轻人，说道：
“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观察了很久，你心性叛逆，但又有智慧，口才也不错，做人倒是很坦率。这些都不错，但直到刚才的试炼，我才真正确信，你比我的亲生儿子还适合成为我的接班人。我看的不错，你是拥有资质的人。”
雷德眨了眨眼，他还没反应过来，拉格尔馆长旋即撩起他的左腿裤脚，露出下面木质的结构和复杂的发条和机关。
那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工艺水准很高，还有着漂亮的雕花，但那依旧无法掩盖这只是一条假腿的事实。
雷德头皮发麻，他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下意识说道：
“你也——”
“有些人觊觎我的财产，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如果你想要得到什么，你就必须付出什么。”
拉格尔馆长低声道：
“想要成为【收藏家】，就必须要献上一些祭品。”
雷德张了张口，他有点茫然，拉格尔馆长便说道：
“我知道你的来历——雷德·考文斯，庞德文男爵从乡下找来的瘸子，他给你换了一身行头，锯掉了你的腿，告诉你你是我的私生子，想要借助你来篡夺特莱基家族的家产。”
雷德一怔，但也没有特别惊讶。之前美少年便提醒过他，拉格尔馆长在暗中注视着一切，作为现代人，对于监控摄像头之类的早就不陌生，并没有感到什么惊慌。
至于说家底和背景都被看穿了？这到底也就是个梦，他可不虚这一套。
在他看来，这算是拉格尔馆长在跟他摊牌，这是个直性子的人，接下来应该会比较好谈合作的事情，如此一来，也能够成为他反击的契机。
谁知拉格尔馆长下一句话让他大为迷惑。
“实话和你说，我们这一脉是不看重血统的。”
雷德眨了眨眼。
“您说什么？”
他认真地问道：
“你在开玩笑吗？不看重血统——”
拉格尔馆长打断他，同样认真地说道：
“当你成为【收藏家】，你终生要为【收藏家】的事业作出贡献。”
雷德茫然，拉格尔馆长欠起身，信手一摆。
他这一挥手，转动了整个世界。
哗啦啦啦————
霎时间，所有的书籍、古代遗物、神秘的化石标本立刻陷入了疯狂。
书籍从中分开，仿佛蝴蝶一般扑闪着书本轻飘飘飞舞着。
废旧的古代铠甲站立起身，他伸出锈迹斑斑的铁手套，挽起壁画上跳出来的曼妙少女起舞。
轰隆隆的雷鸣声振作，庞大的巨兽化石昂扬起头颅，振开双翼，发出无声的咆哮。
就连精美的工艺人偶也挽起泥塑的袖子，它们顺服地趴在地上，朝拉格尔馆长表示敬意。
雷德早已看呆了眼前的景象，他将目光从木乃伊和蜡像的深情拥吻中收起，怔怔看向一脸欣慰的拉格尔馆长：
“我在做梦吗？我知道，我这是在做梦。”
“很多人无法理解，他们想当然觉得，我是因为有钱才成为了‘馆长’。殊不知道，我是先成为了‘馆长’，才变得有钱。”
拉格尔馆长站起身来，他望向整个由他收藏品组成的房间时，就好像君王看着自己的国度：
“【收藏家】不在乎你的血统，当我看到我的血脉是如此费拉不堪时，我便已经死了将这事业传承给他的心。”
他扭过头，棕色的双眼看向雷德：
“你不是我的儿子，我很确信，但是你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切——那正是成为【收藏家】最需要的品质。”
“这是什么，这一切又是什么？”雷德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又是什么？”
“我是【收藏家】。”
拉格尔馆长微微一笑：
“也是一位职业者。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说实话，你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很高兴，那些想要从我身上窃取财富的垂钓者，却送来了我最喜欢的鱼饵。他们更想不到，我是一只鲸鱼。”
“等等等等——呃，这位先生，你的意思是，”雷德面色怪异地指了指对方：“你不仅不责怪我赶走了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想把这什么……收藏家的传承，交付给我？为什么？”
“品质，资质。”
“呼，我还以为您会杀了我。”雷德笑道。
“事实上，我刚刚已经杀过了。”拉格尔也笑道。
“哈哈哈，您真会说笑。”雷德笑着。“您都没有动一下手指。我也没有喝这边的茶水，扶手我也没有捧，身上没有一点伤。”
“是的。”拉格尔平静地说道：“我要想杀你，不需要动手指。”
第七章：【收藏家】
雷德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
他正色看向对方，认真地问道：“你真的试图杀过我？刚刚我感觉到的窒息——”
“恭喜你察觉到了——如果你能被我随意释放出来的那点以太合剂毒死，那么说明你没有资质。”拉格尔馆长鼓了鼓掌。
雷德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喉管，他看向对方：“这会不会有点太疯狂了？你前脚说我品质不错，后脚就要毒死我——”
“这便是我要教你第一课，雷德。”
他背着手，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职业者的世界，只有品质和资质。资质是前提，而品质能够决定你能在这一条路上走多远。如果你没有资质，我大不了就把我的亲儿子叫回来，给他测试一下就是了。”
“你就不怕把自己的亲儿子毒死吗！你这疯子！”
雷德眼皮跳了跳，忍不住骂道：
“就没有别的检测手段吗？”
“这不是还有你吗？”
拉格尔馆长一脸微笑，让雷德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早知道还会有这种检测，那难怪这个男人会默许他走到这步，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拿自己的儿子冒着生命危险去检测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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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雷德整个人有些眩晕，任谁到了此刻，都会感到一阵头皮发凉的惊悚感。
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和人勾心斗角，谁知道这背后只有一个不讲理性的疯子。
拉格尔馆长是个拥有超自然能力，而且丧心病狂的疯子，甚至他为了传承自己的能力，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在乎——不，他也许是在乎的，但是如果雷德没有出现呢？
到了此刻，雷德再也没有对自己赶走范格雷的行为感到愧疚——真要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以检测资质不合格的名义无意害死，那才是一桩惨案。
而对于他的质问，拉格尔馆长一耸肩：
“别开玩笑了，以太是你的第二血液，连这种毒性都扛不住，你就不可能成为职业者。这便是最基本的资质。”
“既然如此，那么缺少资质的人，为什么不大量产出那什么以太，把它们发射到云层上，降下来一大场以太雨，把那些没资质的都杀死了，只留下来有资质的人呢？非要这么麻烦地挑选不可。”雷德皱眉。
拉格尔馆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很好，你已经开始展现出来潜质了，等你什么时候和我们一样，就会意识到，只有疯狂才是保持清醒的良药。我们也想这么做，但以太合剂并不是那么好得到的。不过好在，就算检测失败，从你的血液里，还是能回收一些的。”
雷德扶着头。拉格尔馆长早为他倒了一杯茶，他没有动，雷德此刻着实感到一些逻辑上的混乱。
但是和疯子，是的，和疯子们是不应该讲逻辑的。
“我今天真是接收了一大堆冲击……这太奇幻了，就像小说一样。”
雷德嘀咕道：
“这梦做的太久了——对啊，这是梦，我都已经快忘记了这是梦。”
他有点厌烦了这个梦，想要赶紧醒来，拉格尔馆长突然说道：
“雷德，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信手一抓，随意抓住了一只飞来的箱子。拉格尔馆长将其搁置在雷德面前的圆桌上：
“你有品质，也有资质。还花费了我一份以太试剂，哦对了，指使你来的维内尔伯爵，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但对于你一个瘸子而言，如果不适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你完全没有机会去摆脱他的控制的。”
他看向雷德：
“我想，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这也正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对吗？”
雷德默不吭声，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
“看起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拉格尔轻笑一声，将箱子上的锁头直接扯拽下来，推到了他的面前：
“特莱基家族的百年传承，为【收藏家】耕耘不辍的一切的结晶——现在，是你的了，雷德，接过我的传承。”
他的语气越发狂热，带着强烈的煽动和蛊惑，让人无法拒绝。
雷德也没有理由拒绝——到了这一刻，他很难再相信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梦境，或者说他早已忘记了这是梦境。
那种向上攀登，渴求改变的信念已经根植他的内心，无需外力推动，雷德自觉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箱子的一侧。
箱子本体很奇怪，指尖立刻传来触碰的实际感受，他陡然一怔，那是柔软而冰冷，如同尸体一般的感受。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间，箱子却自己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存在。
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唤声，周围的环境变得支离破碎，一切都在扭曲和旋转，他隐隐听到了艾德尔的喊叫，脑皮也仿佛传来冰冷的刺痛。
雷德突然意识到，梦要醒了。
周围的一切天旋地转，他的双手却仍然向着宝箱里的存在伸出去，拉格尔馆长的笑声变得越来越远，他的声音也仿佛卡了带的磁盘，不断地重复着某个字节，诡异而恐怖：
“我很很很很高兴你你你你选择————了正确的道路，雷雷雷雷雷德————”
他开怀大笑，身形被无形的光芒绞碎成历史的碎片，只留下遥远的回音。
“记住【收藏家】的品质——好奇、贪婪、富有、娱乐，更重要的是——”
拉格尔馆长后面还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雷德根本听不真切，他的指尖触碰到宝箱里的事物，那一刻起，他感觉到自己身躯陡然一沉，仿佛在他的灵魂上背负了一袋沉甸甸的面粉。
耳鸣。
随即而来的耳鸣让雷德恍惚了思绪，在漫长的混乱和晕眩过去后，他眨了眨眼，原本华美的书房，变得阴暗凋敝。
熟悉的天花板上抖落下来灰尘，他连忙避开头，让灰洒在枕头之上，依旧呛到他。
“咳咳——”他咳嗽两声，听觉也随之恢复，耳边传来弟弟艾德尔的呼喊声：
“哥，快醒醒！治安官来了！”
“治安官？”雷德皱眉，他旋即坐起身，扶起拐，一觉之后，他已经适应了杵拐行走的方式，三两下来到门前，外面的阳光正刺眼，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让瞳孔适应了光线后，才看向两位来客。
“你就是雷德·金吧？”
两名治安官都是三十来岁的男子，其中一人留着络腮胡，另一人则脸颊瘦削，眼神精明，雷德看见他们腰间有配枪，立刻点点头：
“是的。我是这户棚屋的主人，这两个孩子的哥哥。”
身穿黑色制服，腰间佩带左轮手枪的治安官淡淡问道：
“你之前是不是在里斯本工厂当组装工人？满14岁了吗？”
“我确实是当过工人，至于年龄，我到了明年三月就14了。”两个治安官在，雷德也不敢瞒报年龄，他感觉出来两个人并不是来找他麻烦的，而是来询问什么事情的，而且看眼神，似乎是跟什么命案有关系。
“那就是不够工龄了。”络腮胡嘟囔一句：“你和厂长巴贝尔·里斯本是什么关系？”
“我不是很熟厂长，不过我知道萨姆监工是厂长的亲侄子。”雷德观察着两个治安官的微妙表情，他便摆出一幅紧张的模样，符合少年的形象：“两位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络腮胡和瘦脸对视了一眼，耸耸肩，随口道：“告诉你也无所谓——今天凌晨，巴贝尔·里斯本被吊死在了路灯上。哦，我们只是来排查工人的，你瘸了一条腿，自然不可能是杀害巴贝尔·里斯本的凶手。不要紧张，这里是首都，我们不会像那些乡下的野警察一样没有证据就抓人的。”
第八章：
“什么？”雷德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骇：“厂长被人杀了？！天呐，这到底是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招惹了仇家吗？”
“说到这里，我还有问题问你，”瘦脸男瞥了一眼他的断腿，“你的腿是怎么没的？”
雷德心知对方可能起了疑心，叹息一声：“哎，前几天掉进车床了，让机器给斩断了。”
络腮胡随口道：“那这便是操作失误导致的意外事故，工厂就算是不负责任，也要赔你些工伤费吧？”
“我不知道，先生，我现在还背负着医药费的债务呢。”雷德委屈地说道：“这下厂长死了，怕是更拿不到赔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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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发言没有漏洞，瘦脸男也不再怀疑他，随意问了些厂长的风评、往事，有没有跟人起冲突，雷德本就不熟悉，只能一个劲儿摇头或者茫然地‘啊’一声。
“要问的就这么多了，总之打扰了，小伙子。”络腮胡子推了推帽檐，说道：“有什么消息记得随时来警察局报告，就说找克利夫兰，这是我负责的案件。”
“我会的，先生。”
目送两个治安官离开，雷德松了一口气，合上门扉，看向一旁忧虑的弟弟妹妹，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别紧张，孩子们。”
“我还以为他们来抓你。”弟弟艾德尔悄声道。
“怎么会呢，我什么罪都没犯。”
“可是我听人说，你受伤后耽误了工厂开工，会不会是工厂主报警抓你来的……”妹妹雅米天真地说道。
“不会的。”雷德轻松地说道：“厂长已经死了，警察来问问我了不了解情况，我哪里知道那些事情，不用担心了，他们没有为难我。”
“好吧……你没事就好，哥哥。”
雷德心头一暖，经历了威胁和瘸腿的打击后，他已经真正代入到兄长的角色中，此刻感受到弟弟妹妹的关心，让他立刻舒心了不少。
“我没事的。”
他安抚好两个小孩子，艾德尔和雅米抱起装满火柴盒的篮子，出门去找商店送过去。破旧的棚屋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雷德缓缓地坐到床边，叹息一声，扶着额头，开始思考赚钱的事情。
“每个月10迪伦，要拧两万个螺母，可是我这样该怎么赚钱呢？利用穿越者的智慧？该死的，这已经是工业时代了，我那点高中化学常识储备，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含金量可言了。”
雷德想到自己可以写小说，但是这具身体可是个正儿八经的文盲，只认识钱币上的字母和数字。
该怎么搞钱呢？
肚子又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哎哟……别说那么多，先搞来今天吃饭的钱再说吧，家里有三张嘴呢……事到如今，就只能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父母生前的遗物，若是有值钱的物件，便拿去卖了。”
雷德愁的揪起自己的头发，他叹息一声，又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他找遍了家里的每一寸角落，依旧找不到一个铜板，自己的家境真是把一贫如洗这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雷德有些低血糖，他头晕目眩地倒在了床边，顺手一抓，把床上的枕头一把拽了下来。
哐当！
“嗯？”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他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朝着地板上看去，棕色的双眼立刻发直，瞳孔蓦地便缩成了一个点。
“这、这不是……”
那是一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小箱子，也就比枕头小一点，但上面的装饰、花纹，他分明记得！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箱子，传来冰冷柔软的触感。
就好像在触摸刚刚死去不久的尸体肌肤一般。
“那不是梦！”
雷德清晰地意识到，随即而来的便是欣喜若狂：
“那不是梦！这就是拉格尔·特莱基的财产！是梦中的那个箱子。我真的接受了【收藏家】的传承！”
他的心脏因为过于激动而猛跳，双手一直在发抖，雷德再也不敢浪费时间，一把掀开了没有锁头的箱子。
吱嘎——
他屏住了呼吸，浑身上下立刻传来负重的感受，雷德熟悉这种感觉，就在梦中，梦中将醒来的时候，他便感受到这种仿佛直接压在灵魂上的负担。
呜哇……
如同婴儿初生，发出的嘹亮啼哭声在脑海中响起，雷德平复下情绪，看向箱中之物：
那确实像是个婴儿，但也只有刚刚出生小奶猫一般的大小，分明有着人类的肌肤和体型，却浑身上下遍布了各自诡异扭曲的特征。
它的背部覆盖着鱼的鳞片，两只眼睛却像是昆虫一般的复眼，蜷缩起来的身子还长着野兽的鬃毛，微微开口，却弥漫起来硫磺的气味，隐隐还能看到腹部上有些鸟类的羽绒，脊椎还拖着一条蜥蜴的尾巴，更为离谱的是，它的身上，有着植物才拥有的根茎脉络和真菌的菌丝黏液，手肘，还覆盖着机械的金属质感……太多的特征，已经让雷德辨认不出来。
最诡异的是，它分明在呼吸，却透露着死尸一般的气息，这哪里是个生物？分明是世间所有物种的尸体拼凑、缝合出来的一头怪物。
只是看着它，就要感受到一种诡异的不适和恶心感，就好像它的存在，便是对一切生命的亵渎一般。
然而雷德，他不仅没有感受到不适感，他反而伸手轻轻抚摸着这荒诞扭曲的怪物，大量的信息也随即在脑海中苏醒。
雷德知道，这便是馆长留给他的至宝，乃是特莱基家族作为‘收藏家’的积淀所凝结的奇珍。
“一头缝合怪。”
雷德呢喃道：
“你是一切种族的集合体，植物、动物、菌类、人类的特征，你都涵盖。你是森罗的万象，你是大千世界的缩影。你是【收藏家】所拥有的，最重要的‘藏品’。”
断腿，梦境，传承，收藏家，还有——这只缝合怪。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雷德低下头，他将新生的扭曲怪兽搁置在自己的独腿大腿上，让缝合怪晒着太阳，嘴角微微上挑。
拉格尔馆长的提示在耳边响起：“记住【收藏家】的品质——好奇、贪婪、富有、娱乐，更重要的是——”
后面的他虽然听不清，但是这便足够了，雷德抚着缝合怪的脊背，他想起厂长被人杀害的事情，心底逐渐有了几个主意。
或许，这能够直接一石二鸟，解决掉萨姆监工和工贼帮与他的恩怨同时，又能解决医药费的债务。
第九章：踩点
雷德对自己迄今为止的经历，进行了一点简单的总结：
其一，因为意外事故，前身跌入车床，被机械卡住，萨姆监工为了保护机器，无情地砍下来了他的腿。两人的恩怨就此结下。
其二，工厂为了不赔偿他的医药费，不惜收买工贼，让他们明着暗着威胁自己隐瞒故意伤害的实情。而即便如此，根据两名治安官的发言来看，工厂还欠了他一笔基本的赔偿——这也许是当地法律特有的条款，雷德虽不了解，但是这笔账他也记下来了。
其三，他从梦中获得的来自100年前的拉格尔·特莱基的【收藏家】传承，拉格尔馆长所赠予的奇珍缝合怪，他在现实中也得到了。这无疑是一场奇遇。
其四，就在今天凌晨，里斯本机械厂的厂长被杀了。他也因此认识了一位名叫克利夫兰的治安官，对方算是给他留了个联系方式。
如此看来，他和工厂，尤其是和萨姆监工间的债务、恩怨，已经彻底结下，他与萨姆监工间有断腿之仇，工厂的不负责任和工贼帮的威胁，更是直接影响他和家人的生命安全。
正因如此，雷德对于本就不熟悉的厂长死去的消息，并没有丝毫同情——比起来死者为大，他更在意如何利用这一消息为自己所用。
简单来说，他要利用自己的能力，栽赃萨姆监工，送他进监狱，或者以此威胁他交出足够的封口费。
这个世界，确实是有着超凡之人的，他们自称【职业者】。体内流淌着以太之血，用来驱动他们的超自然能力。只不过他们从未在凡人面前表现，而是暗中物色和遴选足以承受以太剧毒的人，作为自己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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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即便接过了【收藏家】的传承，如今雷德依旧不能称得上是和拉格尔馆长那般，杀人都不需要动手指的超凡人物。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些浅薄的知识和信息，那是来自于【收藏家】的职业说明。
首先是对于【收藏家】的描述：
“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祇，除此以外的珍宝，都属于收藏家。”
这种狂妄的描述简直和拉格尔馆长的语言风格如出一辙。
【收藏家】固有一个能力，那就是‘收藏’。他可以将自己得到的‘珍宝’收揽于指定区域内。
这个能力如今还很弱小，凭借他体内浓度稀薄的以太之血，只能指定一个目标。
雷德轻轻抚着缝合怪，这头怪物与他的灵魂有着不可割舍的联系——这也正是他指定收藏的唯一珍宝。
他并不懂得怎么控制体内的以太之血，但是却能够随意控制这只缝合怪的行动，让其转弯、跳跃、跑动、急停，就和操控自己的手臂一样轻松。
“这头缝合怪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力量不大，个子也小，指望它现在去战斗实在不现实。但是出乎意料……它的运动性很好，就好像一只松鼠或者昆虫一般。”
雷德嘀咕了几声，他扶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对策。
他披上外套，将箱子垫回枕头下，雷德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箱底画了一个十字，这里便被确定为指定的收雪区。
这样一来，就算有人看到了缝合怪，或者缝合怪卡在什么地方，他也可以随时将它回收。
也许是因为灵魂上的关联，他与缝合怪共享视野和感知能力，这便给了他幕后指挥，不亲自出面的条件。缝合怪身上多重生物的特征，也是极好的伪装，不会留下特定唯一的痕迹。
有了这些条件，那么雷德所需要的，便是萨姆监工的活动路线，以及足够栽赃的证据。
即便如此，他还是得亲自去踩踩点。
“要给萨姆栽赃嫁祸，那就必须找到一些证据。”
雷德拍了拍肩膀，将小缝合怪塞进破旧大衣的怀里藏好，杵起拐杖，出了门。
今天的气温有所回升，阳光还算明媚，大街小巷上也没有什么流浪汉，巷子也没有看到揽客的女人，得益于首都优秀的治安和环卫工人的努力，枪击案和帮派火并其实没那么常见。
衣着体面的男人会带着丝绸的帽子，他们只顾思考自己的事情，面带冷漠，即便雷德一个13岁的残废工人走在街上，也没人注意他。即便是那些红光满面，穿着舒适温暖的结伴出行的路人间，也只是偶尔才有传来一些交流的声音。
“今天天气真好，没有雾霾。”
“是啊，真理女神常护佑。冬天里能有这样的阳光着实难得。”
“没有那么玄乎，不过是因为马尔科夫热力公司的工人闹罢工了而已。这群畜生工人，他们为了自己那点破薪水的增涨，竟然不顾半个南城区的热力供应。”
“你可少说些罢，治安官已经去镇压罢工了，到了晚上肯定会恢复供暖的。”
“哼，不过是一群不知感恩的底层臭虫，工人不过是这个国家的齿轮罢了，没有找到备用零件前，他们连死亡都不该是被允许的。”
那几个生活滋润的年轻人从雷德身旁路过，不知恬耻地踩着工人铺砌的地砖，口中责骂着工人的怠惰和不负责任，渐行渐远去。
“罢工的消息已经传了这么广？”
雷德努了努嘴，心生算计。
雷德杵着拐杖，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他酝酿着感情，穿过四五条街道后，他来到了里斯本机械厂的大门口。
门卫远远看到他，惊讶地喊道：“嘿，你没事了吗？”
“让我进去！”雷德摆出一幅委屈而愤怒的样子：“我要找萨姆监工！”
他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拐身而发白，门卫摆摆手：“你不能进，你已经不是工人了。”
“什么不是工人！”雷德提高了嗓门：“我只是断了腿，你们就把我开除了？”
门卫翻了个白眼：“嘿哟，得了吧，孩子，因为你断了腿，我们还要再加班几十个小时，不然工厂没办法挽回赔偿你工伤的损失。”
“去他的，你们都上当了！”雷德见他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上前两步，卡住门卫的视线，借此机会，他立刻甩开拐，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诶呦！”
袖子里的小缝合怪借机也甩进了门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门卫被他这一下也吓了一跳，他也不好意思欺负一个残疾人，刚想扶起来雷德，又被他指着鼻子骂道：“你们加班难道是免费的不成？”
“那不然呢？全工厂的工人都因为你，被迫免费加班到现在！”门卫没好气地说道：“都怪你要了什么赔偿金！你这混小子！”
这一切只在短瞬间完成，雷德龇牙，愤怒地指着门卫吼道：“你们全上当了！工厂压根没有赔我钱！他们在骗你们加班！”
他这一喊，让其他门卫和工人也把注意力聚焦了过来，雷德心底默默控制小缝合怪钻进管道，顺着爬进去工厂内部，明面上则气呼呼地喊道：“你们难道以为工厂长都是好心眼的吗？去看看隔壁的马尔科夫热力公司吧！他们已经因为拖欠工资的问题罢工了，你们居然还听信了厂长的鬼话，真是可笑！我要是拿到了赔偿金，难道我还会来这里找萨姆监工吗！”
“你闭嘴！”门卫一脚踢在他身上，把他踢翻过去，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再闹，我们还得加班！别再传播什么谣言了！滚出去，否则我揍死你！”
雷德抱头挡住打击，他察觉到门卫眼神闪烁，语气也不自信，立刻骂道：
“你还在护着厂长呢？治安官可是都到我门上去询问厂长的人际关系了！你以为我还能不知道厂长死了吗？”
“你闭嘴吧。”门卫慌忙道：“哪有这种事，你这混球，要是让工人都知道厂长死了，那又得闹罢工了，这工人要是闹罢工，我就得失业了。”
“你让我进去，我就不外传。你要知道，声音可比你拳头快得多。”
雷德扬起下巴，他作势要喊：
“厂长被人——”
“闭嘴！”那门卫只好把他扶了起来，他叫来保安的同事，一左一右夹住他，恶狠狠道：“你要去见萨姆监工是吧？我们带你过去，你哪儿也别想去。”
雷德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他捡起自己的拐杖，立刻就被人拽着往工厂里去了。
这些保安可不敢跟工人一起闹罢工，他们自己也清楚，熬夜加班到现在，工人们的神智已经不算清明，谁要是这个时候往车间里喊一声‘罢工了’，那么这些苦累的工人二话不说就会关机器走人。
而很显然，厂长的死讯也没有传播开来，看起来是工厂的管理层故意压住消息。
雷德面色如常，瞌睡时候有人送枕头，他手里现在握着‘罢工’的把柄，作为一个外人，他能够进来工厂，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接下来，才是最难的地方。
雷德低下头，他被保安抓着肩膀，丢进了一个会客室，他一头跌倒在地上，踉跄着抓起拐杖，扶住桌子才爬起来，保安随意说了一句：“萨姆监工在参加会议，等会儿过来。”
雷德也不说什么，他扶着墙，做到了旁边的椅子上，静静等待了起来。
保安关上门，就在门口站住，雷德立刻沉下心，专注在缝合怪那边。
缝合怪行动非常灵敏，雷德操控它在工厂内部好好转了一圈，特别是那些自己平时不曾去到的高层办公室和会议间。
这个世界还没有隔音材料一说，小缝合怪贴着墙缝爬行，很快就顺着梁子蹦跳上去会议室门外的柜子上，它咬来一只箱子，躲在它的阴影里，隔墙窃听着会议室的交谈和争论。
“……就好像我说的，里斯本先生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只有七岁，无法挑起重任。股东会已经开始思考是派新的厂长来，还是让他的亲戚来暂时顶上。”
说这话的是不怎么见面的高层股东，雷德不知道他名字，但记得他跟厂长关系不太对付。
“如果是需要人顶上，那我愿意承担起这个重任。”萨姆监工的声音传出：“里斯本是我亲叔叔，我可以为他顶上一段时间。继承当然还是由叔叔的儿子小提姆·里斯本来，我只帮他到16岁。我也愿意当他的监护人。”
“那么监护相关的法律文件，明天我会找科尔福律师来，厂长的案子目前不要对内外公开，以免影响了生产。”另一个中老年的声音响起，他似乎也是股东之一：“以后要多拜托你了，萨姆。”
“我会不辜负股东会的信任的。”萨姆监工点点头，“另外，关于案子的经过……”
笃、笃、笃！
他还想说什么。门外随即传来一阵敲门声：“萨姆监工，有人找你。”
雷德让缝合怪立刻跳下柜子，悄悄地躲到门口旁的花盆里。
萨姆沉吟片刻，摇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先离开了。你们慢慢讨论。”
一阵收拾的响动后，会议室大门打开，萨姆监工看向保安，一边询问着来人是谁，一边往外走去。
趁这个功夫，缝合怪压低了身子，立刻钻进了会议室里，它躲到桌子下方，灵活绕开所有人的腿脚，在角落里隐藏起身子。继续窃听着会议室的内容。
“萨姆走了也正好，目前杀害前厂长的凶手还没有确定目标，我打算去找一家侦探事务所帮忙调查，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否则不好向董事会交代，大家近期也注意一下安全。”
“那也和大家说说里斯本前厂长是怎么死的吧，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雷德心头一动，竖起耳朵，专心听了起来案件的细节。
第十章：布网
“普莱特，是你专门派人支开了萨姆监工吗？”
此言一出，让远远监听的雷德立刻挑起了眉头。
“不，这纯属意外，我今天本不打算谈论这些的。”
“那可真是意外之喜，毕竟我们总不能当着面讨论他和案件的关系……”
“嘿，霍普斯先生，您也这么怀疑他吗？”
雷德心头一动，他感觉自己抓住了可以操控命运的缰绳。
“毕竟你也看到了，里斯本厂长一死，他就成了最合适的临时厂长。”
“那也只是临时的。”旁人提醒道：“何况凌晨的时候，他可是也在现场和我们一起发现尸体的，难道他杀了人，把尸体挂到工厂前的路灯上，又翻墙回了办公室？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就算门卫当时被支开了，这么大的动静也该引起注意了。”
“所以你觉得是门卫伙同工人一起杀了里斯本厂长？”
“这么说伙同不太合适，但是门卫可以看见，却不声张。毕竟你们也知道，工人中也有工贼帮这种暴力分子。他们拿着武器和扳手，只要给钱，他们也不是不能倒向工人那一边。”
“你们觉得呢？我认为他们杀害里斯本，只是找个发泄的对象，是在威胁我们这些上层管理者，不过我们认为，其实我们和工人之间没有什么矛盾的。”
“你开玩笑吗？连我教育我家儿子都是让他来工厂里看看工人们的待遇，夏天的时候，车间里温度有四五十度，工人们要光着膀子打螺丝，冬天又冷到手脚冰凉，你长时间站着不动，脚就会和地面结冰连在一起，你觉得工人会对我们有好眼色？”
“他们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机器，赚我们的钱，我们凭什么要惯着这群工人，是我们花钱雇佣他们办事的，他们却抱怨加班和薪水不够——开玩笑，我雇你就是来赚这点钱的，不愿意干滚一边儿去，整个威克公国的繁荣是资本家和工业主创造的，与工人和狗无关。”
“你且小声点吧，普莱特。不过……先生们，既然工人和前厂长，或者说和我们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我们又不能增加他们的工资，这开销太大了。”
一个沉稳老练的声音突然响起，立刻为所有参加会议的管事人打定了强心剂。
“既然大家都也怀疑萨姆监工，那我们也得留个心思对付他，毕竟这人若真是凶手，敢随意杀人的家伙得到权力后，自然也不会对我们好过。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两点。”
“您请说吧，汉姆莱先生。”
“第一点，我觉得我们得查明真凶，其实大家都猜得到工贼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死者的身体上都是钝击、扭打的痕迹，如果凶手真想快速杀人，那直接拿枪就好了——不过，这一点我会去找侦探来调查。不论如何，厂长突然换人，这消息，毕竟是封锁不住的。再者一个杀人犯呆在厂子里，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
“赞同。”
“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了，您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汉姆莱先生。”
“第二点，我们更需要关注工人的动态，特别是萨姆监工，他是本次厂长遇害案件中，最大的受益者，我们不得不提防他，大家明面上不要声张，但最好尽量不要给他实权，尽量减少他和其他管理者的私下交流，我们慢慢地孤立和排挤他，迟早能将他架空。“
”另一方面，若凶手是工人们，那么我们得赶紧找出带头之人，工人最是懦弱，只要打掉了带头的首领，他们就会回到顺服的阶段，因为他们很清楚，只有干活才能糊口。”
“工贼帮，其实倒不是最大的威胁，我认为，工贼帮本质上是不择手段谋求利益的暴力分子，他们是可以被我们所用的，而且只需要很小的一点代价，他们就会帮助我们。”
“我太赞同汉姆莱绅士的意见了，您的发言让人振聋发聩，一下子便把该做什么，怎么做的事项全写满我脑海里，我们应该立刻就联系工贼帮的首领，他是叫索姆·富克斯来着的，花点钱请他来厂子里坐镇会比较不错，甚至多花一些钱，可以打听到他知道的消息。”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萨姆监工和工贼帮也有过来往。”
“真的吗？该死的，那可太糟糕了，工贼帮里看重义气交情，我们如果贸然联系工贼帮，很容易打草惊蛇，让萨姆监工起疑心。”
“萨姆监工怎么可能联系到工贼帮？他平时都住在厂子里，又没有结婚和子嗣，照理说，他一个没什么社交的人，是没有这个途径的，因为工贼帮只靠熟人介绍才能见面。”
“也就是说，”有人突然意识到：“厂里还有一个真正的工贼，他就混在工人之中！”
雷德眼前一亮，他知道萨姆监工的软肋在哪里了。
不论萨姆监工有没有杀人，只要想办法证明他和工贼之间有直接来往，上层管理者就会怀疑他的动机，毕竟工贼到底是帮派分子，请工贼办事，和自己内部有工贼，是两种性质。
和帮派分子有来往，工厂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除掉他，其余的高层便可以瓜分空出来的权力，如果再能坐实工贼帮杀人，那么萨姆监工怎么着也要受到牵连，或者被以‘买凶杀人’的名义起诉。
虽然谋杀在威克公国非常流行，但是谋杀也因此成为了这个国家最严重的的罪行，一旦被坐实，那就算是再大的人物也得进监狱等着秋天杀头。
毕竟，真理女神教会的七大誓言之一，便是‘不可谋杀’，有着教会的影响下，法律也是秉承这一主旨而设立的。
不论如何，这一行他已经收获到了最关键的情报，不虚此行。
吱嘎——
就在这一刻，会客室的大门被打开了，雷德余光一瞥，身高魁梧健壮的萨姆监工推门走了进来，他看到雷德，眉毛一挑，大大咧咧地往他对面一坐。抬眼一看保安：“来杯水。”
随即，他看向雷德，满不在乎地问道：
“你也要来一杯吗？”
看到他这幅满面红光，眉宇间带着升职的得意模样，雷德心中本来还有的一丝栽赃陷害的愧疚感，顿时荡然无存，一把怒火在心间凶猛地燃烧着。
萨姆监工将帽子摘了下来，搁在桌上，双腿交叠，搭在桌子上，丝毫没有把雷德看在眼里。
雷德冷冷看着这个夺走了他一条腿的混蛋，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面对他这个被害人，反而理直气壮地表现出大度的模样，他咧开嘴剔了剔牙，嘴里满是烟草、培根、熏肉和鸡蛋的气味，显然不久前才刚吃过早餐。
“嗝——”
萨姆监工打了个饱嗝，立刻遗憾地表示：
“对不起，早饭吃的有点撑。”
雷德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他饿得满脸苍白甚至是发青，对方随意打了个嗝，立刻让他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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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损害了自己生命健康的家伙，可以过得很好？
凭什么自己和弟弟妹妹这样，老老实实干活，努力生活下去的人，就要遭受种种磨难？
凭什么这种人，连医药费都不愿赔偿的混蛋，却能够吃饱肚子？
小气？去他的小气，雷德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萨姆。”雷德突然平静下来，他看向对方，说道：“工厂欠我12磅医药费。”
“12磅？你可真会扯淡，你自己掉进去了车床，差点就毁了一台40磅的机器！你只是损失了一条腿，那就值12磅？那台车床可是有40磅8迪伦呢！”
萨姆讥讽道：
“你要是一条腿就值12磅？怎么不把你剩下那两条都拿出来赔偿我们？”
“我可以不计较这医药费，毕竟因为我，工友们加班加了几十个小时，早已经把那12磅赚出来了。我也可以不计较法定的工伤赔偿金，毕竟你们把我开除了，你们当然不用赔付一个外人赔偿金。”
雷德棕色的双眼死死盯着萨姆监工，相比于拉格尔馆长、王子和他身边的那个巨人骑士这些梦境中的大人物带来的压迫感，萨姆监工就好像是小丑一般。
他平静地说：
“但你欠我一条腿，这是你砍得我的腿，所有人都见到了！”
“有用吗？”萨姆一摊手：“你自己找死，我不砍你那条腿，你就已经整个人掉车床里砍成肉泥了。”
雷德盯着他：“你有什么权利可以砍掉我的腿？谁给你的权利！”
“权利？哦，看来你是想找法律维权了？”
萨姆监工哑然失笑：
“别逗了，臭小鬼，你想跟我打官司？律师只看钱不看对象的，你哪来的钱跟我打官司？你跟我说权利？那我便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权利和公平，全都是只属于有钱人的！只有法律可以判定我有罪，你，你没有这个资格。”
雷德说：“看起来你对砍了我的腿，一点愧疚都没有。”
萨姆嗤笑：“砍了你的腿？开玩笑，那是我救了你的命。我还没有向你要感谢费呢？好吧，臭小鬼，你叫什么来着的？雷德·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觉得我砍了你的腿，你要找我索要赔偿费？不，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会迟早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
雷德看着对方，说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欠我一条腿，工厂欠我12磅。我没有其他意思。”
“随意。”萨姆监工冷笑：“你要走了吗？”
“是的。”
萨姆监工继续嘲讽道：“太可惜了，我看你还没吃饭吧？要留下来一起吃午餐吗？我今天刚刚接任临时厂长的职位。”
雷德杵起拐杖，站起身子，另一手插在口袋里，没有再说一句话。
感谢萨姆监工，让他一个新时代三观正确，积极向上的好青年，走向了栽赃陷害他人的不归路。
而萨姆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样的灾难。
雷德心底一片嘘声。他在保安的一左一右地裹挟下有惊无险地走出了工厂大门。
他转过身，看向这座吃掉了他身体一部分的工厂，从怀里掏出来萨姆监工的帽子。以那家伙的性格，到现在，萨姆监工估计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帽子被顺走了。
“人常说，细节决定成败。”
他蹒跚走到后墙，缝合怪早已顺着墙缝钻了出来，雷德半跪在地，把帽子凑在它鼻子前，让它仔细嗅了嗅。
“你的嗅觉能力很强，应该能找出来萨姆监工的宿舍了吧？”
缝合怪与他心意相通，记录下特殊的气味后，便重新钻回了工厂里。
雷德直立起身，接下来，他要利用缝合怪的视野，密切监视萨姆的行动，特别是注意他和那名混入在工厂里的工贼的联系。
萨姆肯定是和工贼有联系的，这点毋庸置疑，他刚刚穿越而来那时候，便看见了工贼帮威胁他。
之后的事情便容易许多，顺藤摸瓜，找出来那名工贼的身份，然后把消息传递给其他股东，萨姆就得身败名裂。
就在刚刚，他已经记住了几名参加会议的股东名字，特别是汉姆莱绅士，他在股东中处于话语权、名望很高的人，联络他会是个好主意。
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是他一个瘸子和文盲做得出来这些事情，即便是萨姆锒铛入狱，也猜不到他头上。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有了一只缝合怪。
“我本来是个连期末考试都不忍心抄别人试卷的好孩子的。”
雷德遗憾地说道：
“可是坏人，真的只有用坏人的手段才能打倒。”
当然，在此之前，他也得先收点利息。
【收藏家】拥有将指定的物品回收的能力，他也想试验一下，如果让缝合怪吞下去一些东西，是否还能顺利回收。
雷德虽然对偷窃的行为感到可耻，但是对付萨姆监工的话，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第十一章：收取利息
工厂的宿舍，即便是监工的单人宿舍，平日里也没人看着。工人要是丢了、被偷了什么东西，只能暗骂几句自认倒霉，忙碌的一天下来，谁还有闲心看一眼自己的行李包裹。
萨姆监工的单人宿舍也不例外，根本无人看守，小缝合怪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宿舍门前，雷德借助它的视野窥见四下无人，便开始分析琢磨怎么进门。
正巧他走到了邮局旁，他走进去，里面排满了正在等待寄出快递和信封的长队，雷德并非是要寄出去什么，他一个瘸腿的穷小子走进大厅，只是到一旁等待的席位上，对着墙上的摆钟发呆。
身旁坐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她看了一眼他这副模样，便好心地问道：
“可怜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脸愁容。”
雷德下意识脱口而出：“现在10点27分！”
旋即，他才注意到自己这一幅形象确实有点凄惨，立刻摇摇头，笑道：“抱歉，我最近惹上了一些麻烦事。心情不是很好。”
老妇人看了一眼他的断腿，心领神会，她看出雷德不是乞讨的，便说道：“别灰心年轻人，霉运和不幸是有尽头的，日子会变得好起来的。”
雷德笑了笑，他抬头时候看见了老妇人手包下夹着的真理女神宣传小册子，不用多说，结合言行来看，这位多半是一位虔诚的真理女神信徒。
女神的七大誓言之一，‘不可有害人之心’，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被逐渐解释为‘与人为善’。
雷德虽然对宗教信仰并不在乎，但老妇人关心他的举动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便借着机会，跟老妇人闲聊起来，以掩盖自己的发呆。好在，老人总是话多唠叨，没聊几句就变成她一个人在说自己的事情。
雷德微微走神，专心控制起来缝合怪。
现在时间已经来到10点30分，以他对工厂作息的熟悉，此刻保安该起来巡逻了，所以不能强行破门，必须要谨慎地采取行动。
他让缝合怪撞了撞门，门板微微晃动，质量其实不算很好，如果是一个成年男子用肩膀撞几下，说不定是可以打开的。
缝合怪爬到门把手上，它体重太轻，根本压不下去把手，雷德微微皱眉，不过他很快想到了破解的办法。
缝合怪低下头，它伸出锯齿状的舌头朝着锁眼中探进去，得益于缝合怪的体质，这家伙根本没有所谓的痛觉和柔韧极限的概念。
撞门做不到，又压不下去门把手，那就直接暴力开锁。
这个时代的锁芯可没有现代工业出产的各种电子锁、机械锁高级，缝合怪的舌头很快就摸清楚了内部的结构，原本如同纸片一般的舌头陡然绷紧，猛然往一旁一扭。
啪嗒！
“开了。”
雷德下意识念叨出来。
“开了？是的，据说圣人柏克莱伊就是一夜间茅塞顿开，埋下了五千五百五十五具传教士遗骸后，立地成圣了。”
老妇人津津有味地讲述着那些教会的圣人典故，雷德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小心谨慎地让小缝合怪落下，轻轻推开宿舍大门，转头便用脑袋顶了回去。
“呼——接下来，可是零元购的环节了。”
雷德扭了扭脖子，立刻开始让缝合怪在萨姆监工的宿舍里大肆翻箱倒柜地搜查。
萨姆监工的房间很老实，没有藏什么文字文件——雷德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指望一个靠关系走上管理岗位的监工勤勤恳恳记录日记、保存文字材料，确实有点不实际。
既然找栽赃嫁祸的线索找不到，那么就先收点好处吧。
由于他的以太之血浓度很低，仅仅能将自己的缝合怪视为‘收藏品’，对其进行回收。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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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萨姆监工的藏金库——那是个黑不溜秋的小袋子，巧妙地藏卡桌子下面和墙角的缝隙间，如果不是缝合怪身板小，根本进不去。
缝合怪探出爪子，拆开钱袋子，从里面翻出来8磅12迪伦的纸币，他连忙吞了下去，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就算是萨姆监工，攒下这么一大笔钱也起码要几个月。
“怪不得都说赚钱的方法都在刑法里，这一下赚了我打螺丝打五个月的收入，只差4磅我就能还上医药费了！”
小缝合怪连忙张开大嘴，把钞票全部吞进干瘪的肚子里。
雷德这才发现，小缝合怪肚子里容量意外的大，看似也就小奶猫的体型，8磅12迪伦塞进去，居然还有四分之三的空区。
他便放宽了心，小缝合怪四足并用，开始搜集各种看起来值钱的物件。
什么看起来是银子的、咬一口没断的，全都被小缝合怪吞下。
然而越是搜刮，雷德脸色越浮现出怪异。
这很奇怪……萨姆监工并没有什么存储。
按理说，他身处工厂的管理岗位，日子过得很滋润，还和工贼帮有来往，那至少要有一些值钱的硬通货才对，不管是香烟、酒水还是贵金属，都应该有些囤积下来的才对。
酒。
他灵机一动，突然想起来萨姆监工见面时嘴里有酒气。
对，就是酒！
工厂在上班时间是不允许任何人喝酒的，萨姆监工会见他时，看得出来只喝了一点酒。雷德仔细回忆了一下，而且度数不算低，带着谷物粮食的气息。
白酒。
小缝合怪伸出爪子，在地板上敲来敲去，当它敲打到一块木板时，下面突然传来迥异的回响。
他连忙让小缝合怪掀开这块木板，一股浓郁的酒气顿时冲入鼻腔，共享感官的雷德差点被呛到。他微微摇摇头，控制小缝合怪从下面捞出来三瓶酒，其中一瓶已经开了口，另外两瓶还盈满着酒液，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雷德不慌不忙地吞下两只酒瓶，将木板严丝合缝地盖合上去。
吱嘎——
就在房门被顺手推开的一瞬间，小缝合怪已然消失不见，回到了海纳斯郊外的棚屋中。
在小缝合怪最后的感官中，雷德隐隐听到一声暴怒的吼叫声。
“噗嗤！”
雷德笑出了声，身旁的老妇人旋即一笑：
“看起来你心情好多了，孩子。”
“是的，”雷德心情大好，便顺着对方说道：“这也要多亏您的帮忙。”
“不是我的帮忙，孩子，是女神的帮助让你走出了困境，若你能认同我们的教义，从此开始从一个无信者皈依真理，那么你会感到更加轻松的。”
老妇人也颇为满意，雷德拿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便不计较这些宗教迷信的事情。
谁知道，老妇人下一刻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名片：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圣瓦伦迪诺教堂找我们。”
雷德诧异了一下，他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一位正式的神职人员，这个时代的神职人员地位很高，他不敢有怠慢，连忙接过对方的名片，郑重说道：“如果有需要我会的。”
老妇人点点头，随便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便起身离去了。
“再见，小伙子——哦，我也许是聊的太尽兴了，你叫什么名字？”老妇人笑呵呵地问道。
“雷德·金。”雷德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便说道：“叫我雷德就好……”
他看了一眼名片上的信息，但是他并不识字，老妇人看出来了他的窘迫，便主动介绍自己：
“我是弗洛娃·H·因纽克斯，熟悉我的人都叫我‘吉萨婆婆’。”
雷德点点头，他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他要赶紧回去处理缝合怪和拿来的财富。
【这只是开始，萨姆监工。】
他想到。
【你让我一条腿度过余生，我就让你两条腿走进监狱。】
第十二章：反击的契机
晚上八点，寒风刺骨，如同看不见的妖精一般钻进衣袖，贪婪地夺走他的每一寸体温。
“雅米……我冷……”
“暖住手，低头走，很快就不冷了。”
雅米缩着脖子，紧紧和自己的弟弟艾德尔靠在一起，他们将小手缩进自己的腋下。艾德尔被自己的手冰到，惊呼出声，他的声音淹没在冰冷喧嚣的街道上，被豪华的马车碾碎。低头的行人行色匆匆，面目麻木，比起来冰冷的首都海纳斯，这里的人反而更加无情冷漠。
雅米没有想那么多，她和弟弟夹着手，面色忧愁，怀里的揣着的口袋里装着32分的钱币，这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即便在物价高昂的首都，也足以换一桶牛奶，4磅面包和几个土豆。
这笔钱已经是雅米和艾德尔折了一星期火柴盒的收入，他们运气很好，这个月城南有一家新开业的火柴厂，正急需这些零散的火柴盒，雅米和艾德尔把篮子递了上去，就拿到了足足32分钱——这相当于一个散工打三天螺丝的薪水。
艾德尔和雅米对此当然很高兴，但是对于家里的情况来说，这32分钱和30磅的机械义肢实在是差了太多。30磅便是60，000分，相当于他们要折差不多两千周的火柴盒。
但无论如何，都要让大哥重新站起来。
雅米作为女孩子，要比艾德尔更早熟些，她比弟弟更清楚地意识到大哥蒙受的苦难和压力，若不是他为了养家糊口，瞒报了年龄也要去进厂当工人，他怎么会落得个断腿残疾的下场？
况且除了大哥，这个家里再无一个可依靠之人，若是没有了雷德，本就寒冷的家里必然更加阴暗和孤独。
“我的腿好酸，雅米。”
他们走了五里路，艾德尔年纪尚小，天气又冷，很快就觉得难受起来。雅米只好从腋下抽出一只手——呼啦啦的寒风立刻把她的手冻得通红，她下意识想一缩，立刻又坚定不移地抓起艾德尔的手腕，把他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里，她好一把架住弟弟，半搀扶着往前走。
夜晚的风像是吃人的恶魔在低语，卷起地上的树叶，其沙沙的声响仿佛磨牙利齿的动静，让人瑟瑟发抖的同时，更加警惕起那些阴暗之中的视野。
晚上了，帮派和灰色地带的时间来临了，艾德尔抬起头，他看见大冷天却衣着单薄，披着廉价大衣，浓妆艳抹的大姐姐，天太冷，她们连花枝招展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冻得像鹌鹑一样，却还要露出洁白的胸膛给路人看。
巷子的对面，是一家散发着五光十色的蛋糕店，诱人的蜂蜜、奶油、鸡蛋、水果、冰淇淋的香气从里面传出。雅米和艾德尔忍不住停下脚步，他们驻足观望着那家蛋糕店，大厅的复杂机械造物缓缓转动齿轮，传出曼妙童趣的钢琴声，上了发条的歌唱人偶开合着下巴，在门口转着圈圈，用磨砂质感的声音传出欢快的歌谣：
‘祝你生日快乐，愿你每天都过得快乐’
‘白色的奶油祝福你纯净无垢，鲜红的草莓祝愿你热情如火’
‘还有柔软的蛋糕，让你永远温柔幸福’
咕噜噜…………
艾德尔咽了咽口水，雅米赶紧抓起弟弟的手腕，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蛋糕店中走出来一户穿着得体的人家，男人看起来像是个大律师，正装笔挺，他的太太穿着时髦的大衣和狐狸围巾，两个孩子肌肤白皙，吹弹可破，他们毫不客气地嘻嘻打闹着，蘸着蛋糕的奶油往彼此脸上画。
“哈哈，索姆，你看看你的脸，都成花猫了。”
“你再欺负我！亚瑟，你这坏蛋，妈咪，亚瑟又欺负我！”
“亚瑟，你就不能让着点弟弟吗？”
“好啦，亲爱的，不过是脸上沾了一点奶油，来吧，孩子们，爸爸帮你们擦干净脸。”
艾德尔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名大律师伸手擦去了孩童脸鲜嫩可口的奶油，他张了张嘴，低声艳羡地说道：“不吃给我呀……”
“别犯傻了，艾德尔！”雅米一把揪住弟弟的手：“哥哥还没吃饭，我们得赶紧回去。这么晚了，说不定还能赶上哈尔西大叔扔烤焦的面包边。”
“雅米，我想吃奶油蛋糕……”
“可大哥还没吃饭呢。”
“好吧，雅米……”
他们低下头，转身离开，背后的喜乐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雅米和艾德尔走的还算快，但还是没有赶上棚屋区面包房丢面包边的时机，一条条焦黑的面包圈在烂泥沟里打湿泡烂，不论如何也没办法吃下去了。
“都怪我不好，非要在那里看。”
艾德尔垂头丧气：“这下晚饭没着落了。”
雅米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即便说一句‘没关系’都显得虚伪。
“回家吧。”
雅米垂着头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却是一阵温暖的肉香。
肉？
她惊奇的抬起头，只见家里的桌子上摆满了香气四溢的美食，一大锅牛肉煮豌豆香气四溢美味，雪白的面包精心切好了搁在盘子中，还有一锅暖暖的麦片和水煮土豆，雅米和艾德尔傻了眼，他们自从父母离世以后，再也没吃过这些东西。
“雅米，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房子？”艾德尔愣愣地拉了拉姐姐的手臂，雅米茫然地扫视一圈家里，却看见大哥雷德单手端着盘子，一手杵着拐杖，不急不缓的推门进来。
“雷德，你怎么下地了？”
雅米赶紧走上前，接过盘子，里面装着一盘蔬菜卷饼，鲜嫩的生菜紧紧包裹着蛋饼和肉馅，雅米的口水立刻溢了出来，她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把盘子端上桌子，这才茫然地看向大哥。
“雷德……这些是哪来的？”
“哦，咱们家里没有厨房，我就借了隔壁阿娜莎大妈家的用一下。”雷德轻松地说着，杵着拐杖坐了下来：“可惜我体力不太好，调料也不够，不然还得做一锅蘑菇奶油汤。”
“我说的不是这个！雷德，是，这些吃的，你怎么有钱买的？”
“我翻了翻家里，还是找到爸妈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可以卖。”
“可是……”
“东西没了以后赚钱赎回来就是了，但总是饿着肚子可不行啊。”
雷德招呼着弟弟妹妹坐上桌，轻松地笑道：
“来吧，好好吃一顿，明天才有力气干活找工作不是吗？”
雅米和艾德尔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立刻扑在了食物上，他们早已饿昏了头，毫无吃相可言。
“慢点吃，不急，还有很多……以后还会有很多的。”
雷德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地看向这两个小鬼。
他抚了抚自己空荡荡的裤腿，眼神越发坚定。
饭后，雷德将两个小家伙哄入睡，望着弟弟妹妹抱在一起熟睡的背影，他从怀里掏出萨姆监工的帽子，盖在了头顶，悄悄推门而出。
“如果不是萨姆监工，我本来可以是个正常的好工人，踏踏实实干活，用自己的劳动报酬换取钱财，养活家人。”
行走在月光之下，雷德杵着拐杖，逐渐适应了缺了一条腿的行走节奏。
他绝不会原谅萨姆监工，如果不是他通过梦境成为了【收藏家】，那么等待自己一家的就只有苦难和负债累累。
雷德白天已经踩过了点，很快就行走到工厂附近的一处废弃公寓楼中，他登上三层楼，这个位置刚好可以俯瞰工厂内部的环境。
果不其然，里斯本机械厂受到了罢工潮的影响，工厂晚上停止了加班，从这里看不到人活动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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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候，正适合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来往交流。如果那名工贼帮成员和萨姆监工有来往，那么今天萨姆监工接任临时厂长的事情，多半也会对工贼帮的成员告知。
雷德静静观察了一会儿，他站的位置刚好对着员工宿舍，没过两个小时，他就看见了过道间有人影闪动，他连忙从怀里放出小缝合怪，控制它快速钻过栅栏围墙，跟了上去。
小缝合怪腿脚麻利，很快就潜入工厂中，凭借着共享感官和高处俯瞰的视野优势，小缝合怪立刻找上了人影。
“……这么说，厂长的死讯已经被压住了？”
小缝合怪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立刻贴着墙边，蹑手蹑脚爬了过去。
“是的，接下来我会担任临时厂长，但这不过是股东会为了维护工厂生产秩序的手段罢了，我想我最多只能干五年，五年后，里斯本的儿子就会长大了，正式继承厂长的股份和执行权。”
萨姆监工的声音响起。
“嘁，就不能钻钻空子吗？”
“不可能的，巴贝尔·里斯本早就安排好了遗嘱文件，还请了公证人，财产也都寄放在金融机构里，这些富人真的是老谋深算，就算杀了他，也没办法直接夺走财产。”
“真可惜，我还以为把那家伙挂到路灯上，会让股东会大为恐惧呢，谁知道这群家伙早有准备。帮派的兄弟通风报信，说富尔顿侦探社的人已经出动了。应该是来侦查案件的，”
雷德听闻至此，算是知道里斯本厂长的死因了。
萨姆监工和工贼帮合谋，打算瓜分工厂的财产和控制权，然而听着两人的对话，恐怕事情没那么顺利。股东会虽然对于死人心有余悸，但是仍然不为所动，条理有序地分配好了工作。
萨姆监工恐怕还不知道，股东会早已经怀疑到他和一些工人身上，此刻又正好是罢工潮的时间节点，工贼帮试图借着工人的不满打掩护，把谋杀的罪名也推给工人。
如此一来，逻辑上是彻底通顺了。
雷德理清楚思路，便继续监听着两人的对话，缝合怪蹑手蹑脚地趴到阴影之中，微微抬起头，看见萨姆监工厚实的背影，他的身躯太过高大强壮，遮盖住了大半边那名工贼帮成员，两人又是秘密会谈，当然不可能是开灯交流，雷德只能在这边静静观察着。
“话说回来，你脸色不太好，萨姆。”
“别提了，工厂里进了贼，破坏了我宿舍门锁，把我的积蓄抢劫一空。”
“什么？他都抢了什么？有没有把我们的信物拿走？”
“不，那倒没有，那东西我早已安置在了乡下的小屋里——你也记一下位置，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记得去风车村的一座红房顶的农房里，到二层床铺下，那里有个盒子，法尔肯的戒指就在里面。房子没人住，很安全，你翻上二楼，直接进去就是了，倘若侦探抓到了我，你就去拿着信物找莱比克先生。他有办法捞我出来。”
“你这么悲观吗？动手的是我们，你又没留下证据。”
“我虽然没有动手，但我是最大的嫌疑人之一，他们一旦找到些证据，特别是我和你们之间联系，我作为工厂管理者却和帮派联系，这是法律明文禁止的，光着一条就够我受的了。”
“好吧，后天，后天工厂放假，我就会去一趟你说的那里，把信物拿走。”
“你最好动作要快，明天侦探就来了，富尔顿侦探所是威克公国最好的私人侦探所，一旦他们真发现了什么手脚，你和你的帮派弟兄也得进去。”
“那这就需要你帮我打打掩护，给我开个假条……最好能够明天晚上就能外出。另外，给我70分，我会坐蒸汽卡车赶到乡下去。”
“这不可能，我动手脚越多越容易引起怀疑。”
“那我就只能等到后天。”
“只有这样了，隐蔽是第一位的，洛克，时间已经很晚了，保安马上就要来巡逻了。得赶紧回去。”
“我明白了，后天早上我就出发，去风车村，对吧？”
“记得隐蔽些。拿到信物就立刻回帮派里躲着。”
萨姆监工低声嘱咐了几句，两人便分道扬镳。
到目前为止，雷德已经手握了足够的情报，便直接发动【收藏家】的能力，将缝合怪回收进家里的柜子中。
“已经掌握到足够的信息了，洛克……难道是动力车间的洛克·唐马？对的，体型和身材是对得上号的。那家伙分明人缘很好，没想到竟然是出卖工人群体的工贼帮成员。”
里斯本工厂的权力斗争，雷德并不感兴趣，萨姆监工丢了钱也不敢声张，只得吃了个哑巴亏。得知真相后，雷德更不打算放过他，工贼帮在他丢了腿以后就盯着他，对他进行明着暗着的威胁。
如果能够借此机会，把工贼帮也收拾了……
雷德暗暗重复了一遍信物的位置：在乡下风车村的一座红房顶的农房里，到二层床铺下，那里有个盒子。
萨姆这人果然心眼多，自己光是想着把他送进监狱，没想到他还有背景。
雷德心底权衡片刻，决定提前一步下手，拿走信物。
照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想要把萨姆送进监狱不算困难，但如果只是进去呆几天就放出来，那有什么意义？
除恶务尽。
雷德不打算等到明天早上，他赶紧回了一趟家里，带上小缝合怪，立刻就跑到蒸汽车站，买了车票。
虽然说可以把事情都交给缝合怪办理，但他总觉得风车村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为了赶时间，他一夜没睡，就等着天亮发车。
到了凌晨四点，隆隆的蒸汽卡车发动，这辆三米多高，十来米长的钢铁巨兽在蒸汽铜管的驱动下缓缓运行起来。
等雷德坐上蒸汽卡车的后车厢，他突然间才回忆起来。
“风车村，不就是梦中的范格雷的老家吗？”
第十三章：第二梦
冬天的黎明总是悄然无息而至，雷德蹒跚地从蒸汽卡车上爬下来，费劲地杵着拐杖，在乡间泥泞不堪的小路上踱步着。
时过境迁一百年，雷德并不清楚在梦中的风车村是怎么样的，但是他隐约记得范格雷和他闲聊时提到过，风车村是一个平静祥和的小村子，那里的人说话不是用威克语里的‘mien’，也就是‘我’作为自称，而是用‘mye’，类似于‘俺’的一种称谓。
雷德年纪小，但是他个子不低，消瘦的脸庞看起来也不至于特别年幼，一路上除了因为独腿引人注目以外，倒也没人在乎他。他在风车村转了转，发现这村子其实倒也不错，说富庶算不上，依山傍水，环境宜人，是个不错的居住地方。
错落的田埂间一条小道蜿蜒地穿过，雷德顺着走了几百米，便看到在一片越冬的小麦田间，孤独屹立着一座红色房顶的农屋。
说实话，这房子在一片灰色的建筑中，还算是比较显眼。
雷德远远观望了一阵，附近并没有人，即便如此，他还是谨慎地从怀里放出小缝合怪，一边控制对方前往农屋，自己则转身，找到村上的一家小旅店，开了一套房，完全装作一个路过的旅人。
他谨慎地把房门锁好，拎了一张椅子，推开窗户，就坐在窗前俯瞰着阴暗的天空下的大地。
小缝合怪麻利地顺着砖缝爬上了二楼阳台，雷德观察了半天，确定房间内确实没有生活的痕迹，才让小缝合怪一头撞在落地门上。
砰！
小缝合怪的脑袋撞击在木门上，立刻如同球一样被弹了回来，共享感官的雷德忍不住龇了龇牙，他这下可以确定小缝合怪的力量弱的可怜，恐怕连一只成年的家猫都打不过。
“难道拉格尔馆长家族的珍宝就这点威力吗？不，不可能，我肯定还遗漏了什么。缝合怪，缝合怪……它是世间一切生命和死物的结合体。”
雷德沉思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凝神控制小缝合怪，小缝合怪侧过手肘，用肘部的机械齿轮当做锯齿，架在木门的一角，不断地割动起来。
刺啦——刺啦——刺啦——
出乎雷德的意料，小缝合怪的身躯相当坚固，齿轮当锯子割了几分钟，就已经割下来一个小口，而且动静也不怎么大，一阵风吹树叶的声音就盖住了。
雷德也不着急，他让小缝合怪继续锯着门，他将帽子盖在脸上，昨晚一宿未眠，他打算稍微眯一会儿。
困意很快涌上来，雷德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
睡着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月色美丽的海洋中泛舟，孤独又安详地漂泊着。
忽然间，满头的星辰微微震颤，发出轻微的呼唤：
“雷德少爷，雷德少爷？”
雷德眨了眨眼。
吱嘎——
和煦春风叩开他的窗子，送来一片樱粉色的无名花瓣落到他掌上，雷德搓弄起这花瓣，手感逐渐变得实质，他抬起头，感官完全同步。
温暖的春光洒落在他得体的双排扣呢绒大衣之上，热量再传递到皮肤处，浑身上下舒坦极了。
他提起手边的锡头手杖，摩挲着暗金色的鹰头雕饰，一时间有些感慨。
“这是特莱基家族的家族象征，贝尔萨斯金鹰，难不成这梦居然还是个连续剧……”
雷德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转过头，看向一旁侍立的的少年男仆，他淡淡问道：“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雷德少爷。”男仆很规矩地说道：“您离开王都时候，拉格尔老爷曾经吩咐过我，注意锻炼身体，不要太久坐着，不利于‘血之循环’。”
雷德摇摇头，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和这梦大抵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血之循环？他怕不是在说‘以太之血的循环’。】
他暗暗想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杵着手杖站立起身，这具身体比现实中格外有力气，即便是单腿直立，不依靠手杖也能保持不短时间的平衡性，让他微微惊讶，他便检视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具身体的以太之血，浓度已经达到了34%？”
这是个不小的数字了，按照【收藏家】的传承描述，以太之血超过百分之三十以上的浓度，职业者身上的一滴血，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无药可医的剧毒了。
先不提以太之血浓度提升，带来的超凡能力增强，他就是在人群中割一刀手腕，都能杀死十几个成年人。
现实中雷德的浓度只有百分之三，梦境中完全是现实中的十倍之上！
而伴随着浓度提升，【收藏家】职业也开拓出了额外两个超凡能力。
“我出去走走。你……”雷德对于【收藏家】浓度提升后所得到的能力兴致盎然，准备去撇开仆人自己试验一番，但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清楚对方叫什么，他便灵机一动，揉了揉眉心，扶着手杖的右手弹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对方：“你叫什么来着？我睡迷糊了，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叫费兰·莱克星顿。雷德少爷，您还没有进早餐，要不要先吃完饭再出去。”
费兰体贴地建议道，雷德便顺着点了点头，上次他做梦参加晚宴，都没吃什么东西，就被卷入到真假拉格尔子嗣的漩涡中去。
费兰便引导他下楼，雷德这才知道这是一间小型的乡间别墅，装潢充满了一百年前那种古典奢华的情调，他在红木的餐桌旁就坐，抬眼打量了一眼室内的装修，立刻被墙壁上的那幅画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幅人物油画。画中的一位女孩端坐正朝来人，不苟言笑，一副小大人模样，稻草似的金发和绿色双眸格外讨喜，珍珠色的皮肤把她更是刻画的跟洋娃娃似的。而她的打扮也跟娃娃差不多，蛋白色的复杂华丽长裙拖到地上，裙子上缀着闪耀的水钻和金丝，美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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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脸色苍白，面容真实极了，如果遮住画框，常人一眼看便会以为是真的。
等饭菜的时间也没有闲着，费兰为他沏好了一壶上等的玛菲利亚红茶，茶的味道很好，水温也恰到好处，让并不是很爱喝红茶的他也喝的很舒心。
一边品着茶，他一边端起笔记阅读了起来。说来也怪，他到了梦境中就变得熟读各种文字，不论是前世的汉字、英文或者俄文字母，还是威克文，法利西亚文，他都能熟读运用。
他此刻便认真读着一本《墨铎王朝编年史》，这是记录着法利西亚1800年王国历史的读本，作为一名文科生，他的阅读能力还是不错的，很快就梳理起来了这个世界的一条历史时间轴。
历史是了解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最重要的工具，参考历史也能看出这个世界的一些端倪，特别这是一个拥有超自然能力者的世界，雷德非常好奇这些超人一般的职业者，到底在历史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然而很快，他就失望地发现，整个历史中并没有什么神话色彩，唯一看起来比较疑似职业者的，也只有萨拉卡五世，亲自出征华沃尔王国的坎多拉平原，率五百人闪击四十万人大军，大获全胜，被誉为‘坎多拉的军神’、‘惩戒者萨拉卡’。
除此以外，即便是超自然事件的目击，也少得可怜。倒是有不少关于宫廷术士、哄骗蛊惑人心的妖僧祸主乱国的轶事。
雷德虽然对历史非常感兴趣，但是即便翻到了火器出现的时代，也没有发现什么超自然能力者的记录。
“这不应该啊，难不成，这些超自然能力者是近代才出现的吗？那么该怎么解释特莱基家族悠久的职业传承呢？”
历史的客观规律现实，一切先进的技术都会被人类率先运用到军事上，像职业者这种足以在凡人间祸乱一方的，就是称一声‘瘟神’都不为过的超人，怎么会一点记录没有呢？
雷德思考片刻，觉得很大可能是职业者从来没有登上过政治舞台，只在个别家族之间低调隐秘地传承，这才能够解释【收藏家】的职业传承至今的原因。
这个说法其实有不少的漏洞，但此刻，早餐已经端了上来。面对香气四溢的早餐，雷德那还有心情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他系好了餐巾，正欲开动。
叮叮——
门口的铃铛响起来，雷德不满地抬起头，费兰旋即拉开大门，朝来者微微躬身敬礼，并朝雷德喊道：“伊芙丽雅男爵到，雷德少爷。”
雷德定睛一看来人，那是一位打扮光鲜亮丽的美少女，一头黄金的卷发盘成发髻，在脸颊两侧各自然垂下一绺，肤如凝脂，透着鲜花似的粉红，五官精致，特别是那上挑的嘴角，总是透着一股微微的笑意，怎么想都是一位美丽得体的少女贵族。
“日安，亲爱的雷德·特莱基少爷。”她一开口，便如夜莺歌唱一般清脆动听，声线甜甜的，可爱极了。“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因为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她海蓝色的双眼轻轻眨了眨，睫毛如同蝴蝶一般轻轻颤了颤双翼。又用那甜美的声音说道：
“您如今……到底过得怎么样呢？”
她语气中满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意味，在外人看来，仿佛她还对自己有什么爱慕之心一般。
然而雷德越看，越感觉心慌，他仔细打量半晌对方熟悉的面部轮廓和五官线条，瞳孔陡然一缩。
【该死，她不就是那天晚上指使我潜入特莱基家族的美少年吗？】
第十四章：坏女人
早餐的配置并不复杂，是热气腾腾的培根煎蛋，一种叫‘法沙’的酥皮面包，从中切开，在里面涂抹好浓厚的牛肉酱和生菜，以及一杯暖暖的蓝莓酒。但厨子的手艺着实不错，将这种家常菜做的可口怡人。
雷德端起低度数的蓝莓酒一饮而尽，随后捡起餐巾擦了擦嘴，他吃的很满意。
“不来一点吗？”借着吃饭的功夫，雷德调整好了对策和心态，此刻平静自然地问向坐在对面的女男爵。
“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最近在节食。”美艳的金发蓝眼少女抚胸微微颔首，表现出极好的家庭素养。
这位不请自来的美少女名为伊芙丽雅·普利斯。也是暗中指使他混入特莱基家族之人。
诚然面对一位美人，还是一位心机深重的美人，雷德并不以为意，他很快就通过闲聊，杂谈，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
“我的裙子还可以吗？”
“很漂亮。”
在这样的你来我往的寒暄之中，他得知了伊芙丽雅的来历。
伊芙丽雅似乎是王都内城区的贵族，换句话说，即便只是男爵的爵位，能够入住内城区，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统治者序列。
时间方面，距离上一次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雷德和拉格尔馆长之间的秘密协议早已定下，梦中的自己，真正加入了特莱基家族，或者说，是加入了【收藏家】的传承之中。
从仆人的言辞中多少可以推断出，此刻，他正来到了王都郊外的风车村度假。
当然恐怕也不仅仅是这么简单，拉格尔馆长知道他和范格雷见过面，估计多半还想让他去看望一下他的亲生儿子范格雷，如果有些生活上的不足，补助一下就是了。
如果伊芙丽雅还想以他是个冒牌货的把柄相要挟，恐怕第一个不同意的是拉格尔馆长。
对于馆长来说，传承下去【收藏家】是公事，是第一要务，而把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不过是他的一点私心罢了。
雷德和馆长之间是合作的关系，事关到【收藏家】传承，在这一点上，拉格尔馆长再疯狂也不敢拿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做赌注。而雷德的出现，成功通过了以太合剂的毒性测试，正好祛除了拉格尔馆长的忧虑。
雷德从而得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结论：
伊芙丽雅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手段了。
想明白这点，雷德立刻轻松了起来，和伊芙丽雅随便闲聊着，任由对方提及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日子应该很舒服吧’、‘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商议的’这些暧昧不清的话题，他始终都是一副泰然自若，假装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从餐桌聊到茶桌，足足聊了半个小时，伊芙丽雅终于坐不住，她似乎看出来了雷德故意吊着她，瞥了一眼一旁的仆人，淡淡提议道：“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说着，她还故意挤了挤肩膀，向前挺起胸膛，缀着蕾丝的领口隐隐可以看到一道深邃的沟壑。
“只有我们两个人。”她轻声说道，两只海蓝色的双眼扑闪着，把媚眼如丝这一词语体现的淋漓尽致。
谁能拒绝这一一位主动、热情、甜美、可爱、性感的美女提出邀请呢？
雷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伊芙丽雅这么做只是想要创造两个人私密会谈的环境。
正巧，他也很好奇伊芙丽雅指使他的动机，也许可以趁此机会解除自己一直作为棋子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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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他微微笑着，随后便杵起拐杖，支开了仆人，他绅士地一摆手，示意女士优先，便陪同伊芙丽雅出门去。
“您看看，这天多好。阳光明媚，鲜花盛开，鸟儿鸣叫，我想雷德少爷您可以试试看开辟一个小花园，就在门那边，建一个葡萄架，然后摆一张秋千椅，到了夏夜便可以在下面乘凉。”
一路上，伊芙丽雅侃侃而谈，直到他们走出别墅两条街道，在一片迎春花盛开的草坪上，她才突然转过身，单手掐腰，双眼直直地看向雷德。
“特莱基家少爷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吧。”
此言一出，雷德耸耸肩：“今天感觉还不错。有肉吃，有酒喝。”
“那太好了。”伊芙丽雅微笑：“我想你应该不会再希望回到以前的日子了吧？”
“回到以前的日子？”
“对，”伊芙丽雅作出一副回忆的模样：“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暴雨倾盆而降，你被雨水按倒在泥地里，饥肠辘辘，瘦骨嶙峋，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朝我伸出手，嘴里呜咽着发出求救‘救救我，救救我，好心的大人’。”
雷德面色如常，伊芙丽雅便叹息一声：
“我实在看不了他人蒙受苦难，便出手拯救了你。不过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雷德先生，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和恶意，你明白吧？”
“我明白。”
“所以我让我的骑士砍了你的腿，好叫你混入显赫的特莱基家族。你也可以理解我吧？”
“我理解。”
雷德平静的回答让伊芙丽雅格外满意。
她点点头，抬起带着丝质手套的手，亲昵地抚了抚雷德的脸颊，雷德不闪不避，这一切在伊芙丽雅看来是顺从的证明。她满意地收回手掌，轻轻吟笑着：
“好孩子。”
她背着手，丝毫不嫌弃草坪，就地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地面：
“来这边，好孩子雷德，我发现你长得蛮英俊的，是这段时间的好日子滋润了吗？还是你本来就这么帅气，稍微收拾一下就很好看。”
雷德并没有坐下，他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手杵着手杖，平静地注视着伊芙丽雅。
他太过顺从，反而会引起了伊芙丽雅有些疑心，思虑片刻，便决定主动开口道：
“需要我做什么吗？”
“嗯哼，实际上这会儿确实用不到你，不过上次大王子殿下突然半路杀了出来，搞得我有点棘手，正巧，皇家春猎的日子也快到了，王室成员之一的米菲公主很快就要抵达……”
伊芙丽雅托着下巴，这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美少女安静下来的时候更是显得格外可爱，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便一捶掌心，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轻松地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把公主杀了吧。”
第十五章：宝物只属于收藏家
“既然如此，你把公主杀了吧。”
“好。”
雷德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伊芙丽雅瞬间沉默下来，蓝天静静衬托着云的洁白，鸟儿自由地在林间歌舞，青草为和风倒伏，只有伊芙丽雅的脸色渐渐变得难堪起来。
“你……”她刚刚开口，雷德又补充道：“今天就动手吗？”
“不……”
“你想要我怎么杀？”雷德平静地问道：“砍掉她的头，还是毒死她，需要我把她的脸皮剥下来送给你吗？美丽的小姐。”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直直盯着伊芙丽雅，语气就好像是在谈论‘晚上用牛奶泡茶还是用蜂蜜泡茶’一样态度是如此认真，又如此理所当然。
他分明是个瘸子！还是个冒牌货！
可在伊芙丽雅看来，这个缺了一条腿的，一言一行之间却丝毫没有当初捡来他时的卑微和怯懦。
雷德低眼瞥见她不自觉微微后仰了一些，便杵着拐杖，向前踏了一步
“你……别靠近我。”
伊芙丽雅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带上了一些惊慌。
“美丽的伊芙丽雅小姐，我想您误会了，我是个好人。我是个知恩图报，爱憎分明的好人。”
雷德笑呵呵地杵着手杖靠近，经过一个月的养尊处优，梦中的他皮肤变得光滑细腻不少，身材也因为有了营养滋补，变得高大结实，在外人看来，便是一个白白净净，身残志坚的贵公子哥。
然而在伊芙丽雅看来却完全不是这般，她的瞳底倒映出的雷德形象越发可憎扭曲，他的眉眼仿佛生长出无数扭曲的宛若章鱼的触须，微微咧开上挑的嘴角一直开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金属锯齿的尖牙，棕色的眼睛分裂出无数如蚊蝇一般的复眼瞳孔，他缓缓地低下头，伸出‘手’——黏湿的肌肤之上覆盖着触目惊心的疤痕状鳞片。
他发出令人疯狂的嚎叫，宛若男、女、老、幼夹杂着来自深海和狂风中的呼啸：
“伊芙丽雅……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太累了？”
他杵着手杖，缓缓地屈下狞恶的身体，伊芙丽雅的瞳孔骤然缩小，只见他的背后张开一对恶魔般的蝠翼，这一从小就被教会告知是‘邪恶’的象征，彻底击垮了伊芙丽雅的信念。
“啊啊啊————”
伊芙丽雅尖叫出声，一歪头，晕了过去。
“伊芙丽雅小姐？”
雷德轻轻呼唤了几下，又拍了拍对方的脸庞，掀开对方眼皮看了一眼，发现只是吓晕了过去，便松了口气：
“呼，还好没吓死。不然可就麻烦了。”
刚刚的尖叫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伊芙丽雅的侍者们也赶忙跟了过来，雷德便用‘她被蛇吓到了，快检查一下有没有被咬到’，便将几人打发走，只留他一人在草坪上静静伫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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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以太之血的浓度提升到百分之三十，对于凡人来说真是如同恶魔一般恐怖的存在。”
意识到伊芙丽雅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后，雷德便没有多在意对方，只是想找个借口出来溜溜，然后甩掉对方。
他甚至还没有动用【收藏家】的能力，仅仅是散发了一下自己高浓度以太之血的气息，就吓晕了对方。
“职业者到底是什么来历？仅仅是百分之三十的浓度，对于凡人来说就是无法抵抗的灾难了，谁要是敢拿刀捅我一下，我不一定死，但是周围的人怕不是都要被我的血毒死了，而且如果我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气息，在凡人看来我恐怕就如同虎豹豺狼一般可怖。”
虽然有想过杀人灭口，但是对方毕竟是个实权贵族，就这么杀了实在太可惜了，怎么着也得多吊一吊，把价值榨光了再说。
但到了这里，雷德更加疑惑了，既然职业者对于凡人而言完全是碾压一般的存在，放在古代冷兵器时代，更应该是如同行走的灾难一般，为什么还会没有任何记录存在？
还是说，属于职业者的历史，被刻意隐藏了？
雷德摇摇头，这些阴谋论毕竟是猜疑，梦境到底是梦境，时间有限，如果真要寻找答案，恐怕还得到现实中寻找真正的职业者。
“还是先试试看【收藏家】的以太之血浓度提升后，得到的两个新能力吧。”
想到这里，他便杵着拐杖，跑到更远一点的山沟之中，以太之血的浓度提升，并没有改变他是个瘸子的事实，拉格尔馆长似乎也没有想给他装义肢的打算——在这个年代，机械圣父的教义还没有出现，所有的义肢都是请最好的工匠手工打造的，造价不菲，而且技术工艺也远不如后世，需要仔细测量并且经过漫长时间的雕刻打磨，没有个半年功夫是出不来一条义肢的。
不过，他能明显感觉出来，自己的体能水平相较于以前也提升不少，一条腿杵着拐杖走了几公里，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
乡间的小道微风和煦，此时的风车村还没有一百年后那么繁荣漂亮，到处显露着贫穷和荒凉的气氛，倒是给了雷德一些想法。
百年时间，到底是梦中之前百年，还是他真的来到了百年之前呢？
他寻找到一座天然的巨石，从手指上摘下一只铂金的指环，塞进了只有缝合怪那种小动物才能进入的缝隙间，又用杂草、碎石掩盖住。
“就看醒来后会如何了。”
他拍了拍手，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便不再如之前那般收敛自己的气息，体内浓度百分之三十四的以太之血仿佛突然活了起来，在血管和皮下肌肉间肆意穿梭活动。
雷德的眼角周边微微抽动起来一些扭曲的血管，双眼的眼白化为金钱一般的黄色，瞳孔也随即变得棱角般凸起，呈现出宝石一般的尖锐和华丽质感。
“首先是，【宝藏视界】。”
他的视野随即改变，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变成了单调的灰与白，一只飞过头顶的夜莺被他的视线捕获——在小巧的鸟身之中，惟有跳动的心脏和婉转的歌声拥有了瑰丽的色彩。
歌声被具现化，呈现出一种波纹状的暗蓝色虹光。
他转过头，看向刚刚藏匿铂金指环的山石——宝石化的瞳孔瞬间透过了厚重的岩石山体和层层伪装，一眼锁定到了其中卡在岩石缝隙间的铂金指环。
铂金指环的光芒闪着微光，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雷德的耳边低语，告知他铂金作为一种难得的贵金属，其价值高昂且久远，足以被吸纳入库。
【吃掉它。】
他微微一怔，连忙中止了视界，宝石的双眼随即恢复正常，即便如此，他心底依旧回荡着一些对于铂金戒指的……吞食欲望。
“这能力有问题……不，应该说【收藏家】这个职业有问题，按拉格尔馆长所说，他还献上了一条腿才成为了【收藏家】，连能力都有这种不稳定的精神隐患。看起来【收藏家】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
但这一能力确实非常实用，通过光芒的闪耀，可以直接鉴别出宝物的价值，即便是对于活物，还是如同‘歌声’这种非物质性的共振波，也能作出定价。
不仅如此，还能透过障碍物视察活体目标，就算不利用其寻宝，也能当一个探查技能使用。
这一能力要到浓度达到百分之十才会衍生出来，非常实用，除了会引发他对于宝物的进食欲望以外，也没有什么副作用，甚至不存在什么精神上的消耗。
“接下来是，【真容显露】。”
雷德一抬手，皮肤覆盖上黄金的色泽，而指甲也化为红泪石的质感，他便举起这异化的指尖，对着岩石上做的伪装，遥遥一指。
伏————
无形的波动环绕，岩石上的层层伪装被风吹拂揭去，数十吨的岩石也微微裂开缝隙。
乒！
明晃晃的指环从岩石缝隙间滚了出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小手所推动，滚了几圈后，刚好落在了雷德脚边。
雷德捡起指环，上面沾染的泥土也突然间被风吹散开，甚至剥落去一层层银屑，雷德放在太阳下，定睛一看，只见指环内圈铭刻着一行法利西亚字母：
“欢迎踏入疯子的领域——拉格尔·特莱基。”
雷德一怔，随即莞尔一笑。
“怪不得拉格尔馆长说，他不是有钱才成为了‘馆长’，而是成为了‘馆长’，才变得有钱。”
【宝藏视界】寻宝，【真容显露】可以破除一切保护和伪装，直接让宝物送到自己面前，再利用初始便拥有的【收藏】能力，直接便能把指定的宝物送入自己在千里之外的宝库中。
甚至于，相比于寻宝，收藏宝物的能力更加强悍。
拥有这样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穷困潦倒，这就是一条通往财富和珍宝的堂皇大道。
雷德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收回前言，【收藏家】太棒了！”
他的双眼微微闪烁着珠光，瞳孔显现出宝石的轮廓。
第十六章：正义的举报
吱嘎————
寒冷的冬风把窗子猛然撞开，剧烈的声响将雷德惊醒。
“该死……怎么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他嘟囔着扶着额头，刚刚在梦中，还想测试一下能不能把一些值钱的物件带回来，刚有这个想法，他就被惊醒了。
当然，他还没有过够百分之三十浓度的以太之血的身体，就立刻吓醒了，睡觉也没有睡够，他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但抱怨是没有意义的。
这次的梦境最大收获，就是他学会了法利西亚文——这种文字其实和威克文相差无几，就和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差不多，只有个别单词的用法习惯差异。
其次，便是他得知了高浓度以太之血的【收藏家】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对于未来的日子更加憧憬。
雷德揉了揉脑袋，他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他赶紧联系起来小缝合怪，前脚他刚刚连接到对方，后脚自己的脚边就探起来了个丑丑的小脑袋。
雷德一怔，旋即看到小缝合怪张开嘴，卷曲的舌头上擒着一只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
“好孩子！”
雷德连忙低头把它从脚边捡了起来，疼爱地揉了揉这个长相丑恶狰狞的小家伙，在他眼里，它是拯救了自己悲惨人生的开端，也是和他有着实在灵魂链接的收藏品。
丑陋还算什么，在这个人类都被工具化、机械化的时代，容貌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金钱会被花光，送或者到别人手里，友情在金钱面前也总是靠不住，就连亲人，他们有时候也会撒一些善意的谎言。
只有它的忠诚和可靠，是不会骗人的。
雷德抚了抚它背上的菌丝，接过戒指同时，又帮它拔掉两根杂草，他拿来毛巾，沾上清水，仔细地清理干净缝合怪关节齿轮上的木头碎屑。
对帮自己干活的人越好，对方才能更好的帮助自己。
连自己一个工人都知道这种道理，工厂主却不知道，所以雷德对于里斯本机械厂前厂长被萨姆监工和工贼帮谋杀，丝毫没有一点动容。
不过，萨姆监工和他有断腿之仇，还让工贼帮威胁他，如果当初他没有察觉到工贼帮威胁他，贸然就说出了事实，就算让工厂支付了12磅，也免不了死亡和毒打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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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当初自己扛住了毒打，没有被当场打死，自己还有妹妹弟弟在，他们呢？
雷德不太敢想象那么小的孩子被人殴打的画面，他清理好小缝合怪，对方又是活物又是死灵，虽然可以不进食，但也有着味觉存在，他便叫楼下的酒店做一份午餐，送到了房间里。一人一缝合怪便撕着面包，泡在麦片粥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
茶足饭饱，雷德便躺在床上休息，撸猫一样抚着小缝合怪，这小家伙虽然没有什么自主意识可言，但也有些本能的反应。
坦白说这小家伙想撸还有点技巧，因为它身上有各种生物的特征，又有鱼鳞，又有植物的根茎脉络，这些地方抚起来手感不太好。腹部还好，像小鸡或者鸭子一样，毛茸茸的，手感软软的。背后也可以抚一下，但要像撸猫一样，顺着鬃毛的方向捋下去，否则这小家伙会表现得有些不爽。
雷德逗了逗这小家伙，拿出来那枚指环，放在眼前仔细打量起来：
“萨姆监工管这个叫法尔肯的戒指，又说只要拿着它去找莱比克先生，就能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
这句话中包含了两个问题，其一是法尔肯戒指是什么，其二是莱比克先生是谁？
第一个问题，法尔肯的戒指，雷德尚不清楚到底是说这个戒指属于一个叫法尔肯的人，还是戒指的名字叫法尔肯，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法尔肯听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个人名。
第二个问题，莱比克先生，雷德确实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如果能够从警察手里捞人，起码也是颇有能耐的大资本家或者勋贵。
那么先不论莱比克先生是谁，至少对于萨姆监工而言，这是一张保命符。
现在，他提前一步抢走了这枚戒指，又拿走了萨姆监工的不少积蓄，这家伙连贿赂的手段也不能施展。
既然如此，他真正需要做的，就只有把他送进去了。
这个问题，放在后世的文明社会或许很难，在这个时代却很容易，只需要一封检举信就足够。
第一，这个时代文盲率很高，写举报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懂文字的人，基本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第二，这个时代技术力有限，破案基本靠刑讯逼供和人证物证。这也是为什么连萨姆监工都害怕被警察抓到——警察，也就是治安官，他们会真的用各种方式，甚至请僧侣、牧师、灵媒来对你驱魔，严刑拷打，从心理和物理上让你招供。
在一个基本上全民信教的国家里，基本上没什么罪犯敢在三大教会的神职人员面前说‘我对神灵发誓我真没犯罪’。
雷德捡起房间里附赠的纸笔，撕下一页，用法利西亚文娴熟地写到：
“里斯本机械厂内的那名工贼帮成员，最疑似的对象是洛克·唐马，他的身材适中，脸上也有打架的伤痕，声音也比较像。接下来只要找到他隶属于工贼帮的证据，以及他和萨姆监工的来往就行了。”
他咬了咬笔杆子，又想到：
“如果往报社举报怎么样呢？还是直接去找股东大会里那位最有话语权的汉姆莱先生举报？”
当然，威胁工厂，说自己知道他们和工贼帮有来往，会给报社投稿，
雷德没有想着趁火打劫，用这种消息勒索工厂一笔钱，他其实很想报复一下工厂的不作为，以及他们为了维护生产秩序，不断地掩盖各种消息，持续性压榨工人的劳动这些恶行。
但是他并没有那种能力，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他就是真的踏入到故意犯罪的地步，如果事情败露，他又不懂得法律，很难为自己辩护。
就算是用上这枚指环能把自己捞出来——可是何必呢？这么做付出的成本太多了。
人生在世难免犯错，他以后要是失手杀了人，或者犯了什么罪，不把这枚戒指用在更合适的地方上，而是浪费在报复工厂，图自己一时爽快和一些钱吗？
未免太不划算了。
他并不是原谅了工厂，对方没资格让他一个被开除的工人原谅，只不过是报仇的成本，足以让他再利用缝合怪去做很多事情，和家人幸福地多待一些时间。
那么，到底是给报社写信，还是给汉姆莱写信？
从效率上讲，报社虽然会很乐意公开‘震惊！堂堂工厂高层竟然与匪徒帮派来往，真相居然是这样……’这种丑闻，迫于压力，工厂才会内部检查萨姆监工和洛克，然后才会进行报警并调查取证——等到萨姆监工真正被批准逮捕，那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好处就是，工人们的待遇会因为这次曝光事件，变得有所改善。
而交给作为话事人股东的汉姆莱先生，效率上也许会更加到位，但是那样一来，相当于内部人员自己解决了矛盾，无非只是领导层之间的变更，工厂中的工人们处境依旧不会有什么改变，甚至还会因为高层的重新洗牌，急需延长工人的生产时间以挽回损失。
雷德并不想因为自己那点事情，牵扯到这些无辜的工人，何况其中有不少人之前在他工厂时帮扶过他，还为他说过好话。
“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利益和仇恨，就把无辜者拖下水，这样一来，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清白的？我到底是个人，我也是有我自己的原则的。”
现在，他只需要一封信，就能把萨姆监工和洛克·唐马送进监狱，但是途径不同，结果也不同。
到底该怎么选择呢？
雷德思考再三，忽然间，他想起来了什么，伸手怀里摸索一阵，从大衣的夹层中，拿出一张雪白的明信片。
这是之前，一位自称吉萨婆婆的老妇人交给他的，那时他不懂文字，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他捏着名片，仔细地辨认出笔迹，读到：
“弗洛娃·H·因纽克斯，单位：圣瓦伦迪诺教堂下属福音社，职位……”
“社长。”
第十七章：黑松露
将举报信寄出后，雷德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放松下来，他将小缝合怪放进怀里，行走在风车村的田野上，延着一百年前的轨迹缓缓前行。寻找着依稀可见旧日时光的道路信标。
时过境迁，一百年让风车村天翻地覆，以前从来没有开垦的荒地，如今已是一连排的农舍房屋。
他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在梦中丢下铂金指环的河谷，令人欣喜的是，那块巨岩依旧在，因为前几天的寒潮，表层披挂着一层薄薄的霜雪。
他用手杖砸开了结冰，派小缝合怪钻进裂开的岩石缝隙中寻找一番，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那枚指环的踪迹。
很难说这代表着梦境真的只是梦，雷德杵着拐杖沉思，他确实是把指环重新丢了进去，而且之前他也带回来了缝合怪，这一次又带回来了满脑子的文字和知识。
那么，指环也许是让其他人，或者小动物拿走了？
毕竟一百年实在太漫长，他有没有修建一个陵墓或者隐秘的藏宝库专门储存财宝，只是丢了一枚指环在这里，意外被人或者动物拿走的可能性很大。不能因此就否定了梦境中的作为，无法影响现实。
“梦境真的是一百年前，还是说，那只是我臆想出的梦？又或者我进入的100年前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历史呢？”
雷德思索片刻，便不再费脑子思考这种事情，他觉得与其在这里想再多，也不如晚上回家睡一觉，继续研究梦境的规律。
他收拾好衣衫，将小缝合怪收回大衣口袋里，转身朝着田野上就要走去，突然间，他余光瞥到岩石旁的洼地。
啪嗒。
雷德驻足，他猛然回过头，一瘸一拐地冲向岩石旁，蹲下身子，伸手触碰着一旁洼地间留下的半只脚印。
鞋印很小，像是个少年少女的痕迹，而且鞋印很清晰，雷德放出来小缝合怪，让它闻了闻鞋印的气味，小缝合怪低下头轻轻嗅了嗅，立刻冲他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回复。
“确实很新鲜，也不过是早晨时分留下的。”雷德杵起拐杖，他心里隐隐有一些激动：“莫非真的有人拿走了指环？我真的可以改变100年前的过去，影响现在吗？”
他平复下心情，让小缝合怪循着气味追过去，他一手杵着拐杖紧随其后。
一路上，雷德还发现不少这种类似的鞋印，据他的观察，鞋子的尺码比起14岁的少年来说要小得多，应该是个女孩。足印踩的不是很深，也许体重也不重。其他的他便看不出来什么，毕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文科生，又不是大侦探福尔摩斯。
雷德和小缝合怪向前走了几里地，雷德抬起帽子看了一眼远方的村镇炊烟，他们走出已经相对繁荣的风车村地界，如果这附近还有人家，那么多半不是庄园，就是独立的自营农场，周围的田地开垦也很有限，隐隐还能看到郊狼、狐狸、小尾鹿的踪迹。
途中小缝合怪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它走到一半，突然间低下头，用鼻子和手肘上的齿轮疯狂刨地，雷德正诧异着，却发现小缝合怪挖出来一大把黝黑、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松露。
燃文
“嘿！”雷德哭笑不得：“拉格尔馆长说你的种族包含一切，结果连猪都包含了吗？”
小缝合怪并没有偷吃，它呆呆地把松露挖了出来，叼在了雷德面前，雷德只好让它一直含在肚子里，等到拿回家烹饪。
但很快，雷德便发现，小缝合怪再也找不到气味的痕迹了，似乎这一代的橡木下藏了太多松露，空气中散发的气味太浓厚，干扰了它的嗅觉。
此刻的太阳已经可以见到低垂的趋势，再赶回去已经有点晚了，索性都要赶夜路，雷德便带着小缝合怪在附近溜达一圈，权当是锻炼自己一心二用了。
结果这附近松露的味道实在太浓了，小缝合怪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痕迹。雷德只得记下这个地方，他打算回头专门来这里挖松露，虽然不一定挖出来品质极好的黑松露，但起码能狠狠赚上一笔。
“【收藏家】果然是不可能穷的。”雷德幸福地想到。
他们延着山坡向下，雷德眼前一亮，远处有一座不小的林间别墅，占地约摸三百多平米，两层小楼带一层小阁楼，米黄色的外漆刷的非常合适，只不过有点年久失修的样子。周围还有一小圈种植玉米的田园，只不过周围的栅栏早已失去维护，变得破烂不堪。
“真漂亮的房子，看起来是被人遗弃了？”
雷德心想：
“气味差不多就在这附近终端，说不定捡到指环的人就在这里住。”
想到这里，他便收起小缝合怪，自己走上前去，正当他靠近到别墅几十米位置时，雷德微微眯起眼，他看到一辆略有装饰的马车，几个穿着整齐的绅士正站在别墅大门前，对着房屋评头论足着什么。
雷德歪了歪头，他便放出小缝合怪，让它上前窃听着。
小缝合怪爬到半截，雷德便听到绅士们之间的交流声：
“关于房子的产值，我可以向您保证，路易先生，这座别墅只是修建时候早了些，但是这片房产日后一定会升值的。”
一个穿着廉价正装的男人，他带着单片眼镜，口若悬河地向两名穿着得体的中年人说道：
“您要知道，我们的马克雷大公一直有意向将王都海纳斯的行政区划，向外扩展，以此将中央区拥挤的人口排向乡间，那么以后，所有的富人都会往城市外围跑。那么这一片地带，就会变成富人们的别墅区。”
“可是这也太远了。”同行的另一个高壮，穿着威克公国陆军军官制服的男人不满地说道：“我的哥哥一家都在城市里工作生活，这里甚至连马车驿站和铁路都没有，实在是不方便。”
“尊敬的法伊斯少校，您可能不知道，真正的富人呀，贵族呀，他们一到假期、酷暑寒冬，都会居住在这样的乡间别墅呆上好几个月，远离城市的喧嚣和雾霾。他们会在这里钓鱼，打猎，聚会，毫无疑问，这是以后所有富人们的选择。”
房屋中介突然又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地悄声道：
“实不相瞒，我告诉您一个业内人士才知道的消息，今年下议院重组后，比尔斯工人党拿到了208张选票，这也就代表着《工人权益保护法》很可能被通过。”
“这算是什么内部消息。”生意人打扮的路易先生哑然失笑：“就在昨天大罢工后的消息，比尔斯工人党的选票大涨，直接一口气击败了莱恩党。我只要看一眼家门口的告示栏就一清二楚了。”
“诚然路易先生您久居内城区，那可是接近湖泊的观赏台，月亮出来的时候您抬抬眼就能观赏，但是这其中代表着什么，您还不清楚吧？”
“我一清二楚，不过我是个实业家。工人们的工资总是给的高，还给他们假期和节日礼物，工人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一点都不担心一点点工资的事情会给我带来麻烦，因为我本来就开的工资足够高，待遇好。”路易轻松地说着。
房屋中介笑了笑，说道：
“到时候会有十几万工人，和几十万工人家属会涌入我们的首都海纳斯市，而那些因为权益保护而上涨了工资的工人，会争相挤破头去买市中心、大学、教会周边的房子，买的人多了，房价自然就会跌下来。而真正有钱的贵族老爷们，早就跑到乡下里了，如果您想给子女更上流的社交环境，选择风车村、孤挺花镇、伊莉莎菲尔德这三个乡下的别墅，是个好选择。”
第十八章：房产中介
“嗯，这样确实有些道理……”
这番说辞确实找不出什么问题，来看房子的路易、法伊斯两兄弟讨论了一下，确实想不出什么问题。
房子本身没有什么问题，路易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便说道：
“这别墅有些小了，开垦的土地也就不到半亩，而且别说连城市，就是隔着乡村也离了十里地。大路都没有修一条，想过来还得骑马。这是问题之一。”
房屋中介还想说什么，路易又接着说道：
“先别着急打断，房子本身年久失修，有安全隐患，等到我把它自费修理好，又得等到明年春天了。之前我不是说来这边得骑马吗？这马厩都没有配齐。交通非常不便利——法伊斯，我的好弟弟，你看到水井了吗？”
“已经干了，我的老哥。”
“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中介先生，作为一个没有城市管道系统的独立乡间别墅，一切生活用水必须依靠井水。很遗憾，这里的井眼已经枯竭了，如果我要再把井挖通，或者令开凿一处井眼，那么我的人力费、动工费、安置费、开垦税、水力资源开发税，花费恐怕会达到惊人的42磅18迪伦。”
路易背着手，温和地问道：
“中介先生，我并不是为难你，我只想问，这座别墅价值几何呢？”
中介被对方这缜密的逻辑驳的哑口无言，干巴巴地说道：
“13、13磅12迪伦。算上地税，15磅17迪伦。”
“所以我就说了，”法伊斯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这荒郊野外的房子虽然便宜，但真住起来可不一定舒服。喂，15磅，算16磅的房子，等我们真住进去要花50磅，不觉得这价格太贵了吗？”
“可是，这已经是卖家的底线了。房价最开始的价格是202磅——”
“远远不值这个钱的，中介先生，”路易遗憾地说道：“这座房子只是动工费和材料费，放在当初也就是40磅的样子，看样子这已经过了30年，已经贬值了不少，加上风吹雨打的侵蚀破坏，周围还有狼一类的野兽环绕，它如今真正的价值也就7磅到8磅上下，算上当初40磅有通货膨胀的成分……嗯……实际的价值嘛……”
“您别开玩笑了，它可是有未来升值到2000磅的可能性——”
“中介先生。”路易摊了摊手：“我想这座房子应该已经挂在交易板上太久了，这些投资话语说多了，您自己都信了。现在这个时代不是房地产的时代，炒作这种乡间别墅的前提是，大公真的已经宣布首都海纳斯的行政区划，向外扩展四十公里——这样，这座房屋的价值才能提升起来。”
他说着，信手敲了敲大门，腐朽的木门立刻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6磅12迪伦。”他说：“这些桦木被暴雨浸泡太久了。这已经是真正的危房了。”
中介依旧不死心：“请让我带您看看内部吧，不论怎样，这块地方的开垦，光是地契就已经价值8磅了。如果真的只卖出去6磅——”
“6磅12迪伦——知足吧，这已经是一个熟练工人半年的工资了。连工人都知道这些钱就算在城市里买个棚屋，都比住在这种地方划算。”
“好吧，但是这里面的环境，房屋的布局真的很考究，至少也要8磅……”
“不用了，就6磅12迪伦吧。我想这座房子实在挂了太久，真正会像我一样花钱愿意收拾住宅的企业家，早就在内城区灯火通明的地方大动土木了。”
正当中介还极力挽回一些，不让房价那么难看时。
砰！
突然间，别墅的门被打开了，人们的视线旋即聚焦在了别墅中走出的身形。
“谁让你们在我家门口指指点点的？”
说话声中气十足，几人放眼望去，眼中便倒映出一个留着黑色短发，打扮的和男孩子一般的十三四岁女孩，她脸上满是草屑和污泥的痕迹，浑身上下散发着流浪乞丐一般的邋遢和穷酸气质。
“你是谁？”身为军官的法伊斯立刻质问道，旋即又诘问中介：“你们是怎么看管待售房屋的，怎么让乞丐住了进来？”
“我不是乞丐。”男孩子气十足的少女双手抱胸，淡淡说道：“这是我家，是我把房子拿到奥斯林地产交易公司卖的。”
“真是这样的吗？中介先生。”路易好奇地问道：“那女孩便是卖方？”
“是这样的。路易先生。”中介无奈地说道，并责怪地瞪了一眼那女孩：“薇尔微小姐，您明明知道我今天带客户来看房子的，起码收拾一下房屋，不，只是收拾一下自己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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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么办法，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点能换钱的东西。”
薇尔微单手掐腰，肮脏的小脸上，惟有玫瑰红的双眼澄净，她说着，走上前来，面对一个军官一个实业家，丝毫不露怯，只是抬了抬手，表现出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冷静：
“我刚刚从外面回来，来不及换洗。以这样一副模样见人，并非是礼仪的体现，还请见谅。”
路易并不难为这个孩子，他点了点头，伸出手虚握了一下：“我是路易·来弗斯。这是我的弟弟，法伊斯·来弗斯。您就是这房子的卖主？”
“梅尔大道100号独立别墅，房子和土地所有权人是我没错。”
薇尔微平静地介绍到：
“我叫薇尔微，没有姓氏。这房子是一个老人送给我的。遗嘱赠予的文件，合法的手续一应俱全，你要看看吗？”
“我相信您，薇尔微小姐。”路易轻松地说道：“不过我还没有下定决心买这座房子——正如我刚刚所说的，我不认为这所房子值得15磅……这可是在一片荒野之中。有这个钱，我完全可以雇人开垦，再就地取材重新建一座别墅了——”
“但您还是选择来看了，对吗？”
薇尔微玫红色的双眼平静地凝视着对方：
“我想既然您决定来看房子，至少有一定，那就是我的房子有吸引您的地方，而且您并不想费劲自己重新建一座房子，才会想来看房子。我想，您应该是所谓的中产阶级者，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
她一开口，满满的底气和自信便将人们震慑住了，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逻辑清晰，口若悬河地解释道：
“所以，我会如实告诉您，这座房子确实有一些年久失修的问题，但是他它的主体结构非常坚固，当初是由著名设计师梅恩·萨尔多特设计的，总共有三层墙，采用了复合材料和胶漆，如此一来，房屋的寿命至少能够达到230年之久。您只要看一眼内部便清楚，外表的肮脏和简陋，无法掩盖它内在的坚固和优秀。”
她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既是在指房屋，也是有力地反驳了法伊斯少校的鄙夷。
“实际上你确实说对了，聪明的小姑娘。”路易莞尔一笑，“你说的话我无法反驳，或者说正中我的下怀，而且你很懂礼貌，这样吧，房子的价格可以再商议，今天已经不早了。中介先生，我们不如先坐马车回去吧。”
“慢走，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送您一程。”薇尔微颇有礼节地提了提不存在的裙角，送走了来看房子的客户。
中介临走前朝她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如果这个月还没有卖出去，到了新年，我们就只能按照合同，换下来您的待售牌。这真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别这么说，威尔森先生。”薇尔微低下身子，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诙谐地说道：“实在不行，下次我来销售吧。”
“天呐，这可太羞辱了。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这么做。”
威尔森苦笑连连：
“你难不成真的掏不出三磅的钱，好好捯饬一下这房子的外面吗？我承认它的内部确实不错，作为一家五口人的家庭生活，绝对是足够了，至于水也可以从那边的溪水中取用，买得起的工人不想要在这么远的地方买，愿意在这么远地方买的，就只有那些爱好宁静，需要静心写作的作家了——但是那些小说家往往孤身一人生活，并不需要这么大的房子。”
“别着急。之前我确实拿不出钱，不过现在嘛……”
薇尔微揶揄着，伸手从脏兮兮的夹克中掏出一只满是泥浆的指环：
“看看，我挖出来了什么？”
“你就是因为整天不务正业，沉迷于不切实际的冒险和挖土，才会穷困潦倒的——诶，等等，这次好像挖出来的不是垃圾……”
威尔森抱怨到一半，接过来那枚指环，他扶了一下单片眼镜，从怀里取出手帕，粘上清水，仔细地擦拭干净，泥浆和灰尘散去，只是轻轻一擦拭，便闪耀出夺目的白银光彩。
“这是银……不对！这是铂金质地！天呐，比黄金还贵重的铂金。而且年代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年了，你真挖出来了个宝贝！这东西若是100年前的物品，又是铂金打造的，至少价值5磅！足够把这房子修葺得漂漂亮亮，再狠狠翻修一下了。到时候，我有绝对的底气，这样的房子怎么着都能卖出个30磅！而我也能赚上1磅15迪伦了！”
就在威尔森拍着胸口，正兴高采烈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
他转过头，只见一个杵着拐杖的男孩走到了面前，他带着蓝色的工人帽，穿着破旧程度和薇尔微不相上下的大衣，微微笑了笑，指着那道指环到：
“您好，我想，那枚指环可能是我的。”
第十九章：地产投资
“您好，我想，那枚指环可能是我的。”
雷德扶了扶帽檐，温和地问道：
“先别急着反驳，这位小姐，我还不确定这是否是我的指环，如果这真的是我的，我想这枚戒指是您从一处河谷的岩石缝隙中，扒开了冰层和表面的碎石、草木伪装，伸手从里面够出来的，对吗？”
薇尔微玫红的目光不为所动，她一把将指环从中介的手里拿了回来，紧紧攥在掌心里，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随口道：
“你和我差不多年纪，还用‘小姐’这种称谓做什么？”
“礼节使然。”雷德平静地说道。
“我看你穿的也没比我好多少，无非就是二十迪伦和一磅——同一个样子而已。”
薇尔微并没有因为他看起来年纪小就放松了警惕，她抓着指环，玫红的眼睛对上雷德棕色的眸子，双方并没有丝毫的退怯。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雷德·金。叫我雷德就行。”雷德换左手杵拐，好伸出右手，“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和你第一次相遇，不过按照国家的法律，归还拾得遗失物的，可以向原主索要一定的报酬。”
“我的手上都是污泥。”薇尔微刚刚伸出手，便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婉拒了握手。
“这不算什么。”雷德展示了一下刚刚因为挖松露而脏兮兮的掌心：“我也一样。”
薇尔微便不再墨迹，爽快地伸出手和他一握。握手结束，雷德赶紧换回右手杵着拐杖，不然这重心实在不稳。
“我确实从三叉河道旁的河谷中挖出来的。但这东西已经埋了一百多年了，你怎么确定这就是你的指环？”薇尔微并没有掉入他的语言陷阱：“这还没确定是你的东西，我可没有义务归还。”
房屋中介威尔森“等等，小鬼，你的家长在哪里？叫你家大人出来——”
“我父母前年染上肺结核去世了。”雷德随口一句便堵上了威尔森了提质问，他指了指薇尔微紧紧攥住的拳头：“我也想确认一下，那是否真的是我的指环——就像你说的，一百年前，留给我的指环。”
薇尔微挑了挑眉：“那么你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吗？”
雷德多少有个底，这个叫薇尔微的邋遢少女，并非不讲理之人，她把指环藏在手心里，只是不想让雷德看到指环的轮廓和外貌，现场重述。
“如果是我的指环，内圈会有一行字。用法利西亚文铭刻的，之前用银粉包裹了起来，遮住了字迹本身的金色。”
雷德说道：
“上面写着：欢迎踏入疯子的领域——拉格尔·特莱基。”
“一百年前法利西亚王国都解体了，怎么可能会留下这种东西。”威尔森嘟囔一句：“你还是少唬人了，小鬼，这戒指不可能是你——”
“你错了。”
薇尔微抛了抛指环，如数家珍一般说道：
“法利西亚王国最后一个王朝是墨铎王朝，起始于旧元历909年，解体于新元历1083年10月4日，也就是如今法利西亚共和国的‘耻辱日’以及我们威克人的国庆节。今年是新元历1173年，里这样看，距离真正意义上宣告解体也就90年而已，还有足足十年的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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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是我的指环，它应该不止是前王朝时代的。”雷德耸耸肩：“那枚铂金指环来自于法莫努克伯爵的收藏，那是新元历801年的产物。文字是后加工上的，铂金指环表面还有一层法莫努克的家族纹章‘闪光蛾纹’。放在太阳下就能看到细密的膜翅纹路。”
“你真的简直一派胡言。‘白金飞蛾’法莫努克伯爵是人尽皆知的圣者！他不应该是新元历781年就撒手人寰了吗？”威尔森已经想赶走这个满口胡话的小屁孩了，但又碍于对方只有一条腿，是个残疾人，他不好意思赶走，只能嘴上反驳他的谎言。
“其实也没错，法莫努克伯爵下葬是新元历802年，尸体被封存，圣骸化，葬在法利西亚荣光圣殿。生前的那些财产按照他的遗嘱全部制造成了他最喜爱的白金饰品，但并没有陪葬，而是被捐赠给了荣光圣殿。”
薇尔微点了点头：
“后来荣光圣殿被大火付之一炬，一些财宝因此流落到民间，倒也合情合理。”
威尔森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向薇尔微：“薇尔微小姐！你是想把到手的钱放走吗？为什么一直在给这小孩开脱。”
“事实如此嘛，”薇尔微摊开掌心，把指环放在夕阳下仔细照耀片刻，金色的阳光在铂金指环上掠过，隐隐可以窥见铂金指环的表面浮现出一些宛若飞蛾膜翅上的纹路，这刀工定然是极好的工匠打造而成的，膜翅的纹路极为细腻浅薄，似水一般柔滑流畅，足以配得上圣者的遗嘱。
“膜翅纹路，符合。”
薇尔微接着又翻过来指环，搓了搓指环内圈的灰尘，放在眼前，仔细地阅读出来：
“欢迎踏——疯——领域——拉格尔。后来的字迹倒是看不清楚，不过大概是这样。”
说罢，她便走上前，抓起雷德空闲的左手，将指环放进他的掌心里。
啪啪。
她拍了拍手上的污泥：“好了，天色不早了，请回吧。”
“薇尔微！”房屋中介的威尔森憋了半天，赶紧说道：“你就这么还给他了？好处费呢？何况这戒指，我的天呐！这真要是圣者的遗物，即便因为后来的加工损失了不少价值，那起码也要3000磅起步，而且荣光圣殿正在重建，肯定愿意大价钱收的！有了这些，你还卖什么房子？去法利西亚共和国读大学，读完了再去克莱修斯帝国的西海岸边买一栋度假别墅，之后坐船到海外殖民地冒险探索上几年，甚至十几年，花到你都花不完啊！”
“这又不是我的指环，我挖出来了，遇到了正主，还给他就是了。”
薇尔微平静地就好像她没有丢出去3000磅，而是丢出去一片无关紧要的树叶一般：
“话说回来，你刚刚说的那些除了出海冒险，我都不怎么感兴趣，你还讲的声泪俱下，有声有色的，啊呀，莫非那是你的真实想法不成？”
“是！是！是！我真想在西海岸买一套房子！去法利西亚共和国的克莱因大学读法律，这样我就能考七级文官，成为公务员，每个月一磅的稳定薪水和每年十五天的带薪假。如果你这一单最后能以哪怕30磅成了，我就能分到1磅的提成，这就凑够钱去读大学进修了。”
威尔森快要哭出来了：
“你呢？你把指环归还了，可你的房子挂在我这里都快一年了，从一开始跟我吹价值2000磅，我真信了你的邪，一年时间直接掉到了13磅，现在又要往下掉，干脆掉到6磅去了！我只是个普通的业务员，想赚个钱为什么这么困难？不，我真应该感谢神灵，我居然没有被你气死，真理女神常护佑我之身啊！”
业务员先生这下脸都气白了，他赶紧在胸口连连画着真实圆环和理性十字架，雷德可怜地看了一眼这位普通打工人，他可以想象得到对方的血压正在如同喷泉一般飙升。
“这算什么，总会有人买房子的。只不过他们总想多占点便宜就是了。这房子很好，只要看一眼内部就知道，光室内设计就值10磅！肯定会有人看中房子的。”
薇尔微不以为意地挑了挑指甲里的银屑，她抬头看了一眼雷德：
“你还不走么？带铂金指环的小哥。”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房子很好。”雷德扶了扶下巴，打量着房屋，说道：“我看中了这套房子了。”
第二十章：新房
雷德并不是一时兴起，他之前观察到缝合怪被黑松露的气味迷得晕头转向，就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不同寻常了。
黑松露是一种对生长环境极为苛刻的菌类，因此很难甚至几乎无法人工培育的高级食材，阳光、水分，还有土地的酸碱度稍微有点变化就无法生长。即便是在雷德前世，人们也没办法做到大规模、大批量地有序种植黑松露。
这东西味道非常奇怪，就如同榴莲一般，喜欢的人喜欢得不得了，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不过这东西也是因地制宜，有的地方产松露多，于是靠近了够买就是便宜，但在如今这个时代，特别是威克公国，黑松露的产量非常可怜，所以价格上总是居高不下。
货多不值钱，物以稀为贵。
雷德和小缝合怪转悠了一大圈，这附近的地区因为都没有被人工开发过，自然生态保护的极好，也许刚好就符合了松露的生长环境。
这是个极好的消息，如果能够盘下这片地区的开垦权，把控好松露的产权，即便只开发几年，雷德也能从中赚取……差不多上万磅的利润。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这栋别墅出售时，心里便盘算着想要买下来。房子是次要的，重点是买下这座房子后，连带着他可以对周围的松露实现开垦——这就是先上车后补票，等到他把松露挖出来，卖出去，赚到钱，再花钱一步步把相关的税务和手续补上去就是了。
只不过，他有点太高估了这个时代的房价，完全没有城市化的地方，一座还能住人的乡间别墅，只要6磅！
价格便宜的令他不敢相信。
要知道，他在工厂当实习工人，一年拼命加班，顶天了也就18磅的薪水，养三个人就属于饥一顿饱一顿的水平。
同一时期，一名见习牧师，至少有40磅，律师至少可以赚180磅。而首都海纳斯市里，一个管家则有80磅打底的年薪。
相比之下，六磅，也就是他当工人一年三分之一的收入，就能买这么大的房子，那名企业家居然还嫌贵，雷德却已经完全不敢想象了。
当然，交通问题，用水问题，雷德倒不是很担心，威尔森所说的那一套，本质上就是高中地理讲的逆城市化进程，如今的海纳斯市已经比较拥挤了，而且工人权益保护法颁布后，工人数量会增多，富人会更加愿意搬到城郊和乡下，这些安静又环境良好的地方休息居住。
毕竟工人要忙着上班，有着强烈的通勤硬需求，而富人们不在乎这些，他们更在乎生活的质量问题。
刚刚来看房子的路易兄弟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道理——不过也正常，这种事情虽然已经有了一点苗头，但是逆城市化的概念，并不是谁都清楚的。
至于生活问题，在雷德看来，既然薇尔微能在这里住这么久，那么就说明用水是不缺的，后面的园区还没有精细开垦，只种了一些土豆莴苣，如果仔细照料一番，肯定能缓解不少日常需求。
最重要是，这里太靠近黑松露的林子了，他毫不客气的说，带着缝合怪出去遛个弯的功夫，就能采集到的几公斤黑松露。
还有两点颇为重要的，雷德才刚刚意识到——这里远离市区，不用担心一旦他的举报失败，引来工贼帮和萨姆监工的报复。就算自己被折腾一番，还有法尔肯的戒指可以当半个保命符用，弟弟妹妹便只需要隐藏在这片荒野里，平平安安等待着就好。
其次，这里环境非常安静，他可以慢慢地训练自己和缝合怪的磨合度，一旦确立了黑松露的生意后，他便可以放心地进入梦境，探寻关于职业者的迷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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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别的，他还没有去看望过范格雷。
从前两次进入梦境的经历看，雷德可以确定自己在不同的地方睡着，梦境的场景也会不同。
只不过到底有什么差异，那就还需要继续探索了。如果能够稳定在风车村这附近，他也能够更方便去探索。
但有一点，他希望能够重新见一面范格雷，那个丑陋、老实又可怜的人。也是拉格尔馆长的亲生儿子。
虽然对方算是被拉格尔馆长以另一种方式保护了起来，但是雷德依旧内心抱有愧疚，毕竟当时，他真的想把对方赶走，自己顶替。
思考到这里，雷德发现，这所房子的出现给了他不少机会，而且价格确实不贵。
“你，拿的出现金吗？”
威尔森倒是不怀疑他没钱，圣者的铂金指环刚刚被薇尔微随手归还，这家伙只要顺利卖给教会，肯定不差钱，他只是半好心半狐疑地提醒道：
“不动产权转让，你至少要拿出来一半的现金预付的。”
雷德看向薇尔微：“你现在开价多少？”
“13磅，算上各种税务和费用，15磅。预付款一半就是7磅10迪伦。”薇尔微轻松地说道：“这不是我开的价，威尔森的公司开的。”
“我……”威尔森有苦说不出，确实一直以来是他主张让价格降低下来，好方便销售的，他可怜地看了看这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时间扼腕叹息：“难道是时代变了吗？现在的孩子为什么都这么难对付。”
“先付7磅10迪伦，后面的一半分六个月还上就行，话说，你这点钱应该用不着贷款了吧？”薇尔微随意问道。
“7磅10迪伦我是拿的出来的，至于说后面的贷款，实话讲，我有个主意。”
雷德看了一眼威尔森，笑了笑问道：
“薇尔微小姐如果没了房子，还有地方居住吗？”
“我的生命属于这片宽广的天地，哪里不能住。”薇尔微丝毫不在意：“只不过我还没到上大学的年纪，拿到钱，接下来我打算去市里读两年制海纳斯大学的预科班，顺便打打零工，至于住处，我没想过，找颗大树爬上去，裹个被子便好了。”
“那你看这样如何。”雷德算了算：“我可以把这座房子的一些房间租给你居住上两年，期间你那边的房屋的装修、用水、用煤，都涵盖在里面。这样一来，租金至少也要1磅……11迪伦的样子，便分期折抵在后面的款项里。”
“唔……”薇尔微挠了挠黑色的头发，她抱着手臂，低头沉思片刻，抬头看向雷德：“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我只要1磅11迪伦，我还能住这里，享受这边300平米占地的大房子，期间更换新家具、翻修屋子的费用，也都不需要我出？”
“是的。”雷德点点头：“这样你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威尔森，”他话音未落，薇尔微立刻扭头对威尔森说道：“房子卖他了，今天先签字交钱，明天我们就去市政局办理业务。”
“太阳已经下山了，小姐！我想回家！”威尔森哭笑不得地看向雷德：“中介费也包含在里面的，能不能先把前给我，我好回去交差……”
“先看看合同。”雷德不徐不疾地说道：“放心，不用请律师，我自己看得下去合同，除此以外，我还得和薇尔微小姐拟一份租赁合同。”
“那么这些都等到明天再说吧。我们明天一起去市里。”
薇尔微打了个哈欠：
“……我今天已经很疲惫了，两位，恕我不能招待你们在这里住宿，我送你们走捷径到风车村，威尔森，现在走快点，还能赶上蒸汽卡车。”
“多谢，我正好在风车村的旅店订了房间。”
雷德伸出手，再度和薇尔微握了握，他怀里揣着塞满黑松露的缝合怪，等到明天回到市内，便找机会把这些售卖出去。
而且，到了明天，举报信应该也送到吉萨婆婆那里了。
“真理女神教会最不能容忍教唆他人谋杀的行径了，而且教会对待这种事情的办事效率……”
雷德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闲聊
中介威尔森幸运地赶上了一辆蒸汽卡车路过，乌泱泱的煤烟把夕阳渲染的更加绚烂，雷德杵着拐杖，遥遥眺望着太阳落下的地平线。红色的霞光洒落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形单影只，格外孤独落寞。
“如此一来，事情差不多走向了解了。”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出什么变故，他的后手准备也够得上。一直以来紧张忧虑的心情，终于得以放下。
就这样望着落日，仿佛一切都沉没太阳西坠的轨迹中，一切都如同泡影，只要等到太阳落下，身上的一切不幸和悲痛就会随之遗忘。
雷德杵着拐杖，凄切寒冷的冬风使劲儿拉扯着他空荡荡的右腿裤脚，身旁的村民和路过的行人谈论着这个世界独有的笑话，陌生的小麦香气则来自于一旁的啤酒馆。
这一切都提醒着他自己：他离开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因为一碗符水，阔别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从城市家庭中长大，四肢健全的大学生，变成一个贫困潦倒，缺腿残疾的童工。
雷德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三天了。
实话说，他混到这个地步，本可以不顾那两个拖油瓶小鬼的死活，或者干脆当初就直接让工贼帮的人打死了这两个小家伙，自己好免了债务偷偷跑路，然后美其名曰‘反正不熟悉，回头跑回来报仇’就是了。
可雷德做不到。不论怎么想，他都做不到这么自欺欺人的行为。
也许他确实是因为那符水的问题，在原本的世界被毒死了，才会继承了雷德·金痛苦而悲惨的记忆，借助他的身体重生过来，才会因此对艾德尔和雅米关怀有加。
但，就算没有这些记忆，难道面对随便两个可能会遭遇不测的孩子，冷漠地旁观着，对他们说‘我会给你们报仇的’，然后抛弃他们，自己杵着拐棍以每秒1米的‘高速’趁机跑路，这便是正常的吗？
雷德做不到，哪怕只是两个普通的小孩子站在铁轨上玩耍，作为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社会青年，他本能地就会冲上去呵斥让他们离开。
更何况，这两个小孩子，在他被砍掉右腿后，一直坚持守在身旁，在明知道他是个残废，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还是花了好几天口粮的钱，买了一副拐杖，忍饥挨饿，也要折火柴盒卖钱，把家里所有的吃的都留给自己。
如果说就这么抛弃了这样对待自己的艾德尔和雅米，雷德觉得自己完全称不上是人类，更不配称之为是一个来自现代民主社会的文明人。
他前世是一个在网上稍有不爽，就会愤怒地砸键盘，甚至线下约架，仗着自己一米九高，高中练过散打，狠狠教训过不少键盘侠，甚至是大学的俄罗斯留学生的暴躁老哥。
但是在这个世界，他却忍耐了足足8个小时。
因为身体羸弱而且缺了一条腿，他甚至不能胖揍一顿萨姆监工。因为身边这两个弟弟妹妹在，他也没有和工贼帮争执起来。甚至在梦中，他都得保持着三思而后行的谨慎态度。
真憋屈，但是如果为了自己痛快一时，就置弟弟妹妹的安危于不顾——只要是个三观正常的人都会唾骂他一声‘人渣畜生’。
人是因为有了教育、记忆、人格和灵魂，才能称之为人的，只会为了自己的生存和欲望活动的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雷德觉得，自己不说作为穿越者，虽然出身卑微了些，征服世界，创建霸业是有点不太现实，但再怎么说，也不能跟盎格鲁撒克逊人和****鬼子，那种没教养的殖民侵略者一般，把杀戮和纵欲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实证明，人一旦摆脱了危机的状态，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雷德啥揉了揉脖子，叹息一声：
“人类的社会，真是太难过了。”
“你才多大，就说出来这种话？不嫌老气吗？”
他话音未落，薇尔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微微侧过头，只见薇尔微递过来一只木杯子，里面盛满了橘子汁一样，散发香气的热果汁：
“这是给你的，工人小先生。”
“谢谢，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雷德接过热果汁，这是一种本地的野果，喝起来有点像是砂糖的甜腻感，温热的果汁灌进肚里，五脏六腑立刻变得暖和起来，舒服极了。
薇尔微咬住杯子边缘，转身双手一撑，坐在了一旁酒馆的栏杆上，随意地说道：“你的手上有茧子，是长时间握扳手和拧动螺丝磨出来的吧？加上这种帽子看起来也很像机械工人的，喏，一猜就能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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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机械厂的工人，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是无业游民。”
雷德笑了笑。
薇尔微瞥了一眼他，单手托着下巴，玫红的双眼充满了怪异的神色：
“你真不像是13、14岁的少年。就算是所谓‘少年老成’，也老的过分了。”
雷德耸耸肩，他也靠着酒馆的柱子，喝着热果汁暖身子。
“还有，我要纠正一点，雷德。”
薇尔微开口道：
“我不是无业游民。”
“好吧，不过恕我眼拙，我看不出来你身上还有什么职业的特征。”
“那就对了。”薇尔微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一个冒险家。”
她话音刚落，发现雷德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她便再次强调道：
“我只是因为有个老爷爷非要把房子送给我，加上积蓄不太够，暂时在旅途中停下了一年而已。”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上学的吗？”雷德揶揄道：“我想威克公国还没有一所学校培养户外冒险。”
“上学又不耽误我去冒险。”薇尔微似乎很久没遇到在这个话题上能聊得来的人，便娓娓道来：“如今这个‘冒险’的词汇，实际上来源于‘优胜’、‘前进’的意思。在我看来，冒险应该是一种人生态度。去那些普通人不敢去的地方，去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浪漫传说，只要你一直坚定不移向前，那么生活处处充满冒险的机遇。”
“这倒是很有意思的观点。”雷德晃了晃木杯，闲聊起来：“那房子又是怎么回事？你说有一个老人非要把房子送给你？你是做了什么大好事吗？”
薇尔微恍然：“哦，我还没给你讲过这件事。其实倒没什么新奇的，那是一位长相凶恶，过去二十年间在亲朋好友中声名狼藉的坏老头。他一见到我，就要把房子全部赠送给我，然后就逃到法利西亚共和国去了。”
雷德眉头一挑：“……逃？”
隐隐的，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对啊。可不得逃跑嘛，连着五年，房子里死了8人，老人心里承受不住很正常。”
薇尔微轻松地说道：
“不过，我是一个热爱冒险的人，他一说这房子里有恶鬼索命，想都不想就接了下来。哈哈哈——”
第二十二章：豪宅
雷德杵着拐杖，站在梅尔大道100号独立别墅大门前的空地上。
一来一回，太阳早已经落山了。薇尔微挠了挠后脑勺，随意地对雷德说道：“马上就该睡觉了，为什么突然提出来要看房子内部？”
“突然有点在意房子会不会漏水。”雷德回应道。
“真的吗？”
“假的。”
雷德掌心摩挲着拐杖的杖头，微微眯起眼，仔细观察半天房子的外围，才按住拐杖，向前走去。
“天凉了，别站外面了，麻烦带我进去看看吧。薇尔微小姐。”
“别加小姐了，你又跟我差不多年纪，这么叫太奇怪了。”薇尔微拍了拍手，便走上前，用钥匙开锁，一把推开大门，向雷德一摆手：“进来看看，我虽然没有怎么收拾，不过还是能住人的。”
雷德棕色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波动，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
【下午的时候，这门是向外开的。现在却是朝里开。】
哒、哒、哒。
踏上三层台阶，雷德微微侧着身子，让自己的余光始终能看到薇尔微。后者并无大恙，一边打着果汁味儿的饱嗝，等到他走入房屋后，便随手带上了别墅的大门。
砰——咔哒。
大门紧闭，门锁自动下落，让本来安静的室内仿佛惊起一声炸雷。雷德下意识回头，只见薇尔微面色如常，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锁的结构，似乎是有点旧了。”
他明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而微微一笑，左手不自觉地往大衣内层包裹住的缝合怪按去。
掌心隔着衣服，传来小缝合怪坚硬的质感，就像钢铁一般让雷德镇定。
“这房子的确有问题。”
雷德并没有出声提醒薇尔微，放眼打量一圈屋内的环境。
正如薇尔微所说的，房屋的内部质量非常好，虽然因为长期没有打扫，大多数家具被蛀虫啃噬，木地板一踩上去，也有些吱嘎吱嘎地作响，但主体结构是没问题的，一楼天花板非常结实，而且密闭性很好，没有看到一点肮脏的水迹。
“让我想想，怎么介绍给你？嗯哼……一层。入门你所见到的，就是这面影壁，上面本来挂着一幅漂亮的田园油画，左边和右边格摆一只东方的青紫色花纹瓷器瓶。影壁后面还有几幅家族成员的画像墙。”
薇尔微踢掉脚上的靴子，踩着棉布拖鞋领着他绕过影壁：
“接下来你看到的就是原本的会客厅了，四张沙发，很不错吧？以前角落里还有两杆白色的银质烛台。晚上只要一点起来，哗——整个会客厅不需要吊灯就很明亮。简直完美。”
雷德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会客厅，抬头看向被强行揪掉，只剩下半截的吊灯绳。
“确实。”
他装作完全没有看见一片灰尘中，突兀地显现着的脚印。脚印正垂直位于吊灯绳下方，规规矩矩的，就好像是很久以前，有一个上吊的人从灯上掉了下来，便一直站在这里一样。
雷德隐隐感到一种被窥探的感觉，而且越是深入探索这间别墅，这种被窥探感便越发强烈。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转动脚踝，抹去了吊灯下的脚印。
“再来看看这边——哎，你觉得地板不太干净吗？”
“不是，只是我刚刚鞋子上沾了点泥土。”
薇尔微便一抬手：
“所以我一般会换鞋的啦，不过也没差多少，都已经脏成这样了，我反正平时是不会在这里走动的，随便蹭鞋底吧。”
“嗯。”雷德笑着，身后那种被窥探感一下子变得更加强烈。
他看向薇尔微走动过的地方，她的脚印很清楚地踏下足迹。
雷德深吸一口气，旋即凝神屏息，体内的以太之血缓缓运作起来，自己的感官似乎有所改变，他隐隐感受到空间中有一些怪异的气流。
“这边是游戏室，里面原来有桌球来着，不过现在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了——隔壁就是厨房和卫生间咯，这边的厨房很大，我偶尔还是会使用一下，所以厨房还是收拾的很干净的。”
薇尔微说着，打开厨房的大门，雷德立刻感受到迎面吹来一阵冰寒的气息，身上更是仿佛背上了一个成年人一般，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雷德并没有反应异常，他镇定地作出一副打量的样子，仿佛完全没有被寒冷和重量压迫的窘迫，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煤气灶台，又打开烤箱看了看，一种只有他才能注意到的腐烂臭气立刻吸入鼻腔。
雷德被刺激的气味熏到，眼眶通红，但他还是努力保持住镇定，还夸奖了一番薇尔微打理的好，烤箱内侧刷得干干净净的。
“毕竟我在这里面烤过饼干和面包，不过还是失败了好几次。”
薇尔微说着叹息一声：
“不过看来我实在没有做美食的天赋，只能烤烤最普通的面包了。”
“你今天使用过吗？这看起来很干净。”
雷德伸出手擦了擦烤箱内壁，他凝神注视着指尖，原本干净湿润的指头表面立刻蒙上一层白灰色的粉尘。当他自由呼吸时，指尖又变得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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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超凡力量。】
作为职业者，雷德的以太之血浓度只有个位数，但即便如此，也和凡人完全不同。
拉格尔馆长曾对他说过：【收藏家】的品质——好奇、贪婪、富有、娱乐，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还没有说出来，雷德便从梦境中苏醒了。
当他从梦中苏醒后，便已经是一位以太之血浓度百分之三的【收藏家】了。他并未直观地感受到物种蜕变的感觉，但他不可否认，自己的性格有些变化，他变得更加爱财，也变得有点……大胆了。
第二次入梦后，【收藏家】的浓度提高到百分之三十，剧毒的血液，超凡的能力，已经完全是碾压了凡人物种的生命种。
此刻，雷德第一次在现实中感受到作为职业者的本能有多么强大，即便是细心观察的薇尔微，居住了整整一年，也完全无法察觉到别墅中的种种异样。他只是依循本能，专心感受，便能感应到四周环境的变动和超凡的力量影响。
这个世界似乎就没有什么魔法的概念，雷德驱使自己的力量，完全是依赖体内的以太之血驱动，比起说是传说中的法术，这些更像是他肉体本身的能力。
薇尔微说着又带他看了浴室，她一看到那如同一个小泳池一般巨大的浴缸，便立刻提到：
“差不多就看到这里吧？我想我该去洗个澡，然后睡觉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雷德温和地笑道：“我想今天在这里住下，可以吗？”
第二十三章：捉鬼敢死队
壁炉燃烧着桔黄色的火焰，温暖和光明驱散了黑暗，整个空荡荡的客厅也因此浮现出来一丝生气。
薇尔微简单收拾了一下沙发，雷德便坐在一张沙发上，捧着一本近代史书，静静等候着，不远处的浴室中传来哗哗的水声。
在这种乡下别墅，烧水洗澡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薇尔微倒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拧开水龙头，便用管道里冰冷刺骨的清水冲刷着身子，让雷德不得不感叹薇尔微的体质真好，那管子里的水，都是放在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换做是他如今这具羸弱的身躯，怕不是一会儿就要着凉感冒了。
薇尔微对于雷德在这里过夜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她遗憾地表示这房子空了太久，仅仅准备了她自己的床铺，只能给雷德准备一条毯子。
雷德倒是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一做梦，又会成为富可敌国的超凡人士。他只是借着壁炉和烛光，阅读起来书房里的一些藏书。
“我得想个办法，把这房子里隐匿的玩意儿都引出来，全部收拾掉。”
雷德抚了抚怀里的小缝合怪，【收藏家】并不是一个擅长战斗的职业，拉格尔馆长在传承里写的清清楚楚：
“【收藏家】本身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
在现实中，他的以太之血浓度仅仅只有百分之三，而且对于超凡知识了解几乎没有，在这样的状态下，想要驱逐这座别墅里的存在，可以说几乎没有可能。
“薇尔微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平安无事，我一来就遇上了各种邪门事件。也不知道到底是神经大条，还是知道的太多容易倒霉呢。”
然而让雷德放弃这座别墅，那是不可能的。
这附近的黑松露资源极为丰富，买下这座别墅，相当于直接有了据点，劳动、挖掘都会先人一步。
要知道，黑松露、鱼子酱、鹅肝号称西餐三大顶尖食材，即便是在生产力发达的现代，都有专业的松露猎人带着松露犬、母猪去到处挖掘。
品质优秀的黑松露，一公斤甚至能够卖到几万美元，放在这个年代，松露的价格只会更高，质量优秀的话，一公斤一磅都是便宜的。
虽然实际上，在邻近产区的地方，松露几乎是拿来喂猪的便宜货，但是既然这东西带有不可人工培育的属性，那就有足够的升值空间可以操作。
当然，作为君主制国家公民，雷德心底估计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王室专供的制度存在。加上这东西属于高档食材，雷德虽然不愁卖，但是就怕相关的税务过重。
在君主制国家逃税是一件要掉脑袋的事情，虽然这些都是需要后续考察的，但是毫无疑问，如果不先抢占这里的资源，雷德会后悔一辈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在以后找机会把片土地全都盘下来，改造为私人林场，虽然那样一来，土地税和林场税会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是和松露农场的利润相比，那简直不值一提。
要保证生产便利和安全，这座房子必须稳定拿下。
他拍打着小缝合怪，这家伙应该是妥妥的超凡生物，作为特莱基家族的珍宝，能够底气十足的在种族分类上写出‘一切’。
正是这个‘一切’，让雷德有了底气。
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观察出来，小缝合怪具备有：哺乳动物、昆虫、鱼类、鸟类、植物、真菌、尸体、机械之类的特征，这次面对别墅中的游魂，他突然间灵机一动。
“游魂恶灵幽灵什么的，会不会也算是种族呢？”
清除幽灵是他的目标之一，何况，他还想好好报答一下薇尔微无偿归还戒指的恩情，可惜他这会儿实在拿不出来什么礼物了。
他正在脑海里琢磨着，余光不断地扫过室内外的环境，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火光充足，还是什么原因，那些之前还想着憋死、冻死他的东西，现在没有一丁点动静。
啪嗒。
浴室的大门打开，薇尔微换好了一身干净宽松的衣服，权当是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过来，雷德还没听到她的脚步靠近，便听见薇尔微的声音：
“你要喝茶吗？”
“不用了，白开水就好。”雷德下意识回应道。
“白开水？”薇尔微迷惑了一下：“什么水还是白色的？你是要喝牛奶吗？”
“就是烧到沸腾的水。”雷德解释道。
“哦。”薇尔微便抄起水壶，雷德瞥见她拉开大门，丝毫没有意识到房子的结构再度出现了变化。
【这是第二次了——薇尔微这种细心的人都察觉不到问题所在。】
雷德心想，或许也正因为他是超凡者，这里徘徊的幽灵才会更加忌惮和排斥他。
他的指尖轻轻敲着沙发扶手，沉吟片刻后，雷德觉得自己还是得主动出击。
薇尔微只是个凡人，这种事情她帮不上忙，不过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应该了解不少事情。
他悄悄放出缝合怪，让它从自己裤腿里划出，借助共享视觉，在整个别墅里上下巡视跑动起来。
不一会儿，薇尔微就端着烧开的水走到这边来，她拿出来似乎是仅有的两个骨瓷杯子，倒好热水。雷德道谢一声，并趁机攀谈起来：
“薇尔微小姐——”
“我不是说了，别加上小姐了吗？”
薇尔微说着，解开头上包裹的毛巾，一头乌黑的头发立刻落在了肩头，她甩了甩头，同时坐到了雷德对面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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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同龄人这么称呼，这样真的，让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突然间就老了十岁。”
雷德微微一怔。洗过澡后的薇尔微完全不把他当做外人一般，随意撩开耳边垂下的一绺发丝，冲洗干净的肌肤看起来颇为细腻柔软，之前她脸上满是污泥和灰尘，雷德现在才注意到她小巧玲珑的鼻尖和立体的五官。
薇尔微称不上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五官端正，有棱有角的，搭配她一直以来爽朗干练的气质，加上男孩子气十足的齐肩短发，要说没有魅力，那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和伊芙丽雅那种姿色上乘的坏女人当然没法比，只是那玫红的双眼仿佛如磁铁一般，牢牢地吸引着人与她对视。那颜色真的很美丽，玫红色玫红色，让人立刻会想到艳丽的万花之王玫瑰，比起大红色更加温柔明亮，带着些轻盈、鲜润的味道。
“你的眼睛真好看。”
雷德衷心的赞美了一句。
“谢谢，你的眸子也很明亮清澈，你真的只是个工人吗？”薇尔微洗过澡以后神清气爽，连说话都放开不少。
雷德点点头：
“曾经是。直到我的腿被砍掉之前，我在工厂干得其实还不错的。只是，我们之前聊过这个话题了。大冒险家薇尔微。”
“可是，”薇尔微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作为一个工人，你会识字呢？”
雷德知道她的目光在自己手里的近代史书本上停留了片刻，他摆了摆手：“这不冲突吧……工人中，也有爱学习的，又不是所有的工人都是低端劳动力。硬要说的话，我记得一个高级的钳工，一个月干满了活儿，多加几天班，甚至能有2磅的收入呢，相当于实习工人的三倍之多。要说的话，其实工人的收入，还不是特别低的……”
“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年薪赚上28磅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嘛。”薇尔微双手端着茶杯好奇道：“你打算之后去做什么呢？雷德，你的身体，应该不太好找工作了。要把那枚指环卖掉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这枚指环——这是我的底牌了。”雷德摩挲着铂金指环上的飞蛾膜翅纹路，如实说道：“他对我的意义很大。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卖掉它的。”
他说话时，还在注意周围的动静。此刻依旧风平浪静，雷德不敢有所大意，这是他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必须小心谨慎，同时也联系上缝合怪，让它注意自己的视线死角。
薇尔微吹了吹滚烫的水面，顺口道：“我想也是，你对那枚戒指的特征了解的那么详细——话又说回来，我很好奇，那枚戒指足足埋了一百年了吧，到底是谁留给你的呢？家族的长辈？说不定以前这里还有你家的产业吗？当然，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拒绝回答，我只是作为冒险家，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心。”
“是我。”
雷德微微一笑：
“是我留给自己的。”
第二十四章：弦月下行
薇尔微权当是雷德开了个玩笑，她看了一眼窗外，一道澄澈的月光洒了下来，她便随口说道：
“寒光潋滟，弦月下行。”
雷德一怔，薇尔微便解释道：“这是以前的法利西亚民歌啦，正好今天是下弦月——据说古代的法利西亚人把月亮当成恶魔的化身，说什么满月让人发疯，上弦月让人不幸，下弦月则会唤招来恶灵和鬼魂。真是迷信。月亮只是一颗围绕着我们的卫星罢了，哪有那么神奇。”
“民俗嘛，”雷德觉得迷信这个词当着他一个超凡者的面来说，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幽默感，他忍不住笑了笑，立刻又追问道：“话说，为什么他们觉得下弦月会招来恶灵和鬼魂呢？”
薇尔微一看就是读书不少，见多识广的人，她不假思索就说道：
“这个原因其实蛮简单的——结合历史来看，应该是和我们法利西亚人的‘万灵节’节日有关系。万灵节就是在一年中第一个下弦月的日子举办的，说这一天，死亡世界会和人间世界的分界线打破，于是幽灵肆意地流窜在街头，甚至是回到生前所在的地方。所以人们会搞混吧。不过到底都是些迷信了，真要是觉得害怕，干脆就到教会捐点钱，求一张护身符，总比瞎折腾要强。”
“我想对于那些独居的人来说，一想到下弦月可能会引来幽灵，还是很害怕的。”
雷德故意调侃着，并观察起薇尔微的表情。
薇尔微毫无反应，她轻松地说道：“啊，那就因人而异了，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之前那个老头子非要把房子送给我，也就是因为他家五年之间死了八个亲人而已，他就觉得这房子有鬼，结果我住了一年，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他刚逃出家门几天，就死在了去法利西亚共和国的路上。”
雷德一时哑然：“我觉得五年死了八个亲人这件事情，一般人真的扛不住。”
“那我不清楚咯，我又没有家人。”薇尔微耸耸肩，炉火烧的通红，她便惬意地放松下来，轻声哼着歌，双腿屈起，露出干净洁白的脚背，鹅卵石一般光滑的脚趾便随着歌声打起拍子来。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提及的——”雷德露出节哀的表情。
“哦，这没什么。”薇尔微挑了挑眉毛，挠了挠下巴：“实话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从小就在城市街头流浪，三岁以前的记忆也都想不起来了，反正八岁开始，我就靠着捡报纸和偷听学会了读写文字，之后就一边打零工，一边旅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内容却让雷德感同身受，同为社会的底层公民，薇尔微甚至比他更悲惨一些，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同样都是因为有一些非凡的机遇，让他们能够在今天见上面。
不得不说倒也算是一种缘分。
薇尔微出身可以说是雷德一家还差，连相貌也不算出众，对于悲惨的遭遇和出身没有丝毫抱怨甚至有超越绝大多数人的高尚品格，更是无比勤奋好学，一直在为自己的冒险梦想努力着，这让雷德从心底便对她肃然起敬，也更加坚定了要好好感谢一番薇尔微的想法。
“薇尔微，话说，你对幽灵有什么了解吗？”
“你问这个问题，是好奇那个老头子一家的遭遇为什么这么可怕，对这座房子会不会真的凶宅感到害怕，甚至想要打消卖房子的念头了，对吧？”
“那倒没有。”雷德本想说自己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种种，实在不好意思这么说：“只是好奇。毕竟五年死去八个家人，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很可怕。”
“那就有的谈了……大半夜的，聊这种有点渗人的故事还挺应景的。”
薇尔微和雷德聊了一会儿，熟悉了彼此间的身份背景，就没什么拘束了，脸上也带起一些笑容，她喝了一口水，便侃侃而谈：
“那我就从头说起了。新元历1150年，也就是距今23年前，这座别墅还是由一个叫做奥尔库姆的大家族居住的，他们好像是从事毛皮生意和贸易的。”
她刚刚讲上一段，雷德余光中立刻发现窗外的树枝上占了一只乌鸦。
“那时候，统领家族的族长，梅尔克·奥尔库姆，刚刚失去了他最喜欢的小儿子，悲伤过度他发了高烧，脑袋稍微出了点小毛病，于是他听信了一个路过的奎丝人女巫的话，说什么他的儿子灵魂还在世间游荡着，没有去冥界。她有神秘的奎丝巫术，可以让他的小儿子重新回到母亲的腹中，再做一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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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突然间黯淡下来，雷德分神注意到，外面的下弦月被一大片云遮住了。
“于是啊，他按照奎丝女巫的说法，亲手杀了一公一母两只鼯鼠，掰去了脑袋，扒掉了它们的肉，再把小儿子的头发、骨灰塞了进去，然后泡在蜜水里足足三天，直到凝成琥珀。”
“到了第三天，弦月下行，月朗风清，他的妻子神奇地被发现，她又怀孕啦。与此同时，那鼯鼠的琥珀，也竟然消失不见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响起来了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诶唷，”薇尔微惊奇地眨了眨眼：“谁没事大半夜找我啊？我也没有欠债呀。”
雷德嘴上揶揄了一句‘也许是你的邻居’，转过头脸色凝重起来，小缝合怪爬上了窗户，在它的视野中，清晰的月光洒落下来，并没有看到门外有任何人在敲门。
“怎么办，我要去开门吗？”薇尔微苦恼地想到：“我害怕回来我就忘记讲到哪里了。”
“不用急，我们静静呆几秒。火光都被影壁挡住了，外面的人敲一阵子，发现没人的话就会走掉吧。”
雷德安抚道。
“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万一人家有什么要紧事……”
薇尔微皱眉。
“说不定只是风大，听起来像敲门而已。”
雷德话音刚落，随即瞳孔一缩，只见下一刻，在小缝合怪的视野中，一阵风忽然刮了起来，拨云见月。
寒冷的月光照耀下，门外突然间走近一个高大的身形，它披着黄金色的毛皮，浑身僵硬，活像是一只没有头颅的鼯鼠。
紧接着，在雷德和缝合怪的注视下，无头的巨大鼯鼠，伸出手掌，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笃！
第二十五章：直接来吧！
“还在敲门啊。”
薇尔微轻声喃喃道：
“真有要紧事找我吧。”
说着，她就要起身，那又是一道清冷的月辉洒落在地板上，雷德旋即凝神屏息，双眼中的视界微微变化，目光所及之处，那照着下弦月寒光的地板，突然间遍布起污泥一般的阴影。
“别动！”
他低声喝到，雷德隐隐感觉到什么，另一边，缝合怪眼中的无头巨大鼯鼠再度抬起僵硬的手爪，朝门板上敲来。
噗——
门上被风儿溅起一片灰尘，雷德看向窗外，下弦月的光辉被乌云遮蔽。
“是月光的问题——”雷德暗自嘀咕：“下弦月的光芒会让那些鬼东西的形态展现出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薇尔微看向这边，玫红的双眼露出迷惑的神色：“我要不还是去开一下门吧？”
“薇尔微，这附近还有什么邻居吗？”
“没有，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流浪者或者路过的旅人想要进来寻求帮助。”
“也有可能是不法的匪徒。”雷德低声道：“把火熄灭掉。拉上帘子。装作家里没有人，或者人已经都睡着了。”
薇尔微皱眉，她略一思索，还是站起身，轻轻拉上周边的帘子，而后熄灭了炉火。
做完这一切，整个别墅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沉默中，黑暗吞噬了一切，让人惶恐之余，又被侵入房屋缝隙的寒风冻得手脚冰凉。
雷德把毯子紧紧裹在身上，他双眼清明，神色凝重。屋子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周围安静极了，甚至可以听到就坐在对面的薇尔微的呼吸声，和心脏的跳动。
黑暗滋生恐惧，血在身中流淌的声响也如瀑布一般刺耳，更为压抑的安静则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生与死的界限。
然而雷德很确定，远离月亮，保持安静，这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同时他一直在关注着小缝合怪那边的视角，过不了多久，云开雾散，月光笼罩大地，门外便又显现出无头的巨大鼯鼠，但这一次，它并没有再敲门，而是站在大门前，就那么矗立着，宛若一座山岳，站在那里便有着沉重的压迫感。
薇尔微并未察觉到异常，她很好地保持着安静，没有惹出任何动静，他看不到对方脸庞，大概想想看，对方应该是一脸平静安逸的样子。
雷德借助小缝合怪的视野看了看天空，云层已经比较稀薄了，他便摸索着，屈起前身，向前方一点点探去，直到一阵温热的气息扑到他的侧脸上，雷德无暇顾及这种旖旎的氛围，他压低了声音，悄声道：
“薇尔微，你悄悄地上楼，别发出动静，扶着墙走。然后就睡觉吧，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大声喊你的。”
薇尔微没想到他的距离如此之近，那股温热的气流下意识向后一缩，旋即，雷德便听到了起身时衣服和沙发的微弱摩擦声。
薇尔微大概是悄悄地踮起脚，用脚尖走路，她光着脚，步伐很轻，只有脚尖离地时，脚底的肌肤和地板分离的微弱声响。
他静静等了几秒，楼上才传来一阵微弱的关门声。
“好姑娘。”
雷德从怀里取出帽子，戴在头顶，压低了帽檐：
“你们这群吓人玩意儿，跟我玩阴的是吧？直接来吧！看我给你们整个大家伙！”
嘴里嘀咕一句，雷德赶紧闭上眼，调整呼吸，困意逐渐涌上心头。
身躯变得越发轻浮，体态越发轻盈，隐隐地，眼前浮现出篝火摇曳的光影。
指尖传来微妙的触感，雷德一把握紧了手中的锡杖，猛然抬起头，别墅的天花板已然变化，漫天星辰浩瀚，苍茫的月光熠熠生辉。
耳边传来歌舞的声音，他垂下眼睑一瞥，一名身材火辣，棕色肌肤的荷尔鲁斯人舞姬立刻仰躺进了他怀里，蒙着面纱脸上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轻轻眨了眨，露出桃花一般妩媚的勾引眼神，雷德没心思关注这些，拍了拍对方肩头，便把她打发走。
他没空理会对方哀怨的眼神，赶紧观察起梦境中自己的情况：他发现自己身穿象牙色的对襟短衫，羊毛针织背心和马裤，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端坐在铺着天鹅绒地毯的草地上，整个一副休闲的公子哥打扮。
周围早已坐满了人群，各种户外打扮，衣着光鲜的丽人和绅士席地而坐，痛快地围着火堆把酒言欢，而一旁的烤架上，则串着各种稀有的野兽兽肉。
雷德瞥见不远处一些狩猎服饰打扮的贵族，以及气势凶悍的禁军护卫，稍微结合一下之前坏女人伊芙丽雅告诉他的事情，他便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在王室春猎的晚会上。
【时间还是一个月后的那一天，果然每天的梦境都是相隔一个月，只不过因为不同的时间、地点，梦境的场景会有所不同吗？】
“您醒了？雷德少爷。”
特莱基家族忠实的仆人费兰见到雷德抬起头，赶紧走上前，没等雷德说什么，费兰赶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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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刚刚去会见二王子殿下了，您要不要也跟着过去参见？”
“二王子列夫托洛？”雷德才刚刚看完解体前的近代史，下意识脱口而出，费兰没敢纠正他加上‘殿下’，他便继续说道：“拉格尔现在在哪里？”
“老爷在背风坡北面喝酒。”
“等会儿再见他，先带我过去。”雷德杵起拐杖，“我有事情要找他。”
费兰哪敢拦他，便带着他绕开人群和狩猎队伍，直接找到草地北面的山坡下，一袭白色华丽长衫，拉格尔馆长正端着一杯威士忌，听到雷德特有的拐杖声音，头也不回地便说道：
“你不去享受宴会和美女，来找我一个臭老头做什么？”
雷德示意费兰先离开，等到他走远了，赶紧走上前，朝拉格尔馆长问道：
“馆长，你知道怎么对付幽灵之类的玩意儿吗？”
他话音刚落，拉格尔馆长转过头，他摇晃着威士忌酒杯，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雷德没多想：“我好想惹到一群幽灵还是其他什么的玩意儿——”
“不，我不是说这个。”拉格尔馆长面色铁青：“这可是在外面，公开场合，还记得你应该叫我什么吗？”
雷德懵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赶紧喊道：“抱歉，尊敬的父亲大人，我有些过于紧张了。”
拉格尔馆长的表情立刻解冻，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心总无错，下不为例。表现得自然点，否则会引起怀疑的。”
他的态度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些替换事件的幕后黑手的信息，态度也有所郑重。
拉格尔抿了一口上好的威士忌，又问道：“惹到幽灵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给你进行了全身的加护，常规的恶灵不可能突破。你是不是因为以太之血浓度提升太快，不太适应真实的世界？”
“不，我想我真的可能遇到了什么恶灵。”雷德心底盘算加护这种东西，应该没办法留到一百年后去，便询问道：“我朋友有一座房子，里面似乎因为奎丝女巫的仪式，让死者变成了鼯鼠的恶灵，一到下弦月的时候，就会显型，不断地敲门。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处理？”
“你天天呆在家里，哪来的朋友？难道你这个朋友说的是你自己？”拉格尔馆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才说道：“奎丝人的女巫，那不过是点通灵学派中，关于返魂术的粗劣理解罢了。好破解的很，找个下弦月的晚上，直接在月光下用法术扑杀掉通灵的恶鬼，或者有个更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叫上两个炮兵营，用巴克夏6磅炮把闹鬼的地皮轰掉。”
面对雷德一脸恍然的表情，拉格尔馆长哑然笑道：
“你不会信以为真吧？真觉得灵体会被常人轻松干掉？”
“那你倒是说点重点的，馆长，呃——”雷德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赶紧改口道：“父亲大人。请教教我该怎么做，事情还挺紧急的，有没有什么道具专门驱逐鬼魂的？”
“你能对神秘学知识感兴趣也挺难得，这一个月除了基本的服用催化剂，把你体内的以太之血浓度提升到百分之三十以上，基本上看你也没什么动力去学习。”
拉格尔馆长抿了一口酒：
“作为你好学的奖励，我就给你点奖励。”
雷德完全没有看到拉格尔馆长做了什么，突然间，他怀里就多出来了一本笔记，他翻开看了几眼，眼皮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是有关职业者的通识内容和基础的法术——”
“嘘。”拉格尔馆长竖起食指，低声道：“里面只有23页到48页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伪装保护。里面记载的有关于灵体的事情，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如果你想真正踏入【收藏家】的领域，不如多利用一下自己的初始能力。”
拉格尔馆长看了一眼他，用手指点了点他那条假腿，又点了点太阳穴：
“发挥你的想象力。”
第二十六章：学习
拉格尔馆长有他自己的乐趣，雷德再怎么询问，他也不肯给自己一件驱逐邪灵的道具。
看样子梦境里的这具身体，在平时里基本上没怎么跟馆长处好关系，学习也不怎样。
“啧，我穿越前靠临时抱佛脚过考试，怎么穿越后了还在临时抱佛脚。”
雷德拿着笔记，躲到一边静静读书。
实际上，他远远地看到了伊芙丽雅的身影，她面色苍白，连男装都不做打扮，似乎是察觉到雷德的目光，一抬眼就看见他满脸和善的微笑，差点脚下一踉跄，没给她摔倒。
“威慑倒是挺有用的，可惜今天是没空趁热打铁，好好修理她一番。”
雷德躲到一旁，把馆长的笔记翻开到23页，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铅笔，他只能自己在心里划着重点，反复阅读铭记。
他不是很担心自己会睡过头，他进入过两次梦境，全都是外界稍微来了点动静就惊醒了。梦也没有做完过。不趁着会儿时间赶紧学习，实在太可惜了。
馆长给他的这部分内容非常基础，开篇便是对于职业者进行了一个定义：
“古往今来无数超凡者，而职业者之所以被称为‘职业’，是因为我们本质上是在为另一个隐秘的社会服务之人。加入把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称之为基础世界，而职业者不论做什么，都会给我们真正服务的社会带来改变。这一改变的基础，便是我们体内流淌的以太之血。”
雷德微微眯起眼。
笔记上谈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除了职业者群体，这个世界上似乎还有其他的超凡力量。但按照笔记所说，只有人类族群才拥有职业者。
这句话很有意思……只有人类族群。
“这世上难道还有其他的亚人类，或者类人种族吗？”
雷德保留着问题，继续阅读着。
职业者的力量来源，就是源自于体内被更换的以太之血，按照笔记所言，在古老的时代，人类族群掌握有666种职业途径，但到了旧元历，也就是两千年前的时代，就只剩下72个仍有传承。
如今的拉格尔馆长所了解的职业途径，也只有13条。拉格尔馆长特别注重地写到：
“即便我们早已不知道这些疯狂的职业源头到底来自于何处，但我听说，即便在666项远古职业中，【皇帝】、【收藏家】、【学者】也是最为疯狂的三项职业。”
雷德继续读下去，里面对职业者的能力和身体有所介绍。
职业者都具备一定的毒素抗性，毕竟他们进行入门试炼的以太合剂已经是极为恐怖的剧毒，因此常规的下毒暗杀，对于职业者来说无效。
由于职业者的力量完全来自于以太之血，理论上以太之血的浓度越高，职业者的力量越强大，特别是作为初始的核心能力，比如【收藏家】的‘收藏’。核心会伴随职业者终生成长下去。
照这么看，似乎职业者只要正常生活成长，等待以太之血自然替换掉体内的所有血液，就会达到最巅峰的实力，雷德刚刚升起这个念头，拉格尔馆长的笔记立刻冷漠地打破了这个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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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于人类本身有着局限性，以太之血浓度永远不可能超过89%，而一旦越过90%浓度的红线，便会走向不可逆转的深渊。你将不再是你，世界将永远地背叛你，时代、命运、幻想、希望，都会不遗余力地打击你，誓要将你毁灭。这些东西，最好不要知道太多，职业者的世界里，无知有时候才是一种幸福。”
拉格尔馆长不是故弄玄虚的人，连他都有些避讳地提到这些，雷德也知趣，不去多想这些事情，专心看起来后面的内容。
有不少职业者会因为传承的特性，会有不错的灵感和才能，这里的灵感是个简称，大概意思是指‘对自然灵存在的感知能力’，也是对外界的基础感官。
灵感直接和个人的施法能力挂钩，虽然职业者本身能力驱动依靠以太之血的驱动，但是在笔记的观点看来，灵感则是维持职业者神志的基础。
施法或者施展能力，甚至是平日里的大脑思考和体力运动，都需要至少保持有健康状态百分之三十的灵感的预留量，换句话说，即便是高浓度的以太之血职业者，也很依赖身体的健康和灵感充足。
【收藏家】有着很不错的灵感，这也是为什么雷德只有百分之三的浓度，也能察觉到幽魂恶灵的出现，而普通人只有在下弦月之时，才会和灵体幽魂有微弱的感知和接触。
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低以太浓度职业者不全是有施法能力和强大灵感的，而即便有着强大的灵感，也不是所有的职业都需要掌握施法力量。
雷德隐隐推测，法术也许和职业者本身就是两个体系的东西。
果不其然，后面拉格尔馆长在笔记里简单的记录了一个自己改良法术，这个法术以模型构筑，依靠催眠和自我暗示便能驱动灵感完成效果，整个流程方式完全不需要运用到以太之血。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有其他的超凡力量体系，但法术确实很适合【收藏家】这项职业使用。”
雷德没有急着学习法术，而是仔细地阅读了注意事项。
首先灵感，是必须要通过休息精神来回复的，职业者也没有其他外力，比如药物之类的办法来快速恢复精神，所以冥想和睡觉是恢复灵感枯竭最好的途径。
再次，灵感一旦感到有枯竭感，最好停止施法，这种能力毕竟是直接抽调精神为己所用，而脑域又是人体最隐秘、最复杂的地带，一旦出现损伤，恢复会很麻烦。
把一些注意的要点铭记在心后，雷德开始认真学习拉格尔馆长记录的，也是能够对于灵体进行有效作用的法术。
“柯尔克法印。”
第二十七章：能力开发
馆长对于柯尔克法印这门法术的效果描述简单到仅仅只有一句话：
“构筑陷阱，对灵体有奇效。”
理论上，法印类法术需要用手和材料进行刻画，材料的目的是为了提高施术者的灵感和充当沟通的媒介。但是作为灵感强大的【收藏家】职业者，雷德可以免除掉施法材料，直接从自己灵感中抽调。
如此一来的最大好处，一是方便了隐秘施法，减小了施法的动静，二则是在练习时，可以大胆放心地施展练习，不用担心材料损耗。
“法印类法术施法要求不高，只要意志坚定、手势标准、灵感充沛。照这么看，普通的人类经过日积月累的练习，搭配上特定的施法材料，也不是不能实现施法。”
雷德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像今天这么认真学习过，但凡他当初期末考试有今天这个势头的一半，他也犯不着买了智商税的符水给自己送走。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被别墅里那些阴东西气到了。
雷德学的很认真，即便笔记上称柯尔克法印只是最为基础的印记类法术，对于灵感的消耗不大，但当他真正按照笔记的方式调转心神，抽取灵感时，依旧忍不住‘嘶’地倒抽了一口气。
疼。
抽取灵感的感觉非常诡异，就好像拿着一把带电的锋利小刀，在脑子里瞬间划了一下，于是一股又麻又痛的开裂感立刻弥漫到整个颅腔之内。
雷德只能咬牙坚持着，而且还要一丝不苟地攥紧左手，将人体最不发达的无名指和小指头单独竖起，要让这两根指头与手臂整体平直向前，同时左手的手肘要紧紧贴合在同侧最下端的那条肋骨之上。
看似简单的动作，雷德一做出来便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前面一切正常，他刚刚垂下手肘，正要往同侧最下面那根肋骨触碰去，忽然间，雷德面色一僵：他的手指抽筋了。
雷德磕磕绊绊地模仿了半天，总算掌握了基本的要点。为了避免再度抽筋，他只好认真地活动了一番，让身躯的筋骨拉开。
训练期间又为了让饱受灵感抽离之痛的大脑适应，前后又来来回回训练了至少3个小时。
经过这一番临场学习，雷德总算把自己的成功率控制在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学习倒是不难，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毕竟这属于陷阱技能。接下来更重要的是战术。”
雷德蹲下来，在笔记本后面的空白地方处，开始书写绘画起来别墅的构造图。
“刚刚在别墅里逛了一圈，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些恶灵确实是对以太之血的气息有所感应，甚至是可以说是因为以太之血的缘故，对我有所恶意。”
笔记上确实是记载了恶灵的成因，多半是由于生前就有遗憾，不愿意成为游荡的灵魂，便依附在生前的住所，日积月累变得更加凶残。
恶灵想要对于普通人有所伤害，无非是通过“依附”，通过附身对方，对常人的体温和生理系统进行干扰，让其生理紊乱甚至早衰死亡，或者通过制造幻觉，恶作剧，直接夺走体温，让其惊吓而死。
恶灵通常不会对特点的目标群体，也就是怨恨的对象以外的人抱有恶意，因为他们没有意识，辨别不出其他人。这也很好的解答了，为什么薇尔微进了别墅住了一年都没啥事情，之前的一家人却被害的家破人亡。
唯一的例外是职业者。
所有的职业者，因为体内的以太之血的问题，都会受到恶灵的敌视和袭击，原因不明，大抵是因为光是空气中游离的自然以太，就足以压抑灵体的活性了。
按照这个逻辑，雷德顺着反推理，普通的恶灵应该是没有分辨他人的能力，可以这么说，越是对他恶意最大的，越是能力强大的。
“这样看的话……”
雷德回忆着别墅的环境，简单画了起来。
别墅的占地面积太大，足足有三百多平米，其中浴室、游戏室这两个地方没有异常，厨房和客厅最为危险，那些灵体对作为职业者的自己有强烈的恶意，如果不是因为他装糊涂蒙混过去了，现在他恐怕就不是在睡眠，而是长眠了。
厨房尤其危险，那里的灵体拥有让人体温寒冷和呼吸窒息的能力，客厅虽然也有人上吊的痕迹，如果扑灭火光，心底立刻就会浮现起那种窥探感。但是相比之下，攻击性并不强烈，雷德呆了半天，灵体也不敢对他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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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的第二层，薇尔微已经睡了进去，小缝合怪的检查也没有发现问题。可以暂时视作为安全区。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最大的威胁依旧来自于正门，那只无头的巨大鼯鼠，给人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而且他的灵感还不够强大，只有当下弦月的月光洒落下来的时候，他才能看到巨大鼯鼠的形体。
即便拉格尔馆长轻描淡写地称之为‘对通灵学派中的返魂术的粗劣理解’，可面对雷德来说，那种比常人还要高上一大头的巨大琥珀尸体仅仅是摆在面前，就已经足够充满威慑力了。
怎么想都不可能正面打得过。
至于说，让他利用地形优势，跟对方斡旋，引诱对方主动踏入陷阱——雷德不是没想过这个很靠谱的计划，甚至可以说，在狭隘的室内空间，门框、楼梯之类的会严重限制大个头的发挥，只要在几个地方施法布下陷阱，就可以如放风筝一般把这家伙吊在后面。
“照这么看的话，按照危险程度排位：门口的无头鼯鼠最危险，其次是厨房的灵体，最后是我现实中就身处的客厅。”
先找软柿子捏，也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雷德决定先按照顺序干掉客厅的灵体，再去厨房解决恶灵，最后收拾门口的无头鼯鼠。
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好，但是有个严重的问题。
雷德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腿裤腿。
显而易见，机动性这方面，自己不占任何优势。
“机动性太差，身体素质正面对抗不占优势，我的法术最多只能同时设置三个作为陷阱使用。该死……这样下去还不能十拿九稳地解决这些问题。”
该怎么是好呢？雷德扳着笔记的扉页，出神地想到。
“我还有什么资源可以转化为战斗力的？除了柯尔克法印，我还拥有【收藏家】核心的收藏能力，我还有我的缝合怪……”
他耳边忽然响起了馆长对他的劝诫：
“如果你想真正踏入【收藏家】的领域，不如多利用一下自己的初始能力。发挥你的想象力。”
【发挥想象力……初始能力。】
雷德托着下巴，沉默着。
拉格尔馆长不是那种只会说漂亮话的人士，他说话从来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这么说自然不只是鼓励他或者安慰他，而是直接告诉了他，作为职业者，要更加注重自己的初始能力应用。
实话说，【收藏家】的初始能力‘收藏’，有点像划一片区域，这里便是独属于他的一个收藏馆，整个施法的流程只要是他指定的物体，都可以收入进去。
他之前，便是利用小缝合怪作为藏品的特性，自己的‘收藏馆’放在了家里的箱子内，这样一来，直接远程控制小缝合怪洗劫了萨姆监工的私人财产后，他就直接发动核心能力，把小缝合怪瞬间便收回了家里。
藏品……收藏馆……回收缝合怪。
缝合怪。
拉格尔馆长介绍缝合怪，说它的种族是一切……
等等，雷德突然意识到什么。
“好像，这个收藏的能力完全没有限制收藏的对象是什么东西啊。”
雷德的以太之血浓度不高，只有百分之三，所以只能指定小缝合怪一个对象作为藏品。
但是，之前他试过将掠走的财产塞进小缝合怪的肚子里，直接连钱带酒一起回收。结果非常成功。
这一结果，恰恰可以说明，虽然他目前只能指定一个对象作为藏品，将其远距离回收——但是，如果让小缝合怪吞下去什么东西，依旧算是一个个体，能够让小缝合怪带着一起传送走。
照这么看，如果把法印的陷阱设置在缝合怪的嘴里……
雷德微微眯起眼。
【而且，指定回收的位置，是可以随时改变的。】
在此之前，拉格尔馆长，以及传承里没有对这些进行详细的说明，只有在最开始对于这职业的简介，那一句话让雷德终身难忘：
“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祇，除此以外的珍宝，都属于收藏家。”
【收藏家】固有的能力，那就是‘收藏’。他可以将自己得到的‘珍宝’收揽于指定区域内。
雷德思路渐渐打开。
这里并没有说，‘珍宝’是什么，既然作为‘一切’的小缝合怪可以被收藏，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一切都可以收藏？
指定的区域虽然是只有一个地方。却也未曾限制过到底是地理位置，还是容器，又或者……
雷德他咬破大拇指，在地面上划了个十字，脑海中产生微弱的反馈感，雷德依旧感觉到，自己可以将小缝合怪收回到脚下这片土地。
“这可以是我的收藏馆。”雷德喃喃。“那么这里呢？”
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个十字，下一刻，他的心头一晃，和小缝合怪的链接立刻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他一松手，一张开，掌心立刻出现一只小猫大小的丑陋扭曲的缝合怪。
它甚至穿越了梦境……从现实中，来到了这里。
雷德轻轻拍了拍它的脊背，嘴角不自觉上挑。
“我有个好点子。”
第二十八章：狂赌
呜呜咕咕咕咕————
寒冷的大地上渐渐弥漫着雾气，某些鸮形目的猛禽在夜间嚎叫着，树杈上旋即惊起一片慌张的飞鸟，躲避着凶猛的雕鸮追杀。
雷德便是被一只慌乱中撞上门窗的乌鸦惊醒了睡梦，他前脚还在研究能力的运用技巧，下一刻就直接回到冰冷黑暗的别墅中。
“正好，这就开始用实战来检验我的构思成果。”
【收藏家】的能力限制，基本上杜绝了正面冲突的可能，正如拉格尔馆长所说，他得利用想象力。
雷德放开毛毯，蹑手蹑脚地探出身子，把一旁椅子上的大衣拽到面前。他咬破手指，在自己的大衣内侧口袋里，划了一个十字。
至此，雷德的收藏馆又搬迁到了大衣口袋里。
“柿子得挑软的捏，攘外必先安内，得先从最弱的开始收拾，不论怎么说，最终决战一定是我和小缝合怪对付一个无头鼯鼠，优势在我！”
既然如此，那就要从客厅开始，再然后是更加危险的厨房，最后集中精力，对付无头鼯鼠。
夜深人静，别墅里静悄悄的，雷德从沙发旁抓起拐杖，地板上并没有羊毛毯子，他一摆手，小缝合怪立刻如同魔术表演里的兔子一般从他口袋里钻了出来。
笃笃笃——
不巧的是，下弦月再度升起，门外的敲门声变得更加急促。
雷德可以基本断定，弦月出现的时候，灵体的活跃度最强盛，他看看了月光，外面只有一小片乌云了。
不论如何，他都得抓紧时间了。
“首先是进行对法印的实验。”
在雷德控制下，小缝合怪站在雷德面前，张开占据面部近三分之一大小的巨口，雷德毫不犹豫开始按照计划，手捏了一个柯尔克法印，棕色的眼眸中亮起只有他能够见到的暗蓝色法术灵光。下一刻，他脑部传来撕裂和电流穿透的剧痛，雷德只是瞳孔微微一缩，如同接受手术的病患一般，紧紧地绷直了身躯，硬扛了过去。
好在这一次法术灵光完整而清晰，小缝合怪的口中已经多出一个清晰的符号印记，微微散发着些法术灵光。
“还能再安全释放两个……这具身体比梦境里差太多了，灵感之间的差距更是难以计算。”
雷德把小缝合怪放去厨房，不徐不疾地站起身，他杵着拐杖，紧紧贴着墙走，不让自己暴露在月光之下，他屏息凝神，超自然的感官能力放大到极限，他开始主动去寻找那种窥探感更强的地带。
为了引蛇出洞，雷德故意先派小缝合怪去主动招惹厨房里攻击性极强的恶灵，同时他这边在别墅一楼游荡。
他此前咬破手指，让鲜血逸散在空气中，完全不隐藏自己身上的以太气息。手里始终捏着法印，残余的灵感始终保持着一触即发的状态。
既然前面笔记中记载了，以太之血很可能是职业者被恶灵仇视的主要原因，那干脆就直接流点血引蛇出洞。
雷德贴着墙壁走，这样一旦厨房发现问题，他可以借助手杖蹬一脚墙壁，直接扑向厨房和小缝合怪身上的法术陷阱实现二打一。
这也算是作为一个独腿的残疾人为数不多提高机动性的办法了。
而如果他这边先碰到了。
雷德行至影壁旁，背后隐隐泛起一阵刺骨般的冰寒，那种窥视感急促变化，他一抬手臂，把后背靠在墙壁上，同时他瞬间发动了收藏的能力，小缝合怪立刻从大衣口袋中探出头颅。
倏！
雷德棕色的瞳孔中绽放出暗蓝色的法术灵光，手里凝成的法印立刻往地上一甩，灵感抽空，但他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心神不宁，暗蓝色的法印在地上微微绽放，便如闪光般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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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并不急躁，他原地跪坐下来，不把自己的背后暴露出来，单手一把拉开大衣，口袋里的小缝合怪陡然张开大嘴，明亮的法术光辉如同白昼般爆裂。
“嘶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女子尖叫声响起，雷德隐隐看到面前的白光中，有着一道面色狰狞痛苦的女士身形。但还不等他仔细辨认，法术的灵光立刻黯淡下去。只有伴随着微弱的气流缓缓落了一地的晶莹粉尘，如同灰烬一般残留在世间。
然而这触发的法术陷阱却往生石灰里加满了水，整个一层大堂立刻轰轰作响，顷刻间便沸腾起来。
吱吱嘎嘎——
雷德静气凝神的注视下，地板中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不断地冒出恶毒的黑气，雷德不敢贸然迎接，一边继续屏住呼吸，一边重新释放法印陷阱，他优先给小缝合怪的口中补充了一道柯尔克法印陷阱，到了此刻，雷德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哼嗯！”
雷德闷哼一声，脸色立刻苍白下来。
和梦境不同，他的灵感远不如梦境中的自己强大充沛，只有百分之三浓度的他，并不能做到连续释放几个小时都和没事人一样。他先前失败了一次，又释放成功了一次，两次法术印记就消耗了他百分之四十的灵感。
人体需要健康状态至少百分之三十的灵感作为底限，用来维持基本的理智和身体的运动系统，否则就会对脑域和精神造成严重的损害。
但换句话说，只要不超过极限阈值，大体上还是安全的，睡一觉基本上都能恢复满。
而在这种紧张压抑，黑暗无助的环境中，雷德很清楚自己的精神理智灵感绝没有正常状态那么充沛，灵感和精神直接挂钩。
换句话说，他还有最多两次的施法机会。
他立刻布置好了战术，继续派遣小缝合怪去厨房里寻找菜刀一类的物体，将其吞下，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获得一把武器或者工具护身，并且试图引蛇出洞。
同时他自己则决定冒险一把。
雷德含住大拇指的伤口，不再散发以太之血的气息，他一手杵着拐杖，蹑手蹑脚地来到别墅的门后。
恰逢此刻，月光下彻，弦月凄清的寒光从门缝隙间洒落进来。门外又传来了急促地三下敲门声。
笃！笃！笃！
“准备好了吗？”
他在心底问向小缝合怪。然而这种玩笑对于毫无自我意识的小缝合怪来说，只能得到它呆呆地四足站立。
“好吧。接下来是一个拼速度的时机。”
雷德只有一条腿，而他咬破的伤口是左手，这就意味着，当他跪坐下来，在地上完成法印时，鲜血的气息也会随之逸散。
而进入下弦月后，房门已经变成了朝里开的结构，距离门口最近的，就是雷德本人。
如果无头鼯鼠感受到了血液的刺激，把房门一头撞开，很可能直接把雷德撞飞出去。
当然，如果雷德能够一次成功，就能激活法印，把无头鼯鼠困住，再召唤小缝合怪回来，两道陷阱同时触发。
同样，雷德准备好了双重保险。
他会先开始施展法印，同步便召唤小缝合怪到身边，这样就算他施法失败，也还有一次机会。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场赌博。
我能够手速那无头的灵体更快吗？我能赶在那之前完成法印吗？我真的能反应过来吗？呼…………
“别紧张。”
雷德喃喃道：“我能做得到！我可是有一次失误机会的。”
第二十九章：和善的我（四千字二合一）
雷德承认这确实是赌运气的行为。
首先，施法需要心理、灵感和手速三个要素，而他甚至不清楚对方有多么庞大力气和速度，对方的个头和一头成年的北美灰狼差不多，如果是按照等同吨位的体型算，那对方至少有90公斤，说不定还有每小时60公里的跑速。
别说60公里，就是每小时只能跑10公里的速度，雷德都很清楚自己一个独腿的瘸子是肯定跑不过这玩意儿的。
从刚刚那个灵体按捺不住，偷袭他来看，以太之血对于这些灵体而言绝对是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存在，雷德有信心这家伙一定会破门而入。
房门虽然上锁，但进门时候雷德就注意到锁芯有些老化，如果那家伙力气真够大，肩撞最多两次，就能把房门撞开。而他为了保证施法百分百命中，必须保持住门板后一米的距离内。
如果施法不成功，那等待自己的很可能就是被巨大无头鼯鼠扑倒在地，被二十厘米长的爪子扭断脑袋，抓破喉管的结局。
而自己的优势在于，他可以随时把小缝合怪收藏回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就算第一次施法失败，还有一次调整心态，重新施法的机会。
如此看来，雷德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只是在赌手速，更是在赌命。
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比在近距离，脸贴脸的交战距离施放法律，更高效率的手段了。
冷静。
他反复地叮嘱着自己，分神控制小缝合怪弓起身子，像猫一样把自己的肌肉绷紧，浑身的毛发和植物叶片都竖立起来。
他屏住呼吸，右手杵着拐杖的中间位置，用自己仅剩一条的左腿跪在地上，以求让身体保持最大程度的稳定性，同时他屈起脚背，让脚面垫在地上，为了追求稳定性，放弃了一切灵活。
他必须又快，还要又稳，否则很可能在下一刻，被巨大的鼯鼠连门带人一起撞翻在地。
笃！笃！笃！
巨大的鼯鼠又在疯狂砸门，边缘的木屑都已经被震落。
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那尖锐的爪子带有弯钩，只是轻轻一划就能钩着皮肉和血管一同扯下来——
“别去想那些，雷德。”
他内心给自己暗示道：
“再怎么害怕都没用。专注在施法上，直接干碎它，就没有害怕的必要了。对，干碎他丫的！”
问多无用，雷德稳定情绪，屏住呼吸，直接从口中拔出左手大拇指。
殷红的伤口依旧流淌着鲜血，捉摸不定的以太气息瞬间逸散开来，雷德的心脏陡然狂跳，无以言表的惊悸感贯穿全身，如同一把冰寒的长矛刺入脊椎，几乎要把他死死钉在原地。
雷德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刻收拢起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将无名指和小指绷直，他以自己所能发挥的最快速度，将手臂紧紧贴合身躯，手肘底部抵住最下方的肋骨位置，灵感抽调，他的眼中冒出暗蓝色的法术灵光，手指尖已经勾勒出法印的基础轮廓。
咚！
轰然一声巨响，迎面掀起一阵气浪，雷德瞳孔一缩，就在那一刻，他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爆裂的气流惊骇，一瞬间心神不稳，手中酝酿成型的法印立刻溃散。
【该死的，这是什么力气，怎么把气浪都打出来了！】
“啧！”
雷德的发丝飞扬，帽子都被掀飞出去，他不敢再犹豫，及时发动收藏，以太之血调转运作，小缝合怪随即从口袋里露出头。
他赌输了，人类的反应速度和野兽比还是相差甚远，刚刚撞门的气浪和声势也让雷德措手不及。
吱嘎噶嘎嘎嘎————
巨大的力量撞击在门板上，雷德心底一沉，对方没有直接选择撞门，而是通过对门板不断施加力量，以此破开锁芯，推开大门。
那鼯鼠不知道是没了脑子还是怎么着，这种低效率的办法，反正让它歪打正着，如此一来，它会直接顶着门板冲进来，柯尔克法术也只能打在门板上。
不过，虽然他赌输了，但才只输了一半。
还有一半，接着赌！
“不过是顶着正面门板而已，我只要绕到侧面，就能有机会配合缝合怪嘴里的陷阱一起干掉他。”
雷德心中定下主意，赶紧抓起拐杖站立起来，缝合怪跳出怀里口袋，站到门板左侧，抬头架住门口，雷德则靠在门口右侧，这样他就能用肩膀抵住墙壁作为支撑，好腾出来右手应急。
至于退到二楼，虽然那里可以算是安全区，但是如果引起薇尔微的注意那就有点麻烦了。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个速度，作为一个独腿的残疾人，爬楼梯对他来说实在是种折磨。
一旦门板被破开，他就和小缝合怪形成左右包夹的钳形攻势，小缝合怪会先激发，而雷德要在无头鼯鼠破门而入后，利用腾出来的右手，瞬间转弯跳出门外。
如此一来，就可以在一旦陷阱打空，雷德就可以绕到大门口，直接在门前布下陷阱，待到对方反应过来，没头没脑转身冲撞过来，一脚踩在法印陷阱上。
“这是最后一次法印，如果小缝合怪的柯尔克法印没有命中，那我也能补上一记作为备用。”
至于说厨房里的恶灵——雷德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不解决掉这只看起来格外凶残的巨大鼯鼠，那么楼上的薇尔微说不定受到威胁。
吱嘎噶嘎…………
别墅正门的合页上，一枚枚铁钉被庞大的力气挤压扭曲，而装着大门的门框更是发生了畸形的扭曲和粉碎，如果不是这座房子主体非常坚固，雷德毫不怀疑它能把周围的墙壁一同粉碎了冲进了。
无头的鼯鼠没有骇人的咆哮，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这般单纯的蛮力便让人心跳急促加快，恐惧止不住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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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冷静。
门板不断地被破坏，空气几乎凝滞下来，雷德为了保持敏锐的感觉，一直屏息，导致心率持续飙升，他只能不断地安抚自己：
“我完全有能力对付它，但我必须保持冷静……”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会见拉格尔馆长的时候，对方身上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处处充满压迫感。
是的，论危险，那杀人不需要动手指的拉格尔馆长不是更恐怖吗？
他已经和更危险的馆长谈笑风生了，这还有什么可怕的？
与其说恐惧对方的恐怖破坏力，不如赶紧冷静下来，专注在法术之上，怕死有什么用呢？他早就跟死亡擦肩而过好几次了。
思及至此，雷德突然间豁然开朗。
反正是赌的成分居多，不如干脆来把大的。既然越看越害怕，那就不看了。
“呼……”
他张开口，大口呼吸着，让新鲜寒冷的空气灌注肺叶，双眼中的世界立刻又恢复了正常状态，地板不再弥漫开来黑色的烟流，只有清凉的月光透过门缝，伴随着吱嘎作响的门声响起，得到正常呼吸的雷德手变得更沉稳，眼神清明。
他决定放弃真实的注视，用正常的呼吸来换取更快的反应速度，和更平静的心态。
“那又怎么样呢？”
他喃喃道：
“看不到恶灵就不能干掉对方吗？不，既然馆长说六磅炮能够把恶灵干掉，那我拿着专门对付灵体的法印，没可能做不到。”
没有了视觉，现实中只有更加揪心的门板拆解声，木板被缓缓地抵开，寒冷的冬风钻入室内，冻得人头皮发麻。
雷德沉下心。他保持着手势，灵感已经准备抽调。对面的小缝合怪呆呆地仰着头，雷德没有切换到对方的视角，只是下达了一旦看到鼯鼠进门，暴露出侧身，就立刻张开嘴，撞上去。
雷德决定相信小缝合怪的反应速度。
这是他唯一的珍宝，和他有着灵魂的链接，信任它便是信任着自己。
门板被拆卸的声音越发狂躁刺耳，然而他越来越专注入神，那些噪音渐渐地安静，甚至消失掉。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重复着施法的要素和战术安排。
当雷德不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他也忘记了对于怪物的恐惧和无法看到对方的慌张。
不知不觉地，房门好像突然被撞开，小缝合怪立刻一摆头，朝着笔直飞向影壁的门板奔去，雷德，他一个独腿的残疾人，速度速度甚至更快，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手掌掌背青筋根根毕露，拽着碎裂的门框便立刻旋身出门，纵然木刺划开了他的掌心，雷德也没有丝毫反应。
噗！
雷德单膝跪地，以此实现立刻转身，左手法印掐合，脑中的灵感旋即抽离，他没有看见法术的灵光，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立刻在地上放下了一道法印。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滑顺畅，即便如此，迎面又传来一阵狂风呼啸的气浪。
与此同时，小缝合怪如同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被瞬间掀飞出去。
雷德一怔，他赶紧反应了过来，在小缝合怪被撞飞之时，立刻收回了它，同时屏气凝神，瞬间恢复超凡的视觉。
就在他刚刚恢复真实视觉的那一刻，一道锋利的爪子朝着他面前挥来，雷德几乎心肺骤停，利爪未至，而风压先行袭来，在他的脸上划出两道隐隐作痛的红痕。
但下一刻，身披琥珀的无头鼯鼠一脚踩在了门口的柯尔克法印之上。
倏！
咣咣炸裂的白芒灵光将无头鼯鼠整个吞噬，它并未当场身消云散，琥珀化的皮毛上点燃起白色的烈焰，一边燃烧，一边散发出难闻的恶臭，腐烂，如同臭鸡蛋和变质的糖浆混合的恶臭让雷德差点没背过气去。
噗……噗……
无头的鼯鼠身上白色烈焰熊熊燃烧，它只能僵硬地向前行走，雷德赶紧手脚并用，抓着地板往后爬了起来，但他忘记自己只有一条腿，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就在那一刻，无头的巨大鼯鼠又朝他靠近了一步。
它每走一步，身上的血肉和琥珀就被溶解溃烂，啪啪地往地上掉下来。
“去你丫的！”
雷德抓着别墅门前的栏杆，暗骂一声，被追了几步后，这几天的委屈和压力，把前世那暴躁的脾气突然上来了。
他心头越想越气，索性直接借着栏杆站起来，面对着浑身白炎，却不依不饶，僵硬地朝着自己走来的无头鼯鼠。雷德终于无法忍受心底压抑的怒火，双手往栏杆上一撑，整个人离地而起，他抬起一脚，全力往前舍身踢出去，狠狠地踢在了无头鼯鼠被烧灼溃烂的胸口。
砰！
巨大的鼯鼠胸前立刻被贯穿一个洞，雷德还没反应过来，舍身踢出的他整个人瞬间从尸体的洞口中飞了出去，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他凭借着上辈子练散打的经验直接扶着地板跪坐起来，抬头向后一望：那巨大的鼯鼠整个呆在了原地，胸口被他左脚和身子直接穿透而过，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
雷德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心底突然升起一阵不妙的感觉。他索性摸起地板和墙壁，遵循本能背对着尸体站了起来。
轰！
下一刻，巨大的爆炸火光冲天而起，白色的光焰中夹杂着婴儿的哭泣和鼠类动物的嘶鸣。雷德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他转过身去，扶着栏杆走过去，他凝神屏息，白炎在地上挣扎着燃烧了几秒，直到把最后一片琥珀的身躯焚尽，才熄灭掉，在地上留下一片暗色的粉尘。
他恢复呼吸，正常的世界中却并无任何异常。
月光下彻，如同清泉一般抚慰着大地，雷德却感觉头顶上空盘旋着某种鸟类或者什么生物，在他正上方飞行徘徊。
足足十分钟过去，那种徘徊的感觉才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雷德的错觉，当他转过头，看向现实世界中的别墅时，竟然有一种……温暖的人气，亦或者说是烟火气。
仿佛这里从未停止过喧嚣和吵闹，一直有人居住在这里。
雷德放下手，他的灵感已经几近干涸，他实在没有力气去再折腾。即便如此，他还是调整了一下姿态，捋平身上的褶皱，捡起拐杖，小缝合怪走在面前开路。
至此，他从容大方地走进被破坏的大门中走进别墅，厨房首当其冲成为了被他和小缝合怪发起进军的地方。
他明显感觉到，当那只巨大的鼯鼠被消灭后，整个别墅中压抑和冰冷的气氛立刻转变，他即便有了新的伤口在散发着以太之血，却没有感受到一点恶意。
或者说，他们好像害怕自己了？
雷德脸色苍白，因为抽调了大部分灵感而显得很不好看，但他还是礼貌地敲了敲厨房的门板，和善地提示着那位集聚在此的灵体：
“你自己滚，还是去死？”
第三十章：幽灵化特质展现
雷德承认自己脾气不是很好。
他觉得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已经变得很温柔了。
虽然这种温柔是因为自己没有前世身高一米九，体重九十公斤的身材导致的。
虽然这种温和是由于自己没有一把零点五零口径的左轮手枪导致的。
虽然这种温柔是因为自己不想再摧残自己马上要购买的房子导致的。
但他居然没有直接让小缝合怪一头撞上去，把厨房里那只恶灵用陷阱炸上天。雷德觉得自己真的温柔极了。
他一手敲着门板，一手杵着拐杖，嘴里哼着小曲，静静等着恶灵的反应。
仔细想想看，他前世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也就是仗着自己身高力壮，揍翻过两个线下约架的键盘侠而已，但是违法犯罪的事情，可从来没做过。
短短三天，他经历了栽赃陷害、窃听、盗窃、威胁女性、冒名顶替他人的儿子、没花一分钱从拾得遗失物的少女手中拿回来了自己的戒指、在别人家里一通乱炸，还把别墅里的‘原住民’宰了。
雷德完全不敢用前世的思维和价值观看待自己了，连他自己都感到唏嘘，时代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让他从一个暴躁的热血青年，变成了这个样子。
作为一个正常法治社会出来的青年，最开始他对于盗窃和栽赃，哪怕是对于萨姆监工这种混账人渣还有一些基本的愧疚感——倒不是对于人渣的同情和怜悯，而是对于自己走上这条不归路，和前世的道德相悖的行径，感到深深的自责。
但不论如何，已经到了这个工人下班当帮派成员都算是正经副业的时代，雷德只能尽可能还保持着作为正常人的底线了。
就好像那句话所说的，他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明明这是个工业化，有着法律和警察的世界，却把雷德·金一个老实本分的工人，逼上了这条道路。
“真希望过了十年，我还能像现在这样会怀念以前的原则和道德，我好歹是个人啊，又不是盎撒海盗和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鬼子。”
雷德唏嘘之余，不忘让小缝合怪张开嘴，威胁着厨房中的恶灵：
“这房子马上是我的了，你要么滚，要么我现在就宰了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滚出去，以后别想着害人了！听到没有！”
他说着，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让小缝合怪更向前一步，昂着头，就好像狗仗人势一般，虽然说，这家伙确实可以是狗，但雷德怎么想都觉得，这仿佛是自己在人仗狗势，可是再仔细想想，小缝合怪哪有什么意志可言，分明是他自己的意志，换句话说，小缝合怪就是他的一部分，那么如果小缝合怪算是狗……
雷德突然觉得自己以后有些成语是不能再用了。
雷德和对方僵直了几分钟，他突然感觉到什么，立刻屏住呼吸，下弦月的清辉透过窗子，洒落在地板上。目光所及之处，厨房的墙壁砖缝、地板纹路、各式各样的厨具间都迅速喷涌出大量的黑色烟流，朝着厨房的门口位置迅速合流，汇聚成狰狞浪潮袭来。
看来是没得谈了。
小缝合怪张开大嘴，雷德激活最后的法印，爆裂的白光之后，残余的便只有随风消逝的灵体碎屑。它们静静地没入地板缝隙，永久的沉淀下去。
“我虽然真没想放过你，但是你这么冲上来送死，真的让我好没面子啊。”
雷德嘀咕一声，旋即注意到地上似乎还有一些残留的结晶。
“这是什么？要不要收拾一下？”
雷德自然不会上手抓，他派小缝合怪走上前，一口咬起一个吞下肚子里，等到回到梦境里，打算找拉格尔馆长询问一番。
简单收拾了一番刚刚因为战斗而变得混乱的客厅，雷德一条腿干活并不利索，只能把大门虚掩上。值得庆幸的是，多亏了这间房屋的材料够厚实，楼上都没有察觉到下面的动静。
打扫完战场，雷德舒舒服服地躺到沙发上，一直以来的压抑感正在如退潮一般不断地散去，照这个趋势看，恐怕到了早上，基本上就会恢复正常的状态。
由于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雷德按照上一次白天进入梦境时，梦中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间隔算，大概梦境就是从零点开始向前推进。
雷德记得很清楚，他很关注梦境中的时间变动。
第一次他进入时，大概是新元历1077年12月份某天夜晚，但是第二天他白日进入梦境，梦中的时间线就推移到1078年的1月1号。
第三次，也就是刚刚他进入梦境，也是在1078年1月1日的夜晚，值得一提的是，雷德发现好像自己不管在哪里入梦，都会遇到不少人。
照这么看，雷德估计自己就算现在进去，也不过是1078年2月1日的凌晨，这个时间点，他也不好去找拉格尔馆长商议和探讨问题，想到这里他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趁这会儿功夫总结了一下之前的战斗。
首先暴露出来的问题：机动性。
作为一个独腿的瘸子，雷德的行动能力实在过于糟糕，一旦失去了拐杖和支撑物，他就只能乖乖挨打，一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正常人。
其次，他的攻击手段也单调至极，即便是掌握着对于灵体有高效杀伤力的柯尔克法印，施法的限制却很多，而且命中率和成功率也不算很理想。
“这么一看，【收藏家】这一职业虽然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但是‘收藏’这一能力还是很有用的。”
看似主力输出是他，但是如果没有小缝合怪的协助，他压根不可能这么顺利地灭杀三具灵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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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上去战斗实在是太危险，而且基本上起不到效果……我得继续开发我的能力，不，之前在梦中也体验过了，即便是到达百分之三十四浓度，【收藏家】还是没有一点战斗的能力。”
当接触过灵体这种超凡存在后，雷德突然没有了一点安全感，甚至于，他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要尽快地提升自己的以太之血浓度，至少要看看【收藏家】上面还有什么能力。
雷德并不觉得自己是盲目追求力量之人，但是这种不安感越发强烈，像是一种征兆或者预感，他总觉得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如前世一般安宁自在。
这种强烈的不安感，甚至让他对于【收藏家】这一职业也抱有了一些质疑的态度。
雷德不自觉咬了咬大拇指，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胸口上趴伏着的小缝合怪身上。
“对了，迄今为止，我的所有计划全是基于你的出现，小家伙。没有了你，我该如何是好呢？”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旋即伸出手指，打算逗逗这家伙：
“明天把松露卖掉，我们带上雅米、艾德尔一起，去吃好吃的——诶？”
雷德话音未落，怔怔地看向自己伸出的手指。
他的指尖穿透过小缝合怪的脑门，旋即覆盖上一阵冰凉阴寒的气息。没等雷德反应过来，小缝合怪蓦地消失在了眼前。
雷德瞳孔一缩，直接坐了起来，但马上连接了小缝合怪视觉的他便意识到什么，雷德连忙屏住呼吸，棕色的双眼旋即窥见到真实的视界。
模样狰狞，只有小奶猫大小的缝合怪微微悬浮在半空中，它呆呆地看向自己，昆虫一般的复眼倒映出无数张雷德的面容。
雷德沉默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也许拉格尔馆长那句‘我杀你不需要动手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低下头，盖上帽子，他要立刻去找拉格尔馆长，询问个清楚。
雷德隐隐意识到，【收藏家】这一职业，似乎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脆弱。
第三十一章：铸道
时针走过滴答滴答，夜莺用歌声回答。
从异国他乡到来的舞女和歌姬，正向绅士和公子哥展示着婀娜多姿的身材，如同琥珀一般的柔腻肌肤被火光渲染的无比温暖，仿佛轻轻咬一口都是满口甜美的奶和蜜。
雷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他才注意到，自己回到了狩猎的宴席上，之前那本笔记，还在礼服的内侧贴身夹着。
照目前的灯红酒绿来看，这场贵族王室之间的晚宴，压根就没有暂停的打算，雷德整了整领子，一旁有一些不认识的贵族和门阀子弟朝他友好地打了招呼，雷德虽然不熟悉，但也礼貌地笑着应付一二。
“费兰！”
雷德一摸身旁，却发现手杖不见了，他本打算自己单腿跳着起来，但马上便意识到这不符合雷德·特莱基作为富可敌国的特莱基家族大少爷的人设，便一摆手，喊道：
“费兰，过来我身边。”
男仆费兰似乎正在忙着照顾一位贵族千金，听到雷德呼唤，赶紧跑了过来，他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远远就瞥见了雷德没有拐杖的尴尬，立刻从装行李的马车中取出来了备用的锡杖，躬身交给了雷德手里。
雷德点点头，他虽然非常不习惯这种他人伺候的感觉，但是此刻为了迎合人设，也没办法。他抓起手杖，利落地站了起来，相比之下，梦境中的自己作为百分之三十四以太之血浓度的职业者，身体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体力和力气要还是比普通人强不少。
“馆长还在喝酒吗？”雷德心里一直在纠结拐杖丢了的事情，但脸上只能摆出一幅淡然的模样：“带我去见他，我有事情。”
“馆长已经回营地里休息了，现在去打扰老爷会不会……”
“没事，到时候我跟他说。”
费兰不敢质疑少爷的决定，连忙带着他回到休息的营地里，雷德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时间已经不早了，大概凌晨两点的样子，这么唐突去拜访，雷德倒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妨。
因为他相信馆长这种暗地里监视着一切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早睡觉。
果不其然，当他支开费兰，推门进帐篷之时，拉格尔馆长正借着万千浮游的萤火虫光辉，阅读着一本无字的典籍，他不需要翻动，典籍会自己翻动书页，时不时还会从纸上跳出一个小人，对着馆长诉说着什么。
“书看得怎么样？”
他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放下左手中的黄金酒杯，明明见底的杯底，却立刻涌出殷红的葡萄酒，将酒杯盈满。
“遇到了一些问题。”
雷德说着，走到馆长面前，拉格尔馆长一摆手，一张椅子突然间从地上拔地而起接住雷德，让两人得以平等地对坐在一起。
“这些神奇的物品，都是你的‘藏品’吗？”
“有的是，有的只是我的爱好。”
馆长这才正眼看向雷德：
“你意识到【收藏家】的核心能力是依靠‘藏品’了？很好，看来你确实有注意开发自己的初始能力。我很喜欢你这点。”
“馆长，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
雷德郑重地咬破手指，在掌心划了一个十字，他一翻手腕，幽灵化的小缝合怪便浮现了出来。
梦境中的自己压根不需要屏息，强大充盈的灵感直接能够看破小缝合怪的幽灵姿态，馆长看到他的小缝合怪变成这幅样子，还没等雷德开口，便笑了出来：
“你可总算知道马提莎的厉害之处了。”
“马提莎？”雷德怔了一下。
“古雷文神话里的怪物，是一种四头、五个性别、两百只脚，有着一切生物特征的怪兽。当然，你也大概猜到，那就是我们特莱基家族培育它的原型。”
馆长伸手轻轻拍了小缝合怪一下，小缝合怪不知受到了什么法术，幽灵化的状态立刻被驱散掉。
“当然，你想叫它什么都行，还记得一个月前，我把它交给你的时候吗？雷德·考文斯。哦，我自己都快忘了，你已经是雷德·特莱基了。”
拉格尔馆长双手交叉，抱在翘起的大腿上，提醒着雷德：
“我说过，当你成为【收藏家】，你终生要为【收藏家】的事业作出贡献。当然，我是个善良的人，不会随便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但你今天的好学让我确实很满意，这让我动了点心思——我打算，提前跟你讲讲关于【收藏家】的事情。”
“你能意识到这点也挺好的。”雷德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跟你说，一个月前，我得到【收藏家】传承里的知识，是不是都是你写的？一股脑灌进去，结果一张纸都写不满。你就这么惜字如金？”
拉格尔馆长不以为意：
“因为那实在没什么可说的，雷德。我跟你说过，在从远古时代留下来的职业者中，当属【皇帝】、【收藏家】、【学者】是最疯狂的三项职业。【皇帝】和【学者】，都有着改变时代，将世界推向辉煌或者腐朽的能力。”
雷德眼前一亮，他前倾身子，试探地问道：“您的意思是，【收藏家】也有这么强大的一面吗？”
“当然不是。【收藏家】简直是羸弱至极！”
拉格尔说道：
“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收藏家】非常弱小，而且是在所有职业者中，战斗力最弱的存在。”
雷德脸上的喜悦凝固了。
拉格尔馆长便继续说道：
“你要记住这点，【收藏家】是最弱的职业，但这也是它最为疯狂的地方……有些东西，你现在还没办法理解，甚至人类的语言也无法描述成那种极致的疯狂，如果我擅自告诉你这些，只会给你带来不幸和悲剧。弱小并不代表着它无害，就好像理性未必代表着智慧，活着并不代表生命……”
拉格尔馆长头一次这么严肃的态度，甚至雷德看到他的眼中有一丝隐隐迷茫而狂热的神彩。
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把手盖在了小缝合怪的脑袋上，仿佛抓了救命稻草一般，那道眼神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悸，让他忍不住想要寻找安全的依靠。
“【收藏家】的一生，是向这个世界贪婪索取走一切珍宝，又将这些珍宝维修装饰，展示给这个被夺走一切的世界。”
拉格尔馆长呢喃着，看向雷德：
“雷德，马提莎……也就是这孩子，他是你作为【收藏家】得到的第一个‘收藏品’。我要告诉你的是，【收藏家】的第一个收藏品，是你永远的镇馆之宝，它与你灵魂相通，当你在成长的时候，它也在成长，它有着无限的潜能，不论你以后得到多么珍奇的宝物，只有你的第一个藏品，是最重要的。”
“镇馆之宝？”雷德重复这个词汇。
“【收藏家】本体非常弱小，你并没有接受过正常的传承仪式，你不知道……接过【收藏家】的传承，需要你切下来右腿，献祭给那个职业者真正侍奉的隐秘世界。”
拉格尔馆长撩起裤脚，让他看着自己的金属假肢，说道：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在过去和现在，缺了一条腿，基本上就告别了正面争斗的可能性。然而职业者的世界，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和暴力争斗纠缠不休。你要学会战斗，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提高自己的以太之血浓度，但这只是基础。这一点，当你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九时，再来找我。关于这点，我给你个提示。”
拉格尔馆长空手在面前一挥，棚顶的萤火虫便落了下来，拧成一行行文字，雷德仔细一读，才意识到这是三条选项：
第一种是自然成长，以太之血具有强烈的侵彻性，它会不断地破坏人体的正常血液结构，并取而代之。但这样的速度很缓慢，平均一年涨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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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则是利用合剂、魔药、炼金技术作为催化剂，加速以太之血和凡人血液的替换。雷德看到这里，便意识到梦境中的自己，应该是靠催化剂加速了替换反应，才会在短短一个月提升到百分之三十的高度。
然而催化剂，或者这种手段，本质上还是违背了生物的自然生长规律，提前透支了身体对以太之血的改造潜力。药物用得太多，还会在体内残留各种驳杂的废料，影响后续的自然替换。
除了催化剂，还有一种较为温和的办法。
“每一种职业，都有着其独特的‘职业精神’，或者说，也是最为重要的‘品质’。”
拉格尔馆长解释道：
“收藏家的品质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可以这么说，职业者的本质是在为另一个社会服务，你越是能够恪守该职业的‘品质’行事，从呼吸到做梦，都践行着职业的品质。把自己全身心地代入到这个职业中，为那个虚无缥缈而神秘的社会服务，你便能得到那整个社会帮助。祂们也许会以一种神秘的方式，隐隐帮助你，让你更快地换成替换。”
雷德又看见拉格尔馆长眼中浮现出诡异的狂热，但这次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就是这样，雷德。这就是利用服务精神来满足自己的需要，我称之为‘铸道’。铸道能够让你不依赖药物，真正靠自己的力量和行动，提高以太之血的浓度。”
馆长随口道：
“之前我告诉过你了【收藏家】的五大品质：好奇、贪婪、富有、娱乐和——”
雷德眨了眨眼。
“最后一个是什么？”雷德皱了皱眉，问道：“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遍，最后一个品质。”
拉格尔馆长便张了张口。
雷德茫然地看着对方，他认真地说道：“请不要拿我寻开心，最后一个到底是什么？”
拉格尔馆长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听不见最后一个品质？是……”
雷德点头，拉格尔馆长面色微微变化。
“那你就不要知道！”
拉格尔馆长眼神突然凶厉起来：
“无知是一种福气，既然你听不到，那说明是好事情。只不过少了一种品质，你的铸道会比一般的职业者慢不少……但这也许是好事情。”
雷德一头雾水，他一摊手：“你还没告诉我，第三个选项是什么意思？更换骨髓？”
“哦，字面意思。”馆长轻松地说道：“人类的每个职业都是向大自然学习的结果，如果你找到最初的血脉根源，直接更换原始的骨髓，那么骨髓将源源不断地产出以太之血。这也是效率最高的方法。”
“那我该去哪儿找？”
“找不到了。”馆长说：“那种血脉已经灭绝了。”
第三十二章：想象力
雷德听完之后，总结了一下：
“所以，除了等待自然替换，那就只能服药或者采用‘铸道’的方式加快替换了？”
“可以这么说，”拉格尔馆长点头：“有个说法认为，凡人的血脉非常驳杂，替换成以太之血的难度很大，但换个角度想想，越是到后期，血脉变得纯粹，以太之血替换的速度也越快。到了那时候，你反而要注意，把自己的浓度控制在百分之八十九的安全线内。”
“为什么是百分之八十九？”雷德疑惑。
“控制以太之血的浓度是基本功，如果你没办法做到这点，那么后面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拉格尔馆长捎带着提醒道：
“【收藏家】的体质最为羸弱，却有着随意挥霍的财富，在职业者的世界里，就如同一只待宰的金羊，有着肥腻的肉和华贵皮毛，很容易成为打劫勒索的对象。”
“那我该怎么办？就像你说的，【收藏家】压根就没有战斗能力却容易囤积财富，这就好像我是要枪还是要金手表，如果我选了手表，突然有天，一群坏蛋冲到我家里，杀了我的亲人，抢走了我的存款和珠宝，我就只能拿出来手表跟他们说：先生们，现在是海纳斯时间八点一十八分。”
雷德一摊手，他引用了前世一个经典的段子，拉格尔馆长听到他这个比喻，立刻笑了出来。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点了，雷德。”
拉格尔馆长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想象力。”
“想象力？”
“我们是【收藏家】，本体羸弱，但是普通人一样羸弱，却依旧征服了大海和草原，即便是寻常的家猫也比人类的反应速度快，一生下来就会捕猎和杀戮，但是却依旧成为了人类的宠物。那些狮子大象，比人类强壮几十倍，但如今却成为了富人们炫耀的战利品和奢侈品原料。”
拉格尔馆长意味深长地说道：
“正因为身体上我们是残缺的侏儒，所以在精神和智慧上我们必须成为泰坦巨人。没有快速的反应，那就用火铳，没有飞快的行动速度，那就骑乘上千里马，没有强壮的身躯，那就干脆就居于幕后，用计谋去操纵局势。”
“依靠药剂是有极限的，还会阻碍你后面的替换速度，你要自己去开发自己的能力，去收集你的藏品，好好地利用他们、她们或者它们。这些东西我没办法直接交给你，你要自己摸索。”
“想象，雷德，你已经开始挖掘自己的力量了，这很好，但还远远不够，去仔细品味【收藏家】的能力吧。至于法术，那些不过是被时代淘汰的玩意儿，虽然不可不会，但是已经难登大雅之堂。”
拉格尔馆长这一番话颇有一种职业者道路才是正途的意味，雷德却微微蹙眉。
“那为什么，历史上没有我们职业者的记录？”
结果拉格尔馆长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能自己想象一下两个职业者起了冲突，那是什么画面吗？”
雷德哑然。
确实如同拉格尔馆长所说，事实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低级的职业者打起来没什么花样，而到了百分之三十的以太之血浓度，两个人哪怕是擦伤破皮，剧毒的血液都会把周围的凡人清空。而目击了这一画面还能存活的，当然会被带走去作为新的职业者培养起来。
而以太之血高浓度的职业者，不论是超凡能力，还是积累的财富，恐怕都已经超过凡人的认识了，已经不需要依赖人类社会活动，对于权力自然没什么兴趣可言。
但雷德随即意识到，即便高级的职业者能够脱离社会活动，但如同现实中的自己那般，贫寒出身，意外成为了职业者呢？
他们掌握一点点非凡过人的能力，却又不懂得隐藏和保护自己，也不能脱离社会活动。作为实质上的超人，更不会缺少对于世俗权力和经济的渴望。
就连拉格尔馆长这般强大的职业者，也没办法彻底摆脱和寻常社会间的关系，依旧会被人觊觎财产。
雷德不禁想到：那么是否可以这么说，现实中的一百年后，依旧有不少职业者在人类社会中活动着？
拉格尔馆长瞥了他一眼，看出来了他的想法。
“有不少低阶的职业者会服务王室和统治者。但总体上，职业者数量并不算多。由于以太合剂的试炼危险度又不看血统，门槛太高，合剂产量又有限——这些限制便导致了，即便统治者有心想要组建一支职业者军队，也无力维持开销，更别说和组成成规模的团体。寻常的势力，根本无法做到如我们特莱基家族一般悠久传承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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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格尔馆长回答道：
“他们大多数会选择找些孤儿和流浪汉，检测出来资质后再开始培养，作为护卫和秘密杀手。比如说你看到的大王子的贴身禁卫。”
拉格尔馆长这么一提，雷德立刻回忆起那个如同铁塔一般，高达2.5米的巨人骑士。
“他也是职业者吗？”雷德问道。
“他叫‘利齿峰’坎修斯，是个很强的职业者。他的职业是【铁匠】，能够直接操控金属物质，并且拥有强壮的身躯，是纯粹的暴力职业者，就武力来说，也可以称得上如今王国上下第一武士了。可历史不会关注他这种人，历史是王侯将相的历史，是统治者的历史。”
馆长谈到那名骑士时，多少有些唏嘘的意味，仿佛是在感慨这种人的命运。
“即便如此，职业者的数量还是很有限，理论上似乎是不能形成团体组织的。不过，还是有一个例外，他们似乎有着能够稳定产出职业者的方式，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只有他们做到了拥有完整，成建制的职业者部队和组织。”
“所以真有这种组织？”雷德好奇地问道：“你看起来对那里还挺有好感的。”
“好感？不，我只是一直想要得到他们培育职业者的手段，坦白说，我本来也想把你丢进去的，不过你这呆瓜还有很多要学习。其实，那倒是个历练的好地方，不仅是合法的组织，而且对于普通的低级职业者而言，那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雷德心头一动，连忙问道：“那么到底是哪里？”
拉格尔馆长说道：
“教会。”
第三十三章：未来规划
此次入梦，雷德着实受益良多，当他询问了几个关于法术的问题时，却被拉格尔馆长不耐烦地说道：
“这种基础的东西你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要问就找点有价值的。”
但雷德确实想不出其他问题，作为催化剂的合剂之类的东西，他自己就手上持有，他打算再回去拿一些简单的首饰和珠宝，测试一下，能不能直接带回到现实中。
于是他思来想去，突然意识到伊芙丽雅的事情，便问询道：
“之前指使我顶替范格雷的伊芙丽雅女男爵，已经被我用威慑吓得魂飞魄散了，现在该怎么做？”
“你关心那种小人物做什么？”馆长一脸费解：“她给我送来个好苗子，还让我想办法隐藏住了我的亲生骨肉，我没有一时心情好出手把她制作成人偶，已经是看着王室出猎的份子上，很是收敛了。”
“好吧。你可真是温柔。”雷德一时哑然，虽然他知道馆长不是什么善茬，但是一位实权女贵族说杀就杀，还是有点超过了他的预期。
“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下去休息吧。”馆长摆摆手，准备把雷德赶走。
雷德刚刚起身，突然想起来自己白天没有去探望范格雷，便问道：“范格雷怎么样了？”
“你不是给了他一大笔钱吗？我没空关注他的事情。你既然已经选择顶替进来了，那你自己看着办。”馆长扶着下巴，继续看他的无字典籍：“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
雷德皱了皱眉，即便他就知道，馆长不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冒险，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血脉不会断绝，对于馆长来说，延续【收藏家】的传承是第一位，他的血脉延续固然重要，但也不想多给那个孩子弥补这么多年遗弃的损失。
“怎么了？”拉格尔馆长看他无动于衷，随口问道：“你还想在我这里喝杯茶？”
“不，我下个月会去风车镇看望他。猎场反正就在这里，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对吧。”
“随你。你安排他衣食富足，顺利成家就行。别的就交给命运了。”
见拉格尔馆长这态度，雷德也不好说什么，收起小缝合怪，这就告退了。
他杵着拐杖回到自己的住房，悄悄地取出一瓶炼金合剂，又取了几件当代打造的珠宝，找了个岩石缝隙埋下去，以此制造出来自几个小时前的百年古董。
正当他打算把合剂的瓶子也一并塞进去时，雷德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万一合剂，变质了怎么办？”
一百多年的时间实在太久了，雷德虽然听说过前世有一些冷冻的‘僵尸肉’、罐头，足足存放了几十年还能打开食用，但是这些合剂到底是用什么做出来的，雷德可一点不清楚。
年代过久，失去药效倒是其次，万一变质以后，会不会出现一些毒性，不太好说。
“嗯……这该怎么办，珠宝要埋在地下，变成古董才好增值，这合剂该怎么处理呢……”
雷德抚了抚下巴，突然间想起来，自己之前洗劫萨姆监工房间的时候，将酒瓶和钱财装进了小缝合怪的肚子里。
既然小缝合怪可以随时召唤到他的收雪区来，甚至是跨越梦境和现实的界限，那么利用小缝合怪装合剂，再将小缝合怪召唤过来。
说不定是行得通的。
理论存在，实践开始。
雷德把试了一下，小缝合怪肚子里确实装得下这枝合剂。便趁这会儿功夫继续拿出来笔记阅读学习。
越是接触的事情多，雷德对于未来的前景越感到担忧，正如拉格尔馆长所说的，他作为【收藏家】，迟早会拥有巨额的财富。
前世他了解过身边一些彩票中奖的朋友，他们因为一时的暴富惹得旁人羡慕，开豪车，给朋友亲戚发钱，过上一时奢靡富贵的生活，很快钱就被花光了，他们又回到自己以前的状态，甚至因为过惯了享乐优渥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到了那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适应现在的生活，那种一落千丈的差异感让人无法接受。
对于雷德来说，问题可能还更严重，不光是要面临来自心态上的转变，还要面临更直接的安全问题。
如何守住自己的财富？如何证明自己的钱来路正常？如何保证自己在坐拥财产之时，不被歹人觊觎？
雷德不觉得，在这个时代，独腿的残疾人可以比普通人多获得多少同情心，连堂堂一国首都，都有着帮派谋杀，篡夺家产的案件，雷德实在不敢放心。
“威克公国是一个君主制的国家，光是赚钱没有意义，一定要足够的权力、政治地位、武装保护，才能满足我的基本需求。所以，我必须要有一个势力作为依靠。”
更何况，财富更有可能吸引的，还可能包括职业者。
作为职业者，雷德太清楚职业者和凡人之间那天堑一般的差异，梦中的自己只要愿意，咬破个手指冲不声不响地混到人群里，那就是个移动的生化武器。
至于说，让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变成职业者？得了吧，连拉格尔馆长这种人都做不出来这些事情，谁也不知道以太合剂的成功率到底是多少，更何况，作为职业者总得献祭出来什么东西，而【收藏家】是右腿。
家里有他一个残废就够了，不能再扩大受害者范围了。
所以，雷德决定利用一下自己的人脉，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加入教会中的职业者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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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拉格尔馆长都眼热对教会的技术和能力，甚至说出来：‘那倒是个历练的好地方，不仅是合法的组织，而且对于普通的低级职业者而言，那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这种话。
他打算去试试，而且除了加入教会，他还有一个常人看来更靠谱的选择：国家。
君主制国家一大特点，就是君权至上，即便教会拥有对精神世界的管理职权，却也不能动摇人得交税、吃饭、国防这些基本的需求。
在雷德看来，威克公国作为公国，最高统治者是大公，只要能够混上最低级的骑士爵位，到边远地区混个地方执政官，那么他对于安全和权力的诉求就基本满足了。
雷德没什么野心，这些已经是他为了满足铸道中的‘贪婪’品质才想到的。
他很快就把这本笔记中最重要的内容全都记录下来，自此，雷德算是摆脱了对职业者世界一无所知的地步。只不过拉格尔馆长很瞧不起法术，除了专门对付灵体的柯尔克法印，便只有一门称不上法术的冥想技巧，用来提升灵感。
冥想通常被职业者拿来代替睡眠，但对于雷德其实有点尴尬，他一旦入睡就可以来到梦境，很显然，提升一点点微薄的灵感来说相比于梦境中可以探索得到的资源，不能说是微不足道，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因此他肯定不会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方面。
天边逐渐浮现出金色的曙光，四周场景逐渐变得模糊，雷德合上了书页，他隐隐感觉自己的脚在突然踢动，身体也变得暖洋洋的。
该醒了。
“结果到了现在，还是只有你最靠谱啊。”
雷德捏了捏小缝合怪的后颈肉，轻轻松松地就把这个不比小奶猫大多少的家伙拎了起来：
“回头我就去读点文学著作，给你想个好名字。我可不是那种只会给宠物取名‘旺财’、‘豆豆’、‘乐乐’什么的人，至少也得起名叫电电、锯锯什么的吧。”
第三十四章：雷德家的饭
雷德将一楼的窗子推开，清新的晨风立刻贯入大堂，顺带在他脸庞轻轻一拂，仿佛是遭了一位风尘的女子调笑。听黄鹂婉转，与朝阳同起，这种自然祥和的画面，让雷德一时间有些恍惚。
第四天了。
雷德站在窗子前，略感惆怅地驻足片刻，他知道自己也许回家的梦已经是个奢望，即便若干年后，他能够荣归故里，自己曾经的亲人和朋友，也会因为时间的间隔变得陌生。
他并非容易感伤的人，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摇摇头，走到院子里，打开蓄水桶，简单用冷水梳洗了一番，这时雷德注意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一套基本的日用品体系，如牙刷之类简单的用具，在这里还没有对等的产品，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商机。
雷德洗干净脸庞和头发，一阵寒风料峭吹来，让他立刻脑子清醒，这个时代热水可没有那么好容易烧，雷德作为男生倒是无所谓，楼上的薇尔微估计也快醒了，他便舀了一桶水，直接拎去厨房烧开。
来到了厨房，雷德顺手就打开了食品存储柜，可以用的材料不多，他就随便拿了一些半成品的食材，又放出小缝合怪，让它凭借嗅觉去林子里采集一些可食用的野菜。自己便倚靠着墙壁和菜刀，开始简单处理起来。
罐头算是这个时代非常常见而且价格低廉的食物，而且由于制作工艺粗糙，雷德发现里面甚至有一些糖水、肉汁是没有被完全滤干净的，不过这倒是不太影响作为半成品使用。
得益于厨房的配置齐全，雷德很快便利用水果罐头和面粉制作了一份模仿制作的烤水果派，薇尔微也没有储存什么牛奶之类的，他只好用水煮了麦片粥，又在里面打了鸡蛋，洒了本地特产的蜜枣和栗子，勉强当做是调味增色。
野菜的处理则比较麻烦，雷德没有发现适合炒菜的锅，只好用水焯几遍后，煮了两个土豆泥，再配上水果罐头和沙拉酱搅拌一番，做成沙拉。
趁着做饭的机会，雷德也将小缝合怪口中的炼金合剂取了出来，淡红色的药剂透着一点点金属的色泽，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新鲜度，他打开瓶子，轻轻扇闻着，除了基本的合剂气味，没有其他变化，这让雷德彻底放下来了心。
这枝名为‘奥尔芬之梦’的炼金合剂，是特莱基家族的炼金术师专门针对【收藏家】的以太之血进行调配的，初次服用的效果最好，雷德估计可以让浓度一举增长到百分之十以上。
“今天把事情处理好，晚上就开始服用催化剂。”
雷德收好合剂，他背靠着墙壁，算是把饭烹饪好了。当他一只手杵着拐杖，一只手把饭菜端上桌时，正好听到了下楼梯的声音。
叩、叩——
“早上好，薇尔微。”雷德头也不回地打了个招呼，他专心地摆好了盘子，从现在开始，他就已经代入到【收藏家】的铸道中去。“门板好像出了点问题，不过没关系，回头换个合页就行。”
在【收藏家】的品质中，好奇、贪婪、娱乐、富有，还有一个最为重要，却不得而知的品质——这些都是他以后要融入到日常行为规则中，无时不刻不坚持贯彻的品质。
至于最后一个品质他不得而知，雷德也不担心，反正拉格尔馆长不也是【收藏家】吗？直接模仿着馆长的行为风格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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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认真地摆弄着盘子，把这当做是一种‘娱乐’，享受着自己精心烹饪的饭菜被摆出精致的造型这一过程，得益于前几次梦境的宴会经历，他对于贵族宴会中的美食摆盘，心里多少有些印象，简单的饭菜配上干净的桌布，整齐地摆放起来，观感上倒也很舒适。
“早上好。”薇尔微惺忪着睡眼，迷迷糊糊地就要走到外面去打冷水。
雷德余光瞥见她往外走，便提醒道：“水已经烧好了，想洗头发和洗脸的话，就趁这会儿吧。”
“嗯？哦。”薇尔微朦胧，立刻调转头，到厨房里拿下来烧水壶，往浴室里的水盆中倒去，哗啦啦的热水伴随着蒸汽翻涌，让薇尔微忽然间清醒过来。
“诶嗯！”
她往外看了一眼，雷德还在专心地切面包片，只是略微感受到他人的视线，他没有理会，他逐渐摸索到了一些乐趣，对于铸道的实际用法开始渐渐入门。
“谢谢你烧了热水。”薇尔微玫红的双眼视线下落，立刻看见了雷德空荡荡的右腿裤脚，她便又说道：“你做这些事情很麻烦的，让我来吧。”
“不！”雷德脱口而出，快活地说道：“你不知道摆盘子和做饭多好玩，真的很有趣，我已经喜欢上这种事情了。”
独腿伫立的他神情专注，语气自然轻松，他自以为是享乐其中。然而落在旁人眼里，这画面颇有一种‘残疾少年，身残志坚，乐观人生’的励志感。
薇尔微眨了眨眼。
“你也真是个要强的人，”她说：“谢谢你的贴心之举。”
“举手之劳。”雷德嘴上应付，心里想着：“这块儿胡萝卜和欧芹的配色搭配起来，是不是不太好看？红配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薇尔微礼节性地躬身感谢一番，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她便一头扎进浴室，关上大门，开始仔细清洗沉睡了一夜的身躯。
朦胧的水雾遮掩住镜子中薇尔微的面孔，薇尔微抬起手掌轻轻擦去银镜上的雾气。
“今天要办正事，那还是认真洗洗吧。”
薇尔微望着镜中自己平凡无奇的面容，温暖的水珠滑过脸部肌肤，便泛起一片红意，她用毛巾仔细地擦拭了脸颊，取了肥皂仔细搓洗一番，廉价的肥皂并不起多少泡沫，其中碱性的物质更是让清洗干净的肌肤变得有些粗糙干燥，可即便如此，也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清洁用品了。
在这远离城市的郊外，烧热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说一个残疾人一大早起来做饭之余，还想到了女生洗头发不方便的问题。
难得奢侈地用了一回肥皂，薇尔微却头一回觉得镜子中那个平凡的姑娘满脸都是缺陷。
她没有想太多，挽起热水又开始洗头发，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主食的香气。
咕噜——
“好香。”
薇尔微深吸一口气，咽下自己的口水，不自觉地加快了洗头发的速度。
好在她并不是长发，冲洗干净后裹着毛巾擦了几下，急匆匆就冲了出来，坐到了餐桌旁。恰好这时，雷德掀开了麦片粥的锅盖。
蜜枣、栗子和麦片混合在一起，粥煮的很稠，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很明显看得出来做菜者的心思是在尽可能让人吃饱饭，补足营养为主，这正中几个月来都没吃过一顿正经饭的薇尔微下怀。
“很抱歉，我没有找到牛奶，只能拿清水代替了。”
雷德单腿站着，给对方盛了满满一碗麦片粥，实际上他很想做一锅大米粥，无奈威克公国主粮完全不包括大米，只能退而求次，按照红枣大米粥的做法作了一锅燕麦粥。
刚刚做饭一直在适应铸道，他差点忘记考虑当地人对这种做法的接受度，便略带有歉意说道：
“我不常下厨，味道可能不是很——”
铛。
薇尔微放下吃得一干二净的碗，玫红的双眼立刻看向雷德。
这种风卷残云一般的夸张速度，雷德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干巴巴地说道：
“呃，我忘了给你拿汤匙了。”
“没关系。”薇尔微郑重地端起饭碗：“请再来一碗。”
第三十五章：不动产交易
茶足饭饱，雷德找机会回收了小缝合怪，便和薇尔微一同步行到风车村上，两个人搭上早晨的蒸汽货车，在上午十点之前就进入了首都海纳斯，为了赶上房产交易的时间，两个人没有吝啬费用，进入城市后直接搭乘公共马车。
雷德双手抓着拐杖，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抬起头，首都市政的六层高楼在一片只有两三层的建筑中简直鹤立鸡群，气派森严。
一个个往来的人们衣着体面，穿着大衣和正装，眉头紧皱，神色匆匆，多半是公务员和办理业务的人士，放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体面人，过着平庸、繁琐但衣食无忧的日子。有着政府和国家庇护，这些人基本上一辈子不用担心失去工作和收入的一天。
而市政大厅的对面，就是市议院和公国议院，威克大公的公爵府邸，也就在这一条街的中心位置。
可以说，这里便是整个国家权力最中心的地方。虽然看起来不算繁华，但是稳定而安全。雷德时不时还能看到路边巡逻的哨戒机兵：那种高达三米，如同噬菌体一般有着纤细长足，头顶两台机枪的蒸汽动力机兵，死板而忠诚地依照着差分机的逻辑设定步行巡逻，只要发现有暴徒和袭击事件，就会毫不犹豫地转动12.7毫米的机炮把敌人扫成肉粉。
除此之外，一些看起来碌碌无为，穿着大衣和报童帽靠在路边打哈欠的年轻人、拿着一杯咖啡在路灯下读报纸的中年人，也充当着便衣警察的角色。
在雷德的屏息注视下，亲眼看到一名普通商贩来到人群中，正要掏出来什么东西时，身旁路过的一名行人一抬手，单手就抬起一记手刀，转瞬间就劈在商贩的后脑上，若无其事地将其打晕后，身旁立刻汇聚起几个普通的行人，替他一边遮掩，一边从人流中远去。
这就是安全感的体现。
“还是得找个势力挂靠才行，王室和国家这边看起来就很靠谱。”雷德暗自估量着：“但我还是对拉格尔馆长说的教会更好奇一些，毕竟连馆长都很羡慕教会稳定培育出职业者的技术。”
他心里更多想的是，这种技术能不能从馆长手里换点好东西——他已经摸索出来了利用小缝合怪从梦境和现实中携带物品的能力，技术的话应该更为方便带入。
在薇尔微的带路下，两人在找到了等候已久的房产中介威尔森。
“你们可算来了。”这位中介苦笑一声，不过看得出来终于能够处理这套房子，让他心情还是愉悦不少的：“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薇尔微小姐，需要您提供的房产证和地契证明都带来了吧？”
“嗯。”薇尔微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在这里。”
“需要我交什么东西吗？”雷德问道：“我家不远，随时可以去取。”
“其实不需要买房拿什么证明，不过等一会儿进行登记时，会要求您先缴纳土地开垦税。我算一下，那附近的土地大概有20亩，每亩1迪伦，也就是1磅。之后每五年交这么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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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眼角一抽，他算是知道了房子本体这么便宜，为什么当初看房子的路易先生却会提出那么多要求了。
一亩地要交税一迪伦，只是基础的土地开垦税，加上房产税、土地税，那零零散散加起来，没几年就能买一座城市里的大房子了。
“感情贵都是贵在税上。”雷德唏嘘。
雷德想要盘下去的一大片林子岂止20亩地，拓荒1亩地就是1迪伦，他要是那片400多亩的森林全盘下来，他光五年下来，至少就要往里面砸进去40磅。
这绝对不是个小数字了，相当于一个牧师一年的收入。雷德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逃税，但随后他便淡定下来。
毕竟作为【收藏家】，只要他的以太之血浓度上去了，就能拥有如拉格尔馆长一般富可敌国的财产。
威尔森去前台拿了号，开始办理手续，雷德和薇尔微就在后面等着。
薇尔微大概是那种天生性格闲不住的人，对于这种公事并不感兴趣，她买了一份报纸，到一边阅读起来，雷德则在一旁观察和记录着整套房产交易的流程。
“我看看，占地面积三百米，自建房，嗯，二手交易，位置上也没有占用国家水道。可以，没问题。”
办理处的公务员点了点头，看着提交的材料，只提了一个问题：
“说实话，这个位置有点偏远了，有可能不再海纳斯市的行政区划里，但是最近的城市那就只有李德维登斯市了，您是交税，可能会到时候遇到本市和李德维登斯的税务官一同找上门。”
雷德在一旁听着，立刻皱眉：“那我总不能交两份税吧？”
“所以我建议您要是不急着入住，我再花一天时间去给您申请相关的材料，给您申请一张海纳斯市的专属土地证明。”公务员人很好，也可能是考虑到这片地交税够多，特别热情：“好久没看见有人买荒地了，这些本来都是常识的。”
威尔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确实他没有想到，便询问道雷德：“你要再等等吗？”
“等一下吧。”雷德不想节外生枝，而且真要是一口气交80磅的税，那一半都是妥妥的冤枉钱，连他都感到肉疼。
得到雷德的同意，威尔森便继续进行办理业务。半个小时后，经过各方面确认无误，核查人员确定土地资源属实，雷德便在购房协议和房产证上，郑重签下来了自己的名字：
雷德·金。
“红色国王？好酷的名字。”公务员赞了一声：“那么金先生，从今天开始，梅尔大道100号独立别墅这里的房产和20亩拓荒土地，就已经转移到您的名下，我国土地制度允许私有土地出现，这片土地只要税收不断，便永久归属于您和您的自私，祝您生活愉快。”
“谢谢。”
雷德长出一口气。突然间感到有些恍惚。
穿越到这个世界第四天，他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不动产，这可比他前世混得好太多了。
“那么，接下来。”雷德摸了摸手指上的铂金指环：“该去看望一下，我们的‘尊敬的’萨姆监工了。”
第三十六章：翘首以盼
雷德以回家拿东西的名义，立刻赶往了里斯本机械厂，放出小缝合怪。
这一次他不需要再大闹正门进入工厂，他直接来到之前蹲点的三层废弃公寓楼上，远远地眺望着，从两个视角分别观察起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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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两辆装饰风格不同的马车，一辆上有真理女神教会的圆环十字徽记，一辆上则是挂着‘富尔顿侦探事务所’的招牌。”
雷德直接坐在扶梯上，眼神中露出玩味的神色：
“看起来教会和股东会都不傻，反应立刻就起来了。”
他来的时间正好，一名黑白衣袍的神父和穿着福音胸甲的卫士，阴沉着脸走下马车，而另一辆属于侦探事务所的马车上则紧张地跳下来两名私家侦探和警察，他们看到神父和真理卫士，立刻露出错愕的表情。
旋即，雷德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小缝合怪身上，从门缝钻过去的小缝合怪刚好听到两名私家侦探的交谈：
“……能把教会的人引来，难道是出了恶灵不成？”
“也可能是恶性的谋杀案，教会是不容忍教唆他人杀人的。”
“既然教会都进来了，那么看起来这活儿会很好办了。”
雷德听到这些，微微一笑。
他控制小缝合怪轻车熟路地延着工厂墙壁、拐角前进，一圈找下来，很快就发现了萨姆监工的身影——后者一脸神色匆匆地赶下楼梯，他怀里揣着用布包裹的什么东西，雷德赶紧让小缝合怪跟上。
“哼，想逃！”
小缝合怪的嗅觉比寻常猎犬还强，顺着楼梯几次蹦跳下楼，直到跟上萨姆监工进入工厂地下室，萨姆监工完全没有察觉到小缝合怪追上来，他躲到地下的昏暗的操纵间，在墙壁上摸索一番，总算是在狭隘的缝隙中摸到一处扳手，这个平日里蛮横的监工此刻毫无一点嚣张的形象，他用力一掰，立刻拉开了一扇暗门，压低头颅，缩起身子，着急忙慌地就往里面钻了进去。
雷德自然不会放过他，小缝合怪紧随其后，得益于体型小，它轻松就跳进了暗门中，萨姆监工连忙拉上阀门，赶忙逃离此处。
雷德并不着急，他仰头看了一眼远处钟楼上的时间，这马上就要到中午了。
该回去了。
雷德杵起拐杖，搭乘了一班轨道车，就返回了海纳斯市郊外的工棚区。他用零钱买了猪肉馅、土豆、洋葱和刚出炉的面包，一边欣赏着萨姆监工在黑暗中惊慌逃亡的画面，一边回到家中，找邻居借了火，利用面包，做了几个香气四溢的猪肉汉堡。
“逃吧，你就漫漫逃吧，让我看看，嗯，周围有老鼠的声音和潮湿的污水，这是逃到了下水道吗？真可怜啊。”
雷德毫不吝惜地大口吃着汉堡，甚至取出来一瓶萨姆监工珍藏的白酒，生理上他仍然是个未成年人，只能小酌一杯作罢。酒足饭饱，他便跑到邮局去，借了纸笔，书写一些信件和消息，信中表达了对‘吉萨婆婆’的感谢之情，而一些纸条则记录下来萨姆监工的逃跑路径。
寄出信件，写完这些，雷德回家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艾德尔和雅米回来。只好留了字条，希望他们知道去找其他人帮忙看。
他赶往里斯本工厂附近，找了一位童工，将字条交给他，花了5分钱便让他保密地送到那名神父那里去。
如此一来，在他的密切监视和通风报信之下，萨姆监工可以说得上是无路可逃。
他只需要静心等待，一直居于幕后，就能稳操胜券。
这么做，当然是符合正常人的逻辑。
“但，我是一位收藏家，铸道要求是遵循好奇、贪婪、富有和娱乐的品质。”
他杵着拐杖，行走在街头之上，纵然他只是一个独腿的残疾少年，但是经历过和贵族门阀共进宴会后，本身作为现代人的自信进一步提升。
他不急不忙地去了衣装店，凭借一米七的个子还是换了一身得体的打扮，针织羊毛背心搭配上对襟大衣，雷德毫不掩饰自己只有一条腿的缺陷，脑海中始终模仿着拉格尔馆长这位资深【收藏家】的洒脱和悠然自得。
而与此同时，在缝合怪的视角里，萨姆监工一不小心被下水道的老鼠绊了一跤，一头跌进排泄物和污水的坑道中，萨姆监工甚至根本不敢多耽误一秒，手脚并用地，从粪水中爬了起来。
“小先生，这款蓝木手杖应该很适合你，够结实，还很轻便。”
“嗯好。”
雷德接过崭新的手杖，站在落地的全身镜前打量起来：按照这个世界的普世审美标准，他并不算是很英俊的人，只不过棱角分明，棕发仔细打理后，也变得柔顺一些，棕色的双眼经过昨晚的休息调养，显得神采奕奕，明明脸没有变，却和以往的形象根本判若两人。
“宴会还是没白参加的，气质这块儿倒是有几分体面人的感觉了。”
他穿着光鲜，换了崭新的手杖，甚至有余钱给了几分钱小费，走在大街上，虽然比常人了一条腿，却比大部分行人走路更加昂首挺胸，雷德面带微笑，嘴里哼着小调，没有人觉得这样一个身坚志残的十三岁少年，来自于最底层的市郊工棚区。
“【收藏家】的品质是：好奇、贪婪、富有、娱乐。铸道一开始，就要贯彻下去，行为、心理的方方面面，都要符合职业的品质。”
他会好奇地看看橱柜里的产品，毫不羞涩地走上前去询问，当面对穷人和乞丐时，他慷慨地给予对方几个字儿，彰显着他的富有，同时，他不断注视着萨姆监工在城市下水道系统中抹黑前进。
雷德开始渐入佳境，他明显感到体内的以太之血伴随着他的行为越发符合【收藏家】品质，开始不自觉地涌动起来，它们像是一窝虫群，在血管和骨髓中快速繁殖，以原本的血液为养料，开始着悄然无息的替换。
确实，相比于让其自然增长，铸道能够有效提高替换速率，但这还是太慢了。
雷德搭上一班出租马车，让司机带他开往海纳斯市城墙西侧，根据他和小缝合怪之间的距离感应和一路上的路线，他可以肯定，这里会是萨姆监工逃亡路径的终点。
“我真的很好奇，萨姆监工见到衣冠楚楚的我站在这里，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雷德坐在排水管道岸边的一块岩石上，静静等待着。
第三十七章：做个了结（上）
十四个小时前，萨姆监工听到了他27年人生中最坏的消息。
“我没有找到那枚戒指！”
洛克·唐马没好气地坐在他面前，丝毫不顾忌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让萨姆监工脸上立刻阴沉下来，他一边倒满了一杯水，一边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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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故意拿我寻开心？哈啊？”
萨姆监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灌注，仿佛他就好像一台蒸汽燃机，体内积蓄满了压力，只要稍微给一个缺口，血液就会如蒸汽般爆裂而出。
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找到那个盒子了吗？确定没有错？”
“红房顶，二楼，床底，那个盒子。”洛克说回忆着，下意识单手下劈，每次他说出一个词汇，就会将手掌劈下来，他每一次劈掌，都让萨姆监工灰暗的眼神亮起一分。
“对，就是这样，你只要打开盒子，里面就会有一枚戒指。”萨姆监工仍抱有一丝希望，忍不住提醒道：“上面有一颗蓝宝石，钴蓝色的，戒指内侧有几个字母，是法尔肯的简拼。”
“那么。”洛克说：“我没找到。”
砰！
一阵狂风猛烈地打击着窗子，洛克吓了一跳，连忙望向窗外，只见是一只乌鸦被大风甩到了窗户上，乌鸦的翅膀立刻折断了，在地上扑腾两下，发出凄厉嘲哳的难听怪叫。
嘎啊嘎啊啊————
那种声音就好像是下葬时的声音，带着哀默和惊悚的意味，让人心头浮躁，洛克赶紧伸手一抄，捏着乌鸦的脖子就丢出了窗外，听到肉饼落在平地上的声音，洛克才安心下来，他扭过头，只见萨姆监工呆呆地望着前方。
“萨姆？”洛克试探性地问了一声：“你还好吗？”
“洛克。”萨姆突然幽幽地说道：“你知道法尔肯·罗威的故事吗？”
洛克茫然，他隐隐感觉到萨姆的状态不太对劲:“什么？”
“新元历1000年，第一个千禧年，一名流浪的武士追杀仇敌于乡下，他剑术傲视群雄，轻易间便杀死了仇敌全家，然而当他正准备将其付之一炬时，却发现了在床底下被灌了酒，深深熟睡的婴儿。”
萨姆完全不顾他的疑惑，悠然道：
“武士知道自己殃及无辜，让一个无辜的新生儿面临了本不该承受的灾害，便救下来了孩子，铸剑为犁，抚养孩子长大。并传授给他武艺，使得他成为法利西亚地区远近闻名的剑圣。这个孩子便是法尔肯·罗威。”
“你他妈在说什么，那戒指不就是法尔肯的戒指吗？是古董还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你就这么看重？”洛克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武士已经垂垂老矣，这么多年来，他却一直不忘记自己身为武士的信条，当法尔肯·罗威成年后，他便告知了对方自己杀害对方父母的真相，两人展开了激烈的剑术对决，最终法尔肯·罗威年轻力壮，更胜一筹，手刃了自己的养父和仇人。”
萨姆监工双手扶着膝盖，叹息一声：
“然而，杀害了唯一亲人的他，却因此陷入了疯狂，在那个武士杀人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年代，法尔肯却选择不替他人寻仇，并固执地袭击每一个寻仇者，他武艺精湛，问鼎世界之巅，却固执地认为‘复仇是绝对错误的’，无差别地屠杀着那些毕生追求复仇之人。真理女神的卫士见到他，也要胆寒三分。直到火枪的普及和改进，才让法尔肯·罗威淡出人们的世界。”
“你他妈正常点！”洛克不自觉地伸手摸向腰间的扳手，紧张地说道：“萨姆，你这家伙是怎么搞的？”
“然而，被认为是‘剑魔’一般的法尔肯，终究也只是凡人，他嘴上说着停止寻仇，却背地里为了生计，主动帮人寻仇！这也导致他常年处于精神分裂的状态，最终在袭击一名法利西亚的高级将领时，连杀二十五人，最终被机枪直接打死。”
萨姆监工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洛克，继续讲着故事：
“那将军砍下来了他的手指，剥下他的指环——那是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雷蛇光复会’的会员戒指，而且是最高等级的蓝天鹅级。任何人，只要持有这枚戒指，就能委托光复会成员，无偿完成一次暗杀任务。”
他话音刚落，便转过头，一步步朝着洛克·唐马走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壁，他的眼神死死锁定着洛克，双肩下沉，拖着两枚沉甸甸的拳头朝这边走来。
“萨姆，你冷静点！行吗？嘿，伙计！你可以不要再靠近了吗？别这样！我不想伤害你，但你这样实在是不对劲。”
洛克把扳手立刻拔了出来，低声警告着：
“我再说一遍！”
“法尔肯虽死，暗杀组织的荣光也不复以往，然而光复会至今还在法利西亚三国的大地上流窜着。”
萨姆监工再向前踏出一步，洛克心头一紧——他发现自己的脚跟已经碰到了墙上，余光向外面一瞥，立刻吓得他浑身冷汗。
那只乌鸦，摔成了模糊肉馅一般的乌鸦，正歪着头，一只眼睛正对上他。
“啊！”
洛克心底一阵恐慌，冲动之下，他立刻用上了街头斗殴的技巧，扳手瞬间朝着萨姆监工脑门砸下。
嗙！
扳手带有棱角的一面狠狠打在了萨姆监工的额头上，鲜血立刻溢了出来，他的脑袋一歪，神志不清地向后倒退两步，洛克心底一沉，赶紧道歉道：“抱歉，我太紧张了，你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有多可怕，简直就像是一头怪——”
他话音未落，萨姆监工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好像快不行了一般，洛克一时间没有看清自己的击打位置，但仍然警惕地没有靠近。
萨姆监工捂着头，痛苦地低吟半天，一条腿也跪了下来，直到几十秒后，他才长出一口气，低声道：
“——洛克，止血带，酒。”
“抱歉，伙计。我这就去给你找止血药物。”
洛克松了一口气，他看出来萨姆监工大概是被他全力一砸砸出来了脑震荡什么的，便捏着扳手，准备绕身离开这里。
“你走哪里干什么？”
他冷不丁吐出一句，差点吓了洛克半死。
“废话，我还不是帮你找药。”他瞪了一眼地上的监工，便准备加速逃离这里。
他刚刚往前踏出一步，地上半跪着的萨姆监工突然暴起，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即便洛克做好了准备，抬手挡了一下，却根本无法抵挡一个近两米高的粗壮工人的蛮力，立刻便被打翻在地，紧接着监工一脚踢开他手里的扳手，拎起他的脖子，把他半个身子都脱出到窗外。
“我给你找条捷径。”
萨姆监工满脸是血，平静地说道。
下一刻，他松开了手掌，洛克本以为自己能够喊出来，但还没多久，一阵贯耳的风声呼啸而过，他的身子如同一袋面粉，脑袋朝地，从三楼的高度，笔直地砸在了地上。
第三十八章：做个了结（中）
“才两天时间，这厂子里又发生了一起命案，亚福探员，您怎么看？”
富尔顿侦探事务所的克洛伊·摩根探长叼着烟斗，为了不破坏现场，他只能掐灭了火星，这个一脸愁苦相的中年男人盯着地上的尸体，头也不抬地问向紧张兮兮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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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亚福尴尬地挠了挠头，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尸体，说道：“还不能直接说这两起命案有关联吧？”
“亚福探员。”克洛伊无奈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在眼眶上擦了几下，暗示要他眼睛擦亮点，但亚福并没理解他的意思，这个新人一脸迷惑。克洛伊只好一指地上的尸体：“看看他的手。”
“手怎么了吗？”
“他手上有老茧，但并不是长时间操作机器导致的，很显然是练习过街头械斗的招式，别看脖子摔断了，他的脸上、肚子上、手背，都有明显的鞋印和打击痕迹。这足以证明他生前和人进行过搏斗厮打。”
克洛伊探长一番话语，这才让菜鸟新人恍然：“您是说这个家伙和帮派扯上关系？这可能是一起事关帮派内部斗争的杀人案？”
“也有可能是分赃不均导致的。考虑到工人的身份，他腰间的腰带还是用来别着扳手的，很有工贼帮、血罪帮的风格。亚福，这附近街区帮派有这两个吗？”
“这里应该是工贼帮的街区范围，探长。”
“你看，”克洛伊一摊手：“之前我们接到的委托是调查工厂内的帮派成员和前任厂长的死因。现在又死了一名帮派成员，这不就联系起来了吗？怎么推理都能看出来，这件事情和工贼帮脱不了关系。”
“原来如此……”亚福还想说什么，一旁穿着胸甲的真理卫士立刻分开围观的人群，拥着一位神父走了过来，他们目光坚毅而冷漠，仿佛钢铁一般的肌肉将装甲高高拱起，若是把手中的枪斧换成棍棒，那活妥妥是两个歌利亚巨人。
“日安，两位侦探先生。”神父简单地问好：“真理女神常护佑。”
“真理女神常护佑，尊敬的费鲁恩神父。不知道这起案件怎么招惹到教会了？”克洛伊没少跟神职人员打招呼，立刻攀谈了上来：“不用在意保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的雇主也知道没办法瞒下去了，估计不到晚上，连续发生命案的事情就会传播开来。”
“福音社接到了实名举报。”费鲁恩神父耷拉着眼皮，用钢铁摩擦石岩一般的声音低语道：“真理是无法容忍谋杀的。更何况这已经造成了两人死亡。情节很严重，尤其是在工人运动刚刚结束的这个时间点，整个海纳斯的工人团体就好像是火药包一般，出现这种危及工人人身安全的案件，教会作为女神在人间维护道理和秩序的组织，当仁不让要参与到调查中来。”
“真理永恒。”克洛伊不算是虔诚的信徒，但为了迎合这一看就不好惹的中年神父，也只得低头说道：“那么，神父？为了完成女神交给您的任务，我该怎么配合您的工作？”
“您客气了。”神父一点头，回头对两名真理卫士说道：“清场。”
两名铁卫立刻形成高墙，两人拉起一道围栏，将周围围观的工人立刻阻挡在外。将周围清出一片空地。
亚福还想再看看，克洛伊拉着他，主动避讳。
“我们也去。”
亚福还不明所以，克洛伊低声道：
“就让神职人员用‘神力’解决吧。最好不要窥见什么东西。”
神父一抖手，袖口抖落下来一块造型复杂的月白色怀表。
“真实之环，怀抱宇宙的奥秘。理性十字，奠定灵魂的智慧。”
他一手捧着黑色的真理圣经，一边口中低声祈祷着：
“真理心系宇宙，女神即真理。”
“愿真理女神常护佑。”
“迷途的亡魂，亦是真理秩序之中。”
“以【敲钟人】之名，向你询问。”
下一刻，神父的双眼睁开，瞳孔一分为二，成为时针与分针，周遭一圈轮廓亦铭刻着表盘的数字。
“你死亡于14小时之前，我便将时间拨动回之前，现在，依循真理秩序，你必须回答我三个问题，方能解脱于游魂之身。”
话音未落，他屏住呼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轻声细语。
“第一问题。”他斟酌着词汇，说道：“杀害你的凶手真名。”
他侧耳倾听，点点头，又问：“第二问题：萨姆监工，为何杀你？”
片刻后，神父点点头，他的脸色也更加阴沉，他又问道：“‘噬仇者’法尔肯·罗威的指环的传说属实。然而雷蛇光复会却依旧存在不切实际，你们可有约定找谁去交易指环？”
又是一阵无声的控诉，神父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一抬手，遣散了身上的异化特征，举起脖子上挂着的圣水小瓶，就地一洒。
“愿你回归真理怀抱。”
这一番法事做完，两名侦探立刻找了上来，克洛伊问道：
“怎么样？费鲁恩神父？”
“先说结论吧，我不喜欢废话。”神父道。“死者叫洛克·唐马，22岁，隶属于一个叫工贼帮的街区帮派。”
‘可你刚刚就废话了一大堆。’
两名私家侦探面面相觑，克洛伊点点头：“您且说。”
“这两起命案确实是有预谋的，而且紧密相连，背后的主使是这家工厂里一个叫做萨姆的监工。姓氏我不清楚，但是就是他雇佣了工贼帮的打手，杀害了前任的厂长里斯本，由监工萨姆巧妙地夺取工厂的控制权。随后，两人因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萨姆监工凭借身强力壮，摔死了洛克·唐马。”
神父一番言辞让克洛伊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推理的：
“对得上。但是您怎么肯定，凶手就一定是那什么萨姆呢？这名字又不罕见，一个工厂有很多人说不定都叫这个。”
“洛克·唐马从三楼被摔下来，脖子扭断而死。临死前他和萨姆监工作了殊死搏斗，用扳手打伤了萨姆监工的额头。”
费鲁恩神父一指不远处的工厂办公层：
“去找找看那名身高一米九以上，身材魁梧强壮，额头上有棱状伤口的青年男子吧，记得他叫做‘萨姆’，职位是‘监工。’”
第三十九章：做个了结（下）
阴暗潮湿的下水沟中，隐藏着光鲜亮丽的城市中，不为人知的罪恶。
哗啦……哗啦……
萨姆监工疲惫地向前奔跑着，他的裤脚在粪水、垃圾和尸体的碎渣中浸泡了六个小时。
“完了。”
恶毒的沼气让萨姆监工失去了一些思维能力，他的脑海里只是回响着这个词：
“完了。”
他并没有特意处理尸体，他的一切底牌都寄希望于那枚法尔肯的指环。没有人知道，他花了多大代价，才得到它，为了好好安置，他不惜花了五年的积蓄在风车村乡下买了房子。
没了。
戒指没了。
也许是被人偷了，被猫咪叼走了，被私吞了，但更大概率是被人偷了。不然的话，萨姆监工会觉得自己无法承受除此以外，任何一个事实。
他宁可戒指是被无知的盗贼偷了，因为那样还有一丝希望，对方并不一定清楚那枚戒指的价值。
那可是法尔肯·罗威的戒指，莱斯克先生说过，只要他愿意出手这枚戒指，不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抢劫诈骗，只要不是立刻死刑，他就可以帮自己保释下来。
那是对于溺水者来说，唯一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没了。”
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和污水被涉水的双足拨动的声响。
哗啦啦…………
“戒指没了！”
都是因为洛克·唐马！不，真的是因为他吗？虽然洛克是个傻逼，但是洛克并不敢真的违抗自己，他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上撒谎？
那难道是洛克独吞了？也不可能，那戒指卖相并不值钱，至少没有命值钱。洛克这种鼠目寸光的街头流氓，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丢了？也只能这么想了。让贼拿了，让猫和捣蛋的孩子叼走了，被风刮走了——
哗啦……
萨姆监工抬起头，他已经在污水中行走了六个小时，穿过了大半个海纳斯市的污水管道，身心俱疲。
“完了。”
他连逃走的时候，甚至因为神情恍惚，忘记了携带备用的衣服，逃亡的资金和行李。他杀了人后，就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整整四个小时，什么都没做。
他没有打扫现场，没有处理尸体，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直到教会和侦探事务所的马车到来，他才清醒过来。
逃跑。
他记得很清楚，工厂底下布置着一道排污管道，就在操作间那里，时不时会有政府的技术员过来检查密封问题。
事到如今，那里也是唯一的逃生机会了。
他百忙之中，只记得返回自己的房间，从隐藏的阁楼上取出一把水管焊接的土制火铳。以及仅有的三发弹丸。
至于说装药，实际上只剩一发的量，威克公国对枪支的管理不算严格，但是把这东西带进工厂，和找死也没有区别了。威克公国的法律非常奇葩，连街头斗殴都不允许用火器，允许公民持有步枪，却不能持有手枪。
萨姆监工知道，私自铸造的这把火铳，能不能正常开枪都是问题，但是他并无他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想着给自己最完整，不，哪怕是最基础的安全感。
他在黑暗中摸索，渐渐地找到了规律，找到了平时的施工水道，沿着前进了几百米，两名在下水道里作业的工人便看到他的身影。
“喂！你是谁！这里很危险！”
回声让萨姆监工感到刺耳，他掏出那把土枪，朝他们一指，两名清洁的工人立刻安静下来。眼睁睁看着他穿过这里。
光芒。
他渐渐地看到了远处有光，直到这一刻，手上沾染着人血，在暗中行事犯罪的萨姆监工见到了光，他再也不顾什么理性不理性，激动地朝着管道外爬出去。
越来越近，他离着光越来越近，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抓握住一缕救命的光。
突然间，水速开始加快，他脚下一滑，整个人踩着滑腻的坡道跌倒，一个猛子扎进了污水之中。
无以言表的臭气和恶心早已让他麻木，他手脚扑腾着，被湍急的污水冲刷下去。
澎啪！
下水管道将他冷冷地一口吐了出来，和那些大便和尸体骸骨一起，浑身污泥和粪水的萨姆监工连连作呕，稍有些神智就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朝着岸边跑去。
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岸，头脑因为下水道淤积的毒素，而变得迟钝，他的角膜中进了毒害的水，头上的伤口也被污秽感染，浑身湿透的身体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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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他一时没忍住疲惫和痛苦，低下头，扶着岸边的大树，一阵呕吐，把自己胃囊里的东西吐了个七七八八。这才罢休。
萨姆就要离开，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腿脚无力，身体发烫。
“该死的，我发烧了！”
是破伤风感染了。
萨姆监工头晕目眩，扶着膝盖就要坐了下来。忽然间，他看到面前递过来一瓶清水，他早已经因为粪水和臭气变得难受，真想一把接过来对方清水，浇在头上。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他伸出手，想要接过水。
啪嗒。
对方似乎是手滑了一般，水瓶洒落在地上，汩汩地往外涌出清水。
萨姆监工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立刻扑了上去，伸出舌头舔舐着地上蔓延开的清水。
“别这么着急。”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我还有一杯。你要喝吗？”
萨姆监工恍惚间，抬起头，看向了来人。
对方衣着光鲜整齐，露出棕色的双眼，独腿杵着手杖站立着，露出和善的笑容：“萨姆监工。”
第四十章：群青，但是，是萨姆监工（四千八百字）
午后的阳光落入树林之间，与尘埃遍布空气产生奇幻的色彩，此刻的人们还并不清楚这是由于丁达尔效应产生的奇妙反应。
萨姆监工屏住了呼吸，他看见雷德·金沐浴在阳光中，日光下彻的路径在尘埃间形成一大片宏伟的光幕，蔚为壮观，他穿着笔挺的排扣对襟大衣，手掌一枝蓝木手杖，浑身上下散发着卓尔不凡的气度。
“好久不见，监工。”
雷德微微笑着，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这个独腿的残废，三天前还是一脸穷酸愁苦的模样，如今却摇身一变，仿佛一下子成为了个游离于上流社交圈中的公子哥。
萨姆监工的嘴角垂下一滴清水，立刻和脸上的粪便与污渍混合在一起，混浊地往下一路污染，被寒风裹挟着滚进了他黏糊糊又恶臭无比的衣领中。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在下水道中涉水前行了几十公里，甚至还因为恶臭和灌进污水呕吐不止，到现在，他更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开始发烧，大脑神志不清。
他指着雷德。
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13岁的残废童工为什么会知道他会往这边逃？
他会杀了自己吗？
他有气无力地放下了手，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清醒过来，他抬起头，质问道：
“是你吗？这都是你干的吗？！我的戒指！我的戒指是不是让你拿走了？！”
雷德微微笑着，以太之血在体内活跃地流淌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镶嵌有蓝宝石的戒指，在对方面前一晃。
“你说的是这个吗？”
他一边取笑着对方，一边暗中命令小缝合怪幽灵化，漂浮到萨姆监工死死紧握着油纸包的左手前。
雷德并没有因为自己处于优势，或者为了铸道而沦陷进‘娱乐’和‘好奇’的品质中去，相反，他内心一直关注着监工怀揣着的那只油纸包。
“那是枪吗？还是宝物什么的？”
他还没有来得及服下合剂，以太之血达到百分之十浓度才会拓展出的【宝藏视界】这一能力还未在现实中拥有。
但到了这个地步，结合观察的形状和大小，加之对于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来说，怀里揣一把枪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他倒是不能大意。
雷德平静注视着萨姆监工，看着实质意义上如同一条落水狗一般的萨姆监工，他微笑着一抬手：
“你还要这么跪着吗？”
萨姆监工这才意识到，刚刚他为了低头舔水，不自觉双膝跪地，他颤抖着身子，在寒风猎猎中绷直了脊梁，就要站立起来。
砰！
雷德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照着萨姆监工的脑袋砸下来。棱角划破监工的头皮，立刻凿开一个血坑，疲惫不堪又饱受发烧痛苦的萨姆立刻歪倒了下去。
“你欠我一条腿。”雷德说：“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我本来是个正常人，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的。”
“呃……”萨姆监工捂着伤口，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只是依稀听到雷德的声音。他抓着头发，闷声道：
“我就是砍了你的腿……又怎么了？”
雷德平静地注视着对方，看着这个如同死狗一般，昔日里在工厂中说一不二，仗着身强力壮总能镇住工人不满的监工。他咳嗽了两声，再度扶着地面呕吐，但他已经吐不出来除了胃酸以外的东西，他在整个城里藏污纳垢的地方浸泡了太久，接连遭受的剧变和打击，让萨姆监工已经恍惚。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独腿的瘸子，迫害到这种地步。受尽了委屈和惊慌，他忍不住抓起了手中的油纸包，脑子渐渐清晰起来，萨姆监工冷笑一声：
“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雷德·金，是吧？你自己倒霉掉进了车床，不是我给了你一斧子，你还能活着出来？”
“你没有任何权利剥夺我身体的完整。”雷德的声音冷如刀锋：“你明知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带，你分明知道我没了腿就不能劳动了，你分明知道只要关掉机器，我就不会失去我的腿！你这个混账东西。”
“得了吧，雷德，工人是什么？工人无非就是进了工厂的奴隶。你不知道股东大会上是怎么评价工人吗？如果不是法律，工人只能算是个四分之三个人。而我是监工，我和包贝尔·里斯本厂长是亲戚。我凭什么要照顾你们这种四分之三人的感受？你断了一条腿，住院也就花了12磅，可那台机器是整整30磅！你就把两条腿都搭进去也不值钱。”
萨姆监工嗤笑道：
“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却不知道好歹。”
“我不觉得为了省12磅的医疗费，故意派工贼帮的人在我住院楼下一直监视，还带着扳手和武器——倘若这样的行为都能称得上是‘救命’，那我在你的嘴里大小解应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施舍了。”
雷德毫不吝惜粗鄙的侮辱词汇。萨姆监工低垂着头，继续冷笑着：
“可那又怎么样呢？你觉得你真的能赚12磅？别想了，我清楚，一个实习工一个月就算加班加满了，也就只有18迪伦的工钱，你呢？你缺了一条腿，干活更不麻利，能赚12迪伦吗？就算你真的转正了，一个月能赚1磅，这也要等一年的时间。你哪里值得那些钱？你也配工厂赔你钱？”
“白痴。”雷德平静地说：“工人创造的价值，早就远远超过了你们应该支付给工人薪酬了。我是个公民，一个正常人，法理和自然上都被认为是人这一族群的生命。你没有任何权利和道理可以夺走我的腿，不支付我12磅的医药费。”
“可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你去找工厂起诉去。”
萨姆一摊手：
“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只是砍了一条腿，算了吧，雷德臭小鬼，你还是太年轻了，这种事情在道儿上算不得什么。”
他张扬地质问着：
“整个威克公国上千上万家工厂，工人数量几百万，天天这失误死了个人，那受伤赔了点钱，你要企业怎么活？企业本就不该有义务承担对工人们的赔偿。反倒是你们这些人的擅自死亡，给企业和工厂带来了多少损失，你们才是应该赔偿企业和工厂的。”
萨姆监工讥讽道：
“这世界上人有的是，但是才有几个企业家和工厂主呢？工人们没了企业和工厂一无是处，但是他们这些本就是优秀的人，依然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国家的繁荣是工厂主创造的，所以哪怕是偷、是谋杀、是抢，我也要走到更高的地方去！整个世界都是金钱做的，天上的星星也是金钱做的，你找我麻烦，不还是因为钱吗？！”
他一摆手，笑道：
“雷德，雷德。你不就是差那么点钱吗？我告诉你吧，你拿的那枚法尔肯的戒指早已被莱比克先生预订了，你现在让我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以后不论你犯了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被立刻枪毙，莱比克先生都能把你从监狱里捞出来。”
“莱比克先生到底是谁？”雷德问道。
“莱比克·伯明翰爵士，前代大公的女婿。”萨姆监工说道：“他是海纳斯整个地下世界的无冕君王。治安官、警察、宪兵、检察官，都有他的势力。”
雷德瞳孔微缩，他也没想到一枚戒指居然能牵扯到这样级别的人物，但他立刻意识到，萨姆监工并不会真的放过他。
对方手里有枪，那么他绝对不会想要就这么一走了之。
“你懂了吗？雷德，这就是一张赦罪的免死状。戒指本身价值不高，只是因为有大人物对它感兴趣，才有了价值。”
萨姆监工一抬手:
“如何？这个消息本身，绝对不止12磅了。甚至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如果你真的缺钱，好吧，我这么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听到这个消息的，但在你找到戒指的那间房子的一层，撬开地板，就能发现一个装有120磅的存储盒子，这是我这么多年在帮派里做交易，得到全部的积蓄了。”
雷德默不吭声，他盯了对方一阵子，指使幽灵化的小缝合怪贴到萨姆监工的右手处。
既然对方把戒指的重要性都挑明了，用脚底板想都能猜到萨姆监工不可能放过他，雷德夺走他的戒指，对于背负命案的萨姆监工来说，和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但如果能够夺回戒指，萨姆监工就可以逃脱罪名。
所以，于情于理，雷德肯定，萨姆监工要杀了他夺走戒指。
他知道对方肯定会拔枪。
“小家伙，”雷德在心底说道：“让我看看你能有多快。”
馆长虽然没有办法告诉他收藏家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但是却告诉他要信任自己的藏品。
雷德血管中的以太之血开始极速流淌，他似乎突然间感受到了什么，铸道的效用突然强化到之前四五倍以上，而且还在不断地加快替换。
“体内的以太在沸腾，是因为我的行为符合了某项品质吗？——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收藏家】是这样的角色，那就赌上命和运！”
雷德朝萨姆监工微微一笑，当着他的面，背过身去。
“这真是个好天气。”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边的森林里，什么都没有，宁静祥和，大自然真是美好。”
就在他刚刚转身的一刹那，雷德便下了命令，要小缝合怪伺机而动。
他的脚踝刚刚转过去，把整个脊背完全地暴露给一个疑似持枪的仇人面前，甚至雷德张开了双臂，心旷神怡之余，说道：
“多么美好的一天。”
见到雷德如此放松警惕，萨姆监工再也按捺不住，一把从油纸包中扯出来了火铳，用平生以来最快的手速完成了弹丸、铁砂和火药的装填，随后抬起枪口对准雷德的脊背，扣动了扳机！
砰！
“啊！”
火光炸裂，硝烟弥漫之际，发出惨叫者却是开枪的萨姆监工，他的右手被一头畸形扭曲的怪物一口咬住，连同食指和拇指一同被咬断下来，鲜血浸透了枪管，他又因为吃痛，下意识把枪口抬了起来。
蓬地一下，枪管中装填的铁砂的弹药全部走了火，飞上空中的弹片如同雨点一般带着灼热和坚固的气息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将萨姆监工的脸庞烧蚀，一块大片的铁屑撕裂开他的眼角膜，划破溢出的结晶体就如同果冻布丁一般涌了出来，只是片刻就被烧得蜷曲碳化。
萨姆监工痛苦地跪倒在地，小缝合怪灵敏地跳开，吐出两根指头，还嫌恶地做了呕吐的模样。
雷德转过身来，他单腿撑住身子，用拐棍一挑，将他手中的土枪拨开远离。雷德又杵着拐杖，缓缓俯下身，看着地上跪倒痛苦哀嚎的萨姆监工，他很有耐心地说道：
“请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萨姆先生。我和你不同，我本来是个更加文明，更加遵纪守法的公民的。我会严格遵守法律程序，维护人类的道德规范，将你交给警察和检察院绳之以法，之后你要好好接受来自法院的公开审判，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我会在围观的台下或者证人席上笑得很开心。大肆取笑你的每一句话变成呈堂证供。”
“我只是砍了你的腿！”
萨姆监工愤怒的又要一把按住雷德，雷德虽然只有一条腿，但他手里的蓝木手杖是实打实的坚固，他反手用手杖的仗尖直接钉住萨姆监工的额头——恰好那里是昨天他被洛克·唐马打伤的位置。
仗尖钉刺在旧伤口上，加上萨姆监工主动挺身而起的冲击力，仗尖立刻打了滑，顺着伤口的缝隙一路划到眼眶中。
萨姆监工嘶吼一声，立刻被这剧痛刺得退缩回去，他如同蚯蚓一般蜷缩起身子痛苦地满地打滚。
雷德将手杖的仗尖戳进一边的泥土里，做了些简单清理，他直立起身，让小缝合怪爬行过去，一口一下咬断了他的两根脚筋。雷德依旧觉得不稳妥，便让小缝合怪幽灵化，继续监视着他。
“我早已经通知了警察和神父，算算看时间的话，应该两个小时后就到了。”
雷德温和地说道：
“雷德·金温馨提示，这片森林里有狼。想要逃跑趁现在。可是你的腿呢？为什么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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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捧着拐杖，利用单腿原地模仿芭蕾舞转了个圈，雷德稳稳地站住，又在双脚无法挪动的萨姆监工面前灵巧地走来走去，甚至他可以原地跳起来，跳到更高的地方，再从一米多的土坡上跳下来。
“天啊。”雷德笑呵呵地说道：“不会真有人只是没了脚就走不动路了吧？不会吧？我可是拯救了你的命呢，萨姆先生，你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我居然还会大发慈悲救了你，你应该感谢我，对我感恩戴德才对。我还给你留了手和膝盖。你没了脚就走不了吗？”
“雷德·金！我要杀了你！”萨姆监工怒火中烧，他捶地咆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这巫师！妖魔！魔鬼。”
“快爬。”雷德笑着说道：“你现在赶快爬，说不定还能逃离野狼的捕食区域呢。”
说着，他让幽灵化的小缝合怪发出了尖啸。
嗷呜呜呜呜——————
尖锐野性的呼喊让雷德也吓了一跳，他也没想到小缝合怪还真会狼嚎，雷德打量着地上趴伏的萨姆监工整个人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雷德一摊左手，好心的说道：
“你还愣着做什么呢？还是说，比起来被狼咬死，更想被我这个缺了一条腿的忍不住打死吗？”
“魔鬼！”萨姆监工完全不清楚雷德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他便转瞬间一败涂地，他呆呆地望着雷德，喊道：“你这魔鬼。”
“很遗憾，我不是魔鬼。”
雷德从怀里掏出来一顶帽子，戴在了头上，体内的以太之血奔涌流淌，一时间，他仿佛站在了浪尖之上，在体内的血脉呼唤中，轻松地说道：
“不过你可以试试看，叫我‘馆长’。”
嗡————
下一刻，血管中的以太之血发出强烈的共鸣，在雷德细细感受之下，他体会到了那种蜕变的滋味，感官被再度加强，空气中游离着自然以太的气息。
“以太浓度提升了两个百分点，现在是——百分之五。”
雷德盖上帽子，杵着拐杖，轻松自然地转身离去，留下在时不时响起的狼嚎中，神色惊惶的萨姆监工。
“啊啊啊啊啊——————”
第四十一章：晚餐
雷德并非没有思考过杀了萨姆监工。
只不过，就光是杀了太便宜他了。而且对方满身大便和污秽，实在让人作呕，杀了他是字面意义上脏了自己的手。
除此以外，侦探和神职人员马上就要到了，教会对谋杀犯是零容忍的态度，会对犯人进行‘亲切’、‘友好’的‘劝说教育’，用心理和物理的手段让犯人悔改。
交给专业的还是比自己操作更好，还省心。
最重要的是，雷德还打算出席原告证人，他真的很好奇被告席上的萨姆监工，只能看着他在法院的席位上一脸微笑，一边吃着零食是什么表情。
人有三种死亡，一种是通常意义上肉身死亡，比如被车创死、被枪打死；一种是意识和精神的消亡，比如植物人；还有一种是社会意义上的死亡，比如被法院宣告死亡、名誉扫地从此无法进行任何社会活动。
只是让萨姆监工肉身死亡，那不行，这不符合【收藏家】的‘贪婪’品质，雷德要把他彻底抽皮扒骨，暴晒在太阳底下，把他的那些腌臜龌龊之事全部翻出来，给所有人看看。如果不是他允许，萨姆监工连求死都不得，而当他又渴望活下去时，法院再宣判他死刑——这才能称得上是报复。
对一个生不如死的人施以死亡，那只是帮对方解脱了而已。
至于说，对方看到了自己的脸会不会报复自己？雷德对此并非嗤之以鼻，只是正常人哪怕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得到，如果萨姆监工真有那两下背景，还会铤而走险从下水道里慌忙逃窜吗？要知道哪怕是前世普通人掉进下水道，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也正是因为他没有选择直接杀死萨姆监工，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慢慢榨取萨姆监工身上的价值，或者说，慢慢地进行折磨，直到他走上死刑场。
逃脱他的掌控也是不可能的，幽灵化的小缝合怪会密切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雷德又不会真的给萨姆监工机会逃出去。
他要是真想杀了萨姆监工，也就是让小缝合怪咬一口喉咙的事情。
每当萨姆监工四手并用，快要爬出下水道的范围时，小缝合怪就会发出忽远忽近的狼嚎声，把萨姆监工吓得肝胆俱裂——他本就是强弩之末，病痛交加的身躯，根本无力和狼群斗争，只能缩退回去。
到了这个地步，光是杀掉他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没有意思？
雷德突然间站住了脚步。
他什么时候开始，拿生命也当做玩具取乐了？
“不会——这就是【收藏家】的铸道后遗症？贯彻‘娱乐’的精神，竟然能把我的性格扭曲到这个地步。”
在整个‘铸道’的过程中，越是契合【收藏家】的形象，他就变得越是蔑视生命。
他没有丝毫把萨姆监工当成人意思，只是把对方当成折磨取乐的玩意儿。
“但我不讨厌这种感觉。”雷德伸手摩挲着手杖：“倒不如说，我很喜欢作为【收藏家】这么活着。”
雷德到大路边，搭上路过的蒸汽卡车，舒舒服服地回到市政大厅，事情基本上已经办理完成，只剩下明天再把指定缴税证明拿下来，就彻底解决了房产的相关问题。
“合作愉快，薇尔微。”雷德伸手和薇尔微一握，提出个建议：“这座房子对我，还有我的家人们来说，是很大的帮助，我想邀请你和我们家人一起。威尔森先生也可以一起来，您今天出力不少。”
“我就免了吧。”威尔森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回家准备明年四月公务员的考试了。”
“那么祝您考试顺利。”雷德献上祝福，威尔森先生道了谢便转身搭车离开了。
雷德便看向薇尔微，这个玫红色双眼的短发女孩刚刚走神看了一眼远处的白塔，雷德顺着她目光看去，恍然大悟：那是海纳斯市的一所大学。
“薇尔微，离晚饭还有段时间，要去那边转转吗？”雷德顺口便说道。
“嗯？”薇尔微略显疑惑，“大学是对外开放的吗？会不会给你带来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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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基本上是对外开放的，只不过不是学生无法进入听课就是了。至于说不便，嘿，那你可把我想的太贫弱了。”雷德双手捧起拐杖，原地用独腿转了个圈，平稳地站立住，“我早就适应一条腿的行动了，不用担心，就当我和正常人一样吧。”
薇尔微没有再说什么，她点点头，在雷德的陪同下前往那所大学，两个人果然没有受到门卫的阻拦，轻松地步入了大学内部的小道中，延着人工河道和草地步行，四周时不时传来朗读和辩论的声音，薇尔微好奇地走到名人的雕塑前，阅读基座上镌刻的名言。
这所大学对于雷德来说，只能算是简陋，只是浓郁的学术氛围和四处可见背书的年轻人，牵起了他心中的悸动。
“四天前，我也只是个温室里成长出来的普通大学生啊，一下子面临了这么多的事情。”
雷德恍惚间，心底又浮现出压抑已久的情感：
“我前世也就是个刚进入大学一年的普通人，上课、打游戏、周末了打打工，和朋友正常社交游玩，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却要落入到这里？为什么穿越的人非得是我不可？”
但现在，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了。
触景生情伤别离，雷德却已经感到，前世的记忆变得很不真实了，仅仅四天时间，他经历了断腿、穷困潦倒、在梦中奇遇、拥有了小缝合怪、继承了【收藏家】的职业、购置房地产、报复了萨姆监工。
期间，他做的肮脏事情，违法的事情，令人不齿的事情已经称得上是法外狂徒了。
不论他再怎么想，也已经回不去了。
雷德只是个普通人，他既不聪明，也不始终冷静，即便是如同伟人圣贤也会犯下错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是对的，只能顺着环境的变化而作出反应。
静静的河水流淌着，耳边传来大学生对哲学思辨的争执，或者是对时事政治的批判，雷德摇摇头，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对于学校的生活，只能是一种基于旧日的怀念。
薇尔微在大学里逛得很开心，雷德找到一家饭店，让薇尔微暂时先点餐，稍等片刻，他马上叫了出租马车回家，二话不说，接上在家里啃黑面包边的艾德尔和雅米，把他们直接拉到饭店中。
“雷德哥，”雅米怯生生地看着干净整洁的饭店，不敢迈出去一步：“我们是能够在这家店干活吗？人家不会讨厌我们吧？”
雷德一怔，立刻说道：“不，雅米，我们是来消费的。”
“消费？”一旁的艾德尔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是的，我们是消费者。”雷德依次拍了拍两个小鬼的脑袋，怜爱地说道：“走吧，我们吃顿好的，然后给你们买身衣服。之后，我带你们去新家住一段时间。休息好了，你们就可以去教会学校读书。我了解过了，教会学校是不论出身，谁都可以进入学习的，我们这些工人的子嗣也不例外。”
面对雷德随口说出的话语，雅米和艾德尔已经惊呆了。
“雷德哥，你做了什么坏事吗？”雅米忍不住担心道。“妈妈临死时，不是告诉过我们，哪怕再穷、再难过，也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靠自己的双手努力赚钱吗？”
“你这小家伙，说什么呢。”雷德哑然：“你这么不信任自己的亲哥哥吗？”
【虽然我确实不是个好人。】
雷德心底腹诽着。
“你真的是雷德哥吗？”雅米茫然地问他：“你好不一样，现在你自信、穿得漂漂亮亮的，变得很好看，说话也很有热情，好像个大少爷，再也不是以前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雷德哥，你真是雷德哥吗？你到底，又是怎么赚了这么多钱的呢？”
雷德笑了笑，伸手弹了她一个小脑瓜崩。
“诶呦！”
“你呀，是怎么想的。我确实是靠了一点手段赚到了大钱，但是就算我再怎么有钱，我始终都是我，雷德就是雷德，这是个无可争议的事实，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有所改变。”
雷德好气又好笑的捏了捏这家伙的小脸，只是她薄薄的脸皮下根本没有多少富裕的脂肪，让雷德眼神一黯，他转而拍了拍雅米的肩头，说道：
“我之后会把我赚钱的秘密分享给你和艾德尔，我是个残废了，不可能再赚多少钱，但是你和艾德尔不同，你们要好好守住大哥留给你们的财富，如果你们有孩子，我希望他们也能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念书、游戏、娶妻生子，不必承担我们的苦痛贫穷。”
“雷德哥，你真的没有……”
“我向你发誓，亲爱的，我雷德·金光明磊落，绝对没有做过亏心事。我的财富是靠我自己的本事赚取的。”雷德立刻举起左手发誓道：“我向神灵起誓，我雷德·金一直是个善良、温柔、体贴、正义的好兄长。”
【但我可没有说，我诚实啊，所以我没有骗人。】
雷德想到。
“好吧，我相信你，雷德哥。”雅米到底是个小孩子。她拉着艾德尔的手，捏着雷德的袖角：“那我们去吃东西吧，你看艾德尔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到地上去了。”
“谁、谁流口水了！我只是肚子饿了而已。”
“好了好了。”雷德温和地笑了笑：“走吧，我们进去，我还有一位朋友需要介绍给你们认识。她是我们新房子的房客，未来要跟我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一段时间。”
第四十二章：此时彼时
“炸里脊味道怎么样？”
雷德一边往面包片上涂抹黄油和黄芥末酱，一边问向狼吞虎咽的弟弟妹妹：
“慢点吃，别着急，不够还可以点。”
艾德尔和雅米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两个常年食不果腹，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孩子，仅仅是在这种寻常的餐厅吃顿饭都觉得如同品尝到山珍佳肴，没有人教过他们进餐的礼节或者品味饭菜可口的标准，能够吃饱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雷德虽然有心想小酌一杯，但这一桌的人每一个成年的，只得以果汁代替。威克公国的主食主要是面包，各种口味的面包，倒是也有面条，只不过是要伴着百里香和番茄的酱料吃的，雷德对这种口味不是很喜欢，还不如用卷饼卷起来烤肉、香肠、彩椒、腌黄瓜，再刷上一层烤肉酱，更对他的口味一些。
“对了，薇尔微，这就是我的家人们。妹妹雅米·金和弟弟艾德尔·金。”
雷德趁机便给薇尔微介绍：
“以后大家都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他们都很懂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薇尔微放下果汁，仔细看了看雷德弟弟和妹妹，和相貌普通的雷德不同，他的两个弟弟妹妹长得可爱漂亮，来的时候又洗干净了脸蛋，即便是在贫困交加的环境中长大，皮肤显得不是很好，但是五官的形状与面颊轮廓都可以看得出优秀过人的地方。
“我没什么意见，反正我也是借你的房子暂住两年而已。”薇尔微倒是好奇地看向雷德：“你的弟弟妹妹都很漂亮，为什么……”
“为什么我其貌不扬对吧？”雷德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我注定不用靠脸吃饭，随便长长就行了。”
“不，其实你倒是一点不难看，也可能是和弟弟妹妹比起来有些……”薇尔微想了想，她贫瘠的词汇库一时没有想到贴切的形容词。
雷德耸耸肩：“反正我才13岁，马上14岁，更何况还有家庭和事业要去忙碌，我又不可能马上考虑结婚的事情。也许干脆就不结婚了。”
虽然按照拉格尔馆长的说法，职业者能不能跟普通凡人诞下后代都是问题，但是雷德压根没工夫考虑这些事情。
薇尔微倒是比较诧异：“你和大多数人的想法差了好多。大多数人一辈子的目标似乎都定在了‘娶妻生子’，特别是生个儿子，这样就能传承下去自己的血脉和职业。”
“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情，我只能说，在这个时代，如果让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要和整个世界竞争，而我不能给予他教育、安全、医疗、财富的基本保障，让他终其一生都在苦难和困顿中挣扎，那我更希望他从未到来过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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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耸耸肩：
“生命当然是珍贵的了，毕竟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正常人也只有两条腿，所以我丢了一条腿，是有人侵犯了我的生命健康的权益。所以我会去用自己的方法维权。但是你说，生命真的神圣吗？我想未必。”
“这话说起来太离经叛道了。”薇尔微小声道：“大家都觉得活着肯定比死了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便是要看情况了，一个男孩，父母双亡，自己背负着拉起整个家庭的生计，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在零下十五度的车间里还要加班加点到11点钟，为了省钱，工厂甚至不愿意点灯，这样的日子肯定很辛苦，但是一想到他还有两个小不点儿家人要抚养，他就必须站出去。”
雷德咬了一口卷饼，咀嚼品味咽下肚，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
“突然有一天，他的腿被人砍了，还承担上了医疗费的债务，整个家庭失去了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可以这么说，他每活着多一秒钟，就是在给剩下两个活人的生活放血。到了这个时候，活着真的还重要吗？也许死了，让弟弟妹妹自求多福更合适吧？”
薇尔微玫红的双眼立刻抬起，对视上雷德的视线。
“但是，”薇尔微说：“他好像没有放弃活下去。”
“有没有可能是，他已经死了。”
雷德笑着拿起水杯，悄声道：
“只是有人继承了他的意志和人生，替他活下去，也许前者实在是扛不住了，他想要一了百了，而现在的这个家伙又是贪生怕死，又是不忍心看到弱者被欺凌。但是，谁在乎呢？同样的事情也许每天都在上演，你每天会忘记成千上百件事，何不把这件事也一起忘掉？然后继续过着自己没心没肺的生活。”
“这听起来不错。”薇尔微眨了眨眼，赞同：“哪怕看不到明天的黎明，也要硬着头皮活下去？这话听起来好哲学，为什么人要活着？就好像在问活着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
“因为历史是活人们用死人们堆出来的，然后成为了死人。活着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人活着就是去死的。只是人不想死，所以才会去赋予生命这样、那样的意义。你可以理解这是一种撒谎，我们每天都活在谎言里，因为善于表演，才让这个世界缤纷多彩。”
雷德摇晃着杯子，最近的经历让他有感而发：
“当你和一家三口人躲在一间会漏风、漏水、冬凉夏暖的房间里，你不会去思考为什么活着，但是当你吃饱喝足了，在曼妙的音乐中会不知不觉地陷入到‘人为什么要活着’的谜题里，我一点都不觉得这很无聊，相反，我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人是因为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思考的，思考又推动了法律和科技出现，社会又是依靠思想和科技推动的——我想，这就是最根本的答案。”
“你是说？”
“吃。”雷德严肃地说：“生命的根本意义就是在于吃。”
薇尔微咧了咧嘴角，雷德便意识到，自己的幽默感可能过于超越时代了。
茶足饭饱，雷德叫了蒸汽卡车送他们回去，他还要留在海纳斯市几天，有各种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办理。
他看了一眼小缝合怪那边：不出所料，在晚上六点之前，富尔顿侦探事务所的两名探员就在野外找到了萨姆监工，当他们见到萨姆监工时，后者已经放弃了一切抵抗，哭求着让他们带着自己离开，一边说着‘狼’、‘恶魔’，一边把自己的犯罪交代了个清楚。
现在小缝合怪已经跟着他们进入到了看守所，萨姆监工被直接丢进地下牢房隔离起来，侦探们还得忙着去找医生，因为这个家伙已经因为破伤风感染引发了严重的高烧，也不知道地下水道到底有多少细菌病毒，这个人一口水都喝不下去。
到了这个地步，探员只好联系了股东会，雷德便听到了股东会代表的意思：
“……（萨姆监工）还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连续失去了两个代理厂长不谈，他手里还占有14%的工厂股份，按照法律规定，这股份必须要由他意识清醒的时候签字，才能转让出来。”
“但是，他那点股份本就是被他杀害的里斯本前厂长的吧？等他一死，不就直接按继承权转移给里斯本厂长的儿子了吗？”一个菜鸟探员还比较懵懂地问道：“你们不就是为了查明白前任厂长的死因才雇佣我们的吗？”
“不，只要分钱多，我们不在乎谁是厂长，但是萨姆监工的行为太过火了，他居然和帮派勾结杀害股东会成员，这是禁忌，破坏了我们作为资本家的信任基础。所以必须让他把这股份吐出来，彻底作为警戒。”股东会的代表义正言辞地说道。
“什么作为警戒，你们不就是想光明正大地瓜分出来这点股份吗？”另一个娴熟的探员嗤笑一声：“行了吧，不用再掩饰那点勾当。你们是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只不过我的建议，最好积点德，给那孩子至少留一点资本吧。”
“谢谢您的建议，探长先生。但股东会只考虑股东的利益，至于道德？”代表耸耸肩，嗤之以鼻：“道德又不是法律，就算再怎么违背，也不会受到惩罚。你们赶紧去找个好医生吊住他的性命吧，别忘了，我们可是付过你们钱了的。”
“但这样实在太残忍了，那孩子没了父亲又没了钱，你们要他怎么活下去？”菜鸟侦探立刻质问，却被年长的探员拦下：
“别说了，听雇主的话，是咱们这行的职业道德。”
第四十三章：宝石瞳中之所见
雷德驻足片刻。
周围的行人稀稀落落，为明天的工作和生意发愁。
只有他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月光。
“我都快忘记了，萨姆监工谋杀了厂长，夺走他的财产这件事情。”
雷德喃喃道：
“孩子是无辜的，冤有头债有主，让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承担这悲剧有什么意义？”
雷德沉默片刻，他在内心中沉重挣扎了好一会儿。
“这件事可是跟我无关的！资本家之间的内斗，和我有什么关系？更不要说，工厂对于我的断腿，一毛不拔，甚至就反手将我开除了。”
雷德握紧了杖头，在心底掀起一阵的海啸波涛。
“可那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工厂不是厂长一个人的，是股东会的，就算换几个厂长上去，他们为了工厂的盈利还是会把我开除。那孩子呢？他也不过是和我一样被卷入资本利益机器中，被啃噬断腿的倒霉蛋罢了。”
那只是个孩子。
雷德心底浮现出艾德尔和雅米的身形，他们借着昏暗的月光折火柴盒，去大街上流浪和捡别人不要的面包边，在本该享受快乐童年的时代，他们却做着这种辛苦的工作，几乎每天都会挨饿……这样悲惨的遭遇又要在其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身上上演吗？
“那我要怎么做？我要为了一个素未谋面，只是知道不到10岁的孩子去做什么事情吗？雷德呀，你真的有这么善良吗？你也太圣母了吧？你瞧瞧你都做过什么事情？虐待、诈骗、顶替他人亲生子、威胁、盗窃、殴打虐待、举报——你都做了这些事情，现在会觉得良心不安？啊哈？你现在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了？哪里会有你这样矛盾的人，你这样自相矛盾真的还是人吗？”
他不住地吐槽着自己，但是每次他想要质问自己时，就会浮现出自己被机器卡住腿，被萨姆监工一斧子斩落的身形。
“算了，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次发发善心了。”
雷德转身，先去前往了治疗院，将他从梦境中带回来的两枚宝石戒指交给治疗院，还清掉自己的医疗债务同时，还剩下3磅11迪伦，顺便取回来了之前抵押在医院的父母遗物。
直到这个时候，雷德才知道：治疗院根本就不是公立医院，而是私立的治疗服务诊所……是他妈的养生、减肥、坐月子类的治疗服务，他们甚至压根就不是专职做紧急手术的。
真正拥有急诊的公立医院就在工厂隔壁两条街。
换句话说，当初治疗院只是匆忙地给他做了止血的处理，压根没有准备并发症的对策，只是后续靠着一堆药物和营养补品把他这条命吊起来。这也导致在清单上的‘药物费’和‘营养费’是最高的价目。
雷德面色更加阴沉。
“萨姆监工，你他妈的原来当初就想故意整死我！”
【我还是太仁慈太善良了，以为你当初派几个帮派混混在楼下呆着只是为了不付我的高昂医药费，没想到你一开始就没想让我活着——不，不是监工，监工没有送我到这家治疗院来，是工厂！】
【整个工厂就不想让我活着，我若是活下来了，在不知道萨姆监工和帮派有联系的前提下，他们就得支付我赔偿金，所以他们想让我在医院的路上和治疗过程中就死去。在他们眼里，我的生命还不如12磅的金钱！】
“夺走我的腿的，是萨姆监工，可他只是废了我的腿，我也没直接的理由杀了他，可真正要我命的，却是工厂！股东会！资本家们！”
是他们先动手的，他们为了金钱可以吞噬一切，先是自己，后是那个孩子，最后呢？最后是所有工人。
雷德的思路彻底打开了。
“我一直以来觉得冲突和矛盾的，不是我自己内心圣母或者隐藏的善良……是我就看不惯你凭什么牺牲绝大多数别人的正常生活，去满足自己的贪欲，凭什么非要掠夺本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哪怕我什么好处也捞不到，我也不想看着你们对别人的破坏进行下去。”
雷德自诩是个修养好的人，所以他很少说脏话，但是今天他只有一个念头：
“草·爆·他·们！雷德！”
他立刻回到工棚区的家中，紧急制作了战术方案，今天他决定不再进入梦境探索，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
他不能直接去炸了工厂，那样只顾图他一时爽快，让其他工人们倒霉，但是他有办法狠狠恶心到股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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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可以这么做，只有我做得到。”
雷德目光如炬，望向茫茫长夜。他反锁上家门，把窗户也贴上了封条，咬破大拇指，在大衣内侧口袋中划了个十字，指定此处为他的‘收藏馆’，将小缝合怪回收过来。
“帮我看着点周围，小家伙。”
雷德说着，从怀里取出来‘奥尔芬之梦’合剂，他打开瓶塞，轻轻扇闻片刻，确认药效依旧正常，立刻仰头将其整个灌入体内。
轰！
辛辣、刺骨的痛楚在体内瞬间爆发，雷德的瞳孔极速收缩，他一下子被侵蚀骸骨的痛苦击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向外流淌着汗水，他的口鼻和眼眶缓缓溢出新鲜的红色血液。
体温在升高，非常明显地在升高，原本的血液在不断地沸腾，而他的骨髓却仿佛被用泵狠狠地抽离出一块儿，雷德痛苦地无以言表，他只能趴在地上，十指扣进掌心，鲜血和眼泪混杂在一起。
尖叫？痛哭？
完全没有那个功夫。
他的身体被合剂刺激了机能，大量失血的同时，又在从骨髓中榨取更多的鲜血，最先受到影响的是雷德的双眼，他的眼部周边虬结起如树根一般密密麻麻的血管。
“眼睛——我的眼！”
瞳孔中原本的晶状体被新鲜的高温血液直接吞没，随后逐渐凝结出新生的结晶取而代之，因为高温的刺痛，雷德甚至无法闭上眼，他只能本能地昂起头望向天花板，视野中的整个世界，逐渐蒙上一层暗红色的滤镜。
咕噜——
原本圆润的瞳孔被拉长竖立，形成针尖或者杏仁一般的竖瞳，如同宝石一般棱角般凸起，眼白的部分也被转化为金钱的黄金之色，伴随着鲜血的注入，让虹膜的颜色逐渐充盈，如同水晶、钻石、珍珠、宝玉、玛瑙等世界上千奇百怪的珍贵宝石一般闪耀剔透。
嗤………………
暗红的血如同蒸汽一般被喷涌出来，雷德的双眼逐渐冷却，眼中的世界从星河，变成了单调的灰与白。
他缓缓地抬起头，将目光向身边的一切扫去。
‘严重损坏的床板，无价值。’
‘肮脏的毛巾，无价值。’
‘父母的银质项链，低价值。’
一切入目的物体被冷漠地标注上价值，而当他把视线转到自己的双手时，则看到了另一种描述：
‘可以有价值。’
雷德又抬起头，看向一旁放哨站岗的小缝合怪时，在整个灰白的世界里，它是唯一闪耀如太阳一般的奇迹。
‘珍宝，无限的可能。’
依靠着在梦中的使用经验，雷德逐渐适应了宝石状的竖瞳带来的效果，他自然而然的收敛起狰狞可怖的外表和肆意闪耀的宝石光泽，让其只是呈现出宝石竖瞳的基本色彩和特征。
“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祗，其他一切归收藏家。”
以太之血恢复平息，雷德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如今的浓度：百分之十一。
以太之血的浓度提升到百分之十，基于【收藏家】的传承引导，将他体内中的潜能挖掘出来，将他的身躯进一步与以太之血改造结合，便开拓出了这一新的能力。
雷德静静接收着以太之血传来的反馈——大量的知识和信息冲击进入脑海。
按照拉格尔馆长的说法，浓度的提升，除了获得新的超凡能力，更重要的是来自于职业者们所侍奉的‘隐秘社会’对职业者降下不同的馈赠，以此鼓励他们进一步提高以太之血的浓度，为社会作更多贡献。
这是他第一次接收馈赠。大量的知识灌入大脑，其中有包含一些诡异的巫术、法印、星象学常识，但更多的是对于宝物的鉴别和分析，并且着重描述了对于【收藏家】的能力拓展和运用。
这其中包括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作为【收藏家】，雷德的灵感强度被大大提升，而施法的消耗则被减少到以往的三分之一，法术的强度则被提高到以前的三倍以上。
同时，隐秘社会馈赠的知识告诉他，作为【收藏家】以太之血的浓度提升，会直接反馈给收藏品身上。他的浓度越高，藏品的‘价值’越高。
除此以外，作为初入门槛的【收藏家】，雷德终于可以同时拥有10件指定的藏品。其中小缝合怪作为他的核心藏品，并不占用这个名额。
“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祗，其他一切珍宝归收藏家……”
现在雷德再回想起这句话，便意识到其中的狂妄并非无的放矢。
他最后看向自己浓度提升所拓展出来的能力：
【宝藏视界】
这一超凡能力和梦境中的效果相差无几，能够直接看出来物体所具有的价值，不论是什么样的物体，都会被【收藏家】评价出是否具有‘收藏的价值’。
而如果结合被强化的‘收藏’能力……
雷德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收藏家】也许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但是，如果动脑筋想想，这世界上没有战斗力但是却很危险的动物多了去了。箭毒蛙战斗力很弱，却拥有致命的毒性，从某种意义上，【收藏家】的威胁和致命性，恐怕一点都不弱。”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句被反复强调的‘其余一切归收藏家’，或许就指明了，【收藏家】的收藏范围。
除了‘税收’和‘信仰’，这两者或许代表着是权力和宗教，而这两者以外的，都可以被【收藏家】所纳入收藏。
想到这里，雷德又给自己的计划略作改动，带上小缝合怪，整理好衣装，从衣柜里取出一张洗面巾蒙住脸庞。
“走吧，小家伙。”
雷德带上帽子，抓起手杖，乘着夜色出发。
“除了信仰和税收，一切都是我们的，让这群贪婪的家伙见识一下，谁才是贪婪的化身！”
第四十四章：股东们，你们就是歌姬吧
雷德蒙上面巾，只露出宝石化的竖瞳，他把自己浸透在这寒蝉凄清夜，对月影成双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浮现出亮度不一的明暗光彩。
那边长相略显浮夸，身材敦厚的老实人，他的心脏怦怦跳动，雷德清楚地辨别出，他身上最有价值的宝物是‘善良’。
和他擦肩而过，嫌恶地看了一眼他的独腿的艳俗女人，她身上一无是处，只有手持的包裹里装满了各种名贵的化妆品和钞票。
累倒在街边，裹着寒风入眠的流浪汉抱着自己的狗，在冬天里瑟瑟发抖，雷德看的真切，那两人互相为彼此的珍宝和依靠，在灰暗的世界中熠熠闪耀。
蛋糕店门口的收音机传出的歌声，落在雷德眼里也成了实际的波纹，那是一个慵懒低哑的魅力女歌手，雷德伸出手轻轻在留声机的喇叭上一抓，将这美丽的歌声收揽入自己的口袋里，那留声机立刻就哑了火。
“怪了！”店员走上前，拍了拍机器，又重新拿下来碟片再装上去，可就是没有歌声传出，他挠了挠头，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雷德从怀里的口袋中一抓，从中取出一段曼妙的波纹，他放手一抛，便把整段歌声洒满了天空。
“我想和你喝着莫吉托，你却撇下我去瓦斯特沃。”
人们惊奇地抬起头，朝着天空中看去，寻找着好像是来自星空的歌声。
“这是群星汇的名角，碧翠丝·纳什特奇小姐的歌声！”有人惊呼道：“到底是哪里传来的？简直棒极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震撼的效果！”
店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整条街上的人都沸腾了起来，人们在碧翠丝的歌声中忍不住停下脚步，跟着她欢快的歌声小调轻轻点着下巴，踢踏着脚步。
“你要把心全部都给我，可是你的眼里只有画作。”
“斯特里克兰！斯特里克兰！你听我说！”
碧翠丝的歌声响彻街头，不大不小的音量恰到好处，她美丽的歌声也充满了摄人心魄的魔力。
“明明地上堆满了金果，抬头的月光却把你掌握。”
“你耽于艺术没了生活，可我只想要你陪我蹉跎。”
“斯特里、克兰！斯特里克兰！你听我说！”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斯特里、克兰！斯特里克兰！你听我说！”
“这·不·是——”
碧翠丝的高音飙到了巅峰，街上的行人纷纷闭上眼，静静体会着纯粹的音乐享受。
“——我要的结果。”
（歌曲灵感来源自英国作家毛姆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斯特里克兰是其中男主角的姓氏，全名为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原本为股票经纪人，后为了追求画画的理想抛妻弃子，来到了巴黎，这首歌便是站在斯特里克兰太太的角度痛斥丈夫的残酷和疯狂的。）
“哎……”
虚空中的碧翠丝轻轻叹息一声，将整首歌曲推向了另一个高度，这条街上的所有人下意识地鼓起掌来，高声叫好着，仿佛这个世界从这一刻起变的缤纷多彩起来。
“我的天哪！这是什么奇迹吗？碧翠丝·纳什特奇小姐作为全法利西亚语种的歌剧名角，居然会有空在我们这里演出吗？”互相不认识的行人们因为歌声的触动，忍不住聚在了一起讨论着。
有见识广的人推了推单片眼镜，佩服地说道：“不，那一定是什么新奇的播放机器。太震撼了，我仿佛在聆听来自星云彼岸的歌声。”
也有路人立刻转化为了粉丝：“这首歌，和这样的演出方式都完美极了，我简直想融化在这歌声里。”
雅文吧
“虽然如此，我也要说句客观理性的话，那随意播放这么大声音乐的人，完全不在乎正在休息的人的感受，这是一种极其不好的行为。”理中客也立刻站了出来说了两句。
只是他一开口，就被旁人辛辣地讽刺道：“得了吧，你刚刚不是摇头摆脑比谁都开心吗？您到底是理性思考，还是搁这儿抽事后烟呢？”
人们欢喜笑骂簇成一团，只有蛋糕店前的雷德伸手一招，将那段歌声召回口袋，再若无其事地放回了收音机中。
沙沙沙…………
没过几秒，之前一筹莫展的店员又听到留声机里传来嗓音低哑性感的歌声：
“斯特里、克兰！斯特里克兰！你听我说……”
店员摸了摸脑门，嘀咕了一句：“奇了怪了。这机器还有这种事情？难不成是机械圣父显灵了？可我是女神的虔诚教徒啊……”
雷德在旁边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前行。
“用想象力，而不是直接用暴力。”
拉格尔馆长的叮嘱就在耳边回响。
雷德想，他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收藏家】最强大的地方在哪里。
虽然还没有达到百分之三十浓度后，获得【真容显露】的能力，他可以随意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下藏的‘珍宝’收入自己的手中那么强大。
但是在目前这个阶段，只要他能够用手触碰到的存在，都可以被他收入自己的‘收藏馆’里。只不过，最多只可以达到十件。
没有限制。
这才是【收藏家】最伟大的地方。
除了权力和宗教，雷德可以收藏一切。
实体的，如金钱、物品、武器、大小包裹、火车、店铺、身体器官、植物、动物、活人。
虚无的，如歌声、性格和内在特征、光线、气流、呼吸、一点点的温度、丑陋与美丽这些外在特征。
虽然说，【收藏家】的收藏能力，就好像是把一些东西转移到世界上的另一个空地上，作为‘收藏馆’的区域中。
但是如果说，他的收藏馆就在自己单排扣大衣的内侧口袋里呢？
对于藏品，雷德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并且可以随意借给任何存在来观赏或使用，
对于收藏馆，雷德则可以随时通过用咬破手指作为标记的方式，更换新的收纳区域。
理论上，是没有体型的限制，但是收藏越是庞大和珍贵的物品越是消耗他的体力和灵感——可是作为【收藏家】，他的灵感比寻常的职业者本就充裕好几倍，因此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暂时忽略任何不大于两吨重物体的收藏上限。
雷德还没有尝试去收藏生命。
“那么按照地点，一个一个来吧。”
雷德一挑帽檐，宝石化的竖瞳中露出玩味的色彩：
“里斯本厂长的儿子貌似是个8岁的小鬼，不过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争夺财产来的——那是你和你叔叔们的坏账，我只是想拿回他们欠我的12磅，顺便踹碎他们作为资本家的自尊和一切。当然，我作为一个好哥哥，我不会忍心看着孩子上街流浪的，我会找家正常的福利院给你送进去。”
“比如教会怎么样？那里应该会有很多善良的神父先生陪你长大的。”
“知足吧，小鬼，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拉扯两个孩子上街上乞讨干杂工讨饭吃呢。来体会一下底层人民的苦难，一边回味着家道中落的艰辛，一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如果经历了这些，你还能重新爬起来，以一个底层工人的身份向那些夺走你家产的资本家复仇，那你确实有资格成为一个好男子汉，对得起这个社会和我的善良。”
“至于你能不能做到？我不在乎，我只是纯粹想这么玩就是了。你那叔叔占有的17%的股份，我想了想，还是要全发给工人们，当我被萨姆监工砍腿的时候，领导层全想要我去死，只有同行的工友们紧急把我送进了医院。哪怕是什么都没做的人，相比之下，他们也显得可爱了。”
雷德压低帽檐，步步踏入深夜中，他游荡在里斯本机械厂附近，派出小缝合怪进去搜查了股东会的成员名单。
结合上次踩点的结果，目前股东会的实际控股股东应该有五人，去掉萨姆监工暂时持有的，来自里斯本前厂长的股份，也就只剩下四人。
其中当时有一位是外来人员，不算股东，雷德便确认只有三位：
汉姆莱·冯·戈培林，五十来岁，这是个刻板傲慢的施曼茨佬，也是整个股东会最大的话事权人，控股高达38%，雷德看了一眼他的简介，发现他祖上还是个施曼茨的老贵族，因为战争原因带着庞大数额的资金迁居到威克公国，在这里从事各种机械厂的投资，也对银行债券颇为了解。是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全家有五口人，而且有专门的的律师，出行都有保镖随从。
霍普斯·查麦伦，三十八岁，威克公国人，没什么背景，靠着继承了父亲的11%股份成为了控股股东，平日里也不干什么正经的工作，当然，陪那些大体量的银行家和贵族子弟一起打马球、赛马、打牌，也可以视作为这种新生代小资产阶级的工作方式。和一家四口人住在一起。
普莱特·高佛，二十三岁，法利西亚共和国的移民，大学毕业，而且是个精明算计的会计，控股达到34%，他是个野心勃勃的青年资本家，由于来自共和国，能说一口正统法利西亚口音而常常自得意满，背地里因为学历和出身，一直瞧不起他们这些‘封建主的奴隶子民’。也是三个实权股东中，唯一一个未婚的青年人，不过还不错，他和自己的姑妈住在一起。
三位股东的住址写的一清二楚，雷德压根不费任何力气，就找了过去。
“听说你们要钱不要道德，还说，要法律再也管不到你们头上。好吧，就算那是个资本家的孩子，我觉得那也太过分了点，你要人家死又不想明着说，这算什么呢？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就这么复杂呢？干脆一点派工贼帮杀了那孩子，我才好有理由把你们全给教会举报了。”
雷德一耸肩：
“现在，我只希望明天的时候，你们的家人也这能做到‘法律管不到自己头上’。”
第四十五章：蒸汽朋克怪谈传说（上）
结束了一天的活动，霍普斯·查麦伦打了个哈欠，他浑身酒气，体面的正装沾染了一位贵族千金的香水味，实话讲有些刺鼻，毕竟那种卡普橘味的香水据他了解是由全法利西亚地区最烂的香水匠研究出来的，女人以为这东西会让男人为之着迷，可事实上，只对那些不谙世事的纯情男孩有作用。
霍普斯只是对此嗤之以鼻。
使用这种香水的贵族女孩，在他看来都是一群幻想着自己能够被王子、公爵嫡长子看上，从此一跃成为贵夫人的天真少女。她们完全没有一点女人该有的风度，稍微说的有一些违背她们想法的，便会捏着裙角使劲儿跺脚抱怨对方不够绅士体贴，可是拜托，绅士的体贴是自己的修养，而非义务。
至于说，为什么他38岁了，还要混迹于这种青年贵族和金融子弟的宴会活动？
那还不是因为他不争气的老爹死的太早，连里斯本机械厂的百分之四十股份都没拿到就撒手人寰，否则他肯定早早就移民去了共和国，享受着那里新鲜自由的空气。
然而现实是如此残酷，他手里仅有的股份只是刚好能够在海纳斯的荔枝湾区，也就是所谓的中产阶级聚落的地方和家人衣食不愁而已。
如此一来，为了能够在有限的生命里实现阶级上的……跃升？粗俗点说，他便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资产，实现基础的财务自由，仅此而已。
刚好他最近揽到一个好活计，巴博特男爵开办了一个地下拳场，交给他在这些青年中推广，最好能够拉到几个赞助的会员。
他每拉到一个人进来，就能有10磅的分成，虽然对比起来是有点小，但是对于他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外快收入。
更何况，这群小青年很好骗，说几句赞美的话，又显摆一下自己的丰富阅历，他们多半就会乖乖上套。
老爹虽然走得早，却给他留了一副好皮囊，年轻时，霍普斯靠着金钱和英俊的外表各种花天酒地，倒也意外收获了一位家室不错的太太，即便如此，这也没办法改变他只能做点骗年轻人上套的套路……
不，不能说是上套，这是正经的生意。
“哼哼——该死的，天上有几个月亮？嗯哼！我感觉我好想没醉，因为天上只有三个。”
霍普斯没有打算搭乘马车，他行走在通往荔枝湾区的小道上，这里延着河岸与码头，是一条他经常走的捷径，马车过不了这么狭窄的路，按照正常的路线走，又得绕过大桥——其实直线距离看，他家本来离宴会地点就不太远，只是他已经疲惫不堪，迫不及待想回家呼呼大睡，醒来再让女仆煮一锅醒酒汤。
“天越来越冷了……妈的……”
他左手有隐疾，受不了寒风，便把左手抄在风衣的口袋里，只用右手捏着丝质手帕擤了擤鼻子，他抱怨了一句：
“这里什么时候有猫了？真该死，我对猫毛过敏……”
他越发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回家，如果不是他刚刚喝了一品脱的红酒，浑身热气涨涌，在寒风中他每走一步都想打个寒战。
“阿嚏！”
他又打了个喷嚏，鼻子已经因为过敏变得通红，他咒骂着那不知在何处潜藏的野猫，晃晃悠悠地加速，一边又想到：
“萨姆监工手里的股份应该很快就能转移出来，这一次是我引荐了富尔顿侦探事务所，所以我至少要拿8%的股份，不，10%！只有这样，我们三个股东才能维持基本的平衡。”
至于原本该继承里斯本厂长股份的小提姆·里斯本——谁在乎呢，他爱死死，活不起别活。
他心底很清楚，自从大公诞下女儿后，便没有了对外发动战争或者往海外输送舰队的心思，里斯本机械组装厂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只得转型民用机械工业。如果大公再不向新大陆发动战争，那么仅仅11%的股份还远远不够他实现财务自由的目标。
“打仗，快他妈的打仗啊。他狗娘养的，为什么是和平年代？和平了还怎么赚钱啊！”
也许是酒精让人迷醉，他忍不住开始咒骂，咒骂萨姆监工的操作破坏了股东间的信任，咒骂富尔顿侦探事务所的探员的高昂调查费，甚至咒骂起国家的君主和社会。
但他刚刚骂出来威克大公的姓氏时，就立刻哑了火——倒不是他不想骂出来，而是面前突然多了一位穿着对襟排扣大衣，身材瘦削的身形。
“嗯？”霍普斯定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夜晚漆黑，没有鲸油的灯火，只能看出来对方带着常见的帽子，侧身倚靠着墙壁，蒙了面，只露出了一双宝石质感的眼睛。
“嗯……”
他本想绕开对方，但对方却抢先一步叫住了他：
“霍普斯·查麦伦先生。”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霍普斯一怔，他旋即一拍脑袋：“啊哈，我懂了，你一定是对我之前介绍的地下拳场业务感兴趣的哪位青年才俊吧，哦，瞧我这愚笨的脑袋。”
他从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名片，交给面前有着宝石瞳的陌生人：
“霍普斯·查麦伦，我现在为巴博特男爵做点工作。”
“我要的不是这个。”
对方声线嘶哑，肯定不是真实的声音，接过名片，便随手丢进了一旁的河道里。
“呃，你？”
拥有宝石瞳之人转过头，玩味地说道：
“霍普斯先生，我想要你的一件东西，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先告知你一下这个事实。”
“我的东西？哦！我懂了！我全懂了！没有比我更懂的了！”
霍普斯拍手，尖声笑道：
“你是要打劫啊？哎呀，这我熟悉，尹普伦先生、查理老大、纳尔维斯帮、血口子派，我都熟悉。你也知道，在海纳斯这种首都地盘的道儿上混，没有组织是不行的，我可以随时给你开一张介绍信，介绍你去那些大帮派里——”
“其实我很好奇。”
宝石瞳之人微微笑着：
“霍普斯·查麦伦，你的肝脏被酒精烧坏了，一文不值，你的心脏前降支看起来有些阻塞，我想你很快就会因为心梗患上高血压，你的大脑更是可怜，以前在野外游泳感染了寄生虫，因此不讨好使，性格上也没有优秀的品质，一时之间，我差点找不到你什么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伏——
一阵寒风恰到好处地把霍普斯拍醒了，他胆战心惊地盯着面前之人：
“你，你简直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哪里来的疯子，还不快滚，我要叫警察了！”
“但即便是这样，你这人倒也有一份可贵的宝物，我想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公平的更慈悲人了，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怀有一份独一无二的珍宝。”
宝石瞳之人伸手，极快的在他脸上一抓。
“那就是这份‘英俊’。”
他的指尖划开了霍普斯英俊的脸孔，利落地揭下来了一层薄薄的皮肤。
霍普斯一脸茫然，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楚，他摸了摸脸，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妈的，装神弄鬼！”
他咒骂了对方一句，那宝石瞳的男子只是神秘一笑，持着手杖隐匿进了黑暗之中。
霍普斯一头雾水，倒是对方刚刚一五一十地把他只跟私人医生说过的病历报了出来，把他吓得酒醒了。
“回去就要换个诊所，这些私人医生实在是太不注意保护隐私了，要是信息泄露，导致病人被诈骗了怎么办？”
他气愤地说着，也许是有些后怕，他一路小跑回了家里。遥遥地，他看见园丁在修剪为新年夜准备的新廷树，便喊了一句：“帕莎，帮我开门。”
“啊，好的老爷。”
园丁帕莎赶紧低头跑到大门前，掏出钥匙，就要开启门锁，她余光一瞥，两只狭小的眼睛里立刻露出疑惑的神色：
“您好，您是哪位？”
她这一番话语把霍普斯气笑了：
“你当真是瞎了眼吗？帕莎，我是霍普斯·查麦伦，你的雇主。”
“啊，您真是老爷，我这才看出来，声音倒是没变化。”帕莎赶紧开锁，迎他进门。
霍普斯皱眉：“什么叫声音倒是没变化？”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是声音没变化……”
帕莎一脸犹豫，霍普斯立刻呵斥：“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有话就说，我怎么了？我声音没变，那我别的地方呢？”
“实话说吧，老爷，您，您是不是摔了一跤？”帕莎小心谨慎地问道。
“胡说八道，我走路四平八稳像一只大船。”霍普斯嗤之以鼻：“只是今天喝酒多了点，也许让我有些浮肿了。”
“不，不是这样的，老爷，您看起来很健康，很正常。只是……”
霍普斯信手一拉开家门，顺口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没有以前那么，显眼了。”
显眼？
帕莎的回答不知为何，让霍普斯心头升起一阵诡异的悸动。
汪汪汪——
一阵熟悉的犬吠声响起，霍普斯立刻露出笑容，他一边脱下大衣交给一旁满脸狐疑的女仆，拍着手掌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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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卢卡，来瞧瞧谁回来了。你亲爱的老父亲，哈哈——”
一只黄白色的短腿小狗三步两步跑了过来，霍普斯张开手，正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名叫卢卡的小狗却迟疑了片刻，立刻减速下来。
“来吧，小鬼，你不认识我了吗？”
卢卡迟疑地上前，仔细问了问气味，才扑进主人的怀抱里。
第四十六章：蒸汽朋克怪谈传说（中）
“哈哈，好狗狗。真不错，有的时候狗比人还聪明呢。”
他逗了一会儿狗狗，把它放了下来，拍拍它肉乎乎的屁股送它离开。小动物总是能给人轻松治愈的感觉，霍普斯也不例外。
“讨厌，我不想扮演坏人，我也要当烛火骑士。”
“不，我好不容易当一回，一直都是姐姐当，太过分了。”
房内传来孩子们打闹的声音，他连忙走入客厅，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孩子们的样子，当吊灯的光芒落在他脸上时，正在扮演骑士抓坏蛋游戏的姐弟俩也恰好抬起头，看向了来者。
“嘿！”他温柔地笑了笑：“我回来了。”
然而下一刻，两个刚刚还在争执的姐弟，却面面相觑，转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叔叔，你是谁啊？”
他面色一僵，一种极坏的可能在霍普斯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立刻打了个哈哈：“你们的妈妈呢？”
“你是来找妈妈的吗？”姐姐疑惑地说道：“可是已经有一位叔叔来找妈妈了。”
“什么？”
霍普斯面色越发不好看，他没有多说，三步两步冲上二楼，直接撞开卧室的大门：
“娜里莎！你——”
大门刚刚被撞开，眼前的景象就让他差点没背过气去，自己貌美如花的妻子正压倒在一位年轻英俊的奶油小生身上——
“啊！”
妻子被破门而入的他吓了一跳，但第一反应并不是畏惧，而是大声呵斥道：
“哪来的强盗，滚出我家！”
她的发言比起背叛出轨的事实却更加刺痛霍普斯的心，他怔怔地看着对方，说道：
“娜里莎，是我，这是我的家！”
“滚出去，我不认识你！你这疯子！管家呢？埃尔斯特！女仆！把他赶出去！”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抗，管家就带着仆人们一拥而上，连扯带拽，把他丢出了大门之外。
啪！
霍普斯跌倒在上，他神情恍惚，一把抓起来地上的泥土，大声呼喊道：
“够了！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了？这是我的家！我是霍普斯·查麦伦！”
管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嫌恶地锁上大门。
寒风刺骨，霍普斯跌倒在自己的家门口，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家。
呜呜……
卢卡？
一声低鸣的犬吠传来，卢卡小小的身躯从门栏杆中钻出来，舔舐着他手上被石头划开的伤口。
“卢卡，我的卢卡，只有你没有背叛我！”
霍普斯小心地捧起宠物狗，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它的脊背。就在他沉浸在迷茫和痛楚中时，大门内又传来细微的呼唤：
“老爷？”
他抬起头，看见帕莎怯生生地蹲下身，将一面镜子送了过来。
“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您还是看看自己的样子为好。”
我的样子……
霍普斯呆呆地伸出手，接过那面镜子。
【霍普斯先生，我想要你的一件东西】
他的手一抖，拥有宝石瞳双眼的神秘男子所说的话在耳边回响。
看看镜子吧，不，我为什么要看？我为什么又会对看镜子这件事产生抵触，这是照镜子，一个很普通，很日常的行为。
不知为何，也许是他的父母在天之灵庇佑，又可能是凡人在数千万年来历经自然选择和磨难，所留在血脉中根深蒂固的警惕——霍普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劝阻他，不要看镜子。
仿佛，一旦看了这面镜子，他就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是警戒！
冥冥中，仿佛有人在着急地警告着他，不要看镜子，不论如何都不要卷进去这面镜子背后的世界。
但是……
霍普斯还有的选择么？
他只要闭上眼，就会看到那撕扯心脏一般的画面，甚至还伴有他们的声音：
“叔叔，你是谁啊？”
“哪里来的强盗，滚出我的家！”
汪汪！
卢卡的叫声让霍普斯清醒了过来。
“我别无选择了，我必须看看这到底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他下定了决心，丝毫不顾本能中对于这件事的抗拒，屏住呼吸，将镜子摆在了面前，深深凝望。
啪嚓！
他手立刻无力地垂到地面上，镜子摔了个粉碎。
“妈妈啊！”霍普斯呆呆地质问着：“我的脸呢？”
无数的镜子碎片折射出同一张面孔，他平平无奇，丢在行人里就会如同冰糖一般融化了，彻底消失，不仅毫无魅力可言，即便努力去回想，也无法记住这张面孔上的任何特征。
这不是他的脸！
这完全不是！
不是任何人的脸，却在自己的脸上生长着；
他从未见过的脸，却在自己的脸上生长着；
他哭、他笑、他咆哮，这张脸也痛苦地哭、尴尬地笑、歇斯底里地咆哮。
一时间，他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惊恐，这张脸太过平庸，甚至他自己都开始遗忘自己长成什么样子。
卢卡不解地叫着，它不理解主人为何陷入癫狂。
霍普斯却突然想起那位宝石瞳的神秘人所说。
【“但即便是这样，你这人倒也有一份可贵的宝物，我想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公平的更慈悲人了，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怀有一份独一无二的珍宝。”】
尖锐的指甲如同巨龙的利爪，清晰地在他的脸皮上划过。完整地剥下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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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这份‘英俊’。”】
对，就是那一刻！
霍普斯不得不承认那个惊悚的事实：
“我的脸，被人收走了！被那个有着……宝石做的竖瞳的男人，夺走了。”
第四十七章：蒸汽朋克怪谈传说（下）
“明天只要把梅芬思的公司进行破产清算，马上又能拿到200磅的现金，还有3年共1200磅的债务，嗯，这还算马马虎虎。”
人说夜深人静时分，最适合哲学家的思考。
普莱特·高佛深以为然，他特别喜欢在深夜办公，用自己从大学中学来的数学知识，飞快地计算着。
作为一名共和国来的会计，他很清楚只是单单靠在会计事务所那点活是赚不来什么钱的，所以他果断辞职离开祖国，来到公国这里，为的就是做这些新生企业的破产清算。
公国从十年前起，就主张工业化和企业化，为了充盈国库的需要，不断地给工厂和企业开捷径，虽然确实在短期内涌现出一大批的工业设施，但是每年因为经营不善，破产的工厂企业也不在少数。
虽然同为法利西亚王国分裂的国家，但是谁都清楚，和隔壁早就实现了共和制，更加进步、文明的法利西亚人比起来，威克公国就是个得国不正的乡巴佬，不论在全民识字率还是思想理念上，共和国都远远超过公国。
作为一名二流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普莱特自认为虽然在法利西亚混的不如意，但还是有一技之长，这样的他，来到这一百个人里找不出三个识字人的地方，该怎么说呢？
就如同现代的军队登陆新大陆，用和火炮和机枪扫射那些还在用弓箭的土著一般。
很快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对公国的政策钻研，他就有了一笔不错的财富，经人介绍，投资了里斯本机械厂，这是他打算彻底摆脱劳动，依靠‘钱’来赚钱的第一步。
事实上，若不是有内幕消息，他也看不出来这家看似平凡的机械组装厂，竟然曾经能够进行军事装备的组装，军用级的设备绝对比普通的民用机器更加精良，他视察过后，毫不犹豫就进行了大笔投资，并且通过几次会谈、交流，私下里获得了更多的股份。
里斯本机械厂也没有让他失望，这里的精良设备源源不断地生产，转型民用工业品后，也依然能够制造不菲的价值，但普莱特还是不满意。
在外闯荡者，多少有锦衣还乡的诉求，何况海纳斯市糟糕的工业污染，是远远不及祖国的空气新鲜的。
他如今虽然收入不菲，但是比起他投奔寄宿的姑妈，还是差了不少，姑妈的丈夫生前可是公国的三等文官，地位不小。夫妻二人又是虔诚的女神信徒，名望甚好，不是他一个暴发户能比的。
但只要接下来，能够彻底掌握里斯本机械组装厂的股权，他就能彻底扬眉吐气了，从暴发户变身为真正的资产者。
眼下，除了那个讨厌的施曼茨佬汉姆莱·冯·戈培林手握38%的股份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收购走，那能让他衣锦还乡的梦想实现的，就只剩下萨姆监工手里的17%股份了。
目前他的手中有34%的持股份额，倘若能够吃下15%，他就能摇身一变，达到49%持股的最大股东，不论工厂有什么决策，都得经过他的同意。
雇佣富尔顿侦探事务所的建议虽然由霍普斯那个蠢货提出来，但指使他们保护萨姆监工，让他意识清醒状态下完成股份转移，这是他的想法。
“当然，这得多亏了我这颗聪明的大脑，才会想到这些措施，否则就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他嘀咕着，并开始在演草纸上计算起来：
“那地方的房子能卖到300磅吗？要考虑到通货膨胀的话——”
“我很佩服会计算债务的人。”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
“因为太清楚自己身上背了多少数字，说不定会失眠。”
普莱特笔下一顿，他立刻要站起身，从桌子下就要掏出来猎枪，对方又轻松地说道：
“别那么着急，普莱特·高佛。我又不是打算来取走你的性命的，你是个聪明人，我是个文明人，我只想和你做个交易。为表诚意，你不拿枪，我也把武器放下，如何？”
说着，普莱特立刻感觉到有一个坚硬的物体指着他的背后。
“交易？”普莱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持枪不敢贸然回头，他紧紧握着猎枪的握把，由于威克公国禁止私藏短管武器，他购买的枪支实在没有办法立刻拔出来，而对方却似乎拿着枪，就指在了他的背后。
他冷静下来，娴熟地和对方交涉道：“听你的口气也像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恕我见识狭隘，我姑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耳朵很灵敏，就算你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潜入进我家，只要我一声喊，她就会立刻大叫起来，惹得街坊邻居惊慌不已。”
“所以为了邻里和睦，我们不妨安静下来，和和气气地做个交易如何？”
“有何不可。”
普莱特佯装镇定，他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握把，而是等到背后之人挪开坚固的物体，他刚想快速拔枪，对方却说：
“举起手来，慢慢地转过身。”
普莱特心里一咯噔，他从未见识过还有这种操作，但对方只是挪开了枪管，会说这种话肯定说明他还在用枪指着自己。
于是他只得缓缓举起手，对方又提醒：“张开掌心，不要藏着掖着。”
见鬼了，自己怕不是遇上专业劫匪了。
普莱特心情复杂地张开掌心，缓缓转过身来，于是他便看到，一个穿着得体，蒙面，有着宝石一般双眼的男子正倚靠着窗台而坐，只露出左边的侧身，手里端着用布包起来的，看起来像是枪管的东西。
果然是土制短枪。
普莱特这下没了办法，长枪在近距离对射肯定是没有短枪快捷迅速，只能乖乖地听歹徒说话勒索。
然而这个瘦削的宝石瞳男子并没有做什么粗鲁的举动，他一摆手，示意他放松下来。
“我想我应该从未见过您这样的大人物……”
对方带有奇幻色彩的宝石瞳实在太过于惹眼，普莱特没法忽视把自己的目光从上面移开，他忐忑不安地说道：
“我不知道您看中了什么，除了我这条命，您随便拿就是了。”
“普莱特先生，我说了，我是个文明人，我至今没有亲手杀过人，我希望以后我也能保证我自己的双手干净。”
宝石瞳的男子玩味地说道：
“我只想和你做个交易。”
“如果您要搞什么正经交易完全可以白天来，我有茶水、律师和秘书好好招待，您这样……”
宝石瞳男子轻轻敲着枪管：“普莱特先生，我是个好人，您应该相信吧？”
“您是个好人？啊，对的对的对的，您肯定是位好人了。”
普莱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顺着对方的话语说道：“但是我只是个普通的会计，我的值钱物件基本上都是一些金融资产，倒是名下有一些不动产，呃，我想您要是想要东西，完全可以到白天进行。”
“所以普莱特先生你也很清楚，我想要的并不普通。”
宝石瞳男子一挑眉，普莱特立刻感觉他锐利的竖瞳看破了自己的一切。接着便听他随意地说道：
“你的身体健全，但是心肠不太好，虽然有点孝心，但和你贪财好名的本性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外貌也一般，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似乎始终觉得自己赚的钱不够？你已经是个大老板了吧。”
“瞧您说的，越是老板越是缺钱。”普莱特打了个哈哈。
“普莱特先生，这就是我想跟你进行的交易。”宝石瞳中露出笑意：“你身上有一样独一无二的闪耀珍宝，我想把它收藏起来，而我会给你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普莱特表示情绪稳定，对方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在他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看来简直可笑，他只好佯装同意地询问：“什么条件？”
“那个施曼茨佬的寿命。”
宝石瞳男子说着，他从大衣的夹层中一抓，拿出了什么东西。
“用汉姆莱·冯·戈培林余下的43年寿命，换你的‘计算’能力。”
“这算是什么交易？”普莱特好笑又好气：“寿命怎么可以交易？你当我傻不成，人的寿命只需要一颗零点三五口径的子弹就能终结，我的计算能力是我自己天生的聪明才智加上勤学苦练才能得到的，这两者怎么相提并论？”
“但是如果没有了汉姆莱，你就可以更加轻松地进行股份收购了。相信过不了不多久，你就能成为里斯本机械厂的最大股东，之后不论是回到法利西亚共和国做个小富豪，还是继续经营这些资产，都会很是轻松了。”
普莱特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宝石瞳男子并非一个故弄玄虚的怪人，他很冷静清晰地分析了他面临的局势，并提出来了汉姆莱年事已高，哪怕随便染上一场大病，就此撒手人寰，也不奇怪的地步，并且这甚至不算是一场谋杀。
宝石瞳说话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显然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甚至他懂不少哲学和文学的东西，这让普莱特颇为震惊：在这个年代，哲学和文学是只有神学家和富人子弟才会研究的东西，能够懂这东西的，至少出身不会差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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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忍不住说道：“您懂这么多东西，怎么会说这些怪力乱神的话语？而且您和汉姆莱先生可有仇恨？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害他？还是您看中了我哪一点，想要帮我成功。”
“普莱特先生，你误会了。”
宝石瞳讶然地解释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在汉姆莱先生熟睡的时候拿走了他的寿命，因为那个肮脏、残酷、丑陋、刻板的大资本家身上，唯一闪耀的就只有长寿这点。”
“什么？”普莱特瞬间懵了：“您怕不是在说笑，我——”
“这样吧。”宝石瞳伸手朝他勾了勾指头：“你过来，我给你看个真切。”
普莱特本不想动弹，但无奈对方手里拿着枪，同时，他感到脖子上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在推他，不知不觉的就站了起来，僵硬地朝对方走去。
宝石瞳男子还没等他靠近，突然一拳砸在他的脸上，顿时辛辣、刺痛的感觉便在脸上绽放开来，其实对方力气不是很大，但事发突然，毫无准备的普莱特立刻被打翻在地，脑袋眼冒金星，隐隐约约地看到对方跪俯下身，伸手在他脑袋上一划。
“很抱歉，我对你说了谎，我好愧疚，呜呜呜——骗你的，我装的。”
宝石瞳男子一抖大衣衣摆，轻松地说道：
“这世上，除了权力和信仰属于你们，其他的都是我的东西。”
普莱特刚想挣扎着起身，却感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很奇怪，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去挪动手指和身体，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立刻想伸手抓向武器，脑袋却完全无法感觉到距离感。
那近在咫尺……咫尺？咫尺是多远，两三步路，我一步又是多少米？米又是多远？
普莱特懵了。他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计算……对，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计算能力。连抓握东西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蕴含着大量的计算步骤。
这不对劲，这完全不对劲。
“一加一等于多少？”
宝石瞳贴心地问道。
第四十八章：馆长的奇珍
“等、等于……”
普莱特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于……”
他答不上来。
“一只鸭子和一只鸡，加起来等于多少？”
普莱特感到晕眩。
“我……”
“请立刻回答根号二开根等于多少。”
“住手！你个魔鬼，快住手！”
普莱特彻底跪了下来，他已经崩溃了，他花费十几年学习的成果在一瞬间倒退回了婴儿，甚至连身体本能的模糊计算都不会了。
宝石瞳叹息一声，他缓缓走向前，当着普莱特的面，从桌子下的隐蔽处取出一把猎枪，他信手一抛，那猎枪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堪称魔法的行为狠狠地重创了普莱特的世界观，他瞪大了眼睛，张开口几次想要说什么，却只能蹦出来那个词汇：
“魔鬼……”
他怔怔看着宝石瞳大摇大摆地来到窗台边，随意地说道：
“普莱特先生，你可能会奇怪，我为什么要害你。你可能会立刻想到，‘哎呀，难道里斯本前厂长还留了一手’？”
“你果然是里斯本前厂长指使的！你这男巫，恶魔，邪灵！”
“真遗憾，我既不是男巫，也不是恶魔，更不是邪灵，我只是一个想要把我的宝物拿回来的普通收藏家。”
宝石瞳玩味地笑道：
“实际上，人人都是收藏家，只是有人把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收藏品拿走了。”
“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帮助小提姆·里斯本夺回他的财产吗？我知道了，我们不会动那17%的股份的，所以放了我吧，把我的计算能力还给我，没有那东西，我该怎么活啊？”
普莱特抬起手，他一指对方，甚至还指错了位置，他满面涨红，明明对方就在眼前，他却不能上去反抗，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这感觉，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只好委屈下来求情道：
“先生，可怜可怜我吧，我也没有真的害过人。你哪怕夺走我几十年寿命也好啊，请不要夺走我生活的能力。求求您了，尊敬的先生。惟有这本事我不能让您拿走。我给您钱，我有2300磅的现金就在床底的箱子里，我还有价值12000磅各类金融的股票，求您了，把他们拿走吧，把我的本事还给我吧。我保证不动小提姆的任何念头。”
“天呐，我想您误会了。”
宝石瞳温和地说道：
“我只是不想让那孩子流浪街头，这些股份我不在乎，但是嘛，若是你愿意把这些股财富交给那些帮你创造了无数财富的工人们——你要是做得到这点，我也不甘示弱，可以把这‘计算’的宝物借给你几年。”
这他妈叫什么事？那本就是我的！你还说什么‘借给你几年’？
但是事到如今还有的选择吗？没有了基本的计算能力，他连拿汤匙吃饭的能力都没有。
普莱特急得哭了出来：
“我愿意！我愿意！”
“啊呀，没想到普莱特先生居然也有‘收藏家’的潜质，那么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答应把这件宝物暂时借给你10年吧。”
宝石瞳竖起手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你转过头，对月亮数到六百六十六。之后，你又能心算如电，思维敏捷了。”
普莱特忍不住问道：“您到底是什么？是魔鬼吗？”
“我说了我是个收藏家。”宝石瞳微微笑：“你可以叫我馆长。”
普莱特只好亦步亦趋地走到窗前，一边流泪，一边数道：
“1、2、3……”
吱嘎……
门扉轻轻合上，宝石瞳男子悄然退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普莱特数到13的时候忽然怔住。
“不对劲！我都不会计算了，怎么可能会按顺序数数呢？”
他立刻算道：
“一万九千二百六十五乘以六百四十八等于一千二百四十八万三千七百二十！”
普莱特恍然：“那家伙骗我！他已经还给我了能力，他只是想趁这会儿功夫逃跑！”
可算让他逮到了！
“这会儿他肯定跑不远，还能追上！”
普莱特立刻冲下楼梯，他冲到挂着另一把备用枪的墙前，取下枪械，打开弹药柜，就要去追杀那混蛋。
然而就在他打开弹药库时，却突然发现，自己认不清楚子弹的口径和型号了。
“这……”
他面对琳琅满目，用几乘几的算式标注着各种尺寸口径的子弹盒，大脑只觉得被重锤砸了一下。
“我又怎么了？啊！我又变成这样了？”
普莱特一拳打在柜子上，这时他才发现，手边留下来了一张字条。
他翻过来字条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我本以为你确实在乎自己的宝物，并且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有了悔改之意，于是便打算小小惩戒你之后，便把你的宝物完全还给你，如此一来，便能引导你向善。但既然你能看到这张字条，说明你不仅不感激我对你的惩戒和开导，反而恩将仇报，这让我倍感痛心。”
“年轻人，你要学会感恩。这份宝物我会永远拿走，以示警戒，不过别担心，你还有那么多钱和股份对吗？好好享受余下的人生吧。”
“顺带提一下，我把汉姆莱先生的寿命也给了你，你还有103年的寿命，好好过日子吧。”
啪。
普莱特跪坐在地上。
“103年……”他喃喃道：“我还要过103年，连走路都不会走的日子？那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不行，我明天就要去召开股东会，把萨姆监工手里的17%股份全部卖给工人。这样他就能还给我了吧，馆长！馆长你还在吗？求求你了，馆长，我知错了！”
砰！
他的哀嚎并没有引来馆长的注意，只有姑妈怒气冲冲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揪起他的耳朵，这个肥胖臃肿的女人大吼道：“普莱特你这白痴！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又皮痒了是吗？”
“不，姑妈，我犯了错，我犯了大错，但我罪不至此啊，馆长，馆长呢！”
“哦，女神在上，你不是病的不轻，是邪魔入体了，让姑妈从修道院学习的驱魔手段给你收拾一下吧，可怜的孩子。”
姑妈可怜地说着，转身从房间里取出来了盐、鞭子和圣水：
“别害怕，孩子，姑妈会毫不留情地驱逐走附身你体内的恶魔的。”
“不！馆长！馆长救救我！”
…………………………
雷德回到工棚区的家里，将自己的收藏品陈列出来，这是只有他能够看得到的宝物。也是理所当然属于【收藏家】的藏品。
首先是‘英俊’，它看起来如同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来自于霍普斯·查麦伦。
其次则是‘计算’，它外表如同半个核桃仁一般，晶莹剔透，只是看起来不太好吃——来自于普莱特·高佛。
还有一杆温特莱斯公司出产的‘尖啸’猎枪，可以发射鹿弹、鸟弹和正常铅弹。
至于金钱，雷德收藏的不多，只是随手拿了17磅的现金，但是很快他就会取走萨姆监工聚拢的不义之财，而且拿的太多，实在是太掉‘馆长’的神秘感。
原本他还拿走了汉姆莱43年的寿命，不过当时他已经感到自己的以太之血滚滚沸腾，就顺势给了普莱特。
纸币，哎，纸币……
随着以太之血的浓度提升，雷德对于单纯的纸质货币越发缺少兴趣，但是对于真金白银这种贵金属，他却有了越发强烈的渴望感。
这一趟下来，最大的收获不仅仅是解决了小提姆和以前工友的问题，或者拿到了多少钱，而是他更加进入‘铸道’的模式，一晚上再度提升了百分之九的浓度。
如今，他的以太之血浓度达到百分之十九，【收藏家】在灵感增长这方面显然有着特长，雷德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的感官和大脑变得更加清晰，施法的动作甚至都可以变得更加随意一点。
“我并不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因为形势所迫，一直身处于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中，让我被迫变得精于算计。”
雷德叹息一声，他捡起那杆猎枪，把玩片刻，摩挲着这种杀戮工具，心底浮现出些许悸动：
“可是【收藏家】，还是太弱了……”
他刚刚拿着一根水管，用布包了起来，就当做了枪去恐吓威胁，但其实怎么想，哪怕没有【收藏家】的能力，雷德感觉自己也能把对方骗的团团转。
力量才是硬道理啊。果然追求力量才是最正确的！
“拉格尔馆长不屑于学习法术，从他那里估计是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了，而且现在已经是火器主流的时代了。法术和职业者这种存在，恐怕也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吧。”
雷德突然间感到有些唏嘘，至今为止，他还没见过这个时代有和他一样的职业者。
说不定，自己已经是旧时代的残党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雷德立刻摇摇头否定。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这条道路的。我感觉得出来……【收藏家】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从梦境开始，到我得到小缝合怪，仿佛一切都在指引我走上这条道路。”
当他进行【收藏家】的铸道时，身体是那么自然、放松，在还不知道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的前提下，还能做到一晚上提高百分之九浓度，让拉格尔馆长听见都会觉得惊讶。
不光是拉格尔馆长会觉得惊讶，哪怕雷德阅读过隐秘社会馈赠自己的职业者常识后，也觉得有点离谱。
哪怕是一次很成功的铸道，历经几个月，也可能才提升百分之一的浓度，拉格尔馆长所推崇的铸道，很可能并不是什么很高级的技巧，甚至大多数职业者都在这么用。
但他一晚上，就提高了百分之九，骨髓的造血速度都快赶不上他的以太吞噬速度，这才停下来。
他替换的速度有点太快了，如果每天他这么来一次，可能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逼近危险的89%浓度阈值了。
而且他才服用过一次合剂，如果在合剂的辅助下，很可能他在短短一个月就能超越梦中的实力——
不对劲！
雷德的喜悦立刻冷淡下来，他拿起普莱特的‘计算’，往脑袋一拍，大脑立刻被激活了某些未知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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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了纸笔，思维敏捷地迅速计算起来：
“今晚铸道总计用时8小时22分，往来三个地方，收藏了他人的藏品3次，便提升了9%，那我要达到89%，也只需要保持铸道的状态下，收藏他人的藏品25次。如果每天花16小时44分，这样就能铸道两次，那就是一天收藏6件藏品，在有着充足休息的状态下，我只要……4天。”
“也就是说，如果我保持这个状态，只要4天，我就能达到89%的浓度阈值。”
不对劲。
这他妈的，这太快了，这也太快了，4天就能登上巅峰的危险阈值？那是什么概念？
拉格尔馆长也许就是那种危险阈值边缘级别的人物，他一摆手，整个博物馆的东西都能活起来变成活生生的怪物。
梦境中的自己，有百分之三十四浓度的以太之血，觉得不高兴，往手上划拉一刀，走到哪里，哪里死一片人。
明明这行是不看天资的……他的增长速度太快了。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情况，我有问题，和【收藏家】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状态不对！”
到了89%之上，会怎么样？
雷德想到这里，心底立刻冒出一个极坏的想法：
完蛋。
浓度89%是极限的阈值，再多的话已经超过人体的限制，到时候究竟是人控制以太之血，还是以太之血控制人呢？
雷德感到自己的脊背发凉。
“到底是哪里开始出问题的……从哪里开始的……”
雷德并非不相信命运之人，但更多是觉得，一个人的性格、能力、经历、教育，一定程度上会决定他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那些被他收藏走宝物之人，大多数也是依靠着他们独有的特点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某种意义上，既是命中注定，又是个人所为。
那么，他凭借自己的阴谋策略走到今天这一步，走上【收藏家】的道路，一切顺利成章，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对。”
雷德一拍脑袋，冷静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
“我以前，就是这样会仔细思考，沉着冷静去算计他人的吗？”
“我是说，在我穿越以前，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第四十九章：潜伏的危机
戏耍的喜悦很快就被更大的不安所冲淡，从来没有人跟雷德提到过职业的风险。
雷德头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职业者这条道路，是否有风险？
答案显而易见：不仅危险，而且很有可能丢了性命。
仅仅是检测确认有没有职业者资格的以太合剂就是常规意义上的剧毒了，连职业者都没有个实际办法能确认死亡率。
而仅仅是拥有资格还不够，想要接过某一种职业的传承，还得再献祭出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作为祭品。
可以说，经历过传承的职业者，在最初阶段都可以说是通常意义上的残疾人了，即便是雷德有着馆长赠予的小缝合怪，仅仅靠着那可怜的灵感和收藏能力，压根做不了什么事情。
如果按照自然增长的替换速度，一年基本上可以做到百分之一，也就是什么都不做，艰难过上十年，也能达到百分之十的水平。
但是到了10%浓度后，绝对是一个质的飞跃。即便是【收藏家】这种压根没有战斗力的职业，对上凡人也可以轻松戏耍，玩弄着他们的人生。
说起来，他本以为取走人的寿命便能将人杀害，结果没想到即便他取走了汉姆莱43年的寿命，对方依然还有5年的寿命撑到58岁。
雷德认为，那多半是因为后面的5年寿命是能够靠医疗、饮食、作息延续，也就是后天所得，并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可言。
【收藏家】的能力并非是掠夺，而是只收藏走有价值的物件，精于算计者的‘智力’、莽夫的‘勇猛’、美人的‘容貌’或者其他珍贵的宝藏。
因此，对于汉姆莱这个施曼茨佬的报复，雷德感觉算是有点失败，但正因为他对结果的不满，反而又符合了【收藏家】的‘贪婪’品质，使得以太之血依旧在增长。
百分之十浓度的职业者，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如鬼魅一般惊骇的存在。
“但我的情况，显然和铸道无关，我在明明缺少一个重要品质的情况下进行铸道，依然有这样恐怖的替换速度，这已经是不正常的事情了。”
他思索半天，发现自己身上早已经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
其一，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时，前世作为一个常常和网络喷子对喷不过就线下solo，把人打进医院的暴躁老哥，来到这个世界，他居然没有因为自己的情绪和脾气跟治疗院、跟监工大闹起来。
不仅如此，他居然还保持着相对冷静和沉稳的态度，隐忍到梦中，甚至在之后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行事方式。
其二，他在开始铸道后，不论是对待萨姆监工、霍普斯、普莱特、汉姆莱，都是一种戏谑和玩弄的态度，甚至在那之上……更像是疯子。
【收藏家】的品质明明是好奇、娱乐、贪婪、富有。
并没有‘疯狂’。
即便是他模仿了拉格尔馆长，但是馆长只是行事嚣张肆意妄为，并没有疯狂一说。
这怎么看都有点太奇怪了，雷德以前是什么人，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我就变得不对劲——我要是前世和现在一样脑子清明，我会至于喝那道符水去求考试通过——”
雷德一怔。
符水？
“符水……一切，都是从那道符水开始的。我会穿越来到这里，我会性格变化，我会拥有进入梦境的能力，全都是因为那道符水。”
我真是个呆瓜！
雷德暗骂一声自己。
他摊开纸，却怎么回忆，也没办法想起来那道符水上写了什么，毕竟他本身又不是修道的高人，上面复杂的篆书他一个二比大学生哪里看得懂。
只是，他记得很清楚，回复自己那求助帖的老哥，很神秘地告诉他：“喝符水前，先低吟三句：万福太易混沦天尊。
“万福太易混沦天尊、万福太易混沦天尊、万福太易混沦天尊……”
雷德念叨三句，发现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摇了摇头，只好站起身，将自己的收藏品整理好。他接下来要在这里呆两天，专门用来探索梦境。
还有，给咬了两口浑身污秽的萨姆监工的小缝合怪好好地刷刷牙、洗个澡。直到刷的确认干净无误了，雷德才把它放下来，把自己的收藏品防水的油纸包好，塞进小缝合怪口中。
那杆猎枪也被他划为收藏品，压在枕头底下。
收拾完东西，他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必须处理的事件，没有脱衣服，直接倒头躺在冰冷的木板上，睡意很快袭来，将他吞没。
黎明的阳光拂过新元历1173年12月的天空，照耀在1074年的春晓大地上。
破旧不堪的工棚区在转瞬间，倒退一百年，成为特莱基家族的府邸。
雷德缓缓睁开眼，从天鹅绒大床上直立起身子，随手推开身边几名陪侍的美姬，他第一时间站立起来，他没空沉浸在骄奢淫逸中，甚至没心情看一眼床上的几名异国风情的美人，从床边取了衣服，穿戴完毕，便杵着拐杖走出房间大门，喊了一声：
“费兰！”
男仆费兰很快就应声而来，他看起来比之前更成熟稳健，脸上的绒毛都褪去了，有几分小大人的感觉，面对雷德的呼唤，费兰连忙低头询问：
“雷德少爷，您起得真早，今天没有什么行程安排，您可以多休息一下的。”
“馆——父亲大人在吗？”雷德揉了揉眉心，赶紧改口：“我有事情想找他，还有，给我准备早餐，记得有醒酒茶……该死的，我的头好晕。”
“老爷一早就出门了。要到下午才回来。”
“他出门了？”雷德一怔，他点点头：“好吧。准备好早餐直接送到父亲大人的书房，我要在那里用餐。”
“没问题，雷德少爷。”
费兰想了想，又说道：
“少爷，伊芙丽雅男爵这几天接连来拜访，说是有要事相求。”
“伊芙丽雅。”雷德回忆了一下，这好像是当初砍了梦境中自己的腿，打算利用他顶替范格雷，结果反而被自己吓得崩溃的那个坏女人：“她现在就在家里？”
“是的，我通知了她您还没苏醒，她只说再等等就好。看样子是非见您不可了。”费兰眼神怪异：“少爷，恕我有点多嘴，但您不要被她的美貌俘获，她在王都的是出了名的交际花……”
“我知道。”雷德揉了揉眉心，“带我先去见她吧，我不想和她一起用早餐。”
费兰引着雷德穿过特莱基家族的豪华府邸，这地方确实够大，从雷德房间走到会客厅足足走了两分钟，雷德顺带着欣赏起来这里的环境和陈设，突然间，他想到什么，立刻检查起自己的以太之血浓度。
下一刻，雷德心底一沉，在他的感知下，梦境中的自己体内的以太之血浓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75%！
按照梦境的时间推移，现在是新元历1074年的二月末了，在过去的一个月内，梦中的自己增长了百分之四十！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以太之血还在不断地活跃着，加速进行着替换。
甚至于雷德都不知道自己的灵感强悍到什么地步，【收藏家】本身就是灵感格外强大的职业，现在他对于自己灵感最直观的感受，就如同汪洋大海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除此以外，他的身体素质也被提升了一小截，甚至雷德觉得自己不用拐杖也能单腿跳上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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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从以太之血浓度提升到10%以后，每提高20%的浓度，就会开拓出一个新的能力。
梦中的自己，在原本的【宝藏视界】、【真容显露】的基础上，又多出来了【盛大展览】、【文物修复】两个超凡能力。
但这不重要……因为雷德很清楚，梦中的自己是没有进行过铸道的。铸道的状态，是全身心投入，甚至会改变自己的一言一行和行事风格，因此体内的以太之血才会活跃起来，积极吞噬着原生的血液，进行替换。
甚至到了这个地步，他只是正常的走路呼吸，体内的以太之血都在沸腾似的活跃着。
“我的身体有问题，不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中，我的以太之血都在失控！”
雷德冷静下来。
“先去看看伊芙丽雅到底是想做什么，我有种预感，她明明都被我吓到崩溃了，还会主动找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冷静。
馆长怎么着也得下午才能回来，他自己找书说不定找半天也找不到什么真切的，先冷静下来，冷静才能让以太之血稍微变得平静一些。
雷德做了几个深呼吸，以太之血迅速增殖的恐惧渐渐平息下来，雷德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以太之血浓度太高而感到害怕。
作为百分之七十五浓度的职业者，他已经不需要流血才能指定收雪区，信手从口袋里一掏，将小缝合怪召唤至自己的口袋中，又从它口中取出来自己的藏品。
这样的双保险措施非常稳定，让他在梦中也可以使用现实中的物品。
“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那还是用一下霍普斯的‘英俊’比较好。”
雷德取出来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轻轻贴敷在自己的脸上。
第五十章：异变
明艳动人的伊芙丽雅穿着素色的裙子，反而显得她颇为楚楚可怜，比起过往的华丽，此刻更有一种出水芙蓉似的美感。
她轻轻捏着茶杯，品着一杯上好的红茶，举手投足散发着贵族的优雅，赏心悦目。
然而只有伊芙丽雅自己清楚，若不是脸上画了些淡妆遮掩了她紧张的情绪，她现在只怕是连正常的表情都无法维持。
自从上次试图诱惑和威胁雷德·考文斯反而被对方吓得昏厥过去后，她的心中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创伤，每当梦中，她就会回忆起那狰狞可怖的扭曲形体，一边说着自己的名字，一边朝自己伸出魔爪——她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自己在梦中尖叫出来，随后大哭一场了。
一向对信仰不怎么虔诚的她，找了几次神父去倾诉，然而神父一听到恐吓她的对象是特莱基家的公子，原本已经准备驱魔的神父立刻又改口说‘要注意休息，安心静神’，最离谱的莫过于一位神父告诉她‘要远离世俗的欲望和欢愉’。
伊芙丽雅早已没了当初的自信和从容，不论别人怎么说，她坚信雷德·考文斯，那个被她让人砍了腿作为顶替的流浪汉，已经被恶魔附了身，对她施加了梦魇和诅咒。
如今唯一能够拯救自己摆脱梦魇的办法，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请求对方原谅了。
可是，对方真的会原谅自己吗？
自己可是夺走了对方一条腿，又是恐吓，又是威胁，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对方放过自己？
“伊芙丽雅男爵大人，雷德少爷到了。”
女仆突然的提醒，让伊芙丽雅心弦一紧，她连忙站起身，捏起裙角，低头向来人问好：
“日安，雷德少……”
最后一个词还没说出口，伊芙丽雅抬眼一瞅，旋即愣了一下。
“日安，伊芙丽雅小姐。”
走来的男子面容俊美，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棱角分明，明亮的棕色眼眸透着温和的神色，他单手抚胸，没有行吻手礼，显然是带着些疏远的意思。
“我听说你接连几天都来拜访？看来是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雷德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如果不是只有一条腿，大概他会下意识翘起来二郎腿，他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铸道的状态中，时不时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越发狂妄恣肆。
雷德没办法控制这种状态，英俊的脸上挂着戏谑微笑，身为交际名媛的伊芙丽雅被他的目光所及，顿时脸上烧了起来。
“啊，是的。”她有些意乱神迷，红着脸不敢直接和雷德对视：“雷德少爷，您是个好心人。我想，我的事情，只可以向您诉说，哎呀，我在说些什么……”
雷德保持着微笑，内心却感觉到诧异。
虽然说霍普斯的‘英俊’确实优秀于常人，但是眼下伊芙丽雅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更像是……被魅惑了？
这一诧异，让雷德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又开始变得不正常，他仿佛自己又不知不觉进入到了铸道的模式中。
但雷德还没有在意，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以太之血气息。
“你们退下吧。伊芙丽雅要和我谈点私事。”雷德随口打发走仆人，转头看向伊芙丽雅：“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了，伊芙丽雅小姐，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告诉我不可？”
重要的事情？啊，是的！
伊芙丽雅这才清醒过来，趁四下无人，她赶紧站到雷德对面，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伊芙丽雅小姐，这可使不得。”
雷德单手托着下巴，双眼隐隐浮现出宝石瞳的轮廓，他理所当然地打量着伊芙丽雅身上的每一寸价值，只要心情好，他就会拿走一件作为玩具把玩一番。
“雷德！对不起，雷德！都是我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不该招惹您，利用您的。”
伊芙丽雅浑身颤抖，低声求情着：
“放过我吧，撤掉您的诅咒吧，我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但是还请您让我从此远离梦魇吧。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求求您了。”
雷德被这么一打岔，怪异地歪了歪头，宝石瞳也随即恢复原样，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让脑子和体内的以太之血稍稍平息一下。
【糟糕了，难道我只要一说话就会变成这个疯疯癫癫的状态吗？】
雷德喝了一杯茶，又喝了一杯，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怕一开口他又进入到铸道的行为模式里，只能这样靠喝茶和思考来转移注意力。
“我会给您我全部的家产，如果您需要，我还有一个表妹，她的容貌不在我之下，还比我更年轻，我会介绍她给您当侍从……”
【梦境里的问题比现实中更加严重，我整个人都和铸道融为一体了。以太之血的替换速率太快，我根本驾驭不住。】
他甚至感觉自己再说话下去，马上就会提升到76%的浓度，如果又去拿走伊芙丽雅或其他什么人身上的宝物，他一定会直接冲到89%的危险阈值上。
然而他越是沉默着喝茶，在伊芙丽雅看来就好像身上背着一座大山，伴随着时间推移，压迫感变得更加沉重，她光洁的额头冒起细密的冷汗，明媚的双眼也满是惶恐。
他为什么还不开口？难道是自己开出来的条件还不够吗？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恍然：对啊，对方现在已经是特莱基家族的大少爷，就算是个恶魔附身，那也不会在意钱财。
她心领神会，便挤出楚楚动人的眼泪，可怜巴巴地向前拱起身子，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伸手向背后的裙带摸去，只要指头一钩，就能解开这条长裙——
【我超，别！】
雷德心底一懵，这女人真会挑时间，他一句话都没说这怎么就开始色诱了？
“雷德少爷，我实在没什么可以献给您的了，但是我自信我的容貌，整个王国也没几个女子能够与我相提并论，就让我——”
伊芙丽雅解开长裙，轻声呢喃着：
“为您献上我最珍贵的宝物吧！”
雷德心底一紧，听到‘宝物’字样的时候，已经无法克制地将双眼变化为了宝石状竖瞳，他竖起食指，朝着伊芙丽雅的额头上缓缓落下。
【不行！再收藏真的会失控的！】
伊芙丽雅莞尔一笑，更是千娇百媚，她半推半就，要坐到雷德的怀里。
砰！
雷德咬破了舌尖，紧闭着嘴，让痛楚把自己唤醒，旋即抬起自己仅剩的左脚把伊芙丽雅踹翻在地。
“啊——”
伊芙丽雅被一脚踹开，在地上接连滚出去几米，仆人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查看，雷德趁机一摆手，紧闭着嘴示意让仆人把她赶走。
“抱歉，伊芙丽雅小姐，少爷要送客了。”费兰和女仆略一道歉，就把这位男爵小姐直接从特莱基家族的府邸中赶了出去。
至于说，伊芙丽雅衣衫不整，带着殴打痕迹的娇躯从特莱基家族大门中赶出，会给王都居民带来怎么样的联想——雷德完全没心思在意了。他阴沉着脸，单身前往书房，摆手赶走了所有仆人。这才敢大口呼吸。
“呼……呸！”
雷德张开口，用手帕接住舌尖流淌出的一口鲜血。当他看向手帕上如同生物一般蠕动的血迹时，浑身炸起了一片寒毛。
“以太浓度太高了……这要是刚刚被散播出去，整个府邸的人都得死！”
雷德把手帕丢进壁炉里，直到看到那如蛆虫一般蠕动的血迹从手帕上变得焦黑干瘪，彻底失去毒性，这才放心下来。
好在这毕竟还是血液，火烧烧就没有活性了。
舌尖的伤口和空气接触后，已经开始结痂愈合，雷德放出小缝合怪，抓紧时间在馆长的书房里搜藏着各种书籍，希望能够找到与自己相关的案例。
但是很快，他就沮丧地发现，馆长的伪装做的太好，这么多藏书包罗天文地理，历史人文，物理科学，但就是没有一点超凡力量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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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这样下去，我压根没办法活动了。”
雷德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主要是为了分心让自己不再陷入到铸道状态中。
好奇、贪婪、娱乐、富有——他能做的，只能跟这几个反着来。
他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太早了，馆长还要6个小时才能回来。
雷德在书房中左右踱步，梦中的自己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即便他的以太之血浓度很高，但是却没有任何来自于隐秘社会的馈赠知识。
“但现在纠结这个已经没什么用了，我得想办法阻止我的以太之血再这么暴走下去。”
他咬着指尖，咬了几口发现口感有点硬，从嘴里拔出来一看——指甲已经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红泪石结晶，肌肤也变得黄金化。
雷德冲到一旁照了照镜子，他的脸上已经开始覆盖上大面积的黄金皮肤，他感到脖子一阵瘙痒，挠了挠，竟然剥离下来两片水晶质地的鱼鳞。
“妈的！”雷德被自己身体对于异变刺激得头皮发麻：“以太之血浓度太高，身体已经失去基本的控制能力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在达到危险阈值前就变异的。”
雷德思来想去，急得焦头烂额之际，小缝合怪咬着一本书从远处蹦跶着跑了过来。
“嗯？你拿到了什么？”
雷德疑惑地捡起来它衔来的书籍，擦拭掉上面的口水，念道：
“《瑜伽：天人合一的修行》。”
怎么异世界还有瑜伽。
不，这倒不是重点。
雷德第一眼并未觉得奇怪，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问题所在。
“这……这主标题是中文，副标题是俄语？”
雷德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没错，是真的！虽然拓印本看的不是很清晰，但是俄语的那几个西里尔字母太具有辨识性了。我穿越前大学可是学这个的专业。”
他看向这本又是中文，又是俄语，在全世界人看来应该是天书一般的书籍，仔细审查了一番，确认这不是原本，而是拓印。
他翻开扉页，在作者那一栏，赫然写到：
“作者：雷德·弗拉基米尔。”
第五十一章：千年之前
雷德端起书，看了一眼小缝合怪：
“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小缝合怪摇了摇尾巴，扭头抬爪指了指不远处的古籍复制区。雷德上前看了一眼，全部都是距今一千年前，也就是新历元年期间的古籍复制品。
“一千年前……”
雷德喃喃道，若有所思。
他翻过扉页，发现拓印的人看起来是完全不懂汉字的内容，整本书是手写的，序的部分拓印的虽然清晰，但是有好几个字显然是故作聪明模拟着汉字的行文仿写的。比如说把‘盆’写成了‘盘’，把‘单’写成了‘早’，但总体上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虽然有了他的母语、大学专业、相同的名字在先，但是当他看到正文中的行楷笔迹时，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他的字！
“一千年前，我就来到过这个世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极具冲击力的事实狠狠地冲击了雷德的大脑，他一晃神，坐了下来，喝了好几口茶才冷静下来。
“首先得明确，我就是雷德，我就是我。我是在梦中看到了一千年自己留下来的东西。”
冷静下来想想，雷德发现这个模式其实很眼熟——这完全就是他之前的铂金指环实验的重演，都是把梦中过去的物品，留给了现实也是现代的自己。
“但是，这也太怪了。我还是我，为什么会在一千年前留下书籍。”
雷德沉思片刻，身上又开始生长出一些水晶质感的鳞片，他便翻开书，希望仔细阅读起来，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好让以太之血得以平息。
另一方面，这本用母语记载，夹杂了俄语防止破译的天书，到底说了什么，一千年前的自己，到底留下来了什么？
他凝神阅读这熟悉的文字，整篇序虽然是用他前世的母语书写，但是却并非以‘自己’的口吻所写。
“本人受雷德先生之委托，特此为本书作序，无奈我目不识丁，虽然与雷德先生共同探讨出自然哲学之奥妙，却不能亲自写下所言所想。后来者若读本书，请谨记读书必读序，本篇序乃是我和雷德先生精心思考所写下，对所有职业者，尤其是【皇帝】、【学者】、【收藏家】这三项职业有重大帮助。”
雷德眼前一亮，没想到一千年前的自己居然写下了这样的好东西，继续读下去：
“众所周知，职业者的源头来自于亘古久远的隐秘社会。能够融入以太之血，就是跨入隐秘社会，成为其公民一员的资格证。不论你是为了复仇、意外，或者是追求力量，作为职业者的道路和宿命也只有一条：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那个属于我们职业者的‘隐秘社会’。”
“在那里，我们不会面临失控，以太和灵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有职业者可以随意地调动其中一切的资源。是尽善尽美的世界，也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雷德顿了顿。
‘失控’？
他注意到这个词汇，他如今的情况就有点像是这个词汇能够表现的，以太之血疯狂吞噬原生血液，并且几乎无法脱离铸道的精神状态。
“这片世外桃源，自古以来就有无数人穷尽毕生去追逐。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地听到隐秘社会的呼唤，甚至不惜改变自己的灵魂，抛弃信仰和亲朋好友，被自己的职业所吞噬，成为游荡在大地上的邪恶阴影。但即便如此，除了‘炽天使’，便没有听过一例好像成功的职业者找到了我们的‘真正故乡’。”
“既然那里已经是如梦一般虚无缥缈的地方，而失控的危机却是确确实实地困扰着我们所有人，这也正是我和雷德先生著作本书的意义，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本书，将这一能够有效减缓和控制失控问题的办法传播出去，传播到每一个职业者手里，如此一来，大地便不会再被我们这些以太的同胞们污染侵蚀了。”
雷德翻过几段拓印不清的，但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共喰’、‘食月者’、‘啃咬肌肤’的字眼，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这多半就是对那些失控者的描述，他心情复杂，继续阅读着：
“雷德先生提出的办法并不容易，但是却非常有用。他从瑜伽的动作中感悟到，即便不直接和隐秘社会有所接触，却依旧能够以感应的方式建立渠道，利用隐秘社会反馈我们知识的途径，对其进行仔细感应其来源，我们可以通过绕道其他位面的方式，去那些离隐秘社会更近的世界，在那里便可以建立稳定的通道，并且被隐秘社会的力量所辐射，大大减少了我们的失控概率。”
“至于为什么此法可以大大减小失控的概率，原因主要在于以太之血本质上是用以太的形式模拟出原初传奇生命的姿态，人类之躯有着种族的上限，必须逐次实现种族的跃迁，才能真正达到原初传奇生命的地步。”
“我们都知道，职业者每达到一次危险的阈值时，立刻开始使用滤血管过滤掉以太，并植入其他更高阶的生命骨髓，让体内再度充盈原血，这样一来，便彻底摆脱了脆弱的凡人身份，直接以更高阶的种族安全、稳定地继续提高浓度，周而复始几次，便能彻底转化为完美的职业者。”
“这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重锻。”
“重锻没有上限，在不影响自身健康的前提下，重锻后的种族越接近原初传奇生命越好。比如【钟表匠】和【敲钟人】的共同先祖，都来自于太古传奇生物‘时之砂兽’。那么就可以在选择重锻的生物骨髓中，从裂齿虎、晶砂猎食者、时光使徒等等这些不断递进，直到达到‘时之砂兽’的地步。”
“其中，我们常说的‘王冠三叉戟’：【皇帝】、【学者】、【收藏家】。这三类职业，其模拟的并非是原初传奇生命，而是在本世界视作为怪孽的外来入侵者，因此这三类职业最难实现种族跃迁，同时也因为作为外来入侵者，和本土的生命结构相差迥异，难以模仿，基本上这三类职业者的人，没有一个不疯的。”
“因此，我在这里特别写下我和雷德先生研究的，对【皇帝】、【学者】和【收藏家】的种族跃迁路线。方便需要者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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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赶紧向下看去，这可是能救他命的知识，但随即，他就看到一大片划拉的空白。
【皇帝】：莫尔斯狼——猎齿雷兽——轰啸霸者
后面的全部被人恶意划掉了。
雷德继续下看【学者】的重锻路线：
泰拉奎丝人——维序者后裔——月之民——
在那之后，全是一片错字和拓印失误的痕迹。
他心底一沉，突然意识到，这本拓本都是不知道流传了多久的，如果真有人侥幸破译了内容，故意损坏最为艰难的三类职业的重锻路线……
那么，恐怕【收藏家】也凶多吉少了。
即便如此，雷德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看下去：
【收藏家】：抱歉，因为素材太少，我没有记录。
“哎……”
雷德扶着额头，他就知道，他冷静下来，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去寻找【收藏家】的原初生命，然后一步步开始重锻、晋升。
“没关系，我已经有了方向了，说不定可以问问馆长。”
这一页正好，雷德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翻过页：
【收藏家】：
重锻一次：水晶猎蜥
重锻二次：石化鸡蛇
重锻三次：大地龙人
重锻四次：任意飞龙种
重锻五次：帕尔斯高原龙
重锻六次：翡翠龙
重锻七次：席尔瓦银龙
重锻八次：戈尔登金龙
重锻九次：辉光龙
最终重锻：（已灭绝）
除了最终的重锻因为已经灭绝而不再标注，一条完整的【收藏家】重锻晋升路线，正展现在雷德面前。
如此大起大落，让他整个人差点背过气去。雷德锤着心脏，平复下呼吸，余光瞥见下面一行字：
“这世上只有自己对自己是最好的，是吧？”
第五十二章：污血处理
“欢迎回家，老爷。”
拉格尔馆长摘下帽子，随手交给仆从，顺带着打赏了对方几枚金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爷今天心情不错。
“王都的新一代职业者也陆陆续续就位了。不过阿特兰、莫斯特提带的新人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连基础的百分之三十浓度都达不到，也好意思拉出来炫耀。”
相比之下，自己亲手教育培养的雷德，就如同在鱼塘里丢了一条大白鲨进去。诚然职业者的传承十分困难，许多老人运气好碰上个以太测验通过的就已经大喜过望，可是比起来资质，职业者更重要的还是品质。
雷德的品质当然还差了一点，不过这也要看和谁比了。拉格尔馆长想到，倘若是跟王都这群老爷党的子弟比起来，雷德当然是出类拔萃的。
“嘁，许是我年纪大了，随便有些什么惊喜就容易知足了。”
拉格尔馆长暗地自嘲一声，推门进入自己的书房。他抬眼一瞅：
“我说过你没有我允许，不要私底下进我的书房。”
只不过，他很快便注意到地上剥落的水晶质感鳞片，旋即眉毛一挑。
“你浓度多少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足足半晌，书房深处才传来嘶哑的低吟：
“……百分之八十六。”
“站出来，来我面前。”拉格尔馆长说。
下一刻，大地缓缓地震颤着，一个浑身畸形瘦长，覆盖着黄金皮肤和水晶鳞片的怪异人形，正拖着一条干瘪残废的尾巴走了上来，他身上依稀可见衣衫的碎片，原本双眼的地方张开了两只大口，伴随着呼吸而微微裂开，宝石化的眼球从脸颊一路生长蔓延到脊背和胸膛，当他转过弯，那140只眼睛全部将视线投向了馆长。
“失控了。”
馆长信手一抬，整个房间都随之活跃起来，所有书柜书架长出双脚向两边墙壁退缩而去，两张床铺则迅速扬起腿儿跑了过来。
“躺上去。”
馆长不容置疑地说道：
“以太之血本身就是剧毒，浓度太高，你的身体跟不上，迟早会要了你的命的。”
畸形的雷德艰难地控制身躯，把自己搬到了床上，他仰着头，看向天花板。头脑神志不清。馆长随手在房间的大门上施展了几个法术，屏蔽掉声音并锁死门窗。转头看向雷德：
“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7小时。”
馆长虚空一抓，从自己的收藏馆中取出一把仪式短刀，他伸手在雷德脖子动脉处摸了摸，确认了流速，问道：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失控的？”
“早上……”雷德说话很艰难，如果说太多他感觉自己又会进入到铸道的状态，只能惜字如金。
“还不错，忍耐力比我强。”馆长随口说着，一刀划开了雷德的大动脉，然而以太之血过于粘稠和强韧，丝毫不肯从体内溢出，雷德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上的每一只宝石化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以太之血失控是常事，特别是我们【收藏家】。”
拉格尔馆长轻松地说着，从收藏馆里取出大量的药剂和试管，注入到雷德体：
“我是27岁成为了【收藏家】，一年就失控了六次。你以后也注意着：凡是发现自己的铸道过于顺利，以太之血浓度在24小时内有过四次以上的突破增长，并且自己变得固执，狂妄，那就是失控的前兆。不过你还好，不仅发现得早，一直有通过看书之类的行为转移注意力，倒也没有真正失控。”
“真失控，会怎样？”雷德询问道。
“不知道。什么结果都可能有，有的人运气不好，失控了，一晚上就杀了几百个人吧，就被路过的职业者斩杀了，有的人运气好，没失控几分钟，像你、像我这种，就被我爸爸救了回来。”
拉格尔馆长手法娴熟，雷德的身体逐渐放松，他举起一个看起来像是项圈一样的青铜制品：
“雷德，你记好这个东西，它的俗称叫滤血管，学名‘秩序之环’。带上这个东西，每五个月一换，在此期间，你的以太不会轻易失控，可以大胆地进行铸道，但是如果不进行重锻，你依旧摆脱不了失控的危机。你看了这么多书，应该也知道重锻是什么了吧？”
“嗯。”雷德全身瘫了下来，馆长似乎给他打了什么松弛剂、镇定剂，让他仿佛脱离了肉身，意识独立存在着。
馆长掰开秩序之环，雷德才注意到环的内圈有密密麻麻的尖刺小管，下一刻，馆长就把堪称刑具一般的物品装在了他的脖子上。
嗤…………
伴随着尖刺破开皮肤，刺入动脉中，雷德忽然感觉神台清明，血水哗啦啦地注入到秩序之环内，随后过滤掉大部分的以太，化为纯净的原生血液，慢慢地输送给全身和大脑，雷德这才得以获得喘息。
他的意识渐渐清明，如同溺水之人被拖出水面，浑身的黄金皮肤和鳞片逐渐失去活性，碎裂破开，只留下雷德惨白的脸庞。
“结束了？”
雷德喃喃道。
他缓缓坐立起来，发现馆长就在一旁读书，雷德刚想说什么，却看见一缕月光从窗口落下。
他旋即一怔，这才意识到，整场手术一直从中午持续到晚上。
“谢谢你，馆长。”
雷德抚了抚脖子上的青铜项圈，这东西和脖子贴合紧密，压根没有什么实际的触感，也不影响他的活动，他看向馆长，内心还是有一个疑问：
“馆长，我只花了两个月就提升到这个浓度，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馆长耷拉着眼皮：“我只用了半个月就完成第一次重锻了。祖父还夸我是个难得的天才，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那么馆长，”雷德问道：“你现在，重锻了几次？”
“七次，重锻七次后的百分之四十浓度。只不过是我自己选的重锻血脉，所以早就不对冲击最终重锻抱有希望了。”
拉格尔馆长托着下巴：
“我已经舍弃掉了作为人的所有部分，连这具身体的外表，还是我收藏了‘自己’才保留下来的。”
雷德张了张口，神色复杂：“既然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
“你是想问，【收藏家】即便不进行重锻，也可以收藏别人的寿命，所以我还有什么必要寻找继承人？”
馆长托着下巴，完全看透了雷德的心思：
“看样子你还是不清楚，听好了，雷德，人并不是活得越久越幸福的，当你吃饱了肚子后，会想去看书、学习、欣赏歌剧，之后又会去读哲学，最后做点慈善，或者立志改变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对整个特莱基家族来说，传承作为【收藏家】的精神，比活着更重要。”
雷德一摊手：“你这话说的真是冠冕堂皇，难道不是因为，只要不抵达隐秘社会，我们就一辈子饱受失控的危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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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其中之一，不过对于某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失控未必就比饿死在街头差，对吧？”
馆长嗤笑一声，这一下算是直接破了出身低微的雷德的大防。
不过雷德早就不在乎这种事情，他一摆手：“随便你怎么说……我可不想走上失控的结局。馆长，我想，我得准备第一次重锻，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的建议？不，那是你的选择，重锻的血脉没有固定的选择，不过，教会之类的组织，甚至王室，他们控制着最佳的重锻种族清单，顺便一提，秩序之环这东西，也是教会生产的，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复刻这种技术。”
馆长端起茶杯，轻松地说道：
“不过你这么着急，我会先再给你提供两副秩序之环，但如果你需要更多，那就得帮我做点事情。毕竟这东西的价值，嗯，我也很在意它，至少现在是。”
“什么事情？”雷德现实中正需要这东西，便一口答应下来。
“我下个月，我会带你去见一位老朋友，他最近多了个徒弟，你要和他配合一起去进行一次试炼，这也算是我们王都区域内的职业者交流心得的一种方式。你以后要接过我的班，什么事情都得提前让你见识一下。”馆长说的轻描淡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吧。”雷德点头：“具体内容呢？”
“狩猎两个旧时代的残党，那些始终认为凡人可以驾驭法术，却被法术吞噬了意志的可怜虫。”
馆长调侃道：
“哦，他们自称是术士来着的。”
第五十三章：回归现实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积累的压力太大，雷德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六点，在梦境和现实的交替中缓缓苏醒。
咔擦。
雷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召唤出来小缝合怪，从它口中取出秩序之环，从中掰开，赶紧给现实中的自己也装上了。
伴随着动脉血进入秩序之环，大量的以太被过滤掉，原生鲜血进入身躯，足足半个小时，才让雷德的大脑总算放松下来。
“得救了……”
以太之血总算平息下来，然而这种手法也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正如一千年前的自己所留下的消息一般，能够真正解决以太之血失控问题的办法，只有通过最终重锻晋升为完美的原初传奇生命，或者到达虚无缥缈的隐秘社会。
就连书中描述的那种‘绕道更接近隐秘社会位面’，也没有办法根除失控问题。
索性，重锻本身就能拖延失控的到来，加上秩序之环的存在，雷德算了一下，自己只要在10个月内准备好第一次重锻的材料，就能将失控的到来拖延到三年以后。
“【收藏家】本事不大，疯是真容易疯啊……加上那道符水的问题，我一旦失控，以太之血的失控速度比普通人快太多了。而且一下子就是现实和梦中双重失控。”
一想起那道符水，以及千年前自己的留言，雷德就感到头皮发麻。
这一切越来越复杂，他知道的越多，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更庞大的旋涡之中。
他摆摆头，不再思考这些事情。抬眼望去，自己身处灰暗、阴冷、一眼望到底的工棚，雷德心底突然升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百年前，在那个法利西亚民族之间还没有割裂的时代，这里还是属于拉格尔家族的豪华府邸，某种意义上，那里也是他的家，结果一百年后，继承了前任墨铎王朝遗产的威克公国，却把这里改成了一片肮脏贫穷的下城区。
馆长和他的家族肯定早已埋葬在历史中，没人曾记得世上最大的博物馆的馆长，背后也是一位强大神秘的职业者，更没有人曾记得这里也曾门庭若市，来访者云集。
但有趣的是，即便过上一百年，雷德非但没有觉得那个封建统治和王权至上的年代变得遥不可及，正相反，他感到那个时代依旧伴随着他，伴随着全人类行走至今。
总而言之，雷德简单梳洗，整理好行头，最关键是将梦中揭下来的‘英俊’面具佩戴了。
面对着水中倒映的英俊漂亮的少年，雷德忽然意识到：这已经是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了。
“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一件一件来吧。”
雷德持着手杖，带上帽子首先前往了市政厅，他已经拿到了那张税收证明，所以只需要找到土地税务的窗口，先交上了这段时间的各种杂七杂八的税务，并垫了两年房产税。
光是交税还不够，威克公国是君主制国家，雷德的身份还是工人，他还得给大公交赋，与此同时，他又是首都海纳斯的户口，必须再给海纳斯名义上的领主，也就是大公之女塞莉茜斯塔·让·威克公主，再交一份生日的礼钱——这位大公的掌上明珠颇为惹人喜欢，尤其是她的生日刚好撞上了新年祭典的日子，这位可爱的公主索性就免了祭典的礼钱，只要交生日的份额就够了。
所以一番各种杂税下来，雷德手上的现金也就只剩下2磅5迪伦。
“这还是和平年代，要是真打起仗了，税收得增加到什么地步。”
雷德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有些人总以为战争到来就会改变一切，通过死人腾出的空位，以及工厂增加的订单获得就业机会，对此，雷德看着自己的缴税单，死活不信这个说法。
要知道大企业和贵族都多少有点免税特权，大公打仗的钱要从哪里来呢？还不是从平民手里搜刮的。
“怪不得法利西亚共和国瞧不起威克的君主制度，这收税力度谁受得了。”
雷德嘟囔几句，走出市政大厅，转头就奔向一家相对高档的餐厅，门童见他穿着体面，正打算欢迎他进来，雷德摆摆手，询问这边需不需要黑松露，而他手上刚好有一批可以现摘的松露。
“啊，黑松露，没有餐厅是不需要的，但是需要多少我并不理解，这样吧，小先生，我会通知我们的经理，很快就会给您回复，您先进来喝杯咖啡，等待一下如何？”
门童倒是很识时务，看到雷德真拿出来一斤黑松露，立刻转头就去通知其他人。雷德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就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到会客厅静静喝着咖啡等待着。
咖啡的口感没什么好说的，在特莱基家族的府邸喝惯了高档货，雷德对这个时代大多数奢侈品口感都如同嚼蜡一般，充其量还算利口。
不一会儿，饭店的经理就找了上来，凭借着霍普斯的‘英俊’面具，雷德很容易就拉到了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好感，而且他的判断不错，现在正好是黑松露的淡季，因为天冷，很多驯养松露猪的‘松露猎人’也选择不外出。产量供应不够，但是那些贵族和富人对于黑松露这种珍贵的食材的渴望，却是实打实的。
雷德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对方检查完了他带来的松露的质量，虽然没有明确的称赞，但看得出来还算不错，马上就向雷德开出了2磅12迪伦一公斤的收购价格。
“本来我可以给您给到每公斤3磅的价格，但是马上新年就要到了，大公的御膳房在全国征收松露，我们只能少量制作一些。”经理说完，便恳求道：“就算你能够一口气拿出来50公斤的松露，我们也得把其中四分之一缴纳给大公，实在没办法按平日的价出钱。”
“没关系，”雷德倒是不以为意，他有小缝合怪在，比任何寻松露猪效率都高，而且伴随着他的以太浓度达到百分之十以上后，基本不会为金钱发愁，只是现在他需要一笔现金去翻修一下别墅房子，还有翻整土地，把那里改造成适宜居住的环境，他算了算便说道：“2磅12迪伦我可以接受，这几天我会供应上货的。”
“非常感谢你，雷德·金先生。”
经理和雷德签订好了供货协议，双方满意的一握手。
其实雷德心底知道自己算是卖的便宜了，但是也没办法。
毕竟赶上就是赶上了，要是在旺季的时候，一公斤松露能不能卖到一磅多还是问题，谁让他还是君主制国家的公民呢。
雷德心底忍不住腹诽，自己各种倒腾冒险，结果手里的钱全白送给大公一家了。
“要不是一百年我家也住这儿，真想赶紧跑路，移民去共和国就好了。”
他揉了揉脸，顺便又去出售了几件从梦中带出来的珠宝，手里的资金才升到了72磅。
“啧，太亏了……”
雷德忍不住摇摇头，一百年对于城市来说变化太大了，不然他直接拿这些珠宝找个地方一埋，现实中挖出来，就变成古董了，价值怎么着也得翻个两番。
倒是有了这点钱，他总算可以去完成自己穿越以来最大的心愿了。
他杵着拐杖，延着东大街行走了几百步，周围的行人逐渐从上班族、学生，变成了一些奇怪的人——他们披着华丽的袍子，身上带有类似于机油的香料气息。几乎每个人都带着钢铁面具，往往腰间佩戴着扳手与锤子，手中则捧着一本装订美丽的教典读本。
有人端着锈蚀的手枪一边痛哭一边跪地朝拜，有人则在专心为新打造的机械涂抹圣洁的油膏，更有甚者轻轻挽着还没有披上拟人皮肤的自律人偶，六目对视而含情脉脉。
在这里，雷德感觉到自己一个残疾人丝毫没有受到歧视的感觉，周围反而投来一道道热情、怜悯的目光，甚至他还没走几步，一个打扮的复古又科技感十足的老人便用蒸汽背包上的第三只义手轻轻搀扶着他：
“可怜的孩子，我为你的残缺感到同情，但是请你相信这并非什么，万能的机械圣父保佑你，祂知道你所渴望的是什么，你只需要向前走，往左手边看去，就能寻找那座辉煌的大堂，便是受圣父洗礼之处。”
笔趣阁
“也就是说，机械圣父的教堂在前方路口左转吗？谢谢您。”雷德被这种狂热的信仰者整的浑身鸡皮疙瘩，他连忙道谢，杵拐往前面快速走去。
这一路上越是靠近教堂，雷德心里越是发毛，主要是这帮机械圣父的教徒行为和言辞实属不正常，比如他路过的一个眉毛上打了四颗钉子的佣兵，单膝跪地，亲吻着他手中的双管霰弹枪，并祈祷道：
“圣父啊，聆听我的祈祷吧！赐予我的妻子玛利亚永不过热，终生不炸膛的完美娇躯，我愿献上我绝对的忠诚。”
【救命，这里到处都是机佬！】
雷德扯了扯嘴角，但是这群人毕竟对他还挺友好，见到他一个独腿人，大多会主动上前帮助，在这冰冷的冬日里倒是多出几分温情。
他几乎是逃一般逃离了这条街，路口左转，立刻看到了一座森然、巍峨、雄伟的大教堂。
第五十四章：义体
黑烟和蒸汽齐舞，钢铁和火焰同铸，整个教堂就如同一间披上了哥特式建筑外衣的巨大工厂，最直接的视觉冲击就是十二台高达18米，威严神圣的人形机械装甲站屹立于大地之上，它们手持着如同城门一般厚重的盾牌和超过30米的巨大刺刀步枪，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强烈的视觉冲击之后，人们会立刻被自动化的扶梯和迎宾待客的友善自律人偶所吸引，这些机械人偶们的脑袋被有心的工匠雕刻出似人非人的女性特征，配上一水儿的微笑表情，极大地增加了好感度。
只是，以雷德现代的审美看这种单调的表情，总觉得有种恐怖谷的感觉。就是所谓，越是和人类相似的物体，一旦突破了某个界限，那些与人类迥异的地方就会被无限放大，从本来的亲切感急转直下，变得无比可怕。
“万神的机械圣父保佑您！”
机械人偶内部的发音盒缓缓驱动，它僵硬地转过头，两只暗蓝色的人造眼看向雷德：
“请问我可以为您提供什么服务？”
“我想要装一条义肢。”雷德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我的右腿截肢了。我想换一条最好的。”
“请跟我来。”人偶一颤一颤地弯腰鞠躬，体内发出齿轮咬合转动的声音，她脚下的独轮车缓缓推动，专门放缓了速度等待着雷德这个残疾人跟上。
【虽然有点吓人，不过看起来机械圣父信徒的造物，还都挺人性化的啊。】
雷德暗自赞许一声，跟着人偶登上升降梯，来到四楼，雷德瞥了一眼墙上关于本层的介绍，这里是专门面向外界人士的展区，也提供各种机械造物的销售——值得一提的是，在机械圣父的教会中，机械产品不叫产品，而叫做‘子女’。
漫步穿行展区，来这里参观和选购义体、机械造物的人倒是不少，但还是以圣父的信徒居多，这些人特征太好辨认，身上总是带着些机械特征和工具，或者脸上有金属装饰的纹路，不用想，肯定是。
到底是什么人创建了这种又科幻又复古的教派啊？
雷德已经无力吐槽了。
自律人偶将他引到一位身材魁梧健壮的机械神甫面前，后者朝雷德微微颔首，伸手在胸口上下左右连点四下，形成一个规规矩矩的铁十字。
雷德是个无信者，只好略显尴尬地伸出手与对方一握：“您好，神甫。我该怎么称呼您？”
“戴特·魁灵。”神甫的声带仿佛被火焰烧蚀过，如同拉风箱一般呼啸嘶哑：“莉莉娅27通知了我，您想购买一件义体。”
【那独轮车人偶还有名字的吗？】
雷德心底吐槽了一句，点点头：“是的，如您所见，我失去了整条右腿，而且我还很年轻，身体还会继续发育，所以想求得一件适合的义体。预算好说。”
“那么，我会为您介绍这三个好孩子。”
戴特神甫说着，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来一条松软的丝绸毯子，随后，将三条义体一一摆放在雷德面前：
“第一个孩子名叫‘追马HC-9111’，材料是轻型环铸钢铝合金，发条动力驱动，内置了一枚圣子核心，动力十足，能够轻松让未经过训练的人也能达到40公里的跑速。但是圣父并不允许这孩子过于完美，由于他采用了轻型结构大量减重，比普通的义体更容易损坏。”
第一条义体通体银白，接地的机械脚没有关节，只有一根弯曲的弹性金属板，同时机体本身大量镂空，散热和轻量化是有了，但也确实如戴特神甫介绍的，看着都觉得脆弱。
雷德摇摇头，这不是他需要的。【收藏家】虽然缺少机动性，但是他完全不需要临场作战，亲自上阵。
神甫便放下这条义体，举起第二条复杂多关节，有着三足脚趾的义体：“这是第二个孩子，‘普莱西丁二世’，并非全金属结构，内部有大量橡胶的动力管，加上它有两个圣子核心提供动力，所以散热性会略差一些，但是它有着无与伦比的抗摔、抗击打的性能，而且由于采用了拟真的骨骼结构，通体十分灵活，穿上长裤和鞋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义体。”
雷德其实有点心动，但是这条义体的散热问题让雷德想起来前世的电脑显卡。尤其这条义肢内置了风扇的散热结构，一旦他在夜间快速移动，风扇搞不好在高强度运动下，疯狂转动到每秒钟几万转的地步。
那动静可想而知，不光是噪音还是主要受热的他自己，估计都受不了。
于是雷德看向了第三天义体，这条义体外表黑金双色涂装，覆盖着合金外甲，同时雷德颇为在意的是，它有着橡胶质地的仿生肌肉结构，让整条义体更接近人形。
看到雷德的目光落在第三条义体上，戴特神甫便介绍到：
“这是‘阿莫雷德40K’，利用了一些从新大陆带来的矿石打造的合金，强度很不错，内部填充有仿生肌肉，内置动力源是三枚圣子核心，能够提供不错的动力，散热则可以通过水冷、气冷，你看，这里是水箱，奔跑的时候也可以通过蒸汽提供更强的动力，最重要的是，这会让你行走起来非常省力，减震效果也是最好的。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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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什么？”雷德有点心动了、
戴特神甫翻过来义体的侧面，轻轻一压大腿外侧的部分，那里立刻浮现出一条裂隙，齿轮迅速驱动，弹出一把左轮手枪。
“这个不能卖，短型铳是违禁品。”戴特神甫一边取下手枪，一边暗示道：“虽然按照法律规定不能藏纳短枪，但是可以收容一杆锯掉枪管的双管霰弹枪，或者七八把飞刀、一柄短斧，是没有问题的。”
【不用暗示了！】雷德很清楚对方的意思。
“是的。”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钱袋子，目不转睛盯着那条义体，坚定不移地宣誓道：
“就是他，我要他！”
第五十五章：装甲核心
“愿圣父祝福你步履轻盈。”
断肢的伤口被重新揭开，神甫一边高声吟诵，一边为他涂抹上味道刺鼻的祝福之油。
“愿圣父祝福你齿轮规整。”
神经和金属紧密连接，一种无以言表的充盈能量从腿部激发，灌注到四肢百骸，犹如一道闪电链接住大脑和脊椎。
“愿圣父祝福你永不磨损。”
嗡嗡的启动声响起，义体旋即开始颤抖，和左边的正常腿部开始同步活动。
并不算漫长的手术后，雷德颤颤巍巍地从手术台上站立起来，义体的右腿仍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但是久违的双腿站立，让他由衷地升起一股感动。
一直以来的缺失，终于得到了弥补，雷德如同新生儿一般好奇地左右摇摆，蹲起跳跃，即便麻药的劲头逐渐过去，可是这点痛苦对于已经承受过失控的身心俱裂的雷德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
他自如地跑跳，抱头蹲起，甚至是单手撑住床铺，翻身越过，右腿优秀的平衡性和极好的减震功能都让雷德平安落地。
有那么一瞬间，雷德甚至想把自己的左腿也换成义体。但是68磅15迪伦的高昂价格，以及每三年更换一次的圣子核心，让他马上就清醒过来。
“多谢您，戴特神甫。”
雷德抚胸道谢，拾起手杖，心底强压住兴奋地搭乘电梯，一路忍耐到走出圣殿，他再也无法按捺激动之情，捏起拐杖，立刻向前快步走了出去。
噗、啪、噗、啪——
肉身的脚掌踩在靴子上落地，发出轻微的噗噗声，机械的义体踩在大地上，如同弹簧一般直接将他向前推去。
周围的机械教徒看到他这新装备的义体，态度和表情比之前更加亲切了。雷德可关不了那么多，他走的越来越快，心情越发激动。
没走几步，他就闯出了机械神教的范围，一辆马车刚好载上人，在车夫的呵斥下，缓缓向前开动，马匹嘶鸣，雷德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也立刻加速，身体前倾，跑了起来。
他肆意地奔跑着，行动从生涩变得娴熟，雷德大口呼吸着空气，步伐交替越来越快，甚至让一旁的马匹也感到了一些紧迫感，不等车夫策动，同样加快了步伐。
在首都海纳斯的东大街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和马车同步加速，相互竞技，甚至是不分伯仲。
雷德迎着风奔跑，他早已忘记了自己为何而奔跑，他跑过教堂、跑过银行、跑过码头、跑到城门之外，一路跑到了一处无名的溪流旁，他才因为义体过热和左腿的酸痛而停下来。
雷德坐在溪水旁，惬意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照耀，黑金色的义体自发地打开散热片，排出大量的水蒸气，这才让温度逐渐下去。
“我又是一个人了。”雷德轻轻拍打着义体，这句话说出来时，他的眼眶立刻被打湿了：“妈的，我终于是个完整的人了！回来了，双腿行走和奔跑的权力都回来了！”
重新脚踏大地，而非用拐杖行走的感觉无比每秒，他仿佛一下子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从今以后整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前往。
当然，等他个子长高了，还得去机械神教重新调整一番，圣子核心也会因为能量耗尽需要更换或者充能，但那已经不算什么了。
雷德放出来小缝合怪，紧紧搂抱住它，这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共同分享这份喜悦的对象。
“谢谢你，小家伙！我能活到现在，重新掌握我的命运，都是因为你的出现。如果不是你，我就没办法刺探萨姆监工的秘密，夺走法尔肯的指环，成功复仇并且得到黑松露的稳定收入。”
雷德颠了颠这小家伙，这才发现，似乎伴随着他的以太之血浓度提升，小缝合怪的体型也提高不少，现在已经和一只四五个月大的小猫一个体型，也不好装进口袋里了。
不过这不是问题，小缝合怪自从上次吞掉了那些游魂留下的遗骸，已经可以随时漂浮幽灵化跟随在身边。
雷德温柔地抚了抚这小家伙的脑袋，发现它身上也多出来了不少生物的特征，脊背上长出来一小对初生的羽翼，拖着的尾巴上也衍生出来适合游泳的尾鳍。就连手肘上的齿轮，也变得更坚固的样子。
突然间，雷德有了个想法。
“义体的驱动依靠机械神教研发的圣子核心，依靠某种能源进行驱动，小家伙也有机械的部分，能不能把圣子核心给它装上去？这样不就是相当于多了个动力源吗？”
雷德从口袋里掏出来额外购买的三枚圣子核心，从中取出一枚，这种通体漆黑的十六面体物质隐隐从裂缝中透射出暗红色的光芒，只是除了机械圣父的教徒，没人知晓这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能量。
“试试看这个，小家伙。”雷德拍了拍小缝合怪的脑袋，后者立刻张开大口，将圣子核心整个吞了下去。
平日里，他经常拿小缝合怪的肚子当储物背包随身带着，但是上次他想收容幽灵的残骸时，却被小缝合怪拿来吸收。
由此，雷德隐隐感觉，小缝合怪似乎有这么一种能力，有些东西，似乎可以激活它体内的种族特性。
“机械神教的圣子核心据说是本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不仅让义体拥有充足的动力，还能运用在武器、车床、大型的载具上。那些人偶和巡逻的哨戒机兵，都是依靠一定的圣子核心来驱动的。”
雷德对机械神教了解不多，但是也很清楚这东西的重要地位：
“这东西似乎还能减少摩擦力什么的，让机械关节之间的磨损变得很小，所以那些一看就很不科学的巨大人形机甲才会被广泛制造出来。”
“至于说这神奇的玩意儿的来历……谁知道呢，反正圣父教徒声称是圣父降下给子嗣的心脏。只要装上了核心，就能让本来凡俗的武器，变成圣子。这说法也太玄幻了，怎么机器之间还有阶级的啊？难不成这也能内卷？”
小缝合怪吞下去圣子核心后，这其中的神奇能量确实不负雷德所望，小缝合怪立刻呆呆伫立在原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团成一个球。
雷德查看了一下对方的状态，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四下也没有人，索性就这么等着。
然而他这一等，足足等了两个钟头。
“呼噜……嗯！”
雷德隐隐感觉到即将踏入梦境时，突然心中传来一阵悸动，他一个激灵，从半迷糊的状态中惊醒，看向了原本的小缝合怪。
“成功了？”
展现在雷德面前的小缝合怪微微摆动着身躯，原本昆虫状的复眼结构在雷德的注视下便开始解离、重构，最终呈现出硅晶体结构的猩红电子眼，小缝合怪四肢着地活动了几番身子，浑身的骨骼发出金属碰撞的交鸣。
“这算是进化了吗？个子已经和常规家猫差不多大了。”
雷德勾勾手，小缝合怪踏着小碎步跑到他面前，他摸了摸外表，原本的皮肤表面也浮现出一些机械的纹理，关节部分干脆就多出了大量的液压杆似的动力系统。
他掰开小缝合怪嘴巴，立刻惊咦一声：
“这里面好像空间扩大了不少啊。”
雷德一时兴起，便取出来之前收藏的那杆猎枪，试探性地往小缝合怪肚子里装进去，近一米长的枪身被完整吞下，只露出来黑洞洞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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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居然这么能装——等等？”
雷德伸手拽了拽枪口，不仅纹丝不动，反而被小缝合怪更深地咽了下去。
他脸色随即怪异起来：
“不是吧，你怎么把枪也吃了？”
雷德一时间失去了对这件藏品的控制权，这代表着藏品被破坏或者脱离了他的标记，小缝合怪一脸呆呆地咽下去整条猎枪，和雷德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半天。
趴——
小缝合怪趴在地上，主动翻过来肚皮，似乎是吃撑了。
“你这笨蛋！”雷德一拍脑袋：“不行，不能骂它笨，这小家伙说白了也和我共享意识，骂它就等于骂我自己。”
他只好把小缝合怪翻过来身子，使劲搓了搓这家伙的脑袋，没好气地笑骂道：
“你这呆瓜啊，哎呀，为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胃容量多少啊？那是一杆全装的猎枪啊，你把它吃了，我遇到危险怎么办？你给我开枪吗？”
他话音未落，小缝合怪张开嘴，在雷德怔怔的注视下，内部的口腔结构旋转出无数密集的膛线螺纹，下一刻，雷德就听见来自它胃底深处，传来机械装填的声响。
第五十六章：米哈伊尔
咔嚓。
雷德赶紧错过头，下一刻，小缝合怪口中炸裂出一团赤红的烈焰。
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硝烟弥漫，在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轨迹，雷德一边咳嗽，一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大树——在笔挺的树干之上，正镶嵌着一颗暗沉沉的铅弹弹丸。
雷德低下头，看向自己抱着的，和家猫差不多大小的小缝合怪，后者呆呆地注视着他，嘴里还残留着火药的残渣。
“你……”直到这一刻，雷德才突然意识到，小缝合怪为什么能够作为特莱基家族世代传承的珍宝。
雷德上前检查了一下小缝合怪的状态，逐渐理清楚了情况。
刚刚的枪击是由于小缝合怪庞大的胃中空间里的机械结构内脏击发导致，子弹则是之前塞在猎枪中的，不过雷德发现相比于滑膛的猎枪，小缝合怪口腔有明显的膛线结构。而且可以通过他的命令进行调节口径。
虽然小缝合怪不能对子弹进行自产自销，但是却有个好处：雷德可以随意购买任何带有底火的子弹，民间可以购买的全威力7.62mm步枪弹、警用的左轮0.45寸高停止力手枪弹、0.22口径的气枪弹，甚至是打猎的鹿弹、霰弹、鸟弹甚至是烟火、榴弹，似乎都可以塞进去，然后发射。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连发，小缝合怪肚子里只有一个基础的撞针点火机构，却没有自由枪机，雷德作为一个学过俄语的，自然也对俄罗斯的武器装备有点了解。
前世有一节课老师突然来了兴致，跟他们介绍世界名枪AK47的设计，这节课虽然记不清楚相关的知识内容，但让雷德意识到：
原来自动武器的连续射击，就是连续地单发！
AK47自动步枪就是利用同一次火药爆炸产生的气体，通过导气管到后方，再推动枪机代替人手实现自动上膛，以此连续射击。
这就是所谓‘气动式自动步枪’原理。
但……小缝合怪总不能在体内装个导气管吧，它得张大了嘴才能开炮，这也导致它的枪管距离太短，射程不够。
雷德用手上的猎枪弹测算了一下，小缝合怪的精准射程能达到40米，比手枪远不少，但和猎人的作战半径比可差远了。
至于说霰弹、重铅弹的效果，雷德额外加装了一些火药粉进去，大概是因为小缝合怪体重太轻的缘故，每次开火都会脑袋剧烈往后一仰。看起来颇为滑稽。
至于说威力？正常人挨上一枪全威力步枪弹基本上就站不起来了，但是雷德手里可没有搞到步枪弹药，只能回头去城里采购。
“某种意义上，国家禁止购买短枪，我这算不算短枪？还是小型隐身无人机。”
雷德忍不住吐槽道。
威克公国不禁长枪，是因为居民确实有保护自己安全，狩猎、驱逐野兽的需要，加上长枪带到街上出门，会立刻成为治安官警察重点关注的对象。
但是短枪不行，短枪太容易成为暗杀的工具，便于隐藏。
连帮派冲突都不被允许锯断枪管。
你可以拿着长枪站在掩体后面对射，但是不允许在衣服下藏着手铳和左轮。
好处就是因为可以随时调整口径和膛线的结构，就是找个火腿肠、法棍面包，甚至是仓鼠都能发射出去。
雷德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全武装威克人’枪械店注册个会员了。
“这招干脆叫【子弹吐息】算了。”
雷德心中感慨。
“宝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崽子，不对，那我不就成我自己崽子了吗？算了，不管那么多。你这本事真厉害，吃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能力，那我回头给你喂条龙，你干脆就直接变成龙带我飞吧。”
他一拍额头，亲昵地揉了揉这家伙的脑袋：
“没准儿你身上真有龙的一部分呢，这个世界应该还是有龙的吧？重锻的晋升路线写了一堆的龙……你真给了我很大的惊喜。也许有一天，你会真的像龙一样，带着我这个残疾人飞过这片天空。”
雷德心情好极了，将小缝合怪高高抛起，他立刻跳起来在空中接住。
这是他穿越长达七天的经历中，最为开心的一天。
他弥补了作为常人的遗憾，又看到了小缝合怪无限的未来。
每一次将小缝合怪抛到空中，雷德总会畅想，有朝一日，这家猫大小的小家伙也可能遨游在天际之上。
到这个时候，雷德才突然想起，其实自己前世也只不过是个20岁不到，每天打游戏为考试发愁的大学生。
他托着下巴，看着小缝合怪在地上爬来爬去，心中升起一种治愈的感觉。
“也许我再也回不到我的世界了。”
雷德拍了拍小缝合怪，调侃着说道：
“但是我似乎明白了，馆长将你托付给我的意义所在，也许你如今的特别，正是一代代特莱基家族的【收藏家】们培育而出的……也许，好好打磨收藏品，这就是作为【收藏家】的义务。”
“连馆长都承认，【收藏家】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以后我就靠你保护了。”
“好吧，我承认，我很喜欢这份珍宝，我心甘情愿地接过这份委托……小家伙。我是个残疾人，你是个小不点儿，从今以后，我们携手并进，谁也打不垮我们。”
雷德搓了搓小缝合怪的脑袋，他忽然意识到，应该给这家伙取什么名字了。
“米哈伊尔！”
雷德高高举起它，它金属的鳞片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在俄语里，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如神一般’。这样一来，你的全名就是米哈伊尔·雷德耶维奇·金！简称米沙。”
“我发誓，米哈伊尔，以后我会把你当我的亲生孩子一样培养。当你弱小时，我会保护你，以后等你长大了，别忘了好好保护我就行。”
“就这样。”
小米哈伊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寄予了厚望，张开口啃咬着地上的草，雷德捏起这家伙的后颈肉，任由它挣扎着，在空中扑腾着短小的四肢，还是被雷德一把揪起，收回了收藏馆。
“呼，米哈伊尔的事情真是意外之喜——不过也许馆长一开始就提示我‘想象力’，莫非这才是正确的途径？之后只需要返回风车村时候，顺路把萨姆监工藏匿的财产也收走，我手上就能重新有足够的活动资金……如此一来，我身上的事情，应该是基本解决完了。”
雷德回忆着自己目前身上的任务，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秩序之环，心中的喜悦逐渐褪去，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危机还没有解除：
“不，还没有。失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只要不解决失控的问题，受符水影响的他，一旦再度失控，速度会比普通人快上几倍，处境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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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解除掉这个问题，他和馆长一样，哪怕能够拿走其他人再多的寿命，也永远无法摆脱阴影。
“这恐怕也是馆长急于寻找继承人的原因……恐怕所有的职业者，都没有【收藏家】这么着急。”
雷德转头习惯性地杵着拐杖返回城内。
他得再得到两件秩序之环，才有足够的时间和把握去准备第一次重锻。
然而秩序之环，就连拉格尔馆长也没办法取得太多，依照他对馆长的了解，馆长是为不屑于说谎的性格，他说搞不到，那是真的搞不到。
加上，雷德太需要了解当代的职业者是什么样的形象，真理女神教会不仅控制着秩序之环的生产，还有着可以稳定出现职业者的技术——这是连馆长都羡慕的东西。
如果他能够掌握或者得到其中的技术，也许可以从馆长哪里换来不少好东西，就比如一次重锻需的水晶猎蜥的骨髓。
“好在，我在真理女神教会还算有个熟人。”
雷德弹出一张名片，当初本以为是个神婆的老太太，没想到却给予了他极大的帮助：
“弗洛娃·H·因纽克斯，圣瓦伦迪诺教堂下属福音社的社长。”
雷德不禁哑然失笑。
谁能想到，他跟教会的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洗劫萨姆监工财产的时候呢。
第五十七章：教堂
真理女神教会据说是历史最悠久的宗教组织，历史可以追溯到100万年以前，也就是后文明时代。
据说神话所说，正是因为真理女神向人类传授了历法、青铜铸造和数学的技术，才有了如今的人文法律、自然科学体系。因此所有的律师、医生、物理学家、数学家、化学家等科研人员，都是女神的潜在信徒。
雷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这个世界的科学跟前世他了解的体系完全不同，别说科学家信神感觉很离谱，想想看，牛顿还是个炼金术大佬。
这边嘛，说好听点，叫：具有海恩斯星球特色的本土化、系统化、理论化的世界观体系。
说白了：离谱他妈给当贼的离谱开门——贼他妈离谱。
雷德走下马车，他特意换回来以前那样破旧的衣衫，只不过干干净净，看起来还算体面，还用裤腿遮盖住了义体，继续杵拐，装作还不适应义体的样子。
由于他提前就从馆长那里得知教会有稳定产出职业者的办法，雷德并没有佩戴任何收藏品在身上——当然，秩序之环也用衣领遮住了。
看向这座有70年历史之久的圣瓦伦迪诺教堂——这所教堂的前身早已在法利西亚王国解体的战火中摧毁，因此新生的大教堂完全采用防火的混凝土与砖石结构，也许是为了防范着下一次法利西亚人内战的时候不再被一把火烧掉，当然，也可能是单纯是有作为堡垒使用的意思。
真理女神的教堂没有机械圣父的教堂那般张扬、狂放，恨不得将技术和狂热的崇拜渲染到每一寸地砖之上，空气中淡淡飘荡着香料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进入广场后，首先能看到一座精致小巧的三层池塘，在池塘的顶端竖起一座令人屏息的雕像：
那是一位美丽、盲眼，面容平静肃穆的女子，然而一道来自天界的圣枪却刺穿女子的脊梁，她垂落的双手一手拿着公理的利刃，一手提携着秩序的天平。即便被上天所惩戒，却依然笃信正义和公平。
只不过，这并非是为真理女神所建的雕像，而是这座教堂所祭拜的圣人，艾尔利亚·瓦伦迪诺，她有个更出众的绰号，叫‘无瞳的圣女’，能征善战，铲除了蛮夷，将文明和礼数传播到酷寒之地去。
似乎她也是远古时代的法利西亚人的祖先，所以在民间地位颇高，大抵前世岳武穆之于民间的地位。
雷德对这些神化凡人的信仰不感兴趣，他只是欣赏了了一番雕刻的精细手法和栩栩如生的肌肤纹理，对此比较喜欢，随后便走入教堂内部。
今天并不是礼拜日，何况也已经到了下午，因此前来祷告的人也不是很多。雷德是个无信者，没心情参与其中的圣歌咏唱和祷告活动，他直接找到了值班的一个牧师，拿出吉萨婆婆的名片。
牧师看了名片，点点头：“真理女神常护佑——孩子，只是她现在并不在教堂之内，我可否询问，您找福音社的社长作甚么？”
“我想找吉萨婆婆，对她当面表达感谢之情。”雷德没有说谎，他能这么快地把萨姆监工送进监狱，离不开吉萨婆婆的援助。
毕竟，他在信里没少哭诉萨姆监工的行为对自己家庭产生的破坏，虽然叙事的手法略有夸张，但是基于事情本身就是真实的、他亲身所经历的，他写起来几乎没有技巧，字里行间全是真情流露。
没有吉萨婆婆的帮助，教会也不可能第二天就出动直接抓人了。不过本身，谋杀案件就是真理女神教会不能容忍的，所以大部分牵扯到谋杀的案子……似乎本来就是他们在负责。
“这样吧。”牧师想了想，“我先带您去福音社的办公区，您稍等片刻，因纽克斯社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好的。”
雷德其实也不差这点时间，下午还很漫长。牧师旋即引他进入左侧的偏殿，登上四楼，让雷德在这里的待客区等候，旋即便走向前，跟坐台的打字员招呼了一声，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雷德并不是个闲得住的人，他杵着拐杖，四处转了转，端起一本《真理圣经》的简版，翻阅了几下。
只是雷德实在对于宗教兴致缺缺，这里无非是讲了一些无趣的言论。
什么‘女神爱世人，世人更要爱真理，因为凡是真理的，必无谬错，凡无谬错的，必是女神。’这种无聊的赞美，让雷德直发困。
不过似乎是注意到雷德无聊，前台的打字员看了他一眼，打趣道：
“嘿，你也是来寻求庇护的吗？”
“我？”雷德一怔，转过头看向对方，打字员是个年轻的女性，二十来岁，棕色头发整齐地梳理到一边，一张圆脸上写满了好奇，雷德心念一动，故意不说，作出腼腆的姿态。
这下就更让打字员小姐感兴趣了，她下巴搭在重叠的双臂上，轻声道：
“别那么紧张嘛，我什么也不会，不像你们身怀绝技的。”
“我什么也不懂，什么身怀绝技？”雷德心底一动，他隐约猜到点什么，但故意作出警觉、狐疑的态度。
“哎呀，我都说了不要紧张啦。”打字员小姐吹了个口哨：“福音社就是专门为你们这些人提供庇护的，你也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专门过来的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雷德心底已经有了猜测，结合他从馆长哪里的得到的情报看，女神的教会果然是有专门接收职业者的部门。
只不过没想到，福音社就是这个部门……
雷德心头一跳，他突然意识到，既然福音社就是专门负责管理职业者的部门，那么他当初可是当着社长的面在利用小缝合怪盗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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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吉萨婆婆也是在利用他？就等他找上门来上钩？
但很快，雷德就冷静下来，终止了这个荒谬的阴谋论。
“不，这没什么，应该只是意外。”雷德冷静下来，他很清楚，米哈伊尔是他的核心藏品，视作为他灵魂的一部分，当时的整个过程，除了最后的回收，他发动了一次【收藏家】的能力。除此以外，应该没有以太之血活跃的迹象。
而且当初他的以太之血很弱，只有百分之三，那点波动很小，对方又在聚精会神地唠叨，应该没有反应出来。
更何况，他当时还只是个无名小卒，什么本事和财产都没有，也不值得被教会的人物算计。
想到这里，雷德才略微放下来了些许戒心，但他表面上依然作出一副警惕的样子。
落在打字员小姐眼里，一个十三、四岁，衣衫破旧的孩子，如幼兽一般强烈的警惕性，恰恰就符合她过往认识中，那些被‘迫害’的可怜人形象，便主动宽慰道：“放心吧，之后你见了社长，还会见到很多同类——哦，我想起来了，你们貌似是叫，叫那个什么，很怪异的那个词——”
雷德知道这个时候该配合人设，眼睛立刻有了神采，他装作惊骇地脱口而出：“职业者？”
“背叛者！”打字员小姐笃定地说道。
只是随后，她又露出迷惑的神情：
“职业者？那是什么？旧时代的称呼吗？”
第五十八章：打入内部
半个小时后，雷德坐到了圣瓦伦迪诺大教堂的福音社社长办公室中，就坐在一脸慈祥的老太太社长对面。
前台招待兼职打字员的洛塔·菲斯利小姐很快就给他们送上了咖啡，之后便站在社长吉萨婆婆的身后陪侍。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小伙子。”吉萨婆婆手里端着老花镜片，伏案整理好桌上的文书，旋即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我记得你叫雷德。”
“雷德·金。”雷德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吉萨婆婆。如果不是您及时派出了搜查队伍，那萨姆监工肯定还是逍遥法外的状态，是您救了我们一家。”
“不，是你自己拯救了自己和家人们。如果你要感谢，不妨去感谢女神大人，正因为她才有了秩序，我们只不过是维序的帮手。”吉萨婆婆说着，又虔诚地祷告了一番。
雷德心底总想吐槽这个时代的信徒：不论他们做了什么什么事情，都只会感谢神灵。甚至把自己做好事的行为动机，也归为对信仰的虔诚。
像吉萨婆婆，分明是个老好人，非要把她与人为善的行为归结于是女神早已定下的结果。
他只好点点头，作出一副感激的模样。吉萨婆婆又问道：
“我见你已经有了假肢？看起来生活有些好转了吗？”
“是的，弟妹散尽了家产为我装了假肢，所以我和家人们决定搬去风车村的乡下，靠着经营小农场赚些钱糊口。”雷德含糊地说道。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之前寄信是从风车村寄出的。
“真理女神常护佑。”吉萨婆婆在胸口划了个圆环十字，衷心祝福道：“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容易，但是乡村田园的生活或许会比工厂更加轻松。”
“我想是的。”雷德点点头，“只是收入肯定不比城市中当工人赚得多……”
“是啊，工厂，工厂就是在吞噬凡人的生命，吐出一些微薄的薪金血钱。”吉萨婆婆感慨道，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注视着雷德：“孩子，你会书写和邮寄信件，可是以前上过学？”
“没有，我自学的。”雷德摇摇头，文字确实是他自学的，只不过是梦境中的自己学的。“我会威克语和法利西亚语的书面文字，之间的方言转换我也很清楚。”
“这样啊。”吉萨婆婆想了想：“我刚刚问询了洛塔小姐，你先不要惊慌，孩子，这里没有人会伤害或者对你有歧视。你只要回答是或否便好。”
雷德心里轻松起来，他的目的总算达到了。于是他点点头，作出放松警惕的样子：
“您请问吧。”
“你知道以太之血吗？”吉萨婆婆注视着他的双眼。
“我不知道。”雷德装作迷惑地摇摇头。
“那么，你是否相信世界上有幽灵？”吉萨婆婆继续问道。
“我能够看见那些幽灵，它们是真实存在的。”雷德答。
“那么，你对背叛——或者说，职业者这个名字的来历，是从何处得知的？”
雷德早就编好了对策，脸上作出迷茫的表情：“从小便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但是我未曾知晓有‘背叛者’这一称呼。他只说我是个职业者。”
吉萨婆婆露出了然的神情，她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那我是否可以认为，你的父亲，也是一位背——职业者？你从他那里得到的传承，可有告诉过你职业的名字？”
“没有。”雷德说：“他从未告诉过我。”
“你可有过失眠、心血来潮，急躁不安的感觉？”
“就在这两天有过。”
吉萨婆婆指了指脖子：“那么关于这个圆环，你是从何处得到的呢？”
雷德并不惊讶对方看出来他作的那点伪装，老老实实地说道：“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说带上这东西，就能让我免于失眠和噩梦。”
吉萨婆婆了然，她大概已经在心底勾勒出来雷德的身世：父亲身为低位职业者，早早染病衰亡，只留下来了一个侥幸继承了以太之血的职业者资质的儿子，但是并未留下来相应的知识，只有一枚秩序之环作为对抗失控的工具。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大多数加入福音社的背叛者，都是这样的出身。
想到这里，她看向雷德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也没必要继续追问。
“孩子，我想，我要先告诉你一个事实。”
吉萨婆婆说：
“你是个有超凡资质的人，也就是‘职业者’，或者现在我们称为‘背叛者’的群体中的一员。这意味你可以拥有超越常理的力量，这是馈赠，也是一种诅咒，因为这并非神给予人间的能力，如果不加以正确的引导，迎接你的只有发疯和毁灭。”
雷德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恐的神色，他怯生生的不敢说话，这样才符合13岁的孩子形象。
吉萨婆婆见他这样紧张，立刻又安抚道：“你不必惊慌，福音社作为女神在人间传播福音的组织，每年都会接收你这样的孩子，引领你们走向征途，我们会教导你们正确使用超凡力量，更好地维护人间的秩序。”
“我该怎么做？”雷德小声道，眼神中透着希冀和惊慌。
“你不必害怕。”吉萨婆婆温和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加入福音社，接受我们对你的教导，正确掌握背叛者的力量，同时你颈上的‘秩序之环’也是女神所赐予你们的救赎道具，可以有效地降低失控的风险。”
“可是，我还有家人要养活……”雷德面露羞赧，他没有直接拒绝，就是为了引出这个话题。
“女神说：‘所谓公平，便是各司其职，所谓正义，就是劳有所得。’你可以把这件事情也当做是一项工作，我们会给予你合适的报酬和补助。”吉萨婆婆笑了笑：“每周12迪伦，加上你是未成年人，我还可以为你争取每个月3迪伦的补助，这样你一个月就有两磅十一迪伦的薪水。”
一个月两磅十一迪伦，一年就是三十磅十二迪伦，雷德算了算，这个收入快接近一个工人的两倍，低于正式牧师，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算得上很优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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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立刻露出激动的表情，他满脸的难以置信，为了配合穷小子的人设，他立刻站了起来，就要鞠一个躬表达感谢，被吉萨婆婆赶紧制止住：
“这不是什么大事，孩子，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福音社虽然会为背叛者提供帮助和庇护，但是女神说过：‘不劳而获与劳而不得，乃是同等罪数’，你就当做这也是一份工作，其中也有很多的风险。和工厂的车床一样。”
“这已经足够了！”雷德揉了揉眼眶，双眼通红又湿润起来，他带着点颤音，说道：“吉萨婆婆，您当真是个好心人。您对我的帮助已经足够多了，我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请让我在这里工作吧，我会认真干活劳动回报您的。”
“正因为如此，你才要更加冷静下来思考。”吉萨婆婆严肃起来：“任何工作都是有风险的，雷德，你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对吧？我想这件事情应该你好好和家人商量一番，再做决定，这样不论是工作上，还是在家庭那边，才能放心处理。”
“您说的是，是我疏忽了。”雷德立刻做出恍然的神色，认真地说道：“我会很快带给您消息的。但是，我不想把职业者……背叛者相关的事情告诉家人们……毕竟如果他们知道这条道路的危险性……”
“你真是个细心的孩子，我完全理解这点。”吉萨婆婆笑着从一旁抽屉里取出来一封介绍信：“福音社这里也不是我们常用的办公地点，如果你家里有人好奇工作的内容和地方，并且想要在以后前来探望，不妨来这边。”
“谢谢。”雷德接过介绍信，只见落款的地址写着：蔷薇堡律师事务所。
“呃……”
雷德扯了扯嘴角，抬起头：
“律师事务所？”
“只是伪装的壳子而已，这样一来也方便开发票。”洛塔小姐笑呵呵地说道：“当然一般来说我们都会给新人开一个律师助理的岗位，如果你以后打算考律师，我们也会给你开实习证明的。”
“原来如此。”
雷德点点头，心底却忍不住腹诽起来：
【我现在真好奇，海纳斯市的律师到底有几个是职业者。】
第五十九章：费鲁恩神父
“社长，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通。”
临走前，雷德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
“请问吧，孩子，另外以后还是叫我吉萨婆婆好了，大家都这么叫我。”吉萨婆婆温和地说道。
“为什么，”雷德顿了顿，满心疑惑地问道：“我们是背叛者？”
他此言一出，洛塔和吉萨婆婆面面相觑一眼，似乎对是否应该说出真相这件事情有所犹豫。
雷德心头越加疑惑，因为就他从梦境中的过去所得知的，100年前，职业者正如日中天，王国之中到处是职业者的传承家族，王子的侍卫，当时天下第一的武士‘利齿峰’坎修斯，更是一位高阶水准的职业者。
可以说，职业者在法利西亚王国解体前，即便不参与政治活动，却依旧凭借能力成为地位颇高的群体。
一百年过去，职业者不仅要依托教会庇护，寄人篱下，还连自己本身的名字都保不住，变成了难听贬义的‘背叛者’。
百盟书
雷德亲身经历过那段历史，拉格尔馆长曾经随手一指，说王子身边那些没有官爵，却站的很近的人，都是【美食家】、【主教】、【教师】之云。
职业者曾经的势力强大到不需要参与政治和王权斗争，也可以活得很好。
“因为这是字面意思。”
不等两位琢磨出委婉的说法，雷德身后响起一个耳熟的沉闷男声。
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头，一位黑白衣衫，左手手背缠着怀表链子的阴沉中年人走了过来，他一边将一沓文件放在吉萨婆婆桌上，一边转过头看向雷德。
他伸出手，雷德以为他要握手，便举起手，对方却在胸口划了个圆环十字，低声问候了一句：“真理女神常护佑。”
雷德正觉得尴尬，对方又伸出手和他主动一握：
“愿女神祝福你，雷德·金，我是费鲁恩。”
雷德这才想起来，对方正是之前负责抓捕萨姆监工的神父，连忙向对方致谢：“之前的事情多亏您帮忙。”
“我只是听从了女神的旨意。”费鲁恩神父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总是无精打采模样：“你的举报和情报都很重要，没有你我们也没办法抓到谋杀案的凶手。”
雷德笑了笑，他知道对方这话的意思是想和他撇开关系，但是也没否认他举报萨姆监工的事实，便换了个话题问道：“您刚刚说‘字面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背叛者就是背叛者。依靠着背叛人类社会、背弃人类的身份和种族，向神秘和混沌得到了力量，并且不愿意将这股力量为同胞所用，而是自私地用于掠夺财富、杀戮和带来浩劫。”
费鲁恩的言辞很刺耳，雷德装作打喷嚏，微微低头，双眼化为宝石质感的竖瞳，微微一扫对方。
【然而，费鲁恩神父自己也是个职业者。】
虽然对方隐藏的很好，但是他身上闪耀的价值立刻就出卖了真实身份。
和【收藏家】这种职业不同，对方的以太气息收敛的不是很好，带有强烈的攻击性，就如费鲁恩神父的言辞一般，他的三角眼如同一潭死水，字里行间对于职业者的恶意就如同三伏天里的寒冰一般显眼：
“‘职业者’，来自于古代阿费尔语，原本意指专精某一行业以此谋生的劳动者。但是职业者不事生产，依靠超凡能力掠夺的一切只是为了他们自己享乐，不会对这个社会有任何帮助，并且明明是人类所生的他们，却自称，他们的能力并非神给予，或者努力锻炼所得，而是由另一个社会所馈赠，这样的行为，这样恶劣的人群，就是对凡人社会的背叛。”
雷德皱眉，对方这番言辞实在是太具有偏见了，甚至更像是一种歧视。
“可是神父先生，我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雷德表面上作出符合13岁孩子的畏惧：“难道我们活着就是不对的吗？我从小就在工棚区中长大，一直到我失去右腿，和弟弟妹妹为了生活捡烟头、翻垃圾桶、去集市捡别人挤掉的菜叶子，我连这样活着也是错误的吗？”
他利用了孩子的天真外表做掩护，狠狠地嘲讽了一下对方浮夸的陈词。
然而费鲁恩神父丝毫不觉得羞耻，他反而看着雷德，空洞浑浊的灰色双眼似乎看透了雷德灵魂深处：
“超凡之人有义务去帮扶凡人，而非欺凌和掠夺凡人，以欣赏他们的窘境引以为乐。”
雷德一怔，他背后直冒起阵阵冷汗，对方的双眼仿佛穿透了历史长河和时间界限，将他作为职业者身份辩护的理由也轻巧地戳破。
这家伙明明以太强度不是很高，但是却很诡异，到底是什么职业？
雷德忍不住握紧了杖头，刚刚对方的那一眼让他感觉自己在梦中的经历都被看穿了——不，等等！就是这种感觉！
雷德立刻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觉得如芒在背，这并不是超凡能力带来的效果，完全是社会阅历和人生经历的碾压。
费鲁恩神父一眼就看出来，他那番言辞中隐隐透露出，自己过去在梦境中作为职业者，尤其是特莱基家族大少爷的身份呼风唤雨，体会到上位者的优越，并因此对于职业者产生的融入和共鸣感。
“啧，欺负我一个大学生没上过社会。”
雷德没有继续执拗，他扬起脸，看向对方，只是询问一个问题：
“那您身上，为什么和我一样，有着相似的气息呢？”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背叛者。”
不曾想，费鲁恩神父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出来了：
“我过去和很多人一样，沉沦在力量的使用和超人一等的快乐中。但是我终究意识到，我是一个人，我的心是凡人的心。所以我要把我的力量用在正轨上，用在凡人身上，为我之前的迷茫和错误，进行救赎。”
雷德心头一动，他面上却露出迷茫的神色。
神父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吉萨婆婆：“因纽克斯社长，我建议把这孩子安排给亚默带。”
吉萨婆婆一怔，面带犹豫：“安排给亚默？这会不会太着急了。”
“在我看来，他正适合亚默的队伍。”神父看向雷德：“你一个月领相当于熟练工人两倍的工资，就得干相当于熟练工人两倍强度的活儿，一个月四天假，不过礼拜日可以不出勤，没意见吧？”
“我没有意见。”
雷德故意抚了抚脖子上的秩序之环：
“只是我父亲说，这个只能持续5个月……”
“会发给你的。”费鲁恩神父耷拉着眼，说道：“你可以回家了。正式的合同明天我会让亚默带给你，记得签自己的全名。”
“我送你出去。”洛塔小姐说着：“这边路不好走。”
雷德点点头，向神父和社长道谢告别。和前台的招待洛塔小姐一起走出偏殿。
“费鲁恩神父一直如此，你别在意，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洛塔见雷德刚刚和神父有些不愉快，便立刻宽慰道：“他和你一样，都是职业者，而且洗过血……”
“洗血？”雷德一怔，这个名词有点陌生，在法利西亚里语，直接用‘清洁’和‘血液’嵌合组成。
“你们背叛者体内流淌着和凡人不同的血液，被叫做那什么……以太之血来着，但是彼此之间有着不同的职业。所以好像一个背叛者终生只能拥有一个职业。”
洛塔小姐想了想，解释道：
“大概洗血……就是把原本单独属于一个职业的以太之血，替换成另一种职业的以太之血，这样一来，就能将那些比较邪恶的职业剔除出去。”
雷德背后一凉：“那这种技术岂不是能将凡人也变成……”
“不行的啦，”洛塔小姐调侃道：“以太之血本身就是剧毒，连检测都不能通过的凡人，更无法承受真实的、完整的以太之血。”
接着，她感慨了一句：“据说洗血是个很痛苦的过程，要将骨髓也抽出来一部分，费鲁恩神父大概是经历了什么事情，下定决心也要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才会选择洗血。”
雷德没怎么在意对方的话语，他脑子里一直在想洗血的可行性。
洗血在雷德看来，就如同转职一样，是一种备选的手段。
就是不知道，这手段能不能对高阶的职业者起到作用。
【收藏家这条路，最终的重锻材料已经灭绝了……馆长已经第七次重锻了，找不到最终晋升的材料，如果告诉他洗血的技术，说不定可以让他转到另一种职业上。】
包括雷德自己在内，如果能够掌握洗血的技术，他完全可以去找到另一道更安全的职业。
毕竟，【收藏家】这个职业连馆长都承认，丝毫没有战斗力，也没有任何保命的能力，更没有机动性，而且是最容易疯的职业之一，也是看不到最终重锻希望的职业。
“教会果然是来对了。”雷德并非功利之人，但是他来教会确实抱有功利之心：“这下，我有了明面上稳定的工作，有了教会势力做后台，有了克制失控的秩序之环供应，还接触到了这个时代的职业者，还知道了‘洗血’的技术。”
至于说神父背后有什么故事？雷德不关心，他才刚刚忙过来自己的生活。
“日子总算走上正轨了。”雷德感叹着，他搭乘上一辆路过风车村的蒸汽卡车，“时间还很早，完全可以先去接收完萨姆监工藏匿的财产，再去梦境中。”
此前因为忙碌，他还没有去探望过范格雷，那个被他顶替了身份，被亲生父亲抛弃了二十年后，再度被抛弃的可怜人。
第六十章：范格雷（上）
雷德抵达风车村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他很快就处理好了自己的私事。将萨姆监工藏匿的赃款收入自己的收藏馆。
他掐了个点，找到之前租住的旅店，赶在在下午结束的时刻入睡。
1173年12月份的风在黑天中潜入梦中，立刻被1074年5月的阳光温暖了。
雷德动了动手指，他抬起头，摘掉遮在脸上的帽子。
白天还没有结束。
他拍了拍脸，这次可不敢带‘英俊’面具了。
梦境中的自己以太之血浓度太高，即便是普通的收藏品都能强化到具有‘魅惑’的效果。
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没有任何问题，浓度回落到百分之七十五。又查看了一下信件和笔记，其中有一封提到了关于上次馆长提议的‘狩猎术士’的事情。
‘关于两个施曼茨佬的行动轨迹，大家长们已经展开手调查，本打算这个月就让新人们上来练练手，只不过阿妮家的女孩子患了疫病，只得在家休养，等待三个月再行动。’
言语之间是完全不把施曼茨的术士当回事儿，权当是野兔一般用来打猎的玩具而已。
伊芙丽雅男爵写了两封信请求原谅，只不过字里行间，雷德怎么看都觉得，她对于自己的恐惧之余，似乎又多出来了一份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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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没有任何要紧事，雷德便放下心来。
“费兰！”
雷德喊了一声，杵起拐杖，走向门外，费兰就在门口等候，为雷德打开大门，恭敬地说道：“少爷，你有何吩咐？”
“嗯，是有点事情。”雷德看到费兰的个子高了一头，略感诧异：“你最近个子长得很快啊。”
“是吗？”费兰腼腆地笑了笑：“那肯定是葵莎大妈做的饭太好吃了，我每次忍不住多吃一勺。”
“那就多吃点，你一个小伙子，正在长身子，个子高高壮壮的，才有女孩子喜欢咧。”雷德对这个认真负责，还很有眼力见的仆从很是看好，加上他本身就是大学生年纪，对于主仆概念看的很淡：“走吧，带点伴手礼，我想去见范格雷。”
“雷德少爷，您对那人也太关心了吧？”费兰提醒道：“每个月您都给他送一笔生活费过去，足够他在风车村上过日子了。”
“那不一样的，费兰。”雷德调侃道：“人是社会动物，是有感情有温度的，有的时候，千金万银也比不过一句嘘寒问暖的。”
“我明白了，少爷。”
费兰立刻退下：
“我去仓库里拿两瓶好酒，并去通知让库克特师傅准备好马车。”
“不，不用车夫。我记得上次他说，他就住在这不远吧？”雷德说：“就走过去。”
没多久，雷德和费兰就步行穿过了风车村的田间小道，找到了范格雷的家住处。
范格雷的家并不大，即便雷德给了他不少的钱，但是范格雷也仅仅是将房子修缮得干净整洁，也没有像那些有钱人急着囤地当地主。
当雷德在棚子下找到他时，他周围围了一圈孩子们，那些正是坐不住年纪的熊孩子们，此刻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打扰了范格雷的动作。
雷德和费兰对视一眼，好奇地走上前，凭借身高优势，静静注视着范格雷的动作。
‘他在雕刻！’费兰惊讶地小声道。
范格雷用一只小刀，对着一块普通的边角料聚精会神地刻划、切削，和他丑陋的外表和独腿的身份不同，他的手其实很巧，动作又快又稳，粗糙的大手却将小刀使用的灵活自如，如同一只蝴蝶穿越花丛，却丝毫没有触动任何叶片的震颤，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技巧，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雷德看得入神。
范格雷在雕刻一只黄鹂鸟，他认真地处理着鸟儿羽毛的纹理，包括那些复杂的绒毛，还有羽翼根处的一些凌乱的杂毛，这些微不足道，被常人忽略的细节，却被范格雷不计麻烦地细心刻画出来，让原本呆板的雕像拥有了生命。
人们静静注视着这创作的过程，其中大部分孩子，没有人教导过他们要在别人专心工作时保持安静，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捂住了嘴。
最后一刀落下来，锋刃褪掉了鸟儿的一处棱角，一只振翅而飞的黄鹂鸟便蓦地出现在人们视野里。
“呼！”范格雷松了一口气。
“好耶！”孩子们欢呼雀跃，围绕着范格雷吵闹起来：“给我好不好！给我！”
“不要是我先的，这是范格雷答应送我的生日礼物！”
“可我也想要，范格雷也送我！”
“好啦好啦……”范格雷无奈地笑着，将黄鹂鸟交给那个过生日的小女孩，他没有宴会当日那般紧张，很放松地笑着，他杵起拐杖，转身走进工坊里，不久，他单手托着一个打开的大盒子，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不要抢，排成一排，自己想要哪个随便选。”
盒子里摆满了各种精巧的雕刻品，从小兵、贵族、苹果、大树无奇不有。立刻吸引了更多孩子们的注意力。
“哇！我们真的可以拿走吗？”
“可以的啊，都是你们的。”
范格雷微笑着，他那张丑陋畸形的面庞没有被孩子们嫌弃，大家在他的指挥下，老老实实排成排。
范格雷会优先给那些瘦小、面黄肌瘦的孩子让他们先说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有人想要同一个雕刻，他就会耐心地记下来，并答应到时候会再做一个，一同交给他们。
这样的分配法让大多数孩子都很满意，即便没有拿到想要的雕刻品的孩子，也点点头，说以后还回来看雕刻。范格雷也保证下次会优先给他们发。
“再见！范格雷叔叔。”
范格雷挥着手，他憨厚地笑着送别了孩子们，这时他才注意到，有两个大人站在一旁观看了许久。
他定睛一看，那是一个同样缺了右腿，但气质高贵、自信的男子，面带微笑的站立在面前，身旁跟着的仆从也穿着体面干净，一下子，范格雷又本能地低下头，躬身行礼，惶恐地道：“特莱基的少爷，真不好意思，让您站了那么久。”
“别这样，范格雷。”雷德眼底浮现出一丝愧疚，他说：“是你刚刚的雕刻太精彩了，我看得入迷。”
“那只是糊弄一下小孩子的玩意儿而已，只是给孩子们玩的。”范格雷干巴巴地说着，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小孩子又怎么了？正因为是给孩子们准备的，才更要用心啊。”
雷德笑道：
“欢迎我进去坐坐吗？我带了好酒。”
“啊，我不太会喝酒。”范格雷摆摆手，但他并不是这么说，而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家简陋的陈设。
“哦，天呐，那我想，你更得学着小酌一杯。”雷德笑着化解道：“所谓骚客借醉洒文墨，武将凭醺逞英豪。来吧，大艺术家没有不喝酒的。还是说你觉得我对酒的品味不行？”
“我、我、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范格雷一紧张就开始舌头打结。
雷德一摆手：
“来吧，费兰，让范格雷好好见识一下特莱基家族的酒。”
【这本该是你家的酒。】
雷德目光一黯。
范格雷却有点受宠若惊，他没办法再拒绝雷德的提议，引雷德进入自己修缮过的农家小屋中。
雷德并未对这简陋的房间感到任何不适，在现实中他住的甚至还是只有十平米，连张完整的床都没有的工棚。
喝酒不能没有配菜，费兰把酒一醒好，雷德就打发他去镇上买些食物，他则留下来和范格雷用木头杯子接着喝。
范格雷有点不敢动口，端着杯子说：“这么名贵的红酒用木杯喝会不会，太掉价了？”
“酒就是酒，拿来喝的。哪有什么掉价不掉价的。”
雷德不以为意，他端起杯子：
“干杯。”
“可是该敬什么？”
“管他呢，大不了，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雷德端着就是一碰杯，随后咕咚咕咚当啤酒一般喝下肚，又自顾自地满上：“这段时间我一直说要来看看你，但是我从来没有到来，所以我再罚三杯。”
“罚三杯？”范格雷被雷德这一套礼数搞懵了。接着就看雷德又端起木杯仰头又灌了两杯红酒。忍不住又问道：
“这又是敬什么？”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昏黄。”雷德也不在乎什么修养不修养，拿手背一擦嘴，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干了，您随意。”
这个随意……
范格雷也没办法，但他确实没有雷德那么好的酒量，只敢小口小口地喝红酒。他其实也不懂红酒，也没品出来甚么名堂，只不过酒精起了作用，马上也放松下来，聊的话也多了。
“话说回来，范格雷，你怎么不想着圈一片肥沃的土地，然后坐收租子呢？”雷德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其实，”范格雷说：“我不想这么做，佃农太辛苦了。又要交租金，还得给国王陛下交税。但凡有个王子啊、公主过生日，或者国王大寿，还得再交一层礼金上去。这还算好的，王国要是打仗，就会大量征收粮食，连口粮都不一定留得下来，就会被全部拿走。我不忍心看人那样，感觉会被人戳着脊椎骨骂的，而且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却能够坐收这种……拿人的血汗赚来的钱。”
雷德笑着，下意识说道：“可大家有钱了基本上都会这么做。没有人会谴责你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范格雷茫然地说：“但是大家都这么做，就一定是对的吗？”
雷德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我知道我可能花钱的地方不太对，雷德少爷，你给我那么多钱，是想让我能够有个良田，多赚点钱，讨个媳妇，好过幸福日子——咳咳咳！”
范格雷灌了一口酒，咳嗽两声，说道：
“但是我一个又丑、又残疾的家伙，哪怕靠钱找到了女人，妻子也只是爱我的钱，我这么丑，有了孩子，也会很丑的，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一出生下来就带着我的丑陋，像我一样自卑的活着。我也不想和一个只爱我的钱的女人度过漫长的一生——她估计也过得很折磨吧。”
雷德摩挲着酒杯，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田野上。
“你不用这么妄自菲薄，范格雷，你身上有很多优点。说实话，我很多地方都不如你。”
他说。
“不如我？噗嗤——”范格雷畸形的脸庞再也绷不住笑意，哈哈哈哈地大笑出来：“雷德、雷德少爷！你太会讲笑话了，这样安慰人可是一点没有效果的，哈哈哈哈哈——你怎么可能不如我呢？”
范格雷开心地自嘲着：
“我又丑、又笨，是个残废，没有你的帮助，我甚至没办法吃得饱一日三餐。你不一样，雷德少爷，你富有、你自信，长得一副好皮囊，而且还满肚子墨水，谈吐不凡，不论怎么看，都很明显，我……我怎么能和你比呢？”
“范格雷，其实——”
雷德的话语哽在喉间，他有些忍不住想要把真相告诉对方。
【是我夺走了你的一切，这些，这些本应该都是属于你的宝物！是我顶替了你，是馆长再一次抛弃了你。】
第六十一章：范格雷（下）
但他说不出口，他已经答应了馆长，继承【收藏家】和特莱基家族。
他和范格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们同样失去了一条右腿，而且或直接，或间接，都与【收藏家】有关。
馆长抛弃了范格雷两次，在他降生前抛弃了范格雷的母亲，在他满怀期待地准备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拥抱亲情和生活时，却被雷德这个更符合馆长需要的混账捷足先登。
馆长不是个好人，雷德也不是。甚至伴随着重锻和以太之血的替换，他们连人的部分都在减少。
他们都是一群自私的家伙。
即便雷德知道，拉格尔馆长也有保存血脉的私心，故意不让范格雷进行以太合剂的资质测试——但他该怎么说出口？
你素未谋面的爸爸为了让你活下去，选择让一个更有能力继承家业的陌生人传承家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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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很清楚，馆长没有对范格雷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更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而伴随着自己卷入这个家族的事情中，更让范格雷彻底远离了【收藏家】家族的一切。
“范格雷，”雷德说：“你想清醒、痛苦地活着，还是装着糊涂，但是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后者吧。”范格雷思索片刻，认真地说道：“我的人生已经很糟糕了，糊涂一点对我和我的生活都好。”
“可是真相如果不清楚，你就不觉得心底难受吗？”雷德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啊，但是我迄今为止的日子已经够了。”
范格雷恍恍惚惚地念叨着：
“像现在这样，我能够糊口，给那些孩子们送点礼物，带来笑容，这已经很好了，我喜欢这种生活，作为一个残废，我能不添麻烦，而是带给别人快乐的同时，又被别人尊敬和喜欢——就这样，就这样就可以了！我觉得我的生活，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状态已经足够了。”
雷德沉默片刻。
他的内心挣扎而愧疚，他唾弃着自己的行为，又提醒着自己和馆长的约定。
他扶着额头，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
足足几分钟后，他才说道：“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去给更多人带去快乐？”
“如果我能做的到，我觉得，是挺好的。”范格雷憨厚老实地笑着：“只要别是去马戏团……别是去卖弄我的残疾就好。”
“不会的。”雷德摇摇头，解释道：“你的雕刻技术非常好，可以说已经达到了艺术的级别……我想为你准备一场作品展。让人们知道你的作品有多棒。”
范格雷听了这话，紧张地舌头都捋不直了：
“啊，这，这怎么行，这太破费了，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能力，我哪里懂什么艺术啊。雷德少爷，你一定是酒喝多了。”
雷德坚持道：“范格雷，你的作品很美。就算是没有艺术的鉴赏的人，那些孩子们，他们可是从来没有接受过美术教育的，但他们也能一眼看出来什么是美的，什么是好的。”
“那不过是孩子们心思单纯罢了，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什么是艺术的美啦……”
“好呀，你这话说的，那我也算没有见过世面的？”雷德一板脸，作佯怒状。
“我没有这个意思……”范格雷摆摆手，他手足无措地说：“我当然是相信您的，但是，我觉得我至少也得搞明白，在城市的上流人物人眼中，对美的定义，才行。”
“你何必在意那些大人物的感受呢？”
雷德一摊手：
“你不是为批评家创作的，你不是为了贵族王侯创作的，你是给那些最普通的人，给他们带来赏心悦目的作品，最符合人们的期待……人们喜闻乐见的，那才是最需要你的人们，最需要带给他们快乐的群体。”
范格雷哑然，他也许是酒精上头，有点懵圈，结结巴巴重复着：“有人……需要我？这不可能的。”
“你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没有人需要你呢？”
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瞧着吧，只要你一直坚持着这份心情去创作雕刻，我就会一直支持你，送你去王都最好的艺术学院听课，学习，你想用多好的木料，或者以后用石膏啊，大理石啊，树根啊，我都给你找来。”
“谢谢您！雷德少爷。”
范格雷感激涕零，他颤颤巍巍地离开座位，就要给雷德跪下感恩：
“自从我遇到您，我的人生就改变了——”
“你干什么？”雷德呵斥：“你把我当什么了？还叫我少爷？你是瞧不起作为欣赏你才华的人吗？”
范格雷恍惚呆在原地，雷德站起来，搀扶起他，认真地说道：
“我叫雷德，我不是少爷，我和你一样都是人，一个残疾人，但是残疾不能打倒我们，范格雷，谁也没有改变你的人生，改变了你的人，是你自己。”
“雷德，谢谢你，雷德。”范格雷擦去眼泪：“我会永远记住你，雷德。也请你以后不要忘记我，范格雷·斯坦，我会为你准备一件最好的雕刻品。”
“我绝不会忘记你，范格雷·斯坦先生。”雷德郑重地承诺：“你比我要优秀的多，你善良、朴实、诚恳、热爱生活，你会成为了不起的艺术家。没有人能阻止任何人追求美的权力。”
范格雷·斯坦……
雷德认真记下来这个名字。
整个世界逐渐变得模糊，雷德没听清范格雷后面又说了什么，没多久，整个世界就变得支离破碎，之后陷入一片漆黑。
宁静。
指尖微微传来触感。
他的腿突然不自觉踹了一脚。
漫长的宁静过后，雷德的眼皮唐突跳动，紧接着，他就直接坐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救赎吗？”雷德喃喃了一句，自嘲道：“我就算付出再多，也没办法改变我夺走了他人人生的事实。所有的一切，只是我自己在追求安宁罢了。”
虽然他看得出来范格雷的技术不错，显然是有着极佳的艺术天赋，但是艺术应该是要从小培养，只靠兴趣爱好能不能成为大师——雷德并不对此抱有信心。
夜色已晚，但雷德还是打算回乡下的别墅住，他便和旅店中一位马车夫商量好价格，便等对方整理好货物就出发。
在旅馆楼下的咖啡桌旁等待时，雷德无聊地翻起来摆放的书籍，随意阅读起来一本关于近代艺术史的作品。
只是，艺术史又无聊又单调，重点运用的大量术语，更是让雷德感到头疼，他便一目十行随意地翻动着书页，后来干脆就只看插图的那些。
哗啦——
“啊，翻快了。”
雷德不小心多翻了几十页，刚刚他看到一只狮子的油画插图特别喜欢，便不断地回头一页页翻过去寻找。
突然间，他目光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雷德手指一顿，返回刚刚那页，一行行找了过去：
“……艺术作品的主题，不可避免地会受到经济影响，自李威克斯大师引领的新复古主义浪潮后，前法利西亚王国末代的艺术作品一直陷入悲伤和爱情的主题中。解体前夕，人民已经陷入了低谷，大量的艺术家选择移民阿尔金和施曼茨。这一景况一直持续到三家内战结束……”
他伸出手指，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就在举国陷入衰落哀婉之际，一位艺术巨擘站了出来，他用乐观向上，反应民间生活的作品，重新审视了新复古主义，并在此基础上，第一次提出了现实主义的纲领：艺术主题应该来源于生活，反应当前现实的时代特征。”
雷德的瞳孔逐渐收缩，难以置信地读到：
“接下来要讲的，便是……由范格雷·斯坦注①大师开创的，现实主义流派。以及在他之后涌现的现代主义、解构主义、形式主义美学……”
他看向下方的注释：
注①：范格雷·斯坦（1054-1134）出生于海纳斯市近郊的风车村，画家、雕刻家、美学教授，现实主义美学的发起者、倡议者，身形丑陋且残疾，凭借学术造诣和作品在民间的高度赞誉，被广泛认为是‘李威克斯大师之后，法利西亚人最伟大的艺术家’。
历史没有留下拉格尔·特莱基，没有留下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更没有富可敌国的特莱基家族。
当年的王国解体了，正史没有记载当时天下第一武士的‘利齿峰’坎修斯，勾心斗角的人们也不见了踪影，所有的职业者都蒙上了‘背叛者’的骂名。
人们没有记得他们。
雷德一时恍惚。
只有当初那个丑陋，被家人两次抛弃，还被旁人顶替了人生的范格雷，不仅顺利成为了艺术家，还挺过了战争，在满是工业污染的年代顺利活到了八十岁。
范格雷·斯坦青史留名，如今被所有学习美术的学生们永远铭记着。
第六十二章：田园生活
雷德走下马车，揉了揉自己的面部肌肉，好让自己更正常一些。
“我们这群自私的家伙都退出了历史，只有踏踏实实的范格雷被铭记。这算什么呢？果然，最快的捷径就是走远路。”
雷德叹息一声，心中百感交集。
他何尝不想踏踏实实做人做事，只是，前世他也就是个成天摆烂打游戏的咸鱼大学生，突然间来到这个世界，受符水的影响，变成这副模样。
他是个学语言学的，连高数都不会算，至于那些高中学习的东西，诶唷，打了两年游戏，他怎么可能还记得。
结果到了这个世界，除了他会一手绝对加密的文字系统以外，好像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到了这一步，雷德已经没办法回头了，身为职业者，在完成最终重锻之前，他始终没办法摆脱失控的问题。
雷德自认他不是个聪明人，而且他觉得自己应该智商比普通人低一些，学东西又笨又慢，一些重要的人和事情也容易忘记，只是之前因为残缺了一条腿，才不得不让脑子活络起来，耍点阴招算计——那也不算什么，毕竟，只要是个键盘侠都能想到他这些电子，说不定那些键政人换到他这个位置上，如今已经开始上演钢铁雄心，拉起军队横扫四方，带领工人们奋起反抗什么的。
可惜他不是那种硬核的狠人，雷德自诩骨子里属于一个混子，纯粹的日子人，一旦生活步入正轨，他就不会想要去再参合任何事情和运动中。
“不过，日子还是好起来了。对吧？只要按部就班继续下去，通过重锻和秩序之环，大不了还有洗血的底牌在，我以后失控的问题也可以逐渐解决掉。”
雷德自嘲一声，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两天时间，这里就被打理收拾了一翻，栅栏的空缺被填补上，一旁还建了个简陋的棚子，看起来是为鸡舍做准备。雷德估计这是雅米的主意，她大概是想将乡间别墅改的更加实用。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这地方远离人烟，很多东西都需要自给自足。
他在院子里一边转，一边思考着对用地的规划。
别墅本身占地也就三百平，两层楼，带一层阁楼可以用来放杂物。其中有一部分房间划给了薇尔微居住使用。剩下的还有七个房间，算上地下室的话，那就是十个房间。
外面的用地肯定有一部分作为自耕地使用，雷德也打算挖个游泳池，一方面能够给雅米和艾德尔锻炼身体和娱乐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干旱天气。
然后就是菜地，雷德之前就看过土地，这边不太适合种粮食，但是可以种点燕麦、土豆、莴苣什么的，要不是海纳斯附近就是入海口，湿气有点重，不太适合种玉米，这后面大片的向阳坡雷德真想种一片玉米田。
至于说经济作物，比如烟草、茶叶，雷德没有相关的经验，而且还是以满足自家食用需要为主。
外面的用地还有一部分空着，雷德打算建个马厩，毕竟这荒郊野岭，路又不平，实在不好上机械，不如直接买两匹挽马，能当畜力，也能拉车。
当然，如果不是要维护这边的生态环境，保证松露生长，这一大片的平原真的很适合圈养几头奶牛。
雷德蹲在之前被废弃的田埂上，薇尔微肯定之前试图种点农作物，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农活儿是很累人的工作，基本上把人绑定在了土地上，只种了点番茄和土豆。
“之后还要开井挖地下水，还是尽量不用农药和化肥比较好。”
雷德又看向房子。
家里人少，有些房间其实没什么意义，雷德觉得不如以后找机会打通了，这样他可以腾出来不少空间，作为他的收藏馆指定区。
【收藏家】能收藏多少东西，除了本身的以太之血强度限制，更多还是看他的收藏馆有多大。
当然他还要准备一个安全的密室，用来储藏他收藏来的超凡物品。
毕竟他只能一口气携带十件收藏品，但真正遇到紧急情况，他也免不了因地制宜，收走敌人身上的一些东西作为急用。
然后，一个书房和实验室，用来进行他学习的各种法术的测试，如果可以，他还想复制一套炼金合剂的设备，哦对，还需要一套用来打造、改良武器的枪匠设备——看来不论怎么样，他都得在‘全武装威克人’注册个会员了。
“啧，在荒郊野外生活，成本是低了，但也真是不方便……”
雷德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快速记下来自己需要的物品清单，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货品需求，他只是想到这往来的运输通勤，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菜园子给建起来，省得以后再来回奔波。
雷德看了一眼邮筒，里面塞了两封信件和一张广告，他便取出看了一眼：信件都是给薇尔微的，落款分别是海纳斯敦威治中等学校，和一个是个名叫‘菲莉丝·纳维尔’的女人，大概是通知薇尔微去学校报道的人。
至于广告则非常有意思，雷德摊开广告，饶有兴趣地读着上面的宣传语：
“好男儿，当上船，荡漾七万里，横跨三大洋。‘詹姆爵士’号，欢迎您的加入！”
这是招水手的广告，只不过，是私掠船的水手。
所谓私掠船，多少可以理解为是合法的海盗，威克公国不是海上强国，但是却急需新大陆各处殖民地产出的工业原料。
加上大公有了女儿后，渐渐无心再起战争，原本的公国舰队只好被迫兼职一些运输的活计，武器装备也逐渐落后缺少维护。
威克公国海上实力不行，没关系，他们的邻居低地海国肯威·佛百思共和国却坐拥三大洋最强舰队！
如果任由肯威·佛百思发展下去，原本威克公国靠吃前法利西亚王朝的老本儿肯定是没办法震慑住的，于是才有了向民间招募自给自足的私掠船舰队，打着海盗的旗号袭击肯威·佛百思的商船。
私掠船，也就是合法海盗们必要时直接接受公国海军指挥，也可以随时找海军军需官购买补给。
“广告都打到海纳斯这边内陆来了，好家伙，看样子公国在海上吃了大亏，又不好意思报道啊。”
雷德摇摇头，把这份广告收了起来，他对大海不感兴趣，但是这也是他关心时政的一种方式，倒是提醒了他，应该去订一份报纸或杂志了。
时代变了，职业者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脱离社会秩序，高高在上。雷德虽不清楚这其中的具体缘由，但是保持和社会的联系依然重要。
雷德拉开崭新的大门，随意地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
说着，他将自己的外套和帽子摘下，由于还没有衣架，他就只好往椅子上一搭。松了松领口，随后把整个人往沙发上丢了进去。
“呼……”
一下子放松下来，雷德微微龇牙，今天梦里梦外都没少折腾，现在他真怀念能睡得和死猪一样的大学时光，起码他不会24小时高强度精神紧绷，还要随时做好演戏的准备。
吉萨婆婆给了他两天时间去思考，馆长也说参加狩猎的成员有人生病而暂时耽搁，雷德总算可以放放假，休息一下。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楼上立刻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雅米和艾德尔先后跳下楼梯，朝他扑了过来。
“雷德！”
“雷德哥！”
他们大呼小叫着，直接越过沙发，抱住了雷德的脖子和肩膀，雷德哭笑不得摆摆手：
“干什么啊，你们想把我分割了不成？”
“雷德，你又有两天没见我们了。”艾德尔年纪最小，可怜巴巴地说着：“我和雅米都很想你。”
“才两天而已——”雷德随口说着。
“可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久，这么频繁地跟我们分开。”雅米忧虑地说：“雷德个，是不是你赚了大钱，就要离开我们了？”
“你从哪儿听的这话？”雷德没绷住，立刻笑了出来。
“可是雷德，雷德哥以前，哪怕加班到深夜，也会回来看我，我和艾德尔挤在一张床板上，呼呼大睡。你怕影响我们睡觉，就在地上铺了衣服直接倒头睡……”雅米死死揪住雷德袖子，眼神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雷德哥，你真是雷德哥吗？你以前从来不会离开我们这么久。”
雷德笑了笑：“我说雅米，你整天想这么多事情，就不怕变成劳神费力的黄脸婆吗？”
“才没有！”雅米鼓着嘴，立刻被雷德转移了话题：“我只是担心你，我担心雷德哥赚了钱，就不要我们两个了……你那么好的人，认真、坚强、聪明，没有我们拖累你，肯定也找到好人家，然后结婚，生孩子——”
“你想多了，雅米。”雷德耸耸肩：“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而且我永远不会抛下你们。有的人富起来了，就忘记那些支持他富起来的穷亲戚们——但是我不会，我会带着当初一路陪伴我走下来的人共同发家致富。你们在我最困难，最黑暗的时候，就如同午后的阳光一般一直温暖着我，给了我希望和动力，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永远都不会。”
“雷德，你突然间变得好厉害了。”艾德尔崇拜地看着他：“那些话我感觉都是听大人物们说的。”
“得了吧，我可没什么了不起的。”
雷德说着，突然一撩裤腿，露出下面的义体：
“但是，这东西，是真的了不起！”
“哇啊！”艾德尔立刻惊呼一声：“好帅的机器腿！哥哥你好帅！”
“雷德哥，你终于能走路了！”雅米激动地说着，随后又露出担忧：“这应该不便宜，要还多久债啊……”
“不用还债，雅米，艾德尔，听我说，我遇到了个贵人，她是真理女神教会的神职人员，还是坐办公室的大人物。”
雷德尽量用通俗的口吻解释：
“她给我伸张正义，把萨姆监工抓进牢里，赔了我钱，还给我介绍了工作，又看在我是残疾人、未成年人的份儿上，还给我申请了补助，预支了几个月工资让我去装义体，现在我已经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律师助理了。月薪两磅十一迪伦！”
“律师助理——”雅米屏住了呼吸：“那可是上等人的职业。”
“律师的儿子，可以用蛋糕的奶油画猫脸。”艾德尔艳羡地说道：“我们以后也会是上等人了吧？”
“这世上没有上等人或下等人，雅米、艾德尔。”雷德认真地说：“以后等我放假了，我会带你们去法利西亚共和国去玩，到时候，你们要好好去感受一下什么是共和思想。”
他虽然身处一个君主制国家，又给教会干活，梦中也是个门阀子弟，但雷德骨子里依旧是个接受了现代共和制度洗礼，人权平等的现代人，好在这个时代，还有一个堪称人类之光的法利西亚共和国在，所以雷德并不担心给雅米和艾德尔传播人权理念会很困难。
“人生而平等，谁也不比谁高贵，你们会逐渐理解的。”
雷德正想趁机教育几句，然后讲个前世的小故事什么的传播一下他的先进理念，余光一瞥，薇尔微刚刚从楼上走了下来。
“晚上好，薇尔微。”雷德打了个招呼，从怀里取出来信件：“我看你没有取邮筒里的信，便帮你取来了。”
“晚上好，还有，谢谢。”薇尔微头发有点凌乱，衣服看起来也是刚刚换上的休闲服，雷德看她这幅样子，估计她又是出去‘冒险’了。
雷德将两封信交给她，薇尔微目光目光下移，注意到他的新腿：
“恭喜。”
薇尔微祝贺道：
“它看起来很适合你。”
“我也这么觉得。”雷德一摆手，看了看左右：“你们吃饭了吗？”
“吃过了！”艾德尔高举起手，大声嚷嚷道：“薇尔微姐姐烤了面饼。又脆又脆又脆的……”
“嘿，你就不会点别的形容词了吗？”雷德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不好意思，这俩小鬼给你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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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薇尔微随意地说着：“艾德尔和雅米都很可爱很可爱很可爱的。”
雷德咧了咧嘴角。
感情艾德尔的口癖是在模仿薇尔微啊。
【对不起，小鬼，我错怪你了。】
“你们刚刚都在楼上做什么？”雷德突然想起来两个孩子是从楼上下来的，便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我教他们识字而已。”
“我们等会儿还要继续学呢！”雅米炫耀地给他拼了自己的名字：“Y-A-M-M-Y——雅米！”
“我也会！”艾德尔拍了拍手，激动地拼道：“A-D——呃……阿、艾……德……艾德尔！”
“看来你还得好好学呢。”
雷德刮了一下这小鬼鼻头，旋即看向薇尔微：
“我没想到你做了这么多……我必须得好好感谢一下你。”
“报酬就免了吧，我也是因为兴趣。而且我也不是专业的教师。与其说付我报酬，不如你以后多下厨做饭——嗯，我觉得那样更实在一些。”
薇尔微说到这个，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
“不过雷德，你可以下次回来的时候带一张板子和粉笔吗？我想那样会比较方便教学一些。”
“那不是什么问题。”
雷德点点头，又看向艾德尔和雅米：
“我这两天哪里都不去，艾德尔，雅米，咱们可以痛痛快快玩一场。”
雅米和艾德尔齐齐欢呼雀跃：
“好耶！”
第六十三章：薇尔微
“晚安，薇尔微姐姐！”
“别忘了明天一起出去玩哦！”
将两个抱着识字本的小家伙送回房间，薇尔微松了一口气，实话说，教别人学习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雅米倒是还好，很耐心地听讲，只是感觉欠缺了一点举一反三的能力。学习的热情不是很高，应该怎么说……她太务实了些？每次我教她单词，她就会好奇地问能够赚多少钱。”
薇尔微收起来地上散落的纸张，顺带着总结起来两个孩子的特点：
“艾德尔……简直就是灾难。他根本坐不住，总是犯困和吵闹，背东西也很慢。”
薇尔微甚至有些怀疑，他们真的是雷德·金的弟妹吗？和哥哥的少年老成比起来，两个孩子不仅过于天真，也明显缺少学习新事物的热情和能力，这和有空就会找本书阅读的雷德比起来，实在有很大的差异。
不，倒不如说，雷德压根就不像是这个年纪、这个阶层的人。
薇尔微很早就怀疑雷德的气质、谈吐不像是底层的工人家庭出身，他受过良好的教育，目光长远，这些东西不是他想要隐藏就可以隐瞒的。
包括那枚戒指的来历，那可是大有来头的圣者遗物……这几天和他弟弟妹妹之间的相处，更是加深了她对此的质疑。
只是，不论对方是否是真正的一家人，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感情挺好的，我也没必要干涉他们的生活。”
薇尔微想着，来到桌前，掏出那两封信件。
那封敦威治中学的信件她拆开看了一眼，里面只是通知她下周后入学，进行走读制，学校是半日制的，这没什么问题，这个年代除了大学和私立学校，几乎没有完全脱产的全日制学校。
当然，她选择敦威治中学，不是因为这所公办学校比较便宜，单纯因为这里据说有过诸多趣闻。
什么在毕业典礼上，多出来了一整个不存在的班级，或者像是学生被老师叫走去打扫壁炉，结果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些事件或真或假，正中她的下怀。
“所谓探险，就是去那些正常人没去、不敢去的地方。”
她放下信件，接着又看向另一封来自‘菲莉丝·纳维尔’的信件，刚刚的兴奋劲立刻冷淡下来。
薇尔微沉默地拆开火漆，信封中立刻涌出阴湿寒冷的流水，水立刻铺满了桌面，如同无数条黑色的小蛇蜿蜒着身躯，向地板上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啧，好麻烦……”
薇尔微早已习惯了这场面，她只是一脸嫌弃地注视着信中的水流满溢，足足倾倒了数十秒才渐渐平息，她才从中取出一张厚实的羊皮纸。
薇尔微卷开羊皮纸，忽略掉缓缓从字里行间蔓延而出，缠绕指尖的黑色发丝，静静阅读道：
‘詹姆爵士号已经于十六日整装完毕，不日抵达李德维登斯港口，帕璀斯之墓即将于明年六月下旬开启，哀晖之光重归人间。如无必要，勿做增减。一切信件往来全部进行加密处理，接下来所有协会成员停止使用灵界通道交流，还请见谅。’
当她阅读完毕后，整张羊皮纸已经完全变成了缠绕的发丝，薇尔微立刻剥落下来这些黑色的头发，直接放在烛台里，轻松就烧成了灰烬
“‘哀晖之光’帕璀斯，被认为是最后的巫术师、或者术士什么的，虽然对于术士的传说已经淡去，真伪难辨，但是帕璀斯生前掠夺囤积了大量财宝，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薇尔微的心情并没有好太多，对于协会的人来说，来自肯威·佛百思的哀晖之光教派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即便在这个机械和科技的年代中，他们凭借独有的理念依旧拉拢到了不少人加入，更是凭借一些官方的人脉，搞到了不少军用的武器。
仅凭协会掌握的詹姆爵士号一艘轻型私掠船的火力和人手，薇尔微不觉得这场帕璀斯之墓的争夺战会很轻松。
“菲莉丝说墓穴到六月份下旬才会开启，正好能够赶上学校放假。我到时候也可以跟着去了。”
薇尔微想到这里，心情才好转起来——每次菲莉丝使用这种加密的办法通知，总会让人感到不适，而去生理上的那种。
不过她也没办法对此抱怨什么。
哪怕是在这个年代，菲莉丝那样的超凡能力者在协会中还是比较受人尊敬的。
“那么，接下来去哪里冒险比较好？”
薇尔微看向墙上的地图，这周边的荒地原野一带基本上被她探索完毕，那些书籍记载的名人墓地，她也前去拜访瞻仰了一番——顺便还打跑了两个盗墓贼。
薇尔微并非贪恋财物而去探险，不知为何，打从她记事起，就对于冒险这一行为有着难以言明的热爱，仿佛冥冥之中，一直有人在她耳畔低语。
‘不要驻足享乐，荒野才是你的归宿。’
流浪，漂泊，经历，见闻。
或者深入那些远远不是自己一个14岁的孩子应该去挑战的危险地带。
她早就忘记了自己是哪里人，有人说她像是法利西亚人，她就当自己是了，然而她却没有办理任何国家的户口，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以无国籍的身份行走遍地，法利西亚人见到自己，则会觉得她这种个性和奎丝人很像，她就当自己是奎丝人了。
她相貌平平，所以也幸运地没有遭人惦记，身无分文，盗贼都懒得打劫她。
民族，国家，社会，财富——怎么样都好，反正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归宿，耳畔的声音一直呼唤着她，浪迹天涯是她的宿命。
就这样，自己不知不觉地依靠流浪和漂泊，掌握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技能，每天的探险经历，甚至帮助她淘到一些值钱的物件。
薇尔微迄今为止，唯一觉得自己过人之处，那就是她的运气不错，愣是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薇尔微看了一眼自己身处的房间。
“这里，应该会是我呆的最久的一个地方吧？”
等到拿到了学历证明，她就可以去共和国读大学，然后去未知的地方继续游荡。
在此之前的这段时间，薇尔微只当是为日后的探险积累下来一些经验了。
正在她挑选下一个探险的地方是有着无头商队的山路，还是有着恶魔出没的废弃乡村时，房间的大门却被敲响了
笃、笃、笃。
“嗯？”薇尔微疑惑地转身。
“打扰了，”只听见雷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睡了吗？薇尔微。”
“有什么事吗？”薇尔微说着还是打开门，门外的雷德脸上微微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自然地说道：“我发现地下室里有几副鱼竿，所以明天打算带小雅米和艾德尔出去钓鱼，我是想问问你……”
“没关系，我在家里呆着看门就行。”薇尔微点点头，表示理解：“虽然我不太习惯呆在室内。”
“不，你误会了。”雷德挠了挠脸颊：“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来钓鱼？”
薇尔微看了对方一眼，玫红的双眼露出疑惑：“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沉下心钓鱼的人。”
“有吗？”雷德诧异。
“也许是直觉，”薇尔微一摆手，她向来直言不讳：“我感觉你是那种很注重结果和效率的人，钓鱼则是一个很悠闲，需要耐心的事情。”
“好吧，我确实是比较功利，我不是很喜欢钓鱼空军这件事。”雷德耸耸肩：“所以我已经在地下室里开始制造炸弹了。”
“我没有那么说的意思……哈啊？”薇尔微一顿：“炸弹？”
“我查过了一下法律，只是说禁止私自制造枪械，没说禁止造炸弹。”雷德赶紧说：“这是绝对合法的。”
“不，为什么，钓鱼，你要——”薇尔微整理了一下逻辑，试图清晰地描述出自己的想法：“你要造炸弹干什么？”
“炸鱼啊。”雷德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炸弹还是有不少污染的，我本来想整点高压电，但是怕电到自己人，所以还是炸弹比较安全。我看过这附近的两座湖泊，其中一个湖比较小，冰面倒是很厚实，只要挖个洞，往里面一丢就行，很安全的。”
“不，不是安全不安全。”薇尔微挥舞着手，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很想说这种行为不对，但是法律又没有禁止，她只好压着手，组织好语言：
“钓鱼，应该是寻求内心宁静，然后静静等待鱼上钩的过程，它的乐趣就是在于过程……”
“是这样的吗？”雷德思索起来：“可是万一钓不到鱼，浪费的时间精力该怎么弥补呢？”
“雷德，如果只是为了抓鱼的话，那完全可以直接用渔网兜就好了，没必要拿着鱼竿费尽心思等待。”薇尔微只好解释道：“钓鱼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过程。等待鱼上钩，然后和鱼搏斗，最后获得胜利——这一套完整的流程走下来，才是最棒的。”
雷德点点头：“那么我们可以先钓鱼，如果钓不上来就扔炸弹。”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呐，你到底多么在意鱼，如果是炸鱼的话，那么钓鱼的乐趣不就没有了吗？”
“但是我不想空手而归。”雷德撇撇嘴：“也许你说得对，我只在乎结果，不计较过程和手段。”
“那么我觉得，我有必要跟着一起去了。”
薇尔微一拍额头，叹息道：
“就算我没有家人，我也知道，不能给小孩子灌输这种功利的概念——你的弟弟妹妹多好的孩子，你现在也有钱了，没必要再给他们教育‘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概念了吧？”
“嗯……这倒是。”
雷德挠了挠脸颊，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还没有那么快，也可能是他适应了那种都市的生活，转移到乡间后，越发感到不习惯。
不，只是他被各种繁忙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忘记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梦里他总是在追求各种问题的解答，梦外他被更多的危机环绕，为了利益四处奔波。
有多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前世是个混子大学生，今生也只是个14岁不到的小屁孩，好不容易解决了金钱和安全的问题，他却还是那么功利。
他身边有两个亲人陪伴，本不该那么孤单的。
“薇尔微。”他说道。
“嗯哼？”薇尔微看向他。
“谢谢你。”雷德诚恳地道谢：“我之前一直忽视了亲人的关怀需要，也忘记了什么是生活。你比我懂什么是生活。”
“你可别这么说。”薇尔微打趣：“我懂生活？好吧，如果在寒冬季节找个背风的桥洞，往里面一趟，用垃圾堆砌起来一面挡风墙就算懂生活，那我确实还挺懂的。”
“你和其他女孩子好不一样，薇尔微。”雷德笑了笑：“有人说过这点吗？”
“没有，男人不会看我这种平凡的女孩子第二眼的。”薇尔微耸耸肩：“就好像你一样，大多数男人会第一时间被美艳窈窕的女孩吸引，然后去想着怎么和对方接近、上床——”
“咳咳——”雷德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个话题是不是应该避讳些……”
“这有什么可避讳的？”薇尔微反而纳闷：“雷德，你看起来应该比我更懂这些吧？毕竟你更加见多识广。”
“我，我不太懂这些。”雷德侧过头：“这些知识离我太遥远了。”
薇尔微后仰过身子，满脸不信：“你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雷德一摊手：“我看起来很像是花花公子吗？那前提是我有一张好脸、一身健壮的肌肉、富有的家室和健康的身体。”
“不是吗？”薇尔微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落魄贵族什么的。根据我偷听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些贵族总是会早早地就破了身，以便面对未来更多的社交和诱惑……”
“你误会了！”雷德哭笑不得，“我就是个普通的工人，靠着运气发了点小财，遇到了贵人帮助，至于我的知识，好吧，我和你一样，自学的。可以了吧？”
“那方面的也是自学的？”薇尔微追问道。
雷德翻了个白眼：
“不，那个东西我只是——好吧，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自学的。但我只了解理论，理论，我是个纯净的大男孩，真的不是你想的什么贵族。”
“其实，”薇尔微调笑道：“你要是不懂的话，我可以来教你的。”
“——你认真的吗？”雷德挑了挑眉毛。“这东西真能教吗？”
“谁知道呢？”
薇尔微玫红的双眼眨了眨：
“我大抵也是个好为人师的人吧……嗯哼？”
“我觉得这些东西以后迟早会掌握的。”雷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明天记得早点起床，我会亲自做饭的。”
“那太好了！”薇尔微一拍手，笑着说道：“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的手艺！”
雷德扯了扯嘴角，吐槽道：“我经常听说女孩子比男生早熟，看来此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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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谁知道呢？”
薇尔微一抬手，在雷德眼中姿色平平的她却也浮现出一抹难以言明的风情：
“也许成熟的只是我自己罢了。”
啪！
雷德连忙关上门：“晚安！”
之后，薇尔微便听见他杵着拐杖快速逃离的声音。
“他是想到了什么？”薇尔微疑惑地嘀咕着：“我以为他一直挺好学的，好不容易有个不擅长的领域，刚想好好炫耀一下，结果就跑了。”
薇尔微心里便更加确信雷德·金是个功利的人，他总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就会立刻撤手不管。
“只在乎结果和目的能否达成，真是和我完全不同啊。”薇尔微调侃了一句：“果然，我还是更喜欢过程。”
雷德·金那种性格的人，一看就很不适合当冒险家，他完全不享受过程，只是更像个收藏家，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宝物那种。
“不过人倒是还不坏，他那样的经历，出现这样的性格也不奇怪，只是他刚刚好像有点不自在的样子……”薇尔微想着，走到床边，正准备脱衣睡觉。
“嗯？”
她一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忘记穿了亲衣，上半身只挂了一层单薄的背心，个子高的人只要低头一看，就会把圆领背心领口的内容看个精光。
“啊……原来是我的问题。”
第六十四章：冰上垂钓（上）
雷德一家和薇尔微是早上七点多出发的，晨间散布着浓浓大雾，为这趟郊游平添了几分迷幻的色彩。
他们的计划是冰上垂钓，然后中午在岸边野营，下午的时候雷德会带着艾德尔和雅米一起去采摘松露，让他们熟悉以后随时可以做的工作。
薇尔微把新装的门好好锁上，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仔细盯着大门看了半天。
“怎么了？”
雷德明知故问。
“我总觉得……以前大门，是不是往内开的？嗯，还是往外开的？”
薇尔微迷惑的表情让雷德一笑，她当时果然对于这房子里的鬼魂一无所知。
话说回来，薇尔微似乎睡觉睡得很踏实，或者可能是房子隔音不错。
他昨天晚上在地下室里时不时醒来，研究试验一下从馆长那里学来的新法术，折腾了大半夜，居然大家睡得都还不错。
雷德压了压帽子，站在行李旁，玩味地打量着那边正上演的好戏。
临走前，薇尔微反复强调两个从小未出过城的小鬼：
“东西都检查好了吗？野外的天气不同于城市，漫无规律可循，说变就变。雨伞、斗篷，保暖的毯子、提灯、携带的食物、大衣一定要很厚，外面是很冷的……”
见两个小家伙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雷德乐了：
“薇尔微，你还真是这方面的专家。”
“谢谢夸奖，不过这些应该是常识。”薇尔微随口应道。
“不，我是说你在对付小孩子这方面，比我还熟练。”
“别小看我。”薇尔微挥了挥拳头：“以前流浪的时候，我也率领过一群孩子打架的。”
“打架？”
“争抢火车站附近的垃圾桶归属权。”
“哇哦……呃，这真是很了不起。”
两人对于昨晚的小插曲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尴尬，虽然雷德被这女孩的早熟和口无遮拦吓了一跳，但正如薇尔微所说的，她姿色平平，不会让人有什么联想，就算有，现实中这具身体也才十三四岁，平日里的奔波疲惫早就磨平了他那点心思。
这个时候，雷德突然羡慕起来梦中的自己，身为特莱基家族的大少爷，每个月只有一天交给自己用，平日里基本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一个月里其余的时间，梦中的自己是怎么行动的——也许可能对方也在思考为什么每个月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这个机制真的很有待研究，而且已经不仅仅是一百年前，从那本书籍的拓印本可以看出，我至少在一千年前还有一个‘雷德’。”
符水的效果影响深远，雷德到现在仍然受其影响。他的作风、性格已经被符水改造成了一个热衷算计，耍伎俩的小人。而比一百年前的自己还要久远的千年前的‘雷德·弗拉基米尔’，则近乎是一个传奇版的人物。
通过对方所留下的那句‘只有自己对自己最好’，这俏皮的口吻让雷德完全确认，那就是自己所留下的一信息。
“这样一来，世界上岂不是有了三个雷德在活动着？”
雷德忍不住腹诽：
“作为现实在的雷德·金，也就是我，还有百年前的雷德·考文斯（特莱基），以及千年前的雷德·弗拉基米尔——这符水难不成真正的作用是前往各个历史阶段留下我的分身？”
啪！
他正在思索时，薇尔微抬手拍了他一下肩膀，立刻打断了雷德的思绪，他抬头看向对方，薇尔微侧身一指湖面：
“到了。”
晨雾剥离，露出冰结的湖面，雷德余光一瞥，见到一只野兔从灌木丛边穿梭而去，他便放出米哈伊尔，让它在幽灵化状态下追逐去玩。
“那么，接下来怎么做？”
雷德踩了踩冰面，这里和他之前观测的一样，足够厚实，超过了十厘米以上，说着就要从包里拿出土制的炸药，薇尔微连忙制止：
“停！别这么暴力！这里还有小孩子在看！”
薇尔微说着，往脚上缠绕着防滑的布条，并教导着艾德尔和雅米有样学样地这么做。
雅米手很笨，好几次才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而艾德尔一次就绑得结结实实，立刻踩着冰面滑了起来。
“耶！喔呼！大哥你看我滑的好快！”
艾德尔背着手，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平衡，甚至还会在冰面上急转弯和刹车。
“喂，艾德尔，你小子慢点！当心摔跤了！”
雷德一摆手，从包里拿出铁铲和镐子，他倒是不需要绑防滑布，他一手抓着尖头的拐杖，一只脚还是机械的义肢，站的可比人脚平稳多。他搀扶着雅米，让这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不至于立刻滑倒。
薇尔微则接过工具，在冰面上观测了半天，又俯下身，透过冰面观察到一些水草的长势，最终决定在离岸边五米的位置开凿。
“这里的冰面很干净，应该是水里空气充足，而且下面有水草和凹坑，鱼儿喜欢在水草附近生活，所以可以试试看这边。”薇尔微说着，“雅米，雷德，你们让开点。”
说罢，雷德便拉着雅米退开两步，
乒！乒！
一握起工具干活，薇尔微立刻脱离了身上一切的女子气息，她动作熟练而沉稳，丝毫不拖泥带水，双手握起镐子，举过头顶，精准地凿在一个位置上，很快就破开了几厘米的冰层。
雷德便走上前，拿起铁铲往冰层的断口狠狠捅了几下，男性的体能到底比女性强些，雷德三两下便突破了冰层，铁铲尖端带起一片冰寒的水花。
“破冰了！”雅米惊喜地叫道。
雷德和薇尔微费力几下，破开一个足够大的口子，随后便从行李中取出小板凳和鱼竿。
“要用什么饵比较好？”艾德尔赶紧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制作鱼饵的薇尔微和雷德。
“你自己挑选吧。”雷德手搓着饵食，笑了笑：“我用的是早上的剩饭和昨天抓的蚯蚓。你可以自己选一下，如果你想钓大鱼，这边还有一个拟饵，模拟出小鱼的样子的假饵。”
“那我要钓大鱼！”艾德尔兴奋地说着，雷德便取出假饵给他挂上，手把手教着他垂钓的方式。
雷德看了一眼旁边：而相比于男生组这里顺顺利利，女生组似乎遇到一些麻烦。
薇尔微看向一脸难堪的雅米：“你要把蚯蚓挂上鱼钩才行的。鱼儿是不会咬没有饵的预购的。”
“可这太恶心了……”雅米惊悚地看着还鲜活蠕动着的蚯蚓，十分抗拒：“它还是活着的……这好残忍。”
雷德立刻就插了一句：“残忍不残忍是人定的，动物可没有这个感知能力，它们的世界只有死或生，被吃掉或者吃掉别的家伙。”
“可是……”雅米还是很抗拒活饵。
“没关系。”薇尔微蹲下身，拍了拍雅米的脸颊：“你哥哥说的没错，蚯蚓没有脑子，它们不知道什么是残忍。雅米你很善良，这很好，你没有错，不过，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开开心心钓鱼的，那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事情了——你用我的饵吧，我这里还有很多。”
“谢谢你……薇尔微姐姐……”
雅米心情有些低落，雷德看了一眼妹妹的表情，他很清楚，母亲的教育理念是希望孩子们遵纪守法、善良懂事。
教育孩子善良，这本身没什么错，雷德想，也许是他太功利了，雅米抗拒使用活饵，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蚯蚓太过可怕丑陋，另一方面则是对于活饵被当做道具让鱼吞食，这一行为让她联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小孩子心理到底比较单纯，雷德想了想，还是伸手摸了摸小雅米的脑袋，安慰道：
“雅米，你很棒，你知道同情那些弱小，这很好，但是自然界也有它的规矩，你的所有善良，都要建立在自己和家人们安全、健康、幸福、快乐的基础上。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雷德哥……”雅米低着头：“但我感觉，那鱼饵的蚯蚓像是你的腿，让机械吞噬了一样……”
雷德哑然失笑，他毫不在意地抱了抱这孩子：“你想得太多了，雅米，虽然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得永远先保证，自己和家人们安全、健康、幸福、快乐的基础上，再去考虑别的事情。好吗？”
“好的。”
简单的教育和安慰后，雅米也总算进入到了状态，开始专心感应鱼竿的动静。
“嘿，薇尔微！”雷德突然说道：“我们刚好两男两女，为什么不展开一场竞赛呢？”
“我没异议。”薇尔微站在冰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浮漂：“不过怎么决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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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钓上来鱼，谁就胜利？”雷德提议。
“那太容易了，这片水域应该会有不少鱼。”薇尔微想了想：“不如比比谁钓上来的鱼总重够大吧。”
“好。”雷德又补充道：“记得把那些太小的鱼丢回去，保持生态可持续发展。”
“可持续发展？这个词……好奇怪。”薇尔微怪异地念叨着这个嵌合词。
雷德打了个哈哈：“那么输的人要给胜者组晚上回去刷碗。并负责两天的家务劳动。”
“不，你以后还要去上班，家务活都是我们干的，不如这样如何？输的人要给胜者做一顿大餐。”薇尔微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没问题。”
雷德笑着对艾德尔说：“靠你了，艾德尔，你说不定能钓上一尾大鲈鱼呢。”
“鲈鱼？炉鱼？鹿鱼是什么？”
“不是鹿鱼是鲈鱼。一种很美味，很适合清蒸的鱼类，毕竟鲈鱼堪脍。”
“但是鲈鱼会在这种水域里出现吗？”
“那……我也不知道。”雷德耸耸肩：“这片湖挺大的，一直绵延到李德维登斯的西南边。”
薇尔微一愣：“有那么远吗？我没见地图上标注。”
“怎么说呢……”雷德估摸了一下，他之前在梦境中，王室出猎那段时间听人过：“这湖其实是一个接一个的湖泊群，底下是相互连通的活水，等到夏天降了大雨后，这些湖泊水势上涨，就连在了一起。成了一个占地几百公顷的大湖。其中还有一些沼泽洼地，生态非常好。”
“怪不得地图上没有记载……话说，这湖有名字吗？”
“奥尔克里昂湖，也叫微光湖。”雷德说着看向两个小鬼，故意阴恻恻地说道：“据说一百年前，有人在这里见到过大雾之中，突然浮现出来的神秘孤岛。上面住满了古代被献祭给水神的童男童女，游船经过岛边，只见得一群白色衣衫和婚服的儿童们朝自己挥手，他们总是面带微笑，身体如纸片一般轻薄，仿佛在邀请人登岛，而前往岛上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啊啊啊啊！”雅米立刻缩缩肩膀：“好可怕！不要再说了！”
“哈哈哈，太好玩了！”艾德尔兴奋极了：“那大哥，为什么不开大船，用战列舰炮轰那个鬼岛，那些纸片儿童被炮弹炸到会不会还保持微笑？一定很好玩吧？为啥当兵的不去试试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雷德撇撇嘴：“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爆炸大炮的暴力事情，太不文雅了。就不能像我，你的大哥一样举止得体吗？”
“可是我真的想看看大炮轰炸是什么样子。”
“等等……微光湖的失落岛！”薇尔微惊讶地叫道：“我在风车村那里看过这个传说。”
“是吗？”雷德讶然：“我听人随口说的，居然真有这个传说啊？”
“据说在古代的微光湖附近，有着很多村落，他们依靠在湖中捕鱼为生，然而水神奥尔克里昂凶煞无比，祂要求每年献上10名可爱的纯洁童男童女，披上纸做的婚服嫁衣，在每年的12月下旬，用小船送到中心湖去，如果有孩子中途逃脱，水神就会勃然大怒，第二年湖水变得无比凶险莫测。”
薇尔微娓娓道来：
“话说回来，这个传说实在编的不严谨，已经12月下旬了，按照这里的温带大陆气候，温度早已低到零下十度，湖水和铁一样硬，怎么可能还顺着水送到中心湖去呢？”
“确实很不严谨。”雷德点点头，“每年10名童男童女，都足以配对养殖了，祂居然不知道可持续性发展，反而一直竭泽而渔，难怪这地方后来变成荒地了。”
“雷德……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和你妹妹学学什么叫善良。”
第六十五章：冰上垂钓（下）
垂钓并不是一件很顺利的事情，至少雷德不是很喜欢，他不喜欢自己只是呆在原地什么也不做的感觉，便抓着钓竿，脑袋里出神地思考起来以后的安排。
“之前一直忽视雅米和艾德尔的教育问题，我到底是该给他们安排寄宿学校，还是进教会学习呢？”
虽然他就是在给教会办事，但雷德对于这种宗教信仰没有一点爱好，基于前世的记忆和印象，以及‘背叛者’这一称呼，雷德对于宗教多少带有一丝偏见。
即便他其实目前从机械圣父、真理女神的教会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但雷德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更相信自然科学一些。
当然，他身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已经离谱到科学无法解释了……
“但是教会学校有一个好处，它基本上是一个教导人向善的主旨，而且不会因为出身的问题，对孩子抱有偏见。”
雷德有些犹豫：
“威克公国是君主制国家，有名望的私人学校是主流，也是教育资源最好的，那些真正的大贵族、大资本家，则会专门请家庭教师负责课程，到了足够的年纪直接送入大学学习，这样的氛围，真的适合两个孩子吗？”
雷德很清楚出身的差别会给孩子带来多大的影响，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雅米和艾德尔送入教会学习，自己则在私下里和他们讲一些启蒙学一类的知识。
他不觉得只靠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变这个世界，雷德也没想过那么高远的事情，在他看来，只要脚踏实地过日子，把自己的家庭处理好，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
当然，古人云因材施教，雷德也刚刚暗中观察了一下，结合薇尔微的说法，雷德逐渐发现两个孩子之间的差别。
雷德思及至此，忽然听到有人呼喊他。
“大哥！你的鱼咬钩了！”艾德尔兴奋地叫道。
“哦！”雷德瞥见浮漂极速下沉，鱼竿立刻弯折下去，手中传来抗拒挣扎的力量，雷德立刻精神一振，开始和鱼积极对抗起来。
之前工厂积累的体能伴随着营养跟上后逐渐恢复提升，加上以太之血的微弱强化下，他力气其实不小，前世有过一些钓鱼的经验，他没有急着收线，左右扯了扯杆子，让鱼的体力渐渐被磨掉，才一口气收线完成，他一伸手，从鱼钩上一把攥住鱼，丢进一旁的水桶里。
薇尔微看了一眼，说道：“一条赤眼鳟鱼，看起来有一斤重。”
“符合标准吗？”雷德问道。
“没问题。”薇尔微说：“基本上小于200克……或者半斤的鱼还是放回去比较好。”
“哇啊！大哥，你一次就成功了。”艾德尔羡慕地看了一眼这边，又立刻专心地盯着自己的浮漂。
“这其中有点技巧的。”雷德说：“你太急着收线会容易断掉线的。而且你要注意运用身体的力量，如果是鲶鱼之类的凶悍大鱼，你发现浮漂有动静，立刻就要作出反应。虽然现在不是晚上，但鲶鱼常出现在水草和石块中，说不定也会出动的。”
“我肯定会钓上来一条‘大家活’！”艾德尔信心十足。
“是大家伙！”薇尔微立刻指正他的读音：“艾德尔，你和雅米一样吐字不太清，要记得自己纠正。”
“好叭，薇啊喂。”艾德尔嘟起嘴，咕哝道：“等我也钓上来一条大年鱼，你和雅米就等着给我们做奶油薄饼吧。”
“我也会钓上来大鱼的！”雅米听到弟弟这么说，立刻不服气地说道：“而且薇尔微姐姐已经钓上来两条了哦！”
“两条？”雷德刚刚走神没有注意，惊讶地看向薇尔微：“我没见桶里有，是放了回去吗？”
“太小了。”薇尔微说：“一条小嘴鲈鱼、一条鳝鱼。都没长成熟。”
“干得漂亮，看到了吗？艾德尔、雅米，如果我们把那些小家伙都带回家，那么这些本来可以繁衍更多小鱼的家伙就不能像原来那样做了，而且鱼太小，还不够打牙祭，不如让它们在水里继续生活，以后就有更多的鱼可以吃了。”
雷德调侃道：
“那些大鱼既能给我们带来钓鱼的满足感，口感也好，而且也能腾出来位置给其他小鱼——不要过度的掠夺，让生态始终能保持一定的均衡，它就会回馈给我们需要的。”
“自取所需，而非过量。”薇尔微点点头：“那就是‘可持续的发展’？”
“差不多。”雷德点点头：“一次性都拿走了，我们拿的再多也吃不完，用不完只能看着它们腐烂。这就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基本理念。”
“但是为什么，工厂会那样对哥哥和其他大叔们？”雅米突然问道：“哥哥从来没上过学，都知道钓鱼应该适量，只取自己需要的……那为什么工厂非要哥哥和大叔们加班干活，一直到晚上，到太阳升起来……”
“怎么说呢，雅米。”
雷德耸耸肩：
“因为钱是永远赚不够的，你赚了20磅，就会去买20磅的东西，而这些钱迟早会消耗光的，当你适应了20磅带来的好日子后，以前的生活就如同在垃圾堆里一样肮脏难忍。所以你打算多赚30磅、40磅、50磅……以此类推，对于有些人来说，钱永远是花不够的。”
“那为什么，那些富有的人不能节俭一点，把多出来的钱给穷人，反正他们也用不了那么多吧？”一旁的艾德尔不解地问道。
“小艾德尔，这就很难说的清楚了。”
雷德一摊手：
“人们总会给自己各种理由，去让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与众不同，以此获得满足感，就算满足了基本的衣食住行，还会想要更好的美食，更美丽的衣服，和优秀的人一起生活，然后就会在各种地方给自己找借口花钱——当然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因为他们的欲望不断增长，一定程度上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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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懂。”雅米苦恼地说着。“我们，只想要基本的吃饱喝足，这不就足够了吗？为什么还要继续想那么多。”
“这没什么，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雷德看向艾德尔：“艾德尔，你看起来似乎有其他的想法？”
“为什么一定要比别人过得好，才能满足呢？”艾德尔更加迷茫：“而且，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感觉什么都没做，却赚的比大哥这样辛苦工作的人，赚的更多呢？”
“人的欲望不会满足，至少现阶段是不会的，但以后就不好说了。”雷德看了一眼四周：“至于那些不劳而获的人，也许他们的钱本身就是来源于从我们这种人身上赚取的，他们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像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一样。”
“你是说钓鱼？”薇尔微好奇地问道。
此刻，正好雅米的浮漂一沉，雅米慌慌张张地抓住鱼饵，笨手笨脚地开始进行收线。
“鱼儿被食物的香气吸引来，它觉得自己可以吃掉那块食物后全身而退，但它一旦咬下了鱼饵，嘴巴却被钩尖刺破，终其一生都被悬挂吊在鱼钩上，任由摆脱。”
雷德话语至此，雅米已经吃力地和鱼儿进行了半天鏖战。
“那鱼儿要怎么做才能脱离鱼钩呢？”艾德尔继续追问。
砰啪！
雅米惊呼一声，她力气不够大，无法压制住鱼儿的疯狂挣扎，她只好赶紧抓着鱼竿快速收线，然而这样的结果，只是让鱼儿轻松用力一摆头，将整个鱼线崩断。
薇尔微和雷德赶紧上前拉了一把，才及时制止了雅米被拖进水里的命运。雅米急得差点哭出来：“我把鱼线弄坏了……我真笨！呜……鱼竿没法用了，我真是的……”
“每个人都会犯错的，而且钓鱼嘛，断线是很正常的，就好像人流鼻血、咳嗽、打喷嚏一样。”雷德安抚了几句，转头看向艾德尔：“这就是脱离鱼钩的唯一办法，挣脱束缚，拥抱自由。”
艾德尔看了看手中的鱼竿，又看了看湖底。
“咱们回家吧！”
“不钓大鲶鱼了？”
“我已经知道比钓鱼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第六十六章：冰岛传说
“你们就在此处扎营吧，我们去捡柴火。”
雷德说着，揉了揉艾德尔的小脑瓜，杵着拐杖，往远离湖边的森林走去。
“早上这边似乎洒落了点儿雨，我们走远一点吧。”雷德说：“多带一些干柴，而且记得不要砍那些看起来凋敝的小树，也许明年春天他们还会冒出头。”
“嗯……雷德。”艾德尔突然说：“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不太好的东西。”
“你指哪方面？”雷德明知故问，说着，他便感应到米哈伊尔就在附近。他没有多想什么，让米哈伊尔自由玩耍，别暴露出来就好。
“我，雅米刚刚钓鱼失败，我就说了我得到了好宝贝，她肯定很不舒服吧。”艾德尔咕哝着，低着头：“雅米对我可好了，有好吃的都跟我分，我还这样做……”
雷德转过头，看向他：“是的，那样当然不对。但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也相当难得。”
“我真是个坏孩子，我让雅米很难过了，比赛也不欢而散——她会不会讨厌我？”
雷德想了想，还是蹲伏下来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弟弟持平，以平等的姿态温和说道：
“艾德尔，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你会体谅别人，关心姐姐，这已经说明你有所成长了，但是雅米也没有那么脆弱，更何况，我们是家人，家人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讨厌你的。”雷德捏了捏这小家伙的脸庞，笑道：“走吧，艾德尔，我们边干活边聊。”
“好的。”艾德尔点点头，跟上雷德的步伐，雷德一边教他捡干燥的树枝，一边说道：“那么艾德尔，你说说你刚刚得到了什么宝贝。”
“力量可以让鱼儿挣脱鱼钩。”艾德尔说：“所以只要我们有力量，就可以有自由的生活了。”
“不只是这样，艾德尔，你要知道，生活不只是为了吃饱喝足，人有劳动的需要，也需要用劳动换取报酬生活——而且，你会慢慢喜欢上各种东西，爱好，今天是钓鱼，明天是读书和看歌剧，长大后说不定就是和女孩子约会了。而我以后会把我赚钱的办法教给你，然后教你交税，之后还会把一些法律的注意事项跟你说清楚。”
“为什么我要学这些？雅米呢？”
“雅米很快就会意识并学习这些东西，至于说为什么你也要学习——因为我知道你以后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雷德想了想：“你不擅长读书，但是模仿、运动、学习钓鱼速度都很快。我想你可以试试去当运动员、工人、水手、军人一类的职业，你觉得怎么样？”
“我以后会去做那些吗？”
“只是看你的样子，提出一些适合建议，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工作，那得看你喜欢什么。”雷德蹲下身捡起一根柴火，说道：“只不过你所热爱的爱好一旦变成谋生的职业，就会变得不那么快乐了。”
艾德尔想了想低头：“我不知道，但我不想进厂做工人。”
“我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我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雷德自嘲地调侃了一句：
“但是其实工人也分很多种，我只能做那些非常基础的，没有任何安全保证的活动，有些技术工种每个月可以轻松赚两磅的月薪，甚至三磅、五磅的都有，据说有些高级的钳工与工程师，他们的地位一点都不比工厂主低。所以我觉得，你不必对任何职业抱有歧视。”
艾德尔哦了一声，雷德又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昨天接到的广告单：“我昨天看到，有一艘穿停泊在附近的港口，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水手也是一个很特别的职业，你可以去看看大海，探索未知的领域，见到各种人文风情——你会游泳吗？”
“不会，但是我感觉不难。”
“那等到夏天，我们可以试试去南边玩，比如李德维登斯，那边就是公国数一数二的大港口。”
见艾德尔眼中露出期待的样子，雷德就知道，自己的估计果然没错，艾德尔对于读书不感兴趣，但是对于实践类的领域颇为热衷。
“然后就是上学的事情，我打算还是送你们到教会的学校去，那里你会见到来自各个地方的人，大多数是和我们一样平民出身的，也有条件更差的，没有亲人的孤儿，也可能被教会收养。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我也不喜欢那些特别有钱的人家，他们肯定各种嫌弃我们。”
【也不尽然，这完全看家教如何，个人的修养有时候和家境无关。】
雷德正想说什么，突然停住脚步，他一抬手，让艾德尔趴伏下身。
“哥——”
‘嘘……’
雷德作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故意背过身，让弟弟对着自己的后背，这样他才好开启【宝藏视界】。
这几天铸道后，已经达到百分之二十的以太浓度之血为他提供了充足富裕的灵感，一定程度上甚至灵感溢出，过来反补本体的感官，他微微眯起双眼，宝石瞳中将整个世界化为灰白，只有不远处闪耀起人类独有的‘珍宝’光辉。
“他们带了枪……是猎人吗？不对，其中一个人身体状态不对劲，这是以太的气息！”
不仅如此，而且还是极为强烈，不逊于费鲁恩神父的侵略性以太气息。
雷德心头一沉，他立刻意识到，对方之中有职业者，而且是进攻性极强的职业者。
他赶紧将米哈伊尔召回身边，保持着幽灵化爬上树梢，而后对弟弟压低了声音说：“慢慢回去，这里有熊。不要打草惊蛇，告诉雅米和薇尔微，快点回家，我有义肢跑得比你们快，不要留在这里拖累我。”
“可是——”
“艾德尔，你是男孩子，你得明白，男子汉的优点就是理性、果断。”雷德一拍他肩膀，低声道：“走刚刚那条道，不要踩草丛，慢慢地原路返回，我个子高，得绕另一条路，明白了吗？”
艾德尔点点头，顺从地转过头，蹑手蹑脚返回。
雷德一直看他的身形从视野中消散，这才长出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四周，拍了拍脸庞，持着手杖，作出一副野外旅游的模样，调整好表情，满脸轻松地朝着前方那队人走去。
由于对方队伍里有职业者，能够清楚察觉到灵体，所以雷德不敢让米哈伊尔上前，只是让它做好【子弹吐息】的准备。
他决定去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头，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对方身上拿点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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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隔着五十多米远，雷德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名职业者身上闪耀光辉的珍宝，对其的信息了如指掌。
“【渔夫】。”
雷德眯起眼。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职业者身上的‘宝藏’，仅仅是这个名字，就让雷德脑袋一懵，他随即意识到一点：
“【收藏家】，可以收藏走别人的‘职业’。”
这个极具冲击性的事实让雷德一瞬间呆住了原地。
一直以来，【收藏家】本体脆弱的基础能力已经让雷德颇为头疼，他很多时候因为自己本身的脆弱，不得不完全依靠算计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他随即又冷静下来。
“想什么呢？我还没有那么没底线。”雷德自责道：“上次失控以后，我的控制欲望似乎越来越强烈了，而且——对方也不会乖乖让我走上去摸一下，把职业直接拿走的。【渔夫】——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强壮结实，而且对方手里有枪，如果我意图太明显，怕不是没走近就被揍死。”
但雷德还是要去见见对方，他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几个职业者，尤其是这个时代的职业者。
雷德三两步走上前去，穿过满地枯败的针叶林，他远远看到三名人员组成的队伍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静静观察着对方，这队人两男一女组成，还带了一条黑白色的猎犬，虽然背着长枪，但并不是猎枪，而是卡宾枪和拉栓式步枪。
正巧，对方一行人还在说什么。
“……要我说，这个事情完全是子虚乌有。”走在最前端，身材敦厚的胡子男说道：“我不相信什么微光湖的传说，这里压根就不是一片大湖，只是因为降水多，连成了一片。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中心孤岛。”
“女神在上，哈维科，你完全不知道那本典籍的含金量。那可是我舅舅的叔父，曾经隶属于法利西亚墨铎王朝的封爵所留下来的宝藏。”中间的女子身形纤细，有着一头奶油色的长卷发，编成漂亮的辫子垂在肩头，她一挑眉，傲然道：“只要找到中心孤岛，拿到那秘宝，我们就能彻底摆脱凡人之身。”
“随意吧。”最后一人是个没精打采的颓废青年：“反正没有了和隐秘社会的联系，就算成为背叛者，也只不过是多了些超能力罢了。”
第六十七章：武德充沛的寻宝队
罗顿·特古斯心情并不好。
昨天晚上开始，他的好友奈罗丽丝突然兴奋地找上门来，声称她找到了一份祖先的遗产，能够不花费任何代价从凡人化身为背叛者。
‘瞧啊，罗顿，我很快也会像你一样拥有魔法了！’
背叛者的本质是体内有了以太之血，没有代价这句话显然是扯淡，而且法术又不是职业者最擅长的东西——但罗顿实在不好这么直接地告诉对方，只好花了两个小时给她狠狠恶补了一番相关的知识，包括失控、变异、难以生育后代甚至后代会畸形的问题缺陷，也一一告知。
然而这个看起来把所有营养都用来长在胸上的富商千金只记住了‘背叛者拥有超越常理的能力’。
“天呐，为什么会有人主动求着成为背叛者？就为了那点儿还不如7.62毫米子弹威力的超凡能力？”罗顿忍不住腹诽这件事情。
背叛者几乎没有几个是自己主动愿意成为的，大多数人的命运相差无几，意外通过了以太合剂的检测，或者在上位的背叛者争斗中被发现幸存，之后都被带走作为传承的工具培养。
罗顿心里很清楚，光是以太合剂的资质检测，基本上就跟服毒没有区别，要么发现自己免疫，要么直接撒手人寰。
而后续的失控、变异、难以生育的问题，那更让难受不已了。
这样的资质基础，怎么可能会有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成为背叛者的能力？
奈罗丽丝·费瑞思大小姐可不管那么多，当她翻出来那位舅舅的叔父的回忆录时，甚至激动到打碎了一只东方来的瓷瓶。
她早就对于背叛者、魔法、神话故事满怀憧憬，直接拉上了他这个背叛者和一名爱好打猎郊游的富家子弟，哈维科·西德克斯，一起前往传说中的微光湖中心岛。
传说？本就是缥缈无比的东西才会被叫做传说，罗顿完全认为她就是被冲昏头才会相信这种事情。
为了应对那份典籍中描述的各种危机，她直接大手一挥，带上了卡宾枪和步枪，以及充足的备弹，甚至还有炸药和土制手榴弹，浑身上下全副武装，比起来说探索，更像是来找施曼茨佬打仗的。
实话说，他们这个火力都已经不弱于一个边防执勤的哨卡了，光是一把连续射击的V-011卡宾枪就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服役装备，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搞到的。
至于说危险？罗顿撇撇嘴，这个火力下不可能出现任何危险。
虽然罗顿对此行的结果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她许诺的5磅护卫费实在太多了……
‘权当是陪这女人郊游好了。’
罗顿这么想着。
从李德维登斯出发，一路北上，不到70公里的路程，他们就抵达了这片湖泊，而显然，冬天并不是一个很适合寻找中心湖岛的时节，零下十度的低温早已让湖水结成和金属一般坚硬的寒冰。
路上所遭遇的最大的威胁，也不过是一只被惊吓跳出草丛的獐子，连哈维科都对这一路上的风轻云淡感到厌腻，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在提去巴布斯堡爬山或者参观一下德鲁克路斯的冰雕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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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是，这趟旅途过于无聊了。
罗顿乐得清闲，他叼着一只没有烟丝的烟斗，心底正盘算着凿开这湖面抓两条大鱼，让大小姐过把瘾，然后绕着湖转两圈，吃吃喝喝，打打猎，回去就行了。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连个人都没有，这天冷的，真想买点酒喝……’
这么想着，他抬头一望，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厚大衣的男孩，他杵着拐杖，神色轻松愉悦，看起来是出来散步的附近居民。罗顿立刻来了精神，只不过哈维科比他还高兴，立刻挥了挥手打招呼道：
“嘿，你好啊，孩子，你是附近的居民吗？”
“是啊，我家就住这附近。”男孩阳光地笑了笑：“你们看起来好面生，是外地来的吗？”
罗顿看了一眼，男孩棕发棕眼，相貌平凡，满脸憨厚老实，他的右脚是义体，除此以外，身上也没有佩戴武器的痕迹，口音倒是海纳斯的，不过考虑到对方穿着不错，没准儿是城里人来乡间度假，便任由哈维科和对方交流了。
“是的，我们来自李德维登斯。”奈罗丽丝看到对方明显的义体和拐杖，立刻心生同情，正巧她也想问些事情：“我叫奈罗丽丝·希尔斯特。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哈维科和罗顿。”
“我叫布鲁·银，叫我布鲁就好。”男孩笑了笑：“你们好，女士、先生们。我猜你们肯定是来旅游的，这边的微光湖完全结冰了，而且很厚实，可以滑冰和冰钓，冬天的林子里安静极了，也没什么猛兽。除了地方偏了点，还是挺适合游玩的。”
“布鲁，你是当地居民的话，是否有听说过微光湖的传说？”
“传说？”布鲁疑惑地想了想：“您要是说微光湖的传说，那就只有古代时候，微光湖的水神奥尔克里昂了。”
“对！就是那个！”奈罗丽丝惊喜地说道：“有没有关于水神居住在的中心湖什么的？”
“这倒是有些传闻，”布鲁笑着说：“据说水神凶煞邪恶，要求每年献上10名可爱的纯洁童男童女，披上纸做的婚服嫁衣，在每年的12月下旬，用小船送到中心湖去，否则就会大怒，让第二年的水流变得湍急莫测，掀翻打鱼的渔船。”
“但也只是传说，对吧？”罗顿随口插了一句。
“是的，我也只是从书上才知道这个故事的。”布鲁耸耸肩：“倒是据说法利西亚王国解体前，有人在这边搭乘着游船路过，见到大雾之中出现了一座神秘的孤岛，上面满是穿着纸婚服的儿童，不断地往岸边招手，据说他们的身体犹如纸一般薄，仿佛没有内脏和骨骼……”
“怪吓人的。”哈维科拍了拍胸口，唏嘘道：“不过现在都结冰了，应该也到不了中心岛了吧？”
“怎么会看不到呢？”奈罗丽丝振振有词：“不就是水面结冰了？结冰了不能划船过去，那就走过去啊！”
“得了吧，大小姐，你知道这片水域有多大吗？160平方千米！你可以甚至同时派十艘战舰在上面哗啦哗啦地打一场遭遇战。”罗顿翻了个白眼，好气又好笑地调侃了一句：“真要是往上面走，没有七八天我们是走不出来了。这可是结冰的冰面。”
布鲁突然说道：“你们不会是想去中心岛吧？”
“是的！我太想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些东西。”奈罗丽丝倒是很知趣没有把秘宝的事情说出来，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这位小先生，您看起来有什么想说的。”
“实话说吧。”
布鲁露出忧虑的神色：
“我从来没去过这微光湖深处，倒也不相信什么水神的传说，如果你们要是想去中心湖，可以试试看先东岸，我印象里，那边是有村落的，也许他们会有拉冰橇的冰橇犬。你们可以试试租用一些。”
“那太好了！”奈罗丽丝惊喜道。
“这里还有村落？”罗顿从怀里取出地图看了一眼，皱眉：“没有，我没看到上面还有标注。”
“有些村子呆在穷乡僻壤的山沟里，人烟稀少，税务官都找不到。”布鲁调侃道。
“既然如此，我想请你作为向导，只要把我们带到那村子就好了。”
奈罗丽丝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如果找不到冰橇，再带我们返回就是了。我会支付一些报酬的。”
“没问题，”布鲁笑了笑：“你们不熟悉这附近的地形。就算那村子没有冰橇犬，我也给你们带一条离中心区域更近的道路。不过能否找到那中心岛屿，那就看你们运气了。”
第六十八章：海盗的子嗣
雷德遇到这伙人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因为这帮人年纪都不大，说话口无遮拦，看起来就不想见过事儿的人，他们气质虚浮，说话浮躁，像是中产阶级中偏上游的那种人，没有什么底蕴家世，只是徒有些钱财，内涵不足，他一听口音，估摸着像是李德维登斯来的。
“嘶……李德维登斯的啊……”
雷德放出米哈伊尔跟着艾德尔一路返回，他之前寻找铂金指环时，就提前来这边踩过点，那个村子的人烟不多，但是他确实见到过有人滑冰橇在冰面上飞驰。
除了名字他是胡诌的，基本上他也没撒谎嘛。
李德维登斯是威克公国对外贸易的最大出海口，也是除了首都海纳斯以外，人口最多，经济最繁荣的城市。
法利西亚王国解体后，威克公国得国不正，所以虽然继承到了大部分的北方冻土、中原土壤、陆军，但港口城市基本被愤怒共和国人拿走，在所得不多的港口中，李德维登斯是唯一的不冻港，海岸线笔直，是天然的良港，这就为它之后的繁荣打下来了基础。
六十年前，为了紧跟发现新大陆的殖民浪潮，李德维登斯被前任大公树立为特别贸易区，给予诸多补助政策和减税福利，鼓励李德维登斯人出海殖民，后来又为了对抗肯威·佛百思的海上压力，大公签署了《对肯威·佛百思海上贸易船只掠夺许可令》，李德维登斯人在庞大的利益诱惑面前，直接将大量的民船改为私掠船，参与到轰轰烈烈的海盗事业中。
地理上的区位优势让李德维登斯先天快人一步，人文上的政策扶持，则为李德维登斯的繁荣扫清障碍。
何况，李德维登斯附近的几个大城市可谓赫赫有名：王都海纳斯、丝绸之都巴布斯堡、酒城纳尔维森，有着发达的铁路网线，前面李德维登斯运来货物和原料，后面就给消化掉转化为工业产品运输出去。
算是典型的‘前店后厂’产业模式，这样的背景下，居民武德充沛，民风彪悍很正常。
反正，雷德知道这帮人来自李德维登斯后，算是完全理解了这帮人武装到牙齿的原因了。
只不过他们武德充沛是一回事，年纪轻轻也是一回事，这几个年轻人藏不住话，刚见面基本上就把目的、身份、来历全暴露了。
“真就是几个毛头小子出来冒险啊！”
雷德心里忍不住吐槽。
要说不专业吧，这群人武器装备是真不错，其中还有一位以太之血浓度不低于自己的职业者，但是要说专业吧，这群人还没薇尔微会处世。
不过带头的那个奶油色头发的美女看起来迷迷糊糊，却一直留着心眼，如果不是刚刚雷德窃听，他还真不知道这群人的目的是和职业者的秘宝有关。
他看得出来作为队伍中唯一职业者的罗顿对此行不满，带路的时候也和他聊了几句。
只可惜，不知道是作为职业者特有的警觉，还是此人不善言辞，雷德始终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三人之中的哈维科则很好说话，个性爽朗，他的信仰比较特别，是【英魂殿主】瓦格纳·卡龙的信徒，相比于真理女神和机械圣父，【英魂殿主】瓦格纳·卡龙的信仰更加原始，祂在远古法利西亚人眼中被视为是战争之神、万神之父。
雷德倒是有些诧异。
他不久前才在馆长的书房里恶补过不少知识，特别是宗教信仰一类的，毕竟马上他就要在真理女神的教会工作。
【真理女神】、【机械圣父】、【英魂殿主】是当今文明国家最主流的三大信仰。其中真理女神教会算是外来者居上的信仰，机械圣父近代才出现。
笔趣阁
英魂殿主的信仰教义特殊，与追求秩序和理性的真理女神教会不同，和崇尚科技和进步的机械圣父教徒也迥异，英魂殿主的信仰最接近前世的宗教理念。
这世界上的踪迹千奇百怪，但有个很特殊的地方在于，真理女神和机械圣父均主张‘人无来世，不存在轮回转生’，尤其是真理女神的教义，认为对于宿命论也不局限个人，而是对大时代、大世界的轨迹的宿命，颇有一些历史观在其中。
机械圣父的起源晚，才出现不到一百年，据说有一批人目睹了‘圣父’美伽铌罗斯于铂金山脉登神，褪去了所有的肉身，化为机械之躯飞升天界，此后，祂用无数神秘的‘监天者’环绕在这颗星球的外围，注视着凡人的一举一动，并降下神谕。
英魂殿主不同，它起源颇为久远，自法利西亚人部落时代，瓦格纳·卡龙就已经成为永世战神。
殿主的信徒主张：凡是信奉英魂殿主之人，死后将灵魂不朽，通过无尽的‘战争之渊’试炼。
勇猛和强壮的战士可以踏入英魂殿，智者和学士将被分配到群鸦之巢，转生为聪慧的乌鸦侍奉神主，而懦夫、弱者、毫无荣誉感之人，将被挂在刀剑瀑布之上，承受三百三十三年的折磨，并被群鸦啄食内脏，才可转世为人。
所以，某种意义上，比起来真理教会和机械圣父，雷德觉得这帮人才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信神者一些。
就在雷德琢磨的时候，哈维科又开始聊自己以前的经历：
“我去年夏天，在佩基森沼泽遇到了一条葵莎鳄鱼，在我骑马涉水过路的时候，它突然从湖底袭击了我，我印象很清楚，它背后有一条白线，一直绵延到尾巴尖上，我的马立刻受了惊，扬起来前蹄，它个子很高大，但力气不行，一下子就撞翻在地，我也跟着一起跌进了水里。”
“这听起来真惊险！”雷德挑了挑眉毛，对方这话说起来倒是云淡风轻。
哈维科笑了笑：“不，其实我运气不错，我顺手从马鞍上把双管霰弹枪也一起拔了出来，当我摔下来时，它去直接袭击了我的马。我几乎没有瞄准，抬手就扣动了扳机。哈——当真是瓦格纳庇护！枪没有出现任何故障，两发铅弹直接击中了葵莎鳄的脑袋，它那扁平的脑壳被整个掀飞出去，血水立刻染红了污浊的泥水。”
“嚯喔！”雷德作出惊骇：“我都可以想象出那副场面。”
“所以你的马呢？”罗顿撇撇嘴，问了一句。
哈维科随口说道：“血吸引了太多凶猛的鳄鱼过来，把它拖进水底，很快就咬死分食了。”
“真悲伤。”奈罗丽丝遗憾地说道：“我就说为什么你换了新的白马，原来是因为哈维科原来的马不幸出事了。”
“是啊！”
哈维科略显难过：
“乔克，乔克是一匹好马，数一数二的好马。我怎么想都觉得心里难受，跑回附近的镇上，喝了几口水，带上雷管和猎枪就杀了回去，但我运气不太好，大概一下午的时光，就只杀7条鳄鱼，只能算是勉强给乔克报了仇。”
“你做的还不错了。乔克会感到安慰的。”奈罗丽丝安抚道。
雷德暗中抽了抽嘴角。
该说不愧是李德维登斯人，这种忍一步越想越气，所以不忍了的往事，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哈维科看起来人挺憨厚老实，和蔼可亲的，没想到比旁边那个高个子抑郁青年的职业者更暴躁，雷德掂量了一下，虽然他对于这帮人口中提到的职业者秘宝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自己实在没有这种体量去跟着观摩。
真的只是观摩，虽然他一直处于铸道的状态下，对于有价值的东西垂涎三尺，比如哈维科的‘沉稳’、奈罗丽丝的‘秀发’、罗顿的【渔夫】都看起来很闪耀，亮晶晶的，很想收藏起来，但是他真的只是想观摩一下，他不是想动手，但是真的很想要，真的只是观摩一下。
【这应该也是得益于‘秩序之环’的过滤，让我没有发狂袭击他们。】
雷德暗中摸了摸衣领隐藏的秩序之环，忽然间，他发现罗顿的脖子上并没有佩戴秩序之环，但看起来没有任何失控或者职业特征的痕迹。
【莫非是他不知道铸道？还是渔夫的职业不容易失控？】
他记得很清楚，费鲁恩神父脖子上还佩戴着秩序之环，罗顿的以太之血气息侵略性丝毫不亚于费鲁恩神父，雷德估计，罗顿的浓度和自己相当，但侵略性要远大于自己，和费鲁恩神父相持平，但这两者都没有看出来明显献出了什么祭品，更没有失控的表象和痕迹。
【难不成真的只有收藏家是最容易失控的？】
雷德忍不住腹诽。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除了罗顿板着脸闷闷不乐，奈罗丽丝和哈维科对雷德印象都不错，当雷德将他们带到了那个无名村庄的附近，奈罗丽丝一行人立刻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奈罗丽丝和罗顿进去交流一番，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大批冰橇犬和行李。
“谢谢你，布鲁。”奈罗丽丝笑了笑：“等我们回来，一定会好好登门拜访的。”
“那么，就祝你们满载而归吧。”
第六十九章：俺寻思也没人要啊
雷德平安无事地回到家中，顺便还叫上米哈伊尔去林子里挖了些松露，钓鱼和野营固然是不欢而散，但是晚餐还是要好好准备的。
雅米等人见到自己归来，也终于放下心来，乖乖地坐好，等待着他在厨房里忙碌半天，端出来一盘盘香气四溢的美食。
晚餐过程有说有笑，雷德故意夸张地编织了自己和‘熊’对峙的事情，两个小家伙吓得一愣一愣的，整个晚餐在欢声笑语中落幕。
这种温馨平静的生活，让雷德颇为享受，从本质上来说，他就是喜欢这种吃饱喝足然后等死的日子，国家大事与他无关，天下大乱与他无关，独善其身就够。
“雷德，”饭后，薇尔微突然叫住了他，雷德转过头，看向这个有着玫红双眼的普通女孩，也许是因为今天又赚了一小笔钱，让他心情很好：“怎么了，薇尔微？”
“以后不要再这么冒险了。”薇尔微认真地说：“熊跑起来，比人快得多，很危险。你不仅要考虑自己，还要考虑弟弟妹妹的感受。他们也很担心你。”
“我知道，但是艾德尔在我身边可能会更危险。”雷德点点头，又说道：“谢谢你的关心。”
“希望你当真知道了，那可是熊，很危险的动物，冬天的熊本应该陷入冬眠的，如果它们出来游荡，那肯定是被饿醒的，一定要绕开走，而且要注意自己是不是在下风口，因为它的嗅觉也很灵敏……”
薇尔微唠唠叨叨了半天，那副认真的小大人模样颇有些可爱。
雷德不禁莞尔一笑，他岔开话题：“是了，薇尔微——说起来，我后天要回城里上班了，到时候要不要一起走？”
“周一吗？嗯，没问题。”薇尔微想了想：“那是所半日制学校，只有上午有课，下午我就回去了。”
“我平时会一直在城市里，周日才会回来。”雷德点点头：“我打算给雅米和艾德尔好好找一所教会的学校，所以这段时间先让他们在家里好好休息玩耍一段时间。”
“你这是，想拜托我照顾他们吗？”薇尔微看着雷德，说道。
“不需要特别照顾，他们以前没少跟我一起流浪，所以很自立的，只要让他们别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就好。”雷德想了想，说道：“食物、用水我也会提前准备好。明天我就教他们种菜，并采购一些物资回来。”
“你倒是想的很周到，雷德。他们真幸运有你这样的哥哥。”
“那还是算了吧，我没什么能力给他们完全温暖舒适的环境生活。”雷德耸耸肩：“我只是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必要的时候，留下一条退路。”
薇尔微看了看雷德，说道：“雷德，有人说过你不像是14岁的孩子吗？”
“当然，因为我是十三岁。”雷德打趣：“我以前也不是这样子，苦难和痛苦，是成熟的催化剂。你想要快速成长，必然得付出一些代价。我只希望……这些代价别让孩子们也一同付出。”
“我赞同。”薇尔微表示理解：“我先休息了。我打算明天去看中的一条干枯的水渠中碰碰运气。”
“需要我陪你去吗？”雷德说：“我好歹是个男孩子，能搬点重物什么的。”
“不，你不会喜欢那种无聊的感觉的。”薇尔微摇摇头：“好好陪伴家人们吧。雷德。”
雷德耸耸肩，他也忙碌一下午，烧水泡了个澡，扭头便倒进卧室里睡入梦乡。
小书亭
遗憾的是，乡间别墅对应的百年前的位置上什么都没有，王室出来游猎的日子也过去了几个月，雷德一个人在田野间无聊地漫步着，月明风清，伴随着徐徐春风拂面，雷德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梦中可是5月份了，也就是说，微光湖没有结冰。”
根据他从奈罗丽丝等人中偷听得到的消息看，那份所谓的秘宝，是她舅舅的叔父，曾经隶属于法利西亚墨铎王朝的封爵所留下来的宝藏。
时间上看，梦中的墨铎王朝距离解体还差九年，而封爵基本上十年一次。如果那份回忆录内容属实，那么很可能微光湖的秘宝是在墨铎王朝解体前十年以内……
雷德心头一动，微光湖的传话，也是他从上次王子出猎的宴会上得知的。有人已经声称见到过中心湖岛的景象，那么很可能，微光湖中已经埋藏下来了那所谓的秘宝。
“不如去看看？毕竟梦中这会儿那几个李德维登斯人的祖先都还没出生，我提前拿了也无所谓吧？我寻思这东西也没人要……不如让我拿了算了吧？这几个人都没说什么，那我就不客气啊。再说就是看看，真就看看，真的。只是为了满足我的‘铸道’的品质。哎呀，这东西怎么自己到我手里了——”
雷德虚伪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但他真的好奇职业者的秘宝会是什么东西。于是他杵着拐杖，快速行动起来。
在梦中的自己已经是以太之血百分之七十七浓度的成熟职业者，他很快就摸清楚了【收藏家】在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七十浓度得到的两个能力的用法。
【宝藏视界】、【真容显露】、【盛大展览】、【文物修复】。
这四个源自于血液浓度提升所开发出的超凡能力，以及高浓度以太之血带来的剧毒，足以让雷德放心大胆地独自一人前往。
同时，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一套外出郊游的防风风衣，右腿也装上了假肢，只不过远没有一百年后那么先进完善，只能勉强说是多了个依托平衡重量，关节也很沉重，没办法自己控制踢腿的动作。
他随身没有带武器，但是意外地发现了两枚防御护符，身上的一些首饰也进行了法术的加护，雷德测算了一下，用60磅的弓箭在近距离会被护符的防护力场直接弹飞，这个时代落后的火枪技术，也不能击穿他身上一连串的加护。
至于近身，雷德自己也会一些小法术，没什么能威胁自己的。如果是凡人，那雷德巴不得对方近身试试，反正他这个浓度的以太之血毒死人连一个呼吸都不需要。
“看起来，馆长对我的安全还挺重视的。”
雷德啧啧称赞一声，他身上衣服首饰，都有对于恶灵、火器、刀剑伤害的加护，而他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手无寸铁。
他一摆手，以太之血激活，迄今为止他收藏的各种收藏品全部被凭空呼出，展示在面前，除了米哈伊尔，还包括霍普斯的‘英俊’、普莱特的‘计算’、汉姆莱的‘自然寿命’。
无需任何前摇和手势，他一个念头，就能把那些自己的所有收藏品全部、瞬间地展览出来，并随时可以归还回去。
当然，这一能力并不只是给别人看看这么简单。雷德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妙用。
他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头，将其收入自己的收藏馆中，随后他瞄准了20米开外的一颗小树，陡然发动了【盛大展出】。
咚！
瞬息间，不远处的那颗小树被笔直地击中，鲜嫩的树干被直接打歪，树木的中心镶嵌住一颗不规则的小石头。
雷德一摆手，那颗石头也重新回收到他的收藏馆中，他走上前，观察了一下威力，赞许地点了点头：
“看来还不错，速度已经超越肉眼观察了，精准度则完全取决于双眼聚焦的位置。”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射程太近了，受限于他的以太之血浓度上限，他只能做到25米的极限射程。
这算是对原本没有任何伤害性质的能力，进行了一个巧妙的开发。
除此以外，【盛大展出】有一个极为有趣的效果，让雷德感到很有趣：倘若他当着他人的面，向其他人展现出这些展览品的能力，并对其来历、效果、价值进行讲解，那么这些展出的收藏品，其能力效果也会在5分钟内有所提升。
比如普莱特的‘计算’，会被进一步强化，计算速度更快，模糊心算的能力更强。
‘英俊’在自己百分之七十五浓度下，早已强化到具有某种‘魅惑’的效果，进一步强化只会更加魅力逼人。
至于‘寿命’，呃，从四十三年提升到四十三年零四个月。不过只能持续5分钟，意义不大。
“这不就是在鼓励我给敌人解说嘛，怎么感觉我越来越像死于话多的反派了。”
雷德忍不住调侃了下。
他存有一些子弹，不过都交给更适合使用【子弹吐息】的米哈伊尔了。
【文物修复】这个能力则比较简单粗暴，只要是没有被彻底破坏粉碎的收藏品，纳入到收藏馆后就可以慢慢消耗灵感来修复。
虽然看起来什么都能修的好，但是损坏程度越严重的收藏品，修复时间也很长，对于那些很轻松就能保养修复的东西，比如枪械之类的，还不如直接交给枪匠修理了省事儿。
雷德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装备和能力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职业真的是乏善可陈。
“啧，【收藏家】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可言。”
他忍不住摇摇头，并将随身携带的面包喂给了米哈伊尔，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道：
“好孩子，接下来的冒险就靠你了。”
第七十章：勇雷德初探微光湖
【收藏家】本体过于羸弱，好在他不缺钱，雷德很快就直接买下来了一艘当地的渔船，临时采购了一些物资和鱼竿、鱼饵，对外是一副前来夜钓的爱好者形象。
得益于他白天跟薇尔微学习了一些钓鱼小常识，倒是没被附近的渔村居民看出什么问题，唯一比较令人诧异的是，他一身不菲的风衣和打扮，却没有仆从跟随。
不过总体而言，雷德还是顺利出航了，米哈伊尔趴在船首，嘴里叼着地图，小爪子捏着指南针，尾巴上被吊着油灯，让雷德不断地修正路线。
可怜的小米沙，承担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承担的负担——不过它力气是真的大，像小牛犊一样有力气，平衡性还和松鼠一样好。一路延着敲定的水域划船，它没有累着，雷德双臂都要摇断了。
“晚上风还挺冷的……”
雷德松开船桨，揉了揉手臂，给自己裹上毯子，又喝了点酒暖暖身子，这年代东方的白酒技术还没有传入法利西亚，民间低浓度的酒水居多，御寒效果实属一般。他砸吧两下嘴，休息一会儿，吃了一块面包和几口熏肉，才有力气继续划船。
哗啦啦的水声在夜间的湖面回荡，只有雷德和小米哈伊尔一人一缝合怪大眼瞪小眼，四面寂寥无人，时不时传来一声噗通——雷德虽然明知道那是鱼儿翻出水面的声音，还是吓了一跳。
梦境中的季节已经临近夏天，雷德不可避免地还受到了蚊虫的骚扰，他被蚊子的声音吵得不耐烦，直接给自己手背用小拇指指甲开了一个小口子，剧毒的以太之血立刻逸散到空气中，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中再也没有了蚊虫飞行的嗡嗡声。
“对不起，我真的玩不起。”雷德嘀咕一声，继续划船。
“喵呜汪嗷唧咩！”米哈伊尔跟着应和叫了一声，但雷德实在听不出来那到底是一种什么声音，低频率和高频率的声波都有，听起来脑子嗡嗡的。
“安静，米沙。”雷德捂着耳朵，咧嘴叫道。
“啊呜……”米哈伊尔耷拉下来脑袋，委屈地缩着小爪子。
雷德倒是没那么缺德，直接把血水滴到水里，除非真有鳄鱼不长眼袭击他。不过他运气很好，没多久就起了大风，他便升起来风帆，顺利地乘风快速前行。
伤口很快就愈合，不再溢出毒血，雷德也不知道毒死了多少蚊虫，反正再也没有虫豸袭扰他。
满月当空，皓白如雪，微微带起些凄清的感觉，雷德看了一眼怀表，已经不知不觉划了4个小时，根据地图显示，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能抵达微光湖的中心水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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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精神来，米哈伊尔。”雷德从收藏馆里取出子弹，喂给米哈伊尔，他心里也多少浮现出一些紧张和激动。
他给自己又灌了一小口酒，用湖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起来，雷德酒量很好，这点酒精刚好让他身体热起来，冰冷的湖水又让他清醒头脑。
吱吱嘎嘎——
湖面上传来一些怪异的声响，雷德微微警觉，但只当是船体热胀冷缩的变形声，检查不出异常后，便没多在意。
小船静静地摇曳前行，雷德逐渐看到水面上浮现出一些薄薄的雾气，他随即绷紧了理智的心弦：这正好和他听闻的传说一样，穿越雾气，便能寻找到神秘的中心湖岛。
雷德冷静地划船驱入雾中，靠着灯光缓慢划动，以防触碰到暗处的水底礁石，映入眼帘的景象渐渐变得怪异起来，雾气越来越浓，呼吸都变得缓慢沉重，冰冷的水中隐隐看见一些漆黑的影子一闪而过。
雷德屏住呼吸，借着油灯的光芒向水底看去，超凡的视野中窥见的湖水表面，伴随他的前行，不知不觉地附着上了一层暗黄、粘稠的油状物，一股难闻的恶臭也被嗅觉捕获，雾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烧灼味道，就好像不断地在焚烧什么东西。
“阿嚏！”
雷德打了个喷嚏，他忍不住从口腔和鼻子里掏了掏，竟然挖出来一些烧糊的纸屑灰尘，他赶紧取出来面巾遮住面庞，防止继续吸入这种纸灰。
忽然间，船体一阵剧烈的晃动，雷德赶紧抓住船体，死死紧握着，才没有被直接甩出去，他立刻张开【宝藏视界】，双眼化为宝石状竖瞳，向一片黑白的世界看去，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闪光的价值品。
米哈伊尔在船上滚来滚去，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邪了门儿了。”雷德越发警惕起来，突然间，他开始为那三个李德维登斯的年轻人感到担忧——毕竟，这地方让他一个作为百分之七十七浓度的职业者都感觉不对劲。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打草惊蛇，主动释放出高浓度的以太之血气息。他们继续泛舟前行，但是前方的景象则变得越发不堪入目。
湖水逐渐被那些暗黄的液体全部污染，水中没有一丝游鱼的气息，大雾的颜色也变得深邃，更加如同灰烬一般泛着诡异的色泽。
雷德取出了普莱特的‘计算’，将其塞入脑中，以加强他的模糊计算和反应速度，让他的动作更加精准，视网膜上仿佛浮现出来具体的数字，对于任何物体到自己的距离都清晰地罗列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普莱特被他收走了‘计算’的宝物后，连路都不会走，因为人体本身就是一台高精度的机器，任何动作都是经过模糊的计算才能进行的，而一旦失去了这种能力和反应，别说是数数，说不定，连大脑都不不知道怎么调节个人的体温和酸碱平衡了。
高浓度以太之血让‘计算’的能力更加强悍。雷德对于体力的分配更加合理。等到他花上13分29秒穿过茫茫大雾后，依旧处于体力充裕，可以随时做出快速反应的状态。
“终于……”
宝石瞳向不远处望去，一座孤岛静静地躺在水面之上，只是既没有传说中的纸婚服童男女，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怪异之处——不，倒不如说，能够看到孤岛上有着一座尚有人烟的村落建筑，这已经足够诡异的了。
雷德没有减速，直接将小渔船半搁浅到岸上，他警惕地审视了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异常动静，才将船用绳子系好，拖上岸边，取下手杖、短刀，正式踏足上这片孤岛。
“到了。”
米哈伊尔如幽灵一般漂浮起来，在前方充当猎犬开道，雷德则随手将岸上的一些带棱角的石子收进收藏馆，充当是【盛大展出】的弹药。他们谨慎小心地延着岸边行走了会儿，处处做下标记，但很快雷德就发现，这座孤岛，似乎有点太大了些，想要靠双脚环绕一圈，估计天都亮了。
他只好放弃这个稳妥的打算，时间有限，直接向着不远处的村落前进。
第七十一章：靓女鬼话语动真情
孤岛的土地十分泥泞湿滑，依稀可以辨认的小道上也满是泥水和湿漉漉的石板，雷德在路边甚至看到一座帆船的遗骸，米哈伊尔上前搜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他才走上前，探索起来帆船的残骸。
他找到一具半身溃烂的船员尸体，不过雷德对这种恶心的玩意儿已经彻底免疫，毕竟他失控的时候比这恶心吓人多了，他毫不客气地用手杖挑开生蛆的手臂，看到对方胸前的制服纹章：“‘纳比露女士号’，民用的商船，看船员胸口的牌子，登船日期是1066年，那至多是8年以前沉没的……不过看船体腐蚀不算严重，应该才三四年的样子。”
到了这时，雷德已经意识到这片孤岛自从水底升起的事实。
他戳了戳死者的尸体，对方的肚子没有鼓起的痕迹，说明体内没有彻底腐烂，而是在水底浸泡很久，至于相对完好的下半身，雷德看到了脚踝、大腿上有啃咬的痕迹，由于腐烂严重，他不确定到底是和野兽鱼群搏斗导致，还是遭遇了其他的痕迹。
他全程张开着宝石瞳，四处扫视，倒也发现了船体内部出现了一些微妙的闪光点。雷德试探性地踩了踩船板，还不算严重毁坏，他便把行李放下，减轻重量，和米哈伊尔一起登入船舱内部。
纳比露女士号是艘商船，体型不算小，而且看吃水的能力，估计也是能够适应内陆河流和海洋的船只，而且他在船体的走廊中发现了不少航海用的仪表，大部分房门已经被水浸透，过于沉重，雷德担心暴力破门会导致船体破裂，只好作罢。
他从底层的船员宿舍穿过，这里的景象有些毛骨悚然，满地都是各种淡水鱼的鱼头，鲫鱼、鲢鱼、狗鱼、鲈鱼、黑鱼——大大小小的鱼只剩下头颅，东倒西歪地铺满了地面，令人恶心反胃的腐烂和腥气差点让雷德窒息，但他只能硬着头皮，从这满地呆板血腥的一只只眼睛中踏足穿过，他总觉得这些鱼眼在看着他，甚至会突然跳起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气氛变得越发压抑诡异，雷德经过一道床板，低头朝那边看去：在一张张潮湿的床铺中，这道床板显得格外醒目，因为它床单全部被油漆染红——是的，油漆，他明显看出来那红的眨眼的颜色并非血液之类，而是带有刺鼻化学气息的油漆。
雷德的宝石瞳看见了闪光，于是米哈伊尔挡在了他身前，他小心翼翼地用杖尖挑开枕头，
啪！
在枕头被掀开的那一刻，背后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雷德下意识回头看去，只是从高处的床铺上掉下来了一个普通的背囊。雷德狐疑起来，他留神注意背后，转头看向枕头下的宝藏。
那是一对漂亮的眼球，洁白的眼体毫无血丝，湛蓝的虹膜中充满了茫然，它直勾勾地盯着雷德，不论他前进、后退，换个角度，这两只眼球的视线都好像一直注视着他。
雷德一抬手，发动了【真容显露】，两枚眼球随即被凭空捏起，落入他的掌心中。他轻轻感受了一下，确实是如真人的眼睛一般柔软带有弹性，在被【真容显露】祛除了表面的湿气后，甚至带有一丝温暖，摸起来手感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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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宝石瞳注视下，这件珍宝的信息也全部显露出来：
‘索菲娅之眼’
‘属于花季少女的索菲娅·马琳的美丽双眸，可以用她的眼睛，看到水中的世界。’
至于说普莱特的‘计算’能力所揭露的详细数据，雷德就当没看见，他举起这两枚属于少女的双眼，轻轻放在了自己的眼眶之上。
咕噜……
如同软泥一般，两只眼球完全融化，滴落进雷德的眼中，完全渗透、包裹、覆盖。
清凉的感觉在眼底缓缓绽放开来，雷德闭上眼，静静感受着以太之血充入眼底中，渐渐与自身融合。
“呼……”雷德微微叹息。
他抬起头，原本带有艳丽多重色彩的宝石竖瞳，此刻只显露出如水一般柔和的蓝色。
“这就是美少女的眼睛吗？感觉真不错。”雷德轻轻笑了一声，他看向血红的床铺上呆呆坐立，衣衫不整的金发少女，温和地说道：“晚上好，索菲娅·马琳小姐。”
突然出现在床铺上的少女缓缓转过头，她伸手遮住半边腐败溃烂的脸，仅仅露出半边如天使一般柔嫩美丽的脸庞，用空洞的双目望向雷德。
“晚上好。”她声音空灵而动听：“先生，今天不可以，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请不要再蹂躏我了……”
雷德脸上的笑容一僵。
“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雷德尴尬地问道：“我想我只是第一次见到你……”
“你……不是奥温先生吗？”少女语气迷茫而警惕。
“我不是，马琳小姐。”雷德郑重地说道：“我是雷德·特莱基，远近闻名的特莱基家族的继承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无目的少女伸出手，纤细的手腕还没有腐烂，但是却露出被殴打和掐红的痕迹：
“请让我摸一下你的手，好让我确认……我很害怕。”
雷德本想让米哈伊尔用小爪子代替，但米哈伊尔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他不论怎么在心底下达命令，米哈伊尔就是找不到无目少女的位置。
无奈之下，雷德左手掐好了一个反击法印，伸出右手，谨慎地递了过去。
无目的少女伸出手，同样小心谨慎地触碰到雷德的掌心，她的动作又轻又缓，带着些少女的羞涩，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活人的肌肤时，那张天使般可爱娇嫩的面庞上立刻浮现出红晕。
“啊……”
她轻声惊呼，一把抓住了雷德的手掌，雷德心头一惊，抽立马从体内取灵感，就要施法灭杀对方，无目的少女却只是轻轻捧起他的手腕，安放在她空荡荡的胸口处。
“好温暖。”
雷德没有撤去法术，依旧警惕无比，无目的少女索菲娅·马琳却只是带起怀念的叹息：
“我好久……没有遇到这样温暖的手掌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抽泣。
雷德湛蓝的宝石瞳微微收敛寒光，他放弃了施法，只听到索菲娅低声轻吟道：
“不是朝我打来的手掌……我好喜欢这样的温暖……”
第七十二章：一件小事
试想一下，一个女孩子，抓着你的手往心口贴去，说很温柔。
那么，作为一个男孩子会怎么想？她说我好温暖，她心里有我！
“她是不是想骗我？”
雷德心底嘀咕着，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态，以太之血正常没有失控，甚至比平时更平缓一些。身体上也没有任何变异和不适，自己身上也没有少任何东西，连口袋里的钱都没有少。
“难道她想暗中偷袭我？”
雷德谨慎地看向对方领口、腰间、裙子下等一切可能藏匿武器的部位，但除了一些腐烂和白皙相间的肌肤，还有些字面意义上露骨和有破伤风化的可能以外，倒也没有威胁性。
米哈伊尔歪着头，它似乎完全不懂主人的手被人捧起来按在心口的尴尬和错愕。它只好乖乖地警戒起来，转过身去翻看了一下掉下来的包裹。
“马琳小姐——”
“……索菲娅。”无目的少女轻声道：“若您不嫌弃，可以这么叫我。”
雷德耸耸肩：“好吧，索菲娅。我想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淑女？”
“啊——很抱歉。”索菲娅连忙撤开了手，雷德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手背，没有任何变化和伤口，这才放下心来，索菲娅坐在红色的床单上，无目的空洞眼眶似乎能够看到雷德的微表情。
“我让您讨厌了吗？先生。”索菲娅突然开口问道。
“不，只是我个人的坏习惯。”雷德一愣，连忙打趣道：“我只是好奇，你的手很冰凉……”
“那让您感到不舒服了吗？”
“不，并没有——怎么说好呢，你就当，我担心你有没有受冻挨冷吧。”雷德一摊手：“而且，你不必称呼我为‘您’或者‘特莱基先生’，雷德，叫我雷德就好。”
索菲娅低头，她有些羞涩和腼腆，一只手捏着裙子，又带着一些自尊心，另一只手抬起，一直不肯让雷德看到她腐烂的半边脸庞——雷德看了她的裙子做工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只能说是品味好，质量一般，又听她的法利西亚语有点王都海纳斯的口音，想了想，便问道：
“你是贵族出身吗？”
“是，雷德。”索菲娅小声地回答：“家父艾拉克·马琳，曾是李德维登斯郊外茉莉村的男爵领主，我们在茉莉村，母亲虽然很早就离开了我们，但是父亲对我疼爱有加，把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我，我也因此很幸福……过得很幸福。”
“那你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索菲娅，如果你有什么不幸和痛苦，大可以与我说出来，这可以让你心理好受些。”
雷德警惕地看着四周，索菲娅的眼睛在以太之血强化后，让他的视力变得更加优秀，而且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平时难以察觉到的细节。
就好比现在，他看到了通往上层的台阶上隐隐浮动着一个阴影。
‘米哈伊尔，幽灵化，装弹，去上面看看。’
雷德想了想，干脆摘下帽子，半蹲下来，好和索菲娅平视，这是他从薇尔微那里学到的，平视会降低压迫感，让弱势的一方感到轻松。
无目的索菲娅看到他俯身，微微惊讶，她捏着裙子，往后撤了撤，但也没有撤多少，她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雷德，你不会嘲笑我吗？”
“放心，我自己就是个残疾人，我哪里好意思嘲笑他人的。”雷德调侃道，让气氛缓和起来。
索菲娅低下头，不让雷德看到她的脸庞，双手抱在一起叠在胸前，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才能面对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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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五岁那边，父亲一场大病，之后中风瘫痪，从远方来了各种亲戚朋友，有的自称是我父亲的战友，有的说与我有媒妁之言，甚至有人说我家欠了大笔外债，连我们的管家也撇下我们，卷了大笔钱财珠宝离开……我，我难以抵抗这些人的骚扰，放弃了在海纳斯的学业回到家里试图挽救这一切。”
她恐惧极了，害怕得只能抱着自己的肩膀。
“这时候，船在李德维登斯靠岸了，上面有一名施曼茨的巫医……奥温，奥温·斯皮尔特，他称只要我献出身躯，就愿意请恶魔来治愈我的父亲。”
索菲娅低着头，哽咽到说不出话，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她才有勇气继续说道：
“我，我失去了我的一切，连贞洁都被骗走，甚至连人身的自由也被贩卖。但是我还不能死去，船长，纳比露女士号的船长，他是个好人，他至少拯救了我，还让人治好了我的父亲……但这不是免费的，我要一辈子呆在这艘船上，来偿还我身上的债务。”
“可是，可是这艘船上，有着奥温·斯皮尔特。他自称是召唤恶魔的巫医，但是，他……他才是恶魔！”
索菲娅接着便不再吭声，雷德安慰了她很多，但是她再也不回应雷德了。
雷德到了此刻，也当然猜到了那个人渣对索菲娅做过什么——她身上的殴打、红痕、明显是外人所为的穿胸夺心、言辞中难以启齿的闪烁之词，这些东西只要连起来，大抵就能了解发生了什么。
雷德便把注意力转向楼梯上，米哈伊尔蹦跶着跳了下来，摇了摇小脑袋。
“咩呜汪嗷……”
它委屈地表示什么都没看到。
“好吧。我理解了。”
雷德暗地啧了一声，这地方和他以往了解接触的不太一样。
他看了一眼怀表，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他这一次肯定是没办法探索微光湖了，只能等到明天入梦，也就是下个月。
他想了想，看向索菲娅，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痛苦，索菲娅，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事实上，我很想帮助你，虽然我不敢保票说我一定能帮你做到什么，但是我会尽力。”
索菲娅又遮住腐烂的脸庞，抬起头，看向雷德，茫然而感激地说道：
“您是天使吗？好先生。”
“天使不是，我只是一个拿回我的宝物的收藏家。”雷德轻松地说道：“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祇，其他的都是我的。就当是我为了答复你这双美丽眼睛的谢礼吧。”
“那，那……请……”
索菲娅的身躯微微颤抖，她不是个粗鲁的女孩，受过良好的家教，但是到了此刻，她却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痛苦和仇恨，近乎撕心裂肺地低声尖啸道：
“杀了奥温……杀了狗娘养的奥温·斯皮尔特！”
那股深沉的恨意将索菲娅重重吞没，她的身躯立刻化为了实体的水流，缠绕上了雷德的手腕，他一抬手，手腕上浮现出索菲娅痛苦的腐烂面容。
‘请为了我，杀死奥温·斯皮尔特！’
雷德一翻手，蓝色的宝石瞳中清晰的绽放出来一道光路，仿佛指引着他向前进发。
“说实话，我要是这时候‘下线’醒了会怎么样？这姑娘真是单纯，连骂句仇人都要有这么大的勇气。真可怜，可惜我是个好公民，我从不亲手杀人。是吧？我是个【收藏家】，又不是刽子手，帮人复仇？不行，这不够娱乐。”
雷德暗自嘀咕一声，他伸手从怀里取出帽子，扣在头上，蓝色的宝石瞳中渐渐冷淡：
“走吧，米哈伊尔，让我们把他身上的一切全部收走，连生命也不放过。”
第七十三章：虐杀原型（大概）
她的仇恨绵延不绝，穿过水手的宿舍，一路向上。
雷德吃力地推开散落地门板，穿过冰冷的货舱，这里的场景惨不忍睹，一名名水手、乘客被剜去了双眼，剁掉四肢，像是腌鱼一样塞进酒桶里，只是被吊起脑袋，张大了嘴巴，在喉间插入一束干花。
雷德面色如常，心底却并非无动于衷，任谁一眼都能看出，这种手段非自然所谓，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果不其然，当他走到货舱尽头，地上还散落着一道未完成的阵式。
雷德低下头，他伸出手摸了摸被水浸泡过的仪式残骸，他轻轻扇闻了一下，有着骨灰和油脂的恶臭味道，但比那更加令他在意的，是他体内血液的隐隐触动。
“是职业者。”
雷德眯起眼。
“职业者的骨灰，以太之血吞噬血液，逐步替换，而血液由骨髓生产制造的，不可避免会被以太侵染。”
这个时代，职业者之间没有自相残杀的必要，而且血液浓度太高的职业者，如果随便打起来，保不齐这一船人都没了。
从仪式上看，这是一道不成功的法术仪式，虽然失败了，雷德对阵法不算了解，只从馆长那里得知了个基础。
法术仪式需要献上祭品、献祭对象、高等材料三个基本要素，才算得上完整。至于细节，雷德并不清楚，看周围这惨绝人寰的暴行，以及仪式中心书写的一连串名字，祭品和对象是应该满足了。
那么，高等材料呢？
“职业者本身就是模仿原初传奇生物打造，以太之血本身就是比较高等的施法材料。这里面的以太气息很浓厚……”
所以很明显，这是一名低阶职业者，雷德的‘同胞’的骨灰。
“什么人最仇恨职业者？拿职业者的骨灰当操办仪式的材料……”
雷德眯起眼，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所了解的势力，在这个时代，职业者地位很高，王都那一圈儿大佬勋贵，全都是职业者，他们又不参与政治，除了觊觎财产者，没有什么仇视的敌人才对。
不过，如果加上懂得施法，那么雷德倒是找到一个对象。
“术士。”
雷德站起身，蓝宝石竖瞳继续向前看去：
“馆长曾说过，术士是被时代抛弃淘汰的群体，被职业者当作猎物一样随意猎杀玩乐，如果真有人仇恨职业者，那么杀害我这名低阶职业者同胞的，还精通法术之人，那么极大可能是术士了。”
低阶职业者体内的以太之血浓度不高，还不足以致命，甚至看这个骨灰的量明显不足以刻画法阵，还很有可能是不到十岁的职业者……
这下，于公于私，他都得把微光湖的事情暂且搁置了，看到同胞被烧成骨灰后拿来制作法阵，任谁的心理都会感到悚然和愤怒，尤其是以太之血传来的悸动，让雷德花了几秒钟才平复下来。
冷静。
雷德很清楚【收藏家】的战斗能力有跟没有差不多，如果对方能够猎杀一名低阶职业者，不论是偷袭还是算计，他都得谨慎应对。
若不是顾忌以太之血还可能引起这座孤岛的打草惊蛇，雷德倒是想干脆直接给手掌心划一刀，让毒血蔓延开来把那隐藏的术士杀了。
只不过，那样也太便宜他了。
雷德杵着拐杖，阴沉下脸，米哈伊尔在前开路，他们一路继续向上，延着索菲娅指引的光路行进，很快就踏上了客舱。
雷德的宝石瞳察觉到一些客舱后仍有生命的闪光点，他便来到那些客舱后，轻轻敲了敲。
叩、叩！
雷德刚刚敲，他脊背上立刻传来毛骨悚然的感觉，门板后传来毛骨悚然的嚎叫。
吼嗷！
下一刻，门板被不可阻挡的蛮力整个撕碎，雷德本能地向门侧身躲避，‘计算’的能力让他精准快速地闪避开直接的扑击。
还没等雷德看清对方的模样，米哈伊尔立刻扑了上去，它破除幽灵化，张开机械大口一口咬住对方的后颈，尖锐的钢牙轻松刺穿了对方的表皮，机油和硫磺的涎水注入在伤口上，烧灼似的火辣痛楚立刻绽放开来，让那袭击者痛苦地仰起了身躯。
这一切发生只在电光是个，雷德提起短刀一刀朝对方脖子捅了进去，这才有机会借着米哈伊尔的电子眼看清楚，这东西的模样。
它的上半身如同一个瘦骨嶙峋的人类，皮肤惨白并且浮肿，面部的所有器官除了嘴巴全部退化掉，此刻伴随着雷德一刀刺进了它的脖子，它的身体反复抽搐，露出满口纤毛状牙齿，并向外吐出暗绿色的恶心鲜血。
至于它的下半身，则像是完全萎缩的蛆虫一般，雷德拔出短刀，抬起假腿将它踹翻出去，这家伙的生命力还很强悍，米哈伊尔上前咬住它的喉管，金属化的小爪子三两下扒开它的内脏，才结束了它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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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现场已经污秽不堪，血液渗透到木板之下，尸体在原地迅速蜷缩起来，让人反胃的腥气变得更加浓厚。
雷德一招手，【真容显露】发动，将它身上的宝物直接夺走。
啪嗒。
宝物落入他掌中，雷德抬眼一瞥，这宝物的模样呈现为实体化的结晶雕塑，前半截像是人体的骷髅，后半截则如同蛆虫一般。
‘人蝇幼体’
‘由灵感吸引而来，寄生于人体脊髓中，成熟后将完全控制人体的动作。’
“恶心。”雷德咒骂一声。“这个人已经死了，只剩下被人蝇控制的躯壳了。”
‘啊呜呜！’
雷德低头一看，小米哈伊尔抓着他的裤脚，可怜巴巴地叫嚷着。
‘啊呜啊呜啊！’
“你要这个吗？好吧。”
他将这人蝇的幼体直接交给了米哈伊尔，让它直接吃掉销毁。米哈伊尔倒是吃起来很高兴，舌头一卷就将其融化成了汁水，随后一吸。
‘咕嗝儿！’
米哈伊尔吃得饱饱的，捧起小爪子，用一边的窗帘擦了擦嘴，在雷德的注视下，它背后的羽翼雏形隐隐覆盖上了一层鞘翅的薄膜，双眼中也浮现出灵感的光华。
“好吧，你这小鬼不会真的是吃啥进化出什么吧？”
雷德嘀咕一声，米哈伊尔快速地半扑腾着背后完全没有发育起来的翅膀撞到雷德脚边，雷德捏着它的后颈，直接把它拎了起来，再度幽灵化，朝着其他有价值的房间前去。
只不过，有了经验后，雷德可不会再好心地敲门了。
砰！
米哈伊尔张开，子弹喷涌而出，火光炸裂，大号的铅弹直接贯穿了门锁，雷德这才上前，旋身后踢，一脚踹开破坏门锁的大门，他们的配合默契无比，不到一秒钟，米哈伊尔就冲进去，一口咬住里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蝇寄生体。
雷德走上前，甚至懒得动手，激发【真容显露】，直接了当地收走了它体内的人蝇幼体。
寄生体只是一歪头，整个躯壳塌在地上，迅速蜷缩起来，失去了所有活性。
太弱了。
雷德随手把宝物喂给了小米哈伊尔，既然它喜欢吃，还能促进进化，那不如多喂点。
他心底逐渐对于那名术士的形象有了判断：对方的战斗力绝对不超过相当于以太之血浓度百分之三十浓度的职业者。
这些人蝇幼体很可能只是被术士的灵感吸引来的，他顺便翻箱倒柜查了查，大部分的文件资料已经被水泡烂黏在一起，像是一本记录了航海旅途的日记，整本书都被泡坏。
不过这难不倒雷德，他直接将其丢进收藏馆，【文物修复】慢慢修复，算算时间，到时候回现实中读就是了。
“在找到那家伙前，我得对这艘船的内部结构、经历的事情更多了解——对的，我应该去船长室看看。”
雷德和米哈伊尔一个破门，一个直接收藏夺走人蝇幼体，这些家伙根本不是他一个高浓度的职业者的对手，连喽啰都算不上。他收藏这些人蝇幼体，也不过是为了给小米哈伊尔喂点果汁。
他一路杀上三层，连着五名的人蝇寄生体拦路在楼梯口，正要朝他们扑来。
噗噗噗！
雷德毫不吝惜，迎面两个，直接用【盛大展出】发射石头接连敲碎了脑门，想要从栏杆上跳下来的人蝇寄生体也被米哈伊尔用子弹吐息射杀，最后两个家伙人挤人，想要踩着尸体扑下来，雷德抬手收走了一头体内的人蝇幼体，另一头也被米哈伊尔近战咬穿了脖子，再被雷德取走人蝇幼体。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除了第一头人蝇寄生体贴脸太近，不得不抬手用短刀解决，他的手掌还是干净的。
“米哈伊尔在梦境中受到我的以太之血强化，也变得强大了。”
雷德拍拍小米哈伊尔的脑袋，将手中的人蝇幼体全部喂给它作为奖励。
米哈伊尔吞噬掉所有的人蝇幼体后，背后的羽翼鞘翅终于发育起来，翼展超过了40公分，向后掠去，除此之外，它的尾巴尖端也浮现出莹蓝的法术光彩。
“你是不是学会了什么？”
在雷德好奇的注视下，米哈伊尔跑到一具刚刚被杀死的人蝇寄生体脑后，将尾尖直接刺入了对方脊椎，法术的灵光微微闪动，雷德随即感受到自己的灵感被抽调了一截，不过在以太之血的活动下，立刻又恢复完成。
咕噜咕噜——
没过多久，只见那尸体上一阵翻涌，紧接着迅速干瘪萎缩，仿佛被吸收了所有的养料和水分，紧接着，雷德见到从尸体的口中、伤口中，爬出来一堆细小的飞虫。
米哈伊尔乖巧地站在雷德面前，邀功地甩了甩尾巴。雷德立刻清楚它的意思：这些，全部，都是，它的傀儡。
“行吧。”雷德哭笑不得，“那就把这些虫子放出去，作为侦察兵，你就好好呆在我身边保护我吧。”
“啊呜呜喵嗷！”
第七十三章：虐杀原型（大概）
第七十四章：狩猎场
船长室的大门紧锁着，没有钥匙就无法打开。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进门呢？
雷德绕了一圈船长室，从锁眼里看到船长室里还有一面窗户。
“创碎它，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振翅飞出窗外，不一会儿就撞开了船长室的木窗，雷德便静静守候着，控制米哈伊尔在里面一通翻找，很快，他就在身体腐烂到只剩下骷髅架子的船长身上，找到了自己的需要。
“航海日志，纳比露女士号的内部结构图，船长个人的日记，好了，都齐全了。”
这些重要的文件还是做了防水处理的，雷德丢进收藏馆，让【文物修复】修复了一会儿，雷德也借此机会休息一下，他没办法原地点个篝火坐下来恢复状态，但是喝口酒，祛祛湿气还是可以的。
那些米哈伊尔制造出来的小飞虫，在此刻也变得有用起来，散布到四周形成了密集的警戒网，稍有风吹草动，米哈伊尔就会给他预警。
他看了一眼右手背上的索菲娅，似乎伴随着米哈伊尔的大杀四方，上面的怨气也有所消散。
“可怜人。”雷德也忍不住惋惜一句：“希望在这一切结束后，你能得到解脱吧。”
休息过后，雷德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临近凌晨三点，不过没关系，大不了下个月再来，微光湖上的奇遇极多，就算没有所谓的职业者秘宝，对雷德来说也是极为有价值的体验。
“【收藏家】到底不是个擅长战斗的职业，倘若我是如同‘利齿峰’一般的【铁匠】，控制金属并有强壮的体魄就好了。”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秩序之环，而且【收藏家】极高的失控概率，让雷德过的举步维艰。
“从刚刚的战斗中也能发现，在正面冲突中，我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少了，在没有找到重锻材料之前，还得是围绕米哈伊尔为核心才行。”
正当他还打算继续总结时，【文物修复】已经将那几份文件修复完毕了。雷德先是取出航海日志，看了一下这艘民用商船的经历。
前面都很正常，如雷德之前推测的，这艘船是1066年下水，此后一直在李德维登斯、摩尔桑等一些沿海地带的港口航行，唯一有些令雷德出戏的是，作为一百年后的人，他看到那些属于共和国的港口都被标注为国内港口，让雷德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其中，最后的航行是1070年，从李德维登斯出发，路过茉莉村的码头进行了卸货和补给，之后顺流北上，进入微光湖，再进入双子江，运送一批贵重物品前往阿尔金地区。
在那之后，航海日志没有再更新，不过，从米哈伊尔那边的视角看，船长的额头颅骨碎裂，有弹痕，大概是被人杀了。
这个时代，阿尔金地区还是属于法利西亚的附属国，还是地位比较低下的那种，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只是雷德看了一下货品的名字，眼皮一跳，血压噌噌上涨。
“波尔温炼金药剂，45桶。”
波尔温这个名字在当代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一百年后，每个法利西亚人都不会忘记这个该死的人渣名字。
“波尔温的炼金药剂，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毒气。在法利西亚解体的内战中，威克人、法利西亚人，被阿尔金人的毒气杀害了上百万人，污染的土地和森林，足足搁置十年才恢复正常，正因如此，各国签署了不再使用波尔温和炼金药剂的公约。”
雷德面色不太好看，他就说为什么他上船后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如果不是他作为职业者，对于剧毒有天然抗性，换个普通人，要是刚上船没多久，就被船体中逸散的毒气杀死了。
“该死的叛国者，居然给阿尔金人走私毒气。”
虽然雷德知道，这个年代大家对于炼金药剂的认识还局限于偶尔可以用来治病的地步，但是这不影响阿尔金人获取这些毒气后，用来屠杀军队和平民。
好在是，这艘船沉没了。
雷德平复下来心情，他这才想起了，如今已经是1074年5月了。
距离1083年10月4日，法利西亚王国解体，也仅仅只剩下九年。
阿尔金人第一次叛乱，是1075年3月，不过很快战乱就被老国王平息了，第二次叛乱则在1077年2月，那时候老国王已经撒手人寰，王子临危受命，不懂国事，天真地希望不用残暴手段镇压，以和谈促成结果，并且最糟糕的是，他允许各个附属国随时脱离法利西亚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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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天真的态度，自然助长了国内最大的两个权势者：威克公爵、阿尔金公爵的嚣张气焰，而支持国王的法利西亚民族主义者也因此感到‘国王背叛了我们’，三方内战旋即打响，最终流血漂橹，给这片大地带来无尽的伤痛，也让千年的王朝就此陨落。
‘如果法利西亚王国没有解体，那么日子会不会比现在更好？拥有殖民地输血、有附属国上供的法利西亚王国，是不是会比威克大公的横征暴敛，更加好些？’
雷德难免产生了这个念头，但马上就否定了。
‘不，不会的，工业化的时代是不可逆转的，法利西亚的解体和新共和国成立，也是历史的潮流。’
他第一次觉得，历史和自己如此之近，他沉默片刻，脑海里立刻又浮现出了范格雷。
“职业者没有办法改变历史。历史记不住我们。”
雷德叹息一声，这只是一艘商船的沉没，可是有多少商船已经抵达了阿尔金呢？
他只好收起来这份日志，打算之后交给馆长，如果能够减少一些毒气的运输，说不定能让很多人幸免于难，但这也只是奢望，因为哪怕这批人，他们因为雷德的帮助，从毒气中幸存下来，未来的内战，死的人何止百万？
“我什么也改变不了。”雷德拍了拍脸庞：“还是面对我自己的问题吧。”
船长的笔记他也翻看了一下。里面也有关于索菲娅·马琳的上船经过，双方的口径大体属实，只是，在船长口中，他收留索菲娅·马琳小姐是因为可怜，给了她一份厨娘和杂工的工作，而实际情况是，索菲娅遭遇了性和生理上的侵害、殴打、折磨。
对于这些，船长只字不提，但雷德很快在日记里发现，船长在不起眼的角落赞叹了一句：
“（索菲娅）她的小手真不错，若不是担心惹怒了奥温先生，我倒真想把她关进船长室里。”
呸！
雷德碎了口唾沫，伸手对船长室竖了个中指。
“索菲娅，这不叫好人。”他对手背上的少女说道：“这一船上压根就没有个正常人。当然，我也不是正常人，你的眼睛也在我这里，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记得看清楚人。然后找个善良勇敢的男子汉，或者什么巾帼女子保护你，都可以。好吗？”
雷德说着，把船长日记也丢到一边去，索菲娅并没有回答他，但是手背上的少女，脸上的痛苦似乎有所减少。
雷德看了看构造图，如果按照索菲娅的引导，继续往上走，那就只有一个地方。
“甲板。”
雷德咬了咬指头，他平复下心情，如果到了这一步，那么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决战了。
奥温·斯皮尔特很可能就藏匿在甲板上，至于说他还是活着的，或是已经死了的游魂，那雷德不得而知，不过想必也逃不到哪里去。他一路从下方杀上来，对方恐怕已经得知了一名高浓度职业者来临的消息，只不过，那些仪式似乎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奥温·斯皮尔特，疑似一名术士，灵感不算弱，但也强不到哪里去，但是此人掌握了不少法术技艺，雷德并未与术士正面交锋过，在他看来，能够杀害一位职业者，制造了这么多血腥仪式的奥温·斯特皮尔，定然是心狠手辣之辈，不能草草应对。
“我要做到万无一失的猎杀。”
他研究了一番甲板的布置，值得一提的是，甲板应该有不少断裂之处，也许会被对方作为逃脱的捷径离开。雷德便亲自端起木板、木桶，在那些断裂的明显缝隙下提前做好障碍。
考虑到对方是一位术士，雷德还专门在明显的十字通道、拐角放下来了法印陷阱，一旦对方正面无法匹敌，决定抽身而退，雷德就会步步紧逼，利用这些陷阱将对方逼入死路。
为了全面监视防范，雷德让米哈伊尔派遣了大量的飞虫监视交通要道。
这些准备全部完成，雷德还是有些忧心忡忡，他沿着构造图找到了厨房，幸运的是，这里还有一些油脂、酒水、半腐败的鸡蛋没有被水彻底破坏，雷德用这些东西制造了一个简单的燃烧瓶，雷德觉得还不够稳妥，又在上面施加了足足三道柯尔克法印。
柯尔克法印对人体也不是完全无害，也会造成一定的心灵震慑和刺痛，雷德没有什么法术知识，这已经是他少有的伤害性法术，主要是为了利用法术的灵光迷惑对手。让人知难而退。
做好了这一系列布局，雷德又让米哈伊尔飞到上空，拆除掉救生艇的滑索。但米哈伊尔却无法飞入甲板上空，似乎遇到了某种屏障，这更让雷德确认，对方就在甲板上进行准备。
“有意思的是，我们双方都在为了猎杀彼此进行充足的准备，大概这就是天敌吧？”
至此，雷德这才彻底确认，整艘纳比露女士号完成了封锁。
猎场布置完成，现在，有请猎人和猎物踏入会场。
第七十四章：狩猎场
第七十五章：术士
雷德杵着拐杖，平稳淡然地踏上阶梯，船板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雷德一踏入甲板，立刻感觉到周围的氛围变化，空气中的以太变得稀薄，而与此同时，强大的灵感捕获到了大量游魂和哀怨的气息。
他抬起头，望向不算长的甲板另一侧，一名身形佝偻，披着红色破旧长衫的中年人跪坐在地上，他畸形的左手持着仪式的短剑，只有三根指头的右手则抓着一只灰烬化的骷髅头骨。
察觉到雷德前来后，他缓缓地抬起头，没等雷德开口，他自顾自地讥讽道：
“看看是谁来了？呵呵呵……一位高贵的背叛者，身体不全而满身毒血的怪胎魔物，愚蠢至极的恶兽。”
蓝宝石竖瞳冷冷打量着对方，术士的脸庞涂抹着大量难以言明的色彩涂料，怪力乱神一般给自己的眼皮涂上了白色的眼睛，他脖子上挂满了人类耳朵的项链，每次他说话，齿间就会传来漏风和唾沫星子纷飞的恶心声响。
“呵呵……不敢回答吗？”术士见雷德无动于衷，挑衅地用手指抚摸着骷髅头上的灰烬余火，咯咯咯地奸笑着：“让我猜猜，你是为了这个小鬼……他是一位不错的【理发师】，不过还是太年轻了，只有十二岁，我翻个手腕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他玩弄着死者的头颅，发出渗人的笑声：
“我太清楚你们了……为了你们隐秘的社会的公民同胞一份子，你是前来猎杀我的？可笑极了。背叛者之间总是惺惺相惜，极为团结，但是对于我们，你们进行了多么惨无人道的迫害，可曾反省过？”
雷德无动于衷。
“我是雷德·特莱基，【收藏家】，是个没有战斗力的职业者，还是只有一条腿残疾人。”
他只是一抬手，依循【盛大展出】的效果，轻描淡写地讲解着自己的能力：
“我可以收藏走你身上唯一有价值的能力，我的藏品‘普莱特的计算’能够让我作出超越常人的计算能力，脸上的‘霍普斯之英俊’让我拥有魅惑异性的俊美面容，我还有‘自然寿命43年’，可以让我活到天荒地老，他们都来自于为富不仁的资本家。但我最重要的藏品是……”
雷德很认真地讲解着自己的能力和藏品效果，并使得这些藏品得到临时的强化和提升。
“哈哈，你以为我会相信，相信你这蹩脚的演技吗？”术士讥讽道：“你们背叛者，总是自负而诡计多端，我可不会上当——但是，基于术士的荣耀，让我必须回应你我的真名。”
“我是奥温·斯皮尔特！巫毒派的最后一个术士！”
术士直立起身子，将手中的骷髅一把捏碎，他的身形随即高大了一整圈，浑身的肌肉也肿胀起来，他嘴歪眼斜的面容变异扭曲，彻底失去了人形。他挽起仪式短剑，在牙齿上轻轻一擦。
噌——
绚烂的火焰旋即在剑刃上绽放，下一刻，术士原地腾空跃起，双腿如同蝗虫一般变成反关节，提供他超乎寻常的跳跃能力，一剑当头斩落。
雷德不慌不忙，‘计算’能力提升，蓝宝石竖瞳增强了他的视力，这两者为他提供的增幅，让他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对方斩击的落点。
轰！
缠绕上火焰的短剑劈在甲板上，雷德只是微微一侧身就避开了全部的攻击，他一抬手，对方这么近的距离，直接进入【真容显露】的捕获范围。
“但我最重要的是——”
雷德微微低头，轻松自然地虚空一抓，那把仪式短剑立刻脱离了术士奥温·斯皮尔特的掌握，他歪斜的瞳孔一缩，但很明智的没有直接抢夺武器，而是抬起畸形的大手朝雷德扫来。
“我有一只缝合怪！”
砰！
米哈伊尔的枪响了，没有真的开火，只是引爆了火药，但突如其来的火光干扰了术士的进攻节奏。
雷德一幅闲庭信步模样，他微微后退一步，刚好避开了畸形的爪击横扫，同时反手握住飞来的仪式短剑，他躬身向前一甩利刃，以凶恶的火光作为掩护，直接逼退了术士的锋芒。
噗——
对方知道现在近身战失利，生怕再被雷德夺走什么，只好谨慎地和他拉开距离。
雷德短剑一转，旋即成正握，燃烧的火焰渐渐黯淡，雷德不知道该怎么驱动这把武器，但是他知道，手中有利器，有两种打法。
一种是正握，把剑锋向前递出去，用来控制敌人和自己的距离，并且及时格挡。
另一种是反握短剑，则可以获得更强大的斩击力量和速度，但会不便于防守。
雷德切换为反握，也是为了控制距离，毕竟对方一身虬结如树桩般的肌肉，看起来就不是他一个【收藏家】能正面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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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米哈伊尔也暴露出来，漂浮在半空中长大了口，正在装填下一发子弹吐息。
术士立刻作出了选择，他知道再次强突进会受到迎头痛击，索性直接抬起手，口中快速咏唱起晦涩难懂的咒语，双手同时冒出颜色迥异的法术灵光。
“哈啊？”
雷德一怔，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人类可以同时施展两种法术，下一刻，一道刺目的红色箭矢直接朝自己飞射而来，雷德根本无从躲避，被直接正中胸膛，身形一颤，仿佛被人恶狠狠砸了一拳。
他略微一顿，随后又是一发翠绿的风尘迎面扫来，打击在雷德身上，他稍微感到一些恶心，但随后便毫无影响。
雷德看了一眼对方，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这就是你的法术？”他问向术士奥温：“我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术士奥温似乎早已预料到这幅结果，他施法刚刚结束，就直接后撤一步，准备垫步踏前强袭而来，雷德毫不犹豫直接让米哈伊尔开火。
砰！
汹涌的火光炸裂，这一发子弹在雷德的目视纠正下直接击中了术士的腹部，但强韧的肉体并没有完全被子弹撕裂贯穿，术士低吼一声，再度腾空而起，瞬间扑在了雷德身前。
叮！
雷德不闪不避，他只是正握起剑刃往前一送，燃烧的利刃直接朝对方脖子中刺去，借助对方的速度和落地的冲击力，这一剑擦着术士变异滑腻的皮肤向一旁偏斜，雷德虎口震得生疼，但此刻生死搏杀之际，他那里顾得上这点疼痛，剑刃朝着对方脖子整个撞去，随后顺利朝动脉处一剌！
刺啦————
这一下结结实实破开了防御，鲜血喷洒，然而术士似乎根本察觉不到痛苦，他一拳打翻了雷德的手腕，将短剑扫开，又接着一圈一圈如狂风暴雨般砸落下来。
砰！
雷德提起一只木盆，被术士当场打碎。术士低吼着，如同一头蛮牛朝着雷德压迫而来，把他直逼入墙角。
砰——砰——轰！
雷德低头闪躲，他躲过的每一拳后，旁边的墙壁就被砸裂出碎屑。这样恐怖的拳力，让雷德很清楚意识到自己这身板根本挨不住一拳。
他只得左右横摆腾挪，梦中的假腿实在不够灵活，更没办法支撑他作出防反动作。
情急之下，雷德来不及用【盛大展出】发射石头，短剑也被打落在远处。
“米哈伊尔！”
只好让米哈伊尔扑上来，这么近的距离不能再开枪，万一子弹反弹就很容易误伤彼此。于是米哈伊尔张开大口，四只爪子钩破术士的肌肤，狠狠地撕咬扯烂术士的脊背。
“嚎——————！！！”
术士撕心裂肺地咆哮着，一拳打在雷德耳旁的甲板，音爆让雷德感到一阵眩晕，他的平衡感受到了一定影响，他只得就地一滚，避开了术士一记鞭腿。
砰！
鞭腿直接轰中桅杆，一人合抱粗的桅杆分明地裂开缝隙，米哈伊尔非常争气地狠狠撕扯下来一大片脊背，鲜红的血液立刻抛洒出去，浸透甲板。
“该死的虫豸！”
术士低吼着想要从背后把米哈伊尔抓下来，但米哈伊尔立刻发挥了松鼠的特征，在背后前身上蹿下跳，横竖撕裂，用牙和爪子反复割裂开一道道伤疤，术士被气得发疯，甚至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噗啊！
术士被自己一拳打得差点喘不上气，雷德抓紧时间，再度靠近对方。
【真容显露】
“把你的‘强壮’还给我！所有的宝物都是我的！”
雷德单手一抓，对方的身形立刻萎靡不振，浑身的肌肉如同木乃伊般迅速缩水，而他身上的一切则迅速凝聚出一枚强韧有力的心脏光影。
‘奥温·斯皮尔特的强壮’
‘残酷的法术仪式，让人体畸变，拥有野兽般的力量。如果这就是所谓的以凡人之躯驾驭法术，会不会太可笑了一些？’
“米哈伊尔！回来！”
雷德直接回收了米哈伊尔，反手从大衣口袋中将杀红了眼的米哈伊尔拽出来，看小缝合怪张牙舞爪，他毫不犹豫地将‘强壮’赋予了它。
“啊哇嗷呜？”
米哈伊尔微微一怔，旋即，整个身体立刻如气球一般鼓起来，皮肤的颜色也迅速变化为紫色。
雷德将它一把朝对方甩了出去，将那柄仍在燃烧的仪式短剑也趁机回收回来。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场上的形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吼嗷————！”
米哈伊尔暴吼一声，它的身躯扩张到足有两米高，原本身上那些可爱的绒毛、机械零件，此刻完全成为了鼓胀肌肉的配饰。
第七十五章：术士
第七十六章：光荣的宝藏
它狠狠一巴掌将术士拍翻在地，术士奥温本就因为肌肉失去活性，而举步维艰，这一下被巨大化的米哈伊尔狠狠抛飞到栏杆上去！
噗咚——
奥温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来，他一边攀爬，一边悄悄地施展法术。
雷德提着短剑，另一手捏着燃烧瓶，和米哈伊尔一步步紧逼过来，奥温不仅毫不紧张，反而狞笑道：
“哈哈哈哈！你上当了！背叛者，我根本没想着和你玩命！看看这是哪里？”
“哦。”雷德平淡说道：“你想直接破开甲板的裂缝逃跑，对吧？”
奥温神色一僵。
啪嗒！
但下一刻，他手中法术灵光显现，法术轰炸，直接破开了身下的裂缝，然而等待他的，并不是平坦的内部道路。
“你——”
奥温下落时一头栽进了油桶里，他的脑袋着地，所幸里面还有点油脂，没有让他直接昏厥骨折，他仓惶的想要把自己从油桶里拔出来，然后他便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这附近堆满了障碍物。
木板、碎布、盆子、锅碗，他稍不留神就被碎片刺破了掌心，他哀嚎一声，失去了强壮的他，连这点微小的痛苦都无法容忍。
“奥温术士往下掉，往下掉，奥温术士往下掉，往下掉……”
在他背后，则传来职业者的哼唱声：
“我亲爱的小姐。（改编自《伦敦大桥垮下来》）”
奥温术士哪怕再招惹这家伙，他手中的所有牌都打完了，除了逃跑，已经没有别的途径了。
‘这背叛者以太之血浓度太高了！我的法术对他完全无效！’
奥温术士夺路而逃，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地方布置了法术陷阱。
‘简直可笑！我可是施法者，想用法术埋伏我？’
他立刻避开了那些陷阱，向前快速逃跑。
但不论他怎么逃，雷德轻轻哼唱的歌谣总是尾随在后，紧跟着还有那怪物的嚎叫。
“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这种级别的背叛者会找上我？”
奥温脚下一不留神，摔倒在地，他抬起头，却发现面前只剩一堵墙壁。
“怎么不跑了？”
雷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奥温转过身，雷德又迎面一把抓住他的下巴，蓝宝石竖瞳死死凝视着奥温术士惶恐的眼神：
“你倒是跑啊？”
雷德说着，并大肆收走他身上一切有价值的宝物。
“我拿走了你的‘知识’、拿走了你健康的肾脏、拿走了你右边第八颗智齿上铭刻的法术、拿走了你全部的灵感——就只有这些了。”
雷德平静地激活【盛大展出】，将那些宝物展示在脸色越来越差，甚至无力维持站立的奥温面前。
“其实我是个心地善良，见不得人死的心软之辈。”
雷德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他拧着对方的头发，扯掉他掩人耳目的兜帽，在他耳边低语着：
“快跑吧，我都给你一条绝路了，你为什么不顺着绝路往前撞呢？”
说着，他放开了对方，将他摔到地上，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朝着墙壁攀爬。
“快去撞墙。”雷德说：“这是命令。”
奥温走投无路，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凿开墙壁的可能上。他再无一丝法力和力量，只能抬起头，朝着墙壁一头砸去。
咚！咚！咚！
为了让他更努力地撞墙，帮助他早日逃出生天，雷德好心地点燃了燃烧瓶，往奥温背后的路径上一砸。
啪嚓！
火焰熊熊燃起，雷德懒得继续看下去，他最后又收走了奥温残余的12年自然寿命，转身离开。
“啊——啊啊啊！啊！！！”
奥温被火焰包围，只得继续撞墙，然而燃烧瓶上的柯尔克法印爆裂出灵光，奥温心头一紧，完全没有辨认出这到底是什么法术，豁出了命，一头凿在厚实的船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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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他脑袋一歪，不知道是被连续三道法印炸昏了过去，还是他自己把自己砸晕了过去。
总而言之，当雷德走出这艘纳比露女士号，天边已经亮起温暖的曙光。
呼……
春风和煦吹过肩旁，雷德抬起手，手背上的少女不再哀痛难过，而是露出安心的神情。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索菲娅小姐。”
雷德抚了抚手背上的图案，轻声道：
“你可以安心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手背上的少女微微点头，她闭上了双眼。下一刻，她的身形渐渐从手背上消散。
雷德静静伫立在微光湖中心的岛屿上，他知道自己这次探索其实算是失败了。
他没有探索完成这里，还浪费了一晚梦境，耽误了很多功夫。
但那又如何呢？
纳比露女士号逐渐被火焰吞噬，一连串的爆炸随后将半艘船都炸的支离破碎。
雷德望着远处的教堂，梦境已经渐渐淡化，现实中已经传来了温暖的阳光和鸟语花香，一种朦胧的感觉在呼唤他离开。
“我到底是和薇尔微不一样的。我只在乎我能得到什么宝物，而不是经历了什么冒险。”
雷德自嘲地摸了摸又缩小回来的米哈伊尔，它整个身子累趴下来，只能搭在他的肩头，呼呼大睡，雷德微微一笑：
“我已经找到了很多宝物，此行不虚。”
他体内的以太之血历经波折，迅速上涌。
这是一次很成功的铸道。
娱乐、富有、好奇、贪婪。
他戏弄术士奥姆，将其逼入绝境而死，满意地享受娱乐。
他彰显了自己的多彩多样的收藏品，将富有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好奇登上了纳比露女士号，一路解决了索菲娅的困扰和诉求，又看穿了阿尔金人的走私贸易，当之无愧是好奇心重的人。
而贪婪更不必多说，他夺走了大量的收藏品，把这些东西纳入自己的手中，并且进一步榨光了术士身上所有的财富，连寿命都不放过。
在黎明到来的时刻，雷德深切地感受到，他的以太之血冲破了桎梏，登上百分之八十的领域，鲜血逐步被替换，这并非失控的异样，而是自然无比的替换、吞噬、衍生。
这是梦中的自己第一次正经地进行铸道，效果斐然。
百分之八十一、百分之八十二——
雷德睁开眼，他的脸颊上浮现出细密的水晶鳞片，他双手短暂地化为利爪，随后又瞬间恢复原状。
百分之八十五。
“终于，我快抵达到重锻的领域了，就让我好好感受一下与以前的不同——”
雷德晃了晃脖子，下一刻，他的梦境彻底破裂，从床上直接坐起。
“——吧？”
雷德茫然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淦……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第七十六章：光荣的宝藏
第七十七章：处理琐事
清晨风光极好，雷德早早起床略作梳洗，走出大门，便看见艾德尔和雅米在院子里种土豆。
“艾德尔，你跟我来一下。”
“好的。”
艾德尔从钓鱼回来后，变得乖巧不少，看他样子，估计种土豆也是他主动要帮着雅米做的，这让雷德很是欣慰。
不过，他作为男孩子，必须得扛起来家庭的责任。
雷德想了想，觉得这种辛苦活到底还是得叫艾德尔来比较好，他招招手，带着他一路小跑，来到了松露地那边。
“这边森林好漂亮。”艾德尔虽然不知道雷德带他跑过来的用意，但是也被这边林地的美景吸引，由衷感叹了一句。
“当然漂亮。”
雷德说着，把手塞进嘴里，吹了个口哨：
“嘘——”
借着，他装模作样地把幽灵化的小缝合怪放了出来，米哈伊尔扇扇翅膀，按照雷德的指使把自己身上吓人的部位隐藏好，随后解除了幽灵化，像只小狗一样，吐着舌头跑了过来。
‘啊呜呜！’
艾德尔从没见过这种怪异的……生物，他吓得赶紧躲到雷德背后，雷德笑了笑，蹲下身，拍着他的肩头，给他介绍到：
“艾德尔，你和雅米不是一直好奇我是怎么赚到钱的吗？”
“是因为……这只……怪物吗？”艾德尔看着温柔地舔舐着雷德掌心的小米哈伊尔，还是不敢上前。
“是的，你不需要害怕。艾德尔，它叫米哈伊尔，只是一条……长得很奇怪的狗。”
“可它好像个怪物。”艾德尔很是畏惧米哈伊尔暗红的电子眼，不敢上前。
雷德安慰道：“外貌不能决定一切，我亲爱的艾德尔，就好像我们现在要挖掘的东西一样。”
“挖掘？”
雷德没有多说，他让米哈伊尔当即开工，小米哈伊尔一摆头扑到地上，黑松露就在地下依附着树根而生长，米哈伊尔没费多少劲就挖掘出来一大把，见到这种黝黑带着煤油气味儿的怪东西，艾德尔一头雾水，雷德便解释道：
“这是黑松露，是一种高档的食材，不过主要珍贵的原因是因为没办法人工养殖，以及不好挖掘。”
“闻起来好怪，又黑、又难闻，看起来也不好吃。”
“它可以卖到两磅钱一公斤。”雷德说：“你不要小看任何东西，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是有着价值的。每个人都有他独一无二的珍宝，我们的目的就是用双眼发觉，用双手取得。”
艾德尔看了看米哈伊尔，听到它挖出来的松露价值不菲后，似乎感觉这个可怕的小怪物也变得可爱起来。
“谢谢你，米哈伊尔。”
他小声说道。
‘呜呜啊呜啊？’
米哈伊尔甩甩尾巴，歪着脑袋，露出不解的神情，雷德一笑：“它只听得懂我的话。不过艾德尔，如你所见的，米哈伊尔很弱小，它是我们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我们的家人，之后我也会把它介绍给雅米，你知道对外人要怎么样吗？”
“保密。”艾德尔并不傻：“我要好好保护家人们。”
雷德点点头，又教了一些艾德尔关于松露的知识，两人亲自动手挖掘松露，意外的还采摘到一些普通的蘑菇。
野生菌类这种东西，雷德就不太懂了，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以后躺板板，他觉得还是稳妥一点，交给米哈伊尔自己处理掉了。
虽然不知道有毒没毒，反正米哈伊尔吃得很开心，它快乐地吐着菌丝，像蜘蛛一样在菌丝上反复打滚。艾德尔也逐渐喜欢上这个丑萌的小怪物。
“对了，艾德尔。”雷德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两磅半的现金：“你拿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太多了！”
“这钱不是让你拿去花费的，艾德尔。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收藏好。，”
雷德提醒道：
“这叫分散资产，之后也给雅米那里放一些。”
“那这是为了什么？”
“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雷德说：“下周我放假，带你去买保险，我们得有一定的措施来对冲风险。如果我们出了意外，或者我的另一条腿也被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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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哥，咱们家有钱了，以后就老老实实挖松露赚钱。谁也不进工厂了。”
“谁知道呢。”雷德摇摇头：“我是个务实的人，艾德尔，我不聪明，脑子也不好使，只能多考虑一下一旦发生了意外该怎么办。”
这年代的人普遍都没有风险对冲的意识，更没有基础的理财概念，虽然雷德对此了解不多，但是他很清楚，以自己这个【收藏家】的状态，在收集齐重铸材料前，一直有失控的风险。
重铸可是有足足十次的，更别提最终重锻的生物早已灭绝，连一千年前的自己都无从得知，事实上，雷德也不确定，每次完成重锻到底能为自己争取多久时间。
“总是依靠秩序之环，那无疑把我锁在了教会的体系里，啧，我可不想给教会打一辈子工。”
雷德怎么想都不觉得教会愿意提供重锻材料来帮助职业者——他们口中的背叛者重锻，回到现实后，他总是思考这道秩序之环和背叛者的言论。
实话说……在他看来，这就如同束缚野犬的项圈一般，一旦挣脱，就会让野犬为祸四方，无法管束。
既然用秩序之环就能控制背叛者为自己所用，那么为什么还要助长他们的力量，帮助他们重锻？
雷德并非阴谋论者，但是他一点不觉得教会能好心到这个地步，机械圣父的教徒都很务实，一分价钱一分货，虽然见面就拉着人传播教义，但也没有脱离人性。
真理女神教会，没有理由和义务去无偿帮扶他们这些背叛者——馆长曾说过，女神的教会有技术稳定产出职业者，可以看得出来，教会并不是不在意这些身负神奇能力和毒血之人，甚至一直在暗中组建职业者的部队。
“我果然是不喜欢命运被他人扼住的感觉。”
雷德摸了摸脖子上的秩序之环，他的鲜血每时每刻都要先从这里面过滤，才能注入到大脑中，否则过量的以太将会让他重新发狂失控。
他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状态，便张罗起来各种事，主要是收拾这座新家，修补围栏，从风车村上买来种子、工具和储备的物资。
这些活计忙碌了雷德一整天，好在有薇尔微帮忙，到了晚饭时间，别墅已经被收拾的有模有样。
萨姆监工的赃款早被雷德收走，雷德雇人挖池塘、购买修补的材料、囤积常备的物资、药品后，手上的资产还有五十磅零七迪伦。
这确实是一大笔巨款，而且都是赃款。
雷德虽然居于乡下，但是他很快就有工作单位了，之前他的高额交税和花费还可以靠黑松露的订单解释，但是突然间又多出来的一大笔钱，却是实实在在的来历不明资金。
挪去一部分家用、救急的部分的钱，还剩下17磅可以让他作为活动资金。
他得赶紧想办法花钱，把这些钱都花掉才行。
“为了安全，我还得买枪，一些钱拿来四处打通人脉、结交关系，当然也不可或缺需要情报。”
第七十七章：处理琐事
第七十八章：蓝色宝石瞳
他之前去收走霍普斯的‘英俊’时，调查到此人的生活非常糜烂，完全是靠游离于上流社会和黑色行业之间赚取金钱，似乎是什么……地下拳馆之类的。
而伴随着霍普斯被换脸，想必那道黑色产业也换了人管理。
雷德虽然没有亲自经营的意思，但是他手中持有着法尔肯·罗威的指环，但是对于看中这道‘免死金牌’的莱比克·伯明翰爵士，雷德却没有渠道接触。
莱比克·伯明翰是前任大公的女婿，整个海纳斯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这样的大人物，雷德不认为是可以轻松见到的，至于说找他的代言人之类——指环的事情事关生命安危，雷德不想把这种事情寄托在他人身上。
这其中一大部分钱，雷德打算用来打入海纳斯市的黑色地带，用来试着接触莱比克·伯明翰，这种大人物怕不是每分钟几百磅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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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雷德的信心在于，他作为【收藏家】，可以给对方带来很多正常途径无法取得的宝物。
比如说……寿命。
“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这个交易。”
雷德心里底气十足：
“根据我之前查阅的结果，莱比克·伯明翰爵士出生于1119年，如今55岁，他的配偶，维多利亚长公主去年因为糖尿病去世。有爱人离世在前，手握无数财产和势力的伯明翰爵士，应该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饭后，雷德私下里找到薇尔微，给她塞了两磅钱。
“这是什么意思？”薇尔微迷惑地看向雷德：“你又发财了？”
“怎么说好呢……”雷德想了想：“一方面是给我弟弟妹妹的补习费用，另一方面，也是请你帮我留神关注一下水晶猎蜥脊椎的消息，毕竟你经常外出冒险，结交的人多，见闻也广，钱就暂时放在你那里好了。”
雷德只是随口一说，找个借口把资产转移一下，没想到薇尔微认真地思考起来：
“水晶猎蜥？这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水晶原蜥，这是原大陆的生物，生物学上分支是一种鳞龙类，它们常常出没于水晶矿附近，依靠吞食水晶碎渣来补充体内的微量元素。不过我实在没有听说过水晶猎蜥的消息。”
她说完自己所知的一切，才怪异地看向雷德：
“虽然不知道猎蜥和原蜥之间的联系……不过，你要买那东西的脊椎做什么？”
“实不相瞒，是为了治病。”雷德摆出诚恳的态度：“之前有一位老爷爷，他为我指点迷津，走出了之前的困境，让我变得稍微有些闲钱。但是我的断腿依旧留有隐疾，那老人告诉我，如果不找到水晶猎蜥的脊椎，我恐怕终生要面临下雨天会腿痛的问题。”
“我明白了。”薇尔微见雷德一副全盘托出的样子，便点点头：“这似乎是某种土方。我会帮你留神搜找的。”
“谢谢你，薇尔微。”
“不客气，记得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早还要去村上搭蒸汽卡车。”
“当然，晚安。”
薇尔微合上门扉，雷德也回到自己房间中，他把自己的收藏品一个一个地排列在桌子上，满意地欣赏着。
之前的那些，雷德只是随意把玩了一番，额外搓了搓米哈伊尔的小脑袋。随后则抓起一份如同纸稿般的光影：
“这是从术士奥温那里拿到的关于法术的知识……呵，怪不得馆长说，术士是被时代抛弃之人。法术的本质，是调动灵感，对灵体造成影响和杀伤，甚至可以说，法术是一门有关精神的技艺，很难牵动物质的变化。”
奥温术士左右手同步施法，打在雷德身上什么用都没有——这是因为职业者本就要抵抗以太之血带来的精神障碍问题，时不时又处于铸道的过程，仅仅靠法术，想要影响职业者，几乎不可能，尤其是越高浓度、经历过失控风险的职业者，法术的效果几乎没有。
而职业者们，不少都拥有施法才能，对他们来说，法术只能是戏耍凡人和摧毁灵体的一种方式，顶多可以作为制作护身符的手段。
术士们没有以太之血，只能靠自己酿造的合剂去强化肉体，并提高灵感的强度，雷德不禁觉得讽刺：这种道路根本就是行不通的，强行以人类的躯体去僭越极限，只会酿成畸形变异的结果。
术士的战斗方法也很粗野，他们大多数时候是靠语言哄骗和法术蛊惑，而一旦遇到职业者，就往往只能喝下炼金药剂强化身躯，然后提刀砍人。
落后，野蛮，原始，低效，自然而然被淘汰掉了。
当然，奥温·斯皮尔特隶属的这个巫毒教派很有意思，他们真的拥有召唤恶魔的祭典，一套完成度非常高，需要大量活祭品，用来召唤恶魔将军【白蚁女士】的仪式流程。
甚至雷德拿走的那把仪式短剑，也被称为【断罪之牙】，据说是魔化生物的牙齿打造，只需要涂抹鲜血就能燃起一段时间的烈焰。
还是作为召唤【白蚁女士】的核心道具。
关于恶魔，雷德了解不多，这个世界可没有地狱、天堂一说，最接近的传说应该是【英魂殿主】的英魂殿和群鸦之巢，人死了，要么变成游魂，等到弦月下行时才容易被观测到，要么伴随着生命的结束，一同走向终点。
恶魔的法利西亚语是Aakama，‘亚阿卡玛’，意义是指‘外来入侵者’或者‘不速之客’，关于恶魔的传说虽然不少，大多数都是围绕恶魔附身凡人，导致性情大变，威胁身边的人所展开。
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勇敢的真理骑士’和‘光辉的秩序神父’击败、放逐了恶魔。
但雷德不好确定，因为说实话，根据他的理解，法利西亚人正统的信仰是【英魂殿主】，真理女神教会是属于典型的后来者居上，这些恶魔故事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宣传需要编造的。
有点像是前世的佛教入土中原，把本土的道教的生态位挤占掉，最后大家一起融合融合，互相借鉴。
“想要真正确认恶魔的传说是真是假，还得去从历史里找答案。”
至于那枚铭刻了法术的智齿——雷德看了一眼就丢掉了，因为没什么价值，上面的法术只不过是一个连他都会的静心咒，用来保持冷静。
梦境一行，总体而言，雷德是收获颇丰的。
他最后又拾起索菲娅·马琳的双眼，这对眼球已经变得澄澈瑰丽，不再显得惊悚，更加如同艺术品一般美丽，触感微微冰凉，雷德捧在手里都害怕融化了。
“除了米哈伊尔，这应该是迄今为止，我手中最漂亮的收藏品了。”
雷德越看越喜欢，索性就直接放入了自己的眼中。
这对眼睛有一个神奇的能力，可以让雷德几乎没有消耗地保持【宝藏视界】的状态，而且不会损失常规的色彩视觉，有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不过这么漂亮，还管它有没有用呢？”
他闭上眼，让索菲娅之眼如水一般融化在他的眼底，随后蔓延到整个眼球上，完全包裹。
下一刻，【宝藏视界】自然而然地激活，他睁开蔚蓝的宝石瞳，准备好好地欣赏一番索菲娅眼中的世界。
于是，他看见了坐在他的床边，双手叠在身前，金发无目的少女。
“晚上好，雷德……诶？”
容貌美丽，如同天使一般带着纯净笑容的无目少女微微诧异，她闭着眼睛，似乎在审视着雷德，随后又露出疑惑的表情：
“雷德先生，是变小了吗？”
第七十八章：蓝色宝石瞳
第七十九章：无处可归
【我该拿这女人怎么办？】
雷德坐在床上，双手交叉顶腮，米哈伊尔懒散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这没脑子的小家伙总是快乐无穷，完全不理解雷德的苦恼。
无目的少女索菲娅·马琳好奇地在他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没有双眼的她，却仿佛很清楚地‘看’到了一切。
她的状态十分特殊，雷德肯定她并非灵体，不论是灵感还是法印都无法对索菲娅造成任何影响，这种状态格外奇异，虽然索菲娅不能触碰、改变任何实际物体的位置，也无法像寻常的那些灵体潜伏在阴影和墙体中，轻松漂浮起来。
她就好像一个被世界抛弃了的普通少女，只有透过这双蓝色宝石瞳，才能看见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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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他本以为在梦中除掉奥温·斯皮尔特，就能让索菲娅的灵魂安息长眠，然而索菲娅的情况，恐怕一开始就不是正常的灵体。
这算是什么呢？看得见的女孩？
连米哈伊尔都无法看到索菲娅，这让雷德更加觉得，索菲娅如今的状态更像是，只有被他观测到，才会存在着。
所以，该怎么处理？
雷德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把问题告诉对方比较好。
索菲娅听了他的陈述，也表示理解，事实上，她也不意外自己的状态，但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样一种存在。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索菲娅温柔地说着：“还能够被雷德先生看到，是我的幸运。”
雷德耸耸肩：“实际上，索菲娅，你这个样子，既不能算是生，也不是死亡，前途的未来一片迷茫，我也无法为你提供支持帮助，所以……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想法吗？”索菲娅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我想也是。”雷德遗憾地说道：“如你所见，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年。就算回到家乡，也早已物是人非，你也不是游魂，不会因为心愿圆满而消散。只能处于这样的状态。”
雷德说的很委婉，实际上对于索菲娅来说，这个世界确实没有给她的容身之地了。
无人可以接触，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交流，无法感受到美食的滋味，再美丽的花儿也不能触碰。
明明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永远孤独。
孤独，孤独。
孤独的人迟早会走向疯狂，对于善良单纯的少女来说，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感谢您的关心。”索菲娅张了张口，有些犹豫。
雷德便一摆手：“想到什么直接说就好了。我不在意的。”
“雷德先生，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微光湖的影响。”索菲娅说道：“我以前读过那里的传说，微光湖的周边曾经有着密集的村庄，人们和湖中的水神和平共处，安居乐业。”
“这好像和我听得不太一样……”
“您听到的，是关于人们用童男女献祭的故事吧？”
“没错。”雷德点头。
“那并不冲突。”索菲娅认真地说道：“人们曾经和水神和平相处，水神只是索取一些花朵和漂亮的纺织品作为祭祀的礼物，直到有一天，祭司们失去了水神的联系，但人们早已习惯了对水神的信仰，以及风平浪静的庇护。”
“嗯……”雷德眉毛一挑，这确实是不冲突：“请继续说。”
“为了稳定村民的民心，祭司们便谎称‘水神受了重伤，需要血肉的饲食来修复身躯’，希望通过加大祭品的代价，来拖延时间。”
索菲娅双手捧起，交叠在胸前，轻声呢喃：
“最开始是家禽鸡鸭，但水神并未回应，来年风起浪涌，鳄鱼凶煞，害了人命，为了继续稳定人心，祭司便买通了一些地痞和流氓，在本地散布起来谣言：说，只不过是因为祭品不够，引起了水神的不满。”
“谣言传播开来后，人们信以为真，便开始用猪牛祭祀。他们运气不错，湖水平静了一年，收获丰富，然而第二年开始，湖水又开始变得汹涌湍急。”
“有人便提出来，是不是祭品还不够呢？”
“祭司也在谣言中迷失了自己，便决定献上活人祭司。他们将有罪的活人丢进了水里，结果连续好几年，湖水变得安宁无比。”
“从此，人们便坚信，只要牺牲够重，便能让神灵满意。”
“一代代的人死去，活祭品的代价也越来越越重，人们觉得牺牲罪犯和流氓还不够让神满意，于是便挑选上了年纪的老人，接着是美丽的妇女，后来又换成了妙龄的少女，最后又变成了儿童的男女，人们给他们佩戴上那个时代颇为珍贵的纸质婚服，让他们满载美食和珠宝，令懵懂无知的少女少年成为夫妻，再漂泊到微光湖的中心岛屿上。”
索菲娅的语气越加沉重：
“这便是我所了解的故事。”
雷德沉默片刻，他的脑子浮现出一个深深的疑惑：
“水神，真的存在吗？”
他忍不住出声问了出来。
“雷德先生，我不是很聪明的女孩，但是，我猜想最开始，水神就是不存在的。”索菲娅想了想，说道：“也许最开始的祭祀，只是为了利用水神的信仰凝聚人心，攻克难关，而编造了一个谎言，甚至是凭空制造了一位不存在的神祇。”
“到了后来，骗局无法继续维持，但信仰已经根深蒂固，祭司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去凭空造神，再为了自己所谓的信仰，去膜拜顶礼，杀牲献祭。”
雷德念叨道：
“代价越来越重，最终引起了人们的不满，血腥残暴的祭祀也赋予了统治者统治的权力，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又不断地继续强化祭祀，制造恐惧……最后，所有的文明和群体分崩离析，村民四散而逃。水神的传说，也就此走向了终结。”
嗤。
雷德讽刺地笑了一声。
“至于说微光湖到底有没有水神，谁知道呢。虽然确实有些超自然的力量，但所谓的水神，恐怕就如你所说的一样，是人为杜撰的……这就是迷信。人们对神鬼危害的迷信，甚至超越了神鬼本身的危害。”
索菲娅静静站在他面前，补充地说道：
“微光湖确实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那座岛屿，主动拦截住了纳比露女士号，无形的力量将它拖入了水底，除了奥温·斯皮尔特和莫索伦先生凭借某种和雷德先生相仿的力量庇护，其他船员都被活生生淹死。”
“等一下——”雷德脸色怪异，问道：“莫索伦先生？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吗？呃，我是说，全名你还记得吗？”
“是叫莫索伦·加布里埃尔。”索菲娅点点头：“莫索伦先生和其他船员不同，他没有欺负我，了解了我的情况后，还试图解救我下船，但是没等他行动，船就沉没了。”
她紧闭的双眼对上雷德的视野，疑惑地问道：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算是我认识的人吧……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雷德扯了扯嘴角。
莫索伦·加布里埃尔，紫苑花伯爵，威克大公的亲弟弟，也是从叛军手中解放了海纳斯的英雄人物，在海纳斯算是家喻户晓的传奇了。
至于说，莫索伦有着和自己相仿的力量？这事儿倒是稀奇，毕竟职业者的追求是隐秘社会，不依赖现实社会的地位和权力。
除了地位低下的一些低级职业者被作为特殊的部队培养出来，从小接受死士的教育灌输，常规的职业者对于现实社会没有一点眷恋可言。
莫索伦是典型的现实社会成功者，贵族、武将和政治家，而且风评很好，雷德不觉得这种人像是职业者——那么术士？术士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他没有畸形。
“又知道了不少趣闻啊……莫索伦身上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神秘力量体系？”
雷德突然起了兴趣，他想了想，对索菲娅说道：
“我今晚还会继续闯进微光湖中心岛试探，你可以一路跟着我，说不定可以找到从这种状态解脱的办法。”
“非常感谢您，雷德先生。”索菲娅感激地提起裙子，行礼致敬：“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您，这还不足以回报我的恩情，我真不知道，我还能给予您什么……”
“到时候再说吧。”雷德看了一眼楚楚动人的索菲娅，一想到这女孩生前饱受欺凌，死后也无处可去，连他都忍不住心生怜悯：“我不保证一定成功有办法，但是去探索一下微光湖，也许可以获取不少乐趣，不那么无聊。”
“您真是个好心人。”索菲娅由衷地感谢道。
“我？好心？人？天呐，那可算了吧！我可配不上这份殊荣。”
雷德摇摇头，脱掉鞋子，往床上一躺，他随口说道：
“我只是一个【收藏家】，在收藏事业上，才不过是刚刚开始实习的学徒罢了。”
他说着，食指和中指并拢，行了个巴顿礼，边调侃边摘下来蓝色的眼球：
“再见，索菲娅，等到一百年以前再相见。”
第七十九章：无处可归
第八十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雷德在寒冬的月光下入眠，身躯如同置身海浪中一般摇曳着，耳边拂过温暖舒适的凉风。
“呼……欢迎回到1074年6月的夏天，一梦百年的感觉真不错，只不过，怎么觉得有些微妙呢变化呢？”
雷德嘀咕着。
他缓缓睁开眼，单手托起三角帽盖在头顶上，漫天夏夜星光洒落在他复杂严密的武装衣之上，长款的淡灰色风衣后摆从中裁剪开三条，雷德抬起手，淡金色的镂空护臂上淡淡流转着奇异的法术光泽。
“奇怪，这一个月我都经历了什么？怎么直接换了一身行头？”
雷德扯了扯立领上的扣子，蓝玛瑙纽扣上铭刻了一句避水的符咒，他又颠了颠手中的拐杖，上等白檀木质地的手杖重量有点不太对劲，他摸索着杖头，突然注意到中间微不可察的缝隙。
“这个不会是……”
雷德转动了几下，突然意识到什么，握紧了上端握把，奋力向上一拔。
锵——
寒光乍现，明晃晃的利刃上倒映着雷德面无表情的脸庞。
“手杖里直接藏了一把剑，双手还多出来了镀金的防具。后摆被裁成三道方便行动，也可以混淆对方对我步伐的判断。”
“除此以外，身上还检查出来了两管炼金合剂，分别是用来紧急提升身体素质的药物和强效止血剂。”
“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戒指分别铭刻了冲击、飞矢、心灵防护法印，脖子上的珐琅吊坠则是保持头脑清醒，并且加快灵感恢复速率，胸前心脏位置的口袋里，还放了一片防弹的棉板——这是直接带了个宝藏库出门吗？一身行头哪一样造价是低于400磅的？”
但这还不是离谱的。
啪。
雷德从腰间拔出来了一把做工精美的燧发枪。
“我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这一个月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雷德看了一眼备弹，足足28发，还有便于更换的零部件和工具，都用防水的皮袋带好。
大夏天夜晚这么一身配备，别说是去探索微光湖了，雷德觉得自己现在去战场上开无双了。
“不……说不定真可以。”
雷德沉下心，感应了一下自己的以太浓度。
百分之八十九。
“没有失控的痕迹……是真正靠着自然替换达到的百分之八十九极限阈值。”
以太之血平静舒缓，和平时动不动激昂起来的沸腾感完全不同，如果说以前像是湍急焦躁不安的河流，那么现在就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泊，看似平静温和，实则体量惊人，一旦爆发会引起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当然，这最大的改变，还是在于控制上。
“梦中的我已经达到了普通职业者的极限，再接下来，就应该是寻找重锻的材料，直接实现质的改变。”
仔细感受以太之血的平和波动后，雷德的心绪也变得沉稳下来，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些变化，不再如之前那般大呼小叫。
达到极限阈值后，以太之血不再是狂暴的入侵者，在他体内大肆吞噬鲜血，而是他的生理系统达成稳定的共生关系。
气息收放自如，灵感更是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既然如此，那么还是赶紧出发吧。”
雷德抬起手，【盛大展出】将收藏品们一一陈列，在极限阈值浓度的以太之血增幅下，所有的收藏品都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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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普斯之英俊’从单纯的一张人皮面具，变得表情丰富多彩，雷德带上这份‘英俊’，面部的肌肉完全被解开了约束一般，他可以自如地表现出各种表情，一颦一笑都带有极强的感染力。
‘普莱特的计算力’则有了实体化的趋势，呈现出大量如‘加减乘除’之类数理符号的杂糅复合体，雷德将其往脑袋上一拍，动作的精密性达到了人体的极限。
搭配‘霍普斯之英俊’，他可以随意地变换表情，模仿出任何表情的神韵和角度。
可惜他并不打算进军演艺界。
两份寿命都被延长到了50岁以上，对雷德来说意义不大，反正这些回到现实中他的那点以太之血根本支撑不起来强化多少。
仪式短剑【断罪之牙】则被强化了锋利，以及饱尝鲜血后，利刃所激发的燃烧持续时间。
格外有趣的是，从奥温·斯皮尔特那里收来的‘巫毒教派术士知识’，在这里被全方位改进了法术的内容与效力，其中核心部分更是涉及到数个和恶魔相关的施法仪式。
索菲娅·马琳的双眼则被强化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的动态视力被大大增强，配合‘普莱特的计算力’，甚至可以做到用牙签击中一只飞蚊的翅膀。
米哈伊尔身上的‘强壮’则能提供更加恐怖的力量，比如让一个普通人突然爆发出5吨的拳力什么的，雷德看了看还是放回了米哈伊尔身上。
至于米哈伊尔——这小家伙趴在雷德肩头，和之前一样，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强化。它似乎只接受现实中自己的以太之血增幅，吞噬东西进化出的能力倒不会有所改变。
“但仔细想想，这些也都没有超过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雷德检查自身状态期间，已经来到了湖边。他摸了摸米哈伊尔的小脑瓜，无需多言，米哈伊尔直接跳入水中。
砰啪！
下一刻，浪花涌起，一头魁梧强壮的巨兽从湖底钻出，它首尾加起来全长超过十尺（约3.04米），这头比双人床还大的缝合怪兽从水中浮起身子，它浑身肌肉虬结，体表的金属装甲如鳞片一般炸开，迅速排出热量和蒸汽，好让脊背干燥下来。
米哈伊尔修长的尾巴上一直有着类似鱼类的尾鳍结构，当它受到‘强壮’藏品的影响巨大化后，尾鳍变得更加硕大，如同鲨鱼一般漂亮修长。
雷德踏上米哈伊尔的脊背，盘起腿坐了起来，米哈伊尔身上有死灵的特征，根本不存在体力一说。等到雷德坐稳，抓住它脖子上的鬃毛，米哈伊尔扬起满是羽毛的鞘翅，用翅膀小心地包裹住雷德，随后才摇摆起身躯，如同鳄鱼一般加速游动。
哗啦——
强壮的力量提供给尾鳍足够的推力，米哈伊尔高速摆动着身躯，由于力量够大，它的速度几乎和快艇一般不相上下，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背上的雷德，它还能潜入水中，游的更快一些。
但遗憾的是，雷德需要地图用和光源来确认水域的位置，他们只能牺牲一些速度，饶是如此，雷德一路上依旧感到风驰电掣一般的快乐。
“果然力量够大，才有速度。”
雷德惬意地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凉风，实话说，他这一身装备是挺安全的，就是有点热，这样一边吹风，一边快速赶路，正好缓解了他的忧虑。
这一次他甚至都不需要担心蚊虫叮咬，以太之血浓度达到极限阈值，他身上早已经没有了正常生命的气息。任由那些蚊虫漫天飞舞，也找不到雷德的所在。
他突然想到什么，将索菲娅·马琳的双眼注入了自己眼眶。冰凉沁心的感觉弥漫开来，雷德睁开蓝宝石竖瞳，便见到无目的少女一脸惊讶地坐在他身前。
“雷德先生……你，你又变回来了？还有这头惊人的异兽……它是鳄鱼吗？”
“有一部分也许是。”雷德耸耸肩：“你不用惊讶，我们现在回到了你所在的时代，或者说……是我降临到了这个时代。”
索菲娅不解地看向雷德，雷德笑了笑，简单解释了一下他的梦境机制。
这世上只有他可以看到索菲娅，倒是多了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所以，刚刚那可爱的少年才是雷德·金先生的正体吗？”索菲娅恍然：“真没想到，雷德先生……雷德明明那么年幼，就变得这么可靠值得信任。您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事情，又天资聪慧吧？”
“经历是不少，聪慧嘛……”雷德撇撇嘴：“我挺笨的，或者说我就是个傻子吧。毕竟，这年头是个正常人被砍断了一条腿躺在医院里，面对被地痞流氓的威胁都能做到谈笑自若地应对，三言两语化解矛盾，云淡风轻地处理问题，而我却只能退缩下来，我哪里是聪慧。”
“女神在上……很抱歉，我实在没想到您的腿是这样失去的……”索菲娅立刻露出内疚的神态。
“没什么。”雷德完全不在意，他拍了拍米哈伊尔的脊背：“对了，这孩子叫米哈伊尔，米哈伊尔·雷德耶维奇·金。是我最好的伙伴。在之前猎杀奥温·斯皮尔特时，它可是主力。”
‘吼喵昂——’
米哈伊尔发出一声低沉的怪叫，这小家伙变大以后声音变得很沉闷嘶哑，让雷德有点不习惯。他摸了摸米哈伊尔的脖子，并和索菲娅聊了起来：
“关于纳比露女士号的事情，我看到船长的尸体上，脑袋被打了一枪，船内还有很多毒药的罐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暴乱。”索菲娅说：“之前我跟您说过，莫索伦先生和其他乘客不同，他并不只是单纯为了搭船回到海纳斯，而且是为了调查您所说的，船上的炼金药剂。”
第八十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八十一章：素颜
雷德点点头，这点倒是很符合历史上莫索伦·加布里埃尔的出身——虽然莫索伦是初代威克大公，艾迪芬奇·威克的亲弟弟，但是两人被分开培养，哥哥艾迪芬奇从小能言善辩，到哪儿都是孩子王，被作为政治家和领主专门培养。
而弟弟莫索伦，则被送入到‘影子亲王’纳索·加布里埃尔麾下，从小被培养间谍、情报、军事指挥、剑术和骑马的能力，在他发迹之前，一直是在暗中为法利西亚王国的情报部门工作。
如果说莫索伦是为了查案登上纳比露女士号，那么再正常不过了，毕竟这会儿的威克大公因为惹怒了国王，被闲置在威克郡种南洋花和土豆，算是人生事业低谷的时候。
没了兄长的背景扶持，莫索伦估计混的也不怎么好，被派来调查这种涉及到走私军火的危险案子也不奇怪。
“那看起来，莫索伦先生是和船长一行起了冲突？”
雷德问道。
“是的，”索菲娅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即便没有双眼，她面上的复杂神色依旧难以令人释怀，索菲娅缠绕着食指，犹豫片刻，说道：
“莫索伦先生发现他们运载了炼金毒药，当机立断，就要控制船只，他和雷德你一样，身怀异能，须臾之间便撂倒了十来名船员，一把刺剑、一把燧发枪，却是电光石火，就杀上了船长室，也许正是他一枪毙命了船长。”
“我猜他大概当时没有想直接杀人。”雷德扶着下巴：“毕竟活着的俘虏可以审问出各种问题，价值也会更高。”
“是因为我的问题……”索菲娅直言道：“若非我只顾我自己痛苦，向他倾诉了经历过往，他也不会冲动行事，直接动手，结果没多久，船就被微光湖的力量拖下了深水，谁也不曾想到，这湖水有着神奇的力量，淹死了我们……我依稀记得，莫索伦先生尝试回来救我，但是沉船速度太快，他无法潜入到深水中，最后只能被水挤出了湖面……”
【那是正常的，因为水有浮力，如果不在身上加配重，是很难潜入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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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遗憾地想到。
【可惜，这个时代，物理学还没有普及开来，不然说不定莫索伦真能拯救索菲娅。】
“你放心，莫索伦是平安无事的。”雷德安抚道：“他还会成为大人物，在后世的海纳斯市中，人间皆知。”
“真的？”
“他从叛军手里解放了海纳斯，虽然是内城堡，但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家乡的一部分了。”
“真理女神常护佑！”索菲娅喜出望外，她拍着胸膛，感慨道：“原来好人真的会有好报……”
“那倒不是。”雷德耸耸肩：“好人不会有好报，好人，只是用自己的行为去赢得了人们的尊敬，是人们选择了他，祝福了他，帮助了他，大家互帮互助，最后两全其美，仅此而已。”
“但他是个很好的好人。”索菲娅衷心说道：“雷德你也是，我相信神灵会看在眼里的，除了被你们帮助的人，冥冥之中一直有神注视着您的善举。”
雷德微微笑了笑，不作回应。
放在之前，他可能会翻个白眼，一摊手说‘得了吧，真让神灵看见我做了什么，怕不是直接跳下来给我俩耳光’。
以太浓度达到极限阈值后，雷德明显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变得很少，更加沉稳淡然。
米哈伊尔渐渐穿入大雾中。
他又问了一些问题，索菲娅早就对他放下了戒备，也许也是为了倾诉，她把她所了解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自己的双眼是如何被奥温·斯皮尔特剜去的。
“船只下沉时，只有奥温·斯皮尔特心情大好，他用手臂压着我的脖子，压在提前铺满了红漆的床上，撑开我的眼睑，用畸形的三根指头摸着我的眼眶向底部抓去，我不断地挣扎和哭喊，泪水却只能帮助他的动作更加流畅，他狠狠一扯，就把我的眼球摘了下来。我立刻失去了知觉，半边的视界黑了下去，感觉脑子也被挖掉了一般。”
索菲娅说着，身躯微微颤抖，雷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可以触碰到对方。
索菲娅似乎从他的掌心中得到了些许力量，她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他一边说着‘这对美丽的眼睛正是白蚁女士喜欢的！’一边开始扣我的左眼，我完全没了神智……很抱歉，我记不太清了，我只是发疯了一样喊着‘妈妈，妈妈！’随后我的左眼往前飞了出去。紧接着那里重复了相同的痛楚，剧烈刺痛了一下，我就只能看到黑色的世界了。”
“过了很久，很久，湖水淹没了我的头顶，我听见莫索伦先生的呼喊声，但是船沉得太快了，他不断地朝我游过来，但是无济于事。我试着伸出手，突然间，那些灌入我眼中的湖水变得清澈起来，我失去了眼睛，却看到了事物。”
“我朝着莫索伦先生伸出手，他却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沉入湖底。我刚刚升起的希望，随即就被打破了。我只能呆在杀死我的床板上。”
索菲娅呢喃着，她望向雷德英俊迷人的脸庞，仿佛微微失神，呆滞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接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奥温·斯皮尔特回来了，他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一边嘟囔着‘白蚁女士，只有白蚁女士能救我’，一边把我的眼睛放回了枕头下。我的眼……我的眼就在那里，我却无法触及。”
“这些年里，奥温·斯皮尔特靠着各种妖术在水底活了下来，他一直在等待着，并筹备起来各种仪式，将那些死去之人的尸体变成了怪物……我害怕极了。我只能呆在船底的红床铺上，除了渐渐腐烂，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您，雷德……”
索菲娅抬起头，出神地望着雷德眼眶中属于她自己，却又有些不同的蓝色宝石竖瞳：
“我很高兴，我的这双眼睛中可以看出来，我，已经没有那么难看了。”
“你一直很漂亮。”雷德平静地说道。
“谢谢……谢谢您。”
索菲娅低下头，喃喃道：
“既然在你眼中，我也是美丽的，那实在是太好了……如果一直能被您注视，真是我永远的——”
“——靠岸了。”
雷德转过头，仿佛索菲娅刚刚的告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欸？”索菲娅茫然地抬起头。
雷德只是站起身来，他伸出手，帮助索菲娅一同站起，随后朝干净整齐的岸边一挥手，说道：
“女士优先。”
蓝色的宝石竖瞳中毫无一丝情绪的波澜起伏，以及他礼节性的动作，无不彰显出雷德理性而委婉地谢绝了她的告白。
索菲娅低下头，踩着干净的沙子上了岸，她掩饰不住失落地向前走去。
‘是的，我的身躯早已经死去了，尸骨无存，徒留孤魂而已，何况，我在生前也被人夺去了贞洁。’
‘肮脏、下贱，甚至连活人都不是。’
‘这样的我，怎么能对正是青春年华的雷德表露真情，我真是疯了，我怎么够资格……’
“索菲娅。”
雷德踩上岸边，用毛巾将缩小回原形的米哈伊尔擦干身子，小缝合怪软趴趴地搭在它肩头，朝着大概是索菲娅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索菲娅转过头看向雷德，雷德便当着她的面，伸手从自己脸上撕下来一层脸皮。
撕拉——
刺耳的声音响起，让索菲娅吓了一跳。
“雷德先生——”
“现在还喜欢吗？”
雷德手里捏着一张人脸，平静地问道。
索菲娅张了张口，她有些疑惑，但又不知道自己是一股什么心情。
喜欢……吗？
突然之间，她对于自己刚刚的表白失败没有了一点遗憾。
她呆呆望着雷德，不知所措，明明雷德的脸型、五官、气质都没有丝毫变化，但是，魅力立刻恢复到了普通的程度。
“我……我好像……”
她干巴巴地呢喃了几句，但是实在无法再将‘喜欢’之类的话语说出口。
“这就是原因。”雷德耸耸肩：“对待感情人难免冲动，但是我建议，还是理性一点比较好。”
说着，他就要收走这张‘霍普斯之英俊’的人皮面具。
啪！
索菲娅一把按住他的手。雷德抬起头，只见她红着脸颊，目光中满是羞赧和……不舍？
“那个，雷德先生。”索菲娅小声道：“能不能再把面具戴回去？”
第八十一章：素颜
第八十二章：登岛
五分钟后，雷德和索菲娅便来到了纳比露女士号的残骸附近。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纸灰烬扑面而来，雷德不慌不忙地拉上面巾。
“我真的很抱歉……”索菲娅低着头，一个劲地抱怨自己，她扯着裙角，满脸羞愧：“我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是……那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
“无碍。”
雷德随口说着，他低下身，观察起来附近的环境。
这里有篝火营地的痕迹，虽然被水淹没浸泡过，但是还可以辨析出来。他可以肯定，那是一个月前自己制作的简单营地。
雷德倒是颇为好奇一百年前的自己是怎么返回的，拖着一条假腿可不好游泳，不过也有可能是划船回去的。
除了营地的痕迹，雷德还看到了一些鱼类的尸体，他翻看了一下，尸体都很新鲜，和地面上的水迹一样，都像是刚刚从水底浮出来的。
“中心湖岛果然会自动沉浮。”
雷德丢开小鱼的尸体，这些鱼都是因为脱水而死的，可能也就两个小时不到。
这让雷德怀疑，这座中心湖岛是不是感知到外人前来，才会主动上浮的。倘若真如他猜想一般，岛屿就如同一只潜伏水底的鳄鱼，等到活物临近，便会突然杀出，将其捕获。
“索菲娅之前提到过奥温术士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所以才提前开始布置召唤恶魔的仪式，而且当我找到术士的时候，他似乎也在尝试召唤恶魔。”
雷德不是很相信恶魔的传说，但是可以推测出来，术士确实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受到了惊吓后，变得更加偏执疯狂。
“岛屿上到底有什么？”
雷德摇摇头，略微休整，将武器和装备检查维护一番，他又重新制作了一个简单的营地篝火，毕竟这附近的纳比露女士号已经被他清理干净，算是可以当作安全区。
“索菲娅，你对湖岛上的镇子有了解吗？”
“很抱歉，我到现在才第一次下船，至于那座镇子……雷德先生，不觉得从水底浮起来的岛屿上，有着一座完好的村子，有点太可疑了吗？”
“这就是原因。”
雷德杵着拐杖对索菲娅说道：
“也许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爆发了战斗，或者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让你无法承受压力的话，我会随时摘下来你的双眼。”
“您不必担心我。”索菲娅抚着胸口，平静说道：“让我跟随您，也许还能提供一些帮助。”
“倒也是。”
雷德没反驳，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米哈伊尔，有索菲娅在前方开路侦查，米哈伊尔就可以放在身边保护自己了。
【收藏家】的正面战斗能力实在太差，真要是遇到什么超越凡人的存在，还得是靠米哈伊尔挡住。
从纳比露女士号到镇子之间隔着一小片森林，雷德一瞥四周，便注意到树根被泡烂，拔出地面，地上到处可见死鱼的尸体，伴随着行走还能看到一些骸骨和破烂衣衫，有的像是水手，但还有些似乎更加古早。
“那些是船员的服饰，岩壁上那条裙子的风格是八十年前的维罗克风，压在石头底下的那只骷髅，带的是两百年前库库缇特时期的风帽。”
索菲娅作为贵族出身，倒是见多识广，很快便给雷德指出来了这些服饰的来历，她心底略显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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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先生，这里最早的尸体恐怕都超过500年了……”
“正常，微光湖的形成据说是40万年前了。”
雷德看着树枝上缠绕的水草，回忆起来他在风车村看到的一些历史读本：
“据说微光湖本身就是由一颗陨石砸裂在海纳斯平原上，所以才会在这种大平原留下来这么突兀的湖泊。至于说为什么会连接到江水里，那是因为人工开挖的运河将其连接，才形成了一条运输水路。”
“但那些人，”索菲娅悄声道：“也许他们是和我一样的被湖水拖入这里的。”
“谁知道呢。”雷德说着，顺手一招，【真容显露】的无形力量直接卷起一枚还没有彻底腐烂的人头，他丝毫不顾上面爬满的蛆虫，转动人头，打量了一番说道：“这是锐利的刀刃劈砍下来的伤痕。但是感觉伤口更深，头颅像是被凿击——应该是斧子一类的武器。”
“斧子？”
“也可能是镰刀或者鹤嘴锄，但我感觉像是斧子。”
雷德说着，将人头随意丢开，他走出去几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这个行为可能不太尊重死者。
【达到极限阈值后，我的人性似乎被削弱了。不论是负罪感、还是欢欣的感觉，都逐渐凝固。铸道也不再起到效果。以太之血始终平稳运行，除非我主动调动，否则不会有任何波澜。】
就好像，他的状态已经达到了成熟，沉稳而理性，不再会像是一位初入行的学徒，会对这份职业感到惊喜和趣味。
【死亡也仅此而已，没有生命的东西，甚至看不到什么价值。】
宝石瞳中是看不到名为‘死亡’的宝物的，或者说，死亡本身是没有价值的，然而生命不同，不是每个人的寿命都很久远，但是涉及到健康、活力和寿命的宝物时，它们的光芒总是格外闪耀，有着与众不同的辉光。
梦中的自己，身体年龄也不过二十一岁左右，在极限阈值的以太之血加持下，他已经不再对收藏宝物感到渴望，这也让雷德感到久违的自由和宁静。
清醒。
雷德忽然意识到，他有多久没有享受到这种清醒的安宁，不是作为【收藏家】的职业者，而是作为人的清醒和安宁。
没有为了娱乐而作出的非理***，没有妄图得到一切宝物的贪婪，没有刻意炫耀富的装模作样，没有对未知事物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还有某种他不知道特质，此刻也渐渐平息。
岛上的天气阴云密布，雷德杵着拐杖向前走去，踩着布满骸骨和倾倒水草的泥泞小道。
他心中无喜无悲，淡然自如。
“这感觉真好。”雷德随意捻起一片飞来的叶片，低声喃喃：“我喜欢这样。”
他指尖搓掉叶片上的湿润水珠，随后将其送回风中。
树林的尽头是一棵高大的古树，它和其他被泡烂的树木相比有很大的区别，七八人合抱的粗壮树干结实无比，树木高大而魁梧，纤细的树枝密密麻麻向漫天黑夜伸去，不见一片叶，却仿佛挂满了星辰。
“好美丽的景象。”
索菲娅由衷地感叹，她缓缓行至大树前，突然间停住了脚步。
“雷德先生，这里有人……”
索菲娅看到了地上有着清晰新鲜的脚印，连忙说道。
雷德颔首，他借助宝石瞳提供的透视效果，早已看到了大树背后的闪耀光辉。
第八十二章：登岛
第八十三章：【数学家】
那是职业者所特有的光芒，作为极限阈值的【收藏家】，雷德一眼看出了对方身上最为闪耀的‘职业’。
他缓缓绕过大树，低眼一瞥，地上东倒西歪散落着残缺不全的纸张碎屑，这附近和其他地方有显著的不同，空气中的纸灰也淡薄不少。
“站住——”
他还未靠近，树干背后便传来低沉的呵斥。
“如果你敢靠近，我会——”
“你会做什么？凭你那体内百分之四十浓度的以太之血？说什么话都没有威慑力。”
空气满是以太之血的气息，血腥味儿浓厚，雷德便知道，对方肯定是受了重伤。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让小缝合怪幽灵化拱卫在身旁，快步绕了过来。
映入雷德眼帘的是满地散落的纸灰，他抬眼朝大树下看去，一位穿着鹿皮夹克，半张脸上都是血的男人正捂着左肩的伤口，死死盯着雷德。
“你是谁？”
男人警惕地问着。
他有一只诡异的猫眼，呈现出暗黄色，他脸上也只有这一只猫眼。原本左眼的位置平滑光洁，看不到任何痕迹，连眉毛都没有。
雷德懒得费力气解释，完全散发出自己极限阈值的以太之血气息，男人这才脸色缓和下来。
“原来是同类……啧，抱歉。我刚刚太紧张了……”
雷德不以为意，他看了一眼这遍地的纸灰，又看向男人手边的钉头锤和书本，随口道：
“你叫什么，【数学家】。”
男人并不意外他能看出自己的职业，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却触动了伤势，立刻龇牙咧嘴，满脸痛苦。
雷德从随身的行囊中掏出纱布和药物，用法术递给了他，让他自己包扎。
“谢谢您，先生。”男人给自己的肩膀涂抹上药膏，随后扎好绷带，这才长出一口气。他暗黄色的猫眼看向雷德，沉闷地说道：“我是卡尔文家族的麦斯·卡尔文。听您的口音，莫非是来自海纳斯的？”
“雷德·特莱基。”雷德说道：“拉格尔·特莱基馆长之子。”
“原来是【收藏家】一脉的……”麦斯·卡尔文松了口气：“请替我向拉格尔馆长致敬。同时无比感谢您的及时援助。”
“那没什么，比起这些——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雷德完全不用敬语，甚至是要求的口吻。
这没有引起麦斯的反感，反而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职业者遵从的便是这种‘贡献度至上’的原则。高浓度的职业者为隐秘社会作出了更多的贡献，理所当然可以得到下位职业者的尊重。
“说来惭愧，【收藏家】先生，我被家族派来援助一名王国的特务人员的，他名为莫索伦·加布里埃尔，如果您有见到他，还请告知我他的下落，这事情关乎王国的安危。”
职业者间没有算计的必要，麦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来历、目的托出：
“几个月前，王国的特务部门‘渡鸦会’收到了失踪多年的间谍，莫索伦·加布里埃尔的求援信，他提供了极为可靠的证据，证明了王国境内有一条专门向阿尔金、施曼茨走私炼金武器的产业链。他们由术士牵头并提供庇护，普通的部队无法应付，也不能大规模地采取行动打草惊蛇。”
雷德点点头：“你的纹章呢？”
“在这里。”麦斯出示了自己家族的纹章，那是一只悬浮于空中的独眼，周围还有缎带、荆棘和盾牌之类的符号：“卡尔文家族是【数学家】的传承家族。我们已经传承了七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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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不懂纹章学，索菲娅倒是给他解释了一番，什么‘缎带是代表世袭’、‘荆棘是重新册封的子爵’、‘盾牌代表着保家卫国有功’之类的，非常有门道，而且很复杂。
不过这倒是足以证明麦斯的身份真实了。
“原来【数学家】的代价是献祭出一只眼睛。”雷德点点头，也撩开了右腿裤脚：“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麦斯站起来，朝雷德行了个简单的礼节。
“我并不清楚莫索伦在哪里。”雷德说道：“我是意外登上这座岛屿的，你看起来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这满地……嗯，‘尸’横遍野。你是和纸片人大战了吗？”
“那当真如您所说的一样，”麦斯不着痕迹地自嘲了一番：“我刚刚进入那村子，就被一群……嗯，纸片‘人’给袭击了。我擅长的武器是钝器，又没有携带火油等武器，对付这些东西甚是吃力。”
“我理解。”雷德继续问道：“村子里有多少超凡生命？”
“我不清楚，它们其实不太强大，但是数量其多，而且它们不是真的生物，不怕我们的毒血……还好，它们一旦离开了村子，就变得脆弱不堪，也没办法离开村子太远。您没有见到那村子里的景象，它们仿佛源源不断。如果能一把火烧了就好了，但是这地方潮湿的很，我根本点不起来火。”
麦斯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暗骂了一句。
“就算点起火也未必好使。”雷德伸出手，捏住一缕纸屑的灰烬，淡淡说道：“你确定莫索伦是在这里失踪的吗？”
“我很确定，他所描述的‘微光湖中心岛，穿越大雾就可以看见’。但他并不是职业者，而且失踪了很多年，我们也不确定到底他到底是否还活着。”麦斯依靠着大树，面色苍白：“但是他手中有重要的情报和线索，为了王国的安危，必须把他带回去。”
麦斯这么说倒不是真的心系王国安危，而是担心一旦阿尔金和王国起了争斗，两国的职业者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尴尬，特别是难以像以前一样联系起来。
毕竟他们职业者之间，才是真正的同胞。
“我理解。”
雷德看向远处的村子：
“莫索伦肯定不会死的，他在这座岛屿上应该呆了有段日子。既然他不是职业者，那么必然对这里的环境更加熟悉。哪里有危险，他肯定清楚。”
“您的意思是，莫索伦不在那座村子里？”麦斯迷惑了：“可是，他在信中明明说了他就在教堂里。”
“说实话，我更愿意相信一个在孤岛上生活多年的人，他肯定不会一直呆在满是超凡生物的村子里。”雷德挠了挠下巴，蓝色宝石竖瞳迅速聚焦，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看不到一点生命的闪光。
这里是浮岛……它有着意识，会主动下潜和上浮，还会拖下过往的船只。
那要怎么样，莫索伦才能在这里活下来？
他不是职业者，只是听索菲娅谈及他勇武过人，以一当十，直接挑起来了水手和船长间的矛盾，连奥温·斯皮尔特也畏惧他，不敢直接冲突。
甚至他可以在水下长时间活动。他的身体素质可见一斑。
“那到底……”麦斯疑惑。
“麦斯·卡尔文，你什么时候登岛的？”雷德突然问道。
“呃——就在几个小时前。”麦斯没搞清楚情况。
“那就不着急了。”雷德说：“我想，他所谓的在教堂中，应该是‘他会在教堂中见你’。”
“——这真是巧了，【收藏家】先生，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么就对了。”
雷德说：
“他的意思是，他会杀出一条血路，冲进教堂与你会和。”
麦斯一怔。
“这怎么可能？”麦斯不敢相信：“他只是个凡人。”
“那谁知道呢。”雷德说：“我们只要静静等着就好。”
“等着？”
“等他闹出大动静后，我们就一同开始杀进去。”
雷德话音刚落，他目光一凝，注意到村子周边动荡起烟尘。
“就像这样。”雷德拔出枪，朝天扣动扳机。
砰！
“带上武器。”他不徐不疾地说道：“要开始杀戮竞赛了。”
第八十三章：【数学家】
第八十四章：数理之序
从容不迫，干净利落。
进入到极限阈值后，雷德但凡行事便不会脱离这两个基本原则。
索菲娅紧跟在雷德身旁，她脚力不够快，此刻面对危险的存在，本能地感到些畏惧。
无名的村子闯入了两方不速之客，东边一侧有疑似莫索伦·加布里埃尔快速杀入，西边的雷德和麦斯则刚刚踏入其中。
簌簌簌簌沙沙——
旋即雷德便看到密密麻麻，宛若蚁群潮水一般从四处缝隙中涌出的纸张飞片。它们迅速汇聚成型，形成各种无法言名其状的怪异姿态，如同利爪，如同半边人体，甚至不成形状，却依旧张牙舞爪就朝着两名职业者扑来。
不能说是遮天蔽日，起码也是绵延无边。
“米哈伊尔。”
雷德懒得费时间，米哈伊尔旋即从幽灵的状态中破隐而出，它的身形极速鼓胀，瞬间化为了体长三米有余的骇人恶兽，它一头挡在雷德和麦斯身前，双爪交叠在面前，凭借浑身坚硬的金属装甲挡下来犹如蝗虫一般的纸片袭扰，它牢牢堵住了过道，张开羽翼鞘翅，高速振动，产生的暴风直接将那些纸片拦下。
雷德一摆头，示意索菲娅爬到米哈伊尔背上，索菲娅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此刻做不了什么，只能尽量注视着这边。
趁这会儿功夫，雷德也提起来那把名为【断罪之牙】的仪式短剑，将其交给了麦斯：
“用血涂抹剑刃，可以赋予剑身燃烧的效果。”
“那这可真是帮大忙了。”麦斯一点头，旋即毫不犹豫地往剑身上轻轻一抹手背，锐利的剑锋立刻贪婪地吞噬了鲜血，旋即熊熊燃起烈火。
麦斯并非就这么急着上前战斗，他一振剑身，低吟道：
“将剑身延长至119厘米23毫米。”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让燃烧的短剑瞬间延长了剑锋的长度，没有任何金属变化的声响，就仿佛只是单纯改变了数字一般。
紧接着，麦斯伸手朝着被挡下来的纸片兽群一捏。
“3.1415926535897932384……”
他口中不断地吟诵着圆周率，大量的以太之血被调动，半空中升起一道道纯白的数字和公式构造起圆环，将纸片兽群瞬间挤压拘束。
伴随着圆周率数位的递进，圆环的拘束效果越发强大，麦斯赶紧提剑上前，扬起燃烧的利刃一扫将圆环之内被拘束的兽群瞬间撕碎灭杀。
倏——
熊熊的烈焰将一切烧成灰烬，麦斯继续故技重施，与此同时，米哈伊尔前方阻力大减，也随即向前推进。
“特莱基阁下，我已经建立了平面的坐标系，支线距离教堂还有347.7917米，如果我们这样推进下去，至少要花费538秒。”
麦斯张开数理圆环，再度拘束一大片的纸片，他反手握剑顺便刺杀了溜进来的一张纸片，同时向雷德汇报道：
“这样下去，我们的体力消耗的太快了，我的计算力有限，这样消耗脑力，很难支持到交换完证据和信息，带着莫索伦离开。”
雷德没有废话，他直接摘下来‘普莱特的计算力’，将其按在了麦斯的后脑上。
“嗯——这是？”麦斯一怔，一瞬间，他感到神台清明，思维敏捷起来。
“别废话。”
雷德说着单手张开法印，击坠掉一头朝他扑来的漏网之鱼。法印本身伤害有限，但在雷德海量的灵感灌注下，纯粹靠灵光的烧灼效果生生将其粉碎覆灭。
“你们只管向前推进。”
麦斯旋即点头，继续上前搏杀。
【数学家】和【收藏家】显著不同，麦斯·卡尔文的身体素质远超凡人，他一手长剑一手钉头锤，双持自如，一眨眼便能两手同时打出七八次有效攻击。在得到雷德的收藏品增幅后，武器的斩击挥动更加精准利落，将力量的效率运用到极限，同时又最大程度上保存了体力。
“【收藏家】的战斗力实在太差了……”
雷德只能靠法术的灵光打打辅助，他作为极限阈值的完全体【收藏家】，在这种地方甚至远不如得到趁手武器的百分之四十浓度的麦斯能够提供重要的杀伤力。
甚至他怀疑，麦斯如果之前没有受伤，拿着这把【断罪之牙】都不需要他的帮助。
“【数学家】的能力看来都和数字相关，麦斯·卡尔文可以随意调整物体的尺寸大小，只是不知道极限在哪里，同时也可以通过背诵圆周率生成强力的控制圆环，就连信息的能力也靠着坐标系补全了——看起来我以后也必须收藏一些能够正面应对的能力了。”
米哈伊尔坚实地挡在面前，雷德和麦斯稳定击碎这些以每秒钟20到40米的速度扑来的纸片。就如同一艘破冰船，结结实实地凿开一切。
“还有十五米！前面就是路口了！”
麦斯双手握剑一扫，烈焰烧遍了空区，米哈伊尔高速振翼掀起的风暴阻拦了不少纸片的冲锋，但他们的顺利推进，是建立在这条大道两侧都有房屋阻挡的前提下。
“无碍，继续推。”
雷德擦了一下左手食指上戒指，磅礴的灵感注入其中，蛋白色的法术灵光瞬间笼罩了雷德和麦斯，随后一闪即没。
麦斯抬起手，只见如电流一般蜿蜒的灵光掠过指尖。
“护盾只能挡几分钟。”雷德说：“这条路是直接通往教堂的，对吧？”
“是——”
不等麦斯反应过来，雷德将一瓶合剂抛给了他.
“那就好说了。【数学家】，你把强化剂喝了，药效只能持续一分钟。”
雷德轻描淡写地踏上米哈伊尔的脊背，麦斯旋即明白了雷德的意思。他单手打开了合剂的瓶塞，仰头一灌，刺骨的寒意旋即漫上他的全身，脖颈的血管立刻突显鼓起，宛若无数黑色蚯蚓。
“呼——”
麦斯脸上仅有的一只暗黄色猫眼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准备好了。”
雷德抓起米哈伊尔的鬃毛，低声道：
“碾碎他们，米哈伊尔。”
‘吼嗷————！！！’
米哈伊尔嘶吼一声，原本向前振颤的羽翼鞘翅瞬间甩向身后，原地被掀起风暴，它如同马一般反关节的后退瞬间弹起，带着势不可挡的气魄轰然冲杀而出。
原地暴起的狂风令如蝗虫般的纸片异兽们纷纷退散倒伏，麦斯紧随其后，借着米哈伊尔前冲破风的势头，向前快速大步冲刺。
米哈伊尔从来就不是笨拙的孩子，它从来都具有灵活敏捷的身手，此刻它放弃了防御，加速冲刺，它一边保持着狮虎般的凶悍，又一边爆发出松鼠般的灵敏，它瞬间弹射飞起，羽翼鞘翅一拍打，在空中躲开了一头巨大的纸片异兽的扑击，轻巧地落在房顶上，身后带有鱼鳍的尾巴狠狠一甩，将那头纸片异兽瞬间扫飞下地，随后在房屋的顶部迅速跳跃。
麦斯左右拼杀，最后选择用横过来剑身，最大程度利用火焰的庇护快速穿过纸片通道。他们都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任由那些纸片撞击自己，随后被无形的护盾挡下。
但这种感觉非常不好，那些纸片并非全部被弹飞，有些仍趴在他身上，朝着口鼻、眼睛、耳朵里不断地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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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数理之序
第八十五章：人血的马穆鲁克
他们穿过了路口，之后四面八方全部被纸片围攻涌了上来，即便有着护盾阻挡，但几吨、十几吨、几十吨的纸片兽裹挟成的洪流，以每秒钟四十米的速度瞬间压倒下来。
凡人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中存活一秒，强大的冲击力下，如果不是有着护盾和米哈伊尔分担压力，他们甚至会被这如同海啸一般的声势活活溺死在土地上。
趴在米哈伊尔背上的索菲娅紧紧抓着野兽的鬃毛，这一路上的见闻已经远超她的认识。
法术灵光与剑刃烈焰纷飞，纸片异兽和米哈伊尔齐舞。潮湿泥泞的石板路在两方的冲撞交锋下迅速败退下阵。
一向表现得斯文得体的雷德先生，此刻就在她身旁，同样是抓着米哈伊尔的鬃毛，对方却从容不迫地击毁一个又一个形状诡异的怪物。
然而，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到，只能呆在这里。
她愧疚地低头，甚至不敢出声打扰了雷德先生的施法，只得在心中呢喃祈祷：
‘愿理性和秩序长存，惟寄希望于真理女神常护佑。’
轰！
米哈伊尔撞翻了一堵墙，双爪抓起半截墙体就朝着后方的纸片群扔了过去，帮助麦斯清理掉背后的追击者，他单手撑栏杆，利落地跳出去十来米远，快速跟了上来。
这些东西纵然是如蝗虫一般杀之不尽，但是在雷德和米哈伊尔的分担下，麦斯的压力小了不少。
到了此刻，之前保留体力和清理了一部分纸片兽群的优势显现出来了，米哈伊尔选择走了房顶路线，这样的好处是阻力更少，纸片们得先克服高度飞上来，才能再追击它，这样一来原本从高处俯冲突袭的优势便不复存在，带来的冲击力要低了不少。
教堂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雷德抬手连续释放三道法印，靠灵光打掉了扑来的一头纸片异兽。
“到了。”
雷德心里念叨一句。
米哈伊尔一抖身子，纵身跃下房顶，若灵猫般轻盈落地，它顺手一爪粉碎了几头纸片异兽的头颅，朝着后方喷出一口浓厚的硫磺和毒烟遮掩，摇头摆尾一瞬间，便朝着教堂破败的大门冲去。
麦斯也微微松了口气，紧跟着米哈伊尔的羽翼：
“总算到了——”
突然间，一直沉默不语的索菲娅瞳孔一缩：“雷德，小心——”
早在她开口前，雷德便陡然心生警兆，背后极速传来破空声。他来不及转身反应，米哈伊尔陡然转过身，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就地一滚。
轰隆！
电光石火一刹那，之前他们的位置便炸裂开来汹涌的烟尘，恐怖的冲击波向周遭发散，米哈伊尔抱着雷德，在地上连滚几圈，被狠狠甩到了周边的民居中，墙体破碎，砖石下落，打在它的头上。
‘呜呜嗷——’
米哈伊尔的头部装甲被磕破了口子，红绿色的血液微微渗透而出，它单爪撑着地面，一手死死抱着雷德，暗蓝色的电子眼闪动片刻，化为刺目的猩红。
‘吼…………’
“咳咳！”
雷德被烟尘呛到，咳嗽了几声：
“米沙……”
‘呜？！’
米哈伊尔低头，雷德让它放下自己，他微微喘了口气，伸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撕下一片卡入血肉的碎片。
嗤！
近乎无色透明的血液缓缓沁出，但随后又仿佛有着自我意识一般，挣扎着往伤口中回流。
雷德顺手用灵感聚焦灵光，直接烧碎了那张纸片。
“吼唔！！”米哈伊尔见到雷德流血，低吼一声，摆头瞪向远处的存在。
“别冲动。”
雷德按住它的脖子，米哈伊尔的血液流速极快，仿佛正处于情绪高昂激动的状态，他安抚着米哈伊尔，平静地说道：
“冷静。”
他说着，看向被甩到另一旁房屋庭院里的索菲娅，她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刚刚米哈伊尔粗暴迅猛的反应把她直接甩飞出去。
倒霉的索菲娅被甩进了水缸里，虽然她的状态不会让她浑身湿透，但她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折腾半天，也只能翻过身子，靠着核心力量很费劲才爬了出来。
“雷德先生，我没事！”索菲娅大声朝他喊道：“看教堂那边！纸片的怪物们不敢上前了。”
雷德转过头，看向了教堂门口的存在。
啪滋……啪滋……
大地被撕裂出一道醒目的伤疤，砖石碎裂，泥土被烧灼至猩红，原本潮湿的空气，此刻却时不时跃动过苍蓝的电流。
这如同炮击一般的效果，让人不寒而栗，空中飞舞的风穿过教堂的大门，立刻带起一阵绚烂的电火花。
制造出这骇人痕迹的，是一把斧子。通体黝黑，斧柄弯曲的巨斧，它深深地嵌入泥之中，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斧刃与斧柄连接的末端，是一只鲜活的人手，他像是从斧中长出，死死地握住斧柄，永不放手。
周围的纸片兽群不再对他们围追堵截，而是沉默着散开离去。
啪……啪……
地面上的水洼倒映出高大魁梧的身形，他佝偻着身躯，身着一袭破败的惨绿色罩衫，袒露出的皮肤下，正游弋着无数细小的鱼卵。他披着纸质的铠甲，右半张脸如同书页一般被层层掀开，随风舞动，上面的文字正陈述着一行行晦涩难懂的字符。
“不知死活的背叛者……”
嘶哑难听的声音如闷雷般响动。让人的心脏随之共振，雷德心底涌上恶心的感觉，但很快就被以太之血平息。
“术士！”
刚刚被击飞出去的麦斯·卡尔文从掩体中爬了起来，他一手抓着长剑，一手握着钉头锤，惊呼出声：
“为什么这里会有术士？”
高大的男人对于麦斯的回答置之不理，他缓缓伸出手，六根手指平稳地捏住巨斧的斧柄。
“水神奥尔克里昂的遗产是留给祂挚爱的人类，而非你们这群卑劣的背叛者。”
咻啪！
夜空中陡然划过一道闪电，高大的术士单手举起这把妖异的战斧，他佝偻着身躯，他缓缓地将某种防毒用的面具盖在了脸上。
双眼中六道瞳孔微微滑动，便冷漠地看向了两名职业者。
“Du kommst hier nicht durch.（施曼茨语：此路不通）”
他横过巨斧，作出迎击的架势。
雷德深深吐出一口气，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手里转着拐杖，缓缓走上前去。
“邪恶扭曲的术士，你们畸形的人躯和恶劣的行径注定毁灭！”
麦斯对撞了一下双手的武器，蔑视地骂道：
“你会溺死在术士过时的荣誉感中。”
雷德没有多余的狠话可撂。
对方身上缠绕的雷电，以及沸腾的灵感让雷德不得不谨慎对待。透过蓝色的宝石竖瞳，雷德清楚地看到了此人那半张书页脸上写清的内容，特别是在封面的最外层脸皮上所书写的‘书名’：
‘人血英雄马穆鲁克。’
雷德拔出杖剑，朝对方一指：
“撞死他，米哈伊尔。”
说罢，不等米哈伊尔暴起，他的左手立刻从腰间拔出燧发枪，瞄准对方，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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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人血的马穆鲁克
第八十六章：战斗
砰！
这一声枪响，惊醒了整个世界。
铛！
马穆鲁克微微一晃斧子，冰冷的斧刃就将炽热的铅弹倾斜弹飞，他提着斧子，缓缓朝着雷德杀来。
【数学家】麦斯·卡尔文旋即动身，他拖着剑刃朝着高大的术士马穆鲁克冲去，先发制人，数理圆环瞬间笼罩囚困住马穆鲁克的身形。
“3.1415926——”
米哈伊尔紧随其后，它加速扑起，一头扑在马穆鲁克的身上。
咻——啪！
蓝电破空，锋利的斧刃陡然向前一划，米哈伊尔及时低头闪避，却仍被电流擦中了身躯，它浑身的毛发炸起，口中呜咽嘶鸣。
马穆鲁克并未乘胜追击，他向左一甩手，六根手指的大手瞬间挡住了麦斯劈砍下的剑刃，一松、一抬，简单的技巧就让麦斯的重心被打乱，紧接着便被提起一脚踹翻在地。
伴随着麦斯倒地，身上的圆环也随即破碎。
紧接着，他架起斧子格挡住米哈伊尔的撕咬，同时微微歪头，雷德瞄准了半天的子弹便擦着他耳边飞过。
轰嚓！
斧刃下撤，腾出空间，马穆鲁克一拳捣在米哈伊尔的脸上，恐怖的巨力让机械的装甲碎裂，肌肉震荡翻涌，米哈伊尔被瞬间打飞出去，在地上连滚带爬足足十米才站立起来。
‘吼嗷……’
它刚刚抬起头，马穆鲁克的身形如鬼魅一般悄然突袭而至，他抬起畸形的手指捏起米哈伊尔的下颚，任由它挣扎从口鼻间喷吐硫磺毒烟，也只是沉默地往下一砸！
砰！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马穆鲁克的手腕，鲜血迸溅，他为之一松，随即被米哈伊尔挣脱，它立刻拉开距离，就地一滚，回到雷德的身旁。
“别动它。”
雷德沉稳地装填了又一发子弹，米哈伊尔默契地与他一同张开口，喉咙中变形拧出复杂的螺旋膛线。
他们同时瞄准了马穆鲁克，击发了火药。
砰！
双发一响，两枚子弹在火药的推动下高速旋转，瞬息间跨越了二十米的距离，马穆鲁克的动作很缓慢，他只是侧过斧刃，正面挡住了两发子弹。
铛铛！
子弹接连被弹飞出去，甚至一发子弹朝着雷德笔直地反射回来，米哈伊尔陡然一伸手，将那枚反射的子弹直接拍飞出去。
现实中的战斗可不是回合制，麦斯早已拎着长剑和钉头锤朝此方袭来，他抬手一剑刺向马穆鲁克，高大的术士侧身避开直刺，一脚把剑身踩在地上，抡起手肘直接重击麦斯门面。
咚！
麦斯早有预料，他将钉头锤作为招架匕首一般进行格挡，然而马穆鲁克的蛮力超乎想象，他的手肘结结实实重击在了钉头锤上，恐怖的力量直接拧弯了锤柄，麦斯赶忙撇开武器，低头闪躲。
轰！
马穆鲁克一斧子甩起直接砸在地上，麦斯仓惶侧身躲闪。他还来不及反应，本能地又感到凶兆威胁。
咚！
术士紧接着一拳打出，空气被重压产生爆破，麦斯只感觉双耳鼓膜轰鸣，眼冒金星，术士一步踏前，双手抓起斧子两端，如同铡刀一般狠狠朝地上砸下！
咻——砰！
米哈伊尔及时扑上来，它直接从背后咬住术士的肩膀，这才打乱了术士的重心，斧刃砸在空地上，爆裂的雷光四散奇袭，麦斯的手掌被电流击中，立刻留下一道烧灼的伤痕。
“嘶啊——”
他痛呼着败退下来，浑身被电流穿过，肌肉麻痹而失去控制，最终没走出几步就跌倒在地。
米哈伊尔也被电流击中，但它半身腾空，对抗高压的电击没有形成短路，没有立刻被电击打退，米哈伊尔张开大口，咬住术士的肩头，狠狠扯下来一块皮肉，它正要将尾巴注入术士体内，马穆鲁克却直接单手抓住它的脖子，越过肩头直接摔在地上。
轰！
米哈伊尔被按倒在地，马穆鲁克扯开它头上的机械装甲，同时一脚跺下，死死踩住它的脖子，扼制了它喷吐子弹的可能，同时高高举起斧刃，当头劈下！
“回来。”
雷德低声道。
米哈伊尔瞬间被回收进他的收藏馆内，进入到【文物维修】的状态，失去了目标和支撑点的马穆鲁克略一踉跄，当他转过头时，雷德已经不慌不忙地进入到了【真容显露】的射程范围内。
蓝色的宝石瞳对上那书页中的眼瞳，马穆鲁克似乎感应到某种威胁，他提起斧子，朝雷德直接杀来。
“魁梧。”
马穆鲁克身形一滞，浑身的肌肉如同扎破的气球一般迅速缩水，他高达两米五的个子急剧下滑，宽大的骨架向内部塌陷下去。
但他的力气并未改变，那源自于人血变异的强大力量依旧促使他抡起巨斧，朝着雷德快步踏来。
雷德摊开掌心，红色的光影汇聚于掌心，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忠诚。”
马穆鲁克的心口飞出一道金色的光辉，呈现出一把锁头的形状，雷德将其直接丢进收藏馆，马穆鲁克站住了脚步，他的眼神变得迷茫，左脸上的书页上写满了乱码和问号。
雷德缓缓走上前，每踏出一步，他就会低吟出一个词语。
“闪电之心。”
战斧上缠绕的电流陡然消散。
“奥尔克里昂之赐福。”
马穆鲁克脸上的书页消失，年龄和岁月的效果立刻在他身上浮现出来，他本就佝偻的身形变得更加老态龙钟，一阵夜风划过，将这个耄耋老人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格斗技艺。”
“心脏。”
“强化骨骼。”
“纯正人类之血。”
啪嗒。
雷德单手插在口袋中，一歪头，发现地上只剩下一张用枯朽人皮兜起来的内脏器官。
他体内既没有骨头，也没有血液，只有酸软的内脏和肌肉组织，拎起来可能不到20公斤的样子，还是去了一颗心脏，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死。
雷德一摆手，【盛大展出】激活，放出来了米哈伊尔。他抚了抚受伤的缝合怪，将【魁梧】、【闪电之心】、【格斗技艺】、【强化骨骼】全部赋予了它。
米哈伊尔一口气吸收了大量的藏品，它低下头，张开鞘翅羽翼包裹住自己，它张开口，往身上吐出大量的黏液，黏液渐渐硬化风干，化为的骨质的蛋壳。
“好好休息吧。”
雷德收回了米哈伊尔，转头看向一旁重伤倒地的麦斯，他的整条左臂都被闪电烧伤了，而且还有些脑震荡，同时之前肩膀的伤口也在战斗中裂开了。
这一架打得雷德很狼狈，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在战斗中受伤流血。
“拿去服用。”雷德把治疗的药剂也丢给了麦斯，他心底却忍不住叹息一声。
【收藏家】太弱了。
不论是之前的奥温·斯皮尔特，还是面对马穆鲁克这种肉搏能力强悍，反应灵敏，同时又掌握了法术技艺的术士，他都没办法正面对抗，只能找机会从对方身上拿走有价值的宝物后，才能掌握局势。
然而死物还好说，在一个人完全警惕设防的状态下，他很难夺走对方身上的宝物。
这还是，作为极限阈值的【收藏家】，从刚刚的战斗来看，如果是同样极限阈值的【数学家】，马穆鲁克根本挡不住几下。
雷德从地上捡起来马穆鲁克佩戴的防毒面具——实际上是他想错了，这东西根本不是过滤空气用的，面具上有一道通气管，链接着马穆鲁克怀里的一枝瓶子，瓶子里面则是干净的空气。
这算是一个很原始的氧气瓶。
“可惜，这东西过于简陋，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价值，不然早知道了，直接砍了气管。”
人血的马穆鲁克显然是没办法抗衡他极限阈值的超强毒血的。
麦斯用药剂涂抹了伤口，用绷带包好，这下他的左臂短时间是不能战斗了。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拧弯的钉头锤，嘟囔了一句：
“我还挺喜欢的。”
“需要我帮你修复吗？”雷德淡淡问道。
“不，我们还处于危险地带，还是不要浪费精力好。”麦斯摇摇头，“反正在这里，钝器也排不上什么用场了。话说，阁下，那个术士残留的东西……”
雷德看向地上不成人形的皮囊，随口说道：“不用管，让他继续保持着活性，那些纸片怪物还挺畏惧他身上的气息的。”
“倒也是。”
麦斯苦笑一声：“我的浓度还是太低了，这次任务显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谁能想得到这地方的环境如此恶劣。”
两人一边往教堂里面走去，一边交流起来。
“之前一直在战斗，你可注意到那一侧的动静？”
“没有，阁下，刚刚术士的声势太大，完全遮住了。”
“是吗。”
雷德提起一脚踹开教堂大门，他抬起蓝色宝石竖瞳，看了一眼身边紧跟着他的索菲娅，她也摇摇头，表示没有察觉到。
“希望莫索伦还活着吧。”
雷德说着。
整个村子只有两条入村路线，除了他们这一条，那就是莫索伦的路径，反正作为村子地标建筑的大教堂是必经之路。
两名职业者都已经止住了伤口的血液，生怕一不小心毒死了作为凡人的莫索伦，他们走入这座破败的教堂当中，这里只比断壁残垣好一点，墙壁碎裂，屋顶也破烂不堪，一直在漏水。
“这里看起来没人……”
麦斯嘀咕着。
“不。”雷德一挑眉毛：“看那边，长椅被拆下来，制作成篝火。讲台底下还有铺盖。这里没有打斗痕迹，看起来那些纸片怪物没有进犯这里。所以也可以被当成安全区使用。”
“您的意思是，莫索伦就在这里居住过？”
“恐怕还生存了很久。”
雷德看了一眼索菲娅，无目的少女缓缓走到破碎的雕像前，她跪下身，痛心地说着：
“女神啊……你怎么会被这样欺凌……”
那么看起来，这里是真理女神教会的教堂了。
雷德杵着拐杖，行走四周，这里看来是被湖水浸泡太久，除了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壁画，什么能够看出来信息的都没有了。
夜风喧嚣，让雷德感到一些刺骨，他只好蹲到篝火边，点了一把火，驱散掉寒意。
“莫索伦先生！你在吗？”
麦斯大声呼喊着，他登上楼梯，四处搜寻起来。
然而足足四十分钟过去，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动静。
就在连雷德也开始怀疑莫索伦是不是死亡的时候，索菲娅突然惊咦了一声。
“那个，雷德先生。”
索菲娅指着雕像的底座，惊讶地喊道：
“这上面，好像不太对劲。”
雷德走上前，俯身看向雕像的底座。这上面用麦加尔语，非常原始的一种语言书写了几行字符。
“什么意思？”
雷德不懂这门语言，便问道。
“我也懂得不多……”
索菲娅清了清嗓子，认真地逐字逐句翻译到：
“星坠大地，暴雨倾盆，微光潋滟，故此得名。”
“鱼水丰美，人群毕至，与水神共处，以活人祭祀，甚是愚昧。”
“葳蕤之光，奄奄一息，直至女神带来真理，破除迷信。”
“故而，在此传播教义，惟愿真理与秩序永远镇压奥尔克里昂。”
索菲娅悲伤地抚着胸口，叹息道：
“这是给岛上居民带来真理的传教士所留下的，看来这所教堂很可能是为了镇压水神奥尔克里昂的信仰所立的。”
“如果这岛上有居民，那不应该是被献祭的男女儿童的后裔吗？”雷德提出质疑：“他们怎么会信仰害得他们流亡至此的水神。”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所困扰的。”
突然间，一个沉闷的声音从雕像底下传出。
“直到几个月前，我才找到答案。”
雷德低眼一瞥，心生警惕。他根本看不到对方身上有任何价值的光辉。
某些诸如石头、死物都有一些价值，生物则都有价值。
什么价值都看不到的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只可能出现在死人的身上。
“这声音……”索菲娅惊呼：“是莫索伦先生。”
雷德便开口问道：
“莫索伦·加布里埃尔？”
“什么？”
楼上的麦斯一脸茫然地从12米高的断墙上跳了下来，他看了看雷德，又看了看雕像：
“莫索伦先生，在雕像下面？”
“回答我。”雷德捏着杖剑的握柄，沉声道：“你是莫索伦吗？”
“……别管我是不是，但我知道，你们两个一定是王国派来的超凡者。”
雕像下的声音充满无奈：
“我的情况非常特殊，你们最好不要看到我的面目。”
“如果我看到了莫索伦·加布里埃尔的脸会怎么样？”
“我不想回答。”
“看来你就是莫索伦了。”
雷德使了简单平静说道：
“我叫雷德·特莱基，如果你去过我父亲的博物馆，应该会对这个姓氏有所耳闻，这位是卡尔文家族的麦斯·卡尔文，他被指派来帮助你撤离。并拿到你关于阿尔金人走私炼金毒气武器的证据。”
“是的，我们没有恶意。”麦斯出示了自己的家族纹章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到，反正拿出来了：“我这里有身份证明，还有渡鸦会的委托信。”
“……哎！”
莫索伦沉闷叹息一声：
“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但是，恕我无法跟从你们回去。”
“那是他的任务。”雷德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好奇，这边有什么宝物。”
“宝物？呵呵……”莫索伦讥讽地笑了一声：“水神，奥尔克里昂，算不算？”
“很遗憾，我不收藏神明。”雷德看了一圈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是传说中的水神的手笔？”
“不都已经写在了雕像基座上了吗？”莫索伦不耐烦地说道：“你不会不懂这上面的麦加尔语吧？”
“我确实不懂，但是我懂物理学。”
雷德不以为意，他挑了挑眉：
“但如果你懂得浮力，应该就能拯救索菲娅·马琳了。”
一旁的索菲娅神色平静，她跪在地上，轻声道：
“还请您告诉他，我已经很感谢他的救助了。”
雷德对这位历史上的大英雄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过，你既然那么努力想要救助索菲娅，她想必不会怨恨你的，你完全可以安心。”
然而莫索伦的反应颇为奇怪。
他沉默了半天，麦斯看向雷德，一副‘您刚刚说了什么鬼东西’的样子。
“莫索伦先生……”麦斯咳嗽两声：“如果你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出来见我们，那么至少找个东西遮盖一下脸庞，我好带您回去。”
“索菲娅·马琳？”
莫索伦突然开口，他的语气带着一股难以置信，但又回味无穷的感觉：
“口感很好，肉质鲜嫩。”
雷德看向索菲娅，少女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砰！
紧接着，地下传来沉重的闷响，像是有人在撞墙。
“——索菲娅！”
莫索伦激动地喊道：
“我没能救到她……她死了，她被埋在湖底，被它吃掉了——”
“它？”
雷德一挑眉，他隐隐猜到什么：
“这湖底有什么？”
“我跟你说过了！”莫索伦说：“水神奥尔克里昂。”
然而随即，他语气一转：
“她是一艘船上，最美味的，鱼群撕扯掉了她的血管和肌皮，内脏则被祂独享……”
雷德不多犹豫，他示意麦斯退后，单手下意识拉住索菲娅的手臂，缓缓退开。
“雷德先生——”
索菲娅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到，雷德默不吭声，只是缓缓向后退去。
“咯咯咯……咯咯咯……”
如同啃啮骨骼一般的声响，在教堂中渐渐回荡起来。
“毒血者……”
地板缓缓颤动，莫索伦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而迷乱：“你们尝起来会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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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战斗
第八十七章：来龙去脉
麦斯摆出战斗姿态，剑尖冲前，空气中仿佛一下子积蓄起来粘稠的压迫感，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吐着淤泥和水银。
雷德平淡自如，索菲娅拟挽住他的手臂，缓缓地向后退去。
“他之前不是这样的……莫索伦先生是很好很善良的……”
她忍不住低声诉说道。
“前提是现在这家伙还是莫索伦。”
蓝色的宝石竖瞳中渐渐闪耀起光辉，但很快这属于价值的光芒极速黯灭，飘忽不定，仿佛野兽和人类在殊死搏斗作着挣扎。
麦斯看向雷德，低声道：
‘阁下，我们该怎么做？’
雷德垂着眼睑：
“静观其变。”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雕像的基座下时不时传来嘶吼和抓挠墙壁的刺耳声音，那尖锐的高频音波让人的心脏紧紧抽搐。
不同于索菲娅的忧心忡忡，或是麦斯的惊疑不定，雷德很快猜到了一些可能。
“从之前打倒人血英雄马穆鲁克，我收回了他身上‘奥尔克里昂之赐福’，由此看，水神奥尔克里昂是真实存在的。”
他单手双手抓着杖头和握柄，但实际上他也清楚自己这点体质根本没办法挥剑应敌，只是借助这个行为辅助自己集中精神思考。
“莫索伦之前的发言中提到了‘毒血者’，而非职业者，语气和声音也截然不同，他说索菲娅味道不错时，也是另一幅口吻……鱼群啃噬了她的尸骸……是了，结合刚刚基座上的铭文看，女神的雕像在这里是用来破除迷信，镇压水神奥尔克里昂的作用。”
雷德一下子将之前多个版本的微光湖水神传说联系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听到的三个版本：村民被水神胁迫献祭、祭祀隐瞒无法和水神沟通，为稳定民心编织谎言献祭、传教士登岛破除迷信，为被献祭流落于此的后人建立理性和秩序的信仰，这三个故事……其实并不冲突。
“如果是放在时间线中，这正好可以排成三个时间段。”
雷德微微眯起眼。
微光湖因为一次陨石撞击形成，这里水草丰美，鱼类密集肥嫩，吸引了人们在此聚集成渔村，其乐融融。
早期的时候，因为人口不多，水神和村民们和谐共处，村民只需要捕捞所需便可以。但随后，人口繁衍增多，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只能依靠加大捕鱼量来获取食物。
由此开始，这一举动触动了微光湖的水神奥尔克里昂，祂认为这是人类对自己所有物的侵犯，且认为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祂便搅动湖水，掀起大浪，本以为只是恐吓，但没想到，人类有着祭祀的传统。
人类献上了家禽家畜作为祭品，让水神品尝到了甜头，从此以后，祂便和人类达成协议，以献祭地上的生灵换取风平浪静的一年。
然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水神的口味越来越叼，对于普通的家禽家畜已经看不上眼，祂便故意置之不理几年，坐等人类因湖水凶煞而感到焦急，主动献上更高规格的祭品。
人们早已习惯了对水神的信仰，捕鱼又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方式，因此，提高祭品的规格，是祭司的操作，亦是民心所向，更是水神所期望的结果。
这三向奔赴的结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先是鸡猪羊牛，后面是罪犯、老人、妇人、青壮力、儿童。
原来堂堂水神也会逐渐腐化堕落，祂的口味越来越叼，而村民则再也忍受不了这越发残酷的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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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伴随着活人祭祀一起助长的，还有借助神灵之名胁迫村民活祭的领导者权威。
“久而久之，村子人员外逃严重，渐渐荒废，祭祀也无法进行下去，这个时候，水神才想起来竭泽而渔的危害——于是祂开始逐渐培养自己的‘渔场’，故意留下那些祭品儿童，让他们组成家庭，繁衍后裔，以维持祭祀。”
雷德注视着女神雕像下交相明灭的光辉，想到：
“但是，岛上的儿童数量太少，只能依靠近亲繁殖。遗传病越来越多，最终只有一条道路。”
灭绝。
莫索伦发出惊悚骇人的惨叫，他正在与什么东西作殊死搏斗。
后面的事情就很明了，有一天，一位真理女神的传教士登岛，破除了迷信，利用女神的威严镇压了水神，终止了灾难延续，但这也彻底触怒了水神。
祂一气之下，将整座岛屿拖入水中，并从此开始，袭击过往的船只，将其拖入水中，吃掉那些乘客。
如果雷德猜得不错，那么结合之前的只言片语看，莫索伦如今已经被水神的意志所附身。
进一步想想的话，说不定正是水神看中了这个男人强大的体魄和胆识，更想要借助他的身体行走大地，去大肆吞噬地面上的生命。
这么看，交换证据这件事就很可疑——说不定正是一个圈套，为了吸引更多活人来到此处，被水神附身的莫索伦一网打尽。
雷德突然间理清了逻辑：莫索伦一直处于半控制半清醒的状态，也许正是水神借助他的身份，向外界传递出去了情报和消息，吸引他人前来帮助。
莫索伦不肯见两人，也是为了避免水神伤害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莫索伦要在女神的基座之下和水神的意志搏斗，当初传教士依靠真理女神的理性和秩序破除迷信，并震慑了水神，莫索伦此刻正是希望借助女神的权能，削弱水神的力量。
只不过，水神恐怕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职业者这种超凡力量存在。王国很重视这条消息，直接委托给了职业者。
只是，雷德不得不承认，他们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了。
如果不是知道历史上莫索伦是个鼎鼎大名的英雄，根本不会死在这里，他完全不信任莫索伦能够胜利。
“不……也不一定。”
雷德看向地上的雕像碎片，立刻行动起来。
【真容显露】
【文物修复】
散落一地的碎片全部腾空而起，立刻收纳进雷德的收藏馆内，他的灵感高速抽离用以修复文物，同时他胸前的吊坠也在散发铭刻的法术效果，加速他的灵感恢复。
“麦斯，去找点黏合大理石的胶，没有的话就找点打磨的工具。”
雷德开口指挥起来：
“让真理女神帮一把他。”
麦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转身去四处寻找材料工具。
雷德看向索菲娅，她一脸茫然又不安，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雷德便说道：
“索菲娅，你是女神的虔诚信徒，对吗？”
“是……我一直都坚信女神的信仰，崇敬理性和秩序。”
“那就好，莫索伦如今在和水神搏斗，我想请你念诵一些经文的段落、文章帮助他祈祷，战胜难关。”
雷德说道：
“只有你能做得到。”
——虽然他马上在教会上班，但他本质上依旧是个一页教义没看过的无信者。
“只有我……”
索菲娅低下头，双手抱在一起，轻声道：
“我会竭尽我所能。”
她捏着衣襟，虔诚地跪在了雕像之前，静心下来，虔诚地开始吟诵和祷告。
雕像本身并非什么神奇的物体，只是普通的大理石制造，修复速度很快，雷德坐在一旁，他一边关注着周围环境，一边观察起来米哈伊尔的进化。
在雷德第一次赋予了米哈伊尔藏品后，他算是彻底摸清楚了该怎么正确培养米哈伊尔。作为缝合怪，它有着一切种族的潜能，这就意味着不论是什么样的藏品，都可以赋予它强化的效果。
“这里没有宝藏……真的吗？”
雷德看向雕像下方时而闪动的光芒。
“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祇，其他一切都属于收藏家。我虽然没办法看到水神身上的价值，但是米哈伊尔，米哈伊尔也许是可以得到的。”
米哈伊尔有着所有的种族潜能，只是需要不断地吞噬和进化，让它不断地激活出基因中的力量。
【神，是一个种族吗？】
米哈伊尔的蛋壳已经露出些许缝隙和裂纹，只需要几分钟，它就能破壳而出，以全新的姿态降临。
【我还真想试试，做第一个收藏了神灵的收藏家。】
既然这所谓的神，还要吞噬物质的存在来满足口腹欲望，那祂对莫索伦身躯的侵占便无法割舍。
那么，雷德便觉得便有戏可唱。
他脑子不太好使，于是决定用一点简单粗暴的办法。
雷德的以太之血缓缓沸腾，他毫不掩饰地散发出自己的气息，在旁人的眼中，他的身形已经变异扭曲，浑身上下覆盖上金色的肌肤和水晶般的鳞片，下颚向前凸起，牙齿呈现出锯齿的尖锐形态，如同某种爬行生物一般，脸颊上伸出无数如触须般的长须。
雷德翘起假腿，他的嘴角向上裂开到耳根处，蓝色的宝石竖瞳中流转着虹色的辉光。
达到极限阈值浓度的以太之血全面解放，强大的压迫感在教堂之间回荡，终于也引起了水神奥尔克里昂的侧目。
“——令人恶心的气息！”
下一刻，雷德身上便感到压力倍增，他仿佛看到一头怪异的大鱼正凝视着他，满口尖锐的利齿近在咫尺，马上就要将他撕扯吞噬。
砰、砰、砰！
雷德左手的三枚护身戒指上的符文全部爆裂粉碎，它们无法承受这种庞大的压力。但雷德不慌不忙，他是【收藏家】，有着如海洋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和强悍无比的精神抗性。
作为凡人的莫索伦都可以扛住水神的精神侵蚀，他作为有着极佳施法天赋的【收藏家】，在这方面是几何倍碾压的。
狂暴的精神压力如同山峰般，直接压在雷德的身上，他纹丝不动，这点压力和失控时候的挣扎相比还不足以挂齿。
对抗是他始终掌握着主动权，失控却无法控制一切行为。
以太之血在对峙中越发沸腾滚烫，他脖颈上的秩序之环也在隐隐颤抖，以太越是活跃，流速就越快，对于秩序之环内部的过滤管侵蚀越严重。
但是此刻顾不上这些事情。
雷德的眼底浮现出白色的闪光，他不需要直接面对水神，只需要这样吸引起来水神的注意力，以此分担莫索伦的精神压力。
【就和我想的一样……这所谓的‘神’，恐怕也就是某种神奇的生物罢了。】
雷德抬手弹了一下胸前的吊坠，灵感恢复的速度达到最大，让他从容不迫地挡住了水神奥尔克里昂的意志压迫。
【还好，虽然我的职业不擅长正面战斗，但是在精神抗性上，一般职业者也比不上我。】
“忍心吗？你刚刚不还叫嚣着要吞食我们两个‘毒血’之人。这就胆怯了？看来区区水神奥尔克里昂不过如此。”
雷德随意地嘲讽着，但水神并没有上钩。
挑衅没用，雷德并不意外，毕竟对方也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水神。
“看来奥尔克里昂阁下是能耐得住剧毒了。真不错，真是一副百毒不侵的神之躯体，最凶狠的蚊子都不敢叮咬职业者，您可是比蚊子还厉害。”
“当然，我们区区职业者，身上有了点毒血，对于您高贵的身体来说当然是不值一提。”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
“不如，奥尔克里昂阁下猜猜看，我们的毒血，对凡人来说有多致命？”
说着，他拔出来了杖剑，伸出手指按在了剑锋处。
“你这么看中莫索伦，教堂里还有他的营地，应该早就谋划夺取他的身体很久了吧。”
莫索伦的挣扎变得更加剧烈。
“说实话，我们职业者也不是很看重凡人的生命，毕竟我们不是服务一个社会的人。”
雷德悠悠说道：
“你作为神灵也许是免疫毒血的，但是莫索伦——这可是你千辛万苦，从1066年到1074年，历经八年费尽周折，都没能侵蚀抢占的身躯，我甚至不需要一滴血，就可以让他停止呼吸。”
宝石竖瞳中闪耀着光彩，雷德温和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只要没有人质，就不需要解救人质了。”
说着，他便轻松地朝着剑锋，滑动了指尖。
第八十七章：来龙去脉
第八十八章：黑棺材
挣扎的声音突然间停止。
雷德指头轻轻一弹，荡开剑身，空气中仿佛徘徊着什么东西，绕着教堂顶端盘旋而上，雷德屏住呼吸，将【宝藏视界】激活到最大程度，也没能捕获到痕迹。
那股压迫的气息仍在空气中残存了许久，雷德施展了几个法术试图驱散，但是并没有效果。
“走着瞧。”
雷德想到：
“我已经看中你了，你跑不掉。”
雷德并不清楚水神的离去，到底是哪个因素起了作用。
虽然情感上来说，他更觉得是自己的办法有用，但理智告诉他，多半是索菲娅的祈祷和莫索伦一直坚持搏斗，加上他的气息威胁令奥尔克里昂分神。
三者同时进行，才取得了效果。
但就结果看，总而言之，莫索伦的挣扎算是停止了。纠结的意义不大。
在索菲娅专注的祈祷声中，雷德也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他的身形不再幻化出怪异扭曲的姿态，他收起杖剑，其实刚刚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米哈伊尔已经完成了它的自我孵化，只需要他一个念头，立刻就能站出来。
“阁下，我找到了修复石雕的大理石胶……”
麦斯姗姗来迟，手里端着一箱工具，雷德点点头，不得不说，这位【数学家】是真的让人放心，不论吩咐什么事情都能完成。
【盛大展出】激发，完成修复的女神雕像悬浮在半空中，麦斯涂抹好大理石胶，他力气很大，轻轻松松扶着女神雕像竖立起来，落在了基座之上。
也就是在安装的过程中，索菲娅惊咦了一声。
“诶？”
“嗯哼？”雷德看向索菲娅，他低声问道：“怎么了，索菲娅？”
“这座雕像……是女人。”索菲娅迷茫地说道：“女神，是没有人形雕像的啊？”
雷德微微蹙眉，他看了一眼雕像，这是一个披着大衣斗篷的慈悲女子，她的脸庞平平无奇，一眼看过去就会遗忘，但是她的笑容很是柔和，感性的成分很重，让人心情愉悦，倍感治愈。雕刻的手法并不高明，但是却很传神，把那股慈悲温柔的神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这不是女神，这是……”
索菲娅仔细思考片刻，她努力地回忆道：
“这好像是，皇后？”
“皇后？哪个皇后。”雷德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便追问道。
“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她是一位善良的皇后。是很重要的一位人物，但是我可能以前没有认真看书，忘记掉了。”索菲娅满怀歉意地说道：“非常抱歉，雷德先生。”
“不，谁也不知道以前随意一眼瞥到的东西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遇到。”
雷德摇摇头，不知为何，‘皇后’这个词让他颇为在意。
再怎么说，和宗教人物相关的，应该是圣者、圣徒、先知、神学家之类的角色，为什么在这里树立的是一尊‘皇后’的雕像？
神奇的是，当皇后屹立在基座上后，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迥然不同，湿气退散，气温也微微回升，让人处于干燥舒适的环境中。
“室内温度21度，空气湿度23%，真是神奇。一下子变化了这么多。”
麦斯作为【数学家】，似乎拥有看到各种数字的能力，在得到了雷德赋予的‘普莱特的计算力’后，各种数据更是信手拈来。对于环境的变化，他不由得感到神奇。
雷德敲了敲地板砖，问向下面的莫索伦：
“醒醒。”
他的声音专门附上了灵感，对于精神有一定的震荡作用，呼喊了几句，莫索伦作为凡人就承受不了了，幽幽地醒了过来。
“唔呃……该死的，我差点失败了。”
莫索伦·加布里埃尔一醒来便责怪起自己：
“万分抱歉，两位远道而来的先生，我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事到如今，我已经被水神奥尔克里昂选中作为寄宿体，无法再远离这座岛屿。请两位赶紧离开，这都是水神的圈套。”
“那你呢，莫索伦先生？”麦斯皱眉，问道：“我调查过你的背景的，你是威克公爵的亲弟弟，还是‘影子亲王’的质子，我必须带你回去才行。”
“我的哥哥已经失势，不必再担心。至于加布里埃尔大人，哎……他不会在意我是死是活的。相比起我的生死……特莱基阁下、卡尔文阁下。”
基座下隐隐推开一道缝隙，雷德和麦斯便看见一个小瓶子从缝隙中递了出来。
“这里面是我调查到的，阿尔金人大规模进口炼金毒药的证据。我肯定是必死无疑了，但是请两位将这份信息带回渡鸦会，我想，这至少能拯救一百万军民的生命。”
麦斯焦虑地看了一眼雷德，见雷德神色平静，立刻着急地说道：“但是，如果威克公爵知道他的亲弟弟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会怎么样呢？”
莫索伦哑然。
他沉默了许久，传来一声叹息：
“我只是一介凡人，我不可能与神对抗的。两位好先生，你们要赶紧离开岛屿，我好去自我了结——水神把我当做寄宿的躯壳，惟有我的死亡，才能不让这邪恶的水神踏上大地，危害王国的平民。或者——你们二位似乎都是身负毒血之人吧，直接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吧。”
“这……怎么可以？”
麦斯是个正直的人，他纠结地说着：
“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拯救无数人民的英雄，怎么可能杀害你……”
“我不是什么英雄，先生。”莫索伦低沉地说道：“我甚至没能拯救下一个女孩……一个可怜的少女。”
索菲娅捂住了双嘴，她低下头，雷德知道她的心情一片黯然。
“你放心。”雷德说道：“奥温·斯皮尔特已经死了，他自己杀了自己。你不必再为没有拯救索菲娅的事情愧疚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是吗，这就是超凡者吗？”
莫索伦苦涩地说道：
“不论怎么做，凡人都只是凡人。也是，你们能进入教堂，说明已经击败了马穆鲁克。”
“你是说那个强大的术士？”麦斯说：“是雷德阁下亲手击败了他。术士……哼，这些畸形的邪恶人渣死一千遍都不够。”
“可是说到底，马穆鲁克和我一样，”
莫索伦像是直接坐了下来，悲凉地说着：
“术士也好，剑仕也罢，我们的时代都落幕了。真理女神常护佑！哎啊，难道凡人，终究无法去染指超凡的世界吗？凡人就只能在这种超越常理的存在面前，如奶牛和家禽一般任由宰割吗？”
雷德和麦斯对视一眼。
“剑仕？”麦斯茫然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用剑的官员？”
“剑仕？剑仕就是和术士一样被淘汰的体系，那已经不重要了，剑与魔法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莫索伦悲哀地说道：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曾经的一切走向陌路，我甚至连一个女孩子都救不了。”
雷德垂着眼睑，不予评价。
他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一百年后，同样的场景也会发生在职业者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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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很难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的心理，但他知道，莫索伦心理承受的压力很大，面对水神，面对职业者、面对注定灰暗的未来，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对于没能拯救索菲娅的愧疚，一直埋藏在他心里。
现在水神已经设下陷阱引来了两名职业者，而讽刺的是，这两个被视为‘猎物’的职业者，却比他更能打，面对水神和人血的术士一路过关斩将，毫无压力地拯救了自己。
经过了这重重波折后，他终于扛不住了。
“请给我个了结吧。”
莫索伦请求道：
“我已经受够了这些……我无法保护好任何人，也无法守护这个国家。”
“你可别这么说。”雷德耸耸肩：“我们是另一个社会的人，可不会帮你守护这个国家，明白吗？这是你的国家，我们只是基于人道主义帮了帮你，能不能守护她，是你的任务。”
“事实上就是如此。”麦斯也点点头：“莫索伦先生，如果你真的想要负起责任，阻止悲剧发生，不如配合我们一同对抗水神奥尔克里昂。我们没有义务帮你守护这个国家，只是基于人道和委托帮扶一二。”
莫索伦沉默。
雷德和麦斯的话语正好切入了他心中所想。
“黑棺。”
莫索伦说：
“村子地下墓穴的黑棺里，据说有可以对抗水神的力量。”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最后一位村民告诉我，那里有一位强者。”
莫索伦说：
“他叫【皇帝】。”
第八十八章：黑棺材
第八十八章：人血者之骄傲（上）
有那么一瞬间，雷德有一种‘不想玩了’的感觉。
神灵、【皇帝】，还有一路上各种凶恶勇猛的术士。
哪一个不是针对【收藏家】这种贫弱的职业来的？
雷德总觉得整个世界的恶意萦绕在他身上，他按着自己胸口的吊坠，平抚情绪。
“【皇帝】……从刚刚索菲娅说出来‘皇后’的时候，我就应该反应过来的。”
雷德看向麦斯，这位【数学家】若有所思。
“这很可能是我们的同胞。”麦斯也意识到这点，低声朝雷德说道：“听说【皇帝】这一脉的职业最为强大，他们拥有永生不死的强大力量。如果我们能够解放【皇帝】，我们便能更加拥有话语权了。”
雷德没有回答，但是他朝莫索伦的提问却立刻给他浇了盆冷水：
“你既然知道‘皇帝’可以对抗水神，为什么之前不去打开黑棺材？”
麦斯一怔，随即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莫索伦的回答倒是简单利落：
“我无法靠近那里，我是一位剑仕，地下墓穴周围却被各种游魂和怪物阻挡，剑术可以消灭实质的怪物，却无法伤及游魂。”
“我想不止如此。”雷德的宝石瞳中倒映着莫索伦身上的辉光：“你左手尾指上的翡翠戒指具有驱散邪灵的作用，虽然不能杀死游魂，但也足以庇护你不会被侵袭你的理由不成立。”
“你……”
莫索伦被雷德戳了底，他摇摇头，只得说道：
“这一消息实际上也只是我听最后的一位村民告诉我的。据他所说：水神奥尔克里昂，向来横行霸道，但是唯独村子地下墓穴中的黑棺，它不敢有秋毫进犯。我再问他那墓穴的主人是谁，他便说‘皇帝’。”
雷德问道：“所以，你也不确定这些属实吗？”
“对于传说我并不相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奥尔克里昂不希望任何人进入地下墓穴。甚至不希望让人进入教堂，马穆鲁克就是这样被招揽来的。”
莫索伦脑子倒是很清醒：
“我想，如果奥尔克里昂不是真的害怕那里面的东西为人所知，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说的没错。”
雷德点点头：
“那么，墓穴那附近还有人把守了？也是术士？”
“不。”莫索伦说道：“他是一位剑仕，名为拉莱特，确实，如您所说，我可以穿过游魂，但是……我实在羞耻于在剑术上，败在了另一位剑仕的手下。”
雷德耸肩。
“既然还是凡人，那就好说了。”雷德看向麦斯：“你的伤口完全愈合了吗？”
“放心好了，阁下，我可以改变创伤口的尺寸，随时方便挥洒以太之血。”
【谢谢你，麦斯，你可真好用。】
“但是……”莫索伦突然说道：“拉莱特不需要呼吸。他的剑术卓越，甚至已经改变了他自身的生理体质，甚至可以说，他是和阿列克谢、纳西尔两位名剑客一样强大的剑仕，比马穆鲁克更强大。他剑光如电，步伐宛若鬼魅。我在他手下撑不到两招，就败退下来。”
雷德点点头：“谢谢你的情报。”
他虚空拍了拍索菲娅的肩头，示意她在这里监督留守注意变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莫索伦突然又说道：
“等一下！”
雷德转过头，从女神的基座下，抛出来了一把断剑。
“这是我上次使用过的武器，曾经沾染有拉莱特的血液，也许会帮助你们找到地下墓穴。”
“哦，这倒是帮大忙了。”
雷德一抬手，米哈伊尔从收藏馆中破壳而出，恢复到本身的小巧模样，趴在了雷德肩头，和之前相比，它的牙齿更加分明，机械装甲缝隙间有了白色的骨质板包裹，变得凛然而华丽，电子眼中时不时闪耀起电光，身体的线条则协调无比，肌肉的轮廓也显得很有力量美感。
‘嘎呜呜！’
它亲昵地蹭了蹭雷德的脸颊，雷德捡起断剑，让它闻了闻上面黯淡的血迹。
‘汪喵嗷！’
米哈伊尔点点头，进入幽灵化悬浮起来，在前方引路指引。
雷德和麦斯旋即跟上，【数学家】一直好奇他的小缝合怪是什么东西，只不过不好意思询问。
走出教堂的那一刻，雷德突然抬起手腕一瞥，某种虚影在他手背上一闪即逝，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身上仿佛被刮走了什么。
“奥尔克里昂对我下了诅咒。”
雷德一抬手，连续点亮几个法术，他身上的护符已经炸光了，尽管此行收获和见闻诸多，但还是私人财产的损失，依旧让雷德颇为不爽。
他走上前，朝着马穆鲁克插在地上的那只人手巨斧遥遥一招，将其也收入收藏馆，至于地上那一滩肉囊人皮，雷德懒得理睬。
“麦斯，你之前说你会制作坐标系？”
“是的。”麦斯点点头，他一翻手腕，灵感抽调，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平面坐标图，“稍等片刻，我改造一下……好了。这样就能充当地图使用了。”
雷德和麦斯研究了一下地图，结合米哈伊尔的反应看，最终敲定了地下墓穴的具体位置。
“穿过这条街，然后在风车的东侧，顺着溪流往下走到尽头……这里有个山坡荒地，应该就是地下的墓穴了。”
雷德沉吟片刻。
这条路线虽然看起来不算远，也就两里多，但是七扭八歪，再向之前那样清理纸片怪物，一路慢吞吞地推进过去，会浪费不少时间。
他看了一眼怀表，时间已经到过了凌晨三点半，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梦境就要结束了。
根据他仅有的几次自然苏醒的经历来看，梦境一般到了早上6点钟，就会终止，然后唤醒现实中的自己，再次进入后，梦里就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在剩下的三个小时内解决完毕，到了明天的梦境，就是1074年的7月份。
7月份时候，馆长和自己早约好了和其他职业者家族的人先见面交流，而且伴随着进入盛夏，宴会繁多，如果突然之间他又跑来微光湖，恐怕会引起馆长的不满。
“速战速决，我们得保留体力对付那位‘剑仕’。”
雷德看向一旁的河道：
“米哈伊尔，带我们游过去。”
湖岛是不久前才从水中浮出的，河道严重泛滥，水位绝对够深，流速也快得多，雷德立刻就想到了利用这处天然优势。
只不过走水路的话，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失去了米哈伊尔的庇护，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了。
米哈伊尔甩甩尾巴，立刻跃入水中，下一刻，河水中心旋起涡轮，雷德蓝色的宝石竖瞳注视下，一头恐怖的巨兽从水中浮出。
‘咕呜…………’
它的体长已经超过了七米，被机械装甲包裹的身躯魁梧而壮硕，米哈伊尔的利爪搭在岸上，指间进连接蹼膜，手指强韧有力，更加像是人类的形状，只是比例更长。身体表面更是多了一层柔滑的黏液，更加适应水中的活动。
雷德拍了拍它的脑袋，米哈伊尔惬意地低下头，并眨了眨电子眼，它巨大的尾巴一甩，从水底扎着一条大鱼甩出。
“真是个好孩子！”麦斯赞叹了一声：“这条大鲈鱼看起来有20斤，不过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便看见鱼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痉挛，鳞片一片片炸裂开来，它的身体迅速膨胀，突然如气泡一般爆裂开来。
啪！
无数扭曲丑陋的甲虫群飞上天空，散布开来。
“呃。”
麦斯扯了扯嘴角。
“这是否有点……”
“上来。”米哈伊尔用爪子和肩膀帮助雷德踩稳站在背上，麦斯就没这么好待遇，只能自己踩着湿滑的鳞片，抓紧米哈伊尔背上的鬃毛才能站立。
“站稳了。”
雷德拍了拍米哈伊尔的脖子，米哈伊尔娴熟地将羽翼鞘翅笼罩住他，随后一个猛子向水中扎去！
砰啪！
米哈伊尔的力量几何倍地上升，仅仅是转身、蹬腿、甩尾的功夫，便将身躯远远推离了岸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猛穿越水面。
米哈伊尔的头持续埋在水下，以减小兴波的阻力，它的动力主要来源自身躯和尾巴的摆动带来的强大推力。它的爆发力极强，很快就把速度提升到了六十公里以上，甚至还在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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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也归功于，雷德赋予米哈伊尔的收藏品中，奥尔克里昂之赐福的效果。
水神的赐福让米哈伊尔更加适应水中环境，只要还在微光湖中便不会衰老。
即便米哈伊尔乘风破浪，但是纸片怪物的侵袭依旧无法躲避。
米哈伊尔陡然急转弯甩尾，麦斯微微失去重心，余光瞥见一抹白影，想都不想提起一剑擦过去。
被他改造为长剑的【断罪之牙】利落地将那东西从中切开，跌落入水中，他估计肯定是一只纸片怪兽了。
“他们肯定追来了！”麦斯坚信道。
雷德也掐好了几个法印陷阱，在近身部署好。
然而，情况却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啪嗒！
雷德抬手一记灵光持续照射，将一只纸片怪烧灼点燃，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地冲向他面前，雷德索性停止了施法，抬手一枪把对方打成碎片。
“还是这个够方便。”
第八十八章：人血者之骄傲（上）
第八十九章：人血者之骄傲（下）
他嘀咕了一声。
这个时代使用的燧发枪虽然不能跟后来的比，但是沉重的铅弹对付这些纸片怪物倒是一打一个粉碎。
不过，他带的弹药也只剩下14发了。
世界安静极了，仿佛就算星星落在草地上也不会发出声音，只有时不时飞来的纸片怪物才会让两人意识到自己还处于危险的环境中。
“怪极了。”麦斯咕哝道：“它们之前像蝗虫和红火蚁一般，铺天盖地地就扑了过来，但是现在，它们像是冬天的蜱虫一般，只会偶尔蹦跶一下。”
雷德和米哈伊尔沟通了一下，米哈伊尔摆摆头，它表示即便是放上天的甲虫们也没有看到明显的纸片怪物。
“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纸片怪物显然是水神的手笔，我已经惹怒了这家伙，祂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么，如此一来，结果就很明显：奥尔克里昂必然是在囤积力量，为了一口气彻底解决他们两个职业者。
雷德没有多说什么，他望着村子的景象逐渐褪去，被湖水侵蚀的房屋民居不复一点人文气息，难以想象，在这样的恶劣、孤独之中，莫索伦是怎么坚持了八年的。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意志够坚定，在怪物、水神的侵占和孤独中搏斗了八年，才能打垮他，雷德突然觉得，要是没有他们帮助，恐怕莫索伦也不会因为对剑仕的没落打击到，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找到途径走出微光湖中心岛。
他越发感觉到，职业者和这个世界，现实的社会是脱节的，整个时代的潮流是那些凡人推动的，而非他们这些背后的职业者。
范格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雷德突然意识到，即便没有自己介入其中，范格雷也会在认亲的宴会上被扫地出门，然后用那些钱走上艺术的道路。
拉格尔馆长、职业者门阀世家、还有天下第一武士的‘利齿峰’坎修斯，历史上完全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就好像……历史拒绝承认他们，整个世界都在排斥着他们留下痕迹。
“我们终究不是这个社会的人了。”
雷德眯起眼，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让他有些恍惚。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呢？
就算他能够收走别人的寿命，给自己延长到不老不死的地步，但是，这样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他游荡在历史长河之间，却从未留下任何痕迹，他迟早有一天会失去这一切，而历史，历史记不住他的名字。
更何况，不解决重锻的问题，他迟早会失控。
到了这一刻，雷德突然意识到，也许隐秘社会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传递知识和力量的存在，那更是一种向往和追求。
只有那里，才能解决困扰职业者的问题：孤独与失控。
“怪不得馆长跟我说，极限阈值只是开始。”
雷德扶着额头，达到极限阈值后，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也有所提升。
如此看来，散落在现实社会中的职业者，终其一生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寻到隐秘社会。
“慢慢来，我还有的是时间。”
雷德把玩着吊坠，平心静气。
没过几秒，米哈伊尔就爬上了岸边，雷德和麦斯重新脚踏大地，失去了旋翼的风车静静垂落在山坡一旁，就好像死去的巨人一般。
“山坡下，就是墓穴了。”
两人提高警惕，米哈伊尔抖了抖身上的水，它紧紧跟着雷德身侧。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麦斯低声道，他四下警惕环视，“我看不到任何人存在的痕迹，请谨慎小心，特莱基阁下。”
“嗯。”
雷德颔首。
麦斯·卡尔文行事稳重，谨慎细心，非常可靠，为人也是正气凛然的，雷德还挺喜欢这个临时的队友的，之后他也会遇到很多王国的职业者，可以试试拉拢麦斯过来搞搞团建什么的。
他蓝色的宝石瞳谨慎地扫过山坡平原和草地，掠过四周犄角旮旯的地方，尤其是沟渠、树荫、阴影。
米哈伊尔低垂着头，仔细轻嗅着，在前方引路。
没有任何异常。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片刻的月光。
“看起来只有进地下墓穴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雷德摇摇头，他顺手一拍麦斯的肩膀。
“走吧，数学家。”
为了缓解压抑过久的气氛，他干脆打趣道：
“看样子，莫索伦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了同行，狠狠地被挫败了吧。”
麦斯点了点头。
噗通。
一阵风吹散了云，月亮重新将光辉洒落在大地上，风儿吹袭着，将圆滚滚的头颅吹到了雷德脚边。
啪。
头颅受到假腿的阻碍，缓缓地转过来半张脸，麦斯·卡尔文神色专注，独眼中满是警惕。
吼！
米哈伊尔陡然咆哮出声，雷德立刻感应到它脖子上留下来一道深深的切口，装甲和鳞片碎裂，红绿交加的鲜血汩汩涌出。
“米沙！”
事发突然，雷德立刻朝米哈伊尔扑去，缝合怪立刻张开双臂鞘翅，紧紧把雷德护在身下。
“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麦斯·卡尔文就被砍下了头颅。”
雷德余光一瞥，麦斯·卡尔文的脖子断口光滑无比，失去了生命的以太之血，甚至不是井喷式，而是缓缓地向外流淌，毫无生机。
他神色一黯，但事情严峻，面对未知的敌人，他必须赶紧回收一切力量。
“抱歉——麦斯，帮帮我。”
他朝外一摆手，施展【真容显露】将麦斯身上的所有有着价值闪光的宝物全部拿走：【数学家】、【断罪之牙】、【普莱特的计算力】、【敏捷身手】、【军事素养】。
还有他的家族纹章。
然而，雷德仅仅是伸个手的功夫，米哈伊尔立刻抓起他，往地上一滚。雷德还没反应过来，刚刚他们伫立的地面陡然炸裂起夺目的闪光。
————轰！
狂暴的风潮四面散去，扯着米哈伊尔浑身毛发装甲向后摆动发颤，米哈伊尔强劲的后腿直接刺入大地，它低下头，电子眼逐渐泛起猩红。
“咕呜呜…………”
米哈伊尔的齿间亮起苍蓝的电弧，下一刻，它脊背上一根根炸立起毛发。
咻啪！
高压的电流击穿了空气，雷德立刻闻到了臭氧的味道，无数道蜿蜒的电流如同毒蛇一般迅速在四面八方延伸，并轰击着大地和树木。
滋滋滋——砰！
一颗巨树被米哈伊尔的电弧击中，立刻点燃起火光。
雷德心有所感，他抬头望去火焰的方向，光亮让他忍不住眯起眼。
巨树燃烧，迸溅了漫天的星火，比群星更加夺目璀璨，火焰构筑的星星在不断地划破天际，如雨点一般砸下，不知为何，雷德有一种感觉：这是属于人类的光辉。
在这属于凡人的星空中，雷德看见了剑。
他从烈火和繁星中拔出利刃，月光淬炼洗涤了剑锋，赋予其夜的寒芒。
下一刻，这满载星火和月辉的利刃与地平线持平。
衣衫褴褛的剑客，不知何时降临在了大地上，他的脸上不见了任何五官，徒留着轮廓和紫黑色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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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平举起剑，满头枯黑的发丝完全木质化，如同万千犄角一般。
剑客举着剑，与地平线平行。
他缓缓地抬起头颅，就如同地平线上，一同升起的曙光。
雷德的宝石瞳中，他身上的光辉无比的闪耀，仿佛承载着无数的荣光和洗礼。在
那无数闪耀的辉煌宝物中，雷德一眼便看到了其中无比闪耀，甚至超越了远处晨曦的太阳的宝物。
‘拉莱特之剑’
‘超越了人类可以理解的一切，真正达到剑之技艺顶峰，甚至超越了技艺的概念，上升为了某种领域的伟大剑术。然而这剑艺的存在最为可贵之处，则在于，即便是以人血者也可以达到的高度。’
‘平庸之人，焚烧星辰。’
下一刻，拉莱特缓缓挥动了利刃，炫目的光辉瞬间闪耀。
他的利刃和地平线持平，他以世界尽头为剑，将初生的太阳，朝着进犯者，平稳地挥落斩下！
第八十九章：人血者之骄傲（下）
第九十章：群星碧落
拉莱特挥剑的时候，连太阳都为之黯淡。
炽热的利刃瞬息而至，米哈伊尔立刻低身笼罩住雷德，即便如此，雷德就感到一阵深邃的刺痛从脊椎散发到浑身每一处。
“不——”
后面的‘要挡’还没开口，米哈伊尔的羽翼鞘翅瞬间被撕裂开来，它立刻抬起爪子护住雷德，手背上的装甲将笔直的横扫剑光微微偏斜，刺目的金红色剑芒就擦着雷德的帽子向上飞去。
伏——！
三角帽被强风吹飞出去，米哈伊尔的脖颈被剑芒的边缘划到，立刻将机械的装甲和鳞片撕裂开一道火辣辣的伤口。
‘呜吼！’
米哈伊尔红着电子眼，护着雷德不断往后撤退，它张开口，电弧和子弹同时轰出，掩护着雷德向后退去。
“别管我米沙！后退没有用了！我们背后是河流，在水里逃跑只会被宰了，只能跟他打正面。”
雷德一招手，自穿越以来，他头一次感到这种恐怖的敌人，以太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主动地进入到高昂沸腾的状态。
蓝宝石竖瞳浮现出银白的辉光，他浑身肌肤浮现出水晶质感的鳞片，下颚向前凸起，如同爬行类的生物一般，。
【盛大展出】
“麦斯·卡尔文身负的【数学家】职业，掌控数理的斗士，为我所用。”
他一手握着胸口的吊坠，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完成【盛大展出】的效果，暂时提升收藏品的价值。
解说来历完成，他毫不犹豫地将【数学家】这件宝物塞进了自己的心口。纠缠着的数理符号没入他的心中，滚滚沸腾的以太之血略微迟滞。
两份职业，需要强大的以太之血提供动力才能驱动。
还好，他不缺动力。
以太之血迅速调整适应，加大了压强，雷德只觉得脖子上的秩序之环持续颤抖，他体内的血压已经超过了常人四五倍。
【数学家】的力量，也在改造他的身躯，这是个很明显的力量型职业，雷德的身高也被缓缓拔高到一米八之上，肌肉也变得结实起来。
“这是【身手敏捷】麦斯·卡尔文动作轻盈，姿态灵活，从十二米的高处落地，甚至不会溅起灰尘。”
雷德继续说着，将轻盈的宝物拍在了身上。他的身形一顿，旋即变得轻松自在。
米哈伊尔不断地喷射电弧和子弹，但是这些攻击却仿佛根本无法瞄准到对方一般，剑圣拉莱特每次仿佛早有预料，完全凭借着本能，避开了所有攻击。
雷德目不转睛盯着一步一步走下来的剑仕，他背后是燃烧的参天古木与满天星辰，右手所持的长剑上有着诸多透明的晶块花纹，远远望去，仿佛镂空了一般。
他的身躯早已畸变，肌肉的结构和形状也超越了人类的理解，他为了彻底投入到剑中，甚至舍弃了面孔以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连饮食的能力也完全舍弃。
只剩下，这纯粹为了挥剑的凡人之躯。
“【军事素养】依旧来自于麦斯·卡尔文，他是一位合格的战士，能让我精通战斗技巧，有着不凡的素养，令行禁止，作风严谨。”
他说着，将这份宝物附着在手上。
雷德不敢有丝毫耽搁，一件件被他认为需要的宝物全部陈列，尽可能快而简单地解说来历效果。
米哈伊尔再也无法提供足够的火力掩护，它收敛起伤痕累累的双翼，直接朝对方冲了过去，双爪下压，得到了之前马穆鲁克的‘格斗技巧’后，它有了更加正确的发力姿态，双爪接连拍地，拉莱特只是侧身一滑，转而一剑削在了米哈伊尔的肘关节处。
簌啪！
清脆的炸裂声响起，米哈伊尔的左肘皮肤立刻被斩断破开，露出连着筋的骨头，米哈伊尔毫不在意任何伤势，它直接侧过身，施展出铁山靠一般的技巧，七米身长的它如同一台拖拉机，将大地瞬间犁平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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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莱特毫不在意这种粗暴简单的攻击，他略一点脚，陡然跃起数米高，旋身挥剑，借助重力势能直接劈砍而下，剑尖划开米哈伊尔的侧身，从它的脖子到柔软的腹部立刻裂开一道血线。
砰！
燧发枪作响在拉莱特落地瞬间，拉莱特抬起剑刃一抬，将铅弹轻描淡写地挑飞出去，借势转身一剑撩起，炽热的星火剑芒瞬间切裂开空气，形成真空的地带。
雷德侧身避开了剑芒，但他握枪的左手却被随后的真空吸去，他连忙松开燧发枪，稳住了身形。
撕拉嘎嚓——
做工精致的燧发手枪被真空裂隙所吸走，随后又被迅速挤入的空气风暴直接拧碎。
金属的碎屑随风而逝，雷德却不敢放过这点空隙直接朝对方冲去，心念直转，倒地的米哈伊尔毫不犹豫，直接甩尾横扫，拉莱特无言地竖起剑身挡下并削掉了尾鳍，提起一脚狠狠踹在了米哈伊尔的腿弯处，把它再度踹倒在地。
拉莱特动作干净利落，击倒米哈伊尔便顺手切换到反握长剑，朝着雷德接二连三地挥出多道角度刁钻的剑芒。
【万维可视化】
“剑速479米每秒，受风速影响，第一、第二道剑芒落地位置为前方7.871米，不致命，94%概率为障眼法和威慑，第三道开始剑芒移动速度提高到780米每秒，呈弧线轨迹，落地在我身后，第四道剑芒速度提高到1290米每秒，后面紧随一道剑芒，无法判断落地地点——”
雷德激活【数学家】的核心能力，在他极限阈值的以太之血浓度和‘普莱特的计算力’的强化下，他得到的数据更加充足丰富，计算速度也远超了人类的极限。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已经被强化到了足以跟上反应的地步。
他顶着在身旁不断炸裂、破碎大地的剑光，加速向前冲刺，同时他双手各自持握住【断罪之牙】和杖剑。
【数字替换】
两把剑刃的长度、重量的数据被他调整到了最顺手的地步，他没有选择使用两把长剑，那太蠢了，断罪之牙在他手中反而更短了一截，作为格挡和进攻的迅捷剑使用。
同时，雷德临时篡改了自己身体的数据，他将自己的心脏速度大幅加快，提高自己的反应速度和呼吸速率。
身体机能达到最顶峰，雷德双剑接连斩击挥落，和这位人血的剑圣，直接交锋。
铿锵——！
拉莱特轻巧地一剑荡开了杖剑的斩击，又用剑柄砸开了断罪之牙的戳刺，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脚下一滑，避开了米哈伊尔的爪击，同时随手划起一道短促的剑芒，朝雷德劈来。
【奥数秘法】
雷德左眼失明，右眼中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数字。
【数学家】的力量……来源于数理之序！
“根号二开根！”
他单手撑开一面乱序无理的盾牌，无解的数字接连自盾牌上飞出，将剑芒层层削弱，即便如此，雷德也不敢直接挡下，他撤开盾牌，将剑光偏到身后炸裂。
轰隆！
泥土和尘埃迸溅，雷德和米哈伊尔齐齐向前追去，米哈伊尔开口喷射出子弹和闪电，试图扰乱剑圣的步伐，雷德随即朝着闪避中的拉莱特虚空一抓。
“平面直角坐标系展开！”
以雷德为中心，横纵的无形线列陈设在大地之上，拉莱特的位置在坐标系中不断地闪动变化，但总算有迹可循。
“轰炸他！米哈伊尔。”
雷德信手从枪袋里一掏，将所有的子弹、随身物品、看起来很硬的东西，全部收入收藏馆，有了坐标系后，他和米哈伊尔不再为瞄准所困。
“见证我们这盛大展出！”
米哈伊尔和雷德同时抬起手，电光、子弹、宝石、首饰、金币、武器、石头、榴弹、法术陷阱、护符——凡是硬的东西，全部倾泻而出。
同时，【数字替换】改造了发射的初速度，将其提高到2890米每秒。
咻啪——砰砰砰啪——
坐标轰炸。
拉莱特的身形在坐标系中不断变化，但是所有的投掷物紧随其后，如同铺天盖地的大雨一般围绕着拉莱特急促闪动的身形饱和轰炸！
【当然，我知道这样根本伤不到你……】
雷德反握双剑，将它们的握柄刺入面前的大地，剑尖朝向天空。
剑圣的身形在轰炸间不断地跳跃闪动，他如一道闪电，更是如一个鬼魅，即便是超凡脱俗的力量和雷电的轰炸，也无法触及他的身躯。
甚至，他在享受着。
如果他真的愿意，完全可以刚刚一同杀掉自己和米哈伊尔。
雷德凝望着对方近乎于炫技一般的极速身形。
这位人血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最强的凡人，想要完全地击败自己，摧毁掉职业者超越凡人的骄傲。
结合之前莫索伦的话语，他立刻理解了对方的感受。
‘使出每一滴骨髓的以太，来对付我吧。’
“何其狂妄的凡人。”
雷德眯起眼，他放下了武器，轰炸的火光越来越近，这代表着拉莱特在逐渐突破他的火力覆盖，朝着自己杀来。
米哈伊尔浑身激荡着苍蓝的电光，它不断地朝天空发射电弧落下，它忠诚地完成雷德吩咐的任务。
哪怕它的主人也将落入在电弧的劈击范围内。
无需多言一句，雷德和米哈伊尔完全信赖着彼此。
雷德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他要抓到那一瞬间，拉莱特突破饱和轰炸，朝他反击的一瞬间。
在那一刻，他会用无限不循环的圆周率组成数理之环束缚住对方。
“机会只有一次。”
雷德平静地说道：
“麦斯，我要用你的得意技艺，替你复仇。”
他表现得沉着淡定，即便这只有一次机会。
以太之血滚滚沸腾，驱动着两个职业的能力完全发挥。
不，这还不够。
“再给我一点，再我反应更快一些！”
雷德低吟着，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双眼的宝石瞳被白色的以太之血侵蚀。
啪嚓！
脖颈上的秩序之环再也无法扛住他高速运转的以太之血，从中断裂破碎，大量高浓度的毒血向外蔓延布散，青草枯竭，树木朽坏，空中掠过的虫鸟一个接一个地跌落下来，就连周围溪水中的鱼儿也一个接着一个地浮出水面，血肉迅速干瘪枯竭。
毒血的威能迅速扩散，甚至朝着地下的墓穴渗透而去。
以太之血再也不被过滤禁锢，凶猛地吞噬着雷德本体的鲜血，同样也为雷德提供了更强力的能量。
够了！
雷德的目光专注聚焦，拉莱特身上的光辉不断地跳跃闪动，忽远忽近。
他要来了。
雷德笃定到。
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跳跃，反而更加让雷德确信，对方想要在他完全的状态下，彻底击败自己。
而且是，以最冒险的方式，近身一剑击杀。
双方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一刻，人血者和职业者的对抗，正式进入了终局。
承载了战士的尊严、武德，全部酝酿在这一击中。
咻——
一道电光一如既往地砸落，但是，目标却不是拉莱特的附近。
【但是……收藏家可不是战士。】
雷德插在地上的剑刃，剑尖朝上，迅速吸引着雷电劈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拉莱特本能地察觉到了空隙，他调转身位，直接朝毫不设防的雷德一剑直刺。
啪！
【你再快，也快不过闪电。】
凶猛的电光击打在剑尖上，两把剑尖立刻反复跳跃起惊骇的电弧，而拉莱特的剑刃，更好穿破了电弧，朝着雷德喉间刺来。
砰！
杖剑的材质只是凡物，无法承受短路的破坏，当初烧蚀炸裂，拉莱特被溅起的电火花和碎片击中，但他已经来不及回避了，他感受到一旁的剑刃锋芒，下意识朝着旁边被持续电击的【断罪之牙】挥去。
“你上当了。”
雷德微微一笑。张开了圆周率之环。
卡滋滋滋滋！！！
电流顺着金属剑身持续朝着拉莱特身上传去，人体的肌肉信号完全基于电流传递，因此越是触电，肌肉会发生痉挛，劲儿蜷缩，容易再次抓紧带电的导体，二次受伤。
紧紧握住剑刃的拉莱特，身形被数理之环禁锢，被高压的电击持续放电通过身躯，他浑身都是肌肉，没有什么脂肪，反而更加加重了电击带来的麻痹效果。
电流不断地轰炸冲击，直到米哈伊尔的身上彻底黯淡，电子眼也停止了发光，它歪下头，和雷德一同看向这位剑圣。
拉莱特紧紧持握着剑刃，他的身躯表面已经因为电流通过人体的短路效应，被烧成了焦炭。
噗通。
高贵的人血者扑倒在地上，他手中的宝剑依旧无法松开，永远陪伴着他。
他为剑倾尽了一生，最后也死在了剑上。
“呼……接下来，该拿回我的宝物了。”
雷德趁对方没死透，激活了【真容显露】开始一个个收藏走对方身上的宝物。
【失面者】、【奥尔克里昂之赐福】、【纯粹】、【拉莱特之剑】。
话音未落，米哈伊尔直接一把手抓起他的上半身，拉着他极速后退。
他被一路拖拽着，不紧不慢地直接收走最后的【星火之夕】。
“跑起来！米哈伊尔！”
雷德这才喊着，米哈伊尔将他一甩到身后，雷德翻身揪住它的鬃毛，米哈伊尔如同骏马一般扬起前足，调转过来身形，再度看向倒地不起的拉莱特。
在他们的注视下，已经开始放亮的星空，垂落下来些许光芒，将垂死的剑圣笼罩。
拉莱特的身躯陡然站立起来，他一张手凭空凝塑出一把盖满星光的宝剑，浑身的破烂衣衫散去，披挂上洁白的衣袍。
他缓缓地抬起头，无面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双群星的眼睛。
“背叛者。”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星光之躯，叹息一声：
“如今，我也抛弃了人体。”
他的声音直接在雷德心中响起，深邃而空洞。
紧接着，他抬起剑锋，对准了了雷德和米哈伊尔。
“你击败了凡人的巅峰，现在，我们平等地再打上一次。”
他满头的银发随风飘扬，和他的衣袍一般，逐渐随风消逝。
“这并非为了争夺凡人和超凡者的荣耀，只为了这……伟大的武艺。”
“群星的拉莱特，向你致敬！”
“用上一切的智谋、算计、武力，来彻底搏杀吧！”
第九十章：群星碧落
第九十一章：皇权至高
雷德和米哈伊尔相互倚靠着，实话说，他已经筋疲力竭，【数学家】对于脑力的消耗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类似于低血糖的心慌和无力。
刚刚一瞬间放松下来后，他连站都站不稳，至于米哈伊尔，它已经完全消耗光了储存的雷电之力和子弹，现在只能去肉搏。
谁能想到，在他们最虚弱的状态下，已经奄奄一息的拉莱特沐浴着星光重生。
雷德的宝石瞳死死凝视着对方的身躯，举起星光铸剑的拉莱特身上失去了一切人类的特征，就连皮骨和血肉也被某种类似于玉石一般的存在替换，皮肤散发着氤氲的星光，就好像，天上的星星降落下来，化为了人形。
不过。
“太弱了。”
雷德叹息一声，讥讽道：
“这就是你的底牌？舍弃了凡人骄傲和你的剑，换来的就是这种姿态？你不惜一切也要击败我，这就是你的剑艺，接受来自天外的祝福之力？人血者，你若以这幅模样挑战我，我根本不需要动一根指头”
雷德并非虚张声势。
那星光重塑了剑圣的生命，却也让拉莱特的生命在一分一秒地消逝，他似乎太久没有交流，无比珍惜着最后的时光。
“剑艺？”
拉莱特的声音带着荒古的回音：
“是时代抛弃了剑，我只不过是报复这个时代而已。”
“不。”
雷德抬起手，【盛大展出】陈列出一颗火红的星辰、一枚纯洁无瑕的心脏、一把猩红的利刃，当着拉莱特的面，他依次地介绍起来：
“这是属于凡人拉莱特的【星火之夕】，通过修行剑术引渡星辰之力灌注身躯，因此拥有了掌握火焰的力量。”
雷德将其捏入掌心。
“这是属于凡人拉莱特的【纯粹】，他的心底纯粹无暇，完全为了剑术的登峰造极倾注一切心血。”
雷德将其塞入心口。
“这是属于凡人拉莱特的剑刃，由星髓玉石和陨铁打造，重4.65千克，刃长104公分，属于手半剑。它痛饮过妖魔、恶鬼、异灵、怪物、职业者的鲜血，早已成为一把凶煞的告死之刃。伟大的人血者拉莱特将他毕生的心血与之结合。它不仅是武器，更寄托着凡人挑战世界的疯狂之举。”
雷德握住这把剑刃，在拉莱特无情的目光中，他一翻手又拿出来了一道剑状的图腾。
“这是拉莱特之剑。”
“先生，这是你背弃的剑之道。”
“失去了最为珍贵的宝物，你的模样憎恶丑陋，一无是处。”
雷德一摆手将图腾塞进了脑海中，他顺手将米哈伊尔收回收藏馆，激活【文物修复】恢复它的伤势。
他从地上捡起断罪之牙，一手提着星火的剑刃，一手反握短剑，他深呼吸一口气，正面对峙上双目中闪耀群星的拉莱特。
“败在你自己的剑锋下吧！”
雷德低吟一句，握紧了双剑，他已经掌握了凡人的至高剑术，心境纯粹，完全有自信和对方斗剑。
这个时候，还是保留米哈伊尔的实力，用来应付意外情况更合适。
他只要用剑术拖住一段时间，拉莱特的身体迟早会消散。
“来吧！”雷德双剑交鸣：“剑对剑！”
下一刻，拉莱特的身形向后一撤，他高举起星铸的利刃朝头顶高举，辉煌清澈的光芒打上天空，化作无数激荡的奔流，朝地上的雷德砸去。
【焯！】
雷德脑袋一懵，他赶紧双剑傍身，旋踵疾走，无数的激流轰击在他的身旁，他只能狼狈地闪身躲避，在碎裂溅射的泥土和爆炸中仓惶躲闪。
倏————轰————！！！
星光的激流不断降下，给大地带来强烈的爆炸和烧蚀。
释放出这等奇迹威能的拉莱特，却丝毫不停歇，他双手握持星铸的长剑，高举过头顶。
“Ue（闪耀荣光之剑）！”
剑身闪耀起碧绿的光辉，在群星的照耀下迅速增长直到云端，搅动天际的乌云，碧光闪耀，宛若神迹一般。
拉莱特高声发出战吼，朝着大地上笔直劈落斩下！
宛若群星碧落，亦如夜陨天陷。
炽热的光辉如同切割黄油一般轻松地没入大地，雷德险之又险地就地一滚，才从攻击的路径中躲闪避开，大地被深深熔化成熔岩和焦土，结晶化的沟壑一直蔓延到岛上的村子，墙倒路陷，风车击垮，河道蒸发，桥梁坍塌，大地轰鸣不已，在沉重的冲击下，引发了一场级别不低的地震。
【威力还可以。】
雷德用长剑刺入大地，当做拐杖伫立起来身形，没有被破坏重心，他左手撑起无理数的护盾，挡下数道短促的星芒爆炸，向后踉跄几步，却毫发无损。
【破坏力再强，打不中就没有意义。】
这些群星的力量与法术相似，爆炸的瞬间还会释放出某种强大的辐射，但是他作为【收藏家】，施法的天赋和抗性远在常规职业者之上。
他对这些辐射的伤害，不能说是完全免疫，起码也是化为己用。
除去纯粹的光热爆炸伤害，那些致命的辐射能量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一击落定，拉莱特的剑身略显黯淡，他的棱角也变得些许模糊，显得萎靡。
趁着这会儿功夫，雷德双剑交鸣，瞬间加速冲刺到他的面前。
星火的利刃陡然提起，利落地直接刺入拉莱特的胸膛，另一手的断罪之牙在拉莱特脖子上反复割裂两道，一左一右，划开了脖颈的动脉位置。
拉莱特被他瞬间击溃，雷德提起假腿狠狠踹击在他的腹部，以便他拔出长剑，下一刻，他双剑同时交接劈砍砸下，长剑劈砍在他的头颅上，短剑则在对方腹部接连划过，雷德旋即欺身而上，肩膀撞击砸在拉莱特的胸口，对方正欲反击，被雷德肩撞后顺势提起肘击，猛砸中喉间，踉跄后退。
他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将拉莱特瞬间击退，拉莱特双手持握利刃，再度抬起头，却见雷德直接发动了【盛大展出】。
倏铛！
他灵敏地反应过来，一剑挑开了发射过来的的断罪之牙，然而这只是虚晃一招，雷德空出了左手，直接双手握剑，获得了更大的力量，牺牲掉单手剑的攻击距离优势，换取得到爆发出更强的速度。
他提剑直刺而来，拉莱特立刻振开他的攻势，却被雷德提起拳头，镀金的护手直接击打中他的鼻梁，把他打歪过头，他下意识地提剑还击，被雷德一脚踩住剑身，他抓起剑刃朝着对方脖子砍下！
刺啦————
蓝色的血液飘扬溅落，雷德的剑锋顺着脖子一路倾斜斩下，直到他的肾脏处，拉莱特的身躯陡然消散化为星光。
雷德陡然停住斩击，身体不可思议地骤然转换姿态，违背人体肌肉系统限制，陡然转身，一剑斩在背后！
星光恰好落在了他的利刃之上。
铮！
拉莱特半跪在地，他如同苏秦负剑一般反握长剑，架住了雷德的斩击，群星黯淡，天边的太阳缓缓升起。
战斗结束了。
米哈伊尔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拉莱特的头顶，它修复完成后，便一直以幽灵化潜伏在旁，至此刻，它小小的爪子勾住拉莱特的衣襟，张开大口，满是膛线螺纹的口中枪械对准了拉莱特的脖子。
“你身上，有我的影子。不，那正是我的剑术。”
他出神地呢喃着，他转过头，怔怔地看向雷德：
“我已将身躯献给群星，现在，如果你若能用我的剑法击败我——那么，凡人的剑术便是有意义的。”
“是的，同为超凡者，你用我的剑术击败了超凡者的我，那么，凡人的技艺还没有输！”
“凡人啊，至死不曾被打倒！”
“还没结束，这一切，剑的时代，还没有结束——”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当啷。
雷德的剑刃垂下在地，他的瞳孔溃散，浑身被重重压迫，甚至无法直立。
拉莱特的身形，彻底倒下，他的身躯逐渐蜷缩、受挤压扭曲。
嘎巴——嘎巴————
曙光降临大地，但是某种比黑夜更为沉重的压力降临在了人间。
拉莱特的身躯上不再有一丝辉光，刚刚和他争斗许久，爆发出毁灭城镇的破坏力的群星剑仕，在短瞬间被挤压、熔化、渗透进入了大地。
“喝……呼……喝啊！呼——呃啊——”
雷德扯着喉管，空气太过压迫凝固，他完全无法呼吸，身旁的米哈伊尔突然尖叫起来，却无法巨大化，它朝着某种存在低吼嘶鸣，作出警告。
啪！
下一刻，米哈伊尔就被打回了幽灵化，雷德急忙将它收回了收藏馆，他抬起宝石瞳，朝着前方看去。
黑棺。
雷德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它不应该在地下墓穴中吗？
难道是他的以太之血，触动了黑棺主人？
他看到了黑色的棺材，静静地陈放在大地之上，天空中无数的游魂发了疯一般，不断地朝着外界逃跑。
‘滚回去！若是他醒来了，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四面八方回荡着奥尔克里昂的愤怒吼声，那些惊恐乱窜的游魂一个个撞向高空，借接着又被无形的力量驱赶回大地。
黑棺材……【皇帝】。
“噗——呼啊！”
雷德举起短剑刺进胸口，胸腔内这才解放了呼吸，他来不及多废话，身体立刻被来自【皇帝】的压力重重压倒。
吱嘎嘎嘎嘎砰！
他的假腿被压迫拧弯，还好这个时代的假腿没有链接到神经上，他没有感受到那种可怖的痛楚，雷德满头大汗，他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
【该怎么做？是推开棺材板持续唤醒皇帝，还是赶紧跑？】
不，只能选前者！
【奥尔克里昂已经和我结仇了，想在祂眼皮子底下撤离很难。但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个能让祂畏惧三分的皇帝。】
【皇帝】的黑棺材内根本看不到价值的光芒，雷德心底立刻有了数。
【如果还想全身而退，那就只能挑起来他们之间的争斗，趁乱离开。】
他顺手手中荡起法术灵光，捏碎了一头瞎胡乱窜的游魂，同时杵着剑身，朝着黑棺材一步步往前艰难地行走。
很快，雷德便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压力或者重力。那神秘的无形力量是在阻滞一切，阻止任何安敢进犯黑棺中的【皇帝】之人。
‘皇权至高，不可僭越。’
雷德越是向前，心底越是浮现出这种想法。
【皇帝】的能力，是威严无上的，是不可质疑的。即便只是靠近，也要承受压力和阻滞。
无数的游魂和他一同在试图靠近黑棺，但那些家伙一瞬间就被阻滞的力量挤压粉碎。
雷德越是靠近，他的身躯越承受的压力越大，这种压力是四面八方裹挟而来的，就好像把自己塞进了不断收缩的盒子里一样，他只能伸出左手盖住眼睛，以防止眼球因为内部的压强过大被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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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游魂哀嚎着挤入这必死无疑的行军中，奥尔克里昂越发慌张，甚至驱使着那些纸片怪物也一同加入进来，雷德的行路便被这些家伙卷曲挤压的尸骸渐渐铺满覆盖，他的行路更加困难，在这种紧迫的环境下，他连动脑子都会感觉有人拿锤子朝着他的脑仁狠敲。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很顺利。
他虽然也遭受着大量的压迫阻滞，但是这并不是【皇帝】主动施压下来，而是单纯地被对方强大的存在压制住。
换句话说，【皇帝】没有对于他的恶意，甚至有些亲切，只是他太弱小了，连这份亲切都无法承受。
空气中的以太之血气息让【皇帝】认清楚了他的身份，但是他似乎也仅仅是潜意识中感受到了这高浓度的以太，却无法主动醒来。
【皇帝】太过强大，他甚至还未苏醒，就具备着超乎雷德迄今为止想象的一切侵略性，还没有释放出以太之血的气息——雷德完全相信，一旦【皇帝】完全苏醒，奥尔克里昂便只有逃亡和灭亡的结局。
他承受的压力太大，根本召唤不出来米哈伊尔。就算召唤出来米哈伊尔，它也无法承受这种阻力。
现在只能依靠他自己。
雷德咬着牙，他也不顾奥尔克里昂的眷属会不会来攻击自己，他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前进。
他杵着剑刃，脊背几乎被压到和地面平行，手里胡乱抓着泥土和纸片怪物的混合物，说不定还有一缕游魂的残灰。
他不断地爬行，身上遍布着各种被奥尔克里昂的眷属袭击的伤口，但是他已经对此麻木——倒不如说，比起来【皇帝】的压迫，这都不算什么。
‘你不得继续前进！’
奥尔克里昂终于注意到雷德的动作，高声震吼，纸片怪物和游魂便朝着雷德集中侵袭。
往前走，不要想别的，往前走。
拉莱特的‘纯粹’让雷德忘却身陷重围的困境，他只是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奥尔克里昂咒骂着他，不断地降下诅咒和指挥怪物围猎，但是祂越是焦急，越是暴露出来无能。
雷德突然间心有所感，他艰难地抬起被啃噬撕裂的手指，朝着前方触碰去。
噗。
冰冷，厚重。
是棺材！
到了此刻，雷德直接撒开了手中的剑刃，双手盖在前方，倾尽全身的力量向前持续推动。
雷德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他的身体向前方跌去。
他的内脏和大脑在高压状态下承受了太久，到了此刻，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雷德隐隐听见奥尔克里昂的愤怒咆哮，以及一句轻微的低语：
“【征税】。”
第九十一章：皇权至高
第九十二章：强者的阴影
“嘶啊！”
满心的惊悸惶恐将雷德从睡梦中惊醒，他慌张地跌落下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呼啊……呼呃……嗯！”
雷德背靠着床头柜，他的双眼不自觉地变化成宝石瞳，以太之血极速运转，曾经为他带来失控危机的以太，此刻现在却像太阳一样温暖着他的身躯，给了他对抗恐惧的力量。
“……【皇帝】。”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低头咬着大拇指的指尖，宝石竖瞳中浮现起阴谋和算计的阴霾。
【皇帝】太强大了。
不，倒不如说，对于所有职业者来说，【皇帝】是无敌的，不可违逆的，无法反抗的。
“我甚至，无法回忆起来他是怎么轻易地消灭了奥尔克里昂的，神秘、权力、主宰、压迫、剥削、至高无上——怎么会有【皇帝】这么完美强大的职业！”
【皇帝】太过可怕，可怕到哪怕没有恶意，也让雷德感到致命的威胁，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怎么才能对付【皇帝】，而是怎么不与对方交恶。
“征税……我只记得他的能力发动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要向他下跪。”
多么可笑……自己居然还因为【收藏家】能够收集其他职业而感到狂妄和自满。
雷德咬着指甲，浑身颤抖，宝石的竖瞳甚至隐隐溃散。
他直面了【皇帝】，这个世上不会有任何人理解他的惊慌和恐惧。
那种位格之间的鸿沟让他深深地陷入到了绝望，哪怕对方并没有与自己为敌的心态，也会感受到那种不可僭越的差距。
在【皇帝】面前，【收藏家】只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脆弱的就如同一张纸。
雷德花了很久，才平复下来情绪。
“不，我没有理由继续恐惧。”
雷德抓着自己的衣襟，低声喃喃着：
“就算【皇帝】再可怕，还是会被封印在黑棺里，不是吗？”
他冷静下来后，甚至隐隐开始怀疑，这位【皇帝】有可能已经完成了最终的重锻，成为了原初的传奇生物。
“【皇帝】、【学者】、【收藏家】三项职业的源头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入侵者，那些原初传奇生物本就是对于本世界的生灵有着恶意和破坏的，所以还流淌着人血的我自然会感到恐惧——对，这是一种刻在血脉因子中的警惕，对于危机和天敌的警戒机制。”
雷德冷静分析起来：
“我继承自馆长的【收藏家】职业，源头的原初传奇生物尚且不清楚，但是从水晶猎蜥、石化鸡蛇、大地龙人……一直到辉光龙，都可以看出来，【收藏家】的源头，恐怕和龙种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说不定，那就是某种外来的龙类。”
这种异界入侵者对于本土的任何生物来说都是毁灭性的，但雷德意识到自己的源头也是后，便很快放下了对【皇帝】的恐惧。
“然而，【皇帝】的侵略性是我所见过的职业者中最为强大的，我作为【收藏家】，甚至不能看到他身上的价值……”
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祇，其余一切归收藏家。
雷德啧了一声，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在这句话中，【收藏家】和【皇帝】相提并论，但是两者不论是战斗力、侵略性、气势、位格上都没有可比性。
“话说回来，之前那几个李德维登斯的冒险小队所听到的职业者秘宝——不会就是莫索伦离开微光湖的时候，把【皇帝】的黑棺消息一同带了出去，最后以讹传讹，变成了这样吧。”
雷德想了想，发现这可能性还挺高的。
毕竟光是微光湖的神话，雷德就听过了三个版本，最神奇的是，三个版本加在一起才是真相。
“凡是终究得辩证着来看。”
雷德摇摇头，天空已经微微放亮，他呆坐在床上，突然间感到一种不真实。
现实中的他只是个13岁，以太之血仅仅20%浓度的【收藏家】，但是在梦境里，他唤醒了伟大的【皇帝】，和水神奥尔克里昂对峙，击败了凡人巅峰的剑圣拉莱特和人血的英雄马穆鲁克，还是特莱基家族的大少爷和接班人。
“梦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
雷德呢喃：
“既然如此，我何必醒来呢？”
他随即意识到，和现实比起来，梦境中的经历崎岖而有趣，他虽然历经波折，但也处处有着资源挥霍，有着人脉相助，更有扎实的力量。
“可梦就是梦，再美好，我也回不去了。”
雷德摇摇头，他站起身，蹑手蹑脚地推门下楼，去地下室的秘密仓库里找到自己此行收获的宝物。
现实中的他可没有【盛大展出】这种方便的能力，收藏馆一直是划在家里的地下室房间中，紧挨着未来的实验室。
雷德反锁上铁门，这才放心地看向自己此行的收获。
核心藏品的米哈伊尔此行受了重伤，由梦中的自己收入收藏馆修复，除了核心藏品外，像【普莱特的计算力】、【数学家】、【断罪之牙】、【敏捷身手】、【军事素养】、【星火利刃】、【拉莱特之剑】、【星火之夕】。【纯粹】，这些藏品则被梦中的自己融合进身体。
还有不少收藏品赋予了米哈伊尔，用来强化它的身体。
于是，他的收藏馆中藏品变得寥寥无几。
被他及时取出的【索菲娅·马琳之眼】、之前杀死奥温·斯皮尔特的一颗肾脏、【巫毒秘典】、两份加起来超过八十年的自然寿命、以及【霍普斯之英俊】的人皮面具。
雷德将防落尘的橱柜打开，一个接一个地把玩了一番藏品，他低头嘀咕道：
“这回可是大出血了，啧，真正有意义的东西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搁在梦中的我那里了。”
此行虽然收获不少，但是基本上为了对付人血的剑圣拉莱特，不得不都全部砸在了梦里的自己身上。
虽然本质上都是自己收益，但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依靠梦里的自己输血过日子的。
“从萨姆监工手里那儿得到的巨额财产还得慢慢消化，我得继续想办法洗干净这些不明金钱的来路才行。”
雷德手里原本活动经费不到20磅了，之前帮几个李德维登斯的小小冒险团带路又拿了点报酬，这会儿算是有了点基础，短期内，他还是得注意着。
“眼下在律师事务所上班倒是个好的掩盖方式，律师的收入可不是固定的，助理应该也差不多。有这份工作打掩护，我算是能够安心过会儿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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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微光湖冒险让雷德大开眼界，尤其是湖岛中心的皇帝被唤醒，那副碾压一切绝对实力给雷德生动形象地讲述了什么叫做‘皇恩浩荡’：实力差距太大，连善意和恩赐都会变成灾难。
至于水神奥尔克里昂的穷途末路，雷德只能说罪有应得。
莫索伦估计历史上也是差不多的经历，解放了【皇帝】，得以逃出生天，也把那个职业者秘宝的谣言给带了起来。
不过，这都是99年前夏天的事情了。
雷德来到另一边的桌案上，昨天白天他收拾屋子时，就注意到这里很适合改造成靶场。
“时代已经改变，剑仕和术士还有职业者都退出了历史舞台，我必须也要掌握一手枪法。”
雷德在心底规划起来自己的需要：
“枪械店禁止出售短枪，那么如果想要得到隐蔽的自卫武器，就只有锯断枪管的选择。或者，我自己改装步枪为卡宾款。”
搞到手枪或左轮完全不现实，威克公国作为君主制的国家，统治对于左轮手枪、弓弩这种暗杀武器严格管制，严苛到连黑市的人都不敢做。
但是长枪非常不适合在室内活动和随身携带，不过，雷德有着收藏馆，可以随时取出和转移违禁品，这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
卡宾枪可以视为短款的步枪，更轻、射程相对近一些，好处是易于携带，艾德尔和雅米经过训练后也可以使用，但很遗憾是，这也是属于短枪行列。
这个时代的武器已经进步到栓动式步枪时代，甚至比前世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火力更猛更凶悍。
如果能够搞到一把拉栓的卡宾枪，雷德家人的基本安全需求就可以得到保障，像是劫匪、野兽之类的不速之客，雅米和艾德尔都可以解决。
雷德自己则打算买一些猎枪，他要想办法自己锯短枪口，搞成便携的单手武器。
“今天下班就去买枪。”
雷德思索片刻后，敲定了自己的目标：
“一把栓动式步枪、一把双管猎枪、一把霰弹枪，子弹也要备足。”
第九十二章：强者的阴影
第九十三章：软核日子人
他看了一眼窥孔外的天空，天色已然大亮，他收拾了一下房间，便锁好大门，开始准备早餐。
不论怎么样，现实中的生活，还是一天天变得好起来了。
“早上好！雷德哥。”
院子里的雅米朝雷德挥了挥手。
“早啊，雅米。”见到懂事的妹妹，雷德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雅米很早地就起来了，她去院子里浇了浇菜，雷德帮她一起处理好农活后，便开始教她一些厨艺技能。
“雅米，我教你个好玩的。”
雷德烧起水，在锅中加入一点柠檬汁和盐，不断地旋起水涡，单手抓住鸡蛋，轻轻朝锅边一磕，利落地将鸡蛋打开，完整落入了水锅里：
“让鸡蛋在水里安静煮上两到三分钟。然后，直接打捞出来。”
被蛋白完整包裹的圆润水波蛋便被搁置在了盘子中央，和培根、面包片摆在了一起，他轻轻提起刀子一划，金黄鲜嫩的蛋液就从蛋白中流淌出来。
“哇喔！”雅米惊讶道：“好漂亮。”
“好玩吧？很简单吧，不过记得要用干净的鸡蛋。”雷德顺手将蛋壳碾碎，丢进了一旁的厨余垃圾桶里，那里会被他之后端去后山那边，进行堆肥。“明天我再教你做班尼迪克蛋，这东西简单的很，我都不知道为什么餐厅会卖那么贵。”
“我们能天天吃鸡蛋啊！会不会太奢侈了。”
“不奢侈，因为我们以后要天天吃肉。”
雷德心理嘀咕一句：
【要不是柴火的火候不好把控，调料种类我认不全，我高低得整点红烧肉、宫保鸡丁、京酱肉丝、锅包肉、鱼香肉丝、麻辣香锅、红烧茄子、酸汤肥牛，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雷德其实挺喜欢做菜，主要是这个行为很放松，很快就能见到成果，或者说，他很喜欢做这种立刻就能看到结果的事情，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去试试画画、写作、演奏之类的事情。
“雷德哥，我成了！”
“喔！鸡蛋煮的很漂亮啊，记得下铲捞的时候小心，不要把蛋清弄破了。”
雅米虽然不擅动手，但是像这种家常菜倒是很轻松就学会了。
一顿简单的早餐很快就做好，由于时间紧迫，雷德来不及自己和面，他直接用了储备的面包，搁在煎锅里煎烤到脆，再涂抹好黄油。
艾德尔迷迷糊糊地走下路，坐到椅子上，便见到胡萝卜丁伴土豆泥、加了少许盐和柠檬汁的拌菜、熏肉条、培根、水波蛋和黄油面包接连端了上来。
“早。”艾德尔眨了眨眼，看向雷德和雅米：“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就把你美到了？”雷德笑着刮了刮弟弟的脸庞，他解下围裙，说着上楼去：“我去叫薇尔微姐姐起床，你们先吃饭。”
“好嘞，哥。”
雷德走上楼梯，轻轻叩了叩薇尔微的房门。
笃、笃、笃。
“稍等。”
过来一会儿，里面传来薇尔微的声音，雷德隔着门板，便能听到穿衣的窸窣声，接着，他听到了一声破碎的声响。
“哎呀。”
“你还好吗？”雷德一愣，立刻问道：“薇尔微？”
“出了点小意外。”
里面的脚步声颇为凌乱，看起来薇尔微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方便我进去吗？”
雷德问道。
“不，不必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哦，天呐，这些东西全洒了……”
雷德耸耸肩，他后退一步，蹲下身，从地毯下摸索了一番，取出了一只备用钥匙，直接打开了薇尔微的房间大门。
“我能帮什么吗？”
雷德没有直接进门避免尴尬，而是侧过身，轻声问道。
“哎——”
薇尔微手忙脚乱地瘫坐在地上，地板上满是黏滑的淡蓝色液体，她滑倒在地后，便再也站不起来，刚刚的衣服也被打湿，紧紧贴敷在身上。
“这下……麻烦了。”
她抬起手，试着分开五指，黏糊糊的液体在指间拉扯出晶莹的丝线，这些东西颇有弹性，她刚刚分开指头，又被紧缩回去。
“所以啊，我真的很讨厌菲莉丝的法术……”
薇尔微嘀咕一声，她余光一瞥，雷德侧身站在门口。
——哦，对，他现在是房主，肯定有备用钥匙的。
“咳咳……”雷德轻咳两声：“该吃早饭了，时间还来得及，可以洗个澡什么的。”
接着，这个棕发棕眼的男孩便耸耸肩：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不用麻烦的，我身上很脏。”薇尔微旋即想起来今天要开始上学，她撑着地板，抬起身子，又抓住床角的边缘，试图站起来。
很好，事情到现在都很顺利。
薇尔微小心翼翼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在雷德的注视下，她完全站稳了。
“好。”
薇尔微松了口气，扶着墙壁，向前迈出去一步。
滋——
“嗯？！”
她刚刚踏出去一步，鞋底和地上的黏液打滑，重心瞬间破坏，她跌跌撞撞扶着墙左摇右晃，向前方不断地交错步伐，滑了过来。
雷德抬手一拦，抓住她的手臂，另一手穿过她的腋下，背靠栏杆，将薇尔微稳稳架住。
这姿态近乎于是搂抱一般，只不过除了手臂，两人并未有其他接触，薇尔微抬起头，雷德随意地开口道：
“好吧，亲爱的冒险家小姐，我想在家里的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这一句调侃巧妙地化解了尴尬，他松开手，转为搀扶着浑身黏液的薇尔微走下楼梯。
“抱歉，让你也沾上这东西了，都是菲莉丝的问题，她每次寄过来的东西都是黏糊糊的，还有头发。”
薇尔微不好意思地侧过头，解释道：
“地上那些黑水，直接用清水洗掉就好了，想要干净可以加点白醋。”
雷德眉毛一挑：
“那个小小的信封里居然能装这么多东西吗？”
“不，不是昨天那封信，是，她以前给我寄来的。”薇尔微连忙说道：“那是个……玻璃瓶。里面装的有黏液。”
‘糟了，刚刚差点暴露……’
薇尔微含糊地说着，雷德反而关心起来：
“玻璃？薇尔微，你没受伤吧，刚刚地上要是有玻璃碎片，一不小心滑倒了怎么办？”
“没事，我其实皮糙肉厚，很耐打的。”薇尔微摆摆手：“我真没事的。”
“不要用肉体去和大自然对抗，你摔倒的那一下可是有引力的功劳。”
“瞧你说的，雷德，人生来不就是在和大自然对抗的吗？这就是人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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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微借机打趣道，将话题转移开。
“你确定那是勇气不是鲁莽吗？”雷德耸肩：“好吧，我曾经见过有一个人，他试图跟闪电比速度。”
“嗯……那确实。”
雷德把薇尔微搀扶进浴室，自己也到门外的水桶边简单冲洗一下，冰冷刺骨的清水让他神志清醒过来。
“呼……话说这个世界的女孩子都这么早熟吗？她身材真好，腿又长又直的，个子也很高，真的是十四岁的女孩吗？”
雷德略微感慨一句，他没有多想，回到了餐桌上和弟弟妹妹一边说笑，一边吃了起来。
薇尔微冲洗完毕后，也披着浴袍，擦着乌黑的头发来到餐桌前用餐。
“薇尔微姐姐，刚刚是怎么回事？”
“嗯，打翻了个很滑很滑很滑的罐子。浑身都黏糊糊的，走不了路，多亏了雷德。”
薇尔微随口说着。
“罐子？”雷德诧异：“不是玻璃瓶吗？”
“——啊，是玻璃瓶来着的。”薇尔微咬着面包，敷衍过去：“总之谢谢你，雷德。”
“那之后我去收拾薇尔微姐姐的房间吧。”雅米好心说道：“我扫地可认真了。”
“谢谢你，可爱的雅米。”薇尔微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温柔地笑着：“不过我自己来就好。这涉及一些姐姐的个人隐私。”
“隐私？这是什么意思？”雅米茫然，她没有接触过这个单词。
雷德便直白地说道：“就好像你换下来的脏衣物一样，只可以自己看，不能给别人看的东西。让别人知道了，就会很不好意思。”
“这样啊，没关系，薇尔微姐姐，雅米很会洗衣服，一点不嫌弃你的脏衣服很多的。”
薇尔微看向雷德，她玫红的眼中透露出一些怪异的神色，仿佛在问‘你们一家人怎么脑回路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雷德一摊手，无辜地表示‘弟妹个人行为，切勿上升到监护人层面’。
饭后，薇尔微更换了一条工装裤和码头工人的背心，她似乎是不怎么怕冷的人，这种清凉的打扮外面披了一件帆布夹克就算保暖了，让一旁穿着大衣，围着围巾的雷德侧目。
这外面可是零下十度的天气，薇尔微甚至来回跑了一会儿还觉得热，敞开领口，用手扇了扇风。
又给两个孩子布置了读书和画画的作业，雷德偷偷地布下了一些警戒用的法术陷阱。两人徒步走了一个小时，来到蒸汽卡车站，他们时间卡的刚好，顺利地搭上卡车，在工作时间前，便进入到了海纳斯市内。
“我要到周末才回来。在这之间，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雷德和薇尔微分别时，他又悄悄给对方塞了两磅。
“水晶猎蜥的脊椎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薇尔微迷惑地看向他。
“不，这只是委托你的劳苦费用。”雷德微微一笑：“周日见，亲爱的冒险家。我相信你肯定能够找到相关的消息的。”
“好吧，你这个收藏家。”薇尔微翻了个白眼，她单手一挥：“回头见。我可不保证一定会找到东西。”
“薇尔微。”
雷德说。
“怎么了？”
“有时候你不必逞强，可以试着依靠身边的人。”
雷德耸耸肩：
“你看，我也得杵着拐杖才能走路，这个社会上，人们总是互相依靠着生活的。像早上那样的事情，总会发生的。”
“谢谢提醒。”薇尔微看向他，玫红的双眼眨了眨：“不过，我一直习惯了只靠自己，以前是，以后也是。”
“没必要那么勉强的，你可以试着去依赖一下别人。”雷德盖上帽子：“比如说我。”
“以后再说吧。”薇尔微看了一眼远处的钟楼：“要迟到了，再会。”
“拜拜”
说罢，她就转身朝学校的方向跑去了。
雷德目送着薇尔微的背影离开，他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尤其是对方轻巧地说出‘收藏家’的那一刻，让他心脏不由自主地一缩，仿佛秘密被看穿了一般。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张开了宝石瞳。
【宝藏视界】
茫茫人海中，薇尔微的身形并不起眼，和那些普通人一样闪烁着正常的光芒。
‘好运’。
这是薇尔微身上所闪耀的宝物。
雷德默默地收回视线。
她不是职业者，或者，她没有继承职业，更可能只仅仅是自己的猜忌。
只不过，她之前的房间里那些黏液，却是实打实的具有法术气息。
雷德一下子警惕起来，他倒不是担心薇尔微会如同术士一样邪恶扭曲，那不至于的，薇尔微的人品很好，值得信赖，但是薇尔微会接触的人呢？
她是个爱好冒险之人，能够从小流浪，活到现在在这个样子，博览群书同时，又保持品行高洁，除了运气好，雷德更怀疑她和一些超凡者有着接触和交流，或许干脆就得到过他们的帮助。
他低声喃喃道：
“所以，水晶猎蜥只是次要的。薇尔微。”
一千年前的雷德·弗拉基米尔在那本书上曾说过，每次重锻的材料，都是比人类更高等的生物。换句话说，都是非常优质的施法、祭祀的超凡材料。
如果薇尔微想要打听水晶猎蜥消息，那一定会和超凡者，而且特别是和职业者打交道。
他给了薇尔微更多的钱，其实也是为了让薇尔微会有底气去找那些她认识的超凡者们询问。
这样一来，他也能够通过薇尔微，以买家的借口，和其他这个时代的职业者（背叛者）联系上，他要好好询问一下，100年前的职业者到底是怎么衰败到今天的地步。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组建起来一个属于职业者之间互帮互助的团队组织，就好像百年前的职业者家族派系联盟一样。
“这样利用薇尔微是不太好……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雷德想到：
“回头让米哈伊尔多跟着薇尔微，暗中保护一下她吧。”
他还是蛮喜欢这个品性高洁、独立自主、行动力超强的女孩的，何况对雅米和艾德尔也很好，如果能够让两个人的关系更稳固亲近一些，那么他可以把一些事情交给薇尔微做，分担一下他身上的压力。
“那么，接下来。”
雷德整了整衣领，杵着拐杖，朝着蔷薇堡律师事务所的方向走去。
“是时候，见见我的同事们了。”
第九十三章：软核日子人
第九十五章：打工（上）
1074年的海纳斯，是法利西亚王国的王都，它辉煌灿烂，是这片一千两百六十七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一颗闪耀的钻石。
时过境迁，1173年的海纳斯，依旧是首都，只不过统治她的人从墨铎王朝的王室，变成了起兵争权的威克家族。
以雷德的眼光看，一百年前和现在，这里都是他家的住址，他对王国和公国时代都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威克人和法利西亚人本质上都是一个民族的兄弟同胞，然而不同的思想理念，却让兄弟间反目成仇，争夺分割了王朝的遗产。
崇尚共和和人民主权理念的法利西亚人空手起家，拖家带口南下，击败了曾经入侵了法利西亚王国的克雷修斯人，在征服的土地上安家立业，成立了法利西亚的共和国。
威克大公却因为得国不正，屡次被质疑有僭越的行为，吞并了大部分王朝的遗产后，便缩在北方，坐拥冻土、极圈、出海口和少部分岛屿，为了巩固统治，每一代大公都在尽力地去法利西亚化、强调威克民族的正当性，甚至开始抵制法利西亚语。
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如今的海纳斯市，和一百年前雷德见过的王城相比，实在是差了太多。
以街道风格为例，像范格雷那样的艺术大师在战后也移民到了施曼茨，威克公国的去法利西亚化政策直接从文化上动刀，将法利西亚的红、蓝、黑三种主色调从审美中祛除，转而效仿起其他君主国家，大量采用象征君权和神秘的黄铜色和紫色作为国色，黄铜色的地板砖和紫色的房子，是海纳斯最常见的颜色。
雷德不懂审美，但是这样的建筑风格让他感到一种不安和诡异，车站、市政大厅、国有公司都被强制涂成了紫色，他仿佛置身于迷幻的海洋，并且阴郁难过。
路边那些雕塑和地标，也被大肆渲染着开国君主艾迪芬奇·威克的丰功伟绩，随便过个街道，如果看不到流浪汉和乞丐，那肯定能够看到一些黑色石碑，上面写满了关于威克家族对于威克民族的拯救，以及解体战争中，威克家族是如何从保存和继承了墨铎王朝的法统。
莫索伦·加布里埃尔也是重点的宣传人物，雷德到达蔷薇堡律师事务所的办公楼下时，抬眼一瞥，便看见了街口环岛那里，一脸正气凛然的莫索伦骑马雕像，基座的下方的四面墙壁，更是绘画出他一生传奇的四件大事。
从影子亲王那里接过渡鸦会、破除邪神的迷信、拯救百万平民于战乱中、和平解放海纳斯王都。
只不过，陈述功绩的言辞不能说是略显浮夸，起码也是吹嘘神化，俨然把莫索伦变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形象，并且重点称赞他：威克人的大英雄。
“公国的宣传造神没造神我不知道，但是莫索伦是真碰上神了。”
雷德低声嘀咕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蔷薇堡律师事务所的招牌，这里看起来很体面的楼房，有着外挂式的升降梯，楼下是一家咖啡馆‘凝花’（café de flore），不少所谓中产阶级的精英人士，如正装革履的律师和商业投资者，穿着不华贵但是绅士得体的作家，此刻正在这边用餐品用咖啡，或是干脆就在这里开展工作。
蔷薇堡律师事务所的街道自然是蔷薇堡大街，至于位置，好吧，其实就在克莱蒙综合大学对面，离车站不到300米，离真理女神的教会也不到700米，可以说非常便利的通勤环境。
这里某种意义上，算是前世所谓的中央商务区，同一家街道上，雷德看到了三家报社、四家民营的贸易公司、威克公国的股票交易所、一家裁缝铺、一家花店、两家餐厅、一家酒店、两家会计师事务所以及这家蔷薇堡律师事务所。
别忘了这附近还有一所综合大学，即便是星期一，没有课程，上街游玩、见世面或者打工的年轻学生也不少。
在本该让人清醒的寒冷冬日里，这些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却一个个对王都的纸醉金迷沦陷进去。雷德敢肯定，他们之中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毕业后回到家乡去。
“哪里都一样啊。”
雷德暗自感慨了一番，他和几名办公的律师、工程师、化妆师一起踏入蔷薇堡大楼的外挂式升降梯上。
这座大楼建的很高，足有四十米，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相当了不起的高度了，内部容纳的办公人数、管理者、后勤部门、物业加起来恐怕早已破千。
机械的引擎缓缓驱动，半球式的镂空金属舱门覆盖保护住内部的乘客，咔嚓一声，齿轮咬合，一旁负责接待的乘梯服务人偶便闭着嘴，亲切地发出合成音：
“敬爱的绅士与女士们，请告知我您想要去往的楼层。”
“请去7层，艾丽娅-21。”一个浑身职业装束打扮的男人眼都不抬，低头一直在读考公务员的书籍。
一名女编辑则及时补着妆，亲切地朝人偶笑了笑：“我去12楼，小艾丽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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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更是一位重量级人物：一个用义手提着提着工具箱的工程师挤开人群，朝人偶喊道：
“嗨，21，看在圣父的面子上，可以让我先去地下吗？我要赶着维修发电机，相信我，如果那东西不给修了，你们这些忙忙碌碌的小铁皮可爱们马上就没有能力说话了。”
一群赶着上班的社畜们七嘴八舌，都觉得自己的工作最重要，雷德在其中只得弱弱的提了一句去顶楼的蔷薇堡律师事务所，随后就被其他人的声音盖住。
“啧，一帮内卷奋斗狂。”
雷德嘀咕了一声，他实在无奈，只要有竞争，在哪里都有内卷出现。他又是去最高的14层，只得眼睁睁看着从地下到12楼全部被点满了——这里没有十三层，十二层后直接就是十四层。
“我直面水神奥尔克里昂都没有血压这么高，电梯里这15个社畜能直接给我血压拉满，社畜比水神还厉害。”
雷德翻了个白眼。
足足五分钟过去，他才到达了顶层，服务人偶艾丽娅-21板着脸，用友好的声线说道：
“14楼到了，祝您工作愉快。”
雷德耸耸肩，走出电梯，他迎面便看见了一个黑白教袍的中年人，一脸颓废，耷拉着眼皮地看着他。
“雷德·金。”神父开口道：“你来上班了。”
“早上好，费鲁恩神父。”雷德微微一笑，问好道：“是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费鲁恩神父抱着手臂，静静地盯着他，雷德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觉得紧张，反而做出一脸期待的样子。
见他这副模样，费鲁恩神父张了张口，他终究还是没办法对一个13岁的孩子说什么，他垂下眼睑，只是说道：
“不要以为背叛者是什么伟大的群体。我们的罪孽和背叛，只有用鲜血才能还清。”
“但是，职业者为什么就变成了背叛者，我们到底背叛了谁？”雷德立刻询问到。
“报道时候找亚默问，他会告诉你。”
费鲁恩神父说罢，他便转身踏入电梯，机械人偶艾丽娅-21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教会服装，默不吭声地往旁边撤了一步，不情不愿地关上了电梯门。
“亚默。”
雷德嘀咕道：
“那是谁？”
“哦豁！嘿，各位各位，快来瞧瞧，这是谁？难到是又来了个新人？”
雷德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位穿着棕色背带裤和白衬衣的俊朗青年推门出来，他见到雷德转过身，立刻轻浮地在额前一划手指：
“嘿，小鬼头，别紧张，我闻出来你身上有以太的气味儿了——放心，亲爱的小鬼，这一层都是咱们自己人。”
男子有着很奇特的虹膜色泽，像是橙色和金黄之间的，如同柴薪燃烧的火光一般。他调侃着走上前，托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雷德，满意地说道：
“很好，长相普通，个子也就一米七，没有威胁到我办公室第一美男子的地位。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放心，跟我混，有我一顿就有你一顿——”
“莱尔！”
一声怪吼突然炸响，雷德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满头墨绿色长发的女人风风火火摔门出来，一把揪住俊朗青年的脑袋，朝对方吼道：
“你丫怎么又叨叨嚷嚷的，他麻痹的有完没完，知不知道你在门口啰嗦废话多么扰民吗？还是说我要把你的舌头拔下来喂河狸你才能安静？又开始蒙骗新人？这像话吗？你他妈就不能像老娘一样他妈的知书达理，还有他妈的温文尔雅一点？哈啊？”
雷德捂着耳朵，他被女人暴躁的吼声刺得耳膜生疼。
莱尔被揪着耳朵，他咧了咧嘴，连忙朝女人求饶道：“我什么都没做，真的，娜塔莉·贾基蒙特（Natalie Judgement），我向机械圣父发誓，刚刚只是在确认一下新人的身份。”
“去你妈的。”娜塔莉抬起头，嗤了一声：“你的信仰就和什锦炒饭一样，有什么神灵都给你一股脑地填进去了。”
“我真没骗人，你不能因为我是【欺诈师】就瞧不起我吧。尊敬的【法官】小姐。”
莱尔无辜地一抬手：
“至少这次没骗，不信你问新人。”
“【诈骗犯】就是【诈骗犯】，别好意思美化自己为‘欺诈师’……等下，你说……新人？”
娜塔莉转过头，她看向未成年人的雷德，脸上的愠色立刻烟消云散，她立刻走上前，从怀里取出单片眼镜戴在眼窝处，尽显一副知性温和的模样，他亲切地向雷德伸出手，并问好道：
“真抱歉，让你见到了莱尔·斯温德勒（Lair Swindler）的糗态，我是娜塔莉·贾基蒙特。如你所见，我和这个坏蛋，目前都是隶属于蔷薇堡律师事务所的在职律师。对了，请问你叫什么？”
第九十五章：打工（上）
第九十六章：打工（下）
“您好，贾基蒙特女士，我叫雷德·金。”雷德伸手与对方一握，他旋即发现这位娜塔莉小姐的右手五根指头全是义肢。
【是作为‘法官’献祭出的代价吗？】
他们脖子上都佩戴着秩序之环，雷德也主动拉了一下衣领，让脖子上的秩序之环露了出来。
雷德目光微微流转，旋即露出阳光的笑容，说道：“其实刚刚斯温德勒先生没有为难我的，他确实是在给我介绍一些情况。还说要照顾我。”
“对嘛对嘛！”莱尔知道雷德在给他坡下，顺着话题赶紧说道：“这位……雷德小朋友，他看起来脸很年轻，身上又有以太之血的气味，我就想着照顾一下后辈咯。”
“真的？”娜塔莉狐疑地看了一眼莱尔，又看雷德一脸天真无邪，便嘀咕了一句：“你这三句话里有四句假话的骗子居然也会主动帮别人。”
“怎么可能，我从来不说谎，无需辩护，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实在人。”
娜塔莉翻了个白眼，她看向雷德：
“那么，雷德·金，雷德。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没问题。”雷德点点头。
“那就好，雷德，其实你应该也清楚，蔷薇堡律师事务所根本不接待正常人。”
娜塔莉尽可能简单明了地说道：
“事务所内所有人都是背叛者，大家都在为真理女神教会的福音社服务。我们都是同胞手足，亦是同事伙伴，彼此之间互相尊重、互相帮扶很重要。这是我想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
“明白了。”雷德点点头，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这点似乎和以前一样，职业者之间不会自相残杀。在这一点上，职业者们还是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和友善关系。这倒是不错。】
“接着，就是我们的工作内容。”
娜塔莉轻松地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杀死其他背叛者。”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仿佛空气也尴尬地凝固住。
雷德眨眨眼。
“呃，娜塔莉的意思太直接了，不够详细。”莱尔挠了挠下巴，解释道：“是那些不遵守法律和秩序，肆意妄为，滥用能力，又拒绝佩戴秩序之环的失控背叛者。”
“对。”
娜塔莉摸了摸脖子上的颈环，理所当然地说道：
“没有这个东西，背叛者就好像是潜伏着的恶狼一般，随时会失控，或者给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当然，最普遍也最严重的是，失控的背叛者会变得凶残冷酷，对人类有极强的攻击性——也不全是消灭了，有很多人也被我们拯救了。这是很好的事情，很正义的。”
“对这个社会？”
雷德一怔：
“可是，我们职业……背叛者，不是侍奉着另一个社会的吗？我的爸爸曾告诉我，我们是另一个隐秘社会的公民。”
娜塔莉摆摆手，理所当然地说道：
“哎呀哎呀，以前大概是是那样的，一些被抓回来的‘职业者遗老’也这么说。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自豪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颈环：
“以前，背叛者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除非完全背叛人类社会，加入那什么鬼隐秘社会才能解除失控的危机——我偏不，人类就是人类，哪怕流淌着以太之血，我们依旧是高贵的人类！”
“确实如此。”
莱尔赞同地摸着颈环，感慨道：
“自从女神的教会发明了秩序之环，背叛者也可以堂堂正在地在人类社会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去舍弃人类的尊严和身份去谄媚那虚无的传说。”
“虚无？”雷德脑袋嗡嗡作响，他一度感到一种眩晕的感觉，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迷茫和疑惑：“可是我听说，隐秘社会，不是只要我们提高浓度，就会给我们反馈知识吗？”
“浓度高了会反馈知识？”
“什么知识？”
这下，反而是莱尔和娜塔莉露出迷茫的神色。
“莱尔，你多少浓度了？听说过浓度高了会有知识吗？”
“百分之五十四，我从没听过这种说法——这句话真的不是真的。”
莱尔的说法让娜塔莉深以为然，她看向雷德，遗憾地表示：
“我是百分之六十二，什么隐秘社会会给予知识……雷德，抱歉，我想，那可能只是你父亲为了安慰你才作出的回答吧。”
“不过娜塔莉，我听过有个犯人伏法后说过这样的话语。”
莱尔若有所思，念道：
“‘隐秘社会啊，难道你抛弃了我们这些公民吗？’。”
“这话什么意思？”
“大概是背叛者和所谓的隐秘社会之间有什么联系，后来被切断了吧。”
“隐秘社会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哪里有什么联系。”
雷德怔怔地站在原地。
【隐秘社会和职业者的联系被切断了——这怎么可能？】
他，四天前浓度达到百分之十的时候，才刚刚得到了隐秘社会的知识反馈，给他提供了诸多帮助，特别是认清楚了【收藏家】的施法天赋、正确使用收藏能力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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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个时代只有我还和隐秘社会保持着链接？】
“所以说啊，雷德。”
娜塔莉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要觉得，那些职业者遗老，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他们只不过是被超能力的喜悦，以及邪教迷信搞混了头的可怜人而已。”
“可是历史上，”雷德不知为何，他努力地为那些职业者辩护道：“历史上的职业者，应该有过辉煌的。”
“没有，不可能的。”娜塔莉耸耸肩：“这么说吧，即便是拥有穿越时间能力的【钟表匠】，他也不能改变历史。即便是【政客】，也无法改变国家大事，这就是诅咒，作为背叛者，我们获得了超凡的力量，但是我们不能改变这个社会，这是公认的事实——背叛者也好，职业者也好，我们无法改变现实社会的历史进程。”
【可那不就证明，我们和现实社会毫无关系，更加应该去追寻属于我们的隐秘社会吗？】
雷德没有说出来。
他看向莱尔和娜塔莉脖子上的颈环，越看越眼熟。
“虽然娜塔莉总是言过其辞，但是这话说的不错，人总得现实一点，我们只有一个社会，那就是文明社会。”
莱尔拍了拍雷德肩膀，调侃道：
“得了，新人，你得明白，时代就是如此，打工、拿钱、花钱、结婚、生孩子、养孩子、你的孩子长大了继续打工、拿钱、花钱、结婚、生孩子、养孩子……这就是过日子。”
“平凡而朴实的生活，比什么都好。”娜塔莉温柔地笑着：“我们作为背叛者，居然还能拯救饱受痛苦的同胞们，而且为人类的社会维护秩序，保护和平，这已经足够了。”
“就是说嘛。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记得相互照应哦，雷德。”
雷德点点头。
嗷嗷汪汪汪……
忽然间，一阵由远及近的犬吠声响起。
“哦豁，河狸来了。”莱尔玩味地说道：“娜塔莉，用今天的午餐打赌，猜猜看他会哪只脚先踏出来？”
“无聊的打赌。”娜塔莉冷哼一声：“他从来都是先抬左脚的。”
“那我就猜右脚。他不会让我失望的，你就准备好给我买芹菜鸡肉馅饼吧！”
河狸？他？
雷德疑惑，为什么有狗叫，却说是河狸？还是男性的‘他’？
叮咚。
电梯到达顶层，大门缓缓打开，几人转过身，下意识看向电梯前的地毯。
‘左脚、左脚、左脚……’娜塔莉嘀咕着，眼神无比专注。
‘你不是很有自信吗？’莱尔调侃着。
他们屏住了呼吸，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地踏出来一只毛茸茸的脚掌。
啪叽。
“嗷嗷嗷！”
一只可爱的小边牧犬吐着舌头，快速跑了出来，紧接着它一头扑在了莱尔的怀里。
“哦！别过来，河狸，我正关键呢——给你咯，娜塔莉！”
莱尔赶紧把它抛给旁边的娜塔莉，娜塔莉过于专注地盯着电梯门，边牧犬就被直接丢在了她的头顶，两条前爪搭在了娜塔莉的眼前。
“什么东西？啊，河狸，你这坏蛋！”
娜塔莉一把从头上拽下来边牧犬，立刻塞给了莱尔。
“嘿你给我干什么，我不喜欢狗，就像人不喜欢城市里的老鼠一样，拿回去。”
“我的假指头会弄伤它的。”
“得了吧，亲爱的娜塔莉，上班喂狗是你的任务。”
两人立刻又争执了起来，小狗河狸就在争执中被塞给了雷德。
“嗷呜？”
边牧抬起警惕的眼神看向雷德，仿佛在问‘怎么有个陌生人’。
“没有我家米哈伊尔可爱啊……”
雷德嘀咕了一句，结果被分散注意力，他抬起头时，一个高大英俊的黑发男子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您好。”雷德娴熟地一只手抱着狗狗，伸出右手问好：“我是今天刚刚入职的新人律师助理，雷德·金，明年四月一日就十四岁了。费鲁恩神父告诉我，应该去找亚默先生报道。”
“你好，金。”
男子身高近两米，魁梧强壮，又面容英俊，线条硬朗，淡紫色的眼睛中有着和常人迥异十字状的瞳孔，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白塔，高大而圣洁——就好像那些教会故事里宣传的圣骑士男主角一般。
更特别的是……他身上的以太之血气息，和常人的侵略性不同，虽然无比强大，但是却给人温暖亲近的感觉。
那不是装出来的……以太之血是不会骗人的，这种毒血让任何有伤害的职业者的气息都变得凶残暴力，即便是雷德的【收藏家】，在浓度达到极限阈值后也浮现出危险的气息。
但是，面前这人的气息完全不同。
雷德隐藏起疑惑，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露出阳光的微笑，俯下身，和雷德以平视的姿态握了握手，温和地说道：
“说来真巧合，我就是亚默。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亚默·怀特（Armor White），担任蔷薇堡律师事务所下属执行组的组长。金，费鲁恩神父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了，这一行并不好做，不过我会全力教好你，作为背叛者，应该如何在当今这个社会生活下去。”
他的语气诚恳，没有任何作为前辈和领导的架子，完全就是邻家大哥哥一般，很难让人对他产生恶意。
【他没骗人。】
雷德想到。
【他语气自然肯定，和莱尔不同，没有任何小动作，都是直白而诚恳的发言。】
雷德颇感意外。
这种人好少见……不论前世还是现在。
“金，你可以放心信任我，信任这里的每一位背叛者，我们在用毕生的努力，去扭转人们对背叛者的偏见，早晚有一天，我们都可以堂而皇之地打破所谓的‘不可改变’的诅咒，真正被历史和人们记住的。”
亚默·怀特抚着胸口，真诚地说道：
“我今年27岁，你就叫我亚默大哥好了。你是做哥哥的，对吧？辛苦你一直在弟弟妹妹表现的很坚强，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会把你也当做弟弟一样好好照顾的。”
亚默的口才并不高明，但是他的语气真诚，眼神有光。让雷德放下了些许戒备。
“谢谢您，”雷德有点不好意思：“大哥。”
【这个人看起来爽朗坦诚的，我都不好意思看他身上有什么宝物了。】
“啊！”娜塔莉悲哀的抱住头：“完了，我没有看到组长是哪只脚先进来的。”
“我也没——雷德你看到了吗？”
“没有，我刚刚接住了这只叫河狸的狗……为什么一条狗叫河狸？”
“这不合理吗？”莱尔奇怪地问道。
“这很合理啊。”娜塔莉坦然：“因为是‘河狸’所以很‘合理’。”
雷德没想到在异世界还能碰到谐音梗，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哦，对了。”亚默直起身，看向雷德：“金，你的职业是什么？”
“啊？”雷德露出疑惑的神色：“职业？”
“嗯，我知道没有完整传承的话，是不知道自己职业的名字的，所以简单说一下能力和浓度就可以了。”
亚默感受了一下：
“你的气息很微弱，应该浓度不高。”
【那是因为‘收藏家’没有侵略性。】
雷德露出思虑的神色，他表现出隐隐有些不信任和抗拒。
“这样吧，那就当做交换如何？”
亚默友善地笑了笑：
“我的职业是【白骑士】。这是背叛者中，最擅长进攻的职业。如今的浓度是……百分之八十八。”
他顿了顿，认真地感受一下秩序之环的颤动，说道：
“刚刚到百分之八十九，也就是极限阈值。”
第九十六章：打工（下）
第九十七章：入职培训
“这边是执行组的办公区了，旁边的几个区域是属于诉讼组、文书组、后勤组、支援组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里没有正常人。”
亚默带着雷德来到最外层的一圈办公区域，他作为组长，亲自给雷德介绍起来：
“为了保证安全，我们背叛者不能流血，所以武器装备什么的都在支援组那里，如需要使用，必须经过书面申请。”
“虽然实际上我们是在真理女神教会的引导下做事，但是和法律打交道的情况也不少，所以还是有专业的法律团队的。”娜塔莉解释道：“像【辩论家】达尔·维斯，【执行官】多芬·佩特农，【信使】伊莉娜·华尔兹等几位，在海纳斯的律师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律师。他们基本上已经脱离了教会的业务，专心投入到法律事业上了。”
“看这个！”莱尔拍了拍靠着阳台的角落，自豪地介绍：“这是我们集资搞了的放松区域，而且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在这儿吃饭。我们每周会举办一次聚餐，香草烤鸡、瓦罐牛肉、芝士烤鱼——”
“你的工资可没有那么高，买点炸猪排和薯条，就好了。”
娜塔莉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娜塔莉你已经是诉讼组的，又不是我们执行组的。”
莱尔单手勾住雷德的肩膀，悄声跟他说道：
“别看娜塔莉这副暴脾气的模样，其实她是只负责文职工作的, 每天就是坐办公室的，真让人羡慕。”
“然后在办公区的中间区域, 是我们的训练室和教学室。”
亚默推开教学室的大门, 让雷德等人坐了进来, 他捏起粉笔，询问道：“金, 你识字吗？”
“我会威克文和法利西亚文。”雷德说，因为他听出来亚默有一点法利西亚口音。
“那就好办了。在正式开始上课之前，按照教会对我们背叛者的要求, 必须介绍一下，在这个社会中，我们如今的情况和需要遵守的原则——莱尔、娜塔莉，你们可以先去办公了。”
莱尔和娜塔莉便暂且告退, 离开了教室。
沙沙沙——
亚默捏着粉笔，用法利西亚文认真地在黑板上写下三行字：
一、背叛者如今的地位、生存状况和前景；
二、背叛者如何正确运用自己的能力；
三、威克公国宪法、刑法、民法、行政法纲要。
哒。
亚默将粉笔搁在讲台上，扭头看向雷德，认真地介绍道：
“如你所见，金，我会从这三个方面入手，依次为你讲解我们如今所生活的世界。”
“背叛者, 曾经在历史上被称为‘职业者’，据说是因为被隐秘社会所选中，赋予了超凡的能力，然而实际上, 我们的力量来自于意外吸入了以太合剂的物质后，产生的畸变, 也就是说, 我们的力量源自于以太之血。”
“以太之血有着剧毒, 达到百分之三十浓度后, 没有资质的人一旦吸入任何剂量的以太之血, 都会直接被当场毒死, 并且在2小时内不会散开。当浓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九的极限阈值后，毒性更为强大, 能够将一片空间污染腐蚀，变得寸草不生, 没有任何生命存活，通常持续六到八个月。”
亚默说着, 还不忘提醒道：
“所以，在过去的时代里, 职业者会避免在人群中出现，两名高浓度的职业者一旦爆发争执战斗，他们会在瞬息间毒死几千人乃至上万人。”
“同样，由于职业者自认为，自己是超凡之人，为隐秘社会服务，而非依靠现实社会的劳动生产生活，所以绝大多数职业者对正常人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只是‘凡人’。”
“正是这种陈旧落后的思想，导致了如今大量背叛者形成了极端的优越感。自认为比正常人高一等，这样的群体，对当今的文明秩序产生了极大的威胁。”
“金，现在是科学时代，人们已经可以解释以太之血的能力，也没破除了对隐秘社会的迷信了，有很多种正常健康的信仰可供选择，【真理女神】、【英魂殿主】、【机械圣父】，这些信仰都在帮助人类成为优秀的文明人。”
“说白了，以科学的角度看待背叛者，我们本质上只是一群身体被以太诱发变异的‘病人’，有的医学家认为这是类似于‘吸血鬼病’（朴啉病）一样的变异，只不过我们的问题更严重一些，不可治愈。因为近84%的背叛者，都有失控的风险。浓度30%以上的背叛者，每五个人中就有四个人失控过一次。”
“很多地方，背叛者的传说已经广为人知了，更有一些失控发狂的背叛者，变成了可怕骇人的恶兽, 严重威胁着当地人的生活状况, 而隐藏的毒血也让绝大多数幼年的背叛者在被发现身份后，立刻就会被遭到驱逐和火烧。”
“金, 实际上，绝大多数当代的背叛者，都是孩子，曾经的职业者团体过于庞大，他们留下的传承无数，也把旧时代的错误理念传了下来。以至于，每年都会有几百名背叛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父母、老师、长辈、朋友那里接过了传承。他们完全没有知识引导，没有人教育他们该做什么，又有着过人的能力……就因此，只能走向违法犯罪的道路。”
“何况，我说过了，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背叛者，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所谓的‘资质’，他们又因为失控的风险问题，不断地渴望把自己的职业传承下去，甚至在城市、人口密集的地方偷偷割开伤口，制造了惨案和屠杀后，将幸存的人带回去——这样的行为，绝非现代社会可以容忍的。”
雅文吧
亚默很认真地说道：
“哲学家沃尔泰曾说过：天赋人权，众生平等。”
“职业者也好，背叛者也好，我们仍然是普通人的一员，只要我们努力劳动，洗清我们过往的罪孽，注意着自己不要受伤，那么完全可以继续在这个社会中生活着。”
“教会赋予了我们秩序之环，我们不必再被失控的问题困扰，然而与之相比，更为重要的是，让秩序之环彻底普及每一名现存的背叛者，最终，我们还要彻底终结职业的传承，不能再让随意杀人的行为出现。”
“那些不希望彻底失去传承的人，却有着很容易失控的‘职业’，该怎么办呢？教会拥有着‘洗血’这一技术，完全可以满足那些想要成为背叛者，获得强大而正义力量的背叛者。只不过这需要通过忠诚、人品、信任度、信念的考验才行。”
“背叛者不是正常之人，必须你付出某种代价才能就职某一职业，这样的群体，是病态的，是不正常的，是有病的，终将灭亡。何况，只有彻底消灭背叛者的制度，才能终结所有的悲剧。”
雷德装作第一次听课一般，坐得很僵硬，认真地点着头。
“但是，”雷德突然想到：“如果要和那些失控的职业者战斗，难免会流血吧？”
“以前当然会顾虑，不过现在，时代变了。”
亚默微微一笑，他从大衣的腰带上取下一盏紫色的煤油灯，只是里面并非充盈着煤油，而是翻涌着白色的雾气：
“这是雾灯，由真理女神教会和机械圣父的教会共同研发的道具，科学和神术的共同造物，就好像活性炭可以用来制作防毒面具一样，这其中的雾气颗粒也可以吸收、阻断以太之血的分子通过呼吸的途径被吸入人体。”
“遇到嫌疑人的时候，我们只要拉开雾灯，就能制造一片安全的区域，用来专门战斗，同时，雾灯的大雾还会阻挡平民的视线，能见度很差，大家会主动避开，不愿意靠近。”
亚默说着，还演示了一下如何拉雾灯，他一手提着雾灯的把手，缓缓向上提起，一些氤氲的雾气便缓缓弥漫出来。
雷德下意识吸了一口烟雾，随即一个激灵。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这是……星星的气息！法术的气息！】
百年前的人血剑圣拉莱特，曾经沐浴星光，成为了超凡者，群星的剑士。从此便能动用星光释放出强大的破坏法术。
陨石星爆、辉光巨刃……那些散发出的辐射能量，和这雾气的气息何其相似。
【总结一下，秩序之环、洗血技术、雾灯。这三项技术，让职业者在失去了和隐秘社会的联系后，可以通过依附教会佩戴颈环，摆脱失控问题，为教会服务逮捕那些失控者，再为失控者洗血，佩戴上颈环，就能减少失控人数，而雾灯，大大降低了职业者对平民的危害。】
秩序。
雷德很快意识到，真理女神教会的理念了。
真理女神教会崇尚真理和秩序，教会希望用这种方式，以恶制恶，以火攻火，减少职业者对现实社会的侵略和破坏，甚至将职业者本身划入到现实社会的体系中去。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颈环。不禁想起来了【法官】娜塔莉·贾基蒙特之前的话语：
‘背叛者就好像是潜伏着的恶狼一般。’
现在。
雷德眼中，秩序之环逐渐从一个过滤血液的工具，变成了束缚野狼的项圈。
猎人为野狼套上了项圈，随后给它换了一身温良的血脉，让它变得驯服，并带着猎犬，去狩猎野狼们。
“是的。”
雷德喃喃道：
“时代变了。”
一百年前，术士和剑仕被职业者所淘汰，一百年后，职业者也被科学和教会所驯服。
他猛然回过头来想到：人血术士马穆鲁克、人血剑圣拉莱特，他们投靠了水神，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久，更加打磨凡人的法术和剑术，以此证明，凡人是可以达到，甚至击败超凡者的。
又丑又畸形的范格雷，凭借着努力和对艺术的不懈探索，也成为了艺术巨擘，青史留名。
范格雷、马穆鲁克、拉莱特，他们就好像是升入天空的星辰，职业者呢，那只是随时会出现的流星和陨石罢了。但是，如今这个时代，却是人类最好的时代。
人类群星闪耀，科学进步，开拓大陆，一天天繁荣强盛，而职业者终将被驯化，被覆灭，彻底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中。
“背叛者，是背叛了历史之人。”
亚默惋惜地说道：
“但是我相信，即便如今活着的背叛者们饱受歧视，也终究会被历史遗忘，去正常地结婚生子……我还是想要为这个社会做些什么，让大家相信，‘背叛者也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为这个世界所牢记’。让大家理解我们，认识我们，甚至有天，我们能够光明正大地袒露身份，出现在阳光底下。”
他抬起头，看向雷德，一锤胸口，说道：
“金，接下来，我就要告诉你，作为背叛者，该怎么正确运用我们的能力。”
“背叛者的力量来自于以太之血，所以浓度越高，我们的力量越强大，不同的职业，也有不同的能力，而如果你选择洗血，女神教会这边，也有着三项职业的以太之血可以选择，分别是和我一样的【白骑士】、【先知】和【敲钟人】。”
“【白骑士】拥有最勇猛的正面战斗力，【先知】则可以链接我们身边所有人的心灵，【敲钟人】则可以唤醒死者的亡魂，回答自己的问题。”
“当然，对于你来说，得先明白自己的核心能力是什么，就是，当你的以太之血第一次唤醒，便能使用的超自然能力。”
“我不清楚我是什么职业……”
雷德立刻摆出来迷茫的表情，他张开手，捡起一本书，故意说道：
“我只能把手里拿到的东西，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下一刻，手中的书籍凭空消失不见。
亚默想了想，说道：
“我知道【赌徒】、【漂泊者】和传说中的【收藏家】，他们的能力感觉与这个很相似。不过感觉可以首先排除掉【收藏家】和【赌徒】。”
“为什么？”雷德问道。
“【赌徒】的核心能力会让物品消失后，随即变成另一个东西返回手里，和你的能力不一样。”亚默平静地说道：“我的老师曾告诉我，【收藏家】、【皇帝】和【学者】的背叛者，都是疯子。”
“所以，我是一名【漂泊者】？”
“我觉得很有可能，因为【漂泊者】的核心能力是将东西存储起来，那些东西会变成凝滞的状态，食物不会腐败，生命不会流逝。”亚默笑了笑：“当然，其实我也没见过【漂泊者】，只是听说而已，也许有可能还有别的职业符合，最初据说世界上有666种职业，后来传下来了72种，到了一百年前，有十三类职业被认为是最强大的职业，他们拥有着凌驾于其他职业之上的能力。被认为是‘十三议员’。”
“十三议员？”
“【铁匠】、【占星师】、【主教】、【裁缝】、【农民】、【美食家】、【理发师】、【医生】、【作家】、【玩家】、【工程师】、【军人】、【教师】。他们是最原始，最初的职业，也是人类第一批职业者。”
亚默介绍到：
“在十三议员之上，便是最为崇高的，据说是从外来世界传入的职业者，我们称之为是‘三位议长’。”
“主宰议长【皇帝】、智慧议长【学者】、贪婪议长【收藏家】。”
“这是隐秘社会论的传说，旧时代的职业者认为，这三个议长级的职业者，只要回到隐秘社会，就能够引领他们走向辉煌。”
“不过这也只是传说罢了……【皇帝】是不存在的，【学者】也没有证据证明，而【收藏家】虽然有很大的影响力。”
亚默顿了顿，笑道：
“不过抓到的【收藏家】罪犯，他们都疯了。”
第九十七章：入职培训
第九十八章：打工第一天
一堂关于‘背叛者在当今社会如何遵纪守法，融入人类社会’的课程结束，雷德捧着亚默准备的一系列《威克公国宪法》、《威克公国民法典》、《威克公国刑法典》、《威克公国治安管理条例以及王室特权解释》还有几本亚默的笔记，坐到了自己的办公角去。
“慢慢看，不需要着急，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就好。”
亚默很热心地给他收拾出来了一片区域：
“暂时也不需要你参与什么具体的工作，毕竟我们执行组的任务大多数是外勤，你的浓度不高，对能力掌握运用还不熟练，之后就先去诉讼组那边帮帮忙吧。”
“这样好吗？那我不是什么都没做，还拿了钱……”雷德表现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安心咯，雷德小朋友。”莱尔一摊手：“你觉得自己在白拿钱，但你不知道教会可是赚大了，一个月两磅多就能让有超能力有毒血的背叛者老老实实遵纪守法，而且你不知道，一个律师助理在市面上年薪可是要40磅以上的，是他们赚大了好吗。”
“原来如此。”
雷德更进一步坐实了自己的观点：真理女神教会的根本目的还是维持秩序，试图将职业者这个体系收纳到教会的体制中来。
某种程度上，在外界的职业者被歧视、污名化、妖魔化的时候，教会却网开一面，不光提供给职业者工作收入，还提供了庇护，使其远离了失控问题，还有一点的社会地位。
对于如今处境的职业者来说，这确实是一根救命稻草。
不过, 雷德丝毫没有把自己定位在教会体系下的意思。
“我和隐秘社会的联系没有断开，我依旧能够通过提升浓度获得知识。亚默传递给我的运用能力的信息太过基础, 这个时代的职业者, 恐怕已经不懂得如何发挥自己的核心能力了。”
虽然雷德推断在武器装备的进步下, 背叛者相较于职业者可能会更加强大，但是却失去了作为职业者引以为傲的‘能力运用’。
亚默所传授的一些‘珍贵’的技巧, 无非就是讲述了：以太之血达到10%、30%、50%、70%后，还会因为‘深度畸变’，获得新的能力, 然后达到极限阈值后，这份能力会被锤炼的颇为强大，心绪宁静平稳，只要能够维持住平衡，就能停止浓度再次上升。
至于‘重锻’、‘法术’、‘职业的隐藏效果’, 这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根本没有一点认识。
雷德对此颇有体会：当他还没有接收到隐秘社会带来的知识时, 对于【宝藏视界】的认识，只是粗浅的‘能够用来寻宝’, 然而经过隐秘社会的点拨, 他恍然大悟, 能够通过接触，收藏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到一刻起，【收藏家】的孱弱才逐渐消退, 有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隐秘社会的知识非常重要！如同画龙点睛、醍醐灌顶一般，瞬间就能改变整个职业者的未来。】
雷德清晰地认识到, 在这个时代, 他仍能和隐秘社会保持联系，这是一份多么可贵的宝藏, 而且正因为他对于隐秘社会的认识远比同时代的其他人更深刻，雷德更加坚信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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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者从来不是现实社会之人, 他们无法给这个社会带来任何改变，就算再怎么认为自己是人类, 是正常人, 可体内的以太之血是不会骗人的。
【我必须前往隐秘社会！只有去到那里, 才是职业者真正的归宿。】
从情感上说, 雷德是由拉格尔·特莱基馆长亲手培育出来的传统职业者，经历了职业者最辉煌的时代，而到现在, 据他了解，他对于教会的做法只感觉到被束缚和驯化的意味，他从无法接受这种作为猎犬一般的感受。
从理性上讲，隐秘社会是真实存在与他有连接的，客观上，职业者从古至今就没办法改变过任何时代，只有找到隐秘社会，才能永久根除失控问题，也只有在隐秘社会，他们才能真正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不会被时间遗忘。
雷德一边翻看着法律书籍，一边做好了打算：
【以后一定要脱离教会，这里会让我逐渐对教会体制产生依赖，最后彻底被困在这个系统里。】
第一天上班就想着辞职对于雷德来说并不是可耻的事情，他认清了教会的目的后，只是更进一步得知自己想要什么。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秩序之环’、‘洗血’、‘雾灯’的技术拿到手，完全的控制在我的手里，才能彻底摆脱教会。】
教会对雷德来说只是一个歇脚的庇护所，加上不菲的工资可以用来给他来历不明的资产打掩护，除此以外，雷德并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帮教会实现他们的秩序。
不过，雷德还是打算老老实实干上一段时间这样的工作，尤其是在这里把资历熬出来，就可以打着律师助理的名义去考律师证，之后不论是去当公务员、当个地方文官混水摸鱼，还是去自己单飞当律师, 他的自由和收入都会有保障。
背叛者的衰落已经是必然的趋势, 机械的轰鸣和资本主义兴起，让职业者同术士、剑仕那些落后腐朽的东西一样, 被彻底淘汰掉。
凡人的时代到来, 未尝不是个好事, 起码艾德尔和雅米的未来生活水平会越来越好，说不定过上几十年，人类就会向太空中发射火箭探索，琢磨出原子能，在大地上点燃人造的太阳，成立世界市场，人们的生活水平也会随之水涨船高，法律和道德也会更加进步完善，再也不会有自己这样受到了工伤却无处索赔的倒霉蛋了。
雷德虽有诸多感慨，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事情，对于人类来说，世界总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就让人们被浪潮推着前进吧，我会重回海底的深渊，寻找属于我的容身之地。”
这没什么不好的。
雷德放平了心态后，便开始钻研起来法律的书籍，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劳动契约法，更没有对劳动者的权益保护，很多地方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劳动书面合同概念，人身关系和土地买卖混乱无比缭乱，君主制国家尤其麻烦的地方在于，贵族的特权和很多管理条例所冲突，
威克公国的法系是典型的大陆法系，有着成文法典，不依赖判例，对于口头辩论的成分依赖较少，主要是针对成文法的引用和了解。
雷德非常认真地读了宪法规定，然后发现君主制国家的宪法就是一纸空文，在宪法开篇的第七句就是‘威克公国的最高国家元首享受对一切法律的制订、取缔、解释权。’
那么作为君主制国家，威克公国的元首是谁呢？大公。
随意地解散议会，可以口头颁布一切法条和行政规定，随意签署特赦和官员任免，所有武装势力有义务在紧急时刻听从君主的调遣——这样的权力完全凌驾于法律之上，甚至让地方的领主贵族也没办法组建私人武装，因为所有的武装势力，本质上都是先效忠于国家元首，再效忠于个人和集团。
不过即便宪法堪称一纸空文，但是它依旧是国家的根本大法，起码规定了上下议院拥有裁定和立法权，让威克公国成为了带有资本主义性质的君主专制国家。
在这个时代，威克公国这样的国家并不少，看明白宪法后，学习其他国家的宪法也基本一个套路。至于刑法典和民法典，那可谓是浩如烟海，雷德只看了纲要的部分，记了几个比较重要的罪名，后面的则慢慢看。
蔷薇堡律师事务所的工作氛围其实不是很严谨，甚至比起前世一些互联网大厂还要轻松多，考虑到本质上是真理女神教会在花钱买秩序，雷德便觉得理所当然了。
第九十八章：打工第一天
第九十九章：你都当社畜了为什么不摸鱼划水
上午的工作中，莱尔总是撇下工作，端起口风琴到阳台上吹奏着玩儿，要么就是去打字机那里敲敲键盘，算是干活了，时不时再跟过来和河狸玩耍的娜塔莉拌拌嘴，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亚默作为组长也很是轻松，坐在办公位上看会儿书，然后起来去训练室做做运动，大概十一点多，一个神职人员找到他，去会议室聊了一些事情。
“喔呼！”
莱尔便趁机找到雷德，跟他闲聊起来：
“嘿，雷德，便光看书了，放松一会儿——你今年13岁，对吗？”
“是啊。”雷德说着也起身去倒了两杯水。
“谢了。”莱尔打了个响指，接过水，笑着说道：“我第一眼看你就是很会来事儿的，你之前肯定混了很久社会，对吧？”
“没有啦，我只是不久前才在工厂里做点事情。”
雷德自嘲地说了一句：“如果没有意外，我恐怕到现在一睁眼应该还在流水线上打螺丝。”
“听我的，别进工厂。”莱尔说道：“你知道吗，机械圣父的信徒们一直在研发自动人偶和智慧人格, 他们希望用这些东西取代工人的劳动。进工厂，你学不到任何东西, 只能靠出卖体力劳动, 而从工厂出来, 你除了加工，什么也不会。”
“是的, 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工厂总比当佃农、干杂工赚钱多吧。”
“不不不, 我是说，如果你想赚钱，你应该多去做刑法上不让你做的东西，比如偷窃、抢劫、诈骗、传销——大不了被抓了就进监狱。监狱虽然条件很差，让猪狗钻进去都觉得受到了虐待, 但是那里你至少不会缺吃喝, 能够接触到不同的人。”
莱尔半调侃半认真地跟雷德说道：
“我蹲过7次监狱, 偷窃、绑架、抢劫、偷铁轨、强制拆迁、卖假烟、拉皮条，就像你知道的那些帮派活儿, 什么都干过, 而且依靠我的职业能力, 做得很好，每次失手进入监狱，我都会仔细复盘我上一次的失败, 对当时的场景进行再现……可惜，如果我不是因为失控的问题, 不得不投靠教会, 我现在应该还在做那些事情。”
他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仿佛是为海纳斯从以后少了一个江洋大盗感到遗憾。
“不要去工厂, 工厂里你得不到任何锻炼，这些工作是可以被人偶彻底取代的, 你要去做那些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因为这是人的社会。哪怕是去坑、蒙、拐、骗、抢, 起码你是有不一样的收获的, 甚至还可以因此和警察搞好关系, 工厂不行。”
“莱尔先生似乎对工厂很不满？”雷德故意问道。
“不满？那倒没有, 工厂很重要，工人也很重要，但是我如果我有孩子, 我绝对不会让任何成为工人，那是丢脸的事情，依靠单纯重复的劳动去换取报酬，是低级的手段，哪怕是犯罪起码也是用了脑子和武力的。”
雷德挑了挑眉：“这未必吧，没有工人的劳动，哪来的这个繁荣社会呢。”
“不不不。”
莱尔调侃道：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用劳动换报酬天经地义——你觉得劳动是光荣的时候，有无数人正通过不劳而获得到利益……这就是我的理解，不劳而获是每个人的追求，是最符合人类的欲望的，不付出一切代价就能坐收利益，是一个人最伟大的成就。试问哪个王公贵族银行家不是如此呢？”
“可是要这么说的话，法律也应该是没有必要出现的，大家应该和原始的野兽一样，比比看谁的力量更大，就能让其他人沉服，主动献上物资。”
“那不就太棒了吗！”
莱尔兴奋地搓了搓手：
“实不相瞒，我学法律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凌驾法律之上，钻法律的空子！呃，我知道你可能还没有和女性之间建立负距离的路径经验，但是我要告诉你，白嫖是真的爽，白嫖让这个世界有了美好的空气。”
“嗯，我虽然听不大懂，但是我理解这种不劳而获的快乐。就好像路边捡到了100年前的铂金指环一样。”
“对，就是那种快乐。”莱尔双手比起手枪的姿态, 朝着雷德一甩，琥珀一样的双眼中精光四射, 循循善诱地说道：“要体验一下‘白嫖’的快乐吗？快乐需要和人分享，而我觉得，你正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雷德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会心一笑, 脸上露出了心动的神色。
“那么，莱尔先生是看中了我的能力吗？可以帮你转移物品。”
“哦，千万别这么说，雷德，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只是我觉得，作为前辈怎么着也得给新人点福利发。”
莱尔一摊手：
“如果你不介意，那么下班的时候，到蔷薇堡大楼后面红色大门等我。至于现在——哦，亚默好像回来了，我得先去忙点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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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立刻端着杯子离开了雷德的工位，到一旁敲了敲打字机。
雷德耸耸肩，对方的职业是【诈骗犯】，肯定不会是什么正经事情。
不过毕竟第一天上班，摸一下同事的性格好了。
就在这会儿，亚默推门进来了，他看雷德还在读书，便招呼道：
“休息一下吧，莱尔，你也是，过来认识一下，今天还有一位新人加入执行组。”
“哦豁，那真是好事儿。”莱尔赶紧放下打字机，整理了一下衣领，便一本正经地走了过来。
雷德从书桌旁站起身，他看向亚默，才发现他身旁多了一个少女。
很特别的少女。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模样，身材高挑，有着一头绚丽柔滑如丝绸一般的银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直到腰间，雪青色的双眼中满是冷淡和漠不关心的神色。
雷德注意到她的穿着很清凉，和薇尔微那种不怕冷的感觉不同，银发少女在故意炫耀自己窈窕的身材。
看起来不合身的单肩背心却故意露着胸口和小腹的肚脐，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点过于开放，下身的裙子长度也很短，仅仅是遮住大腿，齐膝的长筒靴和大腿衔接之间完全没有裤袜或丝袜的遮掩，雪白的肌肤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
少女的容貌艳丽，五官精致漂亮，肌肤白皙柔嫩，隐隐透着晶莹的质感，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倾倒。
雷德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在梦里如果一觉醒来是在特莱基家族的府邸，那么平时基本上满床都是风情万种的各族美姬，实在不行还有伊芙丽雅、索菲娅·马琳这些美人绝色，倒没觉得很有冲击感。
倒是莱尔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作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亚默伸手向女孩介绍到：
“介绍一下，这位是莱尔·斯温德勒律师，在蔷薇堡工作了4年了。这位是雷德·金，和你一样都是今天刚加入的新人。”
“哦。”
银发的少女点点头，她的声音和外表有些出入，是那种偏中性一些，略显清冷。
【她抱着手臂，明显是不信任的姿态。双腿下意识分立站直，很有攻击性，应该是官宦家庭出身的，双手没有看到劳动痕迹的茧子，不知道是保养得好还是没有从事过体力劳动。】
雷德心底迅速嘀咕着。
【看起来很正常的十六岁少女，以太之血的气息很强，富有侵略性，预测浓度在百分之三十以上，而且远强大于‘渔夫’和‘数学家’。】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官宦之家会出现职业者，放在这个时代，多少有些离谱。因为职业者不可能出仕为官，因为不能改变时代的他们做这行没有意义，便不会去做。
成熟的官宦家庭也多少知道职业者有多危险，肯定会告诉子女不要轻易接触职业者的传承，多半会丢了性命。加上为了家庭的荣誉考虑，也不会允许孩子成为职业者，以此成为弱点，被政敌攻击。
试想一下，如果突然间竞争的敌人意外身亡了，他的部下就会嚷嚷着‘肯定是某人的孩子故意到人家门口流了血，这是谋杀’，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更别说，职业者是很难有后代的。
不过，雷德观察了下，渐渐看得出来，少女的行为举止和气质在内，不像是有很好的家教，他和百年前的贵族门阀交流过，对方身上没有天然的自信感和书香熏陶的痕迹，更像是一个……揣着金钥匙，目不识丁的暴发户。
【那就是突然暴富的商人或者文官家庭了。很可能是意外成为了职业者后，家庭再变富有了。】
少女身上的打扮不华丽，但是档次很高，设计很有美感，雷德一眼认出订做的，因为非常契合少女的身材。她手里随意提着大衣甚至懒得折叠一下，看得出来她很不爱惜衣物，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非常有钱，不在乎一件衣服的损坏。
“你好，小姐。”莱尔是迫不及待地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问道：“请问你芳名如何？”
银发少女歪了歪头，雪青色的双眼露出嫌弃厌恶的神情。
“滚边儿去。”
第九十九章：你都当社畜了为什么不摸鱼划水
第一百章：授勋（上）
她毫不客气地骂道：
“你身上的气息让我恶心。”
“别这样说，艾尔利亚。”亚默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莱尔其实是很热情很好心的人的。大家都是同事，以后一同在一个屋檐下共处，多多包涵他吧。”
“是啊，艾尔利亚小姐——艾尔利亚？诶，你这名字真好听。”莱尔笑了笑。
【艾尔利亚不是‘无瞳的圣女’的名字吗？瓦伦迪诺教会所祭拜的圣女，就是叫艾尔利亚·瓦伦迪诺。】
雷德倒是想起来之前去教堂时见到的雕塑。
银发少女依然态度很不满，她没有给作为组长的亚默好脸色看，她冷冷看了眼莱尔，说道：“我名字怎么样，不想被别人评价。特别是你这种用○○思考的猥琐男人。”
“好好好。美丽的小姐。”莱尔不以为意，反而问道：“不过既然你不希望我称呼你的名字，至少告诉我该怎么称呼您吧？”
“艾尔利亚·维格娜·瓦伦迪诺。”艾尔利亚目光转移到雷德身上：“你可以叫我艾尔利亚或者维格娜，随你。那个猥琐男人，你只能叫我瓦伦迪诺小姐。”
“呃，为什么呢，瓦伦迪诺小姐？”
“因为你很让人讨厌。浑身上下都是虚假的味道。”
艾尔利亚随口道：
“那孩子，你身上味道还可以，像是黄金和宝石一样，我的工位要坐他旁边。”
雷德心头一紧。
【黄金和宝石？她是什么职业？收藏家的特质她都能感觉出来？会不会是专门擅长追踪职业者的能力？】
不，他不能表现得太夸张，不然反而坐实了自己的职业和【收藏家】。
“那好吧。不过再怎么说，欢迎加入执行组。”
亚默倒是没有在意所谓的‘黄金和宝石’的味道，给少女也收拾出来一片位置，就挨着雷德的工位。
“祝你们相处愉快。”
说话间, 时间已经到了餐点，亚默抱起边牧犬河狸, 表示自己要去和领导一起聚餐, 先告退了, 留下执行组的三人面面相觑。
“咳咳……”
莱尔咳嗽两声，侃侃而谈道：
“既然只剩下我们了, 我作为老前辈，就好好解释一下吧：午休的时间是从中午十一点四十五持续到下午一点四十五，这段时间可以随意活动, 原则上是不能出大楼的，因为教会不希望我们在工作时间乱走动。当然，如果想要吃东西的话，可以去楼下的凝花咖啡馆简单解决一下，或者像我一样自带了午餐, 在旁边的就餐区解决就可以了, 瓦伦迪诺小姐, 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完全可以——”
“那就不用废话了。”
艾尔利亚摆摆手, 转身就要离开, 她信手打开大门, 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还愣着作甚么？”
雷德眨了眨眼, 他看了看四下, 再没有其他人，便问道：
“您是说我吗？”
他指了指自己。
“我不想跟身上没有一点真实气味的人一起吃午餐。”艾尔利亚不耐烦地说道：“你要不想来就跟他呆着吧, 被骗进坑里可别怪我到时候没提醒。”
“嗯, 我是打算下楼找点吃的……”
雷德挠了挠下巴, 他确实没有带午餐，本来是打算偷偷找机会溜出去, 找薇尔微一起凑顿饭吃的。
“那太可惜了。”莱尔耸耸肩，他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水杯：“雷德，方便的话能帮我带一杯咖啡上来吗？钱之后给你。”
“没问题。”雷德接过水杯, 便跟着艾尔利亚一同走出律师事务所的大门，来到电梯前等候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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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利亚披上了白色, 有着狐狸皮的大衣, 只不过虽然她美得像是精灵一般, 但脾气也恶劣无比，雷德不怎么喜欢这女孩，他心里正想着等会儿午休在哪里入梦会有个好位置，他很多事情想去问问馆长, 如果可以, 他还想把麦斯·卡尔文的遗物交还给他的家族。
“你觉得我很恶劣，对吧？”
突然间，艾尔利亚说了一句。
雷德的思路被打断，他耸耸肩，说道：
“其实还好。”
“我从十岁起，就能闻到其他人身上的气味，一个人的品行如何，性格怎么样，都是可以通过气味表现出来的。”
艾尔利亚目视着前方：
“我无法忍受某些气味，从生理上会让我感到不适，很少有人的气味是正常的，让人安心。恶臭的气味层出不穷……说的过分一点，即便是你，黄金和宝石的味道，也仅仅是冰冷而富有的气息，不会让人讨厌。”
“这没什么。”
雷德不以为意：
“你也是职业……背叛者，不奇怪的。大家都有不同的品质。”
“——抱歉，刚刚对你说了那些话。”艾尔利亚提了提领子：“我亲你吃饭吧。”
“没事的。”雷德顿了顿：“你刚刚是说‘请’吗？”
“哦，我的口音和你们海纳斯人不一样。”艾尔利亚解释道：“我来自巴布斯堡，以前一直在那里生活。因为失控的问题，才加入了这里。”
“巴布斯堡，是丝绸之城啊。”雷德立刻恍然，怪不得对方身上丝绸的服饰很精致，穿着打扮又很开放。
他好奇地问道：“瓦伦迪诺小姐，你和无瞳的圣女好像有着同样的姓氏和名字……”
“抱歉，我和那女人没什么关系。”艾尔利亚又恢复了冷淡的语气：“我不想说这些。去吃饭吧。”
电梯已经升了上来，雷德只好点点头, 一摆手，示意女士优先, 便跟随其后踏入电梯井。
吃饭期间, 艾尔利亚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虽然比起初见面时缓和很多, 但依旧不好相处。
回到办公室，雷德把咖啡带给莱尔，对方正准备给钱时，雷德却表示不用给。
“一杯咖啡没什么啦，一点小事而已。”雷德笑着说：“不过莱尔先生，能不能给我把个风，我昨天晚上被风吹得头疼，想躺着多睡一会儿。”
“当然，你想睡到下班都没问题。”莱尔表示理解，他带着雷德悄悄地打开储物间大门，就对他说道：“你进去躺到第二个货架下面，那里有张地毯，亚默要是快来了我就会提前过来通知你。”
“多谢了，莱尔先生。”
“哎呀，我也经常在这边偷偷睡觉的，你出来的时候记着去拿几根铅笔和一罐胶水给我，这样亚默也会觉得我在认真办公。”
“我懂，放心好了。”
第一百章：授勋（上）
第一百零一章：授勋（下）
两个摸鱼人立刻达成了共识，莱尔关上大门，雷德赶紧往货架下的毯子上一躺，闭上眼，枕着手臂，他这段时间已经掌握了迅速入睡的技巧，三个呼吸后，困意袭来，将他拖入了梦乡。
深沉的海潮不断地涌起伏落，将雷德送入到1074年7月的盛夏。
砰啪！
雷德睁开眼的瞬间，天空中炸裂起礼炮的声响，紧接着，无数红紫樱粉的花瓣从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他下意识伸出手，擒住一片花瓣，手感逐渐变得真实贴切。美酒、花香、礼炮的火烟在空气中凝聚成欢乐的气氛。
他站在高台之上，台下挤满了各种好奇和欢呼的人群。
有棕色头发和眼睛的法利西亚人，有黑发玫红色眼睛的奎丝人，有金发碧眼高鼻梁的施曼茨人，还有皮肤如岩石般灰色的阿尔金人，还有红色卷发肯威-佛百思人……各色各样的肌肤、眼睛、头发颜色，各种不同特征的面孔，各种不同的语言，但是有一点他们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体内流淌的以太之血。
没有人凡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职业者。
这是一场职业者的盛大集会，雷德穿着最华贵美丽的礼服, 身上洒满了特制的法术香料, 腰间佩戴着星火利刃和断罪之牙两把宝剑, 就连假肢也被镂空雕饰，镀了一层黄金。
‘雷德·特莱基！雷德·特莱基！’
人群爆发出强烈的声音。
【他们……在欢呼？为了我？】
“雷德·特莱基。”
有人呼唤道他梦中的姓名, 雷德抬眼望去，便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画面。
十三名各色各样的绅士、贵妇、武士、骑士、艺术家站立在大理石的洁白高台上，围绕着他形成一个圆环, 他们身上显露着自信的气场和不可质疑的高浓度以太气息。
每个人体内的以太之血浓度，都远远超过极限阈值，他们衣着打扮各异，但是雷德一眼便可以看出来他们的身份职业。
从左起第一位——【铁匠】, 高大魁梧，浑身黄金铠甲的‘利齿峰’坎修斯。到右手边最后一位带着眼睛和画家帽，文质彬彬的【教师】。
【铁匠】、【占星师】、【主教】、【裁缝】、【农民】、【美食家】、【理发师】、【医生】、【作家】、【玩家】、【工程师】、【军人】、【教师】
站在他面前的, 是完整的十三位‘议员级’职业者。
“雷德·特莱基（Red Treasure）”
拉格尔馆长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雷德抬起头，向上看去，在高台之上，一道阶梯向着高山继续延伸，直到来到三张王座的脚下。
左手边的王座由繁星、象牙和月桂枝打造，扶手为占卜的水晶球, 王座顶端则陈列了一本打开的书籍, 书籍之上则悬浮起一只智慧的魔眼，象征着无穷无尽的未来和知识。端坐于其上的是一位身披金丝白袍, 乌黑头发, 玫红色双眼的奎丝女子，她佩戴着面纱，却难掩魅力。
她是【学者】。
右手边的王座被拉格尔馆长占据, 黄金和无数的珠宝, 以及珍贵的文物化石, 闪耀夺目的一切都被陈列在其上，扶手上浮现出的骸骨以铂金衔接, 组成了巨龙的利爪，而在王座顶端, 则是一头振翅咆哮的巨龙。
他是【收藏家】。
中央的王座格外显眼和伟大, 它由战争、死亡、瘟疫、饥饿奠定了基座，因此比其他两张王座更高一层，无数的利刃、弓弩、枪炮、法术——凡是能够杀人的东西插满了王座的背后，黑夜为王座上色，白昼作为踏垫踩在脚下，日轮和月亮成为他的左右扶手，椅背上刻画着的画面，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出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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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洞。不断地吞噬着过往星辰和整个宇宙的黑洞，就连光芒也被它一同吃下。
在王座的至高点，则悬浮着一个抽象而扭曲的符号。
雷德认的清楚，那是一个?，在数学中，这个符号的意思代表着‘所有’、‘任意’、‘每一个’。
这是【皇帝】的宝座，至高无上，不可逾越。
三张王座，只有属于【皇帝】的席位空缺着，即便如此，十三议员、双王的规格同时出席，让雷德一时间感到有些眩晕，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至少超过重锻五次，强大无比的以太气息在此刻仿佛凝聚成了某种实体，对抗着整个现实位面。
“你击杀了邪恶的术士奥温·斯皮尔特，戳穿了阿尔金人的阴谋。”
第一位议员，【铁匠】坎修斯开口嘶哑地说道。
“你击杀了最强大的术士，人血英雄马穆鲁克。”
佩戴着巨大神秘帽子的【占星师】说道。
“你完胜了最强大的凡人，剑圣拉莱特，又击败了转化为星降师身份的他。”
【主教】带着白色的面具和高高的冠冕，低语着。
“你唤醒了尘封两千年的【皇帝】。辅佐他弑杀了神祇奥尔克里昂。”
穿着明艳衣服，光彩夺目的美丽【裁缝】笑吟吟着, 她挽着老实而强壮的【农民】手臂，和他一同说道。
【美食家】是个高大瘦削的青年, 他和银发红眼, 皮肤苍白的【理发师】对视一眼，说道：
“现在，根据隐秘社会的原则，由议会向你授予功勋。”
【医生】佩戴着乌鸦的面具，只是咳嗽两声，把发言机会给了身体如同梦境一般扭曲不定的【作家】，后者耸耸肩，身上飞出几只鸽子，又把目光看向了浑身被数字和乱码缠绕，像是提线木偶一般，随手把玩着溜溜球的【玩家】。
“那么——”
【玩家】接过了发言：
“经过议会的讨论决定，认为：【收藏家】雷德·特莱基，以22岁青年之姿，达到极限阈值。即将进入重锻一次，接连斩获凡人中的至强者，你的行为符合我们职业者群体的价值观，因为你的行动，大大提升了隐秘社会对现世的影响。”
“贪婪议长拉格尔·特莱基与智慧议长莉亚里同意，向你授予‘绝望’之前缀。”
“雷德·特莱基，请单膝跪下，接受荣誉。你仍有拒绝授予荣誉的权力，前缀一旦被冠名，将得到隐秘社会之赐福。”
雷德闻言，单膝跪地，低下头，作为【教师】的儒雅男子走上前，接过【军人】的严肃中年人手中的某种混沌的概念，来到雷德面前。
“今天，整个职业者世界都为你感到骄傲，从今以后，你也要为我们的隐秘社会继续努力，且不可让‘绝望’之前缀蒙尘，这是荣誉，亦是责任。”
【教师】手持着仿佛灰色的火焰一般的物质，轻轻涂抹在雷德的额头上：
“愿你的以太永远清澈，鲜血永远沸腾，【绝望收藏家】。”
第一百零一章：授勋（下）
第一百零二章：归还宝物
雷德走过繁花铺满的大道，板着脸的【工程师】一挥手，将他送入各个民族的人海中，他立刻被团团簇拥起来。
他从未想过，如自己一般的人，也会有一天被欢呼着姓名。被人发自内心地尊重，近万名身怀以太之血的职业者同胞们无不满载欢笑，向他投来敬仰的目光。
这感觉……好极了。
“我在做梦吗？是的，我一直在做梦。”
雷德呢喃着。
授勋的仪式结束，十三位议员和两位议长散去隐入幕后，把舞台让给了年轻人们。这场典礼只为他一人颁奖，从人群的口吻中雷德才知道，这是时隔二十七年来，职业者中再一次出现被授予‘前缀’的殊荣。
“雷德·特莱基先生！特莱基先生！”
一名年轻的贵妇抱着三四岁的孩子，她挤过人群，雷德注意到她浓度不低，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她笑着捏起怀里如小天使一般可爱的孩子的小手，向雷德问好道：
“这孩子叫贝迪亚，他平日里从来不笑，看到您被授予前缀后，立刻笑了出来。我想他一定是特别喜欢和崇拜您。”
雷德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那可爱的小家伙，只是下意识地笑了笑。
人群一下子也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在好奇雷德的反应, 让雷德压力更大了。他只好走上前，靠近了一些。
那孩子灰蒙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伸出手, 想要去摸雷德的额头, 雷德恍然大悟。
“诶！嗨……贝迪亚。”雷德温柔地对这孩子说道：“你知道吗？你得好好感谢你有一位心思细腻的好母亲，她看见你对我笑了, 立刻挤开人群也要过来。瞧瞧，她多么爱你心疼你。你应该怎么说呢？”
小贝迪亚挠了挠头，他有点腼腆, 不太会说话，只好扭头亲了妈妈的脸庞。
“多可爱的孩子！”
人们立刻‘喔’的引起欢呼，那位女士也讶然一笑。
“好的，贝迪亚，你是个好孩子。”雷德笑着说道：“好孩子就应该给奖励, 让他们从小养成做好事的习惯, 一定要从小告诉他们, 给他们竖立起奖励的意识, 他们才会永远热心、永远善良。”
雷德说着，轻轻拍了拍贝迪亚的脸颊，他沉下神情，认真地张开手掌。
噗！
一团灰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间绽放出来, 它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妖精一般, 随风舞动摇曳生姿。
“哇哦！”贝迪亚看呆了, 他的眼中被灰色的美丽火焰填满。
“我不太熟练，但是我会全力试试。”
雷德歉意地说着。
随即，他的双眼化为宝石的竖瞳, 专注地调动灵感, 让灰色的火焰在他强大的意念下变形。
他脑海里回忆起范格雷的雕刻手法，模仿着他的技艺, 不断地增加火焰的力量, 让它快速旋转，如同花朵一般。
【我要做什么好呢？】
雷德余光一瞥, 看见贝迪亚亲衫上的小熊图案。
呼……
心念如电, 手心火焰缓缓凝固塑形，向内部压缩。
“差不多了。”
雷德抓起逐渐凝聚成一颗小球的灰色火球，他指了指天空，对贝迪亚说道：
“向上看。”
接着, 雷德将这团火焰收藏进收藏馆，立刻又施展出【盛大展出】。
咻…………
急促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抬头望去, 所有人都注意到打上天空的灰色火光，它发射到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在人们视距的最高点。
然后绚烂地绽放出华彩。
单调的灰色在碧蓝的天际中迅速勾勒成型，雷德张开手，用他的灵感和法术调整着角度，让每一缕绽放的火焰层次分明。
“那是一只熊！”有人喊道。
一头憨态可掬，抱着爪子里的蜜罐，半醒半睡的可爱小熊逐渐生成，在雷德的调配之下，它的形态逐渐变得丰满生动起来。
“贝迪亚。”雷德看向那孩子，笑了笑：“还算喜欢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因为那孩子完全被这盛大的展出所着迷倾倒，灰色的火焰绘画，仿佛如一道烙印，深深刻在了贝迪亚的眼底。
啪、啪、啪啪啪啪——
逐渐有人鼓起掌来，在他们的眼中，这位年轻的职业者英雄才俊，此刻才显得如此真实亲切。
只不过，对于雷德来说，围绕他的人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想近距离和他这位【绝望收藏家】聊一聊，雷德是个嘴笨又情商低的人，但他察觉到这些人都没有任何恶意，体内的以太之血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感到某种共鸣和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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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不得不承认一点：他喜欢这里。
不论是雷德，还是作为【收藏家】, 是情感上还是生理上，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如同黄金和珠宝被拉出来, 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闪亮夺目, 被人们喜爱的感觉。
他没有任何反感，倒不如说，他爱死这样了。
有热情的少女跑上来，亲吻着他的脸颊，然后红着脸跑回了人群。
有老太太给他送上会说话的小饼干，还给他带上唱着欢快歌曲的花环，让雷德哭笑不得。
有同龄的青年找上来，询问击败人类的剑圣，挫败水神的阴谋的细节，雷德便会神色一黯：
“实际上，这份荣誉我认为麦斯·卡尔文也应该获得。在这一路上，我少不了【数学家】的帮助，正是因为【数学家】的全力支持，我才能实现这些壮举，但是他却在途中牺牲战死。”
“太遗憾了，愿他的以太重归隐秘，他的灵魂得以安息。”询问的青年也遗憾地说道：“向数理的斗士麦斯·卡尔文致敬。”
“向数理斗士麦斯·卡尔文致敬！”
“以太清澈！”
“以太清澈！”
“以太清澈！”
人们呼唤三声‘以太清澈’，直抒对麦斯·卡尔文的尊敬。
雷德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作为职业者，他们之间跨越了原本的国籍、身份、种族的差异，因为隐秘社会和以太，让他们之间可以对一位素不相识的法利西亚人和另一位牺牲的战士致以尊敬和缅怀。
【这是真正的同胞。】
雷德想到：
【即便是高贵的‘皇帝’，也不会对弱小的我抱有恶意，所有人都如此融洽、和谐地待在一起，为他人的喜悦和荣誉高兴，为他人的悲伤和痛苦难过……这感觉和家人一样。】
就在人们献上了敬意之时，突然人群被分开，一对老年的贵族夫妇带着几名孩子走到了雷德身前，雷德的目光凝重，因为这一家人的脸上只有一只桔色的猫类生物的左眼。‘
不用多说，这就是【数学家】一脉的卡尔文家族成员了。
“雷德·特莱基。”
白发苍苍的妇人开口说道：
“恭喜你获得了前缀的荣誉。”
“您是他的……”
“我们是他的家人。”一旁的魁梧老人搀扶着妻子，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岳，他缓缓道：“麦斯·卡尔文的家人。”
雷德低下头，他从收藏馆中取出麦斯遗留的家族纹章，并从自己身上取下来了【数学家】、【军事素养】、【敏捷身手】，他的个子立刻也矮了一头，变回了之前的适中身材。
“这是他的遗物。”雷德说道：“作为【数学家】的职业，还有他经过训练培养出来的【军事素养】与【敏捷身手】。”
“麦斯哥哥从小就向往军队。”麦斯的妹妹说道。
“还有爬山，他和我说过要带我攀登亚玛罗达峰。”另一名年轻的女士带着寡妇的黑色面纱，她神色平静，腹部高高隆起：“他说会让我们的孩子在世界最高峰的山顶上诞生，那里没有任何人，我的分娩也很安全，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她显然是麦斯·卡尔文的妻子了。
雷德神色黯淡，他的嘴很笨，不会安慰人。
“抱歉，我如果更有力量一些，”雷德说：“我就能够救下他了。”
“这不是你的错，”麦斯的妻子反过来安慰他：“雷德·特莱基先生，您已经竭尽所能，您是英雄，我们也是前来祝贺你的功绩的。”
“当然，”麦斯的父亲沉声道：“我们也想问问……麦基（麦斯的昵称），他的能力，可曾帮助过你？”
“这毋庸置疑。”雷德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他，我无法做到这些。”
“那就好。”麦斯的母亲点点头：“【数学家】的品质是‘实用’。麦斯用生命践行了我们的品质。他没有辜负作为【数学家】的职业。”
“是的。”麦斯的父亲补充道：“我们的孩子，作为生命的麦斯已经消逝，但是他践行品质的精神让【数学家】会一直继续下去，庇护着下一位【数学家】。”
麦斯的妻子收下了丈夫的遗物，雷德注意到，那三件宝物在她的怀中闪耀着温柔的光芒。
“我仍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她轻声道：“谢谢您，【收藏家】。”
“不，应该是我感谢你们。”
雷德脱下帽子，向卡尔文一家致敬：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把宝物送给别人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真神奇，我好像得到了更美好的宝物了，比任何金银财宝都珍贵。”
他挺起身，重新盖上帽子，宝石瞳中流转着光辉，雷德打趣道：
“还有，是【绝望收藏家】。”
第一百零三章：交心之谈
“你拿到了‘绝望’前缀后，第一件事居然是给孩子点烟花？”
宴会途中，雷德被馆长派人叫走，他们两人来到一座石桥上，馆长率先开口问道：
“对此，你感觉如何？”
“你是指烟花吗？”雷德说：“我和范格雷说过，正因为是给小孩子做的东西，所以才更加用心才行。”
“不，我不是说这个，亲爱的。”拉格尔扶着手杖，伫立在桥上，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林：“雷德，你喜欢这一切吗？”
雷德不解：“这一切？”
“职业者的聚会，大家对你的喜爱，赋予前缀的荣誉，还有，作为‘贪婪议长’之子的身份。”馆长说道。
雷德注意到他不经意地强调了‘贪婪议长’这四个字。
“——其实你只是想问，‘雷德，你喜欢我这个所谓的父亲吗’这样的话题，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对吧？”
雷德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拉格尔馆长的面子，他耸耸肩：
“我不讨厌。馆长，你帮了我很多，给我好吃好住，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 还有这个——”
雷德一抬手，小米哈伊尔立刻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它闭上一只眼, 在雷德的授意下, 向馆长比了个wink，然后吐出舌头, 哈巴着嘴卖萌。
“我肯定不讨厌你的，馆长。”雷德坦白道：“但是我会不会喜欢你，这就难说了, 不过如果你对范格雷的态度能够更好一点，我说不定会开始觉得‘拉格尔馆长也可以很像父亲’的。”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了，范格雷已经在我安排下送进了海纳斯的艺术学府深造了。”
拉格尔馆长单手插在口袋里，他的眼神依旧在看着远山。
“……干嘛, 你这么说，怎么感觉是想要让我觉得你是个好爸爸一样。”
雷德一摆手：
“不过，谢谢。”
“我当然不是个好父亲——嗯, 你说谢谢？”馆长略微诧异地瞥了一眼雷德：“真反常。”
“怎么了，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伊芙丽雅那女人砍了我一条腿，我就把她吓破胆，不敢骗我了，我也不会要她性命。麦斯·卡尔文被拉莱特偷袭, 我就把人血剑圣所有的宝物全拿走了。我就这样性格。”
雷德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帮了范格雷, 那说明你还是很有人性，也帮我缓解了心结, 我为什么不能感谢你。”
拉格尔馆长转过头, 他看向雷德，这时，雷德才注意到, 梦中的自己身高已经超过了拉格尔馆长近半头。
“看着我的眼, 雷德。”
馆长说道。
下一刻, 他的双眼从棕色的虹膜迅速碎裂，如同璀璨的宝石一般变得棱角分明, 五光十色，光鲜美丽, 拉长的杏仁状竖瞳带着冰冷而凌然的亘古气息。
雷德眼睛不自主地也受到激活, 【宝藏视界】打开，他的双眼变成宝石质感的竖瞳，与馆长相比，徒具有贵气，而霸道和冷酷的荒古气息全无。
雷德下意识避开了视线，悄悄地把小米哈伊尔抱在了怀里，不敢吭声。
馆长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威压，但并没有如【皇帝】一般让他感受痛苦，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拿着玩坏的玩具面对手握皮带的老爸一样，不敢抬头。
他直面着一头巨龙，但丝毫不感觉到恐惧，仿佛他也只是一头小龙而已，只是单纯畏惧着巨龙庞大的身躯。
“我知道你很优秀，很适合我的衣钵，但是……”拉格尔·特莱基看着雷德，他的龙瞳之中说道：“你让我感到骄傲，孩子。”
雷德眨了眨眼，他没想到一向风轻云淡的馆长，也会这么说。
“如你所见，雷德。我不是个好父亲，我在乎的从来都是【收藏家】的传承。每代特莱基家族的传人候选者会有七到八位，最早的时候，特莱基父辈们会在孩子出生时就悄然释放出以太之血，对孩子进行测试，活下来的孩子会被作为家族族长培养。”
“人们都说职业者之间孕育的孩子容易出现先天的职业者，但是【收藏家】不行。【收藏家】的血脉不能遗传。如果和凡人结合，就算侥幸有了孩子，也会变得畸形丑陋——想必, 是因为原初传奇生物作为入侵者，被这个世界排斥的缘故。”
馆长靠着石桥的栏杆，一边享受着风吹，一边眯起眼，回忆道：
“从我祖父开始，大家才受够了这样残忍的手段, 祖父认为，特莱基家族的传承不能再依靠杀戮亲生骨肉来延续，于是他捡来了我的父亲——当时施曼茨佬和法利西亚人打仗，出现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主动加入了战争，一边流血，一边杀死施曼茨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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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伊文斯·科尔文，是一个悲剧中的幸运儿，他全家都被施曼茨佬杀死，却幸运地在我祖父的毒血中存活，祖父认为这是上天的垂青，便把他带回家，赋予他特莱基的姓氏，并把他当做【收藏家】的接班人培养。”
馆长摘下帽子，棕色的头发随风飘扬，他笑了，抬起头说道：
“我的‘父亲’，也是这么把我捡回来的，不同的是，我们的相遇纯属偶然，我出身于贫民窟，是个乞丐，伊文斯·特莱基骑马路过我乞讨的街道时，因为穿着光鲜，被歹人刺了一刀，【收藏家】没有任何体能优势，但是他的毒血立刻放倒了周围四十多个人，除了我，呆呆地站在他的高头大马前，端着破碗，还在等他丢钱祈祷。”
馆长怀念地说道：
“从那一刻起，孤儿的我，却有了家庭，有了父亲。伊文斯·特莱基没有娶妻，他独自把我培养成为了一个上流社会的体面人，我开始迷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四处游手好闲，花天酒地，和无数女子有染，明明有着极佳的天赋，却从来没有给隐秘社会作出过任何贡献。”
雷德心头一动，他看向馆长，对方也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两者视线交错，相似的宝石竖瞳立刻对视上。
“我没有血缘关系的祖父、父亲，最后都离开了我。我才恍然大悟，回来接手了这个家族，在五年前，达到了‘议长’的标准。”
拉格尔看着雷德：
“但是，我没有接班人。”
“我很早就知道了范格雷，这个名字是我给他起得，但是我很害怕，我无法接受，我亲生的骨肉因为我的缘故，变成了这副模样……而且，我还要用剧毒去测试他能不能接过我的班，成为【收藏家】。”
“我的祖父，我的父亲，他们得到孩子接班人的方式是他们应得的，但是我没有那样的好运，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也不可能如以前的古代人一样，拿自己的孩子试毒……【收藏家】太沉重了，血脉无法传承它。”
“我犹豫了许多年，才决定召回他，但同时，我也故意放出了消息。”
雷德眼神平静：
“所以，当初的宴会就是个借口，其实一开始，你就打算不断地利用人们对特莱基庞大家产的贪婪，找到范格雷的替代品。”
拉格尔馆长开口道：
“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是苹果，吃起来是苹果的酸甜，大家一眼看去都觉得是苹果，雷德，还有什么理由说它不是苹果呢？”
他话音刚落，雷德便看到他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如果，你真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拉格尔馆长略微出神地说道：
“你比范格雷还像我，相似的头发和眼睛，连眼神都和当初的我一模一样，你如此优秀，仅仅九个月……你就超越了所有的同龄人。雷德，雷德，你要真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名义上我就是你的孩子。”雷德一脸无所谓。
“不，不是名义上。”拉格尔馆长看着雷德，他沉声道：“你就好像是一场梦，我不时地就会有这种感觉，雷德，你就像是我的幻梦。”
雷德瞳孔一缩，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果这是一场梦。”雷德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会愿意醒来吗？”
拉格尔馆长看着雷德，他会心一笑：
“没有人舍得离开美梦，雷德。但是如果这一切，对于你来说是一场梦，我希望你赶紧地醒来。”
“为什么？”
“你还年轻，你的世界在现实中，而我已经老去了。”馆长扶着拐杖，他伸出手，凭空拿来了一根脊椎：
“这是石化鸡蛇的脊椎。你以后会用得上。”
他看着雷德，喃喃道：
“让我这个老东西，死在梦里，好不好？”
第一百零四章：怀念雷德·金的第一天
“我叫薇尔微，14岁，来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种的话，可能是法利西亚人，也有可能是奎丝人。你们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薇尔微登上讲台，向在座的学生老师们微微躬身行礼，随后自我介绍道：
“我擅长游泳、爬山、长跑、狩猎、钓鱼和搭帐篷，做一些体力活。仅此而已。爱好的话——喜欢冒险和挖土也算是吧。”
于是，开学第一天，在一群穿裙子、打扮得如同布袋子一样厚实的女学生中，薇尔微这个穿帆布夹克、工人背心和工装裤的女孩，一下子成为了敦威治中学一年级班的另类。
她的位置被安排到了靠窗一列，倒数第二个座位，周围全是一圈男生，只不过这些男生不知道是嫌弃她没有女人味，还是看起来不好欺负的样子，宁可去捉弄远一点的女学生，也不想跟她搭话交流。
不过同学的其实没有那么冷漠，不至于让薇尔微感到那么孤单。
至少从第一节文史课开始到下课，女生们的碎嘴就没停过，唠唠叨叨地评论着她。
“薇尔微，好奇怪的名字，怎么会有人在名字里用两个重复的音节？”
“长得平平无奇, 却故意穿着暴露，肯定是在炫耀她那对软肉, 看起来就不像好姑娘, 薇尔微, 那我还叫玛奇玛呢？”
“大冷天穿成这样，爱好一点都不像女孩子——她不会就是个男生吧？”
“多恶心呀, 她……不，我们干脆用‘他’称呼吧。”
“作为女人居然穿裤子，简直伤风败俗。”
其实还挺和谐的。
薇尔微托着下巴, 想到。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被说奇怪什么的，一方面，她的打扮从来就不会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从来是怎么舒服，她怎么穿。
大冷天就应该穿厚衣服吗？不, 如果自己热得不行浑身大汗, 还坚持穿棉袄和风衣, 那薇尔微觉得只是脑子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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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穿着暴露，吸引男生——男生也没有看她啊, 那还谈什么吸引。
爱好、打扮、名字都很奇怪, 唔, 想了想看, 除了狩猎是有点与众不同，别的都还好。
她还没有说自己和棕熊搏斗, 将其殴打得鼻青脸肿, 打得对方败退逃离的经历。不然那些女孩子估计不是用‘他’来侮辱了，而是直接用‘它’了。
文史老师讲课水平一般, 她很快就走神了, 她一边转着铅笔，一边出神地看向窗外。
‘今天的午饭吃什么？’
当这个问题浮上心头后，薇尔微立刻想起了雷德·金。
‘算了，他要到周日才会回家，在那之前随便应付一下好了。’
雷德·金的厨艺是她迄今为止所见最神奇的, 虽然她也没有吃过什么上流餐厅, 但是就创意和精美程度，大概雷德先生的手艺已经与之差别不大，不, 倒不如说，雷德制作的饭菜特别关注食客的胃口，吃的很舒服。
‘这样下去我会被养刁口味的。还是啃面包好了。’
她想到。
“首先, 我们要意识到，我们是居住在一颗星球之上，天文学家帕尔森在1000年前就提出了地圆论与日心说，并为我们脚下的这片世界命名为海恩斯。佛利西亚、罗兹特、玛利亚三块大陆，是我们人类如今探索发现的区域。”
文史课老师凯瑟夫·钱德勒是个普通的青年教师，他讲话如同温吞水，毫无波澜起伏：
“通过科学家的计算，海恩斯星球体积约为129，984亿万立方千米，70%被海洋覆盖，迄今为止还未完全探索，庞大的星球会产生引力，牢牢地拉住我们在地上，才使得我们不会被甩出去。这些东西你们会在自然科学课上学到，这里就不展开讲了。”
薇尔微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转着铅笔。
“我们文史课，重点通过历史来学习文字知识。先从我们的起源开始，一般我们认为，法利西亚人的祖先古代法利西亚人，是从100万年前边起源于自戈尔贡河流域。”
“但是，虽然人种很早就出现了，文明出现则比较晚，一直到30万年前，人们才有了现代意义上的部落和国家，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100万年前，真理女神的信仰就出现了，这是何等神奇的事情。可以说，我们的历史绝大部分是靠真理女神的信徒们保存记录下来的。”
“你们可能疑惑，为什么我们居住于北方和平原，发源地却是南方的河流呢？这不难理解, 原大陆上，属于人类的五大文明种群，包括：法利西亚（Francia）、克莱修斯（Krasures）、巴哈姆特（Bahamut）、维斯曼（Wiseman）、沃瑞尔（Warrior），都是在河谷和江河的流域起源的。”
有男生提起手：“老师，那我们是威克人啊，我们是起源哪里的？”
“对啊，老师，为什么不讲我们威克人的起源？”有学生也好奇地说道。
文史课老师耷拉着眼皮，随意说道：
“威克人和法利西亚人就是一个人种，我们的特征一模一样，常见的是棕色眼睛和头发，白色皮肤，被太阳晒了也不会发红，少数如墨铎王朝的贵族后裔，头发是黑色的，眼睛则是绿色的，这是因为初代的墨铎君王与黑夜精灵结成了眷属，体内有着黑夜的血脉。”
“老师，世界上真有精灵吗？”
凯瑟夫·钱德勒便慢吞吞说道：
“有，曾经有很多。现代分类学认为，精灵与其说是人类的亚种，不如说人类是精灵的亚种，大家同属于真兽亚纲-灵长目，但是人和精灵并不是有着相同的祖先……这些问题你们可以去问自然老师温斯顿·本杰明。”
文史老师察觉到大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便顺着讲了：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们：在以前的土地上，精灵、矮人、人类、哥布林、巨魔、兽人等等等等，都是存在的，孩子们，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威克自然博物馆，里面还有不少标本和化石存在。”
有人说道：“威克自然博物馆，我好像听说过，似乎是从曾经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改造出来的。占地有好几个庄园那么大，人在里面必须要骑马，还要住旅店，人一进去就要逛上几个月甚至大半年。”
“是的，”凯瑟夫点点头：“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曾经就是我们法利西亚王国的，至于叫什么名字，没有记载。在内战中，那里被摧毁了，虽然现在被收归国有，重新建成，但完全不到以前规模的七分之三——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大家了解文史课内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了的。”
“当然，如果你们的头发和眼睛不是纯粹的棕色、金色、黑色，因为纯粹人类体内只能合成这三种颜色。除了这些，什么蓝色、红色、白色、银色、绿色——那么恭喜了，你们体内有着与众不同的异族之血。”
“真的耶，我的头发是白色的。”
“你看，我的眼睛是绿色的，我的祖先会不会是精灵诶。”
“笨蛋，那是因为你妈是克莱修斯人，人家高原地区的人眼睛也是绿色的。我看过进化论的书籍。”
“我不管，我肯定是精灵的后代。”
薇尔微也不禁想到：
“整个班级里算上我可能是个奎丝人，居然没有一个纯种的法利西亚人。”
说起来，她来到这个国家也有两年了，真正见过所谓血统纯粹的……反而是混得不是很好的那些威克人，工人、农民、普通的白领。
她所见过混得最如意的纯种法利西亚人，好像就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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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老师，那些异人种族都是什么样的啊？”
“先说精灵！精灵！”
“精灵我知道有五种，与我们法利西亚人走得很近的黑夜精灵，白皮肤、绿眼睛，耳朵尖但是不长，他们据说拥有在黑夜中隐去身形的能力，还懂得魔法，不过夜视能力都不错是真的。黑夜精灵传授了人类‘刺客’的武艺，演变成了如今的‘间谍’、‘特工’、‘特种部队’。”
“还有跟克莱修斯帝国结为姻亲的海精灵，他们也被叫做‘娜迦’，在海洋中生活，帮助克莱修斯人建立了世界上第一支海军。让人类可以去征服海洋，他们设计的龙骨结构，到现在都被人类所使用。在那之前，人类只会造木筏和独木舟。”
“巴哈姆特人也被烈焰精灵所帮助，他们探索出来了石油，研发出了最早的火焰武器‘巴哈姆特之怒’，使用石油和松脂作为燃料，喷射烈火，他们也是如今世界上最擅长使用火炮的国家。”
“维斯曼人生活在东方，这些黄皮肤、智商极高的种族，与阴阳精灵处于共生的关系。阴阳精灵帮助他们创造了强大的太极帝国。占据东方大陆直到现在。”
“至于说沃瑞尔人，他们曾经的神圣沃瑞尔帝国已经被蛮族覆灭，如今已经分裂成了阿尔金、施曼茨、库雷特三个人种，他们都曾经被蛆精灵所帮助，拥有让尸体变为死灵的魔力。”
“至于兽人、矮人、哥布林之类的，都组建过强大的帝国和王朝。不过很快就衰落了。记载的资料不多，兽人据说有着强大的蛮力和一度很先进的图腾信仰，矮人制造的蒸汽机成为了我们人类工业革命的起源，哥布林的银行、保险业务，成为了我们资本主义发展建设的根本。”
文史老师娓娓道来，这些事情也比较有趣，大家听得认真，又能记下来其中复杂的名词。
不过，他讲了这么多，却没有人意识到一个问题。
“老师！既然以前有这么多神奇的物种。”
薇尔微举起手，问道：
“但是，为什么现在只有人类了？”
“哦。”老师随口说道：“因为杀光了。”
薇尔微追问道：“被人类吗？”
“对啊。”
老师理所当然地说道：
“实际上，大家能够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我们的祖先杀光、吞并了所有的种族。对精灵、兽人、哥布林、矮人、奈法灵族等等生物进行了种族兼并和融合，不过，虽然那些神奇的传说已经远去，但是那些种族并没有离开我们。”
文史老师介绍到：
“我们从精灵那里获得的东西非常多，除了前面说过的暗杀技术、火炮、石油、海军、阴阳学。最明显的则是平均智商和寿命。将平均寿命从35岁，提高到了60岁，并且有医生证明，人类的极限寿命是可以超过200岁以上的。”
“矮人的冶金技术和科学化的方法论，被人类继承发扬光大。最开始研究出来的只是钢铁之类的技术，后来则变成了各种铝合金、银合金、镍合金、钛合金等等——在一百年前，瓦尔特大师根据矮人的猜想，发明并改良了蒸汽机，将其变得更加实用，并且进一步发现了内燃机，石油也因此从单纯的武器资源，变成了更重要的工业原料。”
“哥布林的繁殖能力让人类可以一生中生育多个孩子，并且能够做到同时生育多胞胎，人类也得到了哥布林的经商天赋，在此基础上，有了亚当斯·密尔的《国家富强论》、边沁·奥斯本的《法治精神》。”
“我们也不能小瞧兽人，兽人的比武竞赛，是我们的运动会赛事的原型，人类除了投标枪和射箭，其他的运动项目基本上都是从兽人那里学习的，连骑马也不例外——对了，现在其实大家已经逐步认可，兽人是最早提出来了人道主义精神的种族，优待战俘和提供交换人质，给罪犯提供基本的人权庇护。他们还有很多深刻的哲学，在人类研究后，才划分出了主观唯心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主观唯物主义和客观唯物主义这些重要的启蒙理念。”
“孩子们，虽然我们大家都希望做一个正直的人，但是也希望大家认清楚一点：人类如今的一切成就，都是建立在无数的牺牲之上的，文明想要进步，那就必须向外开拓和掠夺，这是不可避免的行为。”
这位叫凯瑟夫·钱德勒的文史老师说完一通，只为传递出最后的观念：
“我们要时刻意识到：剑刃只能向外挥动，否则就会斩落在自己人的身上。人类内部同样有着无数的矛盾和仇恨，但是只要我们不断地向外征战，把矛盾转移出去，就能避免同胞手足相残。这也是法利西亚解体战争带来的启示。”
“100年前，威克人和法利西亚人因为君主制和共和制相争，爆发了十年战争，百万人死去，千万人流离失所，阿尔金和施曼茨蛮子携手入侵，让这片土地满目疮痍。”
“如今，国内为了稳定，大人物们一直在把仇恨转移到法利西亚共和国身上，并且要宣扬威克民族的精神，实现威克人的独立，要‘去法利西亚化’，孩子们，不论你的父母会怎么跟你说，但我实在不好说这样的行为是正确的，理性的，但是我希望大家记住一点：”
“人类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人类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制：当全人类一致对外的时候，人类之中就会有了无数奋不顾身，愿为全人类的命运牺牲和奉献的英雄涌现，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是只有人类才拥有的超民族主义情结。”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既不聪明，人数不多，也不勇猛，科技不发达，寿命不长的人类，却能够统一所有种族。成为这片星空下，唯一站立的霸主。”
“团结和牺牲，是人类最值得称赞的精神。”
铃声响起，凯瑟夫将粉笔一撂，说道：
“下课。”
第一百零五章：黑市
中午下课的时候，同班的学生开始热衷讨论起精灵之类的传说，明明化石就摆在展览馆里，他们却还是再次各执己见。
“你觉得真会有所谓的魔法吗？”
“肯定的啊，既然精灵什么的都是存在过的，那么说不定像龙之类的生物也曾经翱翔于天空啊！都说龙会喷火会魔法，那么魔法肯定也是存在的。”
“你这话说的，那你为什么就没想过，我们假设魔法存在过，这种神奇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什么最后没有流传下来呢？如果我是君主和将军的话，肯定是第一时间用神秘的力量进行战争和征伐吧。”
“这个……”
“所以，肯定是因为枪比魔法好用。”
“我觉得也是，传说里的魔法还需要念咒，也不是所有人会魔法，枪只要抬起手，人人都能用。你这么想啊，就算我一把枪打不过你的一位大魔法师，但是我可以轻松拉起几千个步枪兵啊，而且在枪之前，大炮就出现了，枪炮齐鸣，魔法根本来不及施展的。”
“就是，再怎么想，魔法也不如机械好使, 首先我不是圣父的子民，抛开实际情况不谈, 难道机械圣父不是本世纪最伟大的信仰吗？”
“又来了, 你想挑起来战争吗？”
男生们总是对于暴力和破坏有着强烈的兴趣, 他们争吵着魔法和机械谁更厉害，嚷嚷着走出了学校。
“雷德的办公室似乎就在这附近……到了饭点了, 说不定他也在休息？”
虽然这个时间段肯定来不及做饭了，不过可以顺便一同吃点东西。
薇尔微记好笔记，收拾起书本, 起身正欲离开。她合上背包，猛然转过头——三名女学生就堵在教室门口。
“哟、哟、哟~，看看，这位还真是个好学生。”
为首的女生叫康莱丽·克林顿。留着棕色长卷发, 看装扮像是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裙子做工还不错，她仰着下巴, 讥讽道：
“瞧瞧, 坐在一群男生中间的奎丝人, 恕我直言，哪怕我不是种族歧视和刻板印象的拥趸，面对这幅场面也是忍俊不禁——洁丽、伊丽莎白, 你们还记得童谣是怎么唱的吗？”
两个跟班的女生立刻拍着手，调笑着唱道：
“十个奎丝人，九个睡男人, 八个已怀孕，七个在从娼, 六个吟声慢，五个翘起臀，四个抽肉烟, 三个刚从良, 两个杏出墙，只有一个人, 翻腾在襁褓。”
这下流露骨的歧视歌谣还没唱完, 三个女孩便笑成了一团，为首的康莱丽走上前, 扯了扯薇尔微的外套, 又拍了拍她的脸蛋, 旋即凑上前，称奇道：
“你可知道旁边男生的目光都在往你身上瞟呢——脸长得一般般, 又是露胳膊又是露胸的，真不要脸，你的奎丝人妈妈没教过你穿衣服要检点吗？”
“还真没有。”薇尔微点点头：“不过你不觉得穿背心和裤子很方便吗？我上厕所只用三分钟，你穿个裙子要十分钟起步。”
康莱丽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奎丝人，你们奎丝人全都是女的，连咳嗽都是在勾引男人出轨的婊子。”
“如果你能够把你一生上厕所脱裙子的时间节省下来，用在看书学习上，连克莱修斯皇家文艺学院都能上了。”薇尔微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穿裤子是因为喜欢穿，你穿裙子是因为你只敢穿这个。”
“哦，那你可真厉害，不愧是奎丝人，对你们来说赤膀袒胸都是保守了，因为你们通常是一丝不挂地藏在衣柜里被、被……”
“你是想说‘被捉奸的’？”
康莱丽一顿，旋即羞红了脸。
“真不害臊！”旁边的跟班女生立刻骂道：“这种话竟然这么轻松地就说出来。”
“寡廉鲜耻！”
“哦。”
薇尔微捡起背包，她的个子比这群身高连一米五不到的小姑娘们高了一头，她将被扯掉的外套，不经意地显露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说完了吗？”
薇尔微玫红的双眼投来询问的神情。
“你——”
“我怎么了嘛？”薇尔微下意识地一摊手，她随即才意识到这是雷德·金的常用动作，便立刻甩了甩手腕：“既然都有这种排列组合的文字，我为什么不能说？皇帝和神灵都管不了我想说什么，你能管得了吗？”
“真不要脸！”康莱丽骂了一声：“把她衣服扒了，丢进男厕所里，看看她还能不能这么神气。”
薇尔微面无表情。
两个女孩刚刚走上前，她突然开口道：
“老师好。”
“诶？”两个女孩随机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去。
哗啦——
薇尔微趁机赶紧踹开门窗，从三楼向下跳跃，她看都不看一眼，如同下楼梯一般踩着二楼延伸出去的窗台, 随后毫无阻滞地向上一弹, 她单手一抓，立刻攀着高墙，将自己提了上去。
薇尔微翻身过墙，就地一滚卸去冲击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头朝三个扒在窗台上目瞪口呆的女学生一摆手：
“明天见。”
说罢，她便单手提着背包轻松地离去。
“先去雷德·金的工作区域看看好了。那里似乎也有点好吃的。”
这么想着，她就干脆往蔷薇堡大街那边走去了。
周边的店铺逐渐变得繁荣，道路两侧的行人也从工人、普通家庭，变成了精英人士、白领之类。
蔷薇堡大街绝对称得上是琳琅满目，但薇尔微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她找到一家肉饼店，买了两块作为今天的午饭。
“蔷薇堡律师事务所——哦，在这座大楼里吗？”
她咬着肉饼，看了一眼这座几十米高的大楼，和人挤人的升降梯，突然间又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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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她耸耸肩，正准备离开，薇尔微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楼的咖啡馆内的景象。
啪嗒。
她旋即停住脚步，好奇地凑过头，朝咖啡馆里看去：
“雷德·金？还有个女孩子？”
薇尔微顺着落地窗向里面看去，只见穿着整齐的雷德·金正端着盘子，和一位银发的少女在角落里的席位上坐下。
“……同事吗？但是看起来不像律师。”
她扶着下巴，思索到：
“我穿的薄是因为我怕热，她为什么穿这么薄？还露着肚脐？是对自己身材很有信心吗？”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律师，反而是某个追求时尚的大家千金一样。
由于餐桌很靠里面，薇尔微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雷德在随意说些什么，神情自然放松，银发的少女只能看见侧脸，长得很漂亮，她面色平静，始终没有开口。
“嗯……对了！”
薇尔微恍然：
“律师也会面见当事人吧？这应该是雷德在和当事人聊案件的事情吧？”
看起来雷德·金还真是踏实负责的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忘记工作。
也对，他有两个弟弟妹妹要带，而且就算换了假肢，还是有隐疾的。
“好吧，既然这么努力，我也尽快完成你交给我的委托。”
薇尔微转过身，叫了一辆出租马车。
“你要去哪里？小姑娘。”车夫叼着烟斗，随意地问道：“今天内城在举办公主殿下的音乐巡回展出，六点前进不去内城。”
“不用去内城。”薇尔微说：“去费拉德街22号。对了，我需要换一下衣服。”
“可以，记得把帘子拉好。”车夫百无聊赖地伸出手：“60分，去费拉德街的路没有铺，不好走。”
薇尔微从口袋里掏出零钱交给对方：
“没问题。”
半个小时后，薇尔微从马车上跳下。
“近一年没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了……意外地还能用。”
薇尔微理了理金发的长发，将其收拢成一束，搭在胸前，她披好短款大衣，对着一旁的商店橱窗好好校正了蓝色美瞳片的位置，完全遮住本身的玫红色。
她脸上化了淡妆，让年龄更显得年长一些。
“还行。”
薇尔微单手叉腰，看着橱窗里金发蓝眼的克莱修斯女子，点点头，转身走入费拉德街22号的巷子中。
行走至尽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薇尔微娴熟地从一旁的苔藓层下拉开井盖，旋即踩着梯子，一边向下，一边将伪装重新盖上去。
啪哒、啪哒、啪哒……
在阴暗的下水道步行穿过四百米，黑暗中突然传来声音：
“哪边的人？”
“光复者协会。”薇尔微用带了点海岸口音的法利西亚语答道。
“协会的？好吧，真稀罕，名字呢？”
“阿尔斯黛西亚·塔尔梅洛斯。”薇尔微随口编了个克莱修斯的女名字。
“克莱修斯的是吧，6号门，进去吧。”
看门人话音刚落，一侧的墙壁上打开一道大门，微弱的光芒照亮着地板，人头攒动，不难看出齐聚于此的多为克莱修斯人，他们看到薇尔微进入，有人直接让开位置，让薇尔微站立，其他人继续交流。
正在发言的是一个皮肤棕红的克莱修斯男子，他抬起手，说道：
“我的寻求还是昨天那件——娜迦之鳞做成的彩雕，重量要到20磅以上，接受以物易物。”
立刻便有一名克莱修斯人举起手：
“我可以出一件，23磅，你可以用炼金合剂‘兽化者’550毫升来换。”
“550毫升？玛玛拉特，你这也太过分了！”棕红皮肤的男子皱眉：“谁都知道，‘兽化者’是二级合剂，单论价值可是一迪伦一毫升。这远远超过23磅重的娜迦鳞片彩雕。”
玛玛拉特不以为然：
“别忘了规矩，达利安先生，这是集会市所，任何人想要什么，只能加价。”
“啧……我接受不了。”达利安看向其他人：“还有哪位可以出货的？”
见没有人吭声，达利安只好无奈地说道：“过。下一位吧。”
“我有奥尔克里昂之逆鳞，传说中的水神的鳞片。”另一名看起来像是混血儿的年轻人说道：“就算不是所谓的‘神’，也是极为稀有的超凡材料。术士和剑仕的突变，或者是炼金合剂，都可以用的上。”
“说重点，新人，”有老人不满：“你来市所，就要简单明了地说明来意，自己有什么？自己要什么？愿意拿什么换？”
“抱歉。”混血儿点点头：“我要的东西很简单——传说中属于人血剑圣‘拉莱特’的‘星火剑艺’。”
“想都别想，想靠不知真伪的超凡材料，换取最伟大的剑仕的修行秘术。”一名男人冷哼一声：“过了吧？该我了——”
不同于其他人，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怀里直接取出来一本书：
“我是个很实在的人——这份是古代星降师的入门修行教材。诸位，不需要我讲星降师的奇迹和辉煌吧？”
这件宝物，着实让很多人为之侧目。
“比魔法和剑的时代更久远，在人类的王国建立之初，人们用星光指引前路，月光为剑斩破敌人，日光焚烧大地。”
一位年长的女性开口道：
“星降师和术士与剑仕不同，他们不是被取代的，而是因为传承困难，门槛过高而没落的。即便是如人血剑圣拉莱特阁下那般，也是从星芒中获得了指引，才创建了星火的利刃，问鼎于凡人之巅。”
“KLMY术士？能讲讲吗？我们大多数人对星降师到底有多强大并不了解。”有人问道。
年长的女性术士便说道：
“在那更久远的年代里……星降师为人类作出了不朽的功绩，特别是灭绝精灵这一件事上，星降师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当然，结果显而易见，在长达12年的战争中，数百万的精灵灭亡，人类兼并了所有的精灵种族。其中在最关键的战役中，星降师操控星光，焚烧了精灵居住的岛屿。”
“星降师的破坏力，即便是放在如今的世界都极为可观，不仅如此，他们的寿命也很长，这也便于星降师的文字记录不少。”
“当然不同于术士对灵感的要求，剑仕对体魄的苛刻选拔，星降师最为困难的地方，则在于他们的门槛。”
KLMY术士抬起手，指向那本手抄本教材：
“星降师必须将‘以太’作为食物。”
第一百零六章：情报
当女术士提到‘以太’之时，刚刚还对星降师蠢蠢欲动的人群，立刻冷静了下来。
“世上有两种以太，其一是自然界存在着游离的以太，其二则是人工提取合成的以太合剂。”
一位披着黑袍的男人开口道：
“前者的数量极为庞大，甚至可以说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有人也认为以太是驱动世界运转的某种高能物质……但是，一旦人工提取制作成合剂, 就会迅速挥发在空气中，成年人仅仅是闻一下就会死去，无药可医，触之即死，星降师的门槛如果是‘服食以太’, 那么这需要承担的风险, 实在过于巨大了。”
有人也对此表示质疑：“倒不如，换句话说：能够扛住以太合剂毒性的人, 根本都不能称之为是人类这一物种了，是吧？术士？”
回答问题的KLMY术士不言不语，她抬起手，朝着之前询问的人摊开掌心：
“刚刚的讲解费用是12迪伦。”
询问者惊诧：“你，也太小气了吧？周围的人可都是听到了。。”
“这是市所的规定，你提出来要求了，那就没有免费的服务。”
术士冷淡地说道：
“不满意你可以去找莱比克·伯明翰爵士去，当面质疑这条规定。”
“啧。”询问者撇撇嘴，从外衣内衬中取出几张纸币，交给了术士。
就在这时，薇尔微身旁站立的男人开口了：
“罗南，这份星降师的教材你打算怎么换？”
“只接受以物易物，我需要两份贝塔级图腾，最好是力量方向的。”
名叫罗南的卖家颔首看向有意向者, 说道：
“就算星降师的门槛太高, 这可是一份完整的教材, 你懂得, 古代法利西亚语的原本, 距今有400年的历史。本身就被法术保护着，单说历史价值就在200磅以上，这可比什么只能让独木舟在水下航行的娜迦彩雕有价值多了，所以我认为……至少两份贝塔级图腾，这对于剑仕来说，应该不算难搞到的吧？”
意向者略显犹豫，另一位克莱修斯人突然开口道：
“两件贝塔级图腾，【灵猫优雅】与【水牛蛮力】，我要了。”
“还有人加价吗？”
罗南看向其他人。
【克莱修斯人的会场总是这么阔绰。几百磅的交易每天都有。】
薇尔微余光扫了一眼其他参与集会者，不少人对于传说中的星降师颇为感兴趣。
毕竟，术士是在人类灭亡了精灵，开始大一统时代后，才逐渐出现的。剑仕虽然早一些就从兽人、矮人那里偷师学到了锻炼技巧和冶金武器，但是人类真正自主掌握图腾技术，也差不多是在大一统时代中叶。
【不过，术士和剑仕的能力，似乎早已经因为科技进步，而被抛弃掉了。只有这些亡命之徒还在追求着个人的武力，以求保存自己的性命。】
她所在的光复者协会中也不乏这些自视甚高，对于传统的法术和武学有着痴迷崇拜的术士和剑仕。
于是，星降师与这两者相比，立刻变成了个很另类的存在，薇尔微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介绍。
【如果说剑仕和术士，是在最大限度地探索人类的极限，挖掘肉身和精神的潜能，那么星降师作为人类历史中更古老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把目光对准了星空。从来不去考虑凡人的事情。】
再勇猛的人类，也终究只是人类，KLMY术士对星降师的描述，完全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生灵，操控星星，聚焦光芒，还有久远的寿命，这些能力远非那两者所能企及。
为了这些凌驾凡物之上的能力，似乎对于很多人来说，也不是不能赌一把。
不出她所料，罗南的这一番话，还是激起来不少人心动，也跟着加了加价。甚至连看起来德高望重的KLMY术士也提出来用一份半成品的德尔塔级图腾的高价，想要换得这本书。
这本星降师教材最终被一名身体异样的剑仕拿下，他虽然遮掩的很好，但是薇尔微还是注意到他会下意识地收缩肩膀，并侧过去左半边身子，接过物品时也显得很有些不自然——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左臂有重伤或者残疾。
【身体已然如此了，所以才有决心去赌上性命吗？】
拿到了这件物品后，那男人就先行离开了，很显然他已经拿到最需要的东西，后面的不论出现什么，都没有这本星降师的培训教材重要。
紧接着，又有两位克莱修斯人走上前提出交换，不过他们的需求不再是超越常人认识的材料、物品。
其中一人是个克莱修斯移民帮派的，他表示在寻求法尔肯·罗威的指环，愿意出740磅的高价，或者希望打通荔枝湾区的检察官，安比尔·罗伯特，希望对方能够在一件案子上网开一面。
虽然人们纷纷表示没听说过法尔肯·罗威的此人，但是还是有一位中年人表示，可以安排安比尔·罗伯特检察官和对方见一面。两人最终去了一边私下交流起来。
另一人的要求则有些诡异。
“枪。”这是个土生土长的‘克裔’青年，他的威克语说的干脆利落，斩钉截铁，碧蓝的双眼写满了仇恨和冷漠：“更多的枪。”
“你要买枪，为什么不去全武装威克人？开个会员也就1磅11迪伦，全年时不时都有优惠。”
“威克公国的法律规定，民用枪支店不允许销售手枪、全威力步枪。”青年冷冷说道：“而且，我知道现在的军队已经开始列装可以连续发射9mm口径的手枪弹的枪支，准备给军人在街角巷战的环境中使用。我想要搞来那种武器。”
“可以连续发射子弹的枪？那不就是机枪吗？”
“不，要比机枪小多了。即便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也可以轻松端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开火。”
“这种武器已经是军事管制物品了，很遗憾，市所是不允许和军队扯上关系的。”KLMY术士站了出来解释道：“这是伯明翰爵士的规定。”
“你们可都是什么剑仕、术士，伯明翰爵士神通广大，难道还会害怕军队吗？”
“那你也可以试试看练上10年剑术或者法术，然后去完成你的复仇。对于凡人来说，一枚铁子弹和一把宝剑刺进心脏，结果都是一样的”
KLMY术士懒得争论：
“军用管制品就不要再谈论了，别给伯明翰爵士招惹麻烦。”
青年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只需要一些解除射程限制的卡宾枪，至少400发备弹，要附带光学瞄具。我愿意出4磅12迪伦或者5磅。”
这一下就好说多了，立刻有人表示：
“我可以给你找来，去一边谈谈吧。”
【这些克莱修斯人果然是够有门路的……我记得威克公国对武器管控已经算很严格的，所有的民用武器都被限制了射程、威力，只有专业的枪匠可以解开，或者直接找到刚出厂，没有到销售商手中的枪械。不过这都是困难重重的事情。】
和一年前一样，这些克裔的势力、组织，依旧在威克公国根深蒂固，不过这也很正常，历代威克大公一直对于西方的海上帝国近乎于谄媚一般的态度，尤其是在李德维登斯作为重要的港口枢纽后，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变得更加密集。
再加之，两个国家之间隔着狼子野心的施曼茨王国和阿尔金王国，克莱修斯帝国多年以来，一直试图用‘离岸平衡’来控制原大陆的局势，历经战乱的威克公国如今恢复平静，正是不错的合作人选，也给了帝国很多的机会向此地输出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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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克裔通过树立帮派、企业、投资，可以迅速扩大克莱修斯帝国在威克公国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也方便传递原大陆的消息。
另一方面，这些在本国混的不如意的底层克裔，选择来到落后和发展中的威克公国，国内的就业压力立刻减轻不少，还能够腾出不少地皮去专心发展工业化，或者退耕还林，干脆好好保护起来环境。
不过这些政治家的游戏，就算薇尔微看明白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克莱修斯人在威克公国就是繁衍成群了，也不管她一个无国者的事情。
【不过克裔是真有钱啊，照在座这几位在黑市上频频活动，怕不是每年偷税逃税的钱，都超过几千磅了。】
青年点点头，随即看向了薇尔微：
“该你了，小姐。”
薇尔微平静地走上前，她压低了嗓音说道：
“我需要关于水晶猎蜥的情报。如果可以，最好有它的现成活体。”
“水晶猎蜥？”有一个术士摇摇头：“我没听说，你确定发音没错吗？”
“没错。”
薇尔微惜字如金，她很清楚克莱修斯人的特性，他们的求知欲很强，如果他们对一个东西不了解，肯定会立刻去找旁边人询问，哪怕是陌生人。
她故意这样简短的说，就是为了刺激这些人互相询问，多了解一些情况。
毕竟，她也不知道水晶猎蜥是个什么东西。
“你了解吗，德鲁斯？”
“我知道水晶原蜥，猎蜥这个词，好像有个说法，猎蜥是那种智商很高，可以被人类驯化作为宠物打猎的蜥蜴。”
“这不废话吗，猎豹为什么叫猎豹，就是因为可以帮人打猎。”
果不其然，这些克莱修斯人开始各自交流起来，就像之前他们询问星降师是什么一样。
然而这个问题似乎太过冷门了，即便是KLMY术士也紧蹙眉头，低头深思起来。
足足五分钟过去，在场的十八名参与人员都没有聊出个所以然，而特别值得在意的是，所有人都对‘水晶猎蜥’这个词提出了质疑。
“我不觉得蜥蜴可以被驯化作为打猎的生物。”
几乎所有人都质疑这一点：
“你一定是搞错了。”
薇尔微默不吭声，她心底也对雷德·金的委托有些动摇。
【雷德需要那东西的脊椎，但是，他也没有具体描述水晶猎蜥是什么生物。】
【莫非真是搞错了不成？】
【会不会就是指的是水晶原蜥呢？要不先买过来一具，让雷德试试看吧。】
【不——不对，雷德·金做饭都会注意火候和保持锅底干净，他是个细心的人，而且基本上有十足把握，才会展开行动。】
【如果雷德·金想要的是水晶原蜥，他应该会自己主动查阅过水晶原蜥的资料，然后告诉我说‘水晶猎蜥是水晶原蜥的一种别称’。】
想到这里，薇尔微还是坚定地回答道：
“没有错，就是叫水晶猎蜥。”
吱嘎——
碰巧这时，之前去商议和检察官见面吃饭的两名克莱修斯人回到了席位，那名买家听到这边在谈论水晶猎蜥，便随口说道：
“猎蜥？猎蜥是法利西亚语的追求信达雅翻译的结果，原本是lipizad，也就是‘蜥蜴先知’、‘可以跑得快的蜥蜴’的意思，它大概是取了‘猎豹行动迅速’的意思，来表现这种生物的速度特征。”
“哦！”这样一说，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
“如果是水晶先知蜥，或者水晶迅捷蜥。”KLMY术士开口道：“这种生物不算罕见……但也不泛滥，它们会在露天的水晶矿附近活动，由于长时间吞食矿床获取微量元素，它们的鳞片完全水晶化，体长往往达到五米以上，是很凶残的大型掠食者，它们会主动袭击挖矿的人类，而且水晶的鳞片能够弹射子弹，就算是法术的灵光打上去，也大概率会偏斜。”
第一百零七章：黄昏之夜（上）
薇尔微颔首：“也就是说，只能依靠冷兵器，比如刀剑劈砍它们的装甲缝隙，用钝器猛砸才能击败它了。”
“我可以给你一条两个月前目击过水晶先知蜥的情报，包括地点、位置、目击者的描述、身体的数据、活动范围……足以让你狩猎或者活捉到它的完整情报。”KLMY术士说：“不过，你能开出的价码是什么？”
“价码啊……”
薇尔微随口说道：
“半磅。”
“半磅？12迪伦。你不觉得太便宜了吗？”
“我不需要那么多具体的情报。”薇尔微耸耸肩：“我只要知道它大概在那里，长什么样就行。所以我只会开半磅，也就是12迪伦。”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KLMY术士嘟囔一句：“你当自己是什么？既没有术士的灵感, 也没有剑仕的气息，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就要去挑战那种凶残的大型掠食者？”
“这样才有意思。”
薇尔微浅浅笑道，她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红晕，暗蓝的伪装美瞳下隐隐散发起玫红的微光。
“我的原则就是：去别人不敢去的地方, 走正常人不想走的地方，绝对不按规则行事——这样才能称得上是‘探险’。”
KLMY术士不知道这个年轻女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她一抬手，浅紫色的法术灵光凭空生成一个烙印。
“我接受这次交易。”
薇尔微也毫不犹豫地取出来12迪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易愉快。”薇尔微说道：“祝您以后每天都好运。”
KLMY术士嗤笑：
“可别了，小姑娘，留点运气给你自己吧。希望你下一次来的时候，还能这么自信满——”
咚咚咚咚！
她话音未落，房间的大门突然传来剧烈的声响，紧接着，这隔音很好的房间一震剧烈的晃动。
“怎么回事？”参加市所的成员一个个紧张起来。
KLMY术士不慌不忙，她抬手施展法术，眼球向上翻去，露出惨白的部分。
“大门被上锁了，应该是守门人干的。”
KLMY术士语气沉重：
“外面到处都是自律机兵，还有端着机枪, 浑身被蒸汽动力甲笼罩的铁骑士——这是海纳斯的镇暴部队——他们没有法术, 不用担心, 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出动治安部队？那多半是里面有‘所罗门党’的党员混进来了。他们经常在这里举办非法集会, 不交易东西, 完全是仗着背后有贵族撑腰。”
“那帮威克右翼吗？真晦气。他们一直在主张开战，向阿尔金人和施曼茨人复仇。”
“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集会人员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用紧张。”KLMY平静无比：“我用法术让这座房间的存在感降低到极限，加上这里本身就很隔音。没有法术的军人们，或者只知道射杀和停止的自律机兵，凭借他们是不会察觉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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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LMY术士，你刚刚用法术窃听，有了解到什么吗？”
“只听到了军事行动的口号，他们确实是来抓党员的。”
“果然，那些主张纯血论的右翼人肯定是这里面大规模召开集会了。呼，这下好了，治安军人会狠狠教训这些种族歧视者一顿。”
满屋子的克裔立刻松了口气，甚至开始说笑起来。
“不是的。”
KLMY术士旋即解释道：
“据我听到的消息，治安部队是来抓……威克工人运动党的党魁，亚历山大·彼得罗夫。他好像是今年突然崛起的黑马，也是最有力能够竞选下议院议长的人。”
此言一出，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克莱修斯人立刻噤声。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感到不安：“威克工人运动党，之前引导了好几次罢工，还出台了工人权益保护法，他们可是有三十万选民的啊。”
“傻孩子，威克公国是君主专制，又不是我们帝国那样是君主立宪制，依我看，这大概是因为工人们过于激进了。”
“不过只是借着地方召开集会了吧？工人手里又没有武器，应该不至于被当做暴力团体进行镇压，为什么还出动了治安部队？”
“KLMY女士，”薇尔微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请您继续观察一下部队的动态，我觉得大家还是尽早撤离比较好。军队向来行事冷酷无情，根本不讲道理。”
“嗯，你说的有道理。”KLMY术士点点头，“守门人不敢吭声，反锁了大门，估计是被军队压着一起去找工人运动党的房间了，这边还没有实现完全封锁。”
“我觉得还是再等等吧。”有人并不放心：“军队抓完人就应该出去了，他们有枪有机兵，应该没人敢反抗。是吧？”
“不，还是赶紧离开吧，万一这些军人心血来潮，突然决定要杀人灭口呢？”
“威克公国到底也是法治国家，他们不可能随便对在野党的成员进行杀戮——”
“闭嘴！”
KLMY翻着白眼，突然低吼道：
“都别说话！外面——外面在开枪！”
她的面色越发凝重，整个房间立刻安静下来。
这房间隔音的效果太好，除了术士，根本没人能察觉到外面的消息。
KLMY术士的脸色越来越差，她的额头上沁出冷汗，嘴里忍不住喃喃道：
“那些穿着工人制服的人……他们被枪指着……”
“所有人跪在了地上，有着黄金义手的军官走上前，用电子眼打量着他们，嘴里询问着什么。”
“十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工人被枪打成了筛子，地上都是肉沫和鲜血。”
“那名军官从死去的工人手中捡起来了一把左轮手枪——难以想象，工人党派居然持有非法枪械。他们想做什么？不，不对，那把左轮是镀银的枪管，工人怎么可能买得起这种奢侈的武器？”
KLMY术士突然顿了顿。
这一刻，房间中突然弥漫开一种诡异的气氛。
“治安部队，这是在栽赃嫁祸？”
有人突然理解了情况。
下一刻，所有克裔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
“这是威克人自己的问题！我们得赶紧找机会撤离。这是政治内斗！”
“对！我们不应该参合其中，KLMY术士，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KLMY术士面色更加难看。
她脸颊苍白，沉默了许久，才恢复原样，漠然转过身，看向所有人。
“怎么样了？我们能有机会跑吗？”
他们急切地问道。
“屠杀结束了。”
KLMY术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一般，难以想象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样震撼的画面，她自顾自地喃喃道：
“同为威克人，他们居然能够对同胞折磨到这种地步，那些集会工人里还有未成年的工人……他们如同被猪一样赶进了屋子里，然后对准房间扣动了扳机。”
“好在是，这一切都结束了。”有人安慰道。
KLMY术士麻木地点点头：“确实如此，不用再想怎么逃跑了，同胞们，因为现在，威克人的军队，正在挨个拆门，搜查工人党的成员。”
其他人松了口气，这个消息不算差：
“那没关系，我们可都是克莱修斯人，跟工人扯不到一块去。”
“就是说啊——”
吱嘎！
金属的大门陡然传来刺耳的声响。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他们看向门口，沉重的门板上不断的传出诡异的切割、撕扯的怪异声音，而且伴随着切割的幅度越来越大，室内的温度也在迅速上升。
“是乙烷切割机！”
一名剑仕反应了过来：
“他们在强行破门！这架势不对劲！术士，你再看——”
嗤！
锁芯被融化，下一刻，一只钢铁的大手穿过门板，蒸汽挤压的轰鸣瞬间如同炸弹一般引爆了全场。
吱嘎——嘎嘎嘎嘎嘎！
重达数百斤的铁门如同肉卷一般向外侧狠狠撕扯开来，一个满是铆钉拼装的钢铁脑袋立刻探了进来。
嘶……呼………
沉重的呼吸声在房间中回荡着。
骷髅状的面罩用一根橡胶管链接着背后的气瓶，他一手端着只能部署在阵地上的重机枪，一手抓住墙壁的边缘，五指轻松地扣入混凝土，提供抓力，让他得以低过头，进入到室内。
当他来到开阔空间后，才能直立起身，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高达三米的铁铸巨人，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装甲的缝隙，背后的蒸汽动力炉不断地排出白烟，猩红的电子眼四下一扫，仿佛其中有某种光线，在每个人的眉心位置短暂停留后，这名身穿动力甲的士兵才揣着重机枪，缓缓开口道：
“你们都是克莱修斯人？”
“是的。”
面对这位冷酷的钢铁巨人，所有人都不敢放肆，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他面前。
“走上前，把身份证明，住址说一下。”
他说着，一指左手边第一位的薇尔微：
“从你开始。”
第一百零八章：黄昏之夜（中）
雷德和馆长没谈论多少，对于拉格尔·特莱基作为‘议长’的身份，他也没有感到惊讶。
倒不如说，作为能够重锻七次的强者，还是【收藏家】。他不是议长，也没有人更有资格担任了。
“【皇帝】的席位还空着？”雷德想起来之前打开的黑棺，以及那给他留下极深印象的至高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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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他醒来的时候，根据莉亚里推算, 【皇帝】要真正从黑棺中苏醒，至少是1174年1月12日。”
拉格尔馆长说道：
“他算是为了保护你而苏醒的。当奥尔克里昂被他撕碎后，自然又回到了长眠中。直至百年后才会归来。”
“听起来真酷。”雷德啧啧称奇。
“【皇帝】是无敌的，”拉格尔馆长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也知道，【收藏家】、【学者】和【皇帝】的源头和其他职业者不同，这是三位入侵者，虽然种族和来历不同，但是都为这个世界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创伤。其中【皇帝】的源头，直接影响了整个世界。”
“这么恐怖吗？”
“战争、饥饿、瘟疫、死亡。这些东西在那东西到来之前，海恩斯这颗星球上根本找不到这些东西，但是当那位存在到来后，将这些化为了稀疏平常的东西。”
馆长随意地说道：
“当然，我们的源头，还有【学者】源头的那两名入侵者，也深度地污染了这个世界。前者让人性变得自私贪婪，后者则扭曲了认识和知识的定义。这也是为什么，隐秘社会需要【皇帝】、【学者】和【收藏家】。以此扩大隐秘社会对现实的干涉、影响、侵蚀。”
雷德沉默片刻, 他突然说道：
“所以，隐秘给我‘绝望’的前缀。是因为我扼杀了人类巅峰力量的希望？”
“你难道以为，我们职业者是什么善男信女吗？”
馆长看了一眼雷德：
“不，雷德, 隐秘社会才是我们的归宿，你自己也很清楚，比起这个现实世界，你会逐渐厌恶和被厌恶，它在排斥我们，而且你的以太浓度越高，你就厌恶这个世界。”
他抬起手腕，轻轻抚摸着手背上凸起的银色血管，宝石的龙瞳中闪过遗憾的神情：
“现实也在欺压着我们，我们一日无法离开这颗星球，就一日无法发挥出作为职业者的真正力量。”
“职业者，不，隐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雷德沉声问道。
“机械科技、术士、剑仕、星降师，他们都是人类自己研发出来的力量。你一次次将他们打倒，让人类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所面对的隐秘是不可战胜的力量，隐秘社会就会更加欣赏你，爱你, 喜欢你, 直到有一天，这股爱意再也无法按捺住, 她将对你发出呼唤。”
“于是，你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或者说，你和隐秘社会的羁绊越深厚，她除了馈赠给你力量，也会对你提出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就好像恋人之间需要相互依靠，共同应付难关一般。”
馆长说道：
“响应隐秘的呼唤，侵蚀现实位面。让隐秘社会的影响力扩展到每一个角落。”
雷德怔在原地。
“扩展到，每一个角落？”
他的大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很明显，馆长说出的这句话只有一个意思。
“我们从来不是为了这个世界繁荣美好，雷德，我们是一群强盗，正在篡夺现实的一切。”
馆长平静地望着他，两双相似的宝石瞳相互辉映，拉格尔·特莱基对他说道：
“通俗来说，我们是来毁灭世界的。根据【学者】莉亚里的测算，当三位议长同时重现人间，职业者群体就有足够的实力，挣脱现实和重力的束缚，在星空中展现出属于我们的力量。最终彻底攻破现实位面，将隐秘社会降临在大地上。”
“然后呢？”雷德沉声问道：“然后，我们要做什么？”
馆长回答：
“然后就像你曾经说的，下一场雨，把所有凡人都转化为职业者。在隐秘社会的能量全覆盖的状态下，人类不会被以太的剧毒杀害，所有人都可以享受隐秘社会无穷无尽的资源。”
“但是，”雷德说道：“你说过，职业者是只属于人类的的，也只有人类中有适合以太之血的资质出现。”
“是的，为了避免大量的以太浪费，也为了提高那个时候人类的综合素质，必须让大地上只剩下人类才行。”
拉格尔馆长随口说道：
“于是，以前的职业者们经过讨论，策划并引导了对其他亚人种生物的战争。将除了人类以外，所有种族兼并、灭亡。”
“但是这样的结果并不理想，大一统战争后，人类反而更加依赖于星降师、术士和剑仕的力量，现在又开始沉迷于科技带来的更高效的杀戮。莉亚里一派的人很担心，人类以后不会把重心放在法律、人文、艺术和道德之上，而是沉浸在科技进步的疯狂中。”
“等等等——呃，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以前还有其他种族……像是什么精灵兽人矮人地精哥布林巨龙什么的吗？”
“是。”
“然后，”雷德酝酿了一下情绪：“职业者挑起来了人类和这些文明种族之间的战争，男的杀光，女的留下，最后只留下改良过人类血脉——我可以这么理解吗？这是种族灭绝，种族灭绝！这哪里是文明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那个时代没有文明。亲爱的。”
馆长没有否认：
“当然，这也是因为战争带来的问题太严重，而且也是从统一战争开始后，职业者们才意识到：我们是被现实所排挤、抛弃之人，就算我们不挑起战争，人类自己也会因为扩张的需要，对外发动灭绝战，各种族之间的仇恨、矛盾、经济冲突已经达到了非暴力不可解决的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雷德抿了抿嘴，他情感上无法接受这点，但是理智又告诉他，馆长说的是真的。
“真无法接受我是侵略者的后裔这件事，更何况我的体内还流淌着被灭亡的种族的鲜血……”
“你不是，雷德，你和我一样棕发棕眼，我们是纯种法利西亚人。所以也没有享受到那些种族融合带来的血统优势。”
馆长理所当然地说道：
“何况，职业者早就不是人类了。等你的第一次重锻完成，你体内中最后的人血也会消失，从此开始，彻底脱离凡人的躯壳。一次次替换血与骨髓，直到完成最终的重锻，化身传奇的灾祸，这样，你才能摆脱失控的潜在风险。不过在那之前，你就要接过我的班，成为下一代的贪婪议长。”
“馆长……如果我说，我以前所在的地方，就是曾经被另一个种族入侵，几代人饱受战火摧残和屠戮，签下来各种不平等条约，甚至直到今天都要承受着种族歧视的眼光。”
雷德长出一口气，握紧了双拳，锋芒毕露的宝石瞳直直地看向馆长：
“你明白我的心情吗？议长大人。”
他开口问道：
“现在，你想让我去成为和那些曾经入侵了我家园的鬼子们一样……再去挑起来战争？”
“不会那么严重，雷德。”馆长平静地说道：“我们不会再介入战争了。而且隐秘社会的降临并不是一件坏事，对于那些底层的人来说，就像你我一样，他们会得到隐秘社会的帮扶，从此衣食无忧。”
“那么代价呢？”
雷德质问：
“我不相信有绝对免费的午餐。你都说了……要向全世界下一场以太雨吧，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质的，那些没有资质的普通人，就算不会死，但是没有职业和超能力，他们在未来会怎么样呢？”
拉格尔馆长平静地说道：“我们会想办法把他们送去别的位面和星球。”
“那不就是流放吗！被赶出去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然后发配到其他没有文明的地方？”
“雷德，我们不是做慈善的。”馆长偏了偏头，宝石龙瞳中浮现出一种超然于物的神色，他自然而然地说道：“我们已经足够善良了，如果我真的不再以他们死活，好吧……雷德，你不是一直都好奇，重锻七次的职业者会是什么样吗？”
雷德还没来得及回应，馆长将帽子摘下来，他将手探进帽子中，仿佛抓住了什么，缓缓地从中提出来。
雷德只觉得突然间温度迅速开始上升，空气仿佛在燃烧，接着夺目的光芒在眼前一闪，他立刻失去了视觉，陷入了短暂的失明——雷德捂住眼睛，视网膜被烧伤了，他只是被余光闪了一下，被强化过多次的宝石瞳也无法承受那种亮度。
“呃啊——”
炽热的光辉几乎将他融化，雷德单膝跪地，浑身快速溢出水分。
【这是——什么？】
“我收藏的一颗红巨星，也就是衰老的太阳，它即将在未来的第46亿年衰老成为白矮星，之后逐渐熄灭冷却，步入死亡。”
拉格尔·特莱基，贪婪议长，重锻七次的【收藏家】，他将那东西收了回去：
“我让你看的东西是它两万年前一次膨胀，抛出来的大量光辉，如果这些东西被我亲手甩到海恩斯星球上，那么整颗星球会在瞬间温度上升到三千度以上，地表化为岩浆，海水完全蒸发。整颗星球都会化为熔炉。”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们被‘现实’困在了这颗星球上，天上的星星都是我的。”
“月亮是我的玉器，任我把玩，太阳是我的烤炉，心情好可以用来热菜。那些星降师崇拜的群星，不过是和芝麻一样我看不起眼的东西——是这个该死的现实，它囚困着我们，不让我们肆意妄为。”
馆长伸出手将雷德一把抓起。
逐渐恢复了视力的雷德，眼中满是难以形容的震撼。
“孩子，”馆长可怜地看向他：“现在你明白了吗？差距太大的时候，让弱者离强者远点都是一种怜悯。”
雷德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所见证的一切，让他回忆起来了当初面对【皇帝】的景象。
直觉告诉他，【皇帝】一旦真正苏醒，会比馆长爆发出更恐怖的破坏力。
如果说【收藏家】的侵略性气息近乎没有，【皇帝】的侵略性就如同直面无边无际的深渊。
现在，馆长告诉他，如果不是现实压制了他们，他们完全是在星海中畅游自如的霸主。
但是。
“馆长，”雷德问道：“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你没有担心过，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在【皇帝】苏醒之前，职业者这一群体就会消亡，衰落呢？”
“这不可能。”馆长嗤之以鼻：“职业者的结构体系是完美的，最强大的人类连未重锻的职业者都无法企及，你的存在更是有力的证明。更何况，职业者从远古时代就存在下来，我们和人类文明一起成长。”
雷德争执道：“那失控呢？失控的问题，如果人类能够做到结束失控呢？”
“失控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够不断地重锻，就可以延长重锻，这不过是一种考验而已。”
馆长傲然：
“最重要的是，隐秘社会提供的知识会不断地引导你，那些凡人无法理解的知识，对于职业者来说，只需你满足以太血液浓度，就会慷慨的给予知识。我們内部没有歧视，不存在剥削，没有比我们更懂得爱惜羽毛和互帮互助的群体。”
雷德还想说什么，但梦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他带着沉重的心情，看着馆长傲慢且目空无人的表情，回归了现实。
之后的工作，读书，没有什么特殊的。
直到雷德下班，亚默还在开会中，那边似乎爆发了什么激烈的争吵。事务所的几个组长、大律师或者说主力的背叛者起了一些争执。
【法官】娜塔莉·贾基蒙特过来和河狸玩耍的时候，顺口解释了原因：
“有了一个棘手的案子，领导们在争论要不要行动。总裁那边，大概是很不想接案子。”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娜塔莉。”莱尔好气说道。
“怎么说呢，不是什么大事。”娜塔莉想了想：“简单讲，当事人发现了工人运动党里有了一名职业者，他被激进的左翼人士激化，决定策划一次恐怖袭击。”
“——这不叫什么大事？”
莱尔撇撇嘴：“他叫什么名字？”
“达利亚·荣格尔。”
第一百零九章：黄昏之夜（下）
下午五点四十分，雷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实际上，他中午睡了四个小时，一天只工作了上午四个半小时外加下午一小时，总共也就五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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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摸鱼到这个地步，雷德应该很开心才是, 然而实际情况是，他从梦境中得到的消息庞大而复杂。
总结一下就是：
第一，隐秘社会拥有辨识卓越贡献之人的能力，赋予有重大功绩的职业者‘前缀’，那是一种荣誉称号，亦是一项颇有意思的能力。
第二，基于第一条和馆长的说法，不难得出，隐秘社会的最终目的是，让人类达到足够高的文明，成为极为优秀的物种之时，攻陷现实领域，把所有人人类转化为职业者。在此期间，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让人类快速进步，综合素质提升，并始终保持职业者的霸权地位。
所以，星降师、术士、剑仕，这些人类自己摸索出的存在，天然就是职业者的敌人。
第三，即便是如馆长这样强大到足以收藏恒星的存在，也在过去一百年中形消云散, 过往的辉煌一去不复返。
“我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天了, 到头来，我什么也没办法改变。能够在如今这个时代保存住自身，平静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雷德摇摇头，他从下班的人群中挤出，来到红色的后门处。
莱尔·斯温德勒已经在这儿恭候多时了，他二话没说，拉着雷德坐上出租马车，直奔全武装威克人的主店。
当雷德走下马车，看向装饰典雅的枪械店铺，以及写满热情标语的宣传广告牌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向莱尔·斯温德勒琥珀色的眼睛，那其中满不在乎的神情让雷德意识到，所谓的‘外快’肯定没那么好拿。
“枪店？”雷德试探性地问道：“枪店难道还有什么法律纠纷不成吗？”
“怎么说好呢，全武装威克人虽然是国内最大的民用枪支制造和销售企业。但是却不是唯一的民用枪支店。毕竟一家企业的生产能力总是有限的，然而威克公国有几千万人，几十万个家庭是需要枪支来保护安全、狩猎、帮派冲突之类的, 这就导致他的市场无比之大, 武器总是供不应求。可是只有‘全武装威克人’这家店是拥有执照的合法店铺, 那该怎么办呢？”
莱尔扯了一通, 才解释道：
“于是，一些人动起来了脑筋，首先是一些帮派成员，他们会在货物从工厂到销售商的运输之中间进行掉包，通过一点威逼利诱。将商品掉包——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了三个月。”
雷德哑然，他沉默片刻，不解至极地问道：“为什么有人胆大包天敢抢武器店的货物？”
“这就是问题所在。”
莱尔说着，带他穿过销售的商品区，直奔经理办公室，两人推门直入，就见到一个魁梧结实的胖子背对着他们，疯狂地敲击着键盘，口中念念有词：
“这群酒囊饭袋、蠢货、被犀牛捅了屁股的呆麻雀，我每年花120磅雇佣你们训练，你们满载着枪支的列车居然能被几个马匪给劫走。尤其是朗姆·吉尔这个废物傻子，他肯定是出生时候把蛋蛋塞进了大脑里，居然说袭击者在手臂上划了一刀，周围全副武装的护卫立刻倒地死亡——谁他妈会信这种鬼话？”
莱尔轻轻咳嗽一声：
“咳咳。”
他耸耸肩，微笑地看向那名塞满了整个椅子的枪店经理：
“您好，邓肯·让·福克斯先生。还记得我吗？”
“去你——哦，是你。”邓肯·让·福克斯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愤怒地敲击了一下桌子，随后站起身来，和莱尔握了握手：“我记得你，马威克·来弗斯先生？之前的事情多亏了你帮助，我才能稳住作为总店的经理职位——”
“闲话不多说，邓肯先生。”莱尔打断对方，他琥珀的双眼亮起明光，接着，雷德立刻察觉到一些以太的波动和气息：“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又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和我的助手可以帮助你，是吧，雷……”
“达克·铁！”雷德赶紧编了个名字：“我是来弗斯先生的助手。我叫达克·铁。”
【他发动了能力。】
雷德想到。
作为【欺诈师】，或者说【诈骗犯】的能力。
莱尔的话语一瞬间仿佛充满了极大的可信度，邓肯叹息一声，立刻抱怨道：
“实不相瞒，从格尔帕市的枪械制造厂到海纳斯，只有220公里，对吧？可就这么短距离，运送往我们店铺的枪支又被劫走了一列。在三个月内，已经连续被劫了4次，损失了两万发民用弹药和四百条各式民用枪械，就在刚刚——最新的一批货物，连同车厢一起掉进了水里。”
这位经理不断地向莱尔吐苦水，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知心朋友一般，莱尔也不时回应一下，并作出‘真令人遗憾’、‘还好’、‘你操心过头了’之类的话语安抚。
就这样，不到两分钟，经理把火车上的亏损之类的保密信息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顺带着还把什么巴尔、克罗克、维特斯一些参与押运货物的员工身份信息也说了个一五一十。
“我真的忍无可忍了，如果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店铺就没有足够的武器供应市场了，甚至接下来就要考虑把撑门面的枪改造一下拿出去卖给顾客了。”
邓肯喝了一口水，依旧愤懑不平。
“比起来枪械被抢走可能引发的问题，您更担心自己的销售吗？”
莱尔故意问道。
“反正都是一些民用枪械，用来打猎和私人护卫还可以，我告到了军队，他们懒得管这种事情，叫我去找治安官——结果猜猜治安官怎么说吗？他们对我说：哦，天呐，这么多武器丢失，你还是让军队帮忙吧。我們每个月工资只有三磅半，有时候还被拖欠工资和克扣奖金，这还不值得我们为之送命。”
邓肯经历气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旋即雷德便听到木头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声，他扯了扯嘴角。
“这也正常，毕竟治安官和军队踢皮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提供帮助。”
莱尔笑着坐到了经理的对面，他的语气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平时聊天的态度，邓肯也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就太好不过了——只是先生，虽然我之前派了私家侦探和安保公司回收了一些枪械，特别是从帮派和马匪手中缴获回来的，过往那些东西很快就能捞回来，但是今天这一批货物，不论我开多少钱，都没人愿意去前去回收。”
“哦？”莱尔点点头：“听起来似乎另有原因，不如您给我们说说。”
“这批人的身份很特殊。”邓肯说道：“真正动手的只有一个人，据我的员工所述，他只是在手上开了血口，就让所有闻到血腥味儿的人当场死去了，这幅场景把那傻蛋吓晕了过去，结果据医生所说，他是休克假死了几个小时，停止了呼吸。运气很好感到了救援，给他救了起来。”
雷德和莱尔立刻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两人对此心知肚明，不用说，这种行为肯定是职业者所为。
“这事情是够蹊跷的，但是还不至于让安保公司也望而却步吧？”
莱尔推测道：
“难道说，参与今天这次抢劫的人，背后有什么背景？”
“宾果！你猜对了。”邓肯打了个响指，毫不客气地说道：“私家侦探调查结果是，那人隶属于所罗门党。”
“所罗门党？”这下轮到莱尔茫然了：“这又是什么党派？”
“就是艾德凡·所罗门为领导的，主张‘让威克人拿回威克人自己的国家’的社团组织。”
邓肯端起茶杯，思索了一下，说道：
“他们好像被称之为什么民族主义者，极力拥护莫索伦之类的威克人大英雄，并且对大公陛下十年不开战感到极为不满，认为如果不继续对周边的小国家发动战争，收复我们继承自法利西亚的土地，那是一种耻辱的表现。尤其是由于对外的战争停止后，工人们的地位逐渐下降，失业人口变少，资源也减少了，像石油、铝、煤这些资源，都要从法利西亚共和国进口。”
第一百一十章：海纳斯时间17点33分
“操！”莱尔忍不住说道：“那是他们该考虑的事情吗？真的会有人觉得只要打仗了就能有繁荣的经济吗？”
“呃，据我所知，他们认为法利西亚人移民、克裔移民、阿尔金移民太多了，导致大量人口失业，尤其是克裔移民之类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他们在我们的国家投资建设了大量的工厂，夺走了我们的收入。”
邓肯解释道：
“不过虽然他们打着为威克工人争取权力的旗号，但本质上却是由国内的一些大资本家扶持起来的, 和工人运动党不仅不是同一阵营的朋友，反而是仇敌的关系。”
雷德注意到莱尔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对于这些政治、资本主义、阵营关系的东西完全没有思路，雷德便主动说道：
“先生，这太乱了——我们还是说重点：所罗门党既然背后有国内的大资本家扶持，为什么还要抢劫武器？自己买不就行了吗？”
“这个事情说来很复杂，你知道这些就可以了。”
邓肯对于雷德的态度很冷淡。
雷德看向莱尔，后者立刻开口道：
“邓肯先生，更多的资料会有助于我们帮你找回货物的。”
“嗯……确实如此，您说的对。”邓肯的态度立刻扭转，他思考一下，说道：“工人运动党几天前刚刚推行了《工人权益保护法》，这极大地打击了议会中旧贵族的地位和威信，也让由兼顾贵族和资本家身份的新贵族团体非常不满，甚至可以说是仇视对方。但比起了工人党的崛起，他们更害怕声势浩大的所罗门党先一步扳倒贵族体系。自然不可能给他们太多资源。”
“你是说，不论是所罗门党，还是工人运动党，他们都是王室贵族眼中的敌人？”
莱尔的询问非常吓人，雷德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好在这附近根本没人。
在【欺诈师】的力量影响下, 邓肯倒是很轻松地就说出了这种在君主制国家颇为危险的话语：
“是的, 所罗门党和工人运动党，他们都是代表市民阶级的利益，如果让他们联手，那么第一时间就要向王室贵族阶级进行反抗斗争，也就是我们邻居法利西亚共和国那样——”
“——建立共和？”
“我想是的。”邓肯说道：“所以，我想不论是工人运动党，还是所罗门党，他们现在都在忙着囤积武器装备，为了发动政变做好准备。”
“嘶……”
莱尔和雷德下意识后仰身躯，他们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背后严峻的问题。
“这哪里是政变，”莱尔嘟囔道：“这是要革—命—啊。”
“如果是这样，那这批货物真不好要回来了。”雷德想到：“不过，据我所知，那些民用的猎枪、武器还没有解除限制，也就是说，还有可能在黑市上寻找私人枪匠, 对其进行改造？”
“没错。”莱尔点点头：“那么我们可以去黑市碰碰运气。”
“还有一种可能。”邓肯说道：“工人党如果和所罗门党都是有着共同的暂时目标，那么他们的一些党员, 很可能会专门去寻找隐蔽的地方进行交流会谈, 特别是关于武器的分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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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有可能，那么可以去费拉德22号，那里是比较著名的集会市所，也是莱比克·伯明翰爵士的地盘儿，爵士的政治立场坚定中立，一直在做他的地下皇帝，所以对于工人党和所罗门党来说，如果要参加会谈，那里绝对是最安全最隐蔽的。”
莱尔眼前一亮，但也提出来一些问题：
“但是，想要拿回所有的武器，就很难说了。毕竟如果这些枪支被用到武装上去，我不好说到时候他们会不会以‘你是不是不支持威克人民的自由’的名义，一枪打死我。”
“我不期望拿回所有的枪械……但是，至少把那些精致的艺术品枪械要回来吧！那些东西虽然威力一般，但是做工非常精致的，镶金带银还是红木的枪托，更要命的是艺术家雕刻的花纹——老天啊，那些东西可比几十箱的子弹还贵啊！”
邓肯捂住脸，几乎是一副要崩溃的表情：
“那些枪可都是伯爵、侯爵之类的大人物要买的，就算他们要搞共和，起码先等把货物付了再说啊。他们的自由有没有保障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按期把这些宝贝送过去，我的脑袋会立刻自由地飞出去。”
虽然雷德想说‘那你干脆直接一条路走到黑投了党算了’，但是他实在不觉得以眼下这种环境，威克公国能够爆发一场内战。
尤其是双方力量完全不成正比，威克公国再怎么说，也是原大陆上三大强国，有着继承自法利西亚王国的各种战略纵深、军事设施，除非两党的势力能够摸到军队中去，否则雷德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内战。
好吧，还是过日子要紧。
由于这事情确实有够危险的，莱尔和雷德要了40磅的预付金，莱尔分了雷德一半。
“这事情很危险吧？”走出全武装威克人时，雷德终于忍不住问道：“莱尔先生，真的有把握要回来吗？”
“要回来？干吗要回来。”莱尔怪异地看向雷德：“你拿到钱了吗？”
“拿到了。”
“那么你的身份暴露了吗？”
“严格意义上没有。因为他没看我们的身份证明。”
“我们签合同了吗？”
“这怎么可能签。”
“我可以保证他会一觉醒来后彻底忘记我们俩曾经来过，而且下次见面，他还会这么信任我。”
莱尔反问道：
“既然现在钱到手了，又没有后顾之忧，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要回货物？”
雷德看着对方：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做什么？”
“要枪。”莱尔说：“不是真的要枪，但是我们可以做做样子，让那些人知道我们来过了，懂吧？然后我们再简单起点小争执、小摩擦，这样就有理由回去继续要求加钱，多来几次，我估计我們至少能捞来300磅，这不比他许诺给我们的120磅多得多了？”
雷德眼皮跳了跳：
“这就是外快吗？”
“当然，赚钱是不是快多了？而且放心吧，我很清楚，伯明翰爵士的地盘有着森严的规矩，老人家只管赚钱和保持秩序。所以就算有点摩擦，对面也不会动手的。”
莱尔调侃道：
“当然，我们不只是去要货物。你之前也听到了，工人运动党和所罗门党，两个势力都有了职业者的身影，【法官】小姐说工人党的达利亚·荣格尔已经进行了几次对工厂的罢工，目前还受工人党的思想影响，决定发动恐怖袭击。无独有偶，所罗门党中也有职业者开始抢夺武器，准备将成员们武装起来。”
“所以，”雷德恍然：“莱尔先生的意思是，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蔷薇堡律师事务所？这样就能够再拿一份律所的奖励了！”
“对！太对了！”莱尔拍了拍雷德的肩膀，颇感欣慰：“你听说奎尔丹统筹吗？比如说烧水的时候可以顺便把杯子洗了，把茶叶取出来，这样等到水烧好了，就能直接沏茶喝——这就是提高效率的办法。一件事情，我们两头拿钱，高效赚钱！”
“不过，黑市真的安全吗？如果那个职业者就在现场，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安心啦，不会有人敢在爵士的地盘闹事的。”莱尔不以为然：“你要知道爵士是谁？他是前任大公的女婿，当了25年的实权贵族，海纳斯的帮派能这么和和气气，不是天天火并，你难道觉得是那群只会踢皮球和带薪看报治安官的功劳吗？肯定不是了。”
“嗯，似乎也有道理。”雷德想起来自己手中还有一枚法尔肯·罗威的指环，心念一动，这倒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可以接触到爵士。
“实话说吧，看着国戚的面子上，治安官、检察院、法院、议会，谁也不敢动爵士。要真说的话……”
莱尔想了想：
“好像只有大公，或者大公的军队不会给爵士面子吧？”
雷德顺着莱尔的思路想着，确实也有可能。
“军队连丢枪的事情都不管，更不可能来管黑市。”
“就是啊。简直就是让上好的贵妇蓝猫去田野里抓老鼠一样。怎么想怎么浪费。”
两人交流着，等到了出租马车，直奔费拉德街22号。
第一百一十一章：海纳斯时间19点12分
“从你开始。”
身着蒸汽动力甲的士兵举起重机枪的枪口，对准了薇尔微，低哑沉闷的声音从铆钉的装甲中传出，和呼吸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仿佛幽鬼一般恐怖。
薇尔微略低头，缓缓走上前，她举起双手, 表示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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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端着枪口，问道：
“姓名？”
“我叫阿尔斯黛西亚·塔尔梅洛斯，先生。”薇尔微适时地露出惊恐的神色，碧蓝的有色虹膜中满是可怜兮兮的神情。她操着一口典型的克裔海岸腔，这是最常见的克裔移民口音。
“身份证明呢？”
“我、我忘记带了。”薇尔微可怜巴巴地说道：“请您给我机会，我就住在樱桃河区，离这儿不远。”
她眨了眨眼, 心底回忆起以前吃不饱住山洞的日子，眼睛便沁出泪水, 晶莹透亮，眼圈也微微发红。
这一幅艰难不已的软弱女性形象，却没有让士兵放松警惕，他一把手揪起来薇尔微的脖子甩给了后面的缉查队，粗暴地说道：
“来历不明的移民集中起来，先行拘留。其他人，你，姓名和身份证明。”
薇尔微脚下踉跄两步，被佩戴着如同猪脸一般的防毒面具的缉查队押着手臂，直接扭送到另一处小房间里。
【还好，这样至少摆脱了困境……】
“你干什么？”
“这是违禁品，交代出这事从哪里来的？”
“别动我的私人财产！这是娜迦的鳞片！威克佬，你敢动它试试！”
“民间禁止保存精灵造物，我将予以没收。”
“还给我！该死的威克佬！”
“冷静点，帕森斯——”
“你们也是，把身上的东西全都翻出来，我怀疑你们在这里进行违禁品交易。”
她刚走出两步,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不！不行！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 薇尔微不巧踩到一处坑陷，她脚下一滑向前倾倒，负责押住自己的两名缉查队下意识低头去抓她，然而还没等他们弯下腰，背后立刻炸裂起来法术的灵光，紫色的法术光辉一闪即没，在人体的神经信号中不断地冲突破坏，两名缉查队员当场猝死，跪倒在地。
————嗡！！！
震撼的法术光辉短暂遮蔽了动力甲士兵的视觉，但是他的机枪却冷酷迅速地抬了起来，扳机扣下，12.7毫米的子弹倾盆而出，以每分钟740发的速度疯狂倾泻而出，宛若一把黄铜的电锯，将房间中施展术法的术士们拦腰切断。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十字状的火焰不断地倾吐着死亡，克裔人中的术士无法反应过来，立刻就被大口径的子弹打碎了身躯，呈现出一块块碎屑，溅射在后方的墙壁上。
剑仕的反应则迅速许多，他们或抬脚踏着墙壁，如同蝙蝠一般鬼魅地从机枪的射界死角处划过，或是单手持剑，在面前迅速转动出一道剑屏，剑锋高频碰、磕、撞、拍，将机枪的子弹弹射出去。
一名剑仕直接蹲身滑铲，从重装的动力甲两腿之间穿过，扭头侧身，借着斗篷的掩盖，从腋下拔出一把折叠的手柄，机关碰撞，碰擦作响，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笔直的长刀便从中弹出，周围的普通人士兵刚刚抬起步枪，眼前白光一闪，脖子上便清晰地流出细密的血珠。
噗咚——噗咚——
相比于术士被射杀的惨状，剑仕还是逃出来了几名，他们贴脸迅速劈砍，灵巧的像是游鱼，但是气魄却宛若巡洋舰般不可撼动，几名剑仕直接将利刃平放在身前，往前只管冲锋，就将拦路阻截的士兵一个个砍倒切伤。
“散开再开枪！不要集中在一起！会被子弹打穿！”
然而即便如此，军队依然表现出了与平民乱匪完全不同的素养，他们冷静地向外散开，把火力交叉的视界让给了自律机兵——这些如同噬菌体一般的灵巧机械脚下刀锋足迅速跟进，它们头顶的机枪死死跟随着剑仕的行动轨迹，红宝石的电子眼将其锁定，随即，子弹倾盆而出。
哒哒哒哒哒哒！
在机械精准的测算下，含钾弹壳的曳光弹紧追而出，在黑暗的地道中迅速拉出一道细密的紫色长链，宛若一道光束射线，照亮了黑暗环境同时，也将两名背对枪口的剑仕当场击毙。
到这时，薇尔微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她起身的一瞬间，一枚流弹便打在了刚刚趴在地上的位置上，迸溅出火花。
【乱起来了。】
周围一片乱抢扫射，薇尔微侧身躲到墙壁凹陷的掩体后，她余光一扫，从集会市所更深处，不断地传来开火声，一些原本在此交易的帮派成员和集会者被枪声惊动，连同克裔剑仕和术士一起对治安部队展开了交火。
法术的灵光飞矢和机械的轰鸣激烈碰撞，没有护甲的凡人在法术面前瞬间就会被影响，不是当场死去，就是心灵混乱，提起枪口朝着战友胡乱扫射。帮派成员的火力并不猛烈，但是架不住这一下炸出来了太多人。
在地下空间中，治安部队没办法使用重火力武器，一时间也造成了己方些许伤亡，那些穿着动力甲的军人只好暂时放过克裔人，转过头来，专心对付火力相对强大一些的帮派成员。
“寻找掩体，自由开火。”
军队中被突袭打伤、打伤了三人后，立刻开始有秩序地向帮派进行火力压制，巨人一般的动力甲士兵直接碾过阻挡的一切障碍，连抬起左臂的盾牌都不需要，大步向前，砖石碎裂，轰鸣如雷霆，抵挡住所有的子弹，普通的士兵端起卡宾枪，跟从着动力甲单位协同掩护射击。
仅仅是一瞬间，战局毫无悬念地逆转了，薇尔微探头看了一眼，很幸运的是，没人再来关注自己了，趁这机会，她立刻悄悄地朝刚刚倒地的士兵摸了过去，左顾右盼，手脚麻利地从对方身上取下来手枪和两个弹匣。
【嗯？不是左轮吗？】
她不会用这种新式的手枪，但现在也不是纠结的时候，薇尔微收好手枪，立刻快步朝着出口处跑去。
她刚跑两步，立刻意识到这边不能走，按照军队的作风，这边应该早就被封锁了。
“唔——好像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只是，在那之前。
薇尔微转身钻进刚刚克裔人进行贸易的房间，里面此刻如同沙丁鱼伴着番茄沙司一般，各种东西被搅拌成了红彤彤的泥水和酱汁，不过，薇尔微辨认了出还算干净的KLMY术士。
她走上前，把之前自己交付给对方的买情报钱拿了回来。
“这些钱还是雷德·金给我的。”
她嘀咕一声，调转方向，小跑一阵，来到一处上了锁的大门前，端起手枪，朝门锁扣动了扳机。
砰——铛！
锁头被子弹击碎，薇尔微粗暴地扯掉锁链，一脚踹开大门，顺着楼梯一路向下，直到最深处，一处升降平台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里是工程师的快速通道，应该还没有被封锁……”
薇尔微登上平台，连续按了按电梯的按钮，然而却没有一点反应，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坏了……电力被切断了。”
这该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二章：海纳斯时间19点43分
门外的交火声越来越激烈，薇尔微看了一眼挂在吊舱上的缆绳——看来上次工程师维修完电梯后忘记了关闭电梯的天井盖子，这里还能依稀看到约40米上空的些许亮光。
只不过吊舱设计的有点太高了，缆绳距离头顶有近三米。
她向后退两步，俯下身子。
吸气——呼气——
啪嗒！
她迅速冲刺向前，一脚踩着操作面板，向上高高跃起, 抓住了头顶的吊舱边缘，她双臂使劲，动用起腹部的核心力量肌群，让双腿得以探出吊舱，得益于她身形还算苗条，这一下让她下半身整个都探出去了升降梯的吊舱。
薇尔微屏住呼吸, 以便最大程度发挥力量, 双腿死死夹住缆绳，小腿交叠，双足钩在一起，牢牢捆住了缆绳，她这才松开了双手，倒吊着身子。
呼……
她来回摆动两下身子，获得足够的速度后，立刻卷腹荡起，双手齐出，紧紧抓住缆绳，将浑身的重心稳定住。
薇尔微来回换手，脱掉身上的外套，把它拧成绳状，结合背包的肩带越过缆绳，挂在了胸前，充当一个固定绳的作用。
这下，她终于可以抓住缆绳，不断地向上攀爬。
这种高度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坚硬的铁丝缆绳对手指的勒痛，薇尔微几乎没有感觉到，反而是越发靠近的枪击声和呐喊声，让她有些紧张。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非常刺激，身体中的激素快速分泌，带来某种奇异的……快乐。
是的。
在这种紧张危险的环境下，薇尔微心底涌现出的情绪既不是恐惧，也不是慌乱，而是快乐，她无比享受着这种感觉，在枪林弹雨的扫射中劫后余生，身体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释放出源源不断的快乐在激励着自己。
“哈啊……”
碧蓝的美瞳不能再遮盖她双眼的色彩，玫红的眼睛微微散发出荧光，她的呼吸逐渐带起某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她的肺叶在逐渐地改变和适应着污浊的地下环境，每次收缩和释放，都会将大量过滤的空气填充到血液里，再由血液输送给全身各处，于是她的动作更加有力，攀爬速度更加迅捷。
血液的流速越来越快，她的呼吸却更加平稳深沉，身体的力量在血液的循环下不断地提供给心脏更充足的空气和能量，让她的体力几乎无穷无尽一般。
当她攀爬到至高点时，白色的背心几乎被汗水浸透，她解开了身上的大衣，朝地面上扔去，薇尔微荡起绳索，纵身一跃，跳到了铺开的大衣上，她娴熟地翻滚落地，被汗液浸透的背心也没有明显沾满上灰尘。
她随手一甩金发，把辫子甩到脑后，离开这里的工程师通道。
海纳斯市作为首都，有着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有的是排污的水道，有些则是地铁的隧道和地下电缆。
薇尔微估摸着地面上的位置，总算找到了一条地铁的隧道。
她延着地铁轨道旁边的施工站台一路奔跑，呼啸的地铁不时从身边划过，带着蒸汽的轰鸣和煤烟，它们是这个时代的蒸汽巨龙，比起传说中生物，有时候反而显得更加危险，如果离得太近，就会被风压吸走卷进隧道，非常危险。
这样的环境反而正符合薇尔微的喜好，她快速地与这些地下穿梭的长龙结伴奔跑前行，感受着风的呼啸和吹袭，快活极了。
一边快速往这附近的地铁通道跑去，一边把辫子拆开，重新扎成一个马尾辫。逐渐摆脱了危险后，她体内的血液逐渐平息沸腾，眼神也逐渐清明。
【前面就是地铁的通道了，只要顺利找到维修的工作间，在那里走通道离开，然后去卫生间换个衣服，就能够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这真是一次无比波折凶险的冒险，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血流成河，但是威克人这种冷酷无情的机械部队却是第一次见识到。
颇为精通法术的KLMY术士在当场就被机枪撕碎，就算是能躲得过子弹的剑仕，也不能躲过自律机兵的智能跟踪射击，先进的科技力量对于这些被淘汰落后的存在来说，简直就是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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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为什么薇尔微从来不喜欢术士，或者说，所有自视甚高的超自然能力者的原因。
“还好这次没有耽搁事情，雷德交代我的委托完成了。”
她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法术印记，迅速记录下来里面的信息，总算松了一口气。
【稍微可以放松一下了吧？】
她这么想着，直接刹住了脚步，在原地站立住。
咻啪！
薇尔微刚刚驻足停步，下一刻，前方的地板上立刻深深嵌入了一张万灵牌。纸牌如同箭矢，迅猛得刺入进地面的水泥之中，旋即便裂开一道道纹路缝隙。
“哎呀，运气真好，女士，你这是捡了一条命啊。”
薇尔微抬起头，从黑暗的地下隧道中，缓缓走来一个玩世不恭，高瘦英俊的青年，他双手不断地洗着万灵牌，琥珀的双眼玩味地看向自己：
“我不喜欢自我介绍——我叫里昂·科尔多斯——这些都是骗你的，但我其实也没有骗你，不过一位美丽的女士傍晚出现在地下隧道，还佩戴着武器，实在引人遐想。”
薇尔微歪了歪头，她刚想说什么，只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喝道：
“闭嘴，死骗子。”
【嗯哼？这声音有点耳熟？】
在薇尔微的注视下，一个穿着暴露程度还在自己之上的银发少女从阴影中走出，雪青色的双眼露出嫌恶的色彩，她视线迅速转到了薇尔微身上，略微诧异。
“……挑战和无畏的气味，就好像是香草和薄荷一样，很清爽。”
“嗯？”薇尔微迷惑地看向对方。
银发少女单手扶着好看的下巴，雪青色的双眼露出思索的神情，旋即说道：
“你走吧。”
“喂喂喂，艾尔利亚，刚刚是谁说只要能抓到野生的，就愿意配合我们一起合作的？”
青年夸张搞怪地说着：
“现在野生的来了，你说要放走她？”
“她的味道很好闻，我不觉得她是坏人。”
被称为艾尔利亚的少女主动侧过道路：
“你走吧。我和莱尔·斯温德勒不会拦截你。”
“你都决定放过人家了，还用我们的假名？看来你也不是很信任对方啊。”
“闭嘴。我不想跟你这个满嘴谎言的男人说话。”
第一百一十三章：海纳斯时间19点51分
银发少女和青年你一嘴我一嘴吵了起来，仿佛忽略了面前还站着一个薇尔微。
“……坦白来说，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拦截我，有为什么突然间又把我放过去了。”
薇尔微警惕地看向这莫名其妙杀出来的两人——尤其是这女孩子，她不是雷德·金今天中午的客户吗？
看样子不是什么正经人，回头还是提醒一下雷德, 让他小心一点吧。
“拦截你是因为抓捕野生的回去，可以领15磅的奖金。如果是成熟期的呢，那就有40磅。”
被称为莱尔·斯温德勒的青年随口说道，但是薇尔微完全不信任对方的说法，她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说谎。
“确实如此。”银发少女平静地说道：“当然，信任与否取决于你。但是我不会说谎的，因为‘坦诚’是我的职业品质。”
“嗯, 好。”薇尔微点点头，对于这名少女, 她本能地就觉得对方不会说谎。她一摆手：“那我走了。”
“再见。”艾尔利亚朝她也挥了挥手，并且越过半个身子，挡在了莱尔·斯温德勒的面前。
啪嗒、啪嗒……
薇尔微目视前方，在莱尔和艾尔利亚的注视下，相继走过他们的面前，靴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地铁隧道中久久回荡着。
【还有其他的声音？是他们的同伴吗？】
哒啪哒、哒啪哒……
【落地有三个声音，奇怪，难道对方有三只脚——】
呜呜呜——
汽笛的声音迅速逼近，一辆地铁列车快速从背后驶来，列车的大灯迅速照亮了眼前的黑暗，薇尔微前方的视界大量，阴暗的地道中，迎面走来的人形立刻清晰可见。
哐当当！
薇尔微站住了脚步。
列车在枕木上迅速驶过发出哐当的碰撞声，与激烈的大风汇聚一堂，一时间什么也听不清。
只有满车明亮的光芒，照亮在迎面来人的身上，把他棕色的头发和双眼清清楚楚展现出来。他杵着拐杖, 面对直面走来的薇尔微, 撞了个满怀。
尤其是，两者之间不到半米，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出带有温度的空气。
‘雷德·金！’
薇尔微差点叫出来了对方的名字。
“哈啊！”
但相比于她受到的错愕，对方被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到半米的女人吓了一跳，他被薇尔微撞在了胸口，差点没扶住拐杖，向后跌去。
“小心！”
薇尔微立刻伸手一捞，径直搂过了雷德·金的腰肢，将他从即将被地铁刮到的身体一把拉了回来，她顺手一接，将那柄蓝电木的拐杖也接住了手里，旋即转身离墙边站立更近一些。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她压低了嗓音，低声安慰道。
金色的发丝垂下，在地铁的风吹动下，缓缓轻搔着雷德的面颊，薇尔微这才注意到，刚刚由于用力过猛，雷德·金整个身子都因为重心失控，瘫倒在了她的怀里，脑袋就枕在她的臂弯处。
此刻，她用胳膊垫着雷德的脖子，另一手揽着雷德的腰，并抓住了拐杖，距离似乎太近了一些。
“谢……谢？”
雷德·金的反应有点奇怪。
薇尔微注意到他先是镇静下来，随后又露出惊魂甫定的表情——他在演戏？可是有什么意义？
薇尔微不解地想到。
‘你在表演什么？雷德，没看出来是我吗？’
“那个——”雷德·金咳嗽了一下：“谢谢你救了我，美丽的女士，不过，能不能先让我站起来。”
“好。”
他还在演，薇尔微想到，而且，；雷德根本没认出来自己。
‘真是个笨蛋，我们一起住了几个夜晚，你居然还认不出我？’
她只是化了妆显得好看了一些，又换了金色假发，用了点克莱修斯的海岸口音，换了身衣服，雷德·金这么细心的家伙居然看不出来吗？
她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雷德这个一向聪明的，居然没认出来是自己；笑的是雷德这个一向聪明的，居然没认出来是自己。
不过既然对方在演戏，那她也不戳穿对方好了。
甚至……她突然有了点想法。
薇尔微抬起手，轻轻扶着雷德站起来，她动作温柔而大方，丝毫不介意让雷德抓着她袒露出来的手臂。
‘他的目光在躲闪，身体很不自然，很尴尬吧？嘿！让你认不出来我。’
她可是很清楚雷德·金有多保守的，她不经意地让雷德轻轻靠着肩膀，递给他拐杖，就看到他脸上写满了慌乱和紧张。
‘说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和他的美少女客户一起出现在地下轨道里，怎么想也不是律师助理该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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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微轻轻拍了拍雷德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你还好吗？亲爱的。”
她那句‘亲爱的’音量低了些，还换回来了本音，只有近在咫尺的雷德能够听到。
然而雷德压根没有听出来区别，他被自己调戏的有点心绪不宁，只顾红着脸，发出‘嗯’的回应。
糟了，好像玩的太过头了。
薇尔微扯了扯嘴角，没想到雷德·金总是成熟过人，忘记了他只是一个纯情的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的，哪还是之前哪个动不动炸鱼、高谈阔论、理智成熟，能够带着两个弟弟妹妹闯荡社会的大哥。
只是一个心神不定的，耳根都红起来的男孩而已。
薇尔微眨了眨眼。
‘感觉他这样还挺可爱的——’
她刚想悄悄提醒雷德小心那个银发女客户和男青年，突然间，满头银发的少女立刻闯了过来。
“雷德，你还好吗？”
艾尔利亚不动声色地将雷德·金从她身边拉开，假借着查看伤势的名义，却露出了警惕心。
‘嗯……怀疑我刚刚是故意撞到雷德的吗？看样子恐怕不是什么女客户，而是同伴之类的了。’
对方的态度变得不太友善了。
虽然看起来是对雷德·金比较关心，但薇尔微明显注意到那雪青色双眼中的警告意味，加上对方双腿开立，下意识就摆出来一个格斗架势，她显然是进入到一个临战状态中去了。
薇尔微立刻意识到：对方这个动作本质上是为了驱赶自己，并护住同伴。
与此同时，莱尔·斯温德勒也正面对着她，从万灵牌中取出了一张‘白狮’。
作为全世界最流行的卡牌游戏，薇尔微当然知道那张牌的效果：从本场游戏中，放逐掉对手的一张万灵牌，不允许再次使用。
言外之意，这个最开始主动袭击自己的男人，现在态度也软了下来，转而在给她台阶下，让她赶紧离开。
‘真奇怪，我是惹到了他们吗？还是被通缉了？有人很急着抓我？’
原本她确实打算离开的，但是看到雷德·金那副演戏的模样，她突然意识到：说不定，雷德就是在演戏给这两个同伴看的。
‘难道，雷德·金是被裹挟着了？’
他没有认出自己，但是却不太愿意参与银发少女和青年的行动中去——薇尔微立刻明白了这一套矛盾的行为的动机。
三人之间很可能就是同伴或者同事关系，但是雷德表现得这么弱势，就好像是在故意逃避一些风险。
‘如此一来，我反而不能轻易离开了。’
薇尔微想到：
‘我得找个机会，带雷德·金一起跑。’
但是，机会从哪里来呢？机会可不会从天而降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自己创造机会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海纳斯时间八点整
她便开口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条路走下去可没有什么好东西。”
“我们是谁重要吗？我觉得不是很重要。”莱尔笑着说道：“倒是你呢？你叫什么？当然，作为等价交换，我会告诉你我叫做亚当·威廉姆。”
“我是艾尔利亚。”银发少女坦诚地说道：“这个骗子叫莱尔，你刚刚救下的这孩子叫雷德。我们要前往莱比克·伯明翰爵士的集会市所，但是之前的道路被军队封锁了。所以只能走这边。”
“准确说，去市所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啊。”莱尔嘟囔道：“你就是想分钱而已……”
“那么要我向亚默组长举报吗？作为知法懂法的人员, 却私下里接委托——”
“好好好好，就此为止，打住打住。”莱尔一摊手，“你呢，小姐？”
“阿尔斯黛西亚·塔尔梅洛斯。”
薇尔微故意看了一眼雷德，但他还是没看出来, 这下薇尔微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伪装技术做的太好了。
算了……之后找机会告诉他吧。
不过雷德居然在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他是开始缺钱了吗？
“你们要去市所？”薇尔微故意嗤笑了一声：“好吧、好吧。”
“听你的语气似乎知道些什么？”
艾尔利亚看向薇尔微：
“我听说不少克莱修斯人都会在伯明翰爵士的市所中交易，我在想, 你有没有可能也是其中的一位。”
“是。”薇尔微抱着手臂，沉重地说道：“不过，我不建议你们现在过去。”
“为什么？”莱尔问道。
“怎么说好呢……那里已经是尸山血海了。”薇尔微观察着雷德的表情，后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架不住她一直专心观察，还是露出了一些惊愕的表情，她便解释道：
“你们都知道军队封锁了地面出口，那么也应该知道，这里牵扯到军事行动了吧？”
“呃，所以这里是有什么恐怖分子，敌国特工，或者叛乱者吗？”
雷德·金好奇地问道。
他面对自己还是一副怕生的弱气模样，让薇尔微哭笑不得，又觉得这家伙有点可爱。
“就是那些人——帮派，以及为帮派服务的术士，一些三流剑仕。当然，他们不是军队的目标。”薇尔微顿了顿, 说道：“军队在里面屠戮和处决了不少工人运动党的党员，来历不明的人会被直接扭送拘留，我好不容易才从枪林弹雨跑了出来。”
此言一出，三人面面相觑。
“你确定他们是在处决工人党的代表吗？不是所罗门党的人？”
“我很确定，”薇尔微认真地说道：“因为那些被处决的人都不是纯粹的法利西亚人，有克裔的工人、很多非威克民族的工人。”
莱尔当即说道：
“艾尔利亚，雷德，我们回去。”
“为什么？”艾尔利亚不解。
“这很明显是保守派的贵族势力动手的，工人运动党目前是下议院第二大党，如果明年大选他们的票数最多，他们的党魁，亚历山大·彼得罗夫将会成为议长，那就相当于是成为威克公国的宰相了。”
莱尔翻了个白眼：
“宰相能够向大公直接谏言，并颁布大量的行政法规，换句话说，一旦亚历山大·彼得罗夫担任就会出台大量对于工人和平民有益的建议——而这些东西，一定是建立在损害旧有贵族资产上的，如果我猜的没错，行动的部队还是海纳斯的治安部队吧？”
“是的。”
“治安部队正式番号是‘海纳斯直隶警卫队’，又称‘勤王军团’，本质上是由贵族势力组成的高级军队，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维护贵族的地位和安全，最高指挥权甚至都不是海纳斯市的领主——也就是我们的公主殿下，而是属于纳比尔贵族同盟的。”
莱尔说了一大通，直接说出结果：
“贵族同盟的背后，又有大公授权放任的意思，简单来说，这是大公的意思，君主想要对工人运动党发动清洗，至于之后是肢解所罗门党，还是一同发动清洗，这都是有可能的。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屠戮应该不会一直开展，只要有一次就能震慑住普通人了。”
“我明白了。”雷德·金点点头：“我们赶紧去共和国吧？”
“好主意——不不不！”莱尔舌头差点打结了，他对雷德忍不住说道：“还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我们这么快就跑路了，再说共和国对移民限制很大的，只要你不是工人，没有参加过罢工行动，或者没有被工厂迫害过，那么他们应该就不会找麻烦。我们只要赶紧离开就好了。”
雷德沉默片刻。
薇尔微一摊手：
“很高兴你们都是聪明人。走吧，我们一起离开，你们的治安官面对我这种克莱修斯人还是比较客客气气的。”
“毕竟你们可是‘洋大人’。”莱尔调侃道：“威克人的治安官总是会对外国人网开一面的。”
“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威克人会一边有种族歧视，一边你们的官员又对我们外国人客客气气？”薇尔微好奇地问道。
出意料的，这问题是雷德主动回答的：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对你们太好了，才会引起底层人有种族歧视？”
薇尔微想了想，点头说道：“倒也是。”
四人结伴从地铁通道原路返回，薇尔微不禁感叹自己的化妆水平真的是出神入化，有些得意，她一路上找雷德各种暗示提醒，雷德愣是看不出来。要么就是突然来了一班车，噪音太大，遮盖了过去。
到最后，他们从地铁口光明正大走出去，分道扬镳，各自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一路上，薇尔微平安无事，什么都没有遇见，除了周围出现了不少便衣，军警巡逻的频率变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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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治安官可没有军人那么直白，看到薇尔微一副克莱修斯人的模样，压根不管。薇尔微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两条街道，找到了一间卫生间，她正要进去换衣服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先别进去。”
雷德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我需要你的帮助，阿尔斯黛西亚小姐……嗯，这个名字很好听。”
“是吗？这个名字很好听？”
薇尔微翻了个白眼。
“你居然有闲心追到这里来……跟踪了我一路吗？”
“确实是跟踪没错。”雷德·金笑着站到了她面前，认真地说道：“不过，我觉得‘阿尔斯黛西亚’太复杂了。”
“嗯哼？”薇尔微抱着手臂，她倒要看看雷德又开始鼓捣什么了：“雷德·金，你是对我的名字有什么不满吗？刚刚还称赞名字很好听，怎么这就变脸了？”
“好听肯定是好听的，但不如简化一下，”雷德说：“叫薇尔微如何？”
第一百一十五章：清洗之后（1）
从服下过那剂符水开始，雷德确定自己的运气就没有怎么好过。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结果断了一条腿。
梦里接受了【收藏家】的传承，结果现实中职业者已经全没落了。
买个房子，结果是鬼屋。
每次进入梦境身边都少不了美女环绕侍寝，但是享受的时候他是一刻都没享受到。
本来是去探索个小岛，结果连续打了两个术士、一个人类巅峰的剑圣。
本来【收藏家】只有皇帝和神灵无法收藏, 结果小小的一个微光湖中心岛上，他是前遇神灵奥尔克里昂，后遇沉睡千载的【皇帝】。
熬过了这些，他混出头了，被授予了荣誉的前缀，也拿到了重锻的材料……结果是第二次重锻的，前缀的称号。
雷德一时间五味陈杂, 不过好在现实中的工作总算有了起色，他和同事们打成一片, 虽然他第一天就开始摸鱼混工资，下班接私单赚外快，但是他的大宝（米哈伊尔）状态真的很好，这样下去，想必轮到他铸道完成，完成重锻一次，定是一阵血雨腥风。
于是，他和莱尔刚下马车，便遇到了两个坏消息。
“哦，作为律师居然会来黑市？真令人意想不到。”
银发的少女艾尔利亚抱着手臂，站在雷德和莱尔面前，她雪青色的双眼看向莱尔时充满了嫌恶之情，就差来上一句‘败类’。
“甚至还拐上了小孩子一起？真是败类。我下班时候就看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没想到来了这里。”
莱尔抬了抬手，想说什么，他余光一瞥, 诧异道：“怎么回事儿？伯明翰爵士倒台了？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装甲车。”
“不知道——但是你这家伙, 倒是真想带着雷德·金这样的小孩子下黑市啊。”
艾尔利亚走上前，拽着雷德拉到她背后：
“别跟这男人混在一起，回头我就要向亚默举报他。”
“哦天，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莱尔·斯温德勒在亚默手下勤勤恳恳干了4年。你要是一句话就把我赶走了，亚默会难过到半夜里爬起来打毛线球的。”
莱尔假惺惺地作出抹眼泪的表情，不经意给雷德使了个眼色。
“呃……其实是这样的，艾尔利亚，我和莱尔先生是来调查职业者的案子的。”
雷德赶紧解释道：
“根据当事人的说法，有一名以太浓度不低的职业者，之前为所罗门党抢劫了一些武器装备，用来武装所罗门党的党员，他主动放血毒死了十几人。这样的行为明显过火了，莱尔先生目前就是在调查取证。希望找到那名职业者的线索，才来这里调查的。”
他没说谎，这确实是他们来的目的，只不过雷德略过了关于莱尔用职业者的能力敲诈和取得委托的过程……不过那似乎也不算是敲诈，邓肯总经理本身也是急于找人委托拿回枪械的。
虽然按照莱尔的想法，他们只是来这边遛个弯儿，找到所罗门党的人，在他们面前露露脸，挨上几拳，被威慑一下，回头就能继续找邓肯拿钱了。
艾尔利亚将信将疑，她转身来，双手突然捧住雷德的脸颊，还没等雷德反应过来，这名银发的少女立刻凑上前，在他的脸庞轻轻嗅了嗅。
“嗯……”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扑打在雷德的脸上，雪青色的双眼中流露出释怀的神情：
“还是纯粹的金钱和宝石的味道……没有说谎。”
雷德眨了眨眼，虽然他在梦里见过不少女孩子，但是像艾尔利亚这样主动而纯粹的少女……他还是第一次。
艾尔利亚放下手，点点头：“我相信你，雷德·金，你的味道很纯粹，闻起来好像从来没说过谎一样。”
“嗯……嗯。”
雷德挠了挠脸颊。
【看来她的这种能力也并不是完全有效的，我说的谎话还少吗——难道，艾尔利亚是在闻以太之血的气息吗？不，甚至更进一步，她的嗅觉能力可以闻出人的激素水平，并且不断地标记追踪，这样就能解释我们这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到艾尔利亚，她却直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和‘气味’、‘嗅觉’相关的职业，雷德还真不清楚。
在一百年前，他所了解的职业并不比现在人了解的多多少。
议长级：【皇帝】、【学者】、【收藏家】；
议员级：【铁匠】、【占星师】、【主教】、【裁缝】、【农民】、【美食家】、【理发师】、【医生】、【作家】、【玩家】、【工程师】、【军人】、【教师】
除此以外，馆长告诉他，从远古时代传承至今的，还有72个能够扛住历史岁月侵蚀的职业，他们被称为‘陪审团级’。
陪审团级的职业错综复杂，能力却大多数简单粗暴而强大，丝毫不逊色议员级的能力，只不过他们的成长较为困难，还没有达到议员级那种能够凌驾于其他职业之上的地位。
麦斯·卡尔文一脉的【数学家】就是陪审团级的职业，极限阈值浓度的【收藏家】都没有百分之四十浓度的【数学家】正面战斗能力强悍。
如果当初达到极限阈值的是麦斯·卡尔文，雷德估计再来十个剑圣拉莱特都不够【数学家】一锤子打的。
在这么多职业中，雷德实在不知道哪个职业是强化嗅觉的。
对于艾尔利亚刚刚的举动，莱尔眼前一亮，立刻说道：
“我说谎了！艾尔利亚小姐快来闻闻我！”
“滚边上去。”
艾尔利亚不耐烦地说道：
“你身上完全被谎言的污浊味道浸透了，我只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请不要在我面前活动了好吗？”
“不如这样吧，艾尔利亚小姐，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吧。”
雷德从中调停道：
“这样的话，如果真的和职业者起了冲突，艾尔利亚小姐可以作为旁观者见证我们的行动，而且还可以向亚默大哥举报，应该还是有奖金可以拿吧？”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现在军队已经封锁了黑市，想进去调查也没办法了——还有你，雷德，你的以太之血浓度太低了，还是赶紧回家吧。”艾尔利亚略微心动，但还是坚持说道：“不论怎么说，让孩子接触这种事情也太危险了。”
“不不不，你是不是忘了，雷德的能力是什么了？”莱尔耸耸肩：“有雷德在的话，我们转移证物不用冒任何风险，拿到就溜，不是更安全了吗？”
“亏你说而出这种话。”
莱尔说：“一个野生职业者能拿15磅奖金，如果是浓度高到能致人死亡级别的职业者，大概有40磅。”
笔趣阁
“我不是问这个！”艾尔利亚说道：“能确定抓到吗？”
雷德对此耸耸肩，40磅不论如何都不是个小数字了，即便是看起来家底殷实的艾尔利亚，在海纳斯这种高消费环境的城市里也不会嫌弃手中的钱少。
雷德当然也很心动，毕竟他手上如今就只有17磅，哪怕把采摘的松露全卖了，也就20磅出头。
“不一定，但是如果去黑市，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莱尔想了想：“既然当兵的封锁了出口，也不算坏消息，说不定只是例行检查违禁品，伯明翰爵士的面子很大的。没人敢在他的地盘动手。”
“你是说莱比克·伯明翰爵士吗？话说那不是……”
“就是那个前大公的女婿，他作为全国的地下世界的皇帝而存在。可以说，国内的帮派不至于这么混乱，即便是在国家最困难的时候，在前两次萧条时期，市民也能够通过黑市交易获取一些必要的物资，都是得益于他的帮助。”
莱尔说着：
“走吧，新人们，我印象里还有一条路，从地铁站穿过管道能够去集会市所。”
雷德刚想上前跟上，艾尔利亚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悄声道：
‘你站在后面，安全一些。我们两个开道。’
【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是意外是个好人。】
雷德没有反驳，他点点头，杵着拐杖跟上。
不过，虽然莱尔的计划是打算露露脸就走，但是雷德有些其他的想法。
他手上有着法尔肯·罗威的指环，一直以来都在寻求和伯明翰爵士见面的机会，这东西虽然某种意义上相当于一张赦免令，但是前提是，他必须能够把他交给爵士，或者让爵士知道他手里有这种东西。
眼下他得知了伯明翰爵士的势力范围，很有可能爵士就在其中活动，而且现在军队又明目张胆地过来巡查，再怎么说，也是让爵士门面扫地的行为，对于爵士的地位和长期从事见不得光的行业来说，他肯定会担心，这是大公试图对他进行警告，或者对他进行敲打的行为。
那么，雷德就可以从中进行一些操作了。
实际上，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好机会，只要能够接触到爵士，他手里的藏品有的是能让爵士满意的。
而雷德需要的，则是一纸实打实的赦免令。
第一百一十六章：发生什么事了？
就算雷德有能力和信心保证自己不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更别说作为职业者他会被凡人的部队抓捕，但是他也并没有信心保证雅米、艾德尔这两个孩子未来不会遇上什么意外——他是说，被人栽赃陷害，或者冲动酿下了祸事。
更何况，雷德确实需要一些人脉关系。
从第一次梦境开始，很多时候雷德都是依靠人脉的帮助提供摆脱了困境, 在人类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甚至比你本身的技术、能力、财富更为重要。
作为一个纯文科生，还是学语言文学的，雷德没办法手搓万物，而且照目前这个形势看，机械神教已经搞出来了高达和人工智能了, 下一步的核弹估计也不远了，未来很可能就如同前世的科技发展一样, 进入数字化信息时代——那些东西, 雷德完全就摸不懂了。
于是，他只能想方设法，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去搞搞政治和人脉关系，他会在这几年专心学习法律，也是为了更多的和司法、政界打交道。
职业者以前不需要从政，但现在不一样——所有的职业者在与隐秘社会断开联系后，不得不融入现实社会，而这批人的身份、力量、危险性难以控制。
即便雷德再怎么想当日子人，他也能预感到未来职业者会逐渐走出阴影，和术士、剑仕一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阳光下，为人所知。
既然有了人群，那就需要政治, 需要有人为这个团体争取利益和声音。
同馆长交谈后，雷德的想法渐渐发生了改变，特别是在身份认同上。
他作为贪婪议长拉格尔·特莱基一手培养出的正统职业者, 实在无法认同当今职业者的理念, 但是他也无法改变大势。
但是现在，有两名职业者，分别加入到工人的政党在去，不管是所罗门党还是工人运动党，他们都在为人类去献出自己的力量。
“这是对的吗？我不知道，但是职业者如今的情况，更多的是认同自己是‘不正常的人’，而不是‘正常的非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得到权力。
“我和隐秘社会仍有联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同样流淌着以太之血的同胞有朝一日，他们为了人类而互相残杀。”
雷德冷静下来后，也开始思考馆长的说法，也就是隐秘和现实的冲突。
他是职业者，从他接过了以太之血，成为【收藏家】开始，就是隐秘社会的公民。
但是，他从情感上短时间也无法割舍作为人类的追求和同理心。
他不得不承认，对于馆长那样强大的职业者来说，让人类离开海恩斯，只留下可以作为职业者的有资质者，已经是极为慷慨和怜悯之举动。
对于那种超乎理念的强大来说，让弱者连和强者平起平坐，一同呼吸，都是对强者的不公。
“倒不如，让我去接过贪婪议长的席位。”
雷德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让我去的话，还能为人类多说一些话，我也可以召集更多愿意亲人类的职业者，一起帮助人类寻找新的家园和星球。”
而且，他手中不是有着最强大的号召力吗？
“一百年前，我是【绝望收藏家】，一百年后，我也是隐秘社会的链接者，我和隐秘社会的联系，就是能够让职业者放下对立，重新凝聚到一起的关键。”
雷德深吸一口气，以太不由自主地开始沸腾起来。
他感到了激动，一种难言的情绪以血液为载体，向体内四肢百骸扩散蔓延。
那么，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就只有一条了。
“务实点来说，以伯明翰爵士为契机，我要从今以后介入到政界中，将威克公国拢入我的收藏馆中。”
收藏国家，会是一种什么体验？
先是威克公国，然后是法利西亚共和国，周边的国家，阿尔金王国、施曼茨王国、克莱修斯帝国、东方的太极帝国——整个原大陆、新大陆、五湖四海。
最后，他也会和馆长一样，收藏星辰。
就是这样。
雷德的大脑突然清明了。
“果然啊，”
雷德暗自嘀咕道：
“我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快一点跟上，雷德。”莱尔喊道。
“哦，好的，你们慢一点！我杵着拐杖跑不过你们。”
“你放心快步走吧，我们都给你把前面的道路清理干净了，什么废纸盒子，螺丝刀，废品零件，都被艾尔利亚小姐踹飞了。”
“闭嘴，骗子又开始瞎胡扯了。”
艾尔利亚话音刚落，突然说道：
“慢着，前面有以太的气息……”
“嗯？哦，往前了几步，我也感觉到了。”
莱尔说着，从怀里取出来一套万灵牌：
“就让我无敌的奇幻动物园卡组教训一下这个家伙吧。”
“雷德，你慢点再跟上来。”艾尔利亚说着，加快了脚步：“骗子快点跟上来，对方的浓度似乎不是很高，你赶紧上去一招制敌。”
“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能遇到职业者，先说好，我没有带雾灯，所以我不会让对方流血的。能吓住尽量不要动手，谁知道对方会带着流血的伤口跑到哪里去。”
“知道了赶紧到前面去。”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雷德故意放慢脚步，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卷入到战斗中去。
步入地铁的隧道之中，雷德杵着拐杖，身旁不断地有蒸汽列车飞驰而过。
眼下他一大半的收藏品都在梦境里的自己身上，雷德并没有一点底气去参与职业者的战斗中，而且他也不太希望自己作为【收藏家】的职业被教会的同事们知道。
就如同亚默所说的，在他和馆长之后，世上的【收藏家】都疯了。
没有隐秘社会的知识馈赠，没有秩序之环，照这么看，连重锻的技术说不定都被人遗忘了，雷德甚至怀疑，现在还有多少职业者能达到极限阈值的强度，还不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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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哐当——
地铁粉碎了雷德的思绪，他忍不住向前看，艾尔利亚和莱尔似乎已经和职业者对上面了，正在试图用言语劝说对方。
这样也好——雷德想到——起码避免了职业者间自相残杀了。
经历过授勋仪式后，雷德越发对教会秩序下对职业者的分立手段反感，直白说就是用职业者去打职业者，训狗打狼一样的办法。
能够减少伤亡，比什么都好。
雷德思考的有点出神，一班列车恰好朝他的方向飞驰而来，雷德一时间被大灯照耀，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下一刻，他就和迎面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我超！】
这种情况让雷德吓了一跳，他两只脚立刻失去了平衡，拐杖也随即被抛起。
完了。
雷德心底一凉，到了这种地步，他的身体只会在倾倒之时被列车风压卷过去。
“小心。”
啪。
一只有力的手臂直接捞住了雷德腰部，紧接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将他从呼啸的列车那边拖了回来。
女生的声音……而且有点耳熟。
“唔——”
对方的力气有点过猛，雷德被直接揽入了对方的怀里。
“别担心了。”
金色的发丝垂落在雷德的脸颊上，雷德的整个身子都被对方以一种近乎‘公主抱’的形式搂抱起来，他的头枕在这名金发蓝眼的女性的臂弯中，对方身上因为剧烈运动而扑面而来的女性荷尔蒙气息让雷德差点没有喘过气来。
【太近了……】
雷德余光一瞥，脸色立刻变得有些怪异。
【等等，这不是……我看错了吗？】
“谢……谢？”
雷德咳嗽了两声：
“谢谢你救了我，美丽的女士，不过，能不能先让我站起来。”
“好。”
他站起来身子，这名金发蓝眼，显得成熟漂亮的女子突然贴上来，让雷德抓住她袒露的手臂，直接站立起来。
雷德借着地铁的灯光，立刻辨认出对方胸前挂着的背包：
【——薇尔微？真的是薇尔微！】
这下尴尬了。
同事在身旁，雷德不想被他们看出来自己和薇尔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职业者’有联系，便立刻装作被大姐姐搂抱而羞红脸蛋的样子。
薇尔微怎么会在这里？她就是那个职业者？
不会吧……我早上看过她身上没有职业，只有一个‘好运’。
雷德闪烁着视线，悄悄激活了【宝藏视界】，用余光看向薇尔微。
【嗯？怎么会这样？】
在黑白的世界中，薇尔微身上的光芒显得与众不同，和早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好运’的描述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是一种如同旷野和天涯海角一般的……自由闪光。
——【探险家】
雷德扯了扯嘴角。
【薇尔微！你不会今天刚刚成为了职业者吧？！】
不，仔细想想，他目前还没有见到以太之血浓度低于10%的职业者，像费鲁恩神父的【敲钟人】、之前遇到的李德维登斯的【渔夫】，虽然浓度不高，但是都大概在20%以上。
难道说，对于【收藏家】而言，浓度不到10%的职业，是没有价值的吗？
【而且，薇尔微，你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一直在往他身上靠？
别这样，太尴尬了，同事还在看着呢！
这金发和美瞳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穿着背心——嗯，身材真不错啊——不对，你在干什么？
就在他迷茫的时候，薇尔微突然轻轻拍了拍雷德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你还好吗？亲爱的。”
那句‘亲爱的’用的是本音。
雷德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表示，被薇尔微折腾了半天的雷德，随即就被艾尔利亚拽走到后方护住。
第一百一十七章：双人成行
“——然后，我就看到你和艾尔利亚两个人折腾了半天。”
海纳斯时间八点，雷德和化名为‘阿尔斯黛西亚·塔尔梅洛斯’的薇尔微重新潜入了地铁站。
面对雷德的吐槽和叙述，薇尔微只是一摊手：
“所以，你瞒着弟弟妹妹在做这种危险的工作？”
雷德反驳道：
“你不也一样吗？薇尔微——哦，是阿尔斯黛西亚小姐。”
“本来是不危险的，你也应该知道伯明翰爵士的声望很高, 一般不可能出事的。”薇尔微耸肩：“只不过这就是非一般情况了。”
“莱尔说的没错，这是威克大公为代表的封建势力，针对工人运动党，不，针对整个民主共和党派的警告。”
雷德谈及至此，也不免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
“我想借助这个机会去面见伯明翰爵士。”
“瞧瞧，我就说你肯定是什么落魄贵族出身的。”薇尔微调笑道：“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不应该是避而远之吗？你居然还想趁现在去触碰一个权威扫地的爵士的霉头。”
“不，我不是，呃，好像某种意义上也对。”雷德挠了挠下巴：“不过该怎么说好呢？在我们那个体系里，没有贵族这种说法。大家的不论出身，不论血统，不论资产，都是平等的，完全靠对社会的贡献划分地位。”
“也就是干多少拿多少？我喜欢这种社会。”
“你喜欢就好。”
“话说，你知道为什么你的那个男同事想要抓我吗？还满口什么‘野生’的。”
“这个有些复杂——怎么说呢，薇尔微，你有发现自己拥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吗？或有什么像是魔法一样的超能力。”
“没有。”薇尔微耸肩：“我异于常人的能力，运气好算不算？”
“大概吧。还有别的吗？说不定还有一个。”
“不知道，没想过, 回头我发现了再告诉你。”
薇尔微完全没有一点和隐秘社会联系的感觉，更没有对自己作为职业者有什么认识。
“其实我也有超能力，我可以把一个地方的东西收起来。”
“喔，好厉害。”薇尔微神色平静，棒读一般地鼓了鼓掌：“再加把劲就赶上剑仕和术士咯。”
饭团探书
【你还不知道最强的剑仕和术士被我击败了。】
雷德耸耸肩, 反正他基本上确定，薇尔微虽然接触过神秘的事物，还有一些超凡力量，但是对于自己是职业者这件事完全没有认识——倒不如说，她都不清楚职业者是什么。
说不定现在他给薇尔微展示自己的【宝藏视界】，她只会眼睛放光地称赞‘宝石眼好好看’。
不过，这些东西讲起来太复杂，雷德决定回头有空再跟她仔细说说。
当然，还有一件事，雷德有些在意。
雷德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决定问向薇尔微：
“你刚刚为什么对我说‘亲爱的’……”
“哦，我随口说的。”薇尔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对任何关系好的人都会这么叫，亲人、朋友之间不也这样吗？怎么了？”
“没什么。”雷德别过头。
薇尔微背着手，她眼中浮现出些许玩味的神色，她不动声色地和雷德并肩到一起，稍微靠近了一点他的耳边，说道：
“难道说，雷德·金，你是喜欢被我那么叫吗？”
“你想叫什么都行，叫我雷德·金，布鲁·银，达克·铁，耶鲁·黄都行。”
雷德话音刚落，旋即才反应过来：
“不，我无所谓，你都说了你会对任何关系好的人那么叫，当然，被你认为我和你关系好——这件事让我也觉得很高兴。这就足够了。”
“嗯哼？”薇尔微轻哼了一声：“我还想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换一个称呼。”
“都行，你想换一个什么？”
“我想想，”薇尔微眯起眼，略作思索道：“宝箱如何？”
雷德哑然：“是我看起来很像箱子吗？还是你这么喜欢宝藏的吗？”
“那倒不是，我虽然喜欢宝藏，但是更享受寻宝的过程。”薇尔微用手肘戳了一下雷德，笑道：“不过，雷德·金，你就好像是一个宝箱一样，在我打开你，看光里面的一切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珍贵的宝贝。”
她格外加重了‘宝贝’的发音，雷德差点被口水呛到，他咳嗽两声，板着脸，若无其事地说道：
“随你。”
“这是为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换装的情况时，我们就可以只用这个称呼，就能直接辨别出对方了。”
薇尔微托着下巴，打量着雷德故意挪开视线的表情。
突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在害羞吗？”
“我害羞什么？”雷德抓着拐杖，随口应付道：“你看我同事那个艾尔利亚，穿的比你还凉快，我都没害羞。”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呢？”薇尔微‘哦’了一声，继续说道：“第一眼你就看出来是我了吧？那个时候就不敢看我，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在害羞吗？”
“我要看路。”雷德撇撇嘴：“而你有啥好看的，我那个女同事不比你好看多——疼疼疼，薇尔微，你抓我耳朵干什么？”
“你看看，你看看，”薇尔微抓着他的耳朵，带着蓝色有色眼镜的双眼凝视着雷德，其中露出可怜的神情：“雷德，我可怜的房东，两个孩子的兄长，一表人才的律师助理，居然在上班第一天，他的三观就开始跟着人的五官跑了。可怜啊，可怜啊，这大城市的花花绿绿世界对人的腐蚀竟然如此之快。”
“哎哟，哪里的事儿。”
雷德的力气哪里比得过徒手能攀爬40米缆绳的薇尔微，他挣扎了半天，就是挣脱不了薇尔微的力气，只好解释道：
“薇尔微，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才十三岁，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刚刚是我不好，不该在你面前提别的女孩子长得好看。我向你道歉，很抱歉让你产生了对容貌的焦虑，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哦！”
薇尔微和善地笑了笑，蓝色的双眼宛若月牙一般明媚漂亮：
“毕竟大家都说我是奎丝人嘛，黑发玫红眼睛的奎丝人，肯定没有银发雪青色眼睛的法利西亚美少女可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我怎么会生气呢？”
“那你倒是松手啊！”雷德咧着嘴：“我被一个女孩子捏着耳朵往前提着走，多尴尬啊。”
“嗯哼。”
薇尔微松开手，雷德如获大赦，来不及揉耳朵，连忙杵着拐杖跟上薇尔微：
“薇尔微，抱歉，我不该那么说的，只是跟你在一起我变得比较放松，有点口无遮拦了。请你原谅我。”
见薇尔微一脸冷淡，雷德暗地‘啧’了一声，知道这是真惹她生气了。
“其实你也不是不好看啊，薇尔微，你的眼睛像是鲜艳欲滴的蔷薇，黑色的头发像是墨水一般，而且短发很个性，非常有飒爽的魅力，走在时尚前沿不谈，更是女性独立自主，摆脱刻板印象的特征。”
他绞尽脑汁想着词汇，说道：
“再说回来，脸蛋是天生的，但是身材是自己锻炼出来的。你身材也好啊，腿又长又直，前凸后翘，凹凸别致，火辣性感，如果咱们是走在柴火垛上，那早该起火了。小臂上隐隐浮现的肌肉线条很漂亮，最重要是很健康，和那些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不同，你的每一分美丽都是自己靠汗水和辛勤付出所得到的。”
“水晶猎蜥出现在纳马苏斯山脉下方，位于翠星石镇的西侧12公里的露天矿床上。”
薇尔微却突然说道：
“到时候，你要去打猎它的话，叫上我。”
雷德话到嘴边，突然脑子一嗡，他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
“——喂，你，你不会刚刚是为了我才来黑市的吧？”
薇尔微目视前方，不置可否。
雷德的心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握着拳头，空挥了几下，低头连连喝彩了几下‘好耶’，但随即，他就冷静下来，他来到薇尔微身前，认真地说道：
“这份情报非常重要，谢谢你，薇尔微。到时候也拜托你带路了——”
“慢着。”薇尔微抱着手臂，冷淡地说道：“你手上现在还有多少钱？”
“呃，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劳动可不是免费的，虽然我向往自由。”薇尔微伸出手：“总之，我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地就在我的帮助下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我现在……”雷德翻了翻口袋，之前莱尔承诺给他的钱被他顺手放到了收藏馆里，便坦诚道：“17磅11迪伦。”
“去哪里大概要多久？”
“三天吧，如果顺利，可能也就50个小时。”
“那么给我100迪伦，也就是5磅！”
“这有什么意义吗？”
“用我最喜欢的数字，乘以50，这样就是100，用迪伦结算。”
薇尔微双手抱着头，露出白净的腋窝，她侧过头，看向雷德不解的棕色眼眸：
“这样能狠狠宰你一刀，让你肉痛，但是又不至于让你倾家荡产，吃不上饭。”
雷德挑了挑眉毛：“哈啊？”
“以后，每次你准备找人委托的时候，都会想起来有个女孩子宰了你一刀。”
她说着，用食指拉下眼皮，做个搞怪鬼脸：
“略——放松点嘛，别总是装的这么成熟嘛，亲爱的宝箱小弟弟，你还比我小半岁呢，偶尔也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一点。”
“哦。”雷德翻了个白眼：“原来你喜欢的数字是‘2’啊。”
“哇哦，你数学不错啊，已经超越了小学生。”
“谢谢夸奖，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那是啊，毕竟我不是什么漂亮的女孩子。”
“别这么说，你身材不错的。比成年人都强多了。”
“可是身材不错又怎么样呢，他们都说我是奎丝人。”
“所以奎丝人到底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薇尔微诧异地看了一眼雷德，解释道：
“据说奎丝人是没有国家，没有民族的人种，她们只有女人，又精通法术，特征就是我这样的玫红色眼睛，据说长相妖艳，身材如火她们会四处和人交合，特别是勾引有妇之夫和遵守清规戒律的苦修士，使自己能够怀孕，诞下来新的奎丝女孩。”
“那不就是魅魔吗？”雷德调侃道：“这种一看就是种族歧视带来的刻板印象了。。”
“那又是什么？”
“据说是恶魔的一种，长相妖艳，身材如火，只有女人，又精通魔法，喜欢勾引他人……”
“哦，”薇尔微说：“原来那些女孩是在骂我是放荡下流的恶魔啊。”
“什么？你的同学欺负你了吗？”
薇尔微扶着下巴，思索道：
“嗯，算是吧？我怕不小心把她们打了一顿，就赶紧跑路了。”
“——我刚想说要是遭受校园霸凌，应该找老师求助什么的。”雷德尴尬地说道。
“可是老师也打不过我啊。”
薇尔微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虽然不会打架，但是还算有点力气，徒手打七八个普通人成年男人还是很轻松的。”
雷德张了张口。
有那么一瞬间，雷德觉得【收藏家】实在不应该是男人该选择的职业。
梦中的他晋升到极限阈值的时候，不靠任何收藏品，体能也不敢说能打7、8个普通成年男子。
“顺着这边的缆绳滑下去，我们就能到了。”
谈话间，薇尔微已经带雷德来到了之前她逃出来的电梯井，她随口说道：
“这边有点高，大概有四十米，你一条腿是铁的，不太方便，我来背着你下去吧。”
“不用！”
雷德连忙说道：
“这种事情，我可以办得到。”
薇尔微看了一眼雷德瘦削的身形，立刻叹了口气：
“你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相信我，薇尔微。”
雷德拍着胸脯立下承诺，接着，他靠墙角坐了下来，在薇尔微迷惑的注视下，雷德将帽子往脸上一盖，接着竖起三根指头：
“三分钟后叫我起来。”
“叫你起来？”这副姿态让薇尔微感到迷惑：“雷德，你想做什么？”
雷德理直气壮地说道：
“做梦。”
第一百一十八章：死去的母亲突然开始攻击我
穿过梦境，雷德睁开眼睛，他从地上站起身。
梦中所对应的位置还是一片未经开垦的荒地，远处眺望一下，倒是能看到王都金碧辉煌的宫廷。
“一百年的变化还真大。谁能想到未来的这里是一片商业密集的中心区域，还有着复杂的地铁站和管道系统。”
只是雷德没空感慨这些事情，灵感往周边一扫, 没有发现其他人后，他一摆手，【盛大展出】陈列出他的所有收藏品。
小缝合怪米哈伊尔、【普莱特的计算力】、【断罪之牙】、【星火利刃】、【拉莱特之剑】、【星火之夕】、【纯粹】、【索菲娅·马琳之眼】、【巫毒秘典】、【霍普斯之英俊】、【奥温·斯皮尔特的肾脏】、两份加起来超过87年的寿命。
此外，还有一份石化鸡蛇的脊椎，被雷德收了起来。
米哈伊尔立刻扑到了雷德怀里，它亲昵地在雷德怀里打了个滚，雷德拍了拍它的脑袋，米哈伊尔受用地眯起电子眼, 爬到了雷德肩膀上。
“梦中的我现在已经是极限阈值的强者了, 也被赋予了‘绝望’之前缀，可以操控灰色的绝望之火——这么看来，如今有很多东西可以交给现实中的自己，补足我现实中的战斗力了。”
首先，【普莱特的计算力】、【索菲娅·马琳之眼】、【霍普斯之英俊】被雷德率先收入了收藏馆里，他在进入梦境之前，收藏馆的划定区域就一直放在家中的地下室里。
这些藏品是最实用的，其中【普莱特的计算力】已经多次帮助雷德屡立奇功，如果【数学家】还在的话，两者可谓是绝配。
【索菲娅·马琳之眼】则能够让现实中以太浓度不高的雷德持续地施展【宝藏视界】，还能得到索菲娅·马琳小姐的建议和协助。
而【霍普斯之英俊】，虽然他21%浓度的以太之血还不能让其拥有和梦中一样的超强亲和力和魅惑能力，也能提高不少他人对自己的好感。
雷德思索着，又在【拉莱特之剑】、【巫毒秘典】开始徘徊。
【拉莱特之剑】毫无疑问是他手中价值最高，力量最强大的宝物, 它结合了拉莱特一生的剑术和精神所凝练而成, 已经超脱了凡俗的剑术击技, 可以说是真正具有艺术乃至‘道’的地步。
但是, 再好的武术也是杀人的武术，没有力量徒有技术的武术是无法杀人的。
一切技巧的前提都需要最基础的身体素质——雷德前世练习过一年的散打，他深知没有任何体能支持，打拳和挨打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
雷德能够击败星光化的拉莱特，更多的还是依靠被以太之血强化后的【拉莱特之剑】，再配合麦斯·卡尔文身上的宝物，把身体素质提升到极限才可以。
虽然【拉莱特之剑】威力最大，但是雷德目前还没有能够支持自己体能的收藏品。
反而【巫毒秘典】，在梦中极限阈值的自己强化下，里面的知识已经上升到了不少恶魔学的知识，远远超出了术士的精神法术的范畴，根据薇尔微所说：术士的法术虽然对于凡人来说可以轻松夺走对方的生命，却很难对机械单位有什么影响。
同样，剑仕也一样，剑仕面对庞大的动力甲战士和自律机兵的自动瞄准，跑得再快，身形再鬼魅也没有意义。
相比之下，雷德对于【巫毒秘典】更感兴趣一些，而且他作为【收藏家】，施法的天赋远超凡人和术士。
更何况，这种知识类的收藏品，对于雷德来说，只要使用了，就不需要担心后面他切换到现实中后，贫瘠的以太之血对其强化的效果会衰减——因为知识是一样的，知道了就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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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中使用【巫毒秘典】，回到现实后，就算藏品失去了强化——可是藏品的内容他早知道了啊。
“我真是个天才！”
雷德立刻将【巫毒秘典】唤起，这份如同手札一样的藏品被重重翻开，无数的知识、秘闻、技艺从虚拟的纸页中飞起，灌入进他的脑袋里。
“唔……好像还有点意思。”
和对战奥温·斯皮尔特的精神法术不同，和人血英雄马穆鲁克的蛮横破坏力和闪电之力也不一样，这本来源于奥温术士，却被【收藏家】的能力强化后的巫毒教派知识，此刻的内容完全是一本操控活死人，玩弄灵魂和召唤恶魔为主的法术典籍。
“原版奥温·斯皮尔特主要记录的法术不少，但是大多数对于职业者来说实在看不上。什么玩弄人心、透视墙体、蛊惑他人、利用灵感形成电流直接让人体短路……都是很低级的法术。”
但是现在不同了，雷德扶着太阳穴，宝石瞳中流露出饶有趣味的神色：
“这里面最核心的法术是【恶魔契约：白蚁女士】，其他不少法术都是围绕着恶魔展开的，比如【召唤蚁群】、【驱使小鬼】、【腐化秘术】、【污血术】、【噩耗之火】等等等等……这些能力几户都是来自于恶魔的。”
他略微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些恶魔术法的机制，和隐秘社会赋予职业者力量的形式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签约一位恶魔，就能使用这些恶魔术法的权柄。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职业者的力量终身享有，而恶魔术法一旦契约中止，很多重要的核心术法就无法使用了。
两者的消耗也不相同，职业者施展能力只依靠自己的灵感和体力，而恶魔术法需要恶魔的授权、灵感和不少媒介，被称之为‘祭品’。
比如雷德很喜欢的一个恶魔术法【噩耗之火】，可以从外域召唤一种元素恶魔，如同一个漂浮不定的火球，兼具元素和恶魔两个种族的特性，同时可以攻击灵体和现实生物。
这个恶魔术法就很让雷德有一种召唤师的快乐，元素生物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几乎豁免物理性质的打击，恶魔这个种族似乎又能有很强的精神抗性，这种全才的属性，让雷德很是喜欢。
【噩耗之火】的祭品代价是250克硫磺，1品脱的血液（约568克），至于灵感消耗，对于【收藏家】的施法天赋来说，几乎忽略不计——这大概是是【收藏家】最值得骄傲的地方之一了。
还有诸多不错的法术，不过雷德和薇尔微约好的时间不是很够，他决定还是先和白蚁女士签订好契约，再慢慢研究。
雷德手里持有着【断罪之牙】，这件武器属于恶魔的仪式剑，持有仪式武器，按照【巫毒秘典】的说法，可以直接和一些恶魔取得联系，只需要画个阵式就够。
雷德亲自动手，在地上娴熟流畅地划出了一个逆五角星的召唤阵，他在五个星星的尖角各自摆上一枚宝石、首饰，而在中心，雷德为了加强阵式的效果，放上了奥温·斯皮尔特的肾脏。
职业者本身就是高等的施法导体，到了雷德这个地步，他都不需要献上鲜血，直接将灵感注入【断罪之牙】短剑之中，将其点燃起烈火，引燃了整个逆五角星的阵式。
他倒持着短剑，横于身前，左手结出怪异的手势，小拇指和食指竖起，其余三指向内握去，架在手臂之上，口中念念有词道：
“这是我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向于晨星和天际之间所诞生之子献上祭品。”
“让物质的归物质，让外域的归外域。”
“赐予我明辨善恶之眼者，请回应我的声音。”
他的灵感被缓缓抽调，周围的风儿平息，仪式中的火焰却陡然熄灭，属于奥温·斯皮尔特的肾脏缓缓溶解，五个星角的宝石失去了色泽和华美的质感。
下一刻，雷德若有所感，他张开了宝石瞳，离地两米的空中隐隐可见一团黑暗的轮廓。
‘我已接纳祭品，高贵的生灵，说出你的目的。’
某种混合着男、女、老、幼的怪异又魅惑的声音在雷德心底响起，雷德不以为意，秘典中记载了这是恶魔的常用伎俩，它们无时不刻不在引人堕落。
这位恶魔的力量大概就是将军级别。雷德尚不清楚对方有多强，不过看对方的态度，对于职业者还是颇为敬畏的。
“远道而来的恶魔将军，我将要和你签订契约。”
雷德的底气很足，不是商量，而是一副通知对方自己的目的的样子。
他从秘典上看到，恶魔是欺软怕硬的存在，彻头彻尾的力量至上主义者。所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以太气息，身体上浮现出黄金和水晶的鳞片，宝石瞳熠熠生辉，甚至指尖也点燃起绝望的灰焰。
别的倒还好，雷德明显注意到，当绝望灰焰燃起后，这位恶魔立刻气势一落。
“好。”
面对绝望的灰焰凛冽的气势，让对方立刻放弃了其他的想法，一口答应道：
“我已为你的灵魂签下了痕迹，尊敬的阁下，您可以在任何领域中使用我的术法权能，但这并不是免费的，你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
“这我理解，列出契约吧。”
雷德颇为意外，他没想到恶魔居然还挺好说话。不，倒不如说对方完全就是在倒贴了。
不过当他看到契约的内容后，立刻意识到为什么这么规矩了。
“你需要我每年提供一次‘绝望’？”
雷德手里抓起一份破旧的羊皮纸，饶有兴趣地说道：
“原来你们恶魔居然是以绝望为食的，真有意思。”
他这才意识到，之前授勋的意义：自己作为【绝望收藏家】，这一前缀能够让他能够从其他生物身上收藏走‘绝望’。
不过想想看也很正常，雷德虽然没有杀过人，但确实让好几个人都陷入到绝望之中。
也难怪这恶魔这么巴结他。
“只为我一个提供。”
恶魔赶紧补充道：
“别忘了看下一条，阁下。”
“哦，你是害怕我也给别的恶魔供货，导致其他恶魔比你更强了，是吗？”
雷德啧啧两声。
【这恶魔居然还知道内卷，可以啊，挺先进的。】
他看了契约的内容，唯一的坑就是这条：在契约中止之前，不允许和其他恶魔签订契约，但是恶魔有权规定中止的标准和时间。
这倒没什么难的，对于雷德来说，大不了以后他玩腻了，让馆长帮忙把这家伙从外域里揪出来，然后宰掉就能更换恶魔了。
其他的条款，在雷德看来实在没什么可畏惧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会觉得很恐怖，什么无法履行承诺，灵魂最后都要被恶魔收走——雷德又不在乎，这世界上又没有天堂地狱转世轮回，被恶魔收走也比当孤魂游鬼强。
双方谁也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好的优点不可思议，不到20秒，雷德就在羊皮纸上用以太之血签下来自己的名字：
“雷德·金。”
“……您没签错吧？”恶魔疑惑地问道：“您真叫这个名字？”
“对啊。”雷德笑了笑：“和你签订契约的是雷德·金，我也叫雷德，不过现在不姓金。”
恶魔将信将疑地感应了一下，确实能够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灵魂共振，便放心了下来。
恶魔的契约以真名作为约束力，一旦有人违背契约，那么双方都可以顺着真名对对方进行惩罚。
【我好像又发现了一个漏洞……我一个人，好像有两个，不，这么看，我似乎有三个真名。】
自己本身的雷德·金、梦中的雷德·特莱基，还有一千年前的自己，雷德·弗拉基米尔……
也就是说，我是不是可以同时脚踏三只船——和三头恶魔签订契约？
雷德越发觉得有趣起来了。
签约完成，羊皮纸点燃起白色的火焰，焚烧殆尽，紧接着，雷德便看到那一团阴暗的轮廓从空中落下，化为与人相近的姿态，一个翩翩的贵公子伫立在雷德面前，他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非人的痕迹，但是组合起来就是感觉和人有着强烈的冲突。
白发、白眼、白皮肤、白衣的贵公子向雷德抚胸低头，主动施礼道：
“【白蚁少主】戴德罗斯·安札法尼亚·杜达邦克仕·莱基努斯·萨斯廷·葵莎·火之石……为您效力。”
在冗长的一段真名后，戴德罗斯抬起头，看向满脸诧异的雷德，他机械而僵硬地颔首问道：
“阁下，请问有什么疑惑吗？”
“我记得，我召唤的对象是【白蚁女士】吧？”雷德指了指这个两米多高，瘦削美丽的贵公子，吐槽道：“你难道是雄性的吗？”
“您所说的是我的母亲，【白蚁女士】拉德尼亚·塞西莉。”
雷德更加迷惑：“哦，就算如此……那么为什么她没来呢？”
“其实已经来了。”
戴德罗斯将手伸进肚子里，当着雷德的面，腹部打开一个满是黏液和灵魂哀嚎的通道，他摸索了一下，从里面取出来一颗巨大的白蚁头颅：
“这是我妈，还没消化完。”
戴德罗斯一脸天真无邪，露出温柔的笑容：
“白蚁家族从不骗人，我们是最善良、最温馨、最诚实的恶魔了。”
嘶嘎啊啊————
他话音未落，那巨大的白蚁下颚突然张开，朝着戴德罗斯的手掌一口咬去。
啪嚓！
戴德罗斯轻轻一捏，将母亲的头颅捏成了碎屑，之后将其塞回了肚子中的哀嚎通道之中。
“我死去的妈妈又吵又闹，让您见丑了。”戴德罗斯歉意地说道：“不过没关系，她以后不会再打扰我们了。我已经让她彻底安静了。我保证。”
第一百一十九章：薇尔微的疾速追杀
咻——啪。
薇尔微从钢缆上跳了下来，她一边撤掉手掌上包裹着的布条，一边疑惑地看向头顶。
“雷德。”薇尔微说：“该你了。”
雷德抓着缆绳，扯了扯嘴角。
纵然他见过不少人类极限操作，但是像薇尔微这种毫不犹豫抓着缆绳就往下滑降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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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但凡犹豫一秒，雷德都会把那份犹豫当做小女生的可爱。
现在, 他只觉得最好以后不要惹薇尔微生气比较好。
“等我下。”
雷德从收藏馆中取出断罪之牙，他低吟念咒，从体内抽调起来灵感。
来自外域的恶魔【白蚁少主】戴德罗斯很快就和他取得了链接，伴随着能量注入身躯，雷德的身形一轻。
【落羽术】
雷德立刻向下一跃，身形如羽毛一般轻飘飘地左右摇摆, 足足十几秒, 才稳稳地落在地上。
“怎么样？”雷德一边收起断罪之牙, 从收藏馆中取出拐杖，一边向薇尔微炫耀到。
“哦，好帅，好厉害，真不错。”
薇尔微生硬地鼓了鼓掌，在她看来，雷德无非也就是和协会里的术士、剑仕一样，有了点小法术的普通人。
她压根没有把这些变化和之前雷德要求睡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只是觉得雷德工作了一条，应该累了，找借口想休息一下。
“走吧，亲爱的。”薇尔微从腰包里掏出手枪，缓缓地朝上方的维修间走去。
雷德借此机会，也索性干脆将自己的藏品一一取出使用。
【普莱特的计算力】
【霍普特之英俊】
【索菲娅·马琳之眼】
三件收藏品接连被雷德盖在了脸上, 他缓缓地睁开瑰丽的蓝色宝石竖瞳，索菲娅·马琳一脸茫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位失去双目的美少女想了想，还是礼貌地向雷德提裙致敬：
“晚上好, 雷德先生。”
“晚上好, 亲爱——呃，我是说索菲娅。”雷德被薇尔微带偏了，舌头一瓢差点说了出来，他轻声道：“现在我还需要你的帮助，请跟随在我左右。”
“没问题。”
索菲娅温柔地笑了笑，雷德不得不感叹，有了薇尔微的强烈对比后，索菲娅这种软妹子实在是太难得可贵了。
不，倒不是说薇尔微不好，只是，怎么说好呢，薇尔微明显和索菲娅不是一种风格的，也有她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那个，刚刚雷德先生是对我说了‘亲爱的’吗？”
索菲娅落后雷德半个身位，站在他右后方突然这么说。
“那我说错了！”雷德解释道。
站在他左手边的薇尔微立刻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嗯，你说错什么了？”
“没有，我突然神经质抽风了一下。”雷德讪讪道。
索菲娅看了看薇尔微，疑惑地问道：
“咦？雷德先生，这个克莱修斯女人是？”
“薇尔微，是我的房客。”雷德说。
“不然呢，我不是你房客还是什么？”薇尔微怪异地看向雷德：“你还好吗？”
“我没事。”雷德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最近可能有点压力太大了，开始自言自语了。”
索菲娅立刻忧心忡忡地问道：
“雷德先生，压力太大了吗？需要让索菲娅帮你排解一下吗？”
与此同时，薇尔微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块巧克力：
“那你要吃巧克力吗？”
“不，不用了！”
雷德揉了揉太阳穴。
【我现在就佩服那些搞多线程操作的后宫文男主，他们真不嫌女人烦吗？】
“真粗鲁。”
索菲娅看见薇尔微单手解开包装纸，两口就吞下了巧克力，立刻嘀咕了一声。
薇尔微看不到索菲娅还好，索菲娅对薇尔微倒是有很不好的印象，雷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雷德，你今天有点好看。”
“谢谢。”
“雷德先生这张面具——这张脸一直都很好看的！”
“谢谢。”
“雷德·金，你谢我两次干吗？”
雷德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不过仔细想想，一个是曾经的贵族家庭出身，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举止优雅的大小姐，另一个是从小流浪荒野，混迹人间底层的普通人。
嗯，还好这俩人不能真的对话，否则肯定要吵起来。
“嘘。”
行至拐角薇尔微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索尼娅下意识闭上嘴，但马上她就意识到除了雷德没人看得见她，于是便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拐弯一看，单手叉腰，向雷德喊道：
“雷德先生，那边有好多的法利西亚人，他们穿着好奇怪的制服。手里端着枪。”
【那就是当兵的人了。】
雷德索性也放出米哈伊尔，让它保持在幽灵化状态下上前观察，借助米哈伊尔的共享视觉，雷德观察到了如今这个时代的军人面貌。
不得不说，威克公国虽然民生经济搞得很糟糕，又是君主制国家，但是得益于法利西亚王国遗产，军队的建设相当不错，陆军一直以来都是原大陆前三的水准。
每名军人都穿着具有象征着威克公国的紫色军服外套和黄铜色长裤，负责爆破和施工的工兵，还会穿戴有着堆叠装甲板的陶钢装甲。
这些士兵头戴无边沿的铸铁头盔，以便他们佩戴着如同猪脸一般的防毒面具，手持一把Wake-60式栓动步枪，这枪的模样就好像是雷德前世见过的莫辛纳甘步枪，只是口径和尺寸被放大了一倍有余，又在弹匣的部位加了一个怪模怪样的蒸汽加压装置。
从他们的肩章和军徽，雷德可以看出来他们是隶属于海纳斯本地的治安部队，也就是之前莱尔所说的‘海纳斯直隶警卫队’，所谓的‘勤王军团’。
一些士兵直接将刺刀拆下来，直接当做单手剑以便在室内使用，明晃晃的刺刀泛着些莹蓝的光芒，雷德微微眯起眼，他能够感受到上面的一些法术痕迹，但是又和他所了解的法术完全不同。
反而……
雷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义肢，上面时不时也会流转起一些奇怪的光泽。
【对，就是这个。】
“这里没有军官，只有一个班的士兵在戒严。那边还有一挺重机枪，没看到你说的动力甲士兵。”
雷德对薇尔微低声道：
“还有别的路吗？”
“没有。”薇尔微说道：“你有办法过去吗？或者发挥你的嘴皮子特长和他们谈谈？”
“别试图跟军队讲道理，尤其是封建君主的军队。”
雷德拔出【断罪之牙】：
“只能尽量打晕他们……”
“不杀掉吗？”薇尔微疑惑地说道：“杀掉更省事吧？”
“——再怎么说杀人也不好吧。”雷德诧异。
“我又不是没杀过。”薇尔微扬了扬手枪：“这种新式手枪怎么换弹？我只会用左轮。还有两个弹匣可以用。”
“这枪我不知道有没有空枪挂机，总之打光子弹以后，退掉打空的弹匣，然后把新的弹匣装进去，拉动枪机。”
雷德下解释完，才意识到不对劲：
“薇……你杀过人？”
“不多，我就杀过12个。”薇尔微扳着指头数了一下：“嗯，没错，是12个，那个抢了我东西的帮派，总共就12个人。长途旅行难免遇到不长眼的混球，可惜那把凯尔克0.45口径的左轮子弹太贵了，我买不起，只好卖给枪店了。”
雷德张了张口，他压了压帽子：
“你枪法怎么样？”
“不太好，但20米内指哪儿打哪儿的话，还是做得到的。”
“足够了。我给你机会。”
雷德将短剑刺入地面，用利刃划开左手手背的肌肤，立刻低声呓语起来。
伴随着他晦涩的低语，薇尔微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变得压抑和躁动。
滋滋滋滋——
四面八方的墙壁、砖缝开始松动，砖石和木头的架构被啃噬出口，一只只体型硕大的臃肿白蚁从中挤出，如同一阵蠕动的白色浪花，迅速铺满了地面和墙壁。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白色的玩意儿！”
“是白蚁，没毒的，不用害怕。”
一些士兵察觉是白蚁后，便放松了警惕，只是对这铺天盖地爬来的白色蟑螂感到恶心。士兵们嫌弃地跺了几脚地面，立刻便有几百只白蚁被碾碎爆裂，然而这对于密密麻麻的白蚁海洋来说并不能算得上是损失。
“嗷！这些东西在咬我！”
士兵伸出手扒拉去身上的白蚁，却被兵蚁的大颚一口咬住皮肤，立刻尖叫出声：
“帮帮我，它们都在咬我，我的脚，小腿，胳膊上也都是！该死的，它们在往我的脖子里钻。”
“都让开，别让这些白蚁爬到身上。”
“这些白蚁不对劲，它们没有啃木头！它们在啃血肉。”
一名士兵被叮咬得受不了，无数的白蚁钻入进他的领口、袖口，顺着裤脚向内攀爬，每秒钟数千只白蚁咬住了他的皮肤，下一秒，便会向皮肤中注入分解性的蚁酸。
“救救我！帮我拍掉它们！”
每时每刻的烧蚀痛楚让这名士兵痛的无法自拔，他挣扎扭曲着身形，痛苦地朝墙壁撞去，试图用体重和墙壁碾碎这些噬心蚀骨的脆弱生命。
“汉克斯，别过去！墙上也都是！”
“救救我，战友呀，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抽出毛巾朝着对方身上抽打着，不一会儿，洁白的毛巾就被暗黄的浆水彻底污染，一个成年壮汉的抽打每次都能把几百只的白蚁生生砸飞砸死，但是却丝毫无法减弱战友的痛苦，后者的身形逐渐失去了力量挣扎，瘫软跪在地上，更多的白蚁一涌而上，在瞬间就将他的头顶没过。
“操！”
见到自己的战友只能不断地在蚁群的海洋中抽搐，那名一直试图拯救对方的士兵实在无法忍受，一边后退，一边端起步枪，瞄准了自己的战友，扣动了扳机。
砰！
苍白的蒸汽和火药燃烧的烟气混合在一起，就如同鲜血和白蚁的尸体一同四散飞溅，随后就被更多的白蚁淹没。
“别靠近他，罗姆！所有人往后退，工兵，去拿巴哈姆特之怒！”
作为班长的下士连忙招呼着周围人远离白蚁群，他们丢下了重机枪和掩体设备，不断地向后撤退。
啪。
薇尔微压低着身子，她如同一只猎豹，右手持着枪，其余三肢着地，迅速爆发出恐怖的冲刺速度，她踏着掩体向墙上借力，连续蹬墙向前跑出五米，完全不给那些仓惶撤退的士兵一点反应机会。
她端起手，将持枪的手架在左臂上，荧光的准心瞬间瞄到了一名面对着她的士兵眉心。
砰——砰砰！
扳机接连扣动，下一秒，这名士兵的下颚被击中一枪，薇尔微毫不犹豫地放下枪口，在对方心脏处又接连命中两枪。
两处要害被击中，士兵当场倒地，身体被随即赶上的蚁群吞没。
“敌袭！找掩体！”
作为指挥的班长刚刚开口，薇尔微一脚蹬踹在墙壁上，在空中迅速擦过一道弧线，她毫不犹豫地甩出两枪，击中了班长的脖子和躯干，对方立刻倒地，工兵的反应速度很快，立刻架起机枪，就要进行火力压制。
瞄具中立刻出现了薇尔微的身形，工兵只需要一扣扳机，这挺乐蓓兰轻机枪每秒450发的射速绝对能够轻松将她撕成碎片。
“去死吧！旧时代的超凡者——”
他咆哮着，愤怒地扣下了扳机。
咔擦！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挺今年最新列装的轻机枪，居然卡壳了。
噗——
薇尔微双膝落地，毫不犹豫地滑铲向前，那些手持步枪的士兵还来不及瞄准，就被她一个接一个地击中脖子、下颚、面骨、眉心——不断开火，直到把弹匣打空，薇尔微也贴近到他们的掩体前。
“哈啊！”
一名士兵抄起单手剑一般的刺刀朝薇尔微刺来，她仅仅是一低头，抬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随后端起枪口朝对方腋下一枪，子弹穿透了对方的肋骨和肺叶，击穿心脏后突破了人体，继而击中了后方的士兵。
咚！
一枪双命。
薇尔微单手撑住沙袋掩体，翻身一脚踢中一名端着步枪刺刀朝她刺来的士兵胸口，将其踹飞出去，她不慌不忙地给了对方一枪，旋即调转枪口，对准轻机枪手的脑袋，再度扣动扳机。
嚓——
碧蓝的双眼微微错愕。
——子弹打光了啊。
轻机枪手根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刻抄起身边的工兵铲，朝薇尔微迎面砍下！
倏！
薇尔微歪头侧身，她的右手旋即松开手枪，她抬起手，五指捏成拳头，拉开摆拳，躲开攻击的一瞬间，立刻一拳轰击砸在对方的脸上！
咚！
摆拳得手，薇尔微毫不犹豫地左手勾拳跟上同样重击在对方的门面上，借助体型小的优势，她低头就躲过了对方顶着重拳打出的刺拳，并趁机提起双拳，从卧拳变为立拳，如同机关枪一般，接连不断地砸在对方的胸腹和肋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力量，速度，冲击！
接连不断地打击让轻机枪手身形逐渐失衡，他被打得节节败退，薇尔微趁机提起脚勾住他的膝关节，让对方彻底失去平衡，摔倒在墙壁上。
薇尔微毫不留情，提起肘刀砸在对方脸上。
下一刻，她右拳变为掌，五指并拢成刺，直接戳中对方的喉间！
喀嚓！
清脆的碎裂声，让赶来的雷德脚步一顿。
噗通。
尸体倒下。背对着自己的薇尔微身旁，完全是被一片血泊环绕着。
“薇……”
雷德出声问道：
“你还好吗？”
薇尔微用手背擦了擦脸上被溅到鲜血，她转过头，看向雷德，说道：
“今天运气不太好。”
话音刚落，那挺卡壳了整整12秒的轻机枪突然射出了子弹。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绵延的弹雨让雷德吓了一跳，他敢相信，就算是米哈伊尔，也没办法扛住这种火力十秒钟。
第一百二十章：失败
薇尔微的战斗力水平大大超乎他的意料，如果不是确认对方的人品的话，雷德甚至当下有收藏走对方的【探险家】职业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薇尔微没有依靠任何术法，纯粹靠身体素质就达到了这种地步，杀人的手法果断娴熟，让雷德实在不安心。
【她会不会是演技？之前一直在演戏, 如果有一天她挟持了艾德尔和雅米，我该怎么办？】
除此以外，雷德回忆起到她那份‘好运’。
如果那份好运……就是【探险家】的职业核心能力呢？
她的好运强到能让新型的机枪卡壳，能从白蚁群中大步迈过而不踩死一只白蚁，甚至一枪能够刚好过穿击杀两人。
如果那份好运不仅仅是让枪‘刚好’打不到自己吗，那么会不会也让自己收藏不到对方呢？
这样神奇的幸运，再搭配上她本身的力量、身手、枪法，雷德立刻开始怀疑起对方接触自己的动机。
毕竟加上薇尔微自称是孤儿，孤儿很容易让人想到自卑、孤僻、为目的不择手段、渴望改变现状的性格。
笔趣阁
这样一想, 薇尔微的被怀疑貌似也是合理的。
虽然雷德多疑，但是他理智上也清楚：第一次见面时，薇尔微丝毫不把三千磅当回事儿，只是因为觉得是自己的东西，就把指环换给了自己。
如果对方真想谋财害命，她大可不必要演到现在。
雷德并不是不信任薇尔微，他只是不信任这个时代的职业者。
大家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抛弃种族和政治立场的偏见，一心一意为隐秘社会的发展和贡献团结在一起，这次清洗事件的背后，雷德更在意和担忧的是职业者们在积极参加人类社会的政治活动。
甚至，他也将步入其中。
然而雷德和当代的职业者有显著不同，从情感和理智上，他都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属于传统的职业者，见证过职业者辉煌的时代，他无法在这样的世界中取得满足和共鸣。
如果薇尔微怀有力量，却不能完全站在他这边, 雷德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利用【收藏家】作为议长级的职业长处，让她变得安全一些。
【呼……但我还是愿意相信薇尔微，她的人品和态度是我平生罕见，很难不去相信她。】
雷德一边行走，一边指使米哈伊尔爬到那挺机枪上，悄悄地将其拖走，恢复巨大化的体型，并将其吞下。
米哈伊尔抱着机枪，将其整个吞食进肚子里，雷德也毫不客气地收走了几箱子弹，特别是那些没有来得及发射出去的榴弹和破片手雷，这些东西都很适合在室内战斗中使用。
【现实中的我太弱了，所以才会总是多疑。】
甚至，连之前有些不满薇尔微的索菲娅·马琳也走到他身旁，安慰道：
“雷德先生，我觉得薇尔微并不会威胁到我们。她的动作很干净利落，并不想让敌人感到痛苦。只是她的思维比较……简单一些。”
“我觉得也是。”
雷德耸耸肩。
他和薇尔微这么一路清扫过去，有索菲娅带路，真遇到大规模部队和装甲单位，两个人直接能够提前避开。
渐渐地，薇尔微发现了一些事情。
“你似乎不喜欢杀人？”
薇尔微放下一名被她抹了喉咙的士兵，随口问向雷德。
“我觉得正常人应该没有喜欢这么做的。”
雷德耸耸肩：
“我不喜欢自己的手沾上鲜血的感觉，如果他们自己愿意死，或者有人帮我宰了，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我觉得，我应该是比较尊重生命的。”
“你这不是对生命一点都不尊重吗？”
薇尔微撇撇嘴：
“有些情况，不得不杀人的时候，我都会尽可能地快一些。在我看来，真要是觉得尊重，就应该让对方直接死掉，而不是慢慢折磨着。”
“那就是观念问题咯，我人比较虚伪，我不忍心看到血流成河，毕竟只要杀人的不是我，我就没有负罪感，哪怕我是主谋，哪怕我把对方推到了枪口上——只要扣动扳机的人不是我，我就没有一点负罪感。”
雷德轻松地说道。
“我不喜欢这样，如果一定要杀人，那就让对方没有痛苦地死了比较好。”
“嗯……可能我比较喜欢看他们崩溃绝望的样子吧？”
“恶趣。”薇尔微评价道：“以后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说‘我雷德·金最尊重生命了’，很容易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别这么说。”雷德敲了敲自己的假腿，“你看，我这条腿是假的，我要是和你一样勇猛强大，身手灵敏，我绝对认同你的观点。”
“所以……你是想把自己遭受的痛苦和悲剧也让别人感受一下？”
薇尔微翻了个白眼：
“亲爱的，你这观念真的是好坏好坏好坏的。”
“有人评论过你每次评价一个事物的时候会重复三遍形容词吗？”
“没有。”
“那我评价一下，这个口癖相当可爱。”
“谢谢，好坏好坏好坏的雷德·金。”
雷德索性也不在解释，他看了一眼米哈伊尔的状态，对方还在进化之中，看样子四五分钟内就能结束。
雷德不打算拖太久，他打算晚上还要去梦中好好钻研一下法术。
“薇尔微。”雷德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做会引来军方的仇恨？”
“想过。”
“那你还坚持跟我来？”
“因为这样很刺激。”薇尔微想当然地说道：“我能够感觉得到，当我抱着‘我哪里都可以去’、‘就算是神灵站在我面前，我也要凑上去看个仔细’的心态的时候，我浑身的血液都激动起来，像是被煮开沸腾了一样。”
【是铸道。】
雷德隐隐猜到了一些：
【探险家】的品质……很可能是和‘自由’、‘探索’、‘勇敢’相关的。
“顶着军人的火力，和对方近距离交手，时不时躲避开那些会自动瞄准的自律机兵，还有那些强大无比，还能够豁免法术的动力甲，在阴影中来回穿梭、和敌人拉扯、在只要一下就会动弹不得的枪林弹雨中毫发无损地活下来——”
薇尔微饶有兴致地说道：
“这一切，酷毙了。”
雷德不置可否。
不过，作为【收藏家】，他的‘娱乐’和‘好奇’品质，也确实有些相似。
“前面就是伯明翰爵士的领区了，你想见到伯明翰爵士，大概率就在他的办公室里。”
“作为爵士居然不去住庄园吗？”
“庄园哪里有在自己的‘王国’里安全。”
薇尔微说道：
“酒吧已经被封锁了……嗯，那就从舞厅穿过去？”
“我没意见。”
雷德看了一眼在前方一直有做侦查的索菲娅小姐，对方点点头，表示舞厅确实没有人。
雷德的蓝色宝石瞳一扫，他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才放心地跟着薇尔微穿过满目疮痍的走廊，这里在刚刚的帮派混战中死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误伤，军人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只有一个呆头呆脑的自律机兵在这里警戒。
在那家伙的监视器转过来前，薇尔微已经抄起来一把椅子，将其砸翻在地，之后便被她生生扯下来外甲，摘掉内部驱动的圣子核心，随手丢给了雷德：
“给你，拿去给腿充能。”
“谢谢。”
雷德已经习惯了薇尔微的粗暴手段。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毫无掩体可言的舞厅，从倾倒的舞女、观众的尸体上迈过，这些尸体大多数还有温度，甚至还睁着眼睛，雷德总觉得他走着走着就会有尸体突然坐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裤脚。
索菲娅面对着场面也有些犯怵，本能地靠近了雷德，挽着雷德的手臂，想要获得一些安全感。
雷德倒是不怕尸体，他甚至翻了一下这些尸体身上的宝物——不过很可惜，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和梦境中的自己一样，能够从死去一段时间的尸体上取走有价值的存在。
而且大多数凡人身上，也没有什么雷德喜欢的宝物，他翻看了半天，也就从一个叫莱琳娜·比丝金的舞女身上收走了‘妩媚’，一方面她死去不久的，雷德他们刚过来才咽气，另一方面，雷德是感觉可以和【普莱特之英俊】搭配起来。
至于财宝和金银首饰，雷德倒是顺手拿了一些，他现在不敢拿再拿现金了，手里的一堆黑钱已经不好掩饰了，再给自己增加负担可别了。
拿些珠宝首饰直接卖了，顶多说自己从长辈那里继承的，最多也就交点税，以他的职业收入，一下子多出来几百磅、几千镑的纸币，雷德是真不知道怎么想办法证明来路正常。
更何况，现在政局动荡，雷德对纸币不是很看好，他心里总觉得这东西不稳定，还是拿点真金白银实在。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他从这些舞厅的死者身上收入的首饰，加起来没准儿能够达到30磅，这样一来，他明天手里又能有50磅的现金，再卖点松露，应该就到60磅了，这么多钱，雷德想要干什么都方便。
这样，他也有资金去准备自己的枪匠和实验室了。
“摸人尸体的事情还是等会儿再说吧。”
薇尔微持着手枪，提醒了一句雷德：
“这边看起来没什么动静了，门口也没有军队和守卫，伯明翰爵士应该就在前面的办公室中。”
雷德点点头，挽着索菲娅的手臂一起走上前去。
内部的道路七扭八歪，雷德都绕晕了过来，但他很快发现有些不对劲，这地方四处可见墙上的有清晰的弹孔，周围的陈设也很凌乱不时能看到士兵和帮派分子的尸体。
雷德和薇尔微对视一眼，脸色越发严肃。
他们继续顺着楼梯走上去，狭隘的过道中时不时能够看到术士和剑仕的尸体，战斗越发激烈，四处残留的法术痕迹相当浓厚，毫无疑问，这刚刚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帮派分子、军人、超凡者，三方在战斗中打成了一团，根本没办法控制规模。
“战斗的方向不太对劲。”薇尔微说。
“嗯，”雷德点头：“军人似乎是在往里面猛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超凡者在往后的缘故。”
“不止如此，”薇尔微翻过一名术士的领口，“这里有伯明翰爵士的纹章，是伯明翰自己扶持的力量。”
“你意思是军队和伯明翰爵士起了冲突？不应该吧。”
伯明翰爵士为大公维护了这么久国内的地下世界平衡，又是前大公的女婿，这两层身份妥妥的是自己人的关系——雷德怎么想，混战激烈到这个地步，哪怕双方都已经打红了眼，他们也不该会这么频繁的误杀自己人。
除非一开始军队就打算朝着伯明翰爵士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有什么原因呢？伯明翰爵士可是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有这么一个人帮着管理黑色产业，社会秩序还能相对稳定一些。就算让他少交了税收——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对于大公来说，没有任何理由去和爵士为敌啊。】
雷德很清楚这场行动的目的是为了对工人运动者发动清洗，给予全国上下的工人运动沉重的打击和威慑。和帮派的交火只应该是意外。
要么，就还有一个可能。
【有人利用了这次战斗。想要借机对伯明翰爵士下手。】
“到了。”
薇尔微说着，雷德看向前方的大门，这里看起来平平无奇，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地下皇帝’的办公室。
“就在这里？”雷德吐槽道：“连个守卫都没有。而且也太寒酸了吧。”
“毕竟这里是从下水道改造出来的。”薇尔微说：“至于说守卫，脚边倒地的不是到处都能看到吗？”
咚咚咚。
说着，薇尔微猛敲了三下办公室大门，只是里面并没有反应。
“薇，有点不对劲。里面貌似没有人——”
“喝呀！”
薇尔微毫不客气，后退两步，猛然旋身踢出，直接踹在门板之上。
砰啪！
门板被径直踹飞出去，薇尔微晃了晃腿，立刻恢复站立。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索菲娅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帅。”
雷德无语，旋即握着【断罪之牙】走了进去。
房间的陈设可谓精致典雅，处处透露养尊处优之人的不俗审美品味，即便是雷德见识过特莱基家族府邸的艺术造诣，也感觉相当不错。
只不过……
“来晚了。”
雷德看向瘫倒在座椅上的华服老人——不用说，他就是伯明翰爵士了。
对方双目瞳孔溃散，身上没有一处外伤痕迹，雷德轻轻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以太气息，沉声道：
“他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薇尔微诧异：“被谁？”
“我们的同胞。”
雷德的宝石瞳能够看得出来是否具有生命气息，毕竟刚死不久之人，体内还有一些宝物的光辉。
然而爵士的尸体上，一片灰暗，没有任何宝藏闪耀。
第一百二十一章：超越历史
“没用了。”雷德叹息一声，他从怀里取出法尔肯·罗威的戒指，将其随手丢进了壁炉的火焰里。
萨姆监工花费了重大代价换来的一张免死状，伴随着莱比克·伯明翰被职业者暗杀，也失去了价值。
“不高兴吗？”
“你看我都写在脸上了。”
雷德郁闷地走上前，翻箱倒柜了一阵，除了一些酒水、香烟、奢侈品外, 也没有再找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想想也是，这是他的办公室，又不是藏宝库。
雷德扫视了一圈，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暗门地道，不过很快，他把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书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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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书籍好像是原本的……”
雷德翻看了一阵, 越发感觉有点眼熟, 其中一些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藏书, 他似乎不久前刚刚见过。
“雷德？”
“《凯博丁注解版真理教典》、《华尔斯派精神潜能开发术》、《帕西法尔如是说》、407年第一版印刷的小说《浪漫的代价》、最伟大的作曲家蒙·菲尔德的《水晶夜之曲》的手稿。”
“《精灵灭亡史》、《人类崛起》、《群星年代》——这还是限量版的金箔书版本！”
“——这全是我家的书。”
雷德脸色怪异地说道，并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他无比熟悉的作品：
《瑜伽：天人合一的修行》
作者：雷德·弗拉基米尔
“馆长都没找出来原本，爵士居然找到了，你比馆长还牛逼。”
雷德‘啧’了一声，这本千年古籍保护的太好，几乎就没有损坏。
他赶紧翻开序言部分，果然，不出他所料。
【皇帝】、【学者】、【收藏家】。
三位议长级的重锻材料，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雷德立刻激动起来。
“是原本！完全没有被故意破坏的原本！”
【皇帝】：
重锻一次：莫尔斯狼
重锻二次：裂齿雷兽
重锻三次：轰啸霸者
重锻四次：多米尼克巨人
重锻五次：冻土霜卫
重锻六次：瘟疫巨人
重锻七次：饥骨荒神
重锻八次：死亡使徒
重锻九次：战争血裔
最终重锻：统御之主·‘黑暗泰坦’格尔布罗斯
——————————
【学者】：
重锻一次：泰拉奎丝人
重锻二次：维序者后裔
重锻三次：月之民
重锻四次：机界鸟
重锻五次：泰克尼科圣者
重锻六次：亵渎魔眼
重锻七次：蚀月者
重锻八次：湮灭天使
重锻九次：科学
最终重锻：知识之主·‘洞悉之神’辨识眼
——————————
而【收藏家】在一排巨龙之后，也出现了雷德一直挂念于心的最终重锻。
最终重锻：贪婪之主·‘宝石龙王’利维坦达尔
“终于……”
雷德激动地抓着书脊，他终于看到了希望，在【收藏家】的艰难前途上，他可以看到摆脱失控可能的希望。
“雷德，后面好像有人来了，你要拿东西赶紧拿。”
薇尔微提着枪，站在门口提醒道。
“嗯！”
他毫不犹豫, 将所有的藏书接连送入自己的收藏馆。
大多数书籍都不算是收藏品，雷德把它们收入收藏馆后就取消标记，直接搁置在他家的地下室里，这样一来就能大规模地转移。
这些东西在百年以前就属于特莱基家族，能够将它们回收，雷德心情大好。
就算不是出于情感……这一面墙的书仅仅是收藏价值，雷德预估就在4万磅以上。其中诸多书籍的内容还是超乎常人理解的超凡知识。
其中最为宝贵的还不是千年前的‘雷德·弗拉基米尔’书写的《瑜伽：天人合一的修行》书籍原本，而是《纳拉克手记》。
雷德最初也没有注意，直到他看了一眼作品的扉页，上面清清楚楚地写道：
“朋友们，你们可曾想过，自己的存在只是一场梦？”
本能的，雷德立刻被这行话所吸引，忍不住翻阅了起来。
“我是纳拉克·波利菲斯，作为一位【皇帝】，在我仅剩的理智时分，向所有的生命诉说：”
“职业者要去星空，人类要去星空，一切生命都要去星空，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飞入星空。”
“这本手记中将会记载，星空中蕴含的未来，以及我的一个猜想。”
“作为【皇帝】，隐秘社会中最强的职业，我将为我接下来的发言承担一切责任。”
“通过对重锻的思考，我可以认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造物主的。至少我们所处于的这个世界没有‘造物主’这种概念。”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以后不会有。”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伊始的混沌中，引来了三位外界的入侵者，他们是带来了黑暗和热寂的巨人，是带来科学和信仰的神，是象征着一切生物至高点的巨龙。”
“奇怪的是，那时的混沌却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抗意识，它抗拒着被三位强大无比的入侵者瓜分吞噬，而是主动演化出了各种机制。与三方的战斗中，逐渐沾染了对方身上的气息……因此，才有了黑暗和光明，有了物理学的原理和机制，有了万千生灵。”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如今大地上的各种生物，都不过是一个‘现象’，一个奇迹而已。”
“造物主并不存在，祂没有创造任何生物，混沌在漫长的岁月中演化成了现实的物质位面，它就好像是人做梦时的潜意识一样，在这颗星球上，不断地推演出各种可能。”
“朋友们，你们可曾想过，自己的存在只是一场梦？”
“我翻阅了所有的典籍，最终可以确认，所有的文明记录中，对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
“海恩斯。”
“它并不是大地的意思，在所有的语言中，都是‘梦壤’的意思。”
“我本来对此将信将疑，直到我来到星空。我听到了其他文明，那些异星文明的传说。”
“造物主在做梦，梦会化为一个国度，名叫海恩斯的国度。”
“当梦中之人离开梦的国度，才会解放自己的身形，第一次接触到真实的世界——我想，那就是指的是星空。”
“我已经濒临失控，无法在星空中探索下去，未来的人啊……去继续探索，印证我的猜想。”
“在我看来，海恩斯对于职业者的压制实在是过于严重，我很清楚意识到，我作为【皇帝】的能力本应该更加强大。”
“逻辑开始变得凌乱了，看来我时日无多了。”
“由此，我便简洁地告诉你们事实吧：”
“如果是梦，那么它终将会苏醒。海恩斯星球上的各位，请务必谨记这点。”
“要么前往星空，彻底逃出梦境，不论职业者还是人类，亦或者精灵、兽人等种族，你们都将追求到真正的自由和解脱。”
“要么，就和职业者一同对抗现实，让隐秘社会彻底降临，吞没现实，这样对于普通人来说，还能够有未来可言。”
“还有……不论是哪一方人看到了这篇手记，请注意，千万小心，千万——”
雷德翻过这一页，继续看下去：
“——不要相信那个超越历史的人！”
“他会来自各个时代，有时候是百年前，有时候是十年后。”
“每个时代，他都背叛了我们。”
“千万小心。”
“记于奥元历101年。”
奥元历？
雷德一怔。
奥元历就是旧元历，奥元历101年……
那就是，大概一万年之前。
第一百而十二章：突袭
“你怎么突然又高兴起来了？”
“诶嘿，我赚大了！”
雷德紧跟着薇尔微撤离，他心情好极了，此行的收获颇丰，高兴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
薇尔微看他这么高兴，便问道：“那，回头请我吃顿饭？毕竟我帮你一路打进来。”
雷德心情大好, 痛快地说道：
“吃！咱们去高级餐厅吃！专门请你去。吃鹅肝吃鱼子酱喝白酒！”
“白酒还是算了吧，那种东方来的东西我实在喝不下。而且你不是也没成年吗？”
“嗯，倒也是，当然未成年人还是禁止饮酒比较好。”
雷德喜上眉梢，连拐杖都不杵了，大步跟着薇尔微在通道里七绕八绕, 索菲娅小姐挽着他手臂一路被他带着跑，已经快跟不上了。
“雷德先生，请慢、慢点……”
“哦抱歉。”
雷德嘴上说着, 但心情高兴，他实在按捺不住。
这应该是他迄今为止收获最大的一次，累计297藏书，从人文历史、自然科学、音乐绘画到超凡知识一应俱全。
拉莱特剑圣当初被电的多麻，雷德现在赚的有多麻。
“嗯哼哼……”
雷德想想都觉得开心，这么多书，价值就不说了，这极大地充实了自己的家底，不用全部看完，能看其中十分之一，他就有极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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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政治动荡不稳，宅在家里看书也挺不错的，加上其中还有不少训练术士的技术，雷德觉得自己闲下来也可以去教教艾德尔和雅米法术，让他们也有点自保能力——虽然这些法术说不定还没有一把左轮好使。
就在雷德赶路的时候, 有一个让他心花怒放的好消息传来：
米哈伊尔的进化完成了。
‘呜布！’
米哈伊尔被召唤出来, 进入到幽灵化状态，漂浮在雷德身旁。
它的样子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主要是机械的装甲变得更加坚固一些，张开口，雷德倒是看到一根延伸出来的螺旋状枪管。
雷德和它简单沟通了下，确认了米哈伊尔已经进化出了像机枪一样连续开火的能力。
“下回再带你吃点毒蛇或者毒蘑菇什么的，会不会进化出毒液呢？”
现实中的自己实在是太脆弱了，雷德只能尽可能想办法给米哈伊尔喂点东西，看看能不能激活出来几个新的种族特征。
不过直到现在，雷德都不知道为什么机械是一个种族。
“呼……薇，还需要跑多久？”
两人逐渐离开了市所的范围，转进到一条废弃干枯的水道中。雷德跑了一阵子，就感觉喘不上气了，周围空气不是很充足，而且很浑浊，让他不太舒服。
雷德的体力远不如薇尔微那么好，经历过几次战斗和收藏图书后，雷德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如今的体能，差不多也就是慢跑连着跑个十公里的水平，问题是这一路跟着薇尔微折腾，走走停停，来回绕路，他很快就体力不支了。
何况他还没吃晚饭。
“没办法，之前的路肯定不能走了，我们得绕远道才能到地表。”
薇尔微依旧一脸轻松，仿佛今天又是枪战又是奔波，对她来说就和出来玩一样。
雷德翻了个白眼，他杵着拐杖，这会儿轮到索菲娅的搀扶他了。
“雷德先生，没必要跟薇尔微小姐那么紧的。”索菲娅关心地说道。
“我怕我跟不上她，被甩到后面找不到路了。”雷德气喘吁吁，他发誓从明天开始就要恢复前世自律的锻炼生活。
薇尔微跑着跑着，突然注意到鞋带开了，便立刻刹住脚步，低头系鞋带。
“哈呼……哈呼……”
雷德喘着气，在索菲娅搀扶下，缓缓地杵着拐杖越过了薇尔微。
“雷德先生，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嗯……”
雷德决定听从索菲娅的建议，他拄着拐杖，依靠着墙壁，浑身放松，这才长出一口气：
“呼——”
浊气吐出，雷德正欲吸入空气时，忽然间，眼前白光一闪，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当即右侧额头遭到一记闷锤似的重击。
咚！
雷德身形立刻向一旁干枯的水道中跌去，他原地连打了好几个滚，米哈伊尔连忙跳出来，垫在了他的身下，小小的爪子平稳地撑起来雷德身躯，这才止住了雷德的身形。
伏——
空中立刻弹起一道弧线，向后迅速拉开了距离。
“嗯？”
薇尔微刚刚系好鞋带，她毫不犹豫从腰间拔出手枪，朝着隧道另一端连开三枪。
砰！砰！砰！
子弹划破空气，留下灼热的弹痕，薇尔微的枪压得很稳，三枚子弹都落在了同一个点上，然而这样优秀的枪法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擦到。
哗啦！
黑色的大衣张开，宛若乌鸦一般的身形从阴影中接连起伏跳跃，薇尔微凭感觉再开了两枪，对方却在半空中，以不可能的姿态扭曲身形，硬生生避开了子弹。
‘这家伙小角度冲刺的速度太快了——子弹根本打不中他。’
切近战，用近战颤斗让来拘束他的身形。
就是这样。
薇尔微索性直接丢开了枪械，她合抱双臂，呈现出格挡的姿态，朝着前方迎去。
‘他想借助高度优势踢我，那我就用手臂架住，然后趁机拽住脚腕，朝地上一甩。’
砰！
一记凶狠的踢击直蹬在薇尔微抬起的双臂上，薇尔微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脚踹飞出去。
噗通！
薇尔微在地上接连翻滚两圈，借机翻过身来，双臂被踢击打得通红，她只会取下脖子上挂着的书包，再扯掉头上的假发，眨了眨眼，将美瞳也摘了下来。
幸运的是，刚刚那一脚由于反作用力，对方也被弹飞出去十米多远，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反应。
嗤拉——啪！
薇尔微双手缠上布条，她甩了甩黑色的短发，汗液飞溅，玫红的双眼隐隐浮现出凶光。
“一上来就下死手，我就也不客气了。”
对于她完全放开手脚的行为，来历不明的人只是微微抬起头颅。
“——诶？”
薇尔微玫红的双眼中浮现出惊异：
“这是什么，乌鸦一样的脸？”
对方的身体虽然明显看得出来是人形，但是那张脸上却插满了羽毛，双嘴也向前凸起，化为畸形的尖喙。破烂的黑色大衣下，展露的手臂也插满了羽毛，指尖化为利爪，闪烁着锋利的光泽。
“薇……”
雷德被索菲娅、米哈伊尔搀扶着站起来，他的表情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乱、熟悉的味道。
是失控！
对方是职业者，他的以太之血浓度在疯狂飙升，薇尔微不可能打得过他的！
“他失控了！别跟他打！”
雷德喊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乌鸦盗贼
“呃——”
他忍不住按住了脖子上的秩序之环，双眼的宝石瞳隐隐呈现出碎裂的痕迹。
【完了，该死的，收藏家这个职业太容易失控了，仅仅是接触到失控者的气息，我的血也开始不安了。】
这还是他佩戴着滤血管，全天候运作的状态, 如果没有佩戴秩序之环，雷德估计自己当场就会也跟着一同失控。
“切！”
雷德接连激发起两个安神的法术，让自己暂且冷静下来：
“索菲娅，你到一边看着——米沙！”
吼呜！
米哈伊尔立刻臌胀起来身形，长达七米的缝合怪兽张开鞘翅羽翼站在了雷德背后，将他保护起来。
“雷德，你那是什么？”薇尔微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倏啪！
失控的职业者一脚擦着薇尔微歪过的头颅踢过，砸在了空处的地板上。顿时间水泥碎裂, 烟尘滚滚，乌鸦脸一击不中，瞬间转身，却看见薇尔微缠绕着布条的拳头朝他迎面砸来。
咻——
薇尔微一拳砸空，对方的身形立刻扑腾到一边，在墙壁上接连跳跃两下，立刻后空翻跳在了薇尔微身后。
噼啪！
汹涌的电光击落对方身上，乌鸦脸仿佛早有感应一般，提前向侧方一跳，电流便击中了薇尔微。
“停下！”
雷德赶紧叫停：
“薇！你还好吗？”
然而为时已晚，即便雷德瞬间掐停了电流输送，薇尔微的身形还是被苍蓝的闪电击中，体内的信号被电流扰乱，她的身体立刻僵直，她垂下头，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脚步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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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脸立刻提起一脚重击在薇尔微的脸上，将她仰面倾倒, 紧接着又是腾空一脚补在她的腹部, 他的身形仿佛会飞行一般，在空中直接扭腰旋身，用脚踵击中了薇尔微的咽喉。
噗通——！！！
薇尔微被瞬间击倒在地，根本无法反抗，瘫在地上，口鼻间溢出鲜红的血液。
啪。
乌鸦人平稳落地，不徐不疾地陡然身形一闪烁，规避开电击下落的位置。
“混蛋！”
雷德捂着头，满载着以太的血液上涌进入他的大脑中，一时间他的视觉受到各种色彩的干扰影响。
【他妈的！为什么收藏家这么容易出问题——】
他的视野被各种色彩斑斓的光晕充斥，听力时好时坏，脑袋更是像被挤压了一般。
雷德咬牙切齿，脖子上的秩序之环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会遇到失控的职业者？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米哈伊尔不敢贸然出击，它张开口，口中延伸出机枪的枪管，朝着敌人凶猛地开火。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带着曳光弹的机枪子弹在空中几乎连成了一道紫色的光束，但缺少了雷德的指挥和视觉瞄准，米哈伊尔并不能有效地预判到对方的落地位置。
十几秒的火力压制，只能勉强让乌鸦脸远离自己的环境。
【必须得……宰了他！不然我会发疯的。】
受不了了！他再也受不了了！濒临失控带来的痛苦让他恨不得把脑子从头颅挖出来。
怎么可能有人能承担这种痛苦？
那一瞬间，雷德什么也无法思考了。他的以太之血开始汹涌地动荡，对他本体的人血进行吞噬和替换，骨髓被强行压榨制造出更多的血液，以便让疯狂的以太吞食。
这种痛苦，是真正意义上痛彻骨髓的。
啪嗒！
乌鸦脸抓到一个枪管冷却的契机，陡然发动冲刺，他提起一脚踢翻了米哈伊尔的脑袋，米哈伊尔当机立断，一把将怀里的雷德抱住，用层层羽翼鞘翅包裹住雷德。
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被乌鸦脸上下纵跳，反复利用利爪的锋芒撕裂皮肤。
啪铛！刺啦！咚！
乌鸦脸一脚砸凹陷进去机械装甲，米哈伊尔的身形陡然为之一顿，它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但它没办法反击，对它而言，保护雷德比什么都重要。
“喝啊——”
雷德瞳孔溃散，捂着头颅，抓着心口，跪倒在地。
【他的以太浓度越来越高了，已经快要超过百分之七十六了——七十八——八十——】
打不了！根本打不了！
就算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职业者的能力，这份卓越的身体素质和破坏力，已经超过了能够扛住拉莱特剑圣攻击的米哈伊尔的极限了。
失控的以太气息，对【收藏家】的影响过于严重，他的秩序之环甚至开始无法承受流血的速度。
这样的状态，他也没办法集中精神施法术法。
照这样下去，等到对方的浓度提升到极限阈值后，等待雷德的也只有失控了。
残余的理智告诉雷德，怎么也不可能赢。
这和面对【皇帝】的感觉不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志被扭曲，雷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以太冲破滤血管。
“雷德先生！”
索尼娅喊道：
“不要输啊，雷德先生，薇尔微小姐都没有放弃呢！”
【薇尔微？】
咚！
雷德艰难地抬起头。米哈伊尔及时地张开鞘翅羽翼，口吐雷霆，将乌鸦脸正面击中！
啪！
乌鸦脸被电击炸中，浑身的羽毛瞬间四散飘落，他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在地上略一停顿，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雷德便看到黑暗中亮起来了两道猩红的闪电。
不……不是闪电。
嘎巴——
薇尔微伸出手，扶正了骨折的颈椎，脖子上随即浮现出一圈圈堆叠的厚实绒毛，紧接着，在短瞬间，她的皮肤上被闪电灼伤的痕迹迅速黯淡，褪去一层表皮，浑身的肌肤便呈现出某种胶状的质感。
倏！
薇尔微的双眼如同流血一般，向外逸散着红色的光影，她沉默着，如同野兽一般贴着地面冲刺，双爪握起，齐齐朝着乌鸦脸的心口抓去！
人类的手爪并不锋利，薇尔微仅仅是作为一个抓取的手段，她双手揪住乌鸦脸的胸口，全身的力气立刻压了上去，将其按倒在地！
她的动作太快了，米哈伊尔刚刚准备喷吐出雷电，她就一巴掌按住了乌鸦脸的脑袋，接连几拳揍在了对方脸上。
“米哈伊尔，不要再放电——诶？”
雷德刚想制止米哈伊尔的闪电，但随即，他的脸色怪异起来。
啪滋啪滋——
苍蓝的电流在薇尔微的身躯上迅速穿过，但并未再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地上的乌鸦脸，被电击麻痹了身形，一时间有些动弹不得。
砰！
薇尔微一拳打在了乌鸦脸的眼眶上，随后又接连揍了对方两拳，但她的力量还是不够，在越发失控的乌鸦脸的几次挣扎后，立刻被挣脱开来。
乌鸦脸身形一晃，立刻化为一道白光，从原地消失不见。
【又是这个闪烁。你以为我害怕这个吗？】
索菲娅在周边一路小跑，穿过战场，四下张望，立刻锁定了乌鸦脸的身形。
“雷德先生！他在这里！”
雷德接连给自己释放了两个恶魔术法，提高自己精神感知力，随即毫不犹豫地吼道：
“米沙！炸死他！”
吼嗷！
米哈伊尔张开大口，口中的枪管向外延伸开来，变得更加厚实，一枚榴弹立刻完成了装填，旋即开火。
轰！
火药爆炸的轰鸣推动着炮弹飞出，在乌鸦脸落地的位置炸裂开来。
烟尘缭绕，火光和弹片四溅，乌鸦脸只是一抬手，并没有被冲击和破片伤害到。
啪——
下一刻，薇尔微踏着炸弹起火的烈焰，提起拳头，笔直朝着乌鸦脸当头砸下！
咚！
重拳砸落，乌鸦脸抬手一挡，薇尔微的手腕随即骨折，然而这并不能阻挡她的攻势。薇尔微扭身旋腰，一脚横扫，乌鸦脸同样抬手格挡。
‘这样就够了。’
砰！砰！砰！砰！
米哈伊尔巨大的身形从幽灵化中解除，它朝着乌鸦脸双爪齐出，这破隐一击效果斐然，立马将其按倒在地，紧接着低下头，狠狠朝着乌鸦脸的脑袋咬下。
倏！
乌鸦脸再度发动了闪烁的能力，这一次他的目标是直扑脆弱的雷德。
“回来。”
雷德早有预料，他强作精神，发动了【收藏家】的核心能力。
米哈伊尔被瞬间回收到收藏馆，又被他立刻取出。
当乌鸦脸闪烁落地，冲向雷德的瞬间，米哈伊尔硕大的头颅立刻缭绕着电光，朝他当场咬下！
啪嚓！
银色的鲜血四散溅落，它们在地上疯狂地挣扎着，但雷德再也无法停手。
“……抱歉。”
雷德捂着额头，神色复杂地说道：
“我本应该是那个，最不能杀害职业者的人……”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会彻底失控的。
雷德扶着脖子上的秩序之环，满眼都是歉意和愧疚。
乌鸦脸的头颅从米哈米哈伊尔的牙齿缝隙中挤出，他歪着头，暗黄色的浑浊眼球仿佛在看着雷德。
‘杀了我。’
他仿佛在这么说着。
那目光很奇怪，伴随着以太之血从体内排出，渐渐变得温驯起来。
‘谢谢。’
雷德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他走上前，伸出手将乌鸦脸的眼睛盖上。
随后，雷德将对方身上宝物接连取出。
【盗贼】
【小贝迪亚的迅捷】
第一百二十四章：清洗之后（2）
雷德一怔。
“小贝迪亚？”
他连忙看向第二个宝物的描述：
‘小贝迪亚的迅捷’
‘伟大的【盗贼】贝迪亚在隐退后，专心培养自己的儿子。小贝迪亚天赋异禀，在父亲的教导下，锤炼出了迅捷的步伐和身姿。’
‘远远超过凡人的极限，即便是面对超音速的子弹，都能以小角度的转身腾挪而规避开。’
“贝迪亚——”
雷德喃喃道。
之前，他在梦中受到一位年轻母亲的邀请, 为她的孩子利用绝望之火制作了小熊烟花，打上了天空。
那孩子的名字，就是叫贝迪亚。
“不，只是巧合吧？”
雷德自言自语地，却立刻让米哈伊尔放下职业者的尸体，他不顾对方身上满是鲜血, 四处翻找着。
钱包、家门钥匙、结婚的证件——这些不是他需要的。
他翻来覆去，找到了一本所罗门党的党员证，他翻开一看, 党员证上左侧写满了个人信息，证明右侧黑白照片上的三十来岁的英俊男子名叫小贝迪亚·阿尔卡努，是海纳斯本地人。
阿尔卡努。
雷德瞳孔一缩。
那个叫贝迪亚的小孩子的母亲……似乎就是被人叫做阿尔卡努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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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叫贝迪亚，他平日里从来不笑，看到您被授予前缀后，立刻笑了出来。我想他一定是特别喜欢和崇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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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瘫坐在地上，他扶着头。
“我都做了什么……”
他失神地望着手中的党员证，质问着自己：
“我害死了那个崇拜着我的贝迪亚的孩子！我害死了我的同胞还不够，我还是害死了贝迪亚的孩子。”
贝迪亚那么喜欢他，崇拜他，他却在百年之后，杀死了他的儿子。
不。
不！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贝迪亚说不定会怀念地抱着儿子说：“小时候，我和大名鼎鼎的【绝望收藏家】见过面，他还给我表演了用灰焰制作的烟花，从上向下看那打上天空的花火, 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上，绽放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
不, 我没错！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谁能忍受得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呢？我不是故意的！
“雷德。”
雷德抬起头。
薇尔微站在他面前。
砰！
下一刻，她结结实实一拳打在雷德的脸上。
“咳啊——咳咳咳——”
他的脸上立刻洋溢起火辣辣的滋味，雷德被当场打倒在地，还让口水给呛到了，止不住地咳嗽着。
薇尔微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浑身对于火焰、闪电灼伤而演化出的肌皮渐渐淡去，恢复到常人的状态。她捡起自己的背包，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巧克力，喂给了米哈伊尔，接着头也不回地对雷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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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回家。”
雷德沉默片刻，他将小贝迪亚的尸体收入收藏馆，索菲娅走上前，想要搀扶着他起来。
“不必了。”
雷德谢绝道：
“我得靠我自己走起来才行。”
索菲娅一怔，随即笑道：
“对你来说，这未尝不是好事，雷德先生。”
“也许吧。哦对了，刚刚辛苦你了，还有你，米沙。”
雷德揉了揉米沙的脑袋，恢复到小小体型的米哈伊尔这次受伤不算重，被他送回收藏馆，等到梦里再用【文物修复】好好愈合伤口。
他走上前，同薇尔微和索菲娅并肩前行。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十米，薇尔微突然当头倒下。索菲娅立刻想要接住对方，但伸出的手臂却从薇尔微的身体中凭空穿过，雷德轻轻借接住对方。
“这一战打的好艰难。”
雷德说着：
“还有，谢谢你，薇尔微。”
薇尔微的瞳孔扩散，完全是一副精疲力尽的状态。
如果刚刚他们的反应速度再晚上几秒，等到小贝迪亚的浓度达到极限阈值，或者超过，那么就彻底完蛋了。
雷德将薇尔微的手臂搭在肩膀上，另一手杵着拐杖，缓缓前行，离开了这处阴暗的地下管道。
街道上已经开始宵禁，雷德没办法，只好带着薇尔微在一处还算干净的桥洞里躺下，他这一战挨了好几下重击，以太之血直到后半夜才平息。
他给薇尔微包扎了一下伤口，但令人惊讶的是，这女人的身体愈合能力极强，不一会儿竟然自己能够止血，至于内伤的出血和骨折，过了五六个小时，她的身体愣是自我修复完成了。
薇尔微睡得很沉，除了半夜起来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巧克力。然后又爬回去继续睡，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不过，似乎什么也都懂了。
雷德睁着眼睛，望着天上缓缓飘来的飞艇，整个海纳斯一夜之间突然进入到警戒的状态。
这一晚，受到各种冲击因素的影响，他实在无法入睡。
“不解决失控的问题，【收藏家】迟早会被自己玩死。秩序之环都快压制不住我的以太躁动了。”
“重锻——是的，我得进行重锻，才能把失控的问题延长。”
“伯明翰爵士死了，想要进入政界的路线也断了。”
“小贝迪亚是所罗门党的党员——看来，他就是那个抢了邓肯经理一车厢武器的职业者了……他的脖子上没有带秩序之环的痕迹，什么都不懂，没有重锻，所以才走向失控了吗？”
“照这么看，在工人运动党也有职业者在活动着，大公和贵族那边呢？”
雷德心绪浮躁。
职业者一旦加入到人类的政治阵营中，就难免会自相残杀了。
这并不是雷德希望见到的结果，他今天因为小贝迪亚失控，不得不让米沙杀害了对方，明天呢？
如果明天是【数学家】麦斯·卡尔文的后代呢？
“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雷德定下决心：
“我得去微光湖，我要去推开【皇帝】的黑棺材！然后去寻找【学者】。”
“馆长不是说，只要三位议长级职业者都出现了，就能开始隐秘降临计划了吗？”
“明年，明年皇帝就会苏醒，但是我等不及了，照现在这个状态，搞不好下一次清洗也快来了，到时候如果真的爆发革命，两边的职业者互相杀戮——如果现在加速了，应该也差不多吧？”
可是，如果提前唤醒【皇帝】，会不会影响到对方的状态？
雷德思虑半晌，理性终于还是占据了上风。
“哎……”
【皇帝】、【皇帝】、【皇帝】！
什么都要依靠【皇帝】吗？
雷德捂着脸，叹息着：
“我为什么不是【皇帝】？我为什么偏偏是这么弱的【收藏家】？”
如果我是【皇帝】，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
只要有【皇帝】那么强大的力量。
“雷德先生？”
索菲娅坐在他身旁，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状态，安抚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帮助了很多人了，犯错误也是难免的。今晚发生了很多事情，就请好好的休息，睡一觉吧。”
雷德点点头。
“你说得对，索菲娅。是我自己太贪婪了。”
雷德看着戒严的街道，他头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我是雷德，是作为【收藏家】的职业者，这也是议长级的职业，比起来去羡慕嫉妒【皇帝】的强大，还是踏踏实实做好我自己靠谱一些。而且，我还有我的藏品们。”
他心情逐渐放松下来，短暂地眯了一会儿，但是实在无法深睡下去。
当黎明破晓的时分，薇尔微醒来，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并未作多余解释，只是对雷德说：“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吗？”
“到时候我去学校门口接你。”
“好。”
简单对话后，薇尔微拍了拍身子，就转身离开了。
雷德也不再继续消沉，他回到工棚区的家里收拾了一下行头，清理掉身上的血迹，好好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便赶往蔷薇堡律师事务所。
之后，他照常上班、读书、中午和薇尔微一同凑合吃顿饭，下午如果亚默不在，雷德就小睡一会儿。
第一百二十五章：清洗之后（本卷完）
梦中的环境依旧那样，由于进入了盛夏和金秋，职业者们之间的聚会和交流变得很频繁，雷德也因为年少成名，被其他议员级的职业者铭记在心，而不少年轻人都把雷德·特莱基视为一个崇拜的偶像。
当然，也可能是那天的表演时, 他佩戴着【霍普斯之英俊】，雷德发现自己总是能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求爱信。
至于说最开始刁难他的伊芙丽雅女男爵，雷德听说她在王都本来混得风生水起，但因为找错了情夫站错队，在后来一场清洗中打落下来，现在去乡下避风头了。
雷德的日子渐渐进入到一个单调的环境中, 他的在极限阈值上呆了很久，而且据馆长的建议，他之前主动碎环了一次, 最好修整个两年。
两年时间雷德啥也做不了，索性他开始琢磨【拉莱特之剑】，他请来了当时小有名气的剑术师，‘利齿峰’坎修斯作为剑术教习，指导了他两天。
现实中，雷德也开始练习剑术，以便他能够发挥收藏品的能力。
渐渐地，雷德发现律所里摸鱼的职业者也不少，有些人上班就是来看看报纸，无聊了去健身房运动一下，只要不打架闹事儿，也没人管。
莱尔时不时会给雷德介绍一些外包活计，一个星期，雷德和莱尔就共同赚了200磅，虽然雷德到手只有70磅, 但是他不是很在意这些。
这段时间，雷德回了几次乡间别墅, 把家里的房子收拾好，薇尔微也帮着他将枪匠小屋、实验室、书房建立了起来。
至于说收藏馆的区域，雷德始终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12月29日那天，雷德参加了萨姆监工的开庭仪式，他专门带着自己炸的花生米和苹果醋去了，结果被告知，法庭上不让吃东西，雷德只能遗憾地坐到观众席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法官念念叨叨。
萨姆监工在半个月前就因为伤口感染，差点死掉，捡回来一条命后，已经瞎了一只眼睛，由于疾病的影响，他瘦了至少二十斤，人看起来又老又憔悴，宽大的骨架上只剩一张皮。
在拘留的看守所里，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由于‘馆长’的操作，三位大股东都没拿到好处，只好把气撒在他身上。每天晚上，萨姆监工都会被以审讯的名义被叫出去，然后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重复回答早那些案件的问题。
即便如此，也没人同情他。
实际上，雷德也没有觉得特别高兴。
因为萨姆监工是以‘谋杀罪’被捕入狱，而不是砍了雷德的一条腿。
他杀害了自己的亲叔叔，和工贼帮有联系，又杀害了一名工人，还私自持有违禁枪械。
他也没多少钱，请不起律师给他辩护了。整个出庭的过程，明眼人都看得出萨姆监工已经神志不清了。
即便如此，法官还是坚持按照从重判决，给他判了死刑。
雷德觉得很可惜。
因为如果对方被认定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而判无罪，转而就会送进马蹄莲山精神病院治疗的话，那么时下最流行的治疗手术是‘额叶前部脑蛋白切除’。
他并不想杀人，从来都不想。对于夺取他人的生命，雷德感到很乏味和无趣。
行刑日就在下午，雷德在人群中看着萨姆监工被罩上头套，然后让射手拉栓瞄准，一枪打死。
整个过程不到2分钟，雷德很快就腻了。
结束开庭后，雷德把花生米分给了周围踢球的几个小孩子，之后回到工作岗位，继续他的工作。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雷德在梦境中渡过了第三个生日——也就是现实中过去第36天后，法利西亚王国的情况急转直下。
那一年是1076年，阿尔金人的叛乱刚刚被平息，老国王却罹患了一场大病，一时间，朝野上风云诡谲，各方权臣开始为继承人的事情谋划。
不出意外的话，那当然是大王子弗里克·墨铎，这个孩子有明显的精灵血统，性格狂野而不失谋略，作为王者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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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进入政坛的机会也断掉，雷德对于政治也没有什么热情，他现在完全把梦境当做一个学习的机会，不断地翻阅藏书，时不时和馆长因为理念的问题争吵一番。
期间他喂米哈伊尔吃了不少东西，现在这孩子已经有12米长，躯干如骏马一般强壮健美，虽然大多数时候它还是喜欢和咸鱼一样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啥也不干，仅仅是发呆。
索菲娅小姐倒是找到个趣味，和雷德一样，她开始读书，雷德有时候感觉无聊，就跟她讲了一些前世的小故事，什么三英战吕布、水淹七军、武松打虎、桃花源记、白菜汤、安娜·卡列尼娜……这些东西给索菲娅小姐极大的兴趣。
不可避免地，她开始学习中文了。
有雷德这个母语者在，她的中文进步飞速，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对话。
只不过认字和书写还比较有难度，因为这个她实在做不到。
薇尔微由于课程繁忙，暂时挤不出来时间陪他一起去狩猎水晶猎蜥，雷德只好管她要了消息，专门以后找机会自己去。
1月7日，雷德家建好了鸡舍，艾德尔和雅米对此热烈欢迎，这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自己养鸡了，以后还能有自己养出来的鸡蛋和鸡肉吃。
1174年2月1日，雷德一家迎来了威克公国的新年春节——这里叫做‘破晓日’，是除了国庆节以外最长的假期，雷德给同事们送了一圈礼物，买好了面粉鲜猪肉，回包了一桌饺子。
和谐的日子让雷德渐渐淡忘了之前对工人运动党的清洗。但是市民阶级的活动却越发剧烈。
2月12日的时候，雷德从报纸上得知，由于国内军工厂转型民用失败倒闭，有两万名工人的收入无法保障，他们给工厂白干了7个月，却没有拿到一分钱。工人运动党一边喊着记住之前牺牲的工人代表，一边开始举办罢工游行。
同时这一天，威克公国上下议院宣布由于国库亏空，故而解散。
人们这才知道，本世纪以来，最严重的的经济赤字，来到了威克公国。
2月15日，雷德听同事们讲，所罗门主义已经开始在民间流行，人们开始觉得是克莱修斯人在国内大规模投资办厂，挤兑了国有的资本。并开始号召抵制克莱修斯人的商品。
当天下午，更震撼的消息传来了：三个月前，公国的海外殖民地新里克斯，被土著偷袭，码头被焚烧摧毁，如今只有一艘帆船带着消息回来了。
2月17日，事情变得有些严重了，人们才知道，之前军工厂倒闭只是个开始，因为海纳斯证券交易所，代表着整个工业板块的德尔塔股，开始熔断。
萧条从今天开始，大量的工厂因为缺乏殖民地提供原料和销售，开始倒闭，工人一批批的失业，城中心的房价连续跌落，犯罪率开始飙升。
好巧不巧，这一天，大公又颁布了增值税、印花税上调的政策。瞬间引爆了人群。
不过对于教会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蔷薇堡律师事务所依旧那么多人在摸鱼上班，教会似乎更害怕他们加入到失业浪潮中去，索性给他们所有人提了30%的工资。
2月18日，所罗门党的一名书记身后中了一枪死亡，却被认定为是自杀，他之前在《威克工人报》上发表了自己对于大公颁布的经济政策的抨击，将问题直指高层统治者的不作为，并声称，只有立刻进行以工代赈。
这件事情没什么特别的，人们反而觉得‘他居然敢辱骂大公，真是不知廉耻的东西’。
直到3月1日，雷德一直都生活在平静和谐中，如果不是他的以太之血逐渐突破了30%的大关，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职业者。
1174年3月1日，雷德·金一如既往地坐到自己工位上，和艾尔利亚小姐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艾尔利亚小姐，你今天也是一样好看。”
“谢谢。”艾尔利亚整理着卷宗，说道：“你是不是个子长高了？”
伴随着气温回暖，艾尔利亚小姐这种打扮意外的显得很正常了。
“今天简单测量一下，大概有一米八二了。”雷德随口说道。
“……好神奇，”艾尔利亚有点意外地看了一眼雷德：“几个月前看到你的时候，才比我高一点点，现在居然都快和死骗子一样高了。”
“可能是我最近吃的好了吧。”
雷德笑了笑。
下个月就是他十四岁的生日，然而长期练习剑术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十四岁的少年。他现在身材匀称，身材颀长，虽然受限于先天的因素，他练不出来马穆鲁克那种令人羡慕的壮实身材，但是看起来也不能算是瘦弱了。
“哟，雷德，早啊。”
莱尔叼着面包就过来上班了，只不过他还没说两句，平常一直忙得见不到人的亚默就走了过来。
“各位，手里的活先停一下。”
亚默严肃地来到所有人面前，在大家的注视下，他沉声说道：
“出大事了。”
“怎么了？”
“之前1月份，我们引渡了两名施曼茨的背叛者孤儿，由于当时他们营养不良，身上有着被虐待的痕迹，精神状态也不稳定，一直在调养状态。”亚默说道：“刚刚费鲁恩神父给我消息，两名施曼茨的背叛者儿童透露出来一个重要的情报。”
亚默看了看所有人，雷德注意到其他组的职业者也开始被叫了起来谈论时期，他心底隐隐感到不安。
亚默继续说道：
“有一批职业者遗老，在施曼茨和阿尔金成立了组织，他们决定复兴职业者的荣光，并且完成职业者的义务。”
“这不是很正常吗，每年都有这种不长眼的老东西。”莱尔不以为意。
“不，这批职业者的实力前所未有的强大。核心的人物很可能都是重锻一次的水平。”
亚默认真地说道：
“而且我说了，他们的目的，是复兴职业者的荣光，并且完成职业者的义务。”
“什么义务？”艾尔利亚沉声问道。
“暴力统一全人类，隐秘社会吞并现实。”
此言一出，雷德只听到四处传来惊呼声。
“什么意思？他们想要开战吗？”
“如果他们想要开战，那么首先就要对我们这些背叛了‘职业者’的人下手啊。”
“能不能安排我们的家属转移？”
“不能开战，他们到底也是和我们一样的病人，只不过是被隐秘社会的迷信蒙蔽了，为什么要战斗？”
“重锻一次是什么意思？职业者不是到89%浓度就封顶了吗？”
雷德置身于混乱的争吵之中，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望向窗外，此刻的蔷薇堡大街上，刚好有学生和工人的团体在罢课、罢工示威：
‘拒绝加税！拒绝屠杀！’
不一会儿，一队骑兵和装甲车协同冲上街头，把游行的团体冲乱打散。一些青年被马蹄当场撞翻在地，随后装甲车鸣枪示警，动力甲的士兵更是毫不客气地一手一大把，将罢工的头目接连抓捕起来。
“雷德？”
艾尔利亚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了？”
“哦——我在想，我应该是已经结束实习期了吧。那么今天开始，是不是就能够拿转正的工资了，提了两次工资和补助后，我应该能够一个月拿到7磅半？”
“是啊，我这个月开始就能拿7磅的月薪了，你年龄小，所以多一点补助。”艾尔利亚靠墙壁说道：“我们已经不是实习学徒了，亚默让我们足够熟悉了法律和法规，接下来，就要亲自参与执行任务了。”
雷德点点头。
“话说，你怎么看以后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以后？以后肯定不会这么轻松了。”雷德不假思索地说道：“以后是一个内战的年代了。”
“你也觉得背叛者之间会爆发战争吗……”
“不止是背叛者。”雷德看向窗外：“人类也要开始了。”
第一章：空中闪击
黑云就好像是海洋一般，伴随着飞艇的航行被从中破开，随后在漆黑的夜幕中驰骋。巨大的航空艇好像一只杀人鲸，在云海中肆意妄为，既不会被上方察觉到，又不会为从下方所看到。
28岁的施曼茨空军少将，海因里希·冯·德布朗看了看手表, 问向船员：
“已经是11点32分了，汉斯，我的咖啡呢？它应该在2分钟前准时赶到。”
“抱歉，长官。”船员连忙低头认错：“但我们的咖啡豆已经用光了。再也挤不出来一滴咖啡了。”
“谢谢你，汉斯，我们即将进入西伦合众国的领空，面对拥有‘天穹之影’的王牌飞行编队, 而你就让最高指挥官连一口咖啡都喝不到吗？真是个施曼茨式的笑话, 我有理由相信你是在逗我笑, 对吧？”
“不，长官。”汉斯目视前方，僵硬地说道：“只是我们之前为了减重，把咖啡也一起扔下去了。”
海因里希‘哦’了一声，他靠着椅背，说道：
“看着我，汉斯。”
当对方看向自己时，海因里希便问道：
“你知道你踩着什么吗？”
“报告，艾丽卡女王号！”
“艾丽卡女王号！全长374米，搭载十二台3联装火炮，对地炸弹2万吨，它需要20万马力的蒸汽涡轮，1420名工人，310位工程师，150位指挥人员不辍地运转，才能够驰骋云海, 一往无前。”
海因里希板着脸：
“然而, 这样一全世界最伟大的航天战船，竟然找不到一杯咖啡？难道站在我们背后的不是国力强大的施曼茨王国吗？如果以后史官们这么记载：‘在1174年4月的闪击战中，艾丽卡女王号由于指挥官缺少咖啡而贻误了最佳战机，由此看来，施曼茨王国的后勤能力着实令人堪忧’。”
“非常抱歉！长官！”
“不，你不用道歉，我需要的是咖啡，但是咖啡的目的是为了提神。”
海因里希抬起带着白手套的左手，微微一摆：
“或者，让我听到西伦人的悲鸣也行。”
导航员立刻喊道：
“已经抵达指定作战空域！代号20-20-20，海拔12，000米，有云层掩护，风速36米每秒，航行速度139千米每小时，视野清晰，适合投弹。”
“很好。”海因里希傲慢地说道：“让西伦人感受一下，来自天空的惩罚。”
“国王陛下万寿无疆！”
“投下500磅炸弹！”
自律人偶立刻理解了指令，旋即调动飞艇的齿轮快速旋转，完全自动化的结构在圣子核心的驱动下迅速响应。
艾丽卡女王号披着黑夜，缓缓地掀开了她的裙角，然而这并非什么美景，20枚重型航弹从高空中投下，朝着寂静的城市当头栽去。
轰————！！！
一瞬间，西伦合众国的首都莎夏被惊醒了，屋舍坍塌，还在熟睡中的市民顷刻间就被掩埋。有人反应快，穿着睡衣和一只拖鞋就翻出窗户，骑着自行车往外逃窜，但这无济于事，因为第二轮空袭马上就来到。
“投下凝固燃烧弹！”
西伦合众国是不发达的半工业半农业国家，根据间谍提供的情报，首都超过30%的建筑都是木质结构，还有大部分名人故居，文化古迹，教堂还是古老的木石结构。
凝固汽油弹划破夜空，迅速在建筑上蔓延炸裂，粘稠的油脂四散飞溅，在地面上掀起绵延数千米的火墙。无数的居民挣扎着，迅速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从着火的居所中逃出，然而这无济于事，他们的拍打和挣扎，对于如同膏状的火油来说毫无意义，反而溅射到更多的地方，进一步更扩展了火势。
呜呜呜呜呜呜————
警察和消防队员忙极了，他们一边不顾危险地冲上街头，用手摇着防空警报，一边去驱赶着人群，让其快速疏散避难。
在空袭开始足足十二分钟后，海因里希才得到了侦察兵的消息：
“西伦人的战机起飞，即将抵达交火。数量在一个大队左右。”
“原地悬空，派出第一、第四航空大队驾驶‘佩特列’迎战，防空火力控制权转交给人工。”
海因里希游刃有余地指挥着战斗：
“第二航空大队，出动两家‘清道夫’，配合艾丽卡女王号，继续轰炸。”
流线型的空艇缓缓凝滞住身形，身躯四面的装甲缓缓打开，延伸出四道弹射跑道。
月光轻轻照拂在狰狞的鲨嘴涂装上，战机发出轰鸣，座舱盖缓缓盖上，飞行员弗朗茨·诺依曼少尉在胸口划了个圆环十字，祈祷道：
“真理女神常护佑，石油内燃机动力乃是真理，愚昧的蒸汽崇拜者终将被打倒，真理万岁！”
‘武器系统检查完毕。’
‘前后襟翼检查完毕。’
‘杭电涉笔检查完毕。’
‘抗法术力场检查完毕。’
‘请佩戴上高氧呼吸面罩。’
‘导流板竖起。’
‘弹簧四号，弹射准备完毕，是否起飞？’
机载的自律人偶冷漠地传达了舰桥的无线电消息。
“起飞！万岁！万岁！万岁！”
他大呼三声万岁，内燃机迅速运转起来，脚踩油门，开足马力，战机的喷口立刻喷涌出集中的蓝紫色火焰。
‘弹射加压！’
嗤——砰！！！
他抓紧了握柄，感受着母舰的锅炉增压，蒸汽阀门打开，弹射活塞向前驱动，让战机的前轮从限位杆被解脱，滑梭瞬间将他的战斗机向前投掷出去，就如同一把锐利的长矛，刺入了黑夜！
倏！
收起起落架，弗朗茨开足加力，瞬间加速到音速之上，空爆云在空中接连绽放，他看了一眼后方，自己的队友们已经完成了第二波的弹射，紧随其后。
不到40秒，24架佩特列喷气式战斗机全部起飞完成，组成了战斗队形，而与此同时，西伦人的航空大队还在依靠目视交流，缓慢地组成战斗阵型。
“他们慢的就像是坦克一样。”
僚机轻蔑的笑着：
“让这些烧开水的东西见识一下真正的空中霸者。”
弗朗茨爽朗地笑了一声，他将武器模式切换到机炮，两台13mm的重型机炮缓缓从机舱两侧延伸出来，借助光学倍镜瞄具，他很轻松地锁定到对方的身形，而后，扣动了扳机。
莎夏市的上空被钢铁的巨龙们撕裂，它们彼此间倾吐着钢链火舌，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有四架冒着黑烟的西伦蒸汽螺旋桨机被击落。
地面的西伦国防军不甘示弱，他们竭尽全力地找出各种防空武器，牵引式的防空炮、高射机枪甚至是坦克猎手步枪，他们绝望地朝天射击，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限制敌人的机动性，以此给本国的飞行员带来反击的契机。
然而事实上，这些如同蚊子一般的身形鬼魅灵敏的新型战斗机比炮弹的速度还要快，坐在机舱里的施曼茨士兵只是需要轻轻一点油门，就能瞬间从密集的防空弹幕中穿过。
即便如此，弗朗茨依旧感觉到，西伦人的空军技术很好，他们很努力地把战斗高度压低，试图用低空来限制喷气战斗机的高速。一名战友因为轻敌，被高射炮擦到了机翼，连忙拉起高度，才避免被密集的火力网撕碎的结果。
一名尾翼有着三道线的西伦战斗机格外英勇，它频繁地使用桶滚来躲开机炮的追击，并利用剪式飞行错开火力，绕到了战斗机的后方，愣是让他用机炮扫伤了一架佩列特的座舱盖。
“不要大意，西伦人的飞行员战斗意志很强。”
弗朗茨朝无线电里喊着，并抬手拨动了一个开关：
“放出机偶炮。”
下一刻，他的机体两侧悬挂的火箭突然点起火，脱离了武器悬挂，上下环绕着佩列特战机。弗朗茨护目镜下的双眼微微泛起红光，两枚火箭推进的机炮立刻被他的意念所牵引，朝着临近的敌方战机自动开火。
咚！咚！咚！咚！
四发炮弹分别精准地砸中两家西伦人的战机，两者的锅炉瞬间被引爆，飞行员连弹射跳伞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瞬间炸得粉身碎骨。
天空中不断地爆裂开火光，远远地望去，就好像是无数的萤火虫互相碰撞，激荡起绚烂的花火。
艾丽卡女王号上的海因里希对此很满意。
由于西伦空军一边倒的被屠杀，双发垂尾翼的重型轰炸机‘清道夫’也驶入了战场，它们就好像是告死的天使一般，淡银色的巨大身躯掠过大地，立刻向下投射着密集的弹雨，那场面就如同抓起一把芝麻，向地上毫不吝惜地洒去。
爆炸、爆炸、爆炸！
街道在燃烧，莎夏在流血，西伦人在空袭中哭嚎着被火焰吞没。
万米上空的轰炸机驾驶员悠哉地喝了一口菠萝味汽水，向副驾驶调侃道：
“我好像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你的手艺太次，都已经烤糊了。”副驾驶批评道：“上好的烤肉应该带着一点点血丝才行。”
“倒也是。”
不到30分钟，重点的工业区已经被彻底摧毁，弹药库被一枚意外的6公斤重航弹击中引发了殉爆，莎夏市的防空力量立刻告罄。
莎夏市的市民和民兵爆发出强烈的作战意志，甚至民间一些爱国的术士不甘心地走上街头，朝着那些飞翔的战斗机投射出去自己的法术，然而他们的法术就如同打在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上，被弹飞了出去。
凌晨1点02分，西伦人最后一架战机刚刚驶出机库，就看到了无比震撼的一幕：
无数洁白的伞花，在空中绽放，身着黑色动力装甲的施曼茨士兵和装甲车从天而降。
轰隆！
临近地面近200米，所有的动力甲士兵统一切断了伞绳，把自己当做航弹一般直接投入到地面和建筑中去。
一名施曼茨动力甲士兵凭借双脚击碎了两栋大楼的墙壁，在燃烧的花园中单膝跪地降落，他骷髅的面甲左右顾盼，蓝色的电子眼透过墙体立刻锁定了藏匿着装甲猎手的轻步兵。
没等对方完成上弹，他提起手里的手炮朝对方扣动了扳机，将对方和对方的掩体一起埋葬在硝烟中。
他站起身，从腰间取出熔融战斧，扣动扳机，战斧立刻被内置的铝热剂充能烧红，他几下劈砍挥舞，迅速清开了西伦人匆忙摆出来的坦克拒马，为后续赶来的装甲运兵车的友军清开道路。
至于凡人的士兵，他们压根不想浪费子弹，从背上取出便携式的自律机兵，往人群中一丢，它们立刻就会变形为噬菌体一般的活体机械，快速挪动刀锋足，在人群中肆意开火射击，根本无人能够抵抗。
如果说刚刚的空战，就好像是龙族之间的缠斗厮杀，那么现在，则是刻在人类骨子里，对于巨人的恐惧，从旧日的阴影中重现。
散落的空降兵走上街头，一言不发就完成了战斗队形的集合。一群黑甲的巨人中，只有少数佩戴着圆环十字，手持圣典和经文的白色动力甲牧师在四处呼唤：
“你们已遭受惩戒！即可投降！”
“真理站在施曼茨光荣的一边了！”
“莫要违逆真理！”
他的声音经过某种处理，听到的人无不仿佛闻到了某种香味，立刻放松了精神。战斗的士兵也逐渐失去了斗志，心境祥和地将武器举过头顶，宣布投降。
砰啪、砰啪、砰啪——
他们如同神话中走出的歌利亚巨人，仗着身高三米的钢铁装甲和人类的关节灵活，在大街上自由奔驰，灵活行动，他们手持12.7毫米的大口径重机枪，或者45毫米的短管加农榴弹手炮，常规的土木掩体不是被他们撞碎，就是轰炸移平，将残余的武装力量彻底镇压。
截止凌晨1点52分，艾丽卡女王号在西伦合众国的首都莎夏市停泊。
海因里希船长毫不客气地进入了西伦合众国首脑办公厅，他身后的动力甲士兵对天连开三枪，宣告所有人立刻解除武装。
海因里希来到西伦总理，麦卡尼·约翰逊的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绝望地看向他：
“我们从来没有招惹过贵国，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完成沃瑞尔民族的统一，我们需要你们的石油。”海因里希微微一笑：“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泡一杯咖啡，我想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谈。”
1174年3月30号，凌晨2点30分，西伦合众国总统麦卡尼·约翰逊在全国通用频段发表了广播演讲。
他宣布，从今天开始西伦合众国首都莎夏市，被施曼茨王国占领，西伦合众国灭亡。
“这样可以了吗？”
老人看向在一旁品用咖啡的海因里希少将，低声下气地说道：
“请不要为难我的人民，他们是无辜的。”
“你的咖啡真难喝。”
海因里希随口道：
“以施曼茨人伟大的国王陛下、风暴咆哮者、神圣沃瑞尔帝国正统、第二帝国领导、真理女神庇护者——杜驰兰二世的名义，要求你们在48小时内列出共同命运主义者的名单，并协助王国军人将其抓捕。”
“共同命运主义者？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人啊。”麦卡尼·约翰逊一脸茫然：“这些是什么人？”
“那就说的简单点。”海因里希前倾身子，沉声道：“把所有来自法利西亚共和国的知识分子、大学生、作家、记者，都抓起来。以防万一，把威克人里的大学生、记者也一起抓起来。特别是为工人报纸写作的，有一个算一个，不用审问，直接抓起来。”
麦卡尼张了张口，他说道：
“先生，我无法答应这个要求，威克人和法利西亚人一直都是我们重要的朋友，他们帮助了我们西伦人独立，支援我们物资来对付阿尔达尼亚人。”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海因里希突然说道：
“坏消息是已经没有什么西伦人了。”
海因里希轻松地说道：
“不过好消息是，阿尔达尼亚人马上也要没有了。”
麦卡尼怔怔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少将，他生硬地问道：
“贵国到底想要什么？”
“战争。”海因里希说道：“陛下需要一场战争，去为施曼茨人争取到生存的空间，仅此而已。”
麦卡尼盯着对方足足二十秒，他才缓缓说道：
“我相信威克和法利西亚不会坐视不管的。西伦虽小，但是有着重要的天然气、内陆海和石油资源，而且连接着威克公国和阿尔金。如果施曼茨想引起三个大国之间的战争，那我只能恭祝你们最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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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了。”海因里希说道：“前总统阁下。”
“我愿意作为人质被你们关押软禁，”麦卡尼说：“但请不要对我的人民有任何伤害。”
说罢，他便被士兵带了下去。
海因里希端着咖啡，和室内的其他几名军官面面相觑。
下一刻，走廊中的麦卡尼听到了演播厅中传来施曼茨人的大笑声。
他抿了抿嘴，垂着头。
“如果西伦能够和威克公国一样强大。”
他憋屈地想到：
“那我们就不会被这么欺负了。”
第二章：白骑士物语（1）
1174年4月1日，西伦合众国全境被施曼茨陆军占领，首都莎夏市挂起施曼茨的红、黑、蓝三色双头鹰国旗。
然而由于消息之后，威克公国刚刚收到莎夏市被空袭的消息，已经是4月1日下午三点了，与此同时，23万难民已经从边境逃来, 涌入了威克公国。
荣光大道0号府邸，也就是时任威克大公，罗文·多魏克斯·威克在书房中紧急召见了宰相汉密尔顿、国防大臣贝斯特以及外交大臣夏迪思，与其共同商议关于施曼茨人的军事行动。
“陛下，”贝斯特·拉曼严肃地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所知，施曼茨空军采用了最新型的航天母舰，艾丽卡女王号，从空中直接投放部队，对莎夏市进行了重磅打击, 在仅仅30分钟内，莎夏市就失去了所有的空军、防空火力和大部分地面装甲单位。可以确认的是，我们如今没有和施曼茨人相比拟的空中力量。”
正值壮年的大公撑着桌子，他思忖片刻，便问道：
“地面部队呢？”
“如果我们没有制空权，那么就算我们拥有原大陆第一的萨拉卡军团也没有用。”贝斯特忧心忡忡：“陛下，我们已经来不及更换新式战斗机了，目前我们只有231架蒸汽战机和660架直升机，好消息是我们去年从克莱修斯帝国那里购置了一艘航空母舰，上面搭载的是新型的石油燃料战机。”
“那是用来防备法利西亚人的。”
大公摇摇头：
“施曼茨人见好就会收，但是法利西亚人一直觊觎我们的土地——我要你们现在开始准备更多的防空炮，告诉威克军事科学院，7天内，我要在海纳斯看到令人安心的火力网。”
“是, 陛下。”
大公又看向外交大臣：“西伦合众国一直是我们扶持的盟友，用来牵扯阿尔金王国，我们不能对盟友置之不理, 我要你们立刻对施曼茨人进行贸易制裁。”
“但是陛下，我们和施曼茨之间不能再断绝贸易往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们在国际间名誉扫地吗？”
外交大臣夏迪思连忙惶恐地解释：“陛下呀，我们和施曼茨人的主要交易是大宗货物，尤其是钢铁和煤炭这些重要的原料，国内如今已经因为殖民地的独立而缺少了生产原料倒闭了诸多工厂，工厂主和工人们都已经非常不满了，倘若再缺少煤炭和钢铁原料，那么至少30%的工厂都会不得不关门，其中还有一些是我们之前卖给私人企业的军工机械厂。”
“不就是没有铁和煤吗？直接向克莱修斯帝国购买不就好了。”
大公不以为然：
“我们和帝国之间一直是友好的关系，从我的祖父辈开始，克莱修斯帝国就在为原大陆的平衡而努力，他们可是很有远见的人。只要我们多出口他们一些粮食，我想帝国会很乐意接受贸易的。”
“您的决定英明无比。我们马上就会对施曼茨人进行谴责，并宣布进行经济制裁。”
大公又看向宰相汉密尔顿：
“刚刚夏迪思卿提到了国内的工人问题，对此，汉密尔顿卿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谁料想，这位稳重深沉的老宰相汉密尔顿，却是语出惊人：
“陛下，我想既然工人的失业浪潮已经掀起，不如干脆向施曼茨人宣布开战。让那些失业的工人们编入军队，送到前线去不就好了吗？”
“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军械装备去支撑起一场战斗。”
“陛下，我们不如思考一下，施曼茨人吞并西伦人的目的是什么？”
汉密尔顿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石油，西伦人有着原大陆上少见的大型油田，但是缺少钢铁，同样，西伦人也是重要的小麦出口国家。施曼茨人已经开始更换石油动力作为能源支柱，我们原大陆和巴哈姆特人的贸易毕竟路途遥远，因此，想要大量获取廉价的石油，西伦是必争之地。我的建议是，我们有必要去派出军队与施曼茨人交手，如果可以，最好能够缴获到一些石油装置，以便我们发展石油的科技——”
“你这是什么话，蒸汽科技乃是机械圣父的恩赐，如果我们将其抛弃，让监天者看到了怎么办？”大公立刻呵斥道：“难道你想，让威克公国，暴露在机械圣父的怒火中吗？”
“我的大公，臣下万万不敢。”
汉密尔顿低头，但态度始终不卑不亢：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保持现有的蒸汽科技，但是工人失业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多，这些人流窜在社会上，始终是不稳定的因素，不如让他们去前线杀敌，对抗邪恶的施曼茨人，会让他们感到荣誉。而战争，也能消耗掉这部分人口，而且伴随着我们发动战争，那些购买了前军工厂的私人企业家也会因为接到订单而和我们坚定不移地站在一起。如此一来，我们的局势就更为稳定了。”
“但是和强大的施曼茨为敌，这无疑是愚蠢之举。”
大公背着手，凝视着这位宰相：
“施曼茨能够在2小时内灭亡一个国家，我们没有这个能力。依我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及时拉拢阿尔金王国，一起对施曼茨进行经济封锁。同时加大向克莱修斯进口工业原料，让我们的海军也行动起来，不论是海军还是私掠船，允许他们对殖民地岛屿无限制掠夺，取消一切火力限制，我要在下个月看到殖民地回到我的手里。”
“但是陛下，我们在海外的殖民地，现在看来，都是由法利西亚人帮助独立的，他们打着人道主义的名号，如果我们对其进行炮击，很容易引起国内的反战情绪……”
“我不在乎什么反战情绪，那些工人不是抱怨找不到工作吗？就按你说的，从今天开始，海军部开始集体扩招，全体官兵增加五分之一的薪水，我的国家什么都缺，但是武器从来是不缺的。”
“可是殖民地上还有不少法利西亚人置办的企业和学校，我们这么做，会引起法利西亚的抗议的。”
“他们再怎么抗议，也是无意义的。因为施曼茨人的战果此刻正压制着法利西亚的总统不敢造次，其他周边的君主国家也因为法利西亚人的思想而感到如坐针毡，如果法利西亚想采取军事行动，那么我们干脆也拉着其他的君主国家一起对这些主义者展开反击。”
大公昂着头，发号施令：
“现在，全国除李德维登斯等港口城市，全部执行宵禁制度，23点后禁止上街。命令西海舰队在李德维登斯集结，我们要拿回新里克斯。”
汉密尔顿低下头：“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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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堡律师事务所的活儿越来越少了。
或者说，是普通的刑事纠纷、民事纠纷案件越来越少了。
从进入四月开始，大楼开始断电，负责引导的人偶也被收纳了起来。
上旬的股市第二次熔断后，蔷薇堡大楼直接冷清了到不足以前四分之一的人。
到了中旬，大部分的企业撤出了大楼。
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事情：经济危机来了。
然而对于职业者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困难的日子，大家照旧在最高层的事务所里吃吃喝喝，该工作工作，只是来了不少真理女神教会的神职人员，他们开始对职业者指手画脚，特别是开启了之前从来没有进行的信仰审查。
雷德·金、莱尔·斯温德勒两人作为无信仰者还好，隔壁文书组的四个机械圣父的信徒被审查后，私下带走，说是要移送给圣父的教会管理。
但是这波审查并不是平静无比。
4月17日上午，雷德在办公室里写文书，突然间，他听到隔壁爆发出争吵的声音，他心头一紧，本能地就要取出武器，紧接着，他就听到了玻璃粉碎的声响。
所有人都往那房间看去，只能看到被打伤在地的神父，再有人看向窗外，一个女孩迎着风，张开双臂迅速化为了鸟儿飞离此处。
“是【兽医】娜娜·安吉玛。”有人低声道：“她被信仰审查出和法利西亚人走的太近，甚至还牵扯到军事情报的泄露。”
“卑劣的叛国者。”【法官】娜塔莉冷哼一声：“在国家最困难的时候居然选择背叛。”
“是什么？”雷德好奇地问道。
艾尔利亚回答道：“来自法利西亚人的一种政治理念，也可以说是信仰。不过，在大众看来，和那些阿纳奇一样，都是恐怖分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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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中多有嫌恶，大多数背叛者对此也是这种态度。
雷德没再多问，这种理念当然会引起背叛者的不满。
毕竟，某种意义上，这和职业者遗老的理念太像了——两者的目的都是让人类统一，不过是前者的最终目的，是职业者让隐秘社会的降临的开端。
第三章：白骑士物语（2）
娜娜·安吉玛出逃的事情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雷德每次去福音社提交材料，都会注意到那些本国的神职人员对他们投来厌恶的目光。
在教会方面看来，他们属于一类人，他们都想打破人类现有的社会秩序，建成一个大一统社会。
微光湖方面还没有任何动静。
雷德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也不去多想, 将弟弟和妹妹送入教会学校后，日子一直过的很安宁，虽然总有些神职人员和异端裁判所的前来审查，但是雷德每次都坚定地说自己是无信仰者，加上他年龄小，总是能糊弄过去。
唯一遗憾的是，由于他年满14岁, 按照法律规定，已经不算是童工了, 所以补助津贴停止发放了，每个月回到了7磅的执行组助理工资。
对比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雷德毫无疑问是翻身成功了，他工作很清闲，基本上上半天班，下午就没人管他了，偶尔出个外勤去帮着去查查案子，别的就没什么活动。
在这种情况下，雷德毫不意外地和邻座的艾尔利亚走的越来越近了。
下午三点，雷德从梦境中苏醒，他和馆长又吵了一架，原因是馆长要他继续等待为他准备的重锻材料运来，而雷德依旧希望得到水晶猎蜥的脊椎作为重锻对象。
两人因此爆发了争吵，馆长固执己见, 认为应该遵从特莱基家族以往摸索的路线，选择珊瑚海蛇作为重锻路线。
“你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推测，抵得过家族五代人的摸索？”馆长没好气地讥讽他：“我不这么认为，最终重锻应该是一种异位面而来的蛇类。”
“我认为是龙。”雷德坚持到：“你的王座上不就刻画着龙吗？”
“那是我选择了龙类作为重锻，而我并不是正常的路线。”馆长语气缓和了一些：“雷……听我的话，好吗？”
“我依旧认为是龙。”雷德说道：“贪婪、好奇、娱乐、富有——这不就和传说中的龙族一模一样吗？”
“可你连第五个品质是什么都听不到。”馆长很不满意：“特莱基家族花了五代人去探索和研究，你只看到了我，没有看到我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的。”
最终，两人的交谈不欢而散，雷德只得选择在现实中自己狩猎水晶猎蜥。
他之前已经在家里的枪匠房中改造好了武器，米哈伊尔的进化也到了瓶颈，他很期待这次的狩猎。
他手上有第二次重锻的石化鸡蛇脊椎，两次重锻应该足够他平静过上十几年，只要完成了重锻，他就会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慢慢地从梦境中开挖消息。
雷德回到工位，写完了材料，看了一眼亚默和莱尔都不在，便决定早退，就在这时，艾尔利亚迎面走了过来，她什么都没说，将一张请柬递到他面前。
“嗯？”雷德茫然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周六，如果有空的话，请来参加。”
艾尔利亚有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是只邀请了你，我还邀请了很多人。”
雷德见她这幅样子，便猜测到：
“是什么宴会吗？”
“一个朋友过生日了，就是去跳跳舞，吃点东西。”
艾尔利亚抱着手臂，视线挪到一旁，作出敷衍的样子：
“你个子很高，长得又不差，味道也很好，所以就邀请你了。”
“喔，我懂了。”雷德对这种事情已经很熟练了，他笑了笑：“艾尔利亚你是没有舞伴吗？”
“——我看起来像吗？你个白痴。”艾尔利亚翻了个白眼，气呼呼道：“只是我那个朋友很好面子，要人数多一点才高兴——再说回来，免费蹭吃蹭喝不是你这家伙最喜欢的事情吗？”
“我哪有，我都是自己做饭的。”雷德辩解道。
“那么上个月一起聚餐的时候，谁一顿饭吃了六斤烤肉，十块牛肋排，三升橘子汁的？”艾尔利亚无情地揭穿了雷德的解释，她敲着手指，侧过身去：“总之，有空就来吧，换上最好的衣服。嗯，就是这样。地址和时间就在请柬上写着，别忘了看啊。”
“好好好，有空我就过去。”
雷德打发走艾尔利亚，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楼梯下去，谁知道他刚刚打开安全通道的门，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形抱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在阶梯上。
“我真是没用……我什么也做不了！”
亚默抱着头，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双手抱着头，时不时抹了一把眼睛，字里行间满是暗恨和自责：
“明明已经让教会对背叛者的印象好转起来了，现在这不是又回到以前了吗？女神啊，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们？”
雷德沉默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不要这么无视，便从口袋里取出手帕，走上前，递到了亚默面前：
“用这个吧，亚默大哥。”
亚默的反应非常有趣，他像一只松鼠一般，身体触电似的一缩，淡紫色的眼睛中倒映出雷德善意的面庞时，他犹豫了一下，挺起脊背，脸色一板，似乎是想要做出作为领导和前辈的威严。
“我打算请两天假，亚默大哥，”雷德说着：“所以就别把我当手下了，在外面我们只是同胞和朋友关系……对吧？”
亚默抿了抿嘴唇，他点点头，但没有接过雷德手里的手帕，而是立刻冷静了下来，他往下坐了一个阶梯，以便和雷德视角齐平。
亚默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决定说道：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雷德一摊手：“挺好的了，干活轻松，拿钱还多，大家的氛围也很好，彼此间都互帮互助，我可喜欢了。”
“是啊，雷德。这样的生活，明明很好吧？”
亚默迷茫地抬起头，问询道：
“但是，为什么会有人怀念以前的职业者呢？不，不只是怀念，有的人哪怕宁愿挨饿受冻，也要远离教会，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职业者的荣光，比生命更重要吗？比安稳更重要吗？比平静过日子还重要吗？”
“这谁知道呢，每个人的想法各有所不同吧。”雷德想了想，说道：“但在我看来，似乎有一个可能。”
“金？”
“现在的背叛者，大概分为两类：一类是站在教会这边的，自认为是‘人’。愿意和人类共存，谨慎行事，有安排的工作、报酬和地位；另一类则完全相反，依旧保持者传统的生活习惯和模式，认为自己和人类有绝对的不同。”
雷德想了想说道：
“不过也有人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那一派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如果跟着教会能吃饱饭，就跟教会，跟着传统职业者能有地位，就会跟着传统派。”
“你说得对，如今，背叛者是什么人的问题，已经成为了最严重的问题。”
亚默说：
“有两名，为教会服务了十几年的背叛者同伴，因为信仰审查不通过，被撤职驱逐了。他们是和我一样，被教会从小收养大的，为保护人类社会的安宁，兢兢业业了几十年，从未出过事，完成了诸多任务。”
他迷茫地看向前方：
“人类到底在想什么？战争打响后，很多流亡的职业者也进入到威克公国了，如今正是需要管制、需要把更多的背叛者或者职业者进行管理的时刻，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理解，金，”
亚默说：
“难道人类还是不愿意接受我们吗？我们也是人啊。有着人类的外表，说人类的话语，吃人类的食物，为什么教会依旧和以前一样，就这么……把巴克尔和萨拉，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了？”
“每天都有一大批的人失业，都已经是这样了，背叛者和人类不更应该团结起来，一起维护住现有的秩序吗？”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雷德沉默良久，说道：
“大概，人类的宗教总是觉得，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怕吧？”
亚默看向楼梯的角落，雷德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奇特的小吊坠，像是一个圆环十字，但是又不太一样，上面的圆环可以滚动。
“金，其实，我是教会那边的人。”
亚默坦白道：
“我作为【白骑士】，不止是为教会而战，更是希望能够让背叛者真正和人类融合共存，因此我不断地学习法律，学习什么是公平和正义。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梦想着有一天，背叛者可以打破所谓的‘不可在历史上留名’的魔咒，让这个世界记住我们。”
“我想这个应该大家都看出来了吧。”
雷德笑道：
“这不是很好的梦想吗？亚默大哥，你为什么在扼腕叹息呢？”
“现在看来，这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亚默黯然：
“我努力了这么久，连我昔日的朋友都被驱逐离开了，我有些怀疑，这样的道路是否正确……”
雷德没有多说什么，他安慰了几下对方，之后准备请假离开时，却好巧不巧，背后的大门被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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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儿了，老大。”
莱尔前所未有的焦急和严肃：
“大量的西伦难民已经进入海纳斯地界。其中混入了一些高浓度的武装职业者，根据【先知】的预测，他们将伪装成施曼茨人，对海纳斯进行袭击，以挑起施曼茨王国和威克公国的战争。”
娜塔莉紧随其后，越过莱尔，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件：
“亚默·怀特，根据福音社的命令，你所在的执行组被调遣前往执行反恐怖袭击任务，带好你的组员。立刻开始行动。”
亚默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接下来委任状，一拳锤在胸口，沉声道：
“交给我吧！绝对不会让那些职业者破坏海纳斯市，威胁人们的安全。”
第四章：白骑士物语（4）
“出差？”
薇尔微好奇地看向雷德，并用叉子卷起面条，让其被番茄肉酱汁搅拌均匀，随后塞进口中，仔细咀嚼咽下后，才飞快地补充问道：
“你这份工作怎么还出差的？”
说罢，她生怕有人跟她抢食一般地卷起盘子里的肉酱面, 往嘴里填去。
最近乡间别墅有点空荡荡的。
艾德尔和雅米已经送到教会学校，那里采用寄宿制管理，在雷德看来，虽然教会的信仰审查打击了很多外包人员的信心，但是艾德尔和雅米都是虔诚的女神信徒，在教会的学校中应该过得还不错的。
比起私立学校的门槛，公立学校中严重的阶级分化, 雷德很清楚两个孩子在那边恐怕会受到各种歧视和偏见，相比之下, 教会学校好了太多。
他打算以后送雅米去读大学，这女孩细心又温柔，一看就是会踏踏实实读书，适合成为医生和教师的料，就看到时候看雅米是会选择文艺学院还是理工学院了——反正雷德是不会建议她读神学院的。
艾德尔体能好，手脚麻利，而且他感觉艾德尔明显有好斗争强之心，又有自己的思维，所以他打算以后先让艾德尔高中毕业后，送到法利西亚共和国去深造，如果以后有机会，他想把艾德尔送到军队或者船上，会是个很好的历练。
实话说，雷德对于威克公国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他在现实中的海纳斯呆的时间, 还不如梦里的王都时间久，雷德更认可自己是法利西亚人，而不是威克人。
加上作为穿越者，他本能地对封建君主制度产生厌恶，相比之下，隔壁的资本主义都正常多了——起码他们嘴上会谈民主、博爱、自由。
“最近大量的西伦难民入境，流动人口一多，滋生的犯罪问题多起来了。”
雷德一边给面包上涂抹蛋黄酱，一边解释道：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还好国内看来这几年是不会打仗了。”
“反正打仗了我就跑。”薇尔微喝了一口水，直白地说道：“你们到时候要不要跟我一起跑？”
“我跑不了。”雷德端起咖啡，叹息一声：“我的家业都在这里了，如果你有机会离开，带着雅米和艾德尔，我会给他们留好钱财，把他们放到法利西亚去就行。他们只要不缺钱，在法利西亚那样的法治国家，会过得比较安逸的。”
“我不太想去法利西亚。”薇尔微耸耸肩：“那里太新了，什么文化都没有。没意思。”
“那里很安全，而且据说法利西亚首都的墨桑朵市，有世界上最高的大楼。你可以到时候去看看。”
“你还真的在一本正经地考虑啊。”
薇尔微托着下巴，玫红的双眼看向雷德：
“看样子，你对自己的祖国并不乐观。”
“这不是我的祖国，从情感上，从认同感上来讲，都不是。”
雷德说道：
“我这具身体是法利西亚人的身体，但我的血不是，我跟你说过吧？我们职业者体内流淌着以太之血，这不是我的归宿，我的归宿应该在隐秘社会，而不是现实中的一个区区780万平方千米的封建国家。”
“哎呀，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薇尔微揉了揉太阳穴：
“等你出差回来就是五月了，我更没空去陪你狩猎水晶猎蜥了，我要赶往李德维登斯，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
“祝你好运，我能帮什么忙吗？”
“嗯……临行前给我煮一碗那什么，交子？”
“是饺子。”雷德痛快地答应了：“不过你得帮我一起和面，一个人包饺子很麻烦的。”
“那没问题。”
吃饭后，雷德来到地下的枪匠屋，几个月来，他收集了大量的枪械知识和零件，加上之前战斗中捡来的武器，也就是威克公国现役的Wake-60步枪，简称六零式。
雷德搞坏了好几把枪械后，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理工天赋，于是他择日袭击了一名枪匠，花了2磅，向对方租借了20天的枪械知识。
所有知识类的收藏品，对于雷德本人来说都和白嫖是一个效果，他花了三天两夜就把知识复刻记录，整理成了笔记。之后的只差手上的练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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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的是，来自于小贝迪亚的【盗贼】职业，帮了大忙。
小贝迪亚生前的浓度大概在60%以上，没有重锻，雷德的浓度只有34%，所以他只能驱动【盗贼】的核心能力，和10%、30%时候拓展出的两个能力。
【盗贼】的核心能力名为【盗窃】，能够随机从对方身上偷取一件物品，和【收藏家】的‘收藏’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盗窃’的范围很窄，而且还有失败的风险——倒不是说会施展失败，而是花了大力气只能偷到勋章、纽扣之类不值钱的玩意儿。
雷德几次使用后，发现【盗窃】只能作用于人类，而且偷窃的物品也仅仅限于‘非生物’，还有重量的限制，只能偷偷文件、钥匙、珠宝什么的。
施展距离不到半米，这还是被雷德的以太之血强化后的结果。
好处就是，它不需要什么隐秘知识就可以开发完成，比起雷德拥有了【宝藏视界】后才能收藏‘有价值’的宝物，这个能力可以很轻松地帮助职业者前期就立下脚跟。
其他的两个能力则非常有趣，分别叫做【灵巧身手】和【闪烁】。
前者是一个被动效果，也可以主动激发，彻底解放身体的柔韧性、灵活性，身体永远不会被扭断关节，并且平衡性非凡，爆发力更是骇人，主动激发后，虽然会大幅消耗体力，但是效果也无比强悍。
那种完全解放了人体工程的限制，就算是子弹也能够以不可思议地角度规避开，从十几米的空中跳下，只是一个翻滚就能卸去力量；纵身一跃，在水面上狂奔上百米也轻轻松松；在垂直九十度的光滑墙壁上飞檐走壁;甚至是可以在半空中主动改变自己的姿态，做出任何动作。
薇尔微当初被失控的小贝迪亚高速连踹四脚，若不是她的职业似乎抗击打能力极为强悍，差点就没命了。
这一能力作用在手上，再搭配【普莱特的计算力】，雷德的双手立刻超越了机器，徒手敲、刻、摩、锻、熔、铸出来了各种自己稀缺的容器。
至于【闪烁】，则是一个非常实用的能力，能够在30米的范围内随意指定地点瞬移。
唯一的问题，就是它会有一个明显的落地动作，脚先着地，随后才能获得视野。
这也是他能够借助索菲娅提供的视角情报，击败对方的原因。
不过即便如此，【闪烁】这一能力依然非常强悍。
因为它只消耗灵感，【盗贼】是一个很明显的近战、高机动性、高爆发的游击职业，施法能力不能说很差，只能说几乎没有，【闪烁】的灵感消耗则比一些困难的恶魔术法消耗还高。
但是雷德不虚这个，作为【收藏家】别的没有，就是蓝条够长！
他的施法天赋很强大，任何法术消耗只有基本的三分之一，威力却是三倍以上，【闪烁】的消耗对他来说不值一提，释放后也只需要缓上半秒，再度目视瞄准，就能再度释放了。
除此以外，【盗贼】本身有个隐藏的增幅能力，以太之血越高，他的爆发力越强、动作越快，身体的肌肉逐渐会开始混合进来一些如鸟类那般白色、高爆发力的肉质。
力量是速度的来源，没有力量就没有爆发力，速度更是没得谈。
强大到失控小贝迪亚那种身手，别说是子弹了，他直接拿把小刀能直接跟拉莱特表演‘善解人意’的前三个字。
“【盗贼】不是陪审团级的职业，能力简单实用，但缺陷也很明显。这大概就是666项公民职业的特征吧。”
但是，公民级职业一点都不弱，雷德算是感受到了，不说别的，这恐怖的灵巧增幅，让雷德的改枪事业非常顺利。
他根据自己前世对自动步枪的了解，对冲锋枪等武器的拆解分析，还有观察了米哈伊尔的枪机结构后，终于研究出来了这个世界上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突击步枪。
他扯下遮尘布，一把白色涂装的枪械陈列在桌子上。
“向卡拉什尼科夫致敬。”
雷德端起这把和AK-47颇为相似的武器，只不过按照他的理念，跨时代地加入了皮卡丁尼导轨（鱼骨），使得这把枪可以下挂榴弹发射器、万能钥匙、手电筒、握把。
由于他搞不出来小型电池，只能自己搞了个假红点瞄具——用两块玻璃板黏合着贴纸，骗骗自己。
弹匣、扳机、护木和后握把都是他自己组装起来的，要么就是拿刀削的。
他检视了一番这把武器，它采用的是威克公国常规用的全威力步枪弹，不过反正现在他有了【盗贼】职业，后坐力多大他都能压的下来。
至于说，子弹能不能打得穿装甲单位……
雷德没有钨钢等合金材料，但是他会恶魔术法。
他从一旁的血池中捞出一把子弹，挨个在上面铭刻起各种污秽禁忌的符文，邪恶的力量灌注进弹头之上，一旦击中目标，就会立刻绽放出恶魔特有的污染性法术，这些力量完全可以延着空气传播开来，进入到对方体内。
雷德确实搞不出来硬质的穿甲弹头，只能用恶魔术法让对方神志不清，昏头昏脑或者发狂了。
除此以外，他还自己造了下挂式榴弹发射器，由于没有足够的爆炸物，雷德只好故技重施，往里面塞了七个效果不同的法印，又在外壳上附了一层亵渎的魔法，只要榴弹爆炸，就能将污染散布开来。
同样的装备，雷德也为米哈伊尔准备了十二枚，只不过如今米哈伊尔的战斗模式已经达到12米的巨大体型，肩高更是超过4.7米，体重达到40吨，堪比一辆坦克。双翼因为缺少进化的素材，目前只能辅助滑翔和如孔雀那样时不时扑腾一下。
还好这孩子还是个亡灵，没有什么消耗可言，当然，也没有脑子，所有行为就和一只呆呆的大橘猫一样，全凭本能。
他打算以后有空去威克军营拿点坦克炮弹出来，或者以后说不定要去偷海军的舰炮炮弹。
他的武器库不算多，按照他的估计，打个两三场遭遇战还是足够的，职业者之间战斗和术士、剑仕不同，在雷德看来还是以能力之间的交锋为主流。
梦中的他是极限阈值的强者，所以他很清楚，不算上毒血本身的破坏力，他翻翻手就能搞出来人类军队连级的火力覆盖，而【收藏家】还是算战斗能力很弱的，米哈伊尔的潜伏、侦查、机动性、肉搏能力、放电、火力，也差不多强于一辆中型坦克了，唯一就是装甲差了一些。
这个实在没办法，雷德找不到坦克让米哈伊尔吞一辆。主要是战斗时候实在不好切换到幽灵状态——毕竟如果米哈伊尔那么大个目标突然消失不见，对方想都不想就会直接把火力倾注到雷德身上。
收拾不了米哈伊尔，还收拾不了【收藏家】吗？
就好像打宝可梦对战，如果打不过对方的宝可梦，就直接掏出手枪击毙对方训练师。
“远程的火力都准备好了，我如今也把【拉莱特之剑】的剑技发挥三成威力，又有【断罪之牙】这样的魔化武器在手，法印的陷阱我也准备齐全了。”
雷德试射了一下步枪，效果不错，他的枪法比不了薇尔微，但是几十米内用步枪打个移动靶，他还是有信心的。
“武器、装备、七天份的食物、自制的信号弹，薇尔微的手枪也被我捡了回来——明明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算再碰上失控者和极限阈值，我有米哈伊尔在，也不会感到任何困难才对……”
雷德放下步枪，但他总是觉得一阵心慌。
“这次任务，亚默的神情有点不对劲，而且教会明明知道我还没成年，艾尔利亚和莱尔看起来也不像是战斗型人员，为什么偏偏指明是我们一起行动？”
结合最近的一系列行动，让雷德对于教会的信任度大幅下降，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准备一个脱身的方案。
雷德收拾好装备，回到海纳斯的工棚区家中小睡了一会儿，踏入梦境，左挑右挑，找到了三年前他授勋时的那身华贵礼服。
“雷德少爷，您还是这么喜欢这件衣服啊。”
已经长得又高又俊的费兰看到雷德提出这件纯白色金边华贵礼服，立刻欣慰笑了：
“要穿这件吗？我帮您熨一下好了。”
“不，不用。”雷德怀念地摸着这件衣服的边角，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的灰色小熊烟火，以及痴迷地注视着美景的贝迪亚。
“这件衣服我真的很喜欢。”
他说着，将衣服取下，挑选了一顶插着白鹭羽毛的三角帽，这顶帽子并非水手和军官那种三边帽檐折叠起来，而是本身为三角形结构，左右两角向后折叠延伸，宛边缘锐利带有棱角，宛若巨龙向后的龙角。
他从拐杖中选择了杖头带有龙头雕刻的一根。
“少爷您这身打扮真好看。”费兰忍不住夸赞道：“您就像一条龙。”
“我当然是一条龙，来自古代的龙。”
雷德调侃道：
“从历史中归来，去给现代人一个惊喜，告诉他们，传奇还没有消逝。”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雷德就会直接假死，再以这身姿态，作为‘馆长’金蝉脱壳，重新回归。
作为‘馆长’，他能够毫不吝惜地解放所有能力，或者更进一步——直接跳反加入到职业者遗老的阵营中去。
毕竟，他本就是那批人，还是最正统的职业者遗老。在接受职业者的培养序列中，没有一个当代的背叛者，能够跟他比拼资历和正统性。
但在那之前，他得确认，现在的职业者是什么样的状态，是否真的有让隐秘降临的决心，是否彼此间能够相互信赖，没有歧视。
而且，亚默的状态也不太对，有了小贝迪亚失控在前的经历，雷德必须谨慎防范着。任何同伴或者敌人失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杀害职业者的同胞们。
击败和折服敌人，比直接杀人困难太多了。
“希望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只能这么想到。
第五章：白骑士物语（4）
“根据情报得知，有3名危险的高浓度背叛者将从阿尔金搭乘飞艇前往海纳斯第一空港，途中将在巴宁市停泊两小时，以补充氦气。”
负责任务说明的是【法官】娜塔莉·贾基蒙特小姐，教会认为她的能力很适合执行本次任务，所以也抽调过来协助指挥。
【法官】拥有极强的判断能力，当对于难以抉择的问题发生时, 可以强制激活判断能力，作出最佳的选择。
和娜塔莉搭档的是一名教会派来的【先知】，他佩戴着复杂的面具，根本不知道他身份如何。
乘坐火车赶往巴宁市后，两名指挥人员立刻在城市中隐匿部署起来，通过【先知】的心灵链接, 不断地给亚默组的成员下达指示。
10点20分, 目标飞艇雏鹰号抵达了巴宁市空港，亚默组成员分散开来登船, 由于雷德的能力存在，他们携带的各种武器全部交给了雷德，直接绕过了安检，并未出任何意外，悄无声息就登上飞艇。
雏鹰号长达400米，是中型的商用飞艇，内置酒店、餐厅、舞池、绿室等设施。一张单程票就要8磅7迪伦，能够登上去的无不是中产阶级以上的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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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等人都进行了一定的伪装，亚默穿着工人的制服，佩戴了棕色卷发和美瞳，莱尔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阔绰的资本家，带着单片眼镜、黑色高帽和燕尾服，走时候都是昂着下巴的，颇为神气。
由于艾尔利亚死活不愿意和莱尔搭档伪装，她和雷德便伪装成了一对青年夫妇, 带着黑色假发，脸上画了些皱纹和成熟的妆容，她画了红色的眼影，描了眼线，看起来像是个西伦的中产阶级妇人——这一船上基本也是这种人。
至于雷德，雷德本人没什么特色，他个子比较高，身材虽然健壮但也不显肉，贴了络腮胡、遮住假腿再穿了一身棕色的正装后，丢在人群里谁也看不出来他。
艾尔利亚挽着雷德的手臂，和他假装在参观雏鹰号上的陈设和装饰，实际上则在倾听着来自【先知】的心灵链接。
“现在开始汇报三名背叛者的情报资料。”
【法官】沉声道：
“你们面对的三名背叛者，都是浓度在70%以上的‘陪审团’级职业，因此请务必谨慎小心地行事。”
“【水手】伊戈莱·马修。克莱修斯裔施曼茨人，男性，31岁，所以金发蓝眼很好辨认，他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公斤，曾经服役于施曼茨海军陆战队，行动果断，曾经在施曼茨杀害过教会派出清剿的5名背叛者，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尤其擅长枪械。”
“【商人】瓦罗茨·邓恩。施曼茨人，男性，27岁，特征是灰色眼睛和脸上的一道十字状刀疤，看起来像是个画家或者文学家之类的青年，实际上是施曼茨的百万富翁，固定资产就超过了200万磅。【商人】本身的战斗能力不强，但是他能够通过‘交易’的手段制造混乱，并极大的削弱敌人的战斗力。除此以外，他还有12名保镖随行。”
“【园丁】李蔚丽，听名字就知道是奎丝人，女性，19岁，除了玫红色眼睛，身材火辣性感外，还有一头柠檬黄的短发，穿着很开放，特征非常明显，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园丁】拥有操控植物的能力，加上奎丝人本身有法术天赋，你们要多加小心飞艇上的花园和盆栽。”
“这就是以上的情报，行动组的各位请留神注意混在人群中的这三名职业者组织成员。”
艾尔利亚旋即对雷德说道：“除了【水手】，感觉都不是很能打。”
“别这么说，如果让对方占据了有利地形和局势，再弱小的职业者都能置人于死地。”雷德并不乐观，作为【收藏家】，他对自己过往的战斗还是很有认识的。
他悄悄地放出来米哈伊尔，让它保持幽灵化，四处游荡侦查周围的环境。尤其是注意克莱修斯人、施曼茨人和奎丝人。
艾尔利亚挽着他的手臂，突然说道：
“你表情别这么严肃。”
“嗯？呃，确实。”雷德沉了沉肩膀，放松下来，和艾尔利亚有说有笑着：“真难得能够看到你穿其他的衣服。”
“不过是裙子而已，没什么稀罕的。”艾尔利亚轻轻撩起脸侧的发丝，不以为然。
她今天为了伪装，不再穿之前的露脐装，一条红白色的长裙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披了薄纱的披肩，又盘着发髻，怎么看都是一位端庄、出身不错的妇人。
“毕竟和以前很不一样，多少感到些新奇。”雷德余光扫过一名克莱修斯人的乘客，对方扶着栏杆向窗外的天空投去欣赏的目光，只不过他和旁边人的交流完全是地道的克莱修斯语，根本不是施曼茨人。
“你喜欢我这样？”艾尔利亚关注到一个奎丝少女，但对方戴着帽子，看不清楚发色，便拉着雷德有说有笑地跟了上去。
“谈不上是喜欢吧，毕竟没有之前年轻了。”雷德配合着调侃道，他也注意到那名奎丝人少女，对方有意用衣物遮掩了身材和特征，但是玫红色眼睛却没有遮盖住，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什么啊，你这个色小鬼。”艾尔利亚拍了他一下，嗔怪道：“我才打扮得显老几岁，你就嫌弃我了？难不成你是喜欢比你还小几岁的，那可够年轻了吧？”
“这倒不至于，我还是喜欢比我大一点的。”雷德连忙安慰着，两人这幅打情骂俏的样子正是年轻夫妇应有的表现，在旁人看来再正常不过。
【那个奎丝女人身上有植物的气息，各种，形形色色的植物。】
雷德从心底接收到这份消息，他暗自感叹一声【先知】的手段真好用，都不怕信息泄露。他做了个揉眼睛的动作，趁机张开【宝藏视界】。
宝石竖瞳窥看整个黑白的视野，各种人身上形形色色的光芒交相辉映，他一眼锁定在奎丝少女的身上。
【植物学家】
“找错了。”雷德说道：“这好像只是个普通的野生职业者，不是【园丁】。”
浓度也很低，不到20%，看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意识到自己是职业者，雷德观察一番，发现对方和服务生交流时语气都很软弱，眼神也比较悲戚，像是个落难的西伦难民。
“……倒也是，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园丁】应该跟花草打交道更多吧？”
艾尔利亚思忖片刻，但还是持怀疑态度。
毕竟奎丝人和职业者两者加在一起，虽然称不上是罕见，但是巧合的可能性并不大。
就在这时，她又看到一个女人，裹着头巾，佩戴着墨镜，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原大陆西方女性打扮，艾尔利亚微微一滞。
“那边还有个奎丝人。”
她说：
“她身上也有花草的气味。”
“这样吧，”雷德想了想：“我们分头行动，我去上前问那个奎丝少女，你去，反正有心灵链接在，根本不用担心失联。”
“你没问题吗？毕竟你的浓度不高……”
“没问题的。”雷德笑了笑：“不高就代表着没有威胁性。对方应该不会为难我。”
“倒也是。”艾尔利亚一时想不出什么问题，便点点头，两人假装拥抱了一下，之后艾尔利亚便作出害羞的姿态跑开了。
“呼……”
雷德整理好衣角，他悄悄地取出【普莱特的计算力】、【霍普斯之英俊】、【莱琳娜的妩媚】，接连按在了自己脸上。
雷德轻轻一抚面部，双目立刻变得晶莹透亮，面部的棱角分明，五官精致而俊朗。这样一张男女通杀的容貌如同一记荷尔蒙炸弹，在人群中直接引爆了。
一时间，他明显感受到人们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走上前去，半身挡在了那名奎丝少女的面前，轻声问道：
“您好，小姐。”
奎丝少女抬起头，看到一位美男子站在面前，骤然间感到心跳加速，双颊通红，她微微避开视线，不好意思地捏着衣角，悄声道：
“您、您好……”
“我刚刚看到您露出悲伤的表情，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雷德关切地说道：“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名叫格林·锡，出于职业才这么问道。如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
他语气委婉，又不忘点出自己的身份，让奎丝少女放松下来，对方双眼迷离地看向自己，不自觉地稍微往他怀里靠拢了一些。
“您好，医生……”少女玫红的双眼如汪汪的清水，配上可爱的面孔颇为动人，她轻声细语，带着西伦口音的法利西亚语有点生硬，但这不妨碍如同花瓣一般柔软的声线更是惹人怜爱：“这没什么……我叫娜琳娜。如您所见，我来自西伦。”
“可怜的孩子。”雷德露出理解的神情：“对于贵国发生的事情我深表遗憾。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和我一起去安静的地方聊一聊，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我想尽我所能，为你分忧解难。”
“嗯。”娜琳娜微红着脸蛋，“那我带您坐坐吧。”
雷德略微诧异，他本打算自己是去带着对方去咖啡厅交流片刻，他刚想提出建议，奎丝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用令人骨头酥软的声音低语着：
“来治愈我吧，医生。”
雷德旋即注视到对方玫红的双眼露出某种难以形容的神采，他还没多说，就被一把拉走，奎丝少女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一路小跑，拖到了经济舱的一间客房中。
砰！
大门被随即甩上反锁，奎丝少女整个人将雷德按倒在床上，她轻轻地解开身上的外衣，露出橄榄油色泽的肌肤和雪白的发丝。
啾。
她伸手抚摸着雷德的胸膛，并腼腆地在雷德脸上啄了一口，玫红的双眼立刻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
“格林医生，看起来就很可口呢。”
雷德被对方压在床上，娜琳娜对他上下其手，又舔又摸，如同骑乘骏马一般跨坐在他的腰间。
“这就是所谓，最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吗？”
雷德感慨了一声。
“嘻嘻，可是格林医生不也想狩猎人家吗？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年轻女人，正需要男人的滋润和怀抱——反正我们奎丝人是这样的。”
娜琳娜娇小可人的模样颇为可爱，雷德会心一笑，旋即他搂住了对方的腰肢。
“调皮鬼，”雷德笑骂着，勾起对方的下巴：“那么把你的宝物都献给我如何？”
“人家乐意至极呢。”娜琳娜被雷德灼热的宝石瞳注视着，浑身都好像烧灼起来了一般，她舔舐着雷德的脖颈，轻轻地将对方的手掌持续向腰下滑动。
【宝藏视界】
【真容显露】
【恶魔术法：昏睡不起】
“啵——亲爱的，你真可爱。”
雷德伸手拿到了一团藤蔓纠缠的虚像光影，他吻了下这件【植物学家】的宝物，立刻毫不客气地将昏睡过去的娜琳娜推开，不过他还是比较绅士地给对方盖上了被子。
“搞定了，嘿嘿，【植物学家】，我的宝物，到手了，小小的，绿绿的，真可爱。嘿嘿嘿……白嫖真开心。”
虽然不是第一次诈骗，但是雷德还是觉得很快乐，他旋即便将【植物学家】投入自己的心间，如此一来，他就身兼【收藏家】、【盗贼】、【植物学家】三个职业。
又多了一份安全的保障，让雷德心情大好。
“啧，这坏女人居然想对我一个14岁的孩子下手，还好我够机警，反手就把她腰子……职业噶了。”
第六章：白骑士物语（5）
雷德自嘲着自己的行为，又立刻在娜琳娜的行李中翻来找去，确认了娜琳娜的身份。
她确实名叫娜琳娜，奎丝人，和薇尔微一样都是无国籍的人士，只不过没有她自己声称的那么贫穷可怜，因为雷德发现了大量和不同情夫来往交流的信件, 虽然他不认识西伦文，但是其中克莱修斯、阿尔金、威克、法利西亚的信件多了去，只是稍稍一看，他就立刻懂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令人面红耳赤，不可描述的道具, 让人不禁感叹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少女, 背后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可怜男人。
他留下了两磅作为购买收藏品的费用，想了想，又拿回去一磅，因为对方主动同意献给他的。
考虑到毕竟自己还没成年，对方刚刚的行为是性骚扰，雷德干脆连剩下那一磅也拿走了。
对方好歹也是个难民，所以雷德就没有动用【盗贼】的能力摸走钱财之类的物品。
就这样，以极其魔幻的方式，雷德白嫖到了一个20%浓度的职业。
雷德使用后才注意到，【植物学家】竟然是一个陪审团级，这算是意外之喜。
他本体以太之血浓度已经达到30%，因此可以拓展出【植物学家】的第二个拓展能力。
如此一来，他就能够使用【植物学家】的三个能力：
核心能力【草本研究】，可以指定一株植物作为‘研究对象’，对其进行分析、控制生长速度、繁衍。
虽然并不是直接操控植物为自己所用，但是雷德研究后，发现这个能力似乎是一种偏科研的能力, 实用性很强。
简单举个例子，如果他将一株蔷薇作为‘研究对象’，可以控制这株蔷薇的性状、生长周期、下一代的遗传基因。让这株蔷薇的颜色产生改变，获得毒性，或者变成可以入药的草药，拥有极高的淀粉含量，甚至是像炸弹一样通过花粉爆炸都是有可能的。
达到10%浓度拓展出的【光合作用】能力，则非常好理解，只要有水、空气、阳光，自己的身体就会不断地自我修复，提供行动的能量。
这一能力太符合雷德需要了，只要他持续接受太阳照射，失去的右腿很快就能长出来。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这条假腿比真腿跑得还快。
最后的能力名为【良性变异】，也是偏科研型的能力，有点像是抽奖，随即赋予研究对象一些不同的特性，比如‘燃烧’、‘爆炸’、‘快速愈合’、‘不可燃烧’、‘黏着性’、‘钢化’等等等等。
“陪审团级的职业果然潜力不错。”
令雷德意外的是，【植物学家】居然不是施法型职业，它的隐藏增幅是，以太之血浓度越高，【光合作用】的能力越强，身体对腐蚀、毒性、辐射、法术的抗性越强。
“还好刚刚是先收藏走了职业，再用恶魔术法的，不然估计没什么用。”
雷德整理好仪表，向艾尔利亚说明自己确认了娜琳娜的身份。
“你在哪里？艾尔利亚，我这就来和你会和。”
然而心灵链接里艾尔利亚却没有吭声。
莱尔和亚默时不时会交流一下，汇报情况，但艾尔利亚却始终没有动静。
“艾尔利亚！”
雷德皱眉，心底一紧，来不及卸掉脸上的藏品，直接朝着之前分头行动的方向跑去。
咖啡厅，没有。
绿室，没有。
餐厅，没有。
舞池这会儿还没有开放，也没有。
雷德心底一紧，把艾尔利亚失联的消息告诉了其他几人。
然而他重复了好几遍，莱尔和亚默还在各自交流各自的情报，丝毫没有注意到雷德的动静，包括【法官】娜塔莉也只是正常回答莱尔和亚默的问题。
雷德越发感觉到不对，他得赶紧找到艾尔利亚才行。
“您好，有看到我的妻子吗？她近一米七高，身材苗条，头上盘了发髻，穿着红白裙子。”
雷德焦急地向旁人询问道，并转头左顾右盼，向四周不断扫视。
“抱歉没见过。”一位绅士遗憾地回答：“虽然我很乐意帮助您一起寻找，但是既然您you了妻子，那还是算了吧。”
“如果您愿意陪我喝一杯咖啡，我会很乐意告诉您。”一名少女被雷德的容貌迷得晕头转向，雷德只好低声请求了一遍，伸手托起对方的手掌，她才受用的眯起眼，痴迷地说道：
“大概是往头等舱去了吧。我看到她去追一个施曼茨的青年，对方身边还有个奎丝人。”
雷德心头一紧：“那奎丝人是不是头发和柠檬一样黄？”
“对。”少女得寸进尺，一把抓住雷德的手，往自己胸前盖去：“哎呀，亲爱的，我都说了这么多，能不能给我点报酬呢？”
“谢谢你。”
雷德点点头，亲吻了一下对方的手背，赶紧脚底抹油就往头等舱跑去。
【艾尔利亚怎么会自己独自一人去追？她疯了吗？不，如果是因为心灵链接被屏蔽，为了不错过机会，所以才会跟上去，还是可以理解的——理解个头！对方都是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浓度，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敢上的？】
眼下心灵链接被屏蔽，雷德来不及立刻通知莱尔和亚默，只好召回来米哈伊尔，手写了求助的信息，让它去立刻找莱尔和亚默。
谁能想到对方居然能够屏蔽【先知】的心灵链接，而艾尔利亚又贸然独自行动。
雷德踏上阶梯，正要步入头等舱的走廊时，却突然间怔在了原地。
不。
不对劲。
【艾尔利亚难道是那种会贸然行动的人吗？】
过去几个月，他跟艾尔利亚由于是邻座的关系，感情很好，他很清楚艾尔利亚的性格：坦诚、直率，而且对于工作其实没有那么上心。
艾尔利亚一点都不在乎职业者之间的事情，只是受限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加入律所，对于任务，她的情绪是抵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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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不可能有这么高的积极性，主动去搜查。
【如果是艾尔利亚，她应该会主动找到亚默他们，然后等待人齐了才开始行动。】
【加上艾尔利亚有强大的嗅觉，如果遇到了威胁，应该会比我更快地反应撤离。一旦意识到心灵链接被屏蔽，她更大的可能性是立刻跑路才对。】
雷德骤然反应过来。
【所以，那两名职业者的目标是——】
啪嗒。
清脆的声音响起，雷德立刻侧过头，一道晶莹的利刃瞬间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斩碎了他的两缕发丝后，击穿了他身后的墙壁，随后在地上留下一片水渍。
雷德毫不犹豫，从腰间取下雾灯，立刻拉动上方的把手，氤氲的白色雾气瞬间翻涌弥漫开来，遮盖住整个平台和走廊。
“第一反应不是找掩体而是拉雾灯——你果然是教会的走狗。”
耳边响起施曼茨口音的法利西亚语声音，雷德将雾灯挂回腰间，同时伸手往怀里虚掏，实际从收藏馆中取出手枪，他看也不看地向前方连开三枪，三枚子弹呈三角之姿朝声音来源飞去。
嘀嗒……
清澈的水滴溅落声响起，下一刻，雷德眼睁睁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形瞬间融化，化为一滩水，躲避开子弹的瞬间，水流立刻朝雷德快速扑来。
【闪烁】
雷德毫不犹豫激活了【盗贼】的能力，向后瞬移躲开，凭借着【盗贼】赋予的平衡性，他接连踩着栏杆向上空翻，跳到了吊灯之上。
那一滩水立刻凝聚出一个高大的克裔男子，他立刻举起左轮手枪，和雷德激烈交火起来。
雷德在吊灯间反复跳跃，时不时依靠【闪烁】规避伤害，身旁的白炽灯泡接连被子弹击碎，他却毫发无损，甚至能够反击开火。
【克裔、水、擅长枪法——对方就是‘水手’伊戈莱·马修。】
他用宝石瞳确认了一下：没错，对方身上闪耀的，就是【水手】的宝物光辉。
“我就知道是冲着我来的！”
雷德几次被险些打中，他手持的武器是一把半自动手枪，连发性能比对方的左轮理论上稍好，然而伊戈莱·马修则用了一个进阶的技巧：他右手扣动扳机，左手不断地按压击锤，一次性就能打出六发子弹，让雷德很是狼狈。
伊戈莱的枪法犀利，而且头脑冷静，雷德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走位被枪线封闭，他刚刚站定在吊灯上，上面的锁链立刻被击断，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再度【闪烁】回到地面，抓住对方利用棘轮换弹的空隙，直接左手一掏，从收藏馆中取出【断罪之牙】。
小臂陡然绷紧，雷德反手握剑一提，一道凛冽的真空剑斩瞬间划出，伊戈莱毫不废话，立刻又激活了【水手】的能力——他的身躯再度化为水流，但这次并非简单地朝雷德扑来。
啪！
水流朝四面八方溅射，下一刻，雷德竖瞳极速收缩，四散的水迹之间，到处都有可能杀出伊戈莱。
但即便他全神贯注，他依旧没办法关注每一处大小不一的水迹。只能不断地调整身位，尽可能远离地上的水。
砰啪！
伊戈莱从他身侧的一滴水中陡然杀出，他的拳头上带上了指虎，直接砸中了雷德的腹部，雷德闷哼一声，趁对方继续一拳打下来前，再度【闪烁】拉开距离，但他刚刚落地，就被伊戈莱抓住空隙，两枪击中了他的假腿。
叮、砰当！
一发被金属弹开，另一发子弹则磕碰后，擦伤了雷德的手腕，泛着银光的以太之血微微沁出，雷德立刻向后跳去，并将受伤的手抬起放在了窗户的阳光下。
【光合作用】效果持续激活，不到半秒就将伤口止血。雷德抬起左臂，架住右手，朝伊戈莱清空了弹匣。
伊戈莱毫不畏惧，几枚子弹落空没打中他，他陡然抬起指虎从容地将一枚子弹磕飞出去，借着连开三枪击中了雷德背后的玻璃。
啪嚓！
高速行驶中的空艇劲风凛冽，强大的风压差之下，雷德险些站立不稳，身形一踉跄，被排挤出去。
他赶紧发动【闪烁】，逃离了危险区域，来到了伊戈莱的视角盲区。手枪的子弹被打空，他直接取出来突击步枪，朝着对方扫了一梭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三十发子弹倾泻而出，伊戈莱面不改色，甚至懒得回头看他一眼，浑身再度化为水流，朝着雷德直面扑来，雷德再度瞬移拉开距离，不料他刚刚落地，就踩到了一片水。
糟了。
雷德下意识抬起脚，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下一刻，鞋底的水渍中突然钻出伊戈莱强壮的身躯，他背对着雷德，反手一把抓住雷德的脚踝，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将他直接摔砸在地板之上！
第七章：白骑士物语（6）
砰啪！
木板碎裂，雷德眼前一黑，旋即被生生砸进了下一层的空间，他咳嗽一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口腔间满是鲜血的滋味。
周围无比黑暗，似乎是某处储藏间, 没有了阳光，【光合作用】的速度太慢了，根本没办法支持他迅速恢复体能。
“这家伙作战意识好强！这可是没有隐秘社会的点拨，还能对于【水手】的能力开发到这种地步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强大了，对方把【水手】这个职业完全摸透了。
一句废话都不谈，从头打到尾，完全陷入到对方的节奏中。
他赶紧再要【闪烁】离开，身体却动弹不得,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脚已经被水流所捆绑束缚。
什么时候？
雷德隐隐感到如芒在背。
咔哒…………
左轮被打开，迅速地填装进去棘轮的声音，在雷德听来格外清晰。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刻召回了米哈伊尔。
“米沙！！！”
伊戈莱刚刚举起枪口，还没来得及按下扳机，黑暗之中陡然亮起猩红的电子眼辉光。
吼呜————
下一刻，他的身形被整个撞飞出去，长达十二米的巨怪咆哮而出，它浑身激荡着电流，巨大的利爪一把抓住伊戈莱，对方刚刚想化作水流，就被电击麻痹了身形，浑身瘫软。
米哈伊尔捏住这个在人类中绝对算是壮汉的存在，使劲往地板上一砸，用身体压住对方, 狠狠地向对方喷吐倾斜出硫磺浓烟。
即便如此，伊戈莱还是表现出强悍的战斗素养，他抬起手臂挡在面前，凭借着【水手】的身体素质，硬扛住了米哈伊尔的粗暴摔击和浓烟污染，为了再度应付电流，他的面前凝出一层纯水。
噼啪！
米哈伊尔的电流打穿纯水，只能电解出氢气和氧气，它身上炸裂的电火花又立刻点爆了这些易燃易爆气体，伊戈莱趁着爆炸，立刻抽身而出，他一枪打在刚刚爬上来的雷德肩膀上，随后转身直接跳入了之前击穿的玻璃中，从云端极速飞下，逃离了雏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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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雷德被一枪击中，瘫倒在地，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他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脏话了：
“捏麻麻滴！这也能让他溜了！”
他利用【真容显露】取出体内的那枚子弹，米哈伊尔及时跑过来，叼着他的后颈衣服拽到了阳光下。
伤口在【光合作用】的作用下迅速愈合，但内部因为空腔效应造成的损伤，还要过一会儿才能愈合。
刚刚的战斗和雾灯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不过很快，他就听到了亚默和莱尔熟悉的声音。
雷德给自己疤都没有留下的伤口赶紧打上绷带，随后将米哈伊尔收回去，之后等待绷带上的血液凝固干枯，他才合上雾灯。
白雾消散，周边围观的人群不少，雷德做出一副重伤倒地的模样，瘫在地上，一个靓丽的身影立刻从人群中冲出，她直接冲到雷德面前，关切地低声喊道：
“雷德，你还好吗？雷德！”
“艾尔利亚……”
雷德作出痛苦的神色：
“【水手】跑了……我突然遇到了他，结果被他打了一枪，他怕引来增援，就直接打碎了玻璃，化为水流逃跑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让我看看，还好伤口已经包扎了。”艾尔利亚见他伤势处理过，立刻安心了不少，她一把将雷德抱起：“走吧，我们得赶紧去医务室给你检查一下。”
她说着，把雷德拦腰抱起，快速冲过人群，雷德注意到人群中的亚默和莱尔，他们显然也发现了心灵链接被屏蔽的事情。
“你刚刚去哪儿了？”雷德悄声问道：“我找你找了半天。”
“我刚刚找到了【商人】和【园丁】，记住他们的门牌号后就去和亚默他们汇合了。”
艾尔利亚焦急地说着，雪青色的双眼中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对不起，雷德，我应该先过来接你的，你是我们之中最弱小的……”
“你做的很对，艾尔利亚，没什么对不起的。”
雷德安抚道。
“医务室到了。”艾尔利亚一脚踹开门，但左右都看不到医生：“诶？为什么没有人？”
“因为刚刚门上写了‘外出中’。”
雷德扯了扯嘴角，对艾尔利亚说道：
“我没事，艾尔利亚，把我放下来休息会儿就行。”
“不行！”艾尔利亚将他放到了洁白的病床上，之后就坐在他身旁，认真地说道：“现在【商人】和【园丁】说不定都被打草惊蛇了，我不能放下你不管。亚默和莱尔都很强，我要留下来看护着你才行。”
“可是武器都在我这里。”雷德说道：“你先把亚默和莱尔的武器送过去。好吗？亲爱的。”
“亲爱——”
艾尔利亚一怔。雷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薇尔微带歪了。
加上他刚刚没来得及摘下来【英俊】和【妩媚】，在艾尔利亚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个中枪倒地，虚弱又故作坚定的美人？宝石瞳中波光粼粼，透露着脆弱的坚强。
完了。
“你，刚刚怎么这么叫我……”
艾尔利亚侧开视线，她的耳根红彤彤：
“就算我们现在是扮演，也只是扮演而已，你怎么能这么说……”
“对不起！”
雷德赶紧低头道歉：
“我刚刚说顺嘴了，下意识说道的——”
“下意识？”艾尔利亚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雷德，雪青色的双眼中满是惊疑：“雷德，你难道……”
“我向真理女神、机械圣父和英魂殿主发誓，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你的年纪还小，就算看起来已经不小了，但是，这样是不好的。”
“好了别废话了。”
雷德翻了个白眼，他捂着脸，将自己脸上的【英俊】和【妩媚】取下，之后板着脸，从收藏馆中取出一长一短两个匣子：
“把这个送给亚默他们，接下来还要战斗。”
艾尔利亚眨了眨眼，她脸上依旧红扑扑的，看起来就像是熟透的苹果。
“艾尔利亚小姐？”
雷德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便解释道：
“我身上带着有武器，如果你不放心，就把门也锁上，我就安全了。”
“你自己，真的不要紧吗？”艾尔利亚接过两道武器箱，依旧不放心地说道：“对方刚刚肯定就是因为想除掉最弱的，才对你先下手的。”
“如果你现在不把武器送过去，那么莱尔和亚默就会很难办了。”
“……我很快救回来。”
艾尔利亚认真地看着雷德：
“相信我，我绝不会抛下雷德你一个人。”
她没有再废话，直接抓起武器箱，甩上大门，转身快步离去。
“呼……”
雷德靠着床铺，躺了下来，喃喃道：
“总算安静了。”
【英俊】加【妩媚】这个魅惑能力太强了，连平时都是冰山美人一样的艾尔利亚都差点没抗住。
“你差点就犯法了啊，艾尔利亚，我可还没成年呢，亏你和我一样都是律师助理……”
雷德嘀咕着，跳下床，把门窗反锁，带上【索菲娅·马琳之眼】。
接下来已经没有他的事儿了，该趁机会去梦里转转。
他还真好奇，在飞艇上睡觉，入梦时候会出现在哪里。
“早上好啊，老雷，吃了吗您？”
索菲娅小姐的中国语本当上手，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让雷德感到了些许安慰。
“索菲娅姐介啊，我刚刚中枪了，搁这儿眯一会儿，您帮我把个风，有人敲门就叫醒我。”
雷德赶紧用自己的塑料方言和对方叮嘱道。
索菲娅小姐温柔地笑了笑：
“中嘞，哥。”
看到自己将索菲娅的汉语言水平培养的如此之好，雷德彻底放心了。
早晚有一天，全海恩斯的人都要一口京片子、河南话、东北碴子等等等等方言，那么雷德觉得自己不负作为文科生的穿越者了。
他把米哈伊尔召出来，搓了搓小家伙的脑袋，抱在怀里当做抱枕一样，立刻呼呼大睡起来。
第八章：白骑士物语（7）
“在客人面前打盹是很失礼的举动，雷德。”
雷德的意识沉入梦境，他缓缓睁开眼，略带歉意地看向一旁喝茶的馆长：
“抱歉，父亲。”
“你不应该向我道歉，我带你来参加云上会议，是因为阿妮想要见你。所以你应该向阿妮女士道歉。”
拉格尔·特莱基说着, 抿了口茶水。
雷德转过视线，他的目光在四面八方的密集云海和美轮美奂的庭院上掠过，立刻落在了正对面坐着的母女二人身上。
母亲是个克莱修斯裔的美人，看起来颇为年轻，只有30岁出头，金发盘得端庄，一袭黑色衣裙, 看起来大气而典雅。
唯一遗憾的是, 这位女士的皮肤呈现出脆弱的瓷质感, 丝毫没有人类的柔软和水嫩，让她看起来就好像一件精致的瓷器。
很显然，这就是馆长所说的，想要见他的阿妮女士。
雷德其实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位女士，或者说他更熟悉她身旁那位刚刚成年的女孩，和他当初是同一批被海纳斯的职业者世家选中的新人。在之前准备狩猎术士的活动中，就是因为她的身体抱恙，一直耽搁，等到她大病初愈，雷德已经成为了极限阈值的强者。
雷德颔首致歉：
“很抱歉，我刚刚走神了，阿妮女士。”
“好了好了，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见外了，是吧，拉格尔？”阿妮女士轻松地说着，并看向馆长，调笑道：“说起来, 是我想要见雷德·特莱基的, 所以何必在乎我的感受呢？”
“相互尊重是人际交往的前提。”馆长淡淡说道：“做错了事情就要指出来，以免下次再犯。”
“这我赞同。”阿妮看向雷德：“我们刚刚在聊的话题你估计也没听见，那我就重复一遍好了——这次可不要睡着了，我们亲爱的大英雄。”
雷德点点头，他注意到一旁的女孩子一直在低着头避开视线。
那女孩看起来也就刚刚成年，一头月白色的头发，梳成了乖巧的长发，身材娇小可怜，有点像个大号的娃娃，和她的‘母亲’一样，皮肤呈现出瓷质感。
“首先从介绍开始。”阿妮女士耐心地说道：“我名为塞西莉·阿妮，这是我的女儿明·阿妮。今年已经18岁，到了适婚年龄。”
“阿妮家族连续三代传承了【书记官】的职业。”馆长补充解释道：“这个职业的以太之血很温和，最重要的是，如果就职者是女性，则有一项隐藏的能力，可以将父母双方的职业天赋，遗传给后代，使得后代可以从父母双方中选择一条职业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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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一怔：“拥有这样的能力，恐怕来找阿妮女士提亲的职业者不在少数吧？”
“实际上，关于阿妮家族的婚配，一直是由隐秘议会决定的，这是一种战略性分配，当然，这对于家族的发展来说也没有坏处。”
阿妮女士平静地说道：
“我一生中成功帮助其他职业者孕育了四位后代，但是我已经第四次重锻，不能再生育了。我的女儿不同，她在上个月，总算达到了极限阈值水平，已经可以孕育后代了。”
“你也知道，职业者的生育非常困难。和普通人之间尚且无比困难，职业者之间结合，则有两种极端可能——要么出现具有父母一方资质的婴儿，要么是产下畸形诡异的怪物。”
到了这里，馆长终于是图穷匕见，解释道：
“经过议会的讨论，十三位议员都认为，应该让你来和明·阿妮结婚。如果是男孩，将由你们共同扶持下一代的【收藏家】，如果是女孩，则送到阿妮家族培育为下一任的【书记官】。”
一上来就是这种包办婚姻。
雷德对此十分不爽，他皱着眉，沉声道：
“这样的事情，不就是在拿女孩当生育工具吗？”
“【书记官】就是从小抱有这样的觉悟而培养出来的，这是为了让职业者能够正常、稳定地获得爱情和后裔的方式，至少比起来到路边随便放血，通过挨个毒杀测试出有资质的传承后裔要人道多了。”
“可是对女孩的伤害呢？”雷德认真道：“这样的婚姻定然是不健康的，我想对于明·阿妮小姐来说，如果突然和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异性结婚还要生下孩子，这一定是很痛苦的。不论承担着多大的责任，也不能这样去践踏一个女孩的感情。”
“明。”阿妮女士看向一旁月白色头发的女孩，说道：“你听到了吗？你会和这样的男性结婚，抚育一个孩子。”
“……是。”
明·阿妮五官娇俏，虽然皮肤如同陶瓷一般坚固、平滑、缺少柔软和人气，但是她的眼神却是很清澈，她点了点头，看向雷德，轻声道：
“如果是雷德·特莱基先生，我一点都不会感到难过。”
“等一下、等一下。”雷德连忙制止：“明·阿妮小姐，我只和你见了一面，您还没有对我的真实性格有所了解，婚姻，生育，这不是一个人说的算的事情。何况，我也……”
“特莱基先生，不喜欢明吗？”
明·阿妮灰色的眼睛凝视着雷德，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像是水晶一样剔透，充满了虚幻的美感。
但雷德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事关两个人的幸福，他毅然决然地说道：
“是的，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也没有对明·阿妮小姐您有任何情感。”
“你看，明。”阿妮女士笑着跟女儿说：“他多诚恳，多重视女性的感受。”
明·阿妮抓着裙角，不敢吭声，她悄悄抬起眼打量着雷德。
和现实中不同，梦境中的雷德经过多年养尊处优，皮肤白皙，气质沉稳自信，加上保养的好，一副典型的贵公子形象，加上作为极限阈值的职业者，那种自然流露的强势和底气是很能让人信服的。
“雷德，你自己也清楚，作为一个26岁的人，再不成家有点太晚了。”
馆长直接地挑明了关系：
“我可不能养你一辈子，你也要为自己的衣钵传承而考虑清楚，阿妮和我是数十年的老朋友，在我看来，既然她很喜欢你，利害关系又很清晰明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不想结婚。”雷德干脆地说道：“这就是我的态度。你自己都没有结婚，凭什么要求我结婚？我们是【收藏家】，可以活上几千年、几万年。”
“然后呢？”
馆长注视着雷德，他沉声道：
“你是能成功最终重锻还是能找到隐秘社会？你能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失控？我告诉你雷德，就算你能活到1000岁，在那之前，你早已经疯了！”
“是吗？我觉得自己都没有结婚的人，完全没资格对其他人的婚姻指手画脚。”雷德转过头，对着阿妮女士母女俩点头致歉：“失礼了，阿妮女士、明·阿妮小姐。我不想让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破坏两个家族之间的情感，因此我想你们慎重考虑这件事情，从情感上我无法接受我26岁就这么结婚了，我想对于明·阿妮小姐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们之间相差了八岁，有很多地方不好沟通交流的。”
“那么这样如何？”阿妮女士颔首，倒也不气恼，她把女儿推到了雷德面前，笑吟吟道：“我很喜欢你这孩子，阿妮也不讨厌你，订婚的事情可以暂且搁置，你和明妮先作为普通的朋友，多多交往相处一阵子，如何？”
雷德刚想拒绝，但他随即注意到馆长阴郁的眼神。
‘你要是敢拒绝，我就把你塞进太阳里去。’
这样的威胁的眼神，还是雷德第一次看到，他立刻意识到，阿妮女士恐怕是馆长为数不多重视的好朋友。
【只是普通交往那没什么，我可是从内卷时代穿越过来的，压根没心情谈恋爱结婚。】
雷德想了想，他看向明·阿妮小姐，这位楚楚动人的瓷娃娃小姑娘身高不到一米六，五官精致秀气，灰色的眼睛更是如同水晶一般剔透干净，一眼看过去倒也说不出什么坏感。
“我可以吗？”
就在这时，明·阿妮悄声问道。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似乎鼓起来很大的勇气才敢表达。
“……我会尽力。”雷德说道。
话音未落，明·阿妮的眼中逐渐有了光彩，就在此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呼唤的声音，下一刻，索菲娅的声音将他一把拉回了现实中。
“雷德！”索菲娅喊道：“飞艇在下落！”
雷德陡然睁开眼，他的身体由于空艇的剧烈晃动而被从床铺上甩了出去，他一把抓住墙上的扶手，才稳住身形，反手一勾，将飞出去的米哈伊尔揽入怀里。
“哎哟！”
索菲娅倒在了地上，她揉了揉屁股，立刻又被剧烈的震颤原地弹起。
“咿呀！这到底是、是、是怎么了？”
“船体有剧烈的震荡，不像是解体，从窗户看来高度骤降了几千米，现在估计是遇到空中乱流了——慢着，那是什么？”
窗户外面，他隐隐看到了不少蔓延的藤蔓和树枝。它们不断地铺盖生长，试图将整个雏鹰号都捕获，纳入囊中。
这些东西——是【园丁】的手笔吗？
雷德把米哈伊尔放出来，不慌不忙地抓着把手，打开反锁的大门，左顾右盼两下，没有察觉到以太的气息。
“我们该怎么办？”索菲娅忧虑道。
“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先跟我来。”
雷德取出【断罪之牙】隐藏在正装的袖子里，索菲娅例行在前方开道侦查，他们很快就穿过了底层舱室，向上攀爬而去。
心灵链接的信号依旧处于屏蔽中，雷德只好把米哈伊尔也派出去搜索。
很快，他就看到了在三层的花园中，散发的氤氲白雾。
“是雾灯——亚默他们和敌人打起来了？”
雷德赶紧往那边赶去，并借助米哈伊尔的视觉共享观察起战况。
第九章：白骑士物语（8）
“找到你们了。”
莱尔拍着手，依靠着楼梯的栏杆站住身形，拦住了这批人群的去路。
他玩味地打量着两名职业者遗老：【商人】瓦罗茨·邓恩和【园丁】李蔚丽，笑呵呵地说道：“刚刚遭遇强空气对流，你们非但没有如普通的乘客一般回到席位上，反而借机往涡轮机那边走——就算是想要逃跑也就算了，身边带着12个普通人的彪形大汉, 不觉得太引人耳目了吗？”
“脖子上戴着项圈——教会的走狗。”
【商人】瓦罗茨是个看起来平和普通的青年，如果不是他脸上那十字状的刀疤和一口硬的如同秸秆一般的施曼茨口音，丝毫不会察觉到任何威胁性。
“哎呀，小哥玩的好刺激呀。”【园丁】李蔚丽不以为然，她好奇地盯着莱尔脖子上的秩序之环，玫红色的双眼中浮现出极强的兴趣, 她轻轻舔着指头, 用甜腻妩媚的声音说道：“我也想和小哥好好玩玩, 特别是扮狗狗的游戏……谁不喜欢狗呢？”
“我倒不是不介意和奎丝人玩了……”莱尔立刻松动了神色，义正言辞地说道：“但是到底是个有原则的人，现在我建议你束手就擒，好好地让我教训和深入审问一番——”
“废话到此为止。”
亚默从两名职业者背后的通道中走出，和莱尔成前后夹击之势，彻底阻拦住两人的生路。
“你们的同伴伊戈莱·马修已经撇下你们逃跑了，抵抗已经没意义了。”
亚默说着，身上散发出极限阈值的以太之血气息，强大的气魄让12名凡人保镖脸色惊变，在他们的眼中，亚默已经变成了某种无法描述的恐怖怪兽，所有凡人当场惊吓过度，昏倒过去。
“极限阈值。”瓦罗茨凝重起来：“教会居然还有你这种强大的职业者……你明明都如此强大了，在当今的职业者世界中都不算是弱者，为什么偏偏投身加入了教会？”
“自己投降，我不想让你们流出毒血，害死那些凡人保镖。”
亚默沉声道，他十字状的瞳孔露出危险的神色, 和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大哥形象截然不同, 宛若一条择人而噬的鲨鱼。
奎丝女人李蔚丽轻轻笑着：
“可如果我们说不呢？你猜猜，为什么我们要带凡人作为保镖？”
“嚯，拿来当人质挡箭牌呢。”莱尔啧啧称奇：“这就是职业者的荣光？真有意思，所谓的荣光怕不是只会建立在凡人的牺牲之上，您这是职业者，还是封建君主呢？”
“真遗憾，职业者的精神从来就是实用主义至上，这招好用，那为什么不用呢？”李蔚丽毫不客气地踩着一名倒下的凡人保镖：“如果让教会知道你们这些猎犬杀人了，猜猜会有什么结果？”
亚默冷冷注视着对方。
“你们想要什么？”他问道：“我们是不能杀人……但如果这些保镖被判定为恐怖分子，那就另说了。”
“放人家走不就好了嘛。”李蔚丽笑盈盈地：“这位白头发的帅大哥，我们也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吧？法律上主张罪行法定原则，你倒是说说我们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控制涡轮机以威胁整艘航空艇，难道问题还不够严重吗？”
莱尔立刻呛了回去，他说着给亚默了一个眼神：
‘老大，武器没拿过来啊！武器呢？武器啊、武器呀！’
心灵链接中莱尔已经疯狂地重复了几十遍，但亚默此刻还在试图让对方交出来身边的普通人。
‘都怪教会之前非要搞信仰审查，这下搞得本来直接拉雾灯开打就完事儿了，现在还得避免背叛者对人类的伤害。’
如果是平时，莱尔心理已经开始问候教会的裁判所了，但现在，面对两个高浓度的职业者，手里没有携带武器的他只觉得要出事。
两名职业者就这么和他们对峙起来，摸不清对方底细，谁也不敢先动手。
职业者之间的战斗，本就是抓机会和情报之间的比拼，两名职业者以太之血浓度高，战斗经验丰富，身边又是人质，咬破个嘴唇的功夫，这些凡人就没命了。
何况，没有武器在，莱尔和亚默的职业限制，能力也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亚默完全是在靠气势压迫对方，试图逼迫对方投降——以前对付那些野生背叛者还好说，但是对于两个职业者遗老，实在没有效果可言。
啪嗒啪嗒——
“抱歉，来晚了。”
艾尔利亚急促赶来，她纵身一跃，从高处落下，将一长一短两个匣子接连投给亚默和莱尔。
就是现在。
两名职业者遗老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发动了能力。
【以物易物】
【商人】瓦罗茨突然丢出一枚1元面额的施曼茨银币，下一刻，空中甩出的长匣子立刻被替换为银币，落在了瓦罗茨手中。
【生长律动】
木制的地板瞬间活化，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粗壮扭曲的树木枝干，瞬间将莱尔击中，把他按在了墙壁上。
“呼——”
莱尔被树枝击中前抓住了小匣子，他单手转动密码锁，立刻打开了匣子。
砰！
粗壮的树干横扫将他按在了墙壁上，莱尔不慌不忙地扛住冲击，从匣子中取出一本厚重、缠绕着锁链的书本。
“——你们赢定了，因为我的生命已经奄奄一息，宛若狂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
莱尔琥珀的双眼露出狡黠的目光，书页激活，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
“抽卡。”
【虚张声势】
【战术诈骗】
【声色俱厉】
作为【欺诈师】的能力全开，一套万灵牌的实战卡组立刻被机关弹出，原本虚无的卡牌效果，被职业的能力化为实体。
化虚无为实体，这便是【虚张声势】的能力。
正因如此，没有比一整套万灵牌更适合他的武器了。
基于【战术诈骗】，他拿到的卡牌必然是他想要的卡牌。
他分开手中的两张万灵牌，立刻向前弹射出去。
【锐箭弓手】、【爆裂法师】
卡牌落地，瞬间变为一名头戴尖顶帽子的弓箭手，他搭上箭矢，张弓如满月，瞄准【商人】瓦罗茨立刻射出攻击。
另一张卡牌被贴在了墙壁上，缓缓化为一名顶着燃烧南瓜头的长袍法师，他举起手中的法杖一挥，立刻召唤一连串炸裂的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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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声色俱厉】的能力，对方认为这些攻击看起来有多强大，那么就会有响应的破坏力。
两名职业者遗老被这炫目的声光效果有所震慑，向后分散推开，借此机会，亚默陡然爆发，向前冲刺，他一脚跺在地板上，利用杠杆原理，将地板踩落，12名凡人保镖被立刻弹飞出去，远离了战场中心。
与此同时，艾尔利亚翻滚落地，和亚默一同拉开了腰间佩戴的雾灯，白色的烟雾翻卷涌出，铺盖全场，彻底避免了毒血带来的危害。
“亚默组长，你的武器——”艾尔利亚担心道。
“莱尔会给我的。”亚默平静无比：“我相信我的同伴。”
莱尔信心十足地打出一张空白的卡牌：
“我发动【奇妙管弦乐队】的卡牌效果，舍弃两张手牌，将对方手里的装备除外。”
说着，他假装丢掉了两张手牌，两名职业者被爆裂法师和锐箭弓手的攻击打乱节奏，根本无暇注意他的动作。
于是，这张牌的效果立刻被【虚张声势】激活生效。
瓦罗茨抬手连开两枪逼退了弓手，手中突然一松，匣子被转移离开，迅速挣脱了他的抓握，朝着场外飞去。
啪！
亚默抬起手，抓住了武器匣，并利用金属的外壳抵挡住瓦罗茨的三发子弹。
“艾尔利亚。”亚默说道：“接下来会空气会很差，你先退开。”
“不，我也可以战斗——”
“我说，别急着走呀。”
李蔚丽轻笑一声，单手虚空一握。
【枝繁叶茂】
原本四面八方蔓延横扫的树木迅速翻上绿意，抽芽吐蕊，开花结果。大量的花粉弥漫开来，嗅觉灵敏的艾尔利亚最先遭难，她忍不住地咳嗽和打起来喷嚏，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斑。
“阿嚏——阿嚏——咳咳咳，这些花粉让我没法呼吸了。”
不光是艾尔利亚，弥漫的花粉让莱尔接连喷嚏，没办法再通过语言发挥职业的能力，他狼狈地打出一张【升格士兵】，召唤出一名高大魁梧的刀盾手挡在身前，赶紧低下头，从怀里扯下来手帕，挡在面前。
【商人】瓦罗茨也没有闲着，他除了移动射击，不忘记施展出自己的职业能力。
【价值变现】
他单膝跪地，抓起一根断裂的铁管，下一刻，这根铁管便被分解，抽离出一枚没有数字的金币。
【重金求购】
“用一枚万能金币，换取接下来我的一枪必定命中敌人。”
他说着，弹起金币，随手对着地面开了一枪。
砰！
子弹穿透地板，随即接连弹射，从天花板弹到扶手上，又被横扫的树枝陡然击中，赋予了更进一步的威力和速度，擦着举起盾牌的士兵的腋下飞过，笔直穿透了莱尔的脖颈。
噗！
莱尔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欺诈】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片小镜子，对着自己的眼睛，疯狂地暗示道：
“我没受伤。我没受伤！我没受伤——”
不断地自我欺诈中，他的伤口渐渐淡化、愈合，连衣服上的破洞也消失不见。
然而一时间实在过于漫长。等他完成时，亚默为了庇护艾尔利亚，已经被李蔚丽和瓦罗茨轮番轰炸了半天。
铛！
瓦罗茨毫不吝惜地扣下扳机，一枚子弹再次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运动过程击中了亚默——只是被后者强悍的反应速度抬起匣子挡住。
亚默信手一扫，又将一人合抱粗的树干一拳击打粉碎，但随即爆裂开的花粉遮掩了他的视野。
瓦罗茨抓住机会，赶紧发动了【商人】的能力。
【折价倾销】
哗啦——
他一跺地板，脚下的钢铁和木板洒出大量的万能金币，瓦罗茨目光锁定亚默，下一刻倾盆暴雨般的轰炸从头顶落下！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无数的金币旋即在半空中凝聚成钢铁和木制的长枪，朝着地面上的亚默不间歇地落下。亚默只是抬起手中的匣子，将其当作盾牌，凭借恐怖的怪力从容接下所有的攻击。
不到半秒，他手中的合金匣子就被轰炸的彻底扭曲，如同刺猬一般密密麻麻插着数十道钢木混合长枪。
亚默缓缓地放下匣子，十字状的瞳孔透露出平静的神色。
啧——
瓦罗茨撇撇嘴。
对方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好像是在说‘没吃饭吗？’
第十章：白骑士物语（9）
“李蔚丽。”瓦罗茨喊道：“赶紧拿出真实水平，否则晚上我就不陪你睡了，你这个奎丝婊。”
【绿拇指】、【生长律动】、【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李蔚丽能力全开，双手被翠绿包裹，脸颊上也浮现出叶片藤蔓的植物，她抬起没有无名指的左手，朝身旁的一颗树上摘下红彤彤的果实。
“真遗憾, 小哥和美女们，”她可怜地看向艾尔利亚和亚默：“我实在是有任务在身，不能继续玩了。”
轻轻一咬。
嘎吱——
清脆的声响透露出果实丰满多汁的口感，李蔚丽闭上眼，她的身躯原地漂浮而起，无数的藤蔓、荆棘、花束汇聚于此身, 大量的植物穿透了船体和窗户玻璃, 缠绕住了长达四百米的雏鹰号半个船身。
艾尔利亚因为嗅觉被严重打击，废除了战斗力，莱尔的喉咙受伤，两名召唤的卡牌也被李蔚丽和瓦罗茨相继粉碎。
战斗仅仅爆发30秒，就已经朝着职业者一方倾斜了。
不得不说，和教会的背叛者相比，传统的职业者不论是战术意识、能力拓展、还是配合上，都比他们要碾压一个档次。
但是。
“打够了吗？”
亚默十字状的瞳孔锁定了瓦罗茨和化为巨木中心的李蔚丽。
“就算是极限阈值，也没办法同时对付我们两个84%、86%的职业者。”
瓦罗茨平静地说道：
“更何况，你都不会配合你的队友。让本来的优势局面变成这样。我都替你感到汗颜。”
“安心啦，白发小哥。”李蔚丽轻浮地说道：“你不会没关系，咱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
“我不喜欢暴力，刚刚开始一直在构思试图说服你们。所以一直没有主动进攻。”
亚默沉声道：
“我给了你们三十秒时间考虑，你们只想致我们于死地，每一次攻击都是冲着要害来的——这就是职业者遗老的态度吗？对于你们来说，职业者的荣光，要建立在同类和凡人的生命之上吗？”
“不然呢？”【商人】瓦罗茨一边变现出万能金币谋划偷袭，一边说道：“凡人自己的君主都不爱惜他们的凡人子民, 我们凭什么要在乎？”
“那同类呢？”亚默抬起头，他认真地询问道：“你们这些职业者遗老，自诩是继承自以前的职业者传统，但是除了战斗的技巧，你们一无是处，没有相互之间的友善，刚刚还对同伴用了种族歧视的称呼。”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李蔚丽不以为然：“就算我们体内流着一样的以太之血，我依旧是奎丝人，这个死板的家伙依旧是施曼茨人。种族歧视不会因此消失或者减弱。”
她说着，那些树枝上的果实接连落地，迅速异化，从中爬出浑身散发着果糖的怪异人形，它们的身躯如同植物纤维组成的人类，双爪垂到地面，张开的荆棘利齿中，缓缓吐出鲜红的枝条长舌。
“我很失望。”
亚默说道：
“所谓的职业者遗老，依旧是被历史束缚的懦夫，只能对着平民和同类痛下杀手的……败类。”
“历史？呵呵呵——”
瓦罗茨冷笑，接着陡然弹出一枚万能金币，发动了偷袭。
噌——
一道白光划过，空气瞬间被切裂开来，瓦罗茨瞳孔一缩，他的子弹在出膛的瞬间，就被切裂为两半，失去了动能，砸落在地面。
当啷……
亚默单手持着一把长剑，朴实无华，有着简单十字剑格护手，长达一米三的骑士剑。
没有任何装饰，没有符文的雕刻，没有任何超凡的气息。
“有点不对劲——李蔚丽！”
但偏偏是这样普通的剑，瓦罗茨接连施展【以物易物】，却无法从中换走。
“扯那么多干什么——都给我去围剿他。”
李蔚丽冷声道。
“我管你什么历史不历史的，等我把你干掉了，历史就是我们的了！”
刚刚的剑光让她背后冷汗淋漓，仿佛如果对方愿意，整艘雏鹰号都能切开。
呜呃——
狞恶的果实之兽低嚎一声，四肢着地，朝着单手持剑的亚默瞬间扑去，源源不断的果实从树枝上落下，接连异化成怪物。它们动作灵敏，力量凶猛，将钢铁的甲板踩碎，能够轻易折断拦路的一切障碍。
“我明白了，你们也是没有未来的。”
亚默说道。
砰啪！
一头果实之兽被直接突然拖入地板中，打乱了冲锋的节奏，紧接着，更多的果实之兽被突然拽入地板，随后地板之间传来啃咬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声。
“你们不过也是一群，实力至上主义者，根本不能带领职业者走向正常的道路。”
地板仿佛海水一般，缓缓地竖起一只白色鲨鱼的背鳍，刀锋般的轮廓在兽群中几次来往冲撞，就将果实之兽瞬间切裂斩碎，化为一地果肉和木质化的碎屑。
“那是什么东西？鲨鱼？施曼茨佬，还不快揪出来那家伙！”
“用不着你提醒！奎丝婊！”
瓦罗茨接连施展【商人】的能力，但不论是轰炸还是追踪，都跟不上那潜航的白鲨背鳍。
它的速度太快了！
“我做不到！你自己想办法，直接干掉那个白发的男人不就好了！”
“切！妈的，操！”
李蔚丽骂了一声，立刻驱使荆棘朝着亚默鞭笞而去。
“破坏，毫无意义。”
伏——
巨大的白鲨从地板中一跃而起，它披挂着满身刀锋般的鳞甲，双目暗红，轻松在空中一摆尾，就将所有的荆棘接连斩断粉碎！
咔哒。
一块碎片击穿了墙壁，让温暖的阳光恰好笼罩在了亚默身上，氤氲的光辉将他的身形朦胧遮蔽，披挂刀锋的白鲨在空中肆意游荡，毫不留情地碾碎了所有来犯的怪物，它冷酷无情又疯狂至极的撕咬，完全打破了常规职业者的印象。
嗡——
刀剑作鸣，产生出激昂的高频音波，瓦罗茨和李蔚丽立刻捂住了心脏，他们的心脏被音波引起共振，几乎为之窒息。
铿锵——伏！
亚默单手举起剑，在头顶划了一圈，他脖子上的秩序之环疯狂地颤抖着，几乎无法拘束住他作为极限阈值强者的以太，他双目由暗紫转为猩红，牙齿尖锐如鲨，爆喝一声，发出来自地狱一般的咆哮：
“降铠！”
下一刻，巨大的白鲨扭头朝着他的身躯落下，身上无数密集的鳞甲刀锋汇聚成苍白的装甲，鳞次分明地披挂在亚默高大的身躯之上。鲨鱼的鱼鳍化为刀锋臂刃，修长的尾鳍从中分离，化为两道利刃的裙摆，随风摇曳，闪耀着令人眼睛刺痛的寒光。
鲨鱼张开口咆哮，与亚默的头颅融为一体，化为银白的骑士头盔，背鳍组成刀片叠加的长缨，甩在脑后，两道十字状的视窗泛起危险的红光。
咔——
下一刻，亚默张开双臂，头盔的面甲从中上下裂开，露出尖锐的鲨齿寒芒。
‘呜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狂暴、凶残、令人心肺骤停的恐惧旋即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不论是敌我，都对这具刀锋铸铠的【白骑士】，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李蔚丽和瓦罗茨相对一眼，他们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相似的惊悸之感。
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白骑士】俯下身，尖锐的手爪抓地，右手持剑，猛然向前一扫。
李蔚丽心生忌惮，她的身形立刻叠加缠上无数幼嫩的枝条藤蔓，组成耐劈砍的藤甲。
倏！
瓦罗茨什么花招也使不出来，在凌厉的白色剑压下，上半身子被直接拦腰粉碎，溅射在了背后的墙壁之上。
【商人】，死亡。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极限阈值也——”
藤甲几乎被完全粉碎，李蔚丽为这一记恐怖的斩击几乎肝胆俱裂，她惊恐地给自己叠加上更厚的藤甲，就算是用火炮也无法轰开，并驱使其他的果实之兽朝着对方扑去。
铛。
【白骑士】竖起手背的背甲，那里有一块明显的磨刀石结构，他端起利剑，在磨刀石上利落地一擦。
【磨牙利齿】
铮！
火星四溅，原本朴实无华的剑刃立刻迸发出激昂的炽热光辉，空气只要与剑锋接触就会瞬间被切开，因此在剑刃周边不断地引发起空气的摩擦和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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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牙利齿】
铮！
剑刃再度从手背上的磨刀石擦过，剑锋再度迸发出更为锐利的光芒，气体的分子被从中切开，高温和分子的运动带起夺目的电浆和光芒。
【磨牙利齿】
铮！
剑刃第三次擦过手背，高能的辐射立刻四散爆发，空气的原子也被斩断切开，向周遭蔓延出违反常理的辐射高温。
李蔚丽瞳孔极速收缩，连忙求饶道：
“不——住手、住手！我——”
【磨牙利齿】
铮！
剑刃第四次擦过手背，下一刻，白骑士陡然甩出剑锋！
嚓——
这一次，空间被‘切’断了。
李蔚丽虬结的身形仿佛陡然错位了一刻，从侧面看，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仿佛都不在一个空间中。
下一刻，空间自发地愈合完成。
噗！
李蔚丽的庞大身形轰然倒塌，美艳的奎丝少女双目失去焦距，白色的鲜血在伤口平滑的切面中缓缓地流淌着，并不向外溢出。
【白骑士】扶了扶脖子上的秩序之环，身上的装甲随即散去化为白色的鲨鱼，它扭过头，亚默轻轻抚了抚对方的脑袋，白鲨这才低下头，打了个滚，扭头钻进了地板之中。
“结束了。”
亚默平静地说道。
他转过身，看向姗姗来迟的雷德·金，对方脸上愕然而震撼的表情，让他会心一笑：
“抱歉，金，还得需要你来帮我搭把手。因为莱尔和艾尔利亚都被针对打倒了。”
“没事，我很乐意帮忙。”
雷德平复下心情，立刻上前去帮忙。
第十一章：白骑士物语（10）
雏鹰号于下午两点抵达海纳斯市国际空港，亚默组一行落地后还没休息一会儿，就被真理女神教会的裁判所带走。
裁判所的五位神职人员对雷德、莱尔两名无信仰者进行了12小时审问和思想审查，并且反复确认，他们不了解任何共命主义的事情，对于职业者的理念也丝毫不认同、不理解、不信奉。并且坚定声称自己是‘背叛者’，对于抛弃人类身份换取力量一事非常痛苦, 急切渴望融入和回归人类秩序中。
审讯到第八个小时的时候，雷德还没有喝一口水，一个板着脸戴面具的神父用所谓的真理之光——功率特殊一个手电筒照着他，不让他闭着眼。
他已经开始感到不耐烦，因为实际上他比那些搞恐怖袭击的职业者遗老还正统，这些人不断地重复着真理女神教会的理念：
‘隐秘社会是虚无的’
‘异端思想比职业者本身的毒血危害更大’
‘人与人之间存在阶级性, 正是金字塔结构的阶级划分，让社会有了不可逾越的秩序。’
‘不同的种族之间有优劣之别，秩序和理性的种族会得到女神的垂青，信奉真理者可以脱离种族的限制，变得智慧而优秀。’
雷德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痛恨这个给人类带来了几万年知识和理性的教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拔枪打死那几个给自己传教的神父。
对于教会来说，雷德铁了心不肯皈依真理，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相比之下，莱尔那边的审查更加困难，由于他受了枪伤，大出血后身体虚弱，不能再佩戴秩序之环，缺少了过滤管后，他体内的以太上涌进入脑子，险些导致他失控。
仅仅是四个小时，两名神父被进入‘铸道’状态的莱尔欺骗了神智，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说自己很抱歉，没有办法拯救莱尔, 让他过去的生涯里受苦了。
更加让雷德感到不满的是，他作为一个参与拯救了雏鹰号上1200名乘客的人，他下了船第一件事，是被关在一个看守所里，他的隔壁是一个猥亵妇女的醉汉和欠债不还的老赖。神父就在这种环境里，不给他一滴水一口粮，审问了12小时。
到最后，他们还要求雷德上交一份一万字的书面报告，用来解释自己在船上的经历以及对于共命主义、传统职业者、背叛者和真理女神的看法。
雷德本就熟悉文字工作，他前世又是学语言文字的，他用了各种机械翻译的办法车轱辘话对着打字机反复打了两个小时，交出去了一份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报告。
莱尔倒是不用交报告，因为他很快就因为失控后欺骗了4位神职人员，从他们手里骗取来了200磅现金、一瓶白葡萄酒、一瓶东方航运的白酒、两磅面包和一份三分熟牛扒以及一本时尚杂志。
等到这些牧师以为莱尔满足了，应该被他们的努力拯救的时候，莱尔的脸上立刻生长出大量的绒毛，身形也变得如同一只狐狸，发狂地撕咬，把几名牧师打得重伤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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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莱尔被福音社带走去治疗了。如果问题严重，那么这名为教会服务了4年的【欺诈师】将会被强制洗血，或者驱逐。
但审查结束，不代表着雷德可以自由活动了。
雷德被限制在律师所内三天，不能进行任何外出，期间包括吃饭、工作、睡觉、上厕所在内一直有个神职人员盯着他，并记录下来他的言谈、交流对象、活动。
他几次忍不住想要直接散发出以太之血的气息把对方吓成痴呆，但是他的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索性后面他权当对方不存在，回到律所后和艾尔利亚、亚默等人依旧正常交流工作。
甚至后来，他干脆就直接上班睡觉，同亚默和艾尔利亚早上道了个早，就开始躺在工位上睡觉。
艾尔利亚和亚默，包括其他的背叛者同事们为了声援他，每个人轮流给雷德带饭，时不时过来跟他玩点游戏，故意夸张地去开一些地狱笑话，特别是刻板印象、种族歧视、伤残人士的笑话。
“嘿，雷德，你猜猜前墨铎王朝时期哪里的领主没有初夜权？”
【律师】巴托尔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坐到雷德工位旁，他毫不客气地挤开了那个瘦削，眼神精明的牧师，跟雷德严肃地道：
“莫林格。”
“为什么？”雷德明知故问。
“因为那边都是奎丝人！”
巴托尔自己先笑了出来：
“奎丝人哪来的初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笑话不好笑。”【厨师】纳达里尔撇撇嘴，他端了一盘大蛋糕放在附近，切下一块儿有着厚厚奶油和巧克力的，递给了雷德：“别听巴托尔的，我跟你讲个好玩的——世界上最短的书是什么？”
不巧‘路过’的【诗人】科曼一语道破答案：“《施曼茨人笑话集》、《威克公国劳动法》、《阿尔金忠臣名录》、《太极帝国足球胜场》、《神父和年轻男孩的纯洁友情》。”
这一刻，不少人都笑了出来，只有那个牧师瞪着眼睛，他明知道这些职业者在嘲笑真理女神教会，但是他又不能说。
“你们这些都不算什么，一点都没意思。”【武士】达林撇了撇嘴，说道：“雷德，你也来个没品笑话吧。”
“嗯……猜猜西伦合众国首都莎夏市最热的一天是多少度？”
“58度，我知道，那是历史记录。”艾尔利亚插嘴说道：“我可是学过地理学的。”
“是3820度。”雷德遗憾地说道。
“呃，为什么？”
“这是施曼茨人凝固汽油弹的温度。”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雷德·金，”达林拍了拍雷德肩膀，认真地说道：“你让没品笑话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是……”
“还真挺有趣的。”
“嗯——那么笑一个？”
“嘿，如果这样是新的没品笑话的话，我觉得我还有很多素材可以讲。”
“比如说？”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好像人类和精灵一样——融入彼此身体里。”
“哦天呐，这是我听过对种族兼并最美化的说法”
同事们议论纷纷，不少人已经快摸到地狱笑话的本质了。
“神父最不喜欢经常慰问哪个场所？”
“老人院，因为没有小孩。”
“真是够了！”
旁边那个牧师最先受不了这种拿他人苦难和丑恶事实开玩笑的玩法，骂骂咧咧地跑了出去。
雷德和其他同事们对视一眼。
“他急了。”雷德说道：“他还破防了！”
“好耶！”
所有人立刻振臂欢呼。他们早已对这种监视和信仰审查感到不满，这种报复倒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门外立刻溜进来了一个律师，他一脸坏笑地说道：
“猜猜怎么着？那个小牧师正捂着脸哭鼻子呢！”
“活该！他把埃尔南他们驱逐出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难过？一些同胞仅仅是不愿意信仰他们的神，卖血卖命地打了这么多年战斗，一纸文书就把他们开除了。”
“照这样下去，没人会同情他们。”
“别管那么多，【厨师】做了好多吃的，太妃糖、酥皮饼、马卡龙、黄油曲奇、蓝莓酱蛋糕——大家快来吃。”
律所内早已受不了这种环境，趁人不在，赶紧好好放纵了一把，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办公，包括几个领导在内。
“来听听我收藏的唱片。”文书组的组长伊文斯先生取出唱片，搁在了留声机上。
不一会儿，律所内回荡起爵士乐的动感节奏。
“来吧，先生们，女士们，跳起来吧。”
昔日里严肃无比的领导亲自上场，扭腰提臀，作出滑稽的动作。他们夸张的动作逗笑了大伙儿，气氛瞬间就活跃起来了。
雷德微微笑着，看着大家把办公桌推开，当做舞池一般，进入其中摇头晃脑，他余光一瞥，注意到亚默组长单独坐在一旁，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亚默大哥。”雷德走上前，询问道：“你不去跳舞吗？”
“金？嗯，其实我不会跳，而且……”亚默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看着和谐而欢快的人群，眼中露出安心的笑意：“这样的景象，看着就很美好了。”
“诶，大哥你居然不会跳舞？”雷德有点惊讶。
“我看起来不像吗？”亚默没好气地笑骂道：“我从来都不会参加什么聚会，所以我不会跳舞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大哥已经二十七岁了吧，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都结婚了。所以对于跳舞什么的应该都有所涉猎吧。”雷德耸耸肩：“毕竟跳舞应该是这个时代男女交往间最常见的活动了——还是说，大哥没有结婚吗？”
“结婚是没有，不过确实有恋人就是了。”
亚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温柔了下来。
“喔，是职业者吗？”艾尔利亚好奇地探过头来。
“喂，艾尔利亚，你也太八卦了吧？”
亚默倒是不介意这些，顺着就说了下去：
“她是【理发师】，因为职业的特性，和我一样都是白头发，所以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彼此，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搭讪、聊天、然后发现彼此都不错，所以就决定交往了。”
亚默轻轻摩挲着他那枚可以转动圆环的十字架小玩具，紫色的眼中满是遮不住的喜悦和快乐：
“【理发师】也被叫做‘吸血鬼’嘛，她偶尔需要吸血的时候，也会努力去忍住冲动去吸普通人的血，我就会把我的手腕露出来，让她喝一些。”
“后来这么吸了几次后，她突然说不想吸了，我以为她是嫌弃我的血不好——结果她却说：每次吸亚默的血，你都会受伤，虽然嘴里是甜的，但是我看着你的伤口，心里却是苦的。所以我们在院子里养了一对白鹅、四只鸡、一头牛——还有河狸，不过她从不吸河狸的血，因为觉得河狸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哇哦！”一向高冷的艾尔利亚听得两眼放光，她挨着雷德，趴在工位的栏板上兴奋地说道：“好浪漫的爱情。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诶，新娘名字叫什么？要穿丝绸婚纱吗？这个我家生意范畴内，我一定会给你们准备最漂亮的衣服。”
“哦，她叫德莉亚·阿妮。”亚默说道：“结婚还没想好。”
第十二章：白骑士物语（完）
阿妮？
雷德闻之一怔。
那不正是，【记录官】的家族吗？
时隔百年，他居然再一次能够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阿妮这个姓氏。
艾尔利亚托着脸颊，早就没了平时的高冷，雪青色的双眼中满是疑惑：“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还不结婚呢？”
下一刻，他就听亚默说道：
“因为阿妮在五年前就失控了, 我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亚默放下茶水，又开始把玩着圆环十字架，不断地转动着圆环，语气轻飘飘的，就好像在说‘早上吃了培根鸡蛋’一般。
艾尔利亚完全呆滞在了原地。
为什么——她的脸上写满了这句话——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我也不意外。”
亚默轻松地说道：
“阿妮跟我说过，她的母亲是支持她自由选择, 可以从【记录官】和【理发师】中选择一条道路继承，但是【理发师】并不好继承, 作为议员级的职业，比普通的职业更容易失控。她不喜欢教会，所以拒绝佩戴秩序之环。”
“所以有时我在想，难道完全的自由，真的是一件好事吗？明明只要带上这个圆环，就能获得安宁，明明只要选择【记录官】，就不用承担【理发师】的风险了……为什么，就一定要选择走这条路呢？”
亚默出神地望着窗外：
“我也被审查了两个小时，因为我配合的很好，所以他们没有为难我，但是金和莱尔却被整整折腾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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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阿妮、金和莱尔。很多人，很多被驱逐走的职业者，被迫害的职业者。”
“明明只要屈服一下就能过得很好，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这个问题，”雷德说道：“我不相信神，在我最困难的时候, 帮助我的是职业者，而不是神, 就这么简单。那些跟我一样不愿意说谎的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凭什么要我强行接受一个从来没帮助过我，还要让手下的信徒难堪我的神灵。”
“是吗……”
亚默低下头：
“我有点意外——我对自己的感觉很意外。我本以为我会不太高兴，但是实际上，我觉得理所当然。我从小被教会收养长大，一直觉得教会宣传的‘背叛者’和‘人类’共处的社会，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教会给了我什么？”
“它告诉我要遵守秩序，只要杀光了所有职业者，在教会的秩序下，我们这样的背叛者就能够平静地生活。”
“它告诉我职业者不是一个种族，是一种疾病，早晚有一天，人们会找到解决疾病的办法。”
“我曾经对此笃信无比，无数次向女神祈祷那一天的到来，并为之奋斗着，但是如今，我开始质疑我的行为是否有意义。”
“它描绘的秩序，真的是每个人都能心甘情愿地融入进去的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阿妮、金、莱尔，还有很多的背叛者，宁愿死亡，也不愿意加入呢？”
“所以我从来都是直接杀害那些不愿意服从的职业者遗老，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我这么做了整整21年。”
“但是，”艾尔利亚说：“亚默组长，为什么之前却质问了那两名职业者，没有直接动手？”
“我想知道，他们的思想是否正确，他们的言行是否合一，在这个时代，他们的做法是否能够帮助人类和背叛者走向共存。”
亚默摇摇头：
“事实证明，这些所谓的职业者遗老，根本不是真正的职业者，他们没有对彼此间的尊重，秉持着人类的歧视和傲慢，却反过来歧视人类，就算按照他们的说法，让隐秘社会真的降临，也没办法实现职业者之间的平等共处的美景——或者说，我对他们实在是太失望了。”
亚默迷茫地念叨着：
“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共存的办法吧……”
“谁知道呢。”
雷德耸肩：
“不过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
“什么？”
雷德抬手一指载歌载舞的律所成员们，调侃道：
“大家把那个恶心的牧师赶走了，都觉得很开心。所以我建议，别想那么多没用的，纵情享受这样的日子吧。”
亚默沉默着。
“还有，虽然这么说，话不太中听。”
雷德扯了扯脖子上的秩序之环，别有用心地调侃道：
“大哥你不觉得，这东西很像狗的项圈吗？”
亚默猛然抬起头，他十字状的双瞳中倒映着雷德玩味的笑容。
“狗的项圈。”
“或者说猎犬的项圈。”
雷德说道：
“狼群本身就有他自己的社会机制，一起合作狩猎，但是一旦被套上了项圈，就会变成没有人类便无法生存下去的猎犬了。他的忠诚、活着的意义、生命的价值，都变成了为人类所定义的对象了。”
“当然，我并非说着不对，毕竟人类确实也客观地改善了猎犬的生活环境，让他们获得了安逸和不愁吃穿的待遇。”
“不过，对于某些野狼来说，骨子里那种对族群的向往，对属于自己的社会的归宿感，也许从未磨灭过。以人类的公平标准，也许不应该用来衡量狼群的社会。”
雷德侃侃而谈，突然发现一道视线注视着他。他侧过头，艾尔利亚雪青色的双眼盯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和震撼的神情。
“艾尔……”
“这些话，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艾尔利亚扶着脖子上的秩序之环，喃喃道：“我的家人让我带上这个，说是对我好，我就带上了，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要带上它，又是谁在控制着这道圆环。”
“它确实有帮助，人也会给猎犬配置更好的防护和装备，也会对猎犬投入情感和心血——不过，实话实说，这些情感和羁绊，都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的。不能否认人类的帮助，也不能否认他们对猎犬的控制。”
雷德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后，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雷德，”艾尔利亚突然问道：“猎犬和野狼，哪个才是对的呢？”
“我不知道。各有各的好吧。”雷德靠着椅背，端起咖啡微微一笑：“不过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吃完人类的狗粮后，回到荒野去，做一匹孤狼。”
【从一开始，我就是狼，只不过离开了我的狼群罢了。】
他轻轻搅拌着咖啡里的方糖，想到。
第十三章：开卷有益
周四晚上八点，雷德解除禁足，在那个牧师的愤恨注视下，他若无其事地返回了工棚区的家中。
在这里入梦，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特莱基家族的府邸。
由于每次梦境的间隔长达一个月，现实中每12天就会过去一年。
如今已经临近四月中旬，对雷德来说, 在梦中，已经是12年过去。
昔日陪伴在他身旁的少年男仆费兰，如今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青年，他对特莱基家族和自己忠心耿耿，不出意外的话，他就会在日后雷德接任家主后担任管家。
“少爷，您晚上还没吃东西，我去通知厨房准备一下吧？”
当雷德推开房门，费兰便陪侍在他左右, 关心地问道。
“已经晚了，给我准备咖啡就好了。”雷德说着：“我今晚要通宵读书。”
“那我给您准备花生糕吧，您平时最喜欢那个。”
“这个可以有。”
雷德刚刚在书房中坐下，立刻走上来一名女仆，她轻声对费兰说了两句话，费兰便看向雷德：“少爷，明·阿妮小姐来看望您了。”
“哦？”
雷德一愣，他摆摆手：
“你先去招待她，我要去拿点书。”
费兰立刻应声下去招待，雷德扶着额头，他思索片刻，经过了前几天和亚默的交流，他此刻对于阿妮家族也多少抱有了一些别样的感觉。
自由恋爱是不是正确的？当然是正确的，但是放在【记录官】的传承中呢？
作为现代社会而来的雷德，打心眼反感这种过分强调女性生育作用的父权社会思想，但是他也不能否认, 由于【记录官】的特殊体质，甚至会被隐秘议会认为是重要的战略资源。
【收藏家】的传承有多困难？职业者的生育有多难？这么说吧, 麦斯·卡尔文一家，凭借生育传承了三代人，一家五口都是【数学家】，他们被授予了“英雄家庭”的荣誉称号，这也是为什么雷德当初归还【数学家】的职业后，会受到热烈的掌声，这是对于延续【数学家】的传承作出了极大贡献。
职业者数量本就不多，放在法利西亚王国、阿尔金、施曼茨三国中也就3万人出头，就算扩张到克莱修斯帝国、巴哈姆特酋长国、太极帝国等等国家，满打满算都不会超过10万人。
在这种形势下，能够避免伤及无辜和降低试错成本的【记录官】，可以说是和油气、煤钢、战马一样，极为重要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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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会是出于宏观考虑，才会让明·阿妮同自己婚配。结合之前塞西莉·阿妮所说，【记录官】看起来是不会有固定的婚配对象。
所以换个角度想想，把自己当成种马一样，两人确实不需要什么感情基础。
然而正是这种理由，让雷德感到更加厌恶，不说这种行径对女性身体的伤害吧，他自己也不愿意和一个没见面几次的女人诞下后代——哪怕这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馆长觉得理所当然，是因为他早年风流，在外面花天酒地，不亦乐乎，结果呢？意外诞下的范格雷，在父亲成为【收藏家】后，变得畸形丑陋，过了几十年的贫苦生活。
要知道，职业者不能改变历史。正史上没有雷德介入的范格雷，那一生经受的艰辛和折磨，可想而知。
“在馆长看来，梦中的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保养的再好也不能改变我不是个年轻人的事实。成家立业是基本的事情。”
雷德叹息一声。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唯一能期望的，就是明·阿妮能够短期内顺利怀孕，不会把时间拖得太长，这样对谁都好。
他捡拾了几本自己想看的书，最近他经常入梦翻书，总算找到了当初拉莱特化身星光的原因，和传说中人类的星降师群体有关系。
星降师的出现，在职业者看来是最严重的的一次危机，人类向群星缔结契约，获取了宇宙星辰的力量，由于这股力量的上限太高，让很长一段时间的职业者都有些放弃了隐秘降临的希望。
然而，在统一战争结束后，职业者惊讶地发现，星降师竟然自己衰落了。
究其原因有点魔幻，人类从精灵哪里得到术士的系统知识和施法天赋，又从剑仕哪里学会了图腾和剑仕。
前两者的门槛实在低了太多，而星降师的门槛基本上和职业者相差无几，导致平民阶级逆流而上，直接冲淡了星降师的数量。
这有点像是劣币驱逐良币，但后来术士和剑仕的繁荣，甚至更在星降师之上，像法利西亚的墨铎王朝，巅峰时期拥有1200万名剑仕，其中300万正规军，极大地扩充了常备武力。
术士和剑仕的低门槛，让不少的平民和中下贵族阶级也掌握了力量，最终才让君权崛起，踏入了封建王朝的时代。
这不奇怪。
毕竟取代剑仕和术士的不是职业者，而是火枪大炮，这些力量，门槛再度降低了一个大档次，你不需要再拥有血统的优势，也不需要拥有施法的潜能，不论是8岁的小女孩，还是2米高的壮汉，拿起一把左轮手枪都能产生致命的威胁。
科技发展起来后，工业随之发展，共和、民主、人权的理念，也应运而生。蒸汽机发明并被改进，市民阶级正式抬头登上历史舞台。
那是雷德现实中所处于的时代。
如果，雷德是说如果。
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时代就会和前世的历史一样，洲际弹道导弹携带核武器，让所有政客、资本家、寡头都为之胆寒，他们将第一次意识到再也不能把士兵随便派出去送死，而自己却能够安全地呆在后方，喝着香槟，搂着美人大谈风月之事。
到了那时候，他们也不得不考虑开始提高工人的地位、待遇，不能再把他们当作牲口一样使唤，而是要利用新媒体和网络加以裹挟，对其进行驯化——不过这起码文明多了，像雷德这种恶劣的用工环境和缺少立法保护的时代，也终将结束。
再往后，人们会发展航天技术，发展可控核聚变，发展网络技术……
人类世界在越来越好，到了那时候，还会有人希望隐秘社会降临吗？
不会。
雷德很清楚这个答案。
对此已经平静，即便他依旧是最正统的隐秘社会一派，认定自己是职业者。
只是他接触的两个时代，以及对历史的预测，让他放弃了隐秘降临的梦想。
一百年后，【皇帝】没有苏醒，就好像一位曾经拯救了民族和国家的伟人再也没有归来一样。
时代变了，大人——这句话对于雷德来说何其心酸，比起见证一个时代的落幕，更可悲的是他每天都在这个荣光的时代中生活着，一觉醒来，就会重新回到冰冷的工业社会中。
这种强大的反差也让他渐渐麻木，雷德索性自暴自弃地想到：管他呢，让明·阿妮怀孕了，自己继续研究自己的事情，从今以后，他只为自己考虑，做一个彻头彻尾的自我主义者。
倒也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毕竟他手握两个时代的资源，作为职业者，却无力改变任何一个时代，职业者辉煌不再，人心更易，不再可能被团结起来。
被教会恶心过后，又断绝了前往政坛的门路，雷德的心思逐渐专心在研究职业者的知识上。
相比于让隐秘降临，雷德更多还是关心自己的重锻问题，而要解决重锻之前，他还需要更多的武力保护自己。
不仅限于职业者体系，也不仅限于科技。
术士被他开发出了恶魔契约的道路。
剑仕的技艺则有剑圣拉莱特帮助。
科技方面，雷德的枪匠技术逐渐登堂入室，他感觉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能自己开军工厂了。
所以——
他从馆长的藏书里，找到了星降师的传承。
有这东西雷德一点都不意外，毕竟馆长肯定没少跟星降师讲过道理和物理，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他那颗红巨星是怎么来的——毕竟职业者在海恩斯这颗星球上，可是被重重压制，没办法脱离的。
要么是馆长自己侥幸来到过星界，要么就是他和星降师有过接触。
现在来看，后者可能性更大，而且这些星降师的传承水平不低，有些还是用古代法利西亚文写的，难度很高。
他挑了几本星降师的手记、培育教材和论文翻阅，不出他意料，由于当初对群星的忌惮，职业者也开始研究星辰之力。
其中一篇文章还指出：1000年前有一位【学者】，她根据对天体宇宙和【占星师】职业的源头研究，发现星降师几乎是对标职业者所创立的职业，只不过将用来提高以太之血浓度铸道，改为利用星光之力淬炼身躯。
这一做法后来被剑圣拉莱特采用，最终才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星火剑道。
剑仕本身在体内利用本身的血气刺激，淬炼身躯，再辅助兽人的图腾之力，跟进一步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星降师更加高级一点，也因此门槛极高，需要时刻服用以太合剂才能为体内提供充足的能量抵抗星光的辐射。
对，除了法术，星降师的另一个杀伤，来自于星辰的辐射。
所有的星降师，他们在污染和毒性上不亚于同级别对标的职业者。
不同的是，职业者是直接致死性的毒血，采用液体和空气污染传播，而星降师的辐射只要一旦施法，就会和核裂变一样源源不断地向周围逸散，如果施法在空中爆裂，四散的星屑粉尘就会被传播到世界各地。
至于这些辐射有多恐怖……
好消息是一般剂量轻了不会当场死亡，顶多只是血液发生化学变化、呕吐、腹泻、肠道内膜出血、皮肤脱落、脱发、罹患癌症、身体畸形、细胞被破坏、失去生育能力、白血病、中枢神经系统损伤而已。
坏消息是，星降师的星屑一般会永久保留，半衰期长达98亿年，在期间，只要星降师有意便可以重新激活。
精灵这些生物是怎么灭亡的？就是被星降师反复激活辐射，把家园变成了辐射废土，不少强迫他们进入人类的城市和村镇中，要么适应被同化，要么死。
雷德看了几篇论文后，发现星降师大体分为两个学派。
主修星降法术，拥有神秘的创造能力和奇迹效果的天体学派。
专攻破坏和侵蚀，着重培养毁灭力量的战士的宇宙学派。
其实这两者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很多时候可以互相转化或者兼修。不过难度很高就是了。
因为星降师本身就是海纳斯一切法术的祖宗，不论是天体学者还是宇宙学者，都对施法天赋有极高的要求。
星降师具体起源时间不详，即便是职业者也只能推断是人类文明进入到奴隶制时代以后，由原本的部落巫师演变而来——这是主流观点。
还有一部分通过神话民俗推断观点认为，在星降师之前，有着一个巫师的时代。在那个时代，巫师已经建立起来封建王国，而且一度无比强盛。
但这个说法并不能自圆其说，尤其是无法解释如果巫师是伴随着人类文明成长存在的，那差不多是在距今10万年前，这段时间人类可是已经进入到记录时代了。
如果巫师存在，而且建立了强大的国家，为什么没有一点历史资料可以参考？
星降师则不同，星降师被认为和职业者传承一样古老的一脉。尤其是他们是施法者，对于历史、文化、知识的掌握更强于凡人。
但也正因为，星降师的基本要求就是‘极高的施法天赋’，才限制了更多的新鲜血液加入其中。
星降师也许想着，等人类和精灵等种族融合后，就会拥有更高的施法才能——然而结果是，人类平均的施法才能确实上去了，但更多的人发现：其实不需要那么专精的法术，也能过得很好，于是选择走了术士的道路。
术士的传承是纯知识型的，你加入一个学派，就能开练，但是星降师往往都是一对一的单独教学，除了他们不需要直接使用以太合剂测试资质，死的人少了点，门槛和职业者也差不多了。
星降术本质上是一门高难度、高门槛、高危险的实践型技艺，而且难以精通，也正因为它的难度太高，才能和职业者的体系碰一碰。
至于后面复杂的法术，各种涉及到天体运动、宇宙规律、自然科学、高等数学、物理法则、化学反应、星象学、占星术、占卜学、心理学的东西——你让那个人均胎教肄业的年代，人类社会能够培训出来这么一个人才，居然舍得让他上战场打仗？
不巧的是……雷德作为【收藏家】、恶魔契约的术士，他的施法天赋对人类来说，实在是高得离谱。
兼具近战、法术为主，还能强身健体？太好了，我雷德·金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不到七十公斤，多出来的重量还是假腿的。
对法术天赋要求高？太棒了，他就是个法爷。
对以太的需求？太巧了，他自己体内多得是以太之血。
综合一看，雷德发现星降师和自己简直无比契合。
“我笑拉莱特不讲武德，身为剑圣却用法术，拉莱特笑我不懂星降师——感情小丑竟是我自己。”
雷德捂住脸，他把这些星降术的教材存入收藏馆。
捏麻麻滴，从今天起，爷也投星降了。
下回再碰见【水手】伊戈莱·马修，雷德直接掏出来星光大宝剑，他允许对方先跑400米，反正射程起码有一公里远。
有本事，你躲一下这个啊！
除了萨姆监工，【水手】伊戈莱是给雷德造成过最严重的伤害的敌人，他一枪击伤了雷德的肩膀，还没让雷德拿到一点收藏品，这仇雷德是记下来了。
收拾完书本，雷德不忘偷吃了一块馆长书桌上的点心，便转身离开书房，前去会见明·阿妮。
第十四章：如何活着接收自己的遗产（上）
当他来到会客厅时，才注意到来人不止一位，明·阿妮小姐穿着鹅黄色的夏裙，披着一件漂亮的蓝色丝绒披肩，左手则捏着一面花折扇，银发结成两道辫子自然垂下，搭配上她瓷质的肌肤, 扑面而来一股虚幻的美感。
只不过此刻雷德更注意的是另一名结伴而来的女性——她一头鲜红的头发，扎成单马尾，只是看她面容并非法利西亚人种，面容平坦，双目狭长美丽，穿着漆黑的猎装, 身上披了一件满是各种乌鸦羽毛织成的华丽大氅。
“夜安，雷德·特莱基少爷。”
明·阿妮小姐和那名身披黑羽的女子同时起身，捏起裙角向雷德行礼。雷德单手背后, 抚胸回礼：
“夜安，两位小姐——我不曾见过这位黑衣红发的美人，阿妮小姐可否为我介绍一二？”
明·阿妮点点头，介绍到：
“这位是濡丽·本多忠。来自太极帝国附属的千叶岛，是一位当地的军阀。”
“大名。”
濡丽·本多忠赶紧纠正，她的法利西亚语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r、l不分一般，即便如此，这位年轻美丽的东方帝国的军阀还是流利地表达了意思：
“能够见到天下第一的收藏馆，实属在下荣幸之事，另外，拜阿妮阁下所托，今日能与名冠‘绝望’的特莱基少爷见面，真是三生有幸。”
“过奖了，不是什么大事。”
雷德被这女人过分自谦搞得不太自然，他一摆手：
“坐下来, 我们慢慢聊，费兰, 准备茶水。”
“还是红茶吗，少爷？”
“红茶就可以的。”
雷德并没有征求来客的意见，他大马金刀坐了下来，作为一个马上33岁的【收藏家】，他如今也是特莱基家族和‘贪婪议长’的代言人，面对外人，必要的话还是得拿气势压一压。
这位来自东方的女大名连声道谢，又说了很多委婉的话，主要围绕着特莱基家族的收藏馆真的是藏品无数、不论是恐龙还是传说中的妖灵遗骸都有不同的标本和化石，并且还有详细的介绍和展出，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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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应和着，时不时跟明·阿妮嘘寒问暖一下，费兰送过来茶水和他喜欢的花生糕，雷德第一时间把花生糕推到了明·阿妮面前：
“明妮——我听塞西莉女士怎么称呼你——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你尝尝，一点都不甜。”
雷德给出来自己对甜品的最高评价，并作出表率，先拾起一块花生糕，放进嘴里含了一会儿，旋即便融化了下来，一边吃着一边就着红茶喝，他吃的挺开心。
明妮对雷德的称呼并不反感，但是反应也不是很热情，她捡起花生糕，尝了一小块，便不再碰了。
到了这时候，濡丽心念一动，抓准机会，捏起一块花生糕，细细品尝了一口，立刻大加赞赏：“真的是美味，初尝酥脆，入口即化，花生之香气浓郁无穷，实在是上上等的美食啊。”
“是吧，我可喜欢吃这个了。”雷德笑了笑：“我听闻在东方的太极帝国中原一带，也有这种甜点，不过在我们法利西亚，大多人会把花生糕配着奶油蛋糕一起吃。”
“鄙人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大名，还未曾进京一窥。”
濡丽连忙说道：
“不过，如果特莱基少爷愿意支持，濡丽愿亲赴帝国京畿，以我这双眼，替阁下看尽中原花。”
“我看你不是想看中原花，只是想要看遍百花杀吧。”
雷德淡淡说道：
“你的身材有明显的习武痕迹，身上没有以太之血气息，我不知道在太极帝国那边是怎么样，但我肯定你是个实力出群的凡人。不用绕来绕去的，直说吧，你想要找我做什么？”
“不愧是【绝望收藏家】，阁下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在下的心思。”
濡丽不忘恭维一番，她亲自为雷德续茶，并解释道：
“阁下对太极帝国的须贺四岛可有了解？”
“地缘势偏，方寸之地，不便了解。”雷德毫不客气地说道。
“须贺四岛虽然地处偏远，却是原大陆三大板块，即佛利西亚、罗兹特、玛利亚的桥头堡。对于太极帝国来说，须贺国，依旧是极具战略意义的附属国。”
濡丽耐心地说道：
“在下所处的千叶岛，便是须贺四岛中的极西之地，和太极帝国的长子，鹤云国属于一衣带水的关系，我们的岛屿善造舰船，同法利西亚的交往密切。”
“所以呢？”雷德玩味地笑道：“本多忠小姐是想要我一个开博物馆的给你帮什么忙？提供一件恐龙化石吗？抱歉，最好的收藏馆，从来只收藏不外借。”
“阁下不必妄自菲薄，众所周知，特莱基家族五世基业，早已成为富可敌国的世家豪门。”
濡丽图穷匕见：
“须贺国早已不满太极帝国统治已久，天下苦太冕盛皇久已，天子作为真龙的化身，我们的国民对其没有任何反抗的斗志，只有法利西亚的坚船利炮，和文明科学能够帮助我们挣脱束缚，走向独立。”
“那你应该去找我们的国王陛下，弗里克一世。因为我就是个开收藏馆的。”
雷德笑道，当初那位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大王子，去年就已经登基称王了：
“而且恕我直言，太极帝国距离法利西亚隔了两十万七千公里，整整一个法兰洋，法利西亚人帮助你们独立没有任何好处，我们法利西亚坐落在玛利亚大陆上，距离太极帝国的罗兹特大陆实在太远了，没有任何陆路相连，我们又不是克莱修斯帝国那样的海上强国，一块飞地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
“并非如此，阁下。”濡丽目光灼灼：“须贺国地理位置特殊，武士英勇善战，我们敢肯定，只要有先进的武器装备鼓舞人心，我们便可以宣布独立完成，大举入侵鹤云国，然后以此为跳板，只需三个月，便可以大军攻入中原王朝的京畿。到时候，贵国也可以得到诸多好处。”
雷德笑了笑，问道：
“你们，我是说，须贺四岛，有多少常备军？”
“足足10万。后勤也有40万。”
“火炮和战船呢？”
“大炮2000挺，战船十万余艘。”
“你猜猜法利西亚王国的常备军是多少？”
濡丽犹豫了一下，算道：
“大概有200万？”
雷德躺进椅背，笑道：
“法利西亚人口超过1.2亿，常备陆军300万，还有十五个完整的武装领主骑士团，必要时可以动员民兵、后勤、青壮力不低于3000万人。每个中队至少有一门牵引式火炮，有二十个炮兵师。海军我们不是很擅长，只有11万，不过我们有铁甲船，陆基火炮根本无法击穿铁甲战舰的装甲。”
雷德双手十指交叉，露出和善的笑容：
“太极帝国我们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们有4.4亿人口。陆军数量保守估计不低于500万，至于太极的水师，大概也有个30万人吧，我不了解。他们和巴哈姆特酋长国接壤，因此基本不缺少能源和优质铁矿，法利西亚不会和这样的帝国交恶——我只能说，须贺人的梦做得很好。”
濡丽低下头：
“正因如此，官方途径无论如何都走不通，我们能依靠的只有您了——哪怕只是提供给我们一点金钱资助也好，我们愿意违背须贺国王的命令，向您法利西亚开放通商口岸。”
“哦？”
雷德好奇道：
“我记得太极帝国有严格的海禁命令吧？”
“虽说如此，但是也并非没有空子可寻。”濡丽露出狡黠的笑容，解释道：“太冕盛皇颁布海禁是为了防止海盗骚扰。但却没有禁止外国人在本国购置土地。我们愿意将一部分的港口售卖给您，只不过价格高一点，刚好够我们筹备武器和军队……”
雷德这下来了兴趣。
虽然作为职业者，他不能改变历史，又由于每次入梦间隔一个月，他也没办法经营人脉，搞一个组织出来给自己服务。
但是……他可以指定遗产继承给自己啊。
虽然一百年前，法利西亚前后打了20年内战，后面摩擦也不少，但是海外的地方，可是一片太平。
尤其是太极帝国，这个国家正好经历了‘百年景气’，整整一百年没有打过大规模战争，就算是叛逆的须贺四岛偶有叛乱，也被帝国的‘长子’鹤云，给生生揍了回去。
基于太极帝国的‘朝贡’制度，周边一圈的小国家名义上都是太极帝国的附属国，整个帝国连同他的附属们一同占据了整个罗兹特大陆东方，而西部的巴哈姆特酋长国和周边小国又战乱不断，地处沙漠，给太极帝国树立了天然的地理屏障，导致想要进攻帝国，必须走水路。
但是走水路，就会容易被附属国的舰队或者巴哈姆特的海盗们袭击。
这就导致，玛利亚和福利西亚两片大陆上的文明，都没有兴趣啃这么一块儿硬骨头。
思前想后之下，雷德发现自己好像可以试试看。
如果运气好，他能够在现实中直接得到差不多每年12万磅的净收入——这可是在1174年的威克公国，有这笔钱，他直接就能摆脱教会，实现财务自由，再不济，以后真出事儿了，别人润殖民地、润共和国，他直接回自己在海外的城镇，开始地主生活。
岂不美哉。
虽然在现在看来，法利西亚如日中天，虽然偶有波折，国民却自视甚高，根本不屑与其他的国家同流，人人都在往海纳斯里挤，但到了明年，也就是1085年，法利西亚将彻底进入战争状态。
1088年，全面内战就会爆发。
此刻，还在乡下种南洋花和土豆的威克公爵将露出他的野心
战火，也终将摧毁特莱基家族的一切。
思及至此，雷德决定还是尽自己所能，开始转移特莱基家族的家产。
濡丽这个建议，让雷德慎重考虑了一番。
“原来你们是买办啊。”
雷德对濡丽笑道：
“那我还是有兴趣的。不过我要的不光是港口，如你们所见，特莱基家族不缺钱，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度过远洋，来到须贺旅行时，有个自己歇脚的城镇，那里要实行法利西亚的法律，部署有法利西亚的大使馆，并且允许法利西亚人购置土地和行商。”
他觉得自己开的条件已经很过分了，因为这无疑相当于是挖了一片殖民地。
谁知道濡丽·本多忠反而惊讶地看了一眼：
“阁下竟然如此慷慨，甚至没有要求传教和置办学校。”
那一刻，雷德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于是他借口上了个厕所，回到书房里查了查资料和地理。
“地方是没问题的，确实也可以购买，但是须贺人有本土的神社信仰，所以传教是很危险的。”
那为什么濡丽·本多忠会露出那种表情。
雷德翻了翻对方的资料，随后恍然大悟，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没有要求驻军。
如果没有军队，天高皇帝远的，船队到那里人直接翻脸不认人，把东西全扣押了，自己到哪儿说理去？
不过，他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人手用来驻军，但没有武装归没有，他可以找人借。
雷德回过头赶紧重申了自己的要求：
“这片港口和附近的城镇、农田要归特莱基家族所有；允许法利西亚人在这里开展一切商业活动；允许我的私人武装在当地维护秩序，当然，我会按照须贺国要求缴纳税务。”
濡丽和他没有多争执，最终雷德以120万磅，就买下来了须贺国千叶岛的奈落镇及港口，预付40万法元——这个价格几乎是贱卖国土了，同一时期李德维登斯这样的大型港口，仅仅是一个停泊码头的价值都在100万以上。
但即便如此，濡丽的表情还是让雷德觉得自己给多了。
雷德又拿出来了5万法元的经费，交给费兰，让他去李德维登斯民间招募一些雇佣军人、航海家、商船，成立一个安保公司，到时候一起去实地考察。
如果考察结果不错，他会开始从家族的庄园里抽调一些仆从，鼓励他们带着家眷出海，在那里打理家族的产业，并且分配给他们土地。
这其实就是在殖民——雷德想到。
费兰从小被培育出来，对特莱基家族忠心耿耿，倒不用担心他背叛的问题——天底下，比特莱基家族内部安逸的环境可不多。他明显察觉到费兰听说要出远门后露出失望的表情。
远在海外，他有点担心费兰的安全，他只好又起草写了封信，寄给【数学家】卡尔文家族，希望看在当初的情面上，能够派个能人保护一下费兰。
“这个镇子的名字不好听，奈落（无间地狱之意），听着就不吉利。”
“没关系。”濡丽非常痛快地说道：“这城镇已经属于您，自然由您命名。”
对于这块儿飞地，雷德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于是他决定起一个印象深刻的名字。
独一无二，这个世界只有他能够想出来的。
海参崴？新宝岛？曼哈顿岛？这些名字有点不像法利西亚的风格。
想了想，雷德决定说道：
“我希望这里变成一个美丽的城镇，又保留一点奈落的痕迹，干脆就叫——奈亚拉托提普。”
第十五章：如何活着接受自己的遗产（下）
回归现实后，雷德照旧他的日常生活与工作。不过实际上到了现在的情况，律所的生意几乎没有。
雷德虽然名义上被解除了监视，但是教会翻出来了他以前是工人，还没有得到工伤赔偿，所以一直怀疑他的政治倾向偏左。不敢轻易让他外出，干脆也不让他出海纳斯市了。
失业的人数越来越多, 底层的青壮年为了活命，不得不选择两条路：一是投身海军，去李德维登斯报道，然后直接去殖民地和法利西亚人扶持的土著武装干架；二是留在自己的家乡，加入所罗门党和工人运动党，进行革命活动。
整座蔷薇堡大楼几乎腾空了，每天雷德上班都能看到市民游行队伍和军警在物理上打成一片。
然而即便国内形势闹成这样，大公依然坚信, 只要收复殖民地，继续进行原料掠夺，就能复工生产。
他也并不担心革命者能闹起来事儿，当然，人们也清楚，大公之所以这么剑走偏锋或者说一意孤行，他的底气来源于法利西亚内战期间，留给威克公国最恐怖的军事遗产——大陆最强地面军团，萨卡拉军团。
不过，教会方面却很担心他们这些背叛者被革命思想鼓舞——由于教会对背叛者灌输的理念一直是‘你们只是被以太侵蚀了的病人，本质上还是人类的一员’，这些曾经被用来团结背叛者，鼓励他们与同胞战斗的话语，如今却成为了反噬的祸根。
‘既然我们也是人，我们也应该拥护人权、民主、自由啊。’
‘这么看，教会和君王也应该是背叛者的敌人。’
加上一些人对市民的同情和对资产阶级理念的理解, 背叛者的内部很容易出现一些反封建者。尤其是在教会三番五次进行审查后, 这种抵触的情绪更加深入人心。
教会也不是傻子，他们意识到这样很可能加速背叛者叛逆情绪后, 索性减轻了他们的工作强度，花钱让他们完全呆在这边。
雷德乐得清闲，实际上律所里这几天每个人都相当于进入了禁足状态，业务基本停滞。每天上班就是看书、读报、喝咖啡。
但这么做似乎总有些单调——于是雷德把两张桌子拼凑在一起，中间竖起书籍作为拦网，又找来一只的网球。
“你在做什么？”艾尔利亚好奇地问道。
雷德拿起了两个酒瓶，邀请道：
“来打乒乓球。”
不到两个小时，全律所的职业者都被雷德拉来进行这项桌面运动，教会的牧师看到这些背叛者把精力都发泄在打球上，而不是去胡思乱想接触什么革命思想，也满意至极。
律所的高层领导对于乒乓球这个活动也很感兴趣，时不时也来打上几轮，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擅长体力活动，有些人很快就打得气喘吁吁，表示这活动太累人。跑到一边组起来万灵牌的牌局，开始激情决斗起来。
雷德也观摩了几局这种卡牌游戏，在他看来这种卡牌简直就是异世界版本的游戏王，而且还是黑暗决斗，一些卡牌允许玩家直接在场外发动攻击。
比如一张叫【挑衅小狗】的卡牌，效果是往对手的牌组中送入一只狗。
于是，雷德亲眼看到艾尔利亚抓起亚默的狗直接往对方的脸上丢过去。
在河狸的一脸茫然和对手的狗毛过敏中，艾尔利亚不战而胜。
看起来日子还算轻松。
不过，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教会知道背叛者力量强大，现在他们应该被送去集中营进行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或者手工业生产，晚上再由牧师和神父轮流给他们布道，让他们进行忏悔和吐露自己的心声，之后开始上神学的课程，目的是让他们彻底皈依真理。
其他倒也没什么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他开始学习星降术、剑术、恶魔术法、枪法，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反正教会只要给他发钱让他什么都不做，他为什么不配合呢？
亚默似乎是因为教会出身的缘故，不仅没有受到任何限制，还被频繁派遣去执行各种战斗任务，最开始还是阻击职业者光复组织的恐怖袭击，后面变成了主动出击。
雷德偶然听别人说，亚默其实是被利用了，教会和王室联合在一起，开始打击一些隐匿在乡下的的革命者集会。
雷德最开始还不相信，但当他看到亚默的表情越发深沉，话也越来越少的时候，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谣言的真实性。
还有一个很坏的消息。
莱尔因为失控治愈时反应过于激烈，教会直接抽掉了他一截骨髓，他的下半身瘫痪，被送到荔枝湾区的疗养院去了。
雷德和同事们几次想去探望，但都被制止拦下，就连一直对莱尔感官不好的艾尔利亚，也主动请求去看望这位前辈。
但无济于事。人们只能抱有深深的遗憾。
雷德后来查阅了一下，须贺国有没有一个叫奈亚拉托提普的城镇——结果令他大喜过望，因为这个城镇确实存在，但是实际控制权已经转移到了法利西亚共和国。
而且根据法利西亚的法律条款看……这所死人港口和城镇没有总督，法理上还属于一个令他心安怀念的名字。
特莱基家族。
不过这无所谓，雷德旋即动笔，给法利西亚共和国递交了移民申请。并且同时向法利西亚海事局提交自己作为特莱基家族的后人的证明。
文字方面，他百年前就提前埋了一份遗嘱在后院，现在重新挖了出来。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好做了，尤其是血统证明，由于特莱基家族当时的少主就是他，他向本地的医院提交了自己的毛发材料，作了血统证明。
结果自然是没问题的，只不过雷德拿到鉴定结果哭笑不得：也许是威克公国的设备不行，他自己和自己之间的血缘关系，竟然被认为是‘祖孙’。
涉及到土地交易，这件事情比较重大，法利西亚共和国的海事局当晚就给他发了电报，告诉他，虽然有充足证据证明，这地方属于特莱基家族，但是法利西亚共和国只能给本国人签署土地转移文件，并且雷德一旦继承这片土地，立刻就要补上1200万法利西亚克朗——也就是600万磅的税款。并且由于这是海外土地，不享受减税政策，要正常交纳港口税3年。
法利西亚政府很乐意有人接管这片土地，毕竟须贺国目前在太极帝国治理下安居乐业，不断地向外进口大量煤矿、铁矿发展工业，而法利西亚人也很需要有人赶紧把这漏了90年的税款给补上。
雷德一口答应，法利西亚也很配合，正在处理他的移民申请。
兜兜转转100年，雷德发现自己又变回了‘法利西亚人’。
不仅如此，在扣除掉税金后，他还拿到了自己的‘遗产’：总计2290万克朗，扣除一些通货膨胀，也就是1145.14磅。
除此以外，奈亚拉托提普的港口，结合小镇的营业，每年的净收至少有9.2万磅——比雷德预计的低了一点。
倒不是说奈亚镇发展不好，主要是因为法利西亚克朗最近因为经济波动问题开始贬值，特别是被肯威·佛百思和威克人的舰队频繁骚扰航路。
加上，由于人道主义思想，国内大力对殖民地反向输血，扶植殖民地独立建国的政策，对经济造成了影响。
不过即便如此，雷德还是一下子完成了财务自由，他准备过了六月就辞职，先去狩猎水晶猎蜥，然后带着艾德尔和雅米移民一起移民国外——这俩孩子还不到14岁，能换户口，实在不行先去他的奈亚镇。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因为梦里的情况变化了不少。
首先是，阿尔金入侵被赶走后，弗里克一世无能软弱的举动被认为是背叛了人民。
其实从历史眼光看，雷德不觉得弗里克是软弱——只能说他的运气太不好，今年赶上了大饥荒，加上官僚集团贪婪无能，尸位素餐，激起来了底层农民和市民阶级的愤怒。加上阿尔金人的入侵造成烧杀掳掠，国王却选择放过了他们，没有索要任何赔偿，甚至不展开报复。
这一下，彻底把原本爱国的军人、将士抛到了国王的对立一面。
民族主义者结成救国军，他们由刚刚从阿尔金人的战场上下来，刀子还是温热的军人部队组成，联合民间爱国者、受饥荒流落四处的难民，一呼百应。
迅速席卷全国，开始进行反封建战斗，到处打土豪、分田地。弗里克国王携带臣子出逃，组建了流亡政府。
威克公爵、马尔特公爵等6位大公先后勤王，然而各路诸侯只是打着勤王的名义，实际上趁乱一同瓜分国家和人民。
其实从1083年10月4日开始，威克自治郡宣布成立，法利西亚王国已经实际上解体了，但雷德之前并非对濡丽·本多忠夸大其词——即便是解体的法利西亚王国，只不过是从庞然巨兽变成了凶残的狼群。
各路诸侯起兵混战，四处征讨，共和党人、诸侯、地方贵族、军阀，谁能拉起来军队，谁就能称王——在这种混乱的战斗简直堪称绞肉机，须贺就算搞个全民入侵，在这种千万人的全面战争浪潮中，连一个涟漪都翻不起来。
王都海纳斯目前还处于最核心的政治首都，一直到1091年才会被攻破，所以雷德的生活不受影响。
只不过，民间受战争影响，经济动荡，许多人流离失所，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馆长的收藏馆被洗劫了几次，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那些超凡的收藏品被凡人拿走，他还挺高兴。
“你信不信，这些收藏品会成为一个美妙的伏笔。”
馆长意味深长地对雷德说道：
“他们拿得越多越好，我巴不得他们把整个收藏馆都搬空了。”
雷德并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但是家里的环境确实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涌入了不少前来避难的老百姓。
雷德和馆长谈论了在须贺购地的计划后，他点点头，并表示这些难民可以交给雷德安置到须贺四岛的城镇去。
濡丽·本多忠对此颇感兴奋，在须贺人眼里，这些高大结实的法利西亚人是改良矮小、孱弱的国民的优秀配置，专门派了五十名武士和两艘大船前往微光湖，走水路离开前往须贺四岛。
不过须贺人的大船对于法利西亚人来说实在太小了点，海防直接当成了渔船，放任他们过去了。
费兰写了一封信件，告诉雷德，奈亚拉托提普镇已经初步建立起来了房屋，目前很缺人口，也缺技术型人才。
雷德索性就加大了难民的出海速度，并且将馆长不少珍奇的宝物转移到海外，希望这些艺术品、自然化石，能够避免在战争中受到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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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特莱基的盛大展出
明妮小姐来过几次，不过雷德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言，交流了几次后，对方也不知道说什么。
馆长则比较焦急，给雷德使劲儿打助攻，好几次暗示‘阿妮女士年轻时是我的好朋友，好战友, 你要是敢让她的女儿不好过，我就把你丢进黑洞里去’。
虽然雷德毫不怀疑这是气话，毕竟馆长自己连海恩斯的重力都没办法摆脱，但是他确实感觉到阿妮女士和馆长之间关系匪浅。
两个老人每次见面，雷德都觉得他们俩在感叹岁月蹉跎，耽误你我，这样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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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他们俩好归好, 这种相亲对象, 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雷德看得出来，明妮并不是擅长言辞之人，对于异性的情感也很陌生。
雷德也不是什么会惹女孩子喜欢的人，他嘴笨又不会说话，对方还是一张瓷娃娃脸，他实在不知道这种硬板板的脸型该怎么查阅出细节。
不过，雷德注意到明妮小姐很可能是出身乡下，索性就开始聊了一些田园生活的话题，明妮小姐立刻来了兴致。
“我的老家是给庄园主种葡萄的，”明妮小姐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当地曾经出国一位大炼金师，他研究出来了蓝色的溶液，专门防治蛀虫，所以我们老家的葡萄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到了夏天, 我和我的妹妹嫌热，就躺在葡萄藤下，顺着枝繁叶茂的缝隙数着星星, 微风一吹, 在酒醉一样的香气就会扑面而来……就是有时候葡萄会突然砸下来，砸的我们满身都是糖水。”
“我也喜欢种菜。特别是种那种叶子菜，土豆也行，土豆没有门槛，出了芽就可切下来，把切口在太阳下晒一晒，然后种到地里，后面可有成就感了。”雷德也来了兴趣。
“其实你用盐水泡一下土豆的伤口就可以了，然后你要往土地里加一点硫粉，防止真菌感染。种植之前松松土，然后每天浇浇水，过一个月就能看到幼苗了。”
“对，而且土豆很好养活，不需要太多的水，对于土壤也不挑，当然如果有腐殖质的黑土那就更好了。”
“其实，我们那里的土地是偏红色的。但是却能够结出来一些很美味小土豆，口感很面，粉粉的，特别好吃。”
等到明妮小姐上马车离开后，馆长走过来，问道：“你们两个谈得很开心啊，怎样，什么时候决定举办婚礼？”
“婚礼？”雷德一怔：“我们没谈论婚礼啊。”
这下，拉格尔·特莱基茫然了，他看着雷德，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和明妮谈了3个小时，相谈甚欢，有说有笑，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种地。”
“雷德。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直接买下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然后在上面盖起庄园、聚集起人口、开挖河谷和水利工程，在田野间种满小麦、水稻、大麦、番茄、玉米、燕麦等等等，如果你害怕有人偷菜，我们能直接拉起来一支军队，阿妮家的环境虽然普通，但也是职业者中的富贵之家。”
馆长看着他：
“所以你们两个不愁吃喝的公子哥、大小姐，谈论了三个小时种地？”
“馆长，我觉得还是算了吧。”雷德耸耸肩：“我尽力了。明妮小姐对于婚姻一点认识也没有，如果是作为朋友交往，我觉得没什么，但是爱情，我想，不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了。”
“雷德，”馆长说：“你已经32了，自己掂量。我不催促你，我只想说——我的第八次重锻就要来了。”
雷德一顿，连忙追问道：
“第八次重锻？那么材料呢？有准备好吗？”
“那不是你考虑的。”馆长持着手杖，眼神复杂地看着雷德：“雷德，我不想催促你，倒不如说，我生怕因为我的影响，导致你走上不好的道路。议长之位终究会是你的，特莱基家族也是你的，我不知道我还能看到你走多远，也许是我多虑，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把事实告诉你。”
“到底是什么事实？”
笃！
馆长一敲地板，立刻在周围设下了静音屏障。
“我在被排斥。”
馆长沉声道：
“海恩斯，整个现实的宇宙都在排斥我，雷德。等你第六次重锻后，你也会发现这种排斥感。”
“排斥？”雷德立刻想到之前拿到的手记，立刻追问。
“海恩斯似乎有一种机制，伴随着我的实力增长，这种排斥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我想，大概这就是是现实对于隐秘社会的侵蚀，所作出的本能抵抗。我有时候就会像这样……”
馆长抬起右手，他的指尖在雷德的注视下，渐渐地变得虚幻，并呈现出雷德无比熟悉的碎裂感——
这是！
雷德心头巨震。
【这是梦境苏醒的时候，我看到的支离破碎的痕迹。】
“这个世界在加大力度排斥我，不光是我——你莉亚里阿姨，也就是智慧议长，她也表现出和我一样的情况。我们的力量压制被到不如本体的七分之一，还力图把我驱逐出去，我能感受到……如果我进行第八次重锻成功，那我就会被直接排除出这个宇宙。”
“也就是说——”雷德突然意识到什么，失声道：“现实在加速排除职业者？！”
“只是个猜测。但不排除一个最坏的可能，那就是：现实开始对我们发动总清算了。”
馆长严肃地说道：
“雷德，我不清楚这是否可能发生，但我和莉亚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学者】莉亚里没有继任者，所以她选择去人类社会布置后手，我会尽量为下一代议长铺平道路，但是议员就没有办法了。13位议员只有【铁匠】坎修斯有了接班人。”
到了这一刻，雷德终于意识到职业者所面临的严峻形势。
“下一代隐秘议会，可能就只有你一个议长，一位议员。”
馆长沉声道：
“你的责任非常重，你不能进行第七次以上的重锻，最好是第六次重锻就收手，然后，你要带领大家挺过剩下的时间，直到【皇帝】苏醒。”
“【皇帝】……”
“是的，只要【皇帝】能够苏醒，莉亚里已经拜托我随时拿走她的【学者】，之后我也会找机会传给你，当你觉得有合适之人时，就把【学者】交给她。”
馆长说着还轻松笑了笑：
“以前的【学者】，因为就职条件是女性，所以从来没有男性的【学者】，说不定你打破这个历史——对了【学者】的品质是‘探索’。真羡慕这些铸道只要满足一个品质就行的职业啊……为什么只有我们【收藏家】就得是5个品质呢？”
他的语气轻松，看起来是非常信任雷德能够做到这一切，这种信任，已经不止是作为传承之间的信任。
更像是父母对于孩子无条件地相信，永远坚信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
反而让雷德的心情更加沉重。
毕竟。
这只是一个梦。
尤其是刚刚馆长抬起手，那梦境碎裂一般的效果让雷德陡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从来都不是能够穿梭到这个时代。
而是和馆长，和所有的职业者一样，他们被现实认为是‘入侵’到了这个世界。
如果这么想，他突然间理解了为什么自己每次入梦，都无法和隐秘社会沟通，但是在现实中却可以。
他不是穿梭历史——而是通过梦境，入侵了历史！
馆长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看向雷德的目光怎么看都掩饰不住自豪。
这是假的。
雷德的心头如同压下一记重锤。
历史上没有雷德·特莱基，也没有所谓的后来的‘贪婪议长’。
职业者没有挺过这一百年，并且不知道为何，和隐秘社会的联系断掉了。
他们的信仰崩塌了，联系人们之间的以太也不再清澈，如今还在彼此厮杀着。
馆长对雷德越是信任，雷德越无法直面他。
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了。
100年前，现实加快了对职业者的排斥，就如同威克公国对工人运动党一样，施加了清算，并且彻底打断了职业者的脊梁。由此看来，和隐秘社会断联，也是因为‘现实’的效果。
多次重锻的职业者被排除出去，低级的职业者则因为缺少了隐秘社会的知识赐予，缺少统一的信念和强势之人的引导，最终失控数量飙升，体系也在教会的‘雾灯、洗血、秩序之环’的措施下被打得分崩离析。
时代，很可能就是这样结束的。
他不敢开口告诉对方这个事实。
突然间，雷德意识到，自己早已忘记了这是个梦。
他已经深深融入到了这个时代，他喜欢上这时候的人，在现实中也一样坚守着作为职业者的正统理念，坚持以前这样，对同胞的态度。
【我是雷德、雷德·金、雷德·特莱基。】
这些是梦，但也不只是梦了。
可是他能做什么？他每次侵入历史的间隔整整一个月，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冷眼旁观，然后尽可能地入侵和掠夺自己的所需要的一切。
雷德低着头，渐渐淡出了梦境。
阳光明媚，天气晴朗，是这周六清晨的写照。
练剑、学习术法、练枪、和小米哈伊尔一起训练战斗时候的反应配合。
锻炼结束后，雷德清洗干净身体，整理好发型，他取出提前一天挑了一身藏青色的男士礼服，看着镜中干练利落的高瘦青年，雷德还是有些不满。
【是我吃的蛋白还不够多吗？我的肌肉量还是没有明显的增涨。】
当然，也可能是家族遗传的先天因素，他的身材整体偏瘦削，体重也一直偏低，肌肉始终练不起来，想要增加肌肉量，雷德估计自己只能用点科技手段。
也不用练到【数学家】那么结实，能够和拉莱特一样肌群发达，力量充足就好了。
雷德选了一顶黑色白边的绅士帽，戴在头上，左右看看，已经看不出来他像是个14岁的孩子，完全就是个得体的二十来岁青年。
实现经济自由后，他也不需要继续送松露了，就等法利西亚给他的移民审核通过，直接润。
这威克公国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锻炼剑术的缘故，他的脸好像开始张开了，像弟弟妹妹一样变得好看起来。棕色的双眼又明又亮，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除了嘴唇偏薄，显得有点刻薄外，整体还是个很英俊的小伙子。
他只要站在原地，单手插在口袋里，沉下肩膀，1特莱基家族内积淀下来的气质就会流露出来。
“你打扮的这么好看，是要去约会吗？”
“同事朋友过生日举办了舞会，需要拉个人头，我就过去了。”
薇尔微端着雷德自制的冰淇淋从地窖里爬了上来，她很没形象地往沙发上一躺，背心的吊带从肩膀上滑落，薇尔微丝毫不以为然，一边伸出小口舔着冰淇淋，一边调侃着雷德：
“拉人头？我看是缺舞伴了吧。”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了。”雷德撇撇嘴，系好领结，左看右看，还算满意。
薇尔微歪着头。
“你不开心。”她说：“是那个女孩子你不喜欢吗？”
“倒也不是，哪个女孩我也不喜欢。”雷德随口应付道：“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那男孩子呢？”
薇尔微含着勺子，目光灼灼。
“男孩子也不喜欢。”
“嘁，那怎么办，你要和你的那只大猫猫或者大蜥蜴……反正那个宠物过一辈子吗？”
“也不是不行。”雷德说着，叫出米哈伊尔，当着薇尔微的面摸了摸米哈伊尔毛绒的脊背：“你看它还可以当枕头呢。肚子软软的。等它变大了还会用翅膀给我挡雨。”
“哦。”
薇尔微百无聊赖地端着冰淇淋碗，嘟囔道：“我好无聊，最近什么活动都没有，但我去和你打猎，时间又来不及。”
“那等我回来，咱们打一架怎么样？”雷德开玩笑道。
“算了吧，”薇尔微一歪头，露出调戏的神情：“我们雷德现在长得人高马大的，我一个弱女子可经受不了这种摧残——开玩笑啦，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弱女子。”雷德翻了个白眼，笑着推开门：“我走了。”
“拜拜，很高很高很高的坏男人。”薇尔微话音一转，自然流露出魅惑十足的声线：“可别让我久等呢。”
【奎丝人有刻板印象不是没有原因的。】
雷德骨头差点酥了，他赶紧带上门，立刻赶往艾尔利亚给出的宴会地点。
“樱桃谷区，斯提尔19号，就是这里了。”
雷德从马车上走下，看了一眼请柬上的地点，抬头看向面前这座豪华的酒店，微微一滞。
噗嗤。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入梦，所遇到拉格尔馆长、范格雷的地方——只不过在一百年前，这里属于特莱基家族的府邸招待外宾的一部分。
“各种意义上，这里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雷德站在门前几步的位置，他转过头，看向马车——在一百年前，还是王子的弗里克一世狂野十足地走到这里，注视了他和范格雷的对峙过程。
他登上阶梯，步入其中，寻找到左手边第四道大理石柱旁，他轻轻杵着拐杖，依靠着柱子，就好像一百年前，伊芙丽雅女扮男装，还在耳边引诱和督促他的姿态一样。
雷德浏览过这件百年老店的装潢，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人物肖像画，比如各路名人来到过此地，什么王子、大公、贵族，数不胜数，至于最初的创办人，则是用一句‘一位先生’代替。
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变了。
突然间，雷德闻到一阵沁人的心脾的香风，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雪青色的双眼。
“你在看什么呢？”
艾尔利亚没好气地说着：“马上就要开始宴会了，这些历史没什么么好看的。”
银色的头发被挽起盘好，显得干练不少，艾尔利亚化了淡妆，眼角还有蓝色的眼影。初见之下颇为惊艳美丽。
穿着一席白色的露背礼裙，裙子侧面的开叉可以清晰看到花纹繁丽的白色丝袜，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大腿的轮廓。
似乎是注意到雷德的视线，她骄傲的单手叉腰，另一手捏着折扇，转了个圈：
“怎么样？我自己设计的裙子，穿搭很棒吧？”
“挺好看的，像个公主。”
“公主哪里够，我怎么说也是个圣女吧！”
“圣女不会穿的这么漂亮。都是裹着严严实实的，像是棉被一样。”
“噗嗤——棉被！呵呵呵……”艾尔利亚被雷德这个比喻逗笑了，她用扇子遮着口，“你怎么这么会找比喻……棉被……不行了，我要被你笑死了。”
雷德一摊手，立刻板着脸，威胁道：“你可别笑了，否则我就要被法官判处谋杀了。”
“哈哈哈——好啊，那我不笑了。”
艾尔利亚收起笑容，站在他没有杵拐的左手边，伸出带着白丝手套的手。
雷德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他侧过身，让对方挽住自己的手臂。
“你还挺懂的嘛。”艾尔利亚今天格外活泼，挽上雷德的手臂，便调侃道：“你以前没少参加这种活动吧？”
“梦里。”雷德老实地说道。
“那，一定是个很真实很好的梦境吧？”
“是的。”
雷德目光中流露出怀念，他牵着艾尔利亚走上二楼，呢喃道：“那是一个很美好的梦。”
行走至拐角，雷德和艾尔利亚突然注意到一面墙壁上的画作被围满了人群，道路甚至被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这么多人？”雷德好奇地凑上去看了看。
“那是大艺术家范格雷·斯坦的晚年作品原版，所以引来了很多人好奇参观。”
“哦。”雷德不以为意：“范格雷，我梦里和他熟悉。”
“嗯哼？真的吗？”艾尔利亚说着，看了一眼雷德：“那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那幅画。”
她的目光有些奇怪，雪青的双眼满是玩味又期待的神色——就好像是雷德在打量收藏品的那种眼神。
“真不用——喂！”
说着，不顾雷德反应，她拽着雷德挤开人群，来到了画作前。
“来看看这幅范格雷·斯坦大师的杰作！1130年，病重在床的范格雷大师突然遇到了一位多年不遇的友人，他们热烈地交流，大师深受感动，重新鼓舞起来了力量，创作出了这幅画。这是现实主义画家范格雷先生，一生中唯一的一幅魔幻为主题的画作。”
艾尔利亚背着手，向雷德隆重介绍到：“其名为：《特莱基的盛大展出》！”
画的内容非常华丽震撼，一个佩戴着龙形面具的男人杵着拐杖，面对观众，站在画作的正中间。此时此刻，无数的浪潮将他推到了至高点，抽象的妖魔和疯狂的怪异朝着他伸出去魔爪——然而画面最震撼的部分还在这之上。
在画作的上方，人民惊愕地发现这篇画作被一只手撕开，一个佩戴着龙脸面具的男人竖起食指，仿佛在对观众们说道：“欢迎来到我的展览馆。”
他的双眼如同宝石一般闪耀剔透，流转着财富和华丽的气质，竖立的瞳孔直直盯着来者，仿佛隔空向人们提出了邀请。
在他的背后，是整片绚烂夺目的无垠星空。
第十七章：馆长的诞生（上）
“我会永远记住你，雷德。也请你以后不要忘记我，范格雷·斯坦，我会为你准备一件最好的雕刻品。”
范格雷和他的对话犹在耳边。
【有人记得我，我的行为在历史上留名了，我并不是一场梦！】
雷德第一时间颇为感动，他的喉头哽咽, 但随即他便冷静下来。
1133年。
他的梦还远没有推进到那里。
而且冷静下来，仔细看看，雷德发现这幅画的内容并不是自己。
他看到星空中一颗熟悉的暗红色恒星——那是拉格尔馆长所收藏的红巨星。
除此以外，男子的肩膀宽而强壮，和雷德的身材截然不同，气度沉稳却处处显露着张扬自信。
雷德颔首，他不可避免地眼神一黯。
是的，从客观角度上讲，这幅画的主角是拉格尔·特莱基馆长。
但另一方面, 他心情也好了一些，在真正的历史上，馆长和范格雷至少终于能够父子相认。
【这么一想，我的到来，也许是从来不该来的。】
雷德自嘲地想到：
【我就是一个历史的窃贼和强盗。凭借着梦境去入侵历史，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
艾尔利亚看到他的神情复杂，立刻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喂，”艾尔利亚说：“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什么。”雷德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有一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真是的。”艾尔利亚双手抱胸，侧过头嘟囔道：“我是因为你提到范格雷·斯坦才专门带你来看的。怎么搞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没有的事，亲爱的。”
雷德立刻捂住嘴：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薇尔微！你罪大恶极！】
出发前和薇尔微聊天聊得太久了，他忍不住就沾染了那个奎丝女孩的口癖，管人就称呼‘亲爱的’。
然而出乎意料……
艾尔利亚不急也不躁，她抱着手臂，十指轻轻敲着，仿佛那句亲爱的对她来说稀疏平常一般。
“艾尔利亚……？”
“该去宴会了。”艾尔利亚瞥了他一眼, 伸出手：“喏。”
雷德心领神会，侧过身子, 艾尔利亚立刻挽住他的手臂，两人立刻退出那幅《特莱基的盛大展出》的周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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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利亚，刚刚不好意思。”
雷德歉意地说道：
“我明明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结果却不领情。”
“无所谓啊。”艾尔利亚随意道：“我已经不介意了。”
“可我看你好像还不太高兴。”
“我再不高兴，总不能把你赶走吧？”艾尔利亚翻了个白眼，旋即踮起脚，在雷德耳边低语道：“雷德·金，你这傻子。”
雷德又不是木头，艾尔利亚这么明显的包容和亲昵的举措，他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
“姐姐，”雷德苦笑道：“注意一下，我才十四岁。”
“你除了年龄是十四，哪里看着都不像十四。”
艾尔利亚拽着他的手臂，她眨了眨雪青色的双眼：
“何况我做了什么？嗯哼？亲爱的雷德·金，威克公国的法律只是说十六岁以上才能结婚。还是说……”
她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脸上浮现出醉人的红晕，艾尔利亚声音很轻地说道：
“雷德，是你自己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你再这么下去，我很难保证不会往那方面想。”
“哦！”艾尔利亚转过视线，淡淡说道：“原来你对我没什么感觉，那我真是错付了。”
“以后再说吧。”雷德摇摇头：“我没有这种想法。”
“这可不应该，十四岁的孩子如果连一点懵懂恋爱的感觉都没有，那你不就提前进入老年了嘛。”
艾尔利亚说着，看向雷德：
“真的不试试吗？我已经对你有了好感，试试看能不能喜欢起来我，似乎也不费什么力气吧？”
“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雷德实在没心情谈这个，他总不能说自己已经申请移民了，六月份就准备拖家带口润了吧？
何况对方也只是有点好感，那就意味着还需要付出时间精力去经营和维护情感——但这样一份情感，雷德不久后就会因为去法利西亚共和国的决定而断绝。
一个宝物，一定要到手了才算是宝物——这是雷德从来信奉的信念。
他不是薇尔微，可以把3000磅的铂金指环直接送让他人，对雷德来说，结果比什么都重要。
更多的事情压在他的身上，梦里的艰难时代即将到来，他所拥有的资源很快就可能在‘现实’的清算中被逐渐摧毁殆尽。
另一方面，他已经认清了梦境在入侵历史的本质，不由得让他思考联系起千年前的‘雷德·弗拉基米尔’。
他暂且总结梦境透露出的一些规律：
一、梦境不影响正史发展——雷德的个人行为只能影响到他自己相关的事件，比如说特莱基家族的财产转移，鼓励范格雷去学习艺术——这些行为都没有超出来历史发展，而且作为一个职业者，不论他怎么试图改变，历史也依旧向前发展。
二、梦境不包含对他人的影响产生后续作用——他注意到自己最开始进入梦境时，名叫雷德·考文斯，随后加入特莱基家族后，改为雷德·特莱基，然而正史上的范格雷压根就没有见过他，甚至理论上……馆长也没有所谓的接班人。
就算他真的和明·阿妮结婚生子，这个孩子在现实中也不会存在。
三、不只有一个梦境在入侵历史——雷德·弗拉基米尔的著书写于1000年前的古代法利西亚王国，雷德·特莱基活动于100年前开始的法利西亚王国，大体可以确认是在法利西亚区域活动。
四、梦境中的事物可以通过小缝合怪或者自己的收藏馆以带回来现实，反之亦然——这点没有什么疑惑的地方。
但是，为什么雷德有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直到雷德和艾尔利亚在宴会的席位上坐下，雷德才突然想起来。
——游戏！
对，雷德突然意识到这种既视感从何而来。
他只是亲身去体验、参与这段历史，就好像是电子游戏一样。
游戏的结局早已注定，但是其中的过程却是任由玩家探索和游览的。
由此看来，梦境对雷德来说，更像是一个全面覆盖那个时代的游戏。
雷德在梦境中探索，和人接触，收获知识，得到宝物，这些行为本身就和玩家在游玩单机游戏时候的体验一般。
从始至终，雷德只影响了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游戏是虚幻的，梦境也是，一旦醒来，他就又回到了现实中，唯一不同的是，他带着梦中学来的知识。
那是梦，但也不只是梦了。
就像馆长所说的一样：如果这对你是一场梦，我希望你赶紧醒来。
到现在，雷德终于意识到那‘醒来’意味着什么。
“梦给了我勇气、前进的力量和一个曾经美丽的时代——我不能只是这么停留着。”
他是雷德，【收藏家】，他也许现实中并不是特莱基家族的传人，也不曾接受过馆长的教导和接过衣钵，甚至和对方根本没有联系。
但是这还重要吗？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通过梦境，他已经记住了那段历史。
他从1073年的那个冬天走来，即便他活在1174年的夏天，但他仍旧自认为是那个时代的人。
艾尔利亚坐在他身旁，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舞台上的节目，和周围一些贵宾来客有说有笑。
也许是因为贪婪的品质驱使，雷德在实现财务自由后，反而更加不满足，他不满足于自己仅仅是一个时间长河中的入侵者，也不满足于自己面对时代浪潮朝自己扑来，自己却只能保住自身。
以太之血在体内湍流不息。
他想要更多，去把他喜欢的那个时代，他记忆中那个授勋日子里，数万名职业者云集，平等、和谐、有着共同理念和信仰的时代展示出来，给这个世界留下他的痕迹。
以太之血在血管中咆哮激流。
雷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不是要改变历史，我要超越历史！】
以太之血灼热沸腾，让他的秩序之环剧烈地摇晃着颤抖。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化为了宝石竖瞳，比以往多了炽热和傲慢的神态。
“我似乎已经隐隐猜到，【收藏家】铸道的最后一个品质是什么了。”
很模糊，很抽象，但是他确实刚刚完成了那最后一部分的铸道。
好奇、贪婪、娱乐、富有……怀旧？
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是他估计和时代有关。
头一次完成五个品质齐全的铸道，几乎将雷德的骨髓里每一滴血榨净，以太的浓度迅速上升，结合这一段时间的铸道和积累，足足飙升到44%。
雷德平复下心情，施展了两个精神法术，让自己冷静下来。
提高了百分之八的浓度，这就足够了，【收藏家】太容易失控，即便是这个浓度，秩序之环都快被以太之血的高压冲碎了。
“哈哈哈，这多有意思，是吧？雷德。”
艾尔利亚被台上演员的小品乐的肚子疼，这个平日里从来不开怀大笑的女孩，在雷德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的真实一面。
她转过头，却看见雷德端着茶杯，一脸平静，眼神游离的样子。
几个小时后，宴会结束，雷德始终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
和艾尔利亚告别后，面对后者略显失望的表情，雷德没有做任何表示，他带上帽子，转身离开。
他在路上一边思考，一边漫步。
天空中滴落下来小雨。
他在雨中缓缓前行，丝丝雨点不能打湿他的肌肤。他走过办公楼下的凝花咖啡馆，这里因为罢工问题，已经彻底关门了，目前挂上了出租的牌子。
雷德随手发动了【盗窃】，将锁芯直接偷走。接着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来到吧台，找出笔记本、钢笔、墨水，给自己沏了一壶法利西亚经典的金绒咖啡，大量运用原味巧克力粉和焦糖，营造出一种苦涩而香甜的口感。
雷德端起咖啡，坐到靠窗的沙发处，开始埋头书写。
第十八章：馆长的诞生（下）
晚上他没有回去，整整两天，他不吃不喝，完全靠咖啡提供能量，也没有入梦。
终于，他否定了无数个方案后，决定多重出击。
之后一周, 雷德定时定点每天晚上六点进入梦乡，他开始大量地转移特莱基家族的财产，将其转移到多个海外安全的地方，之后再立下遗嘱，由现实中的雷德拿着遗嘱和证明写信申领。
梦中的时间很快推移到了阿尔金南下入侵的时间，海纳斯人此刻也感到人人自危，馆长也忙碌无比——他们之前一直在为阻止战争努力，但是王国的情况太乱了, 总计7位公爵与侯爵先后独立，四方混战，从经济和军事上的打击，都导致阿尔金方面的职业者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举动。
与此同时，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
【理发师】议员阿尔卡特·德库拉神秘失踪，虽然名义上是对外宣布这位重锻七次的老牌强者是去物色自己的接班人——但是看馆长那阴沉的表情，雷德估计应该就是‘现实’的清算下来了。
果然，隔天入梦后，雷德再度听说了【铁匠】议员，天下第一的武士，‘利齿峰’坎修斯，也是他的剑术老师，神秘失踪。
馆长虽然不说，但是重锻七次以上的职业者们挨个神秘失踪，已经引起了严重的恐慌，不少职业者缺少了长辈的庇护，核心的战斗力也接连离开。
【铁匠】坎修斯这位议员作为弗里克一世的贴身护卫, 从王子时代就一直保护着弗里克, 一直到现在, 最强大的武者消失后，弗里克一世立刻遭到了暗杀，手下的部队发动哗变。
国王死后，被国王名义上统治的海纳斯彻底从中立状态转入独立武装状态，共和党部队立刻就打算掉头解放海纳斯，但他们很快就遭到了保王党人的阻击。
双方在海纳斯附近展开会战，共和党人因为后勤没有跟上，不得不撤退。
不过好在，不久后，威克公爵的弟弟，莫索伦爵士就会和平解放海纳斯，让威克公国真正成立，再之后，威克大公将以海纳斯征服者的名义，接收举世无敌的萨拉卡军团，横扫四方。
“开始了。”
馆长抬起手，他的身形时不时就会呈现出粒子化和支离破碎。因此他不再出门见人，他的脸庞最先开始崩溃，不得不佩戴上龙形的面具遮掩。
雷德一言不发，他继续把家产向外转移，终于把百分之十五的资产转移到了海外，转化为了私人财产。
他开始发挥自己的人脉，向四方职业者交流委托他们前往须贺的奈亚镇，帮助自己管理财产。
在现实中，雷德不忘记自己监守自盗，利用【盗贼】的能力，夺取了大量的雾灯、秩序之环，收藏起来。
到了四月十七日，雷德敲定了自己的最终方案。
“夺取威克公国控制权，促进威克-法利西亚走向合并。”
他通过对国际局势的预判，认为威克公国为了避免资产阶级共和革命，不久就会选择转移矛盾到施曼茨王国上，而且萨拉卡军团的战斗力太强，不是市民武装可以对抗的。
因此，只有通过贵族阶级内部，才能瓦解威克公国封建政权，避免市民武装和萨拉卡军团开战导致国家的基层力量严重损毁。
那么，该怎么跻身贵族阶层呢？
雷德把目光放在了海纳斯的领主、让威克大公怜爱到不忍心发动侵略战争的女儿，已经达到婚配年龄两年的公主塞莉茜斯塔·让·威克。
“嗯，就是她了。”
他的灵感来源于莱比克·伯明翰爵士，这位出身普通的爵士因为和前人大公之女结成伴侣，立刻跻身到国家的管理层中。即便他脱离了王室后，也依旧是海纳斯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即便伯明翰爵士不幸被小贝迪亚失控杀死，但是在凡人中的地位依旧难以撼动。
“那么，如果能够得到塞莉茜斯塔·让·威克的欢心，甚至能更一步取得威克公国的权力。”
雷德已经不在乎什么共和理念和资产阶级思想，现在他需要权力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他并不是想要成为驸马。
雷德摸着下巴：
“现任公子有两位，但是都不受宠爱，杀掉后大公估计会毫不犹豫地把继承权交给公主——那样以来，就能够以‘摄政王’之名义掌权。”
当然，摄政王也不是雷德的追求。
按照雷德找到的《威克血典》（血统继承典论研究）规定：女性王室成员，不能继承土地。
规矩是规矩，但是到时候大公只能把王位传给女儿时，就由不得你了。
为了避免女儿的丈夫夺权，很多王室会想办法只传王位，不传土地的所有权——雷德估计威克大公也会选择这么做。
君主的土地是什么？自然就是国土。没有所有权的女王，从继承法角度讲，她父王的土地应该继承给自己和配偶的子嗣——这也就能避免外戚夺权。
当然这也是为了绕过《威克血典》的限制。
既然大公大概率会这么做，那么雷德也有他的办法。
就好像伊芙丽雅女男爵所说的：
“去把公主杀了吧。”
而雷德的回答也一如当时：
“好。”
策划谋定，雷德苏醒回来时候，又收到了法利西亚大使馆的消息：
“尊敬的雷德·金先生，您的移民申请已经通过。”
“我们非常感谢您选择加入法利西亚共和国，为共同建设我们的美丽祖国尽一份力，请在规定期限提交签证材料，尽快更换公民身份证，当您入境时，我们会为您安排为期两天的公民权利义务和文化民俗讲解，以便您更好地融入当地环境。”
“法利西亚共和国移民事务局。”
雷德收起信件，立刻着手开始办理全家人的签证，威克公国和法利西亚本来语言就差不多，彼此间来往密切，移民和出国签证非常容易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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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请假了一天，专门办理了这些食物，又把艾德尔和雅米从学校接了回来，两个孩子一脸茫然，还不清楚自己已经要更换国籍了。
雷德找到薇尔微，拜托她照顾一段时间两个孩子，薇尔微隐隐察觉到什么，立刻私下里找到他问道：
“怎么回事？你要移民了？”
“我不走，雅米和艾德尔得赶紧离开。”雷德说道：“我会给他们安排寄宿家庭和学校，一直上到高中，之后上大学与否交给他们选择。”
“雷德，”薇尔微玫红的双眼注视着他：“威克公国是要打仗了？”
雷德靠着墙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只是我猜测。”雷德说：“海纳斯已经不再安全了。你也赶紧想办法离开吧。”
“回头再说。”薇尔微淡淡说道：“我又不是没经历过战争，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也是。”雷德点点头，他沉吟一下，又说：“不过薇尔微，如果我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先不要告诉雅米和艾德尔，我会准备一封信件给你，等到他们成年后再寄出，那时候他们心里够强了，也该承担起家族的责任了。”
“你还是自己亲口告诉他们比较好。”
薇尔微摇摇头。
“薇，”雷德请求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我什么时候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帮帮我吧，你是我能找到最信任的人了。”
薇尔微抱着手臂，她看了雷德半天，只好开口道：
“你就不会找个女朋友吗？”
“我哪有空。”雷德没好气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帮我一把，我给你钱。”
“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钱？”
“129磅。”雷德拿出钱包数了数。
“给我64磅10迪伦。”
薇尔微认真地说：“我从来不接这种活，因为这会让我变得犹豫，这是为了你——雷德·金，我头一次因为别人破例。所以，我要狠狠宰你一刀，但又不让你伤筋动骨。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她这话罕见地带有了强烈的主观情绪，让雷德颇为意外。
薇尔微玫红的双眼落在他眼里，即是认真，也充满了关心。
‘谢谢你，薇。’
雷德毫不犹豫地给了她钱，薇尔微数都没数，往口袋里一装，扭头上楼，片刻后，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打扮，管雷德要来了手枪，说道：
“我去联系一艘船，他们大概能在6月份扬帆起航，走水路去法利西亚共和国，这比走陆路快，也安全。”
“拜托你了。”雷德点点头。
“雷德·金。”薇尔微望着他：“你的眼睛里有火在烧。”
“是吗？”雷德哑然：“说明我很热情。”
“我想那不是热情的火焰，”薇尔微摇摇头：“那是野心的火焰。”
“是吗？”
“也许是我想多了。”薇尔微歪了歪头：“但是我觉得，对于你来说，那火焰挺符合你的气质。”
薇尔微带着行李动身离开。
雷德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他走入地下层，打开收藏室的大门，在琳琅满目的收藏品、藏书、枪械零件之间，正面立着一台衣柜。
白色的法利西亚传统单排扣授勋礼服就在其中，旁边是龙头的拐杖和龙角似的三角帽。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当我成为馆长后，我是被叫做金馆长，还是叫做雷馆长。或者特莱基馆长、考文斯馆长、雷德馆长——太多了。”
雷德打开衣柜的大门，望着这充满怀念的衣装，宝石化的竖瞳露出欣慰的神色：
“现在我觉得没必要纠结了。”
他披上白底金边的长款礼服，佩戴上张扬的三角帽，单手持着龙头的拐杖，他招招手，用【真容显露】将自己的收藏品落入手中。
【普莱特的计算力】
【霍普斯之英俊】
【索菲娅·马琳之眼】
【莱琳娜的妩媚】
【巫毒秘典】
【拉莱特之剑】
【星火利刃】
【断罪之牙】
【盗贼】
【植物学家】
【缝合怪——米哈伊尔·雷德耶维奇·金】
他将一件件珍贵奇异的宝物纳入自己的身躯，无眼的索菲娅·马琳陪侍在他的身旁，米哈伊尔趴伏在他的肩头。
“雷德先生，你美丽极了。”索菲娅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现在的我不再是雷德了。”
他微微一笑，蓝色宝石竖瞳中呈现出玩味的神情：
“叫我馆长。”
第十九章：怪物猎人
1174年4月下旬，天气已经变得暖和起来，但是对于纳马苏斯山脉附近的城镇而言，由于平均海拔在2000米以上，依旧是寒风刺骨。
坐落在山脉脚下的翠星石镇是这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子，交错的田间小道和稀疏的人烟都能看出镇子本身不擅长农业耕作，和一旁热火朝天的采石场相差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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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起这里被发现产品质不错的各类矿石和建筑石料, 经过半个世界的开采，附近的矿脉已经近乎挖空。当初蜂拥而至的人们，现在也离去的七七八八。
然而对于市场来说，不论是宝石还是基础的石料，都是不可或缺的，后者是重要的建筑材料, 后者则是奢侈品、研究，甚至还有不少施法者对此需求量颇大。
因此虽然辉煌不复以往, 翠星石镇倒也日子过得去。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怪物入侵的话……
大清早, 矿工瓦尔多扛着十字镐，愤怒地砸开了采石场办公室的大门：
“高尔特姆！你他妈起来！说好的把那家伙赶走呢？昨天又有工友被袭击受伤了！这样下去怎么能正常干活？”
大门里立刻传来地方方言的大骂，过一会儿，窸窸窣窣传来穿衣声，瓦尔多往后退了一步，场长高尔特姆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推开门，他低着头，看都不看瓦尔多一眼，理直气壮地骂道：
“我他妈哪里知道那两个赏金猎人屁用没有，立刻被咬死了，钱也是我付的，我也不想看自己人受伤，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倒是找人啊，找警察找军队！这都几个月了, 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不敢下矿了，怎么补上货物？”瓦尔多质问道。
“你觉得我会不想赚钱吗？”高尔特姆瞪了他一眼：“这是纳马苏斯山脚下，最近的驻军在300公里以外的山对面，人家还要守卫边境防范阿尔金的白眼狼，怎么会有心情过来帮我们？再说了，当兵的来了，人家手里有枪，你觉得好送走？”
“那就这么呆着？”瓦尔多不敢置信：“高尔特姆，再不开工大家都没饭吃了。还有那片水晶矿床，那可是露天的好矿啊，工程师估计全挖出来能让镇子过上几百年的滋润生活。”
“可是除了呆着还有什么用？”高尔特姆没好气道：“那条大蜥蜴就像是幽灵一样，神出鬼没，比老虎和野猪还凶残，除非什么时候来头更猛的掠食者把它赶跑，也没有办法。你们想下矿就下矿，自己带把枪，随你们。”
“你——那东西子弹根本打不动，它那水晶的外壳，子弹打上去就会弹开，连擦痕都没有！带了枪有什么用？”
“至少你可以试试。”
瓦尔多还想争执，突然间，他看到一辆马车驶入了镇子中。
“——真稀罕，怎么还有外人来我们这儿的？”
高尔特姆也好奇地向那边看去。
只见马车上踏下来一只精致古典的靴子，那做工真精巧，明明是百年前的鹿皮靴，但每块皮革裹得漂亮极了，完全看不到蛮力挤压的痕迹，完全称得上是工艺品。
这么好看的靴子踏在泥地上，瓦尔多都嫌心疼，但随后靴子的主人站立在地上，那一身考究典雅的白底金边盛装让瓦尔多差点以为是哪位公子、公主亲临。
“真理女神常护佑——这是哪儿来的大人物？”
高尔特姆瞪直了眼，对方身上的装扮简直就应该是放进博物馆里好好珍藏的工艺品，上到如同龙角一般向后翻折帽檐的三角帽，下手持的龙头拐杖，当对方转过身来，衣摆飘舞，那种高昂凛然的气势扑面而来。
那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但是当他朝自己走来的时候，高尔特姆和瓦尔多却感觉迎面开过来一艘战列舰，男人彬彬有礼地来到两人面前时，他们差点想要单膝下跪行礼，好在对方开口温文尔雅地说道：
“日安，两位先生。我是一位收藏家，正在为我的收藏馆物色藏品，所以才来到贵镇。”
他一开口就是地道的海纳斯口音法利西亚语，让两个乡下男人更加坚信这是一位外出的贵族，就算不是大公，至少也是个侯爵什么的。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对方的背景，立刻意识到这说不定是个发达的好机会，连忙介绍到：
“尊敬的先生，您来对地方了。我们翠星石镇最是盛产名贵的宝石和品质上等的水晶。”
“哦？”
收藏家微笑着说道：
“我不差珠宝，也不缺水晶，我好奇的是听说这里有一种珍奇的野兽——它大概长5米，身材粗壮强悍，是一种爬行类的蜥蜴，浑身披挂着水晶鳞片。我想这会是一件很好的收藏品，能够制作成标本供游客们观赏。”
用美貌形容一位男性总有些奇怪，但是放在这位先生身上一点不过分，两个乡下汉从未见过这种惊世骇俗的美丽，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带着强烈吸引力，就如同磁铁一般会让任何人第一眼注意到他，并且之后永远无法从他身上离开。
奇特的是，这样的美貌却并没有偏向任何一方性别，不论是男性特有的阳刚英武，还是女性的娇柔妩媚，都没有，他美的像是个大理石雕塑，精致至极，超脱了人类可以描述的范畴。
面对这样的美貌，两个人完全放下了防备。
“呃——”瓦尔多和高尔特姆对视一眼，后者连忙跟他低声道：“他好像说的就是那个怪物……”
“他疯了吧？那种怪物是人能打得过的？”瓦尔多紧张地说：“这位一看就不是平凡人，说不定是什么皇亲国戚的，他要是出了事，我们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你傻啊，你都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直接让他去请军队，当兵的还敢有怨言？”高尔特姆鄙夷地看了一眼对方，对方恍然大悟，两人立刻迎上来：“收藏家先生，嗯，敢问，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馆长就好。”
馆长笑吟吟的，如果不是他举手投足流露的那种气势，给人还是种比较好说话的感觉。
“那么，馆长，实不相瞒，这种蜥蜴已经祸害了我们大半年了，从一个月前，我们就没办法下矿，它霸占了我们村子附近的水晶矿，还有周围的矿洞，动不动就会袭击工人。”
高尔特姆立刻卖惨，扼腕叹息：
“不是我们不想告诉您，但是那怪物实在恐怖，子弹都打不动它，一名工人和他的狗只是回去去找铲子，就被那家伙撕成了碎片，我们到现在都不敢过去招惹。”
叮——
馆长默不吭声地弹出一枚法利西亚金克朗，精准无误地落在了瓦尔多手里，瓦尔多立刻呆在了原地——金克朗采用的是金本位兑现，这一枚金克朗相当于同等重量的黄金。
“我想知道它在哪里，至少看看就行。”馆长笑道：“那位先生不愿意告诉我，你能告诉我吗？”
“在九号矿洞附近！”
瓦尔多连忙大喊道：
“我带您去！我这就带您去！”
高尔特姆已经悔到肠子里去，早知道他就不卖惨了。
瓦尔多和高尔特姆前后张罗，带着村里的猎人们倾巢出动，为这位馆长先生保驾护航，一行人骑马开赴那怪物出没的矿坑。
那怪物平日里只要活人靠近几百米，就会被它察觉到，一路狂奔而来并袭击路人。
只不过，今天意外反常，也可能是人太多，马的气味很早就被闻到，他们扑了个空，骑着马来回搜查，就是找不到那怪物。
“看样子那怪物有所察觉。”
忙活了一天，馆长也不急躁，笑了笑，给猎人们支付了一笔不菲的报酬。大伙立刻就对这位凭亿近人的贵公子有了好感。
“各位忙碌一天，请先回去吧。”馆长说：“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给我准备一间客房，干净、整洁便足够，最好是高层顶楼，有个阳台就更好了。”
“没问题。”猎人们拿了钱，对馆长便言听计从，完全忘记了对方形单影只一个人在野外游荡，会有什么危险。
猎人的马蹄声远去。馆长才调转马头，看着露天的水晶矿，低语道：
“索菲娅，它在哪里？”
在他蓝宝石的竖瞳中倒映起一位无眼少女的形象，她举起手，指着一处冰冷的洞窟：“那里面刚刚有动静。”
她话音未落，陡然间，风呼啸鸟惊飞，草木倒斜，空谷回荡着窸窣的声响。
唏律律————
马匹惊慌，抬起前蹄，馆长的宝石瞳中旋即闪过一道晶莹的闪光，他只是平静地勒住缰绳，淡然说道：
“米沙。”
吼唔呜呜嗷——
狂暴的吼叫平地炸起，破开幽灵化的小小身姿陡然膨胀，它率先安巨大化左手手爪拍在袭击者的脊梁之上，把对方倾斜拍飞出去。
轰！
一击得逞，狰狞雄武的小米哈伊尔全身才接连巨大化完成，在以太之血的强化下，身长超过15米的它瞪着一双猩红的电子眼，透过烟尘，不断地锁定对方的身姿，张开满口利齿，口中酝酿起电光。
啪滋啪滋——
馆长同样伸出手，握住一把仪式短剑，他腰间佩挂着雾灯，但是并没有拉开。
没有那个必要，他不可能受伤。
反手持握短剑，馆长向前一挥，他的眼中立刻亮起璀璨的星芒。
【流星碎片】
他的周身萦绕起大小不一的尖锐碎石，星屑随着周身产生的引力迅速公转，漫长的半衰期被激活，不断地向四周逸散着高能辐射。
馆长推出短剑的剑柄，闪耀着莹蓝星辉的碎石立刻擦破空气，拖着赤红的尾焰朝着那卑劣的偷袭者砸去。
咻——啪、啪、啪、啪！
任由对方身手灵敏，锐利的流星碎石凭依高速和提前预判，接连砸在对方的鳞甲上，晶莹剔透的晶状鳞片毫不客气地挫败了这些流星的冲击。它在周围的山岩峭壁上连续跳跃，直到绕到馆长的视野盲区，不得不调转马头时，才陡然向下一扑，朝着馆长本人突袭而来。
砰！
缝合巨怪米哈伊尔陡然甩起它带鳍的长尾，一把卷住了对方的腰间，朝着地上狠狠一砸。米哈伊尔压根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它背上的毛发根根竖立，全身带电，扭头就抬起一爪朝着对方的脑门砸下。
轰隆！
大地震颤，马儿被这两个超级掠食者的气息吓得腿软，此刻巨响轰鸣，两个怪物的声势恐怖无比，立刻瘫软在地，不敢动弹。
馆长只好跳下马背，他将拐杖随手一抛，便消失不见，转而握住一把修长的黑红色利刃，他左手持握着仪式短剑，当做法杖一般使用，右手紧握利刃，配合着米哈伊尔一同对怪物发起进攻。
硝烟散尽，米哈伊尔本能地使出了绞杀，试图用尾巴和腹部的力量活活绞死对方，但那浑身水晶的爬行蜥蜴只是一低头，缩着肩膀，浑身脱落下来一层水晶棱角立刻从它绞杀中脱离出来，转而就地一滚，朝着馆长一爪拍下。
铛！
馆长饶有兴趣地抬起短剑招架住利爪，巨大的风压夹杂着怪物身上独特的晶石粉尘一同扑面而来，若是常人，早已被高速喷射的晶砂迷了眼睛。馆长只是一低头，紧接着，他握剑的手一拧，星火的利刃上陡然浮现出炽热的光辉、
提剑旋身，绚烂的斩击朝着对方的脸部迅速切过，灼热的剑锋熔化了水晶的外壳，卷起一片细嫩的脸肉。
嘶嘎啊————
这头水晶的巨蜥吃痛，退下身形，人性化地抬起手爪捂住了脸，但馆长并没有给它喘息之机。
砰！
米哈伊尔双爪如同狮虎一般同时砸在水晶巨蜥的脊椎上，它凭借体型的优势，直接压住了对方。馆长撩回剑势，长剑平举，与大地齐平。
黄昏在他背后缓缓燃烧着，太阳被击坠落下平原，鲜血洒满长空，那把星火的利刃，日落的天际线齐平。
下一刻，他挥动剑刃，就好像抓起来日落的地平线，瞬间砸在了水晶巨蜥的身上！
轰！
星火的锋芒将水晶巨蜥的头颅才彻底击破，基于野兽的本能，反而挣扎得更加厉害，它左右各自一翻，陡然身形一僵，仿佛死在了米哈伊尔爪下。
米哈伊尔并不信邪，它直接一巴掌压下去——‘噗地’一下，那躯壳就整个被压扁，碎裂成了无数水晶的碎片。
“呜喵？”
米哈伊尔迷惑地低头扒了扒，挪开碎片后，它看到一个深深的地洞。
“大地在波动——小心后面！”索菲娅大喊道。
砰啪！
就在此刻，馆长背后的大地陡然破开，身躯变得滑腻平顺的白色巨蜥张开巨口，一口朝着馆长咬下。
馆长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
乒——
【闪烁】
他的身形迅速变换，在不远处落下，旋即便抬起左手的仪式短剑，以太的能量涌动，短剑的剑身立刻被烧红，爆裂出太阳的光辉。
水晶巨蜥猛然甩尾，试图逼退馆长，然而米哈伊尔一拳捣在它的脸上，它咆哮一声，人立而起，朝着米哈伊尔张开大口，无数的水晶尖刺瞬间倾盆而出，轰击在了米哈伊尔的脸上。
叮叮当当——
在机械的装甲面前，水晶和玻璃一样脆弱。米哈伊尔同样人立而起，它左右开弓，从容地作出人类拳击手一样的勾拳，比对方更灵活迅猛，左右勾拳打在对方脸上后，毫不客气地它提起对方脖子，如同成年人拎起幼儿一般，狠狠甩飞在岩壁上！
砰！
他毫不犹豫地高举起左手的短剑，手中的阳光更加炽烈闪耀，最终化为一把标枪，朝着对方直接投出！
【日晷标枪】
轰！
阳光的标枪轰击落下，白色巨蜥反应灵敏，立刻侧过身，标枪便在它身旁的水晶矿床上落下。
它人性化的水晶眼中，浮现出仿佛‘太好了’一般的情绪。
然而下一刻，刺入大地的标枪陡然爆裂，火焰冲天而起，在原地升起一道数十米的蘑菇云。
强烈的冲击将水晶巨蜥瞬间抛飞了出去，但还在半空中，馆长陡然又斩出一道星火的剑压，真空撕裂，随后将周围的空气瞬间拉扯挤入其中，水晶的巨蜥也被真空斩击吸扯过去，结结实实挨上了一记星火的劈砍。
嗤——
皮开肉绽，空气中漂浮起熟肉的香味。
米哈伊尔扑上前，一巴掌按住这个不老实的东西。
高能的辐射下，水晶巨蜥的身体隐隐呈现出融化的痕迹，它的口鼻流溢出血，身体的细腻鳞片也开始脱落，它的身体迅速抽动，陷入到痉挛中，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它的身体时不时抽搐，好像还在挣扎。但很快，就在雷德的授意下，被米哈伊尔咬掉脑袋，吞噬下肚。
村民的马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被波及杀死，米哈伊尔也一并将其吞下肚子，这才满意地趴在地上，幽灵化隐去身形，慢慢消化起来。
“水晶猎蜥，这家伙不愧是超凡生物。”
米哈伊尔相当于一个极限阈值的职业者，而他刚刚的剑术斩击、星降术轰炸，火力也能压着一个连的军队打——就算这样，他们两个也没办法瞬间解决这头超凡生物。
生命力实在过于顽强不说，防御更是能让现代的军队头疼死，这种水晶装甲总共有三层，子弹这种动能武器打在上面只会被弹开。
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法术抗性，抗辐射能力也很差，【日晷标枪】的辐射量不算大的，顶多相当于4000毫西弗。
馆长走上前，立刻施展了【真容显露】，坐视着对方的脊椎被不知名的力量抓起，从对方的血肉中剥落抽离，排干净所有的血迹，落在了他的掌心。
“到手了，第一次重锻的材料。”
啪啪啪！
索菲娅小姐高兴地拍着手掌：
“虽然看不懂，但是刚刚的战斗真的很帅气啊，雷德先生。”
第二十章：重锻一次
“这只是开始。”
雷德用布裹好水晶猎蜥的脊椎，将其收入收藏馆。他举起仪式短剑，向前一挥，将那些战斗中产生的星屑全部失活，化为碎裂的石片，落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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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星降师在星屑附近施法，这些星屑就会瞬间激活, 半衰期减少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向外逸散释放出高能射线。
星降师这个职业简直就是在让现代物理学家和化学家发疯的存在，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只是轻轻一摆手，带着高能力量的以太一拂——哦豁，这些比金子还坚挺的星屑突然间成为了高能放射物。
“米哈伊尔就在这里慢慢消化进化好了。”
“那我们去哪里？”
索菲娅小姐已经喜欢上跟雷德到处跑来跑去，雷德没事的时候也会跟她闲聊解闷。
现在索菲娅小姐也渐渐发现了自己的优势, 开始主动配合雷德。
尤其是借助她连幽灵都看不到的身体特质, 到处踩点，顶着枪林弹雨上去给雷德告知情报——这就让雷德有一种开了透视的感觉, 毕竟两双眼睛盯着对方，加上米哈伊尔就是三双，敌人根本无处可藏。
“今天不急。”雷德淡淡说道：“我要在这里住一晚上，这村子很偏僻，周围的村民也被我魅惑了，不会有人打扰我晋升，他们还会保护我。”
“诶？在这里吗？”
“嗯。”
雷德回到翠星石镇上，找到安排的住所后，立刻反手锁上门。
他从腰间拉开雾灯，白色的氤氲雾气充盈整个房间，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也让以太之血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真容显露】
一份【雷德的外表】被整个收入收藏馆中。
雷德的脸上突然间失去了一切形象，镜子里看到的是一张完全陌生，没有任何印象的五官，皮肤也失去了颜色，变得如纸张一般单薄。
“想要最快提升自己以太浓度的办法, 除了服用炼金药剂, 铸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雷德将衣服脱光只剩下贴身衣物，站在了镜子面前。
“哇啊！”索菲娅连忙捂住脸：“怎么要这样？”
“索菲娅小姐，你之前在下水道里，曾经帮助过我缓解失控的压力，现在，还请你帮我一把。”
雷德说着，伸手摸向脖子上因为以太之血汹涌，而不断颤抖的颈环。
下一刻，他抓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秩序之环。
咔擦。
内层无数尖刺的秩序之环被他生生扯断，如同挣脱了狗项圈的恶狼，野性瞬间被唤醒。
脖子上被滤血管刺入的密密麻麻伤口传来刺痛感，随即立刻涌现出泛着银光的血液。
主动失控，让以太之血肆意替换身体的血液。
虽然这听起来很疯狂，实际上也确实很疯狂，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了把握。
他研究了整整两天，反复思考如何快速增加自己的以太浓度。
实际上，失控本身就是因为以太浓度异常升高导致的，不正常的速率，会让身体、特别是大脑，无法承受以太的侵蚀。
但是，为什么重锻后的身体能够跟得上呢？馆长这些重锻过的职业者，压根不需要再佩戴秩序之环。
雷德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
是强度。
重锻后的身体，由于骨髓更换，强度大大地增加——原理很简单，反过来说，只要身体的强度能够跟上，骨髓的造血能力能够跟上以太替换的速度就行。
当然，说来轻巧，如果人体真的能够这么随意操控造血能力，那么还建血库干什么？
不过，在雷德的钻研下，他确实发现了得以实现的可能。
之前从福音社那边换来了一部分洗血技术的资料，让他得以对以太之血的性质更加了解。
他身兼【盗贼】、【植物学家】、【收藏家】三个职业，同时身体受星光淬炼，又接受了剑仕的锻炼术。
这其中，【植物学家】的【光合作用】能力提供了整个计划的基础。
剑仕拥有的爆发技巧，能够让血液循环加速运行。
星降师的力量让身体的强度大大提升。
术士的法术作为主力，用来维持心灵平静。
白雾翻涌，但是却无法遮掩阳光。
雷德走到阳台上，推开窗子，让阳光完全照耀在他的身上，他的伤口迅速愈合，身体的细胞被唤醒，激励起斗志，修复身体的同时，又进一步提高了骨髓的造血能力。
雷德趁着自己还冷静，一边从收藏馆中取出各种平复心神的法印、道具、阵法，他还捧起来一本生涩难懂的《范格雷·斯坦的现实主义美学理论研究》，硬着头皮让自己读下去。
以太之血在体内如同激流江河，澎湃恣肆，压抑太久，又是战斗之后，让以太之血如雷德预料的一般，开始失控了。
计划通！
雷德趁着自己意识还清晰，在自己的颈部静脉上放了个口子，主动排出一些凡血，他捂住伤口，心里精准计算着，到了时间，就放在阳光下晒一会儿，便会迅速愈合完成。
就这样，不到三分钟，雷德体内的浓度飙升到了59%。
嗡——
隐秘社会如约而至，为雷德赋予了大量宝贵的知识。
它告诉雷德，【收藏家】的【收藏】能力在达到50%以上的浓度以后，可以对自己使用，并且详尽地告诉他，如何收藏自己身上的宝物，比如将职业转交给他人，或者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暂时取出。
这时候，【收藏家】作为议长级职业，完全超规格的能力便体现出来——不论【收藏家】身上有没有其他职业，就算他将自己的【收藏家】职业取出，依旧可以使用【收藏】的能力。
普通的职业者，只要被收走了职业，就会沦为凡人，就算体内还有以太之血，却再也无法使用能力，除非接受其他的传承，或者取回自己的职业。
只有【收藏家】，永远都是【收藏家】
生命不息，收藏不止。
同时，作为【收藏家】的拓展能力，【盛大展出】也一应而来。
还不够。
雷德越发贪婪。
他本可以就这么收手，等到明天再做，但是他又好奇接下去会怎么，又贪婪地想要提升更多。
这些品质契合下，铸道又开始止不住头地开始进行。
雷德的鲜血流淌到地上，其中银白的色泽越发明显。
百分之六十三——他的瞳孔完全被拉长，身形畸变，浑身上下的肌肤呈现出金黄色。
百分之六十七——他的脊背开始变形，身上萦绕着热气，肌肤开裂，拧出鲜血的同时，骨骼向外凸起刺片，这些骨刺逐渐变形，在高温的气浪下，逐渐化为华贵美丽的宝石。
百分之六十九——雷德的脸部向前突出变形，舌尖分叉，化为蛇蜥一般的结构，他的脊椎上睁开一只只相仿的宝石竖瞳，并先后拖拽起一条尾巴。
雷德喉头一哽，他已经心生退意了。
“加油啊，馆长！”
索菲娅看不懂局势，她只是鼓起手，单纯地为他呐喊道：
“你一定可以的！”
他微微一顿，随后低下头，大声阅读起晦涩难懂的美学理论。
百分之七十！
【文物修复】的能力被拓展出来。
雷德脑海再度被轰炸——他的脑域前所未有地清明畅快，灵感多到无穷无尽。
隐秘社会再度慷慨地赠予她的孩子知识，她直接灌输在雷德的脑海，立刻便心领神会。
同样是对于【收藏家】能力的点拨。
【收藏家】可以兼任所有的职业，并且在兼职其他的职业时，只要自己的以太浓度达到标准，就能发挥该职业的全部能力。
只不过，这些职业毕竟是收藏品，【收藏家】依旧要跟随自己的品质进行铸道。
当然，这些职业的强度仅限于重锻一次之前，如果想要让自己格外顺手的职业跟上自己未来的节奏，就必须寻找该职业重锻材料，对其进行‘重铸’。
重铸也同样有着最终重铸的高度。
换句话说，如果雷德有精力，有能力，他可以身兼所有的职业，并将其全部重铸到最终重锻的高度！
“这才是，议长级的【收藏家】，该有的力量！”
雷德立刻意识到，隐秘社会的知识馈赠有多么重要，这些知识的载体过于抽象，无法被以文字形式记录，也不能用口语表达，但是内容意义之大，却远超任何教育。
还要继续下去吗？
雷德取出来了一份秩序之环，但他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继续。
和之前不同，他的身体有了【盗贼】、【植物学家】两个职业提供强度支撑，特别是【植物学家】的隐藏能力——以太之血浓度越高，【光合作用】的效果就越强。
如果他猜的没错，【植物学家】或许本身就是失控率较低的职业，不过他们的身体依旧脆弱，无法像雷德一样，身兼多职，用来硬抗。
百分之七十四、百分之七十七……
雷德感觉自己的视界完全化为了白色，他的所有眼睛都被以太充满，呈现出银亮的色彩，以太开始侵蚀他的大脑。
噗！
雷德提起剑，在太阳穴上一戳，放出来了一部分以太之血，接住疼痛让自己的大脑立刻清醒过来，他的身形没有和之前一样臃肿，脊椎向上延长排列出一道道的骨刺，让他疼痛不已，但是也让他保持着清醒。
“索菲娅——”
雷德的声音低沉而恐怖，带着某种远古的气息。
“雷德先生，不要被打倒！”索菲娅走上前，毫不畏惧地拍着他的肩膀，继续激励道：“雷德并不是信神者，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向女神祈祷，像雷德先生这样的人，不应该在这里倒下的。请振作起来！”
他咬咬牙，一剑刺进自己的大腿，立刻咧开满嘴尖锐的利齿，发出骇人的嚎叫。
吼————昂嗷！！！
翠星石镇的镇民听到这番动静，却若无其事，他们的眼睛时不时流露出宝石化的光泽，表明了他们被雷德的收藏品迷惑心神。
雷德咬着一跟铁条，撕心挖肺的痛苦让他不断地拿起短剑刺进自己的颅内，但【光合作用】又保持着他的生命活力，【植物学家】和【盗贼】在以太之血浓度飙升后，让他的身体更加强韧。
太阳还能再持续20分钟，来得及！
百分之八十五——百分之八十八！
雷德的身体陡然一颤，脊椎中的骨髓被彻底榨光了力量。
不过，已经足够了。
百分之八十九。
太阳即将下山，眼看极限阈值被突破，雷德毫不犹豫地取出来还是新鲜的水晶猎蜥脊椎。
重锻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甚至对于【收藏家】来说，非常简单。
雷德艰难地提起红泪石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接连划动几下，最终够到了脊背，在其上一划。
【真容显露】
下一刻，他的脊梁立刻塌了下去，手中多出一条清晰、红热的脊椎骨。
在身体受到【光合作用】开始自我再生脊椎之前，雷德再度发动了【盛大展出】。
这是他自己对能力的开发。
将收藏品【水晶猎蜥的脊椎】，展出在他的脊椎上。
下一刻，藏品发射，没入脊背。
骨骼相连，快速被以太之血吞并侵蚀，新的脊椎瞬间被激发了活性，开始连接雷德的神经中枢，并代替起原来的脊椎，开始疯狂地造血。
雷德的身体缓缓颤抖着，他先是虚弱无比，动弹不得，紧接着，辛辣的血液传遍全身每个角落，配合以太之血，将原本的凡人之血完全吞噬瓜分。
雷德双眼逐渐暗淡，口鼻耳目流淌出暗红的血迹。
索菲娅捂住了嘴角，但她依旧相信，雷德会平安无事。
“活下去，雷德。”索菲娅轻声道：“请活下去，我还想再被你注视着……”
一轮新月，缓缓升起，孤立垂于天空。
当最后一滴人血被以太和水晶猎蜥之血共同吞下后，雷德的身形陡然一颤，他的双眼变得清晰。
他单手撑着地面，畸形的身躯迅速变化，肌肉变得充实紧致，身后拖起一条等身长的尾巴，浑身的黄金肌肤迅速白化，表皮上也生出细密的结晶鳞片。
和之前的畸变不同，他的身躯完全自然地趴伏在地上，脊椎和四肢形态改变，彻底化作一条两米长的白色巨蜥，肌肤通透，在月光照耀下，流转着水晶的光泽。
姿态优雅，身形灵敏。
他眨了眨眼，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他缓缓人立起来，尾巴收缩，身躯挺立，化为一个皮肤白皙，身体上遍布着鳞片的男人。
他看了看自己仍旧处于利爪状态的双手，以及额前垂落的灰色发丝，立刻明白了什么，摇摇头，晶莹剔透的水晶竖瞳中露出无奈的神色。
“Asi dino sei，Lis coli faec（未知语：怪不得馆长跟我说，他那副模样是自己提前收藏的……）”
尖细的高频声音让他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的发音系统出现了变化。
他哭笑不得，只好抬起手，从收藏馆中直接将【雷德的外表】使用在身上。
皮肤迅速充满健康的色泽，雷德的五官、棕发、棕眼也一并回来。
唯一不同的是，他比之前稍微强壮了一些，但并不明显。
“咳咳—Sak（未知语：我）——我！我是说——索菲娅，谢谢你刚刚帮助，你先休息一下。”
雷德说着，取下来【索菲娅·马琳之眼】，赶紧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这才安心下来，查看起自己的状态，并在一旁列了个表格，进行整理：
以太浓度：百分之一。
核心能力：【收藏】——现在可以作用于水晶矿石了。
过往的拓展能力：【宝藏视界】、【真容显露】、【盛大展出】、【文物修复】——这些能力不再被显示出来，而是被统一融合在一起。
它们被称之为【展览馆】，完全化为了雷德的本能，他可以随意调用和使用这些能力。
收藏、调查、存取、展出、修复。
这些能力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不再消耗任何能量。
所有的能力都被强化了一倍有余，灵感几乎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些进阶的法术和星降术也可以滥用了。
身体的强度，雷德不知道该怎么测试，但是他敢肯定，自己还远远不如达到极限阈值的【白骑士】。
亚默的那个职业实在是太过暴力，不论是夸张的反应速度还是恐怖至极的破坏力，说是最擅长正面进攻的职业，真是没有骗人。
雷德的脑袋清明不少，而且经过失控和重锻后，他几年内，应该是不会失控了。
他丝毫不觉得不能再用失控来快速提高浓度是一件可惜的事情——刚刚的经历真的是梦魇，他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那种仿佛连灵魂都撕裂的痛苦，雷德想想就觉得骨头在打颤。
“我之前一定是疯了，才会选择去用失控来提高浓度……但是，这狗项圈现在还不能彻底摘下，我还得隐瞒一段时间——。”
雷德重新拿起秩序之环，正要佩戴在脖子上，又犹豫了一下。
“算了，我还隐瞒什么呢？”
雷德轻笑一声，将其扔回了【展览馆】。
“离回去还有一天时间……反正我也打算辞职了，晚回去点也无所谓。”
水晶竖瞳中流转起算计的神色：
“现在，我已经重锻一次了，就算【收藏家】再不能打，这份资历也足够震慑住不少人。”
尤其是，那些自诩是职业者遗老的组织成员。
他们也许是史诗的怀念者，但雷德是活着的传奇。
他对职业者群体的认同，从来都是建立在他存在的那个时代的职业者——那个没有歧视，超越国家，民族，文化。
是那个所有人都围绕隐秘社会而活动的时代。
“现在，是时候去会会他们了。”
雷德摸了摸下巴，水晶的指甲传来冰凉的质感，他轻松地说道：
“就让那些小鬼们，见识一下来自一百年前，有着隐秘社会知识馈赠的正统职业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吧。”
第二十一章：噬月者
根据之前拿到的情报，施曼茨王国境内存在三个职业者组织。
这些人各持己见，有人希望保持现状，只是加强彼此间的帮助扶持，特别是保护幼年的职业者人身安全，保障其教育，至于是否延续职业传承, 则并不在意。
有的组织却完全曲解了隐秘降临的条件，只是打着职业者荣光的名义搞恐怖袭击，挑起战争，从中获取巨额的利益。
令人担忧的是，现在明显是后者占据施曼茨王国职业者的主导权。
在全盛时期的法利西亚王国时代，至少有六万名职业者，现在威克公国记录的职业者不多只有103名，而隐藏在社会中的职业者, 恐怕也就2300人左右。
施曼茨的情况应该也相差无几, 不同的是，施曼茨是单一宗教国家，而且是真理女神教会分支的天理教，该教派本质上为国家控制，国王是宗教的唯一支持者，鼓励实用，奖励实业，所以对待职业者的政策是：只要能够为施曼茨的伟大事业贡献出自己力量的，来者不拒，都与施曼茨王国同等待遇。
施曼茨作为沃瑞尔人的分支，尚武风气极重，性格也是典型的二极管，容易走极端。
要么是完全倒向人类方的投降派，自认为职业者的时代已经结束，应该和人类和平共处。
要么偏激地认为职业者要扩大更多的势力，消灭反抗的人类, 最终迎来隐秘社会降临。
中间派实力并不讨好。
基于这种情况，雷德的对策也分三步走。
第一步，拉拢中间派，积蓄人手的力量。
第二步，挑起投降派和偏激派矛盾，以打击偏激派，引起厌战情绪。
第三步，整合中间派和投降派，一举扑杀偏激派。
重锻一次的【收藏家】还没有表现出强大的破坏力，但是作为这个时代凤毛麟角的重锻者，雷德自忖有着足够的实力和话语权。
他买了一张火车票，威克公国边境的拉多魏拓亚城，根据真理女神教会搜集的情报，这里被认为是职业者组织‘噬月者’渗透的城市。
噬月者组织在施曼茨闪击西伦后，就一路高歌猛进，在数十个城市发展站稳脚跟，但是他们并不是极端派，完全是靠着和施曼茨军队的关系，协助军队进行侵略统治。
中间派的职业者居于施曼茨国内，一直在呼吁停战和平，宣传反战理念，雷德暂时接触不到，只能跳过来，走第二步，挑起投降派和偏激派的矛盾。
对，没错。
噬月者在职业者组织中，属于投降派。他们的投降是对人类来说。
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投降派打击人类部队比偏激派还狠。
他们完全倒向了人类方，和施曼茨军队紧密联系，凭借职业者的毒血、超能力，建立了复杂完善的间谍网。
凡人的间谍根本没办法抓到他们，而且就算组织人手围剿，反而会被对方的毒血瞬间杀死。
这些投降派的据点极多，雷德没兴趣一个个拔掉，那太费时间。
他打算直接加入其中。
拉多魏拓亚是个冷漠且不发达的三线城市，由于交流频繁，阿尔金人、施曼茨人、威克人的混血颇多，雷德下火车后，立刻展现出宝石瞳，迅速搜索周边的职业者。
很快，他就抓到了一个幸运的孩子。对方身负【舞蹈家】的职业，一直在四处望风，雷德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施曼茨的间谍，他手里有一枚小型的照相机，时不时拍摄火车站、医院的画面。
他进行了一些伪装，打扮着像个男青年，但却忘了伪装喉头。
当那个浓度不到40%的孩子被拍了拍肩膀，他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发现一个以太气息完全碾压自己的和蔼贵公子的时候，差点没背过气去。
雷德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情，他只是笑了笑，和善地说道：
“我对噬月者很好奇，可以介绍给我吗？”
半个小时后，雷德端起咖啡，身处一间酒店的豪华套间中，一个蓝眼睛卷发的施曼茨人坐到他面前，一脸严肃地问道：
“阁下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就一个开展览馆的。”雷德笑了笑：“你可以叫我馆长。”
“馆长。”施曼茨人眯起眼，用流利的法利西亚语而不是威克语和他交流道：“我似乎从我的祖父那里听说过，法利西亚王国有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各种宝物，无奇不有。”
不知为何，他的以太浓度明明也不低，在对方面前却依旧抬不起头。
“他没骗你，那里有世界上最全的恐龙化石标本，包括一整套双腔易碎龙、沧龙、极限个体的霸王龙化石，还有十万年前的‘冰人’遗骸，兽人王朝的皇帝木乃伊，精灵女皇的秘银月桂冠，矮人巨匠马尔科·火锤的炼金手稿——什么都有，想逛完博物馆得住酒店，全程都要骑马。”
雷德翘着腿，重锻后，他的右腿也长了出来，对方看不出来他身上献祭了什么，没办法因此确认他的职业。
他说的都是实话，对方看了他半天微表情，都没有读出来一丝线索和破绽。
施曼茨人最终不得不承认，威克人突然冒出来一个强大神秘的职业者，他向对方介绍自己：
“我是【牧师】阿尔弗雷德·冯·恩迪亚，噬月者驻威克公国的代理。如果您想要加入噬月者，还请详细地介绍自己。”
“你没资格。”雷德淡淡说道：“别在我面前摆架子，没到极限阈值的小鬼。”
他此言一出，阿尔弗雷德的瞳孔一缩。
“重锻者？”他试探着问道：“您是重锻者，对吗？”
雷德喝了一口咖啡，懒得回答，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这下阿尔弗雷德算是明白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从何而来，馆长坐在自己的面前，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明明感觉不到什么以太的浓郁，但是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自己，却仿佛一座冰山朝着自己迎面撞来，体内残存的人血焦躁不安，那种被烙印在基因上对于超凡生物的恐惧立刻蔓延到全身。
职业者尚且可以说是人，毕竟体内还有着人血，但是重锻者不同，从重锻一次开始，他们体内没有一滴人类之血，人类的面貌仅仅是作为伪装，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超凡生物。
面对这种完全脱离了人类范畴的生物，每时每刻都是煎熬，阿尔弗雷德背后已经冷汗淋漓。
哒。
雷德把咖啡一搁——他不自主地站了起来，给对方续满了咖啡。
“你们施曼茨人是怎么做到把咖啡当水喝，还把咖啡做的这么难喝的？”
雷德目露不满，阿尔弗雷德不敢与其对视，连忙道歉：
“是咖啡豆的问题，施曼茨的咖啡豆偏酸，味道不太好。”
“既然如此就不要用冲泡式，用滴滤式就好了。”
“是，阁下。”
雷德是真的被反胃到——他在梦里也好，在现实中也好，喝的咖啡都是法利西亚式的醇香口，施曼茨人这算什么？刷锅水吗？
“馆长阁下。”
知道对方是重锻者后，阿尔弗雷德也不敢说什么对方请提供详细的信心，毕竟对方连人都不是，可以说是彻底站到人类对立面的，比绝大多数噬月者的成员还要纯粹。
但正因如此，他更加费解——这种地位的职业在当前世界完全可以隐居起来，慢慢研究重锻，为什么要加入噬月者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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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问题，馆长笑道：
“因为你们太弱了。”
“不论是作为职业者，还是作为组织，我最初还抱有一丝期待。”
“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
雷德双手十指交叉，搭在腿上，他一挑眉毛，讥讽道：
“弱小、装腔作势、藏头露尾，你们这也算是职业者？”
阿尔弗雷德红了脸，实际上在现代战争中，低浓度的职业者在正面战场的作用不大，火炮、动力甲、坦克、空袭轰炸才是主流，而职业者的优势是在巷战和渗透，所以情报部门和暗杀部门是最合适的单位。
他偏偏反驳不了什么，只好说道：“阁下，这是我们为了维护人类和职业者的平衡，让普通的职业者也能参与到人类的活动中，逐步提高我们的话语权……”
“既然是为了维护平衡，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开战。”
第二十二章：挑拨
雷德的发言深深刺痛了阿尔弗雷德，噬月者作为投降派，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施曼茨的民族主义者组成的，而民族主义这回事，本就是施曼茨的资本家和国王鼓吹出来，用来鼓励人民发动战争，用剑和火争取土地和资源, 实现沃瑞尔的荣光。
比起来阶级、隐秘社会这些缥缈不实际的东西，民族和土地更能团结人心。
“让那群人类看看我们职业者在战争的力量！我们也能为人类社会做些什么。”
但是他又不敢在这位重锻者面前说起这些理念：一方面，对方是个法利西亚人，打扮都是过去100年前的那种法利西亚贵族门阀子弟的行头，法利西亚人肯定不会赞同他们实际上的民族主义理念。
另一方面，投降派的战斗力并不是特别强, 他们在屠杀人类军队时候还比较轻松，但是大多数人都处于40%到60%的区间, 不懂术法, 仅仅受过军事训练，很多人还不识字——毕竟如果他们受教育水平很高，也不会被杜驰兰二世一句‘祖国万岁’就骗上了前线。
正面碰？现代战争，正面战场的激烈度根本不是中低级职业者可以参与的，职业者毕竟不是星降师，没有那么恐怖的范围破坏力，他们最大仰仗的毒血，也让他们没办法分配到和普通军人一起生活战斗的营部中。
这就导致，许多的职业者满腔热血投入到战斗，却发现自己只是做一些间谍、暗杀、渗透的工作。
阿尔弗雷德不敢说这话。不过馆长倒是也没为难他，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我大概理解了一些——不过，贵国的一些职业者在威克公国四处搞恐怖袭击，已经造成了几十人死亡，其中绝大多数是平民，我不觉得这样对于施曼茨王国和威克公国的战略有好的帮助。”
“那些是天蚀的人干的。”阿尔弗雷德提起他们，也气得牙痒痒：“馆长阁下, 天蚀派的人完全是一群疯子, 我们大多数人虽然不选择佩戴秩序之环，但是也会有意控制铸道的次数，天蚀的人完全被铸道吞噬了，他们无时不刻都被自己的品质操控，已经是一种半失控的状态，因为他们的胡乱袭击，给我们也带来了严重的压力。”
“我还以为噬月者派也打算和威克公国挑起战争呢。”馆长笑呵呵道。
“不，我们绝无此意，威克公国的萨拉卡军团举世无敌，我们不会让平民上去送死的。而且陛下从一开始就只想要西伦的石油，这是全国人尽皆知的。”
阿尔弗雷德连忙解释：
“而且我们只轰炸了西伦的首都莎夏市，伤亡已经控制在一万人以内，就算加上控制全国中遭遇的抵抗反击，死伤的人数也不超过2万。现在在王国的治理下，西伦人将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威克公国已经陆续接收了六十万的西伦人难民。”雷德不以为意：“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是觉得噬月者的理念不错，强调职业者融入国家，这个理念很好，完全把自己视为了人类的一份子，很适合管理和控制底层的职业者。”
言外之意，就是这一套对重锻者以上的职业者没用，根本骗不了他。
阿尔弗雷德这下不知该怎么回复，他只能试探地问道：
“那么阁下，到底是想要什么？”
“我想铲除天蚀这个组织。”雷德淡淡说道：“他们的行为完全背弃了职业者的原则和信条，而且再由他们胡闹下去，只会挑起两个大国的战争。当然，天蚀跟我有一点小过节，如果到时候能让我亲手了结他们，我会比较开心的。”
“那么。”阿尔弗雷德说：“我会把您的消息传递给上面，还有您加入噬月者的事情，这其实需要一位介绍人——”
乒。
雷德打了个响指，一份职业者法术图鉴落在了他的桌面上。
“这些适合有灵感天赋的职业者使用。都是很实用的技巧和法术，其中有一个法术【灵媒通讯】，你们可以用来专门给我联系。”
雷德的语气平静，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不起眼，但是放到当今这个时代，术士人才凋敝，职业者教育体系严重断裂，即便是这种对于雷德而言和小学生课本一样产物，放在他们眼中，都是无比珍贵的物品。
“——我是说，不如这位介绍人就由我担任吧。”
阿尔弗雷德翻看片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保证道。
施曼茨重视实用，这份图鉴完全可以快速印刷，除了施法天赋的职业者，对于军队和民间术士都有很重要的帮助。
施曼茨人的法术天赋明显不如法利西亚，这可能与他们混血的主体精灵是蛆精灵有关系，蛆精灵擅长医疗，传说他们可以让死者复活，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施法才能。
这份基础的法术图鉴最重要的是在于它的体系很系统，就如同雷德手里珍藏的星降师传承材料一样，该走那一步，法术该怎么循序渐进地学习，什么是法术，法术的原理等等等写的非常透彻详细，这就代表着施曼茨的施法者可以自己去研究发展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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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施法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也称不上是机密。
雷德打算以后去法利西亚共和国后也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我不会长时间呆在这里。”雷德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情报。”
阿尔弗雷德一怔，接着就看到一沓还散发着油墨味的纸落在了他的面前，他抓起一张，下意识念道：
“【诗人】克达斯·海诺，计划在诺根福特的天使剧院引爆炸弹，炸死施曼茨王国上校卢卡·海米尔特。”
他心底一惊，这上面的落款是真理女神教会的福音社。
接着又往下看了下去。
“【狱卒】爱丽丝·贝克，袭击六座城市后，预备在梅尔甘多斯市区释放重刑犯。”
【冰雕师】艾克西斯、【指挥官】康曼德尔、【纺织工】奈琳奈……
这一个个都是天蚀派熟悉的高浓度职业者，从他们的袭击目的，行动轨迹，职业都写的清清楚楚。
只有真理女神教会才能够通过教徒提供情报，获得这么详细的信息。
馆长作为重锻者，自然瞧不起凡人的信仰。
那结果……
他笑呵呵的模样，反而让阿尔弗雷德不寒而栗。
能够从真理女神教会手里抢到这么多情报，是施曼茨军方，不，全世界的情报组织都不敢想的。
“我们会尽快开始行动的。”阿尔弗雷德严肃起来：“这些天蚀的人过于猖獗，甚至伙同威克的天蚀派，开始袭击祖国的城市。这是施曼茨人不可容忍的。”
“打击恐怖分子是所有主权国家的职责，也最能够提高职业者的声望。”雷德说道：“希望这能够让施曼茨的职业者同胞们好过一些。”
“非常感谢您。”阿尔弗雷德这下是真的感激，他伸出手和雷德郑重握了握，感慨道：“我们也希望各国的职业者间不会自相残杀，您的举动，为两国的和平作出了重要贡献。”
“别太高兴，先生，我并不支持你们入侵吞并西伦。”雷德淡淡说道：“我听说贵国除了噬月者、天蚀，还有一个相对中立的职业者组织。”
“是的。”阿尔弗雷德提起这个，有点郁闷：“这些人都是一些保守中立的，有些还是共命主义者，王国现在重点就在打击共命主义者，他们反对我们的侵略战争，并且在国内不断地举行罢工，还有很多发行量在10万次以上的报纸媒体。但是他们确实保护了很多的底层人民和幼年职业者。但他们的战斗力非常，除了他们的头领。”
“头领？”雷德好奇问道。
“是的。”阿尔弗雷德说：“那是个克裔移民和施曼茨人的混血，又有双国籍，所以政治身份也比较敏感。最重要的是她武力超群，和您一样，都是重锻者。”
雷德微微眯起眼：
“你了解她么？”
“还算了解一些。”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
“她叫詹妮亚·坎修斯，是一位【铁匠】。”
“人们称她为‘利齿峰’。”
第二十三章：猎杀
雷德离开拉多魏拓亚城区，顺手摸走了一名流浪汉的脸。
【摩尔南的外貌】
他自作主张地给了对方1磅，作为赎买的钱。
之后他来到公共卫生间，不久后，一个顶着一张胡子拉碴，面容颓废的中年面庞，穿鹿皮夹克和帆布裤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打扮着像个无所事事的流民, 双眼无神地在乡间漫步，彻底把刚刚跟踪自己的施曼茨间谍甩掉。
“想跟踪【收藏家】，就跟拉莱特想跟闪电比速度一样不靠谱。”
雷德来到地广人稀的郊外，立刻唤出了进化完成的米哈伊尔，这孩子在吞噬了一匹马和水晶猎蜥的残骸后，身体果然发生了不少变化。
首先是外表上, 米哈伊尔的机械装甲外层也浮现出和水晶猎蜥相似的水晶鳞片，头颅的形状也变得更加近似蜥蜴的倒三角形。
其次, 米哈伊尔除了巨大化, 还拥有了一个新的姿态。
啪嗒。
米哈伊尔从他怀里跳下，立刻身形膨胀，肌肉垒砌，脊椎和脖子的形状变形，身躯变得如同骏马一般。
“好孩子。”雷德摸了摸米哈伊尔脖子上的细腻鳞片，抓住装甲的缝隙，跳到了脊背上，它收拢起鞘翅羽翼，作为垫子垫在雷德的胯间，有着羽毛缓冲，雷德也不需要什么马鞍了。他捏着米哈伊尔的鬃毛，大喝一声：
“驾！”
米哈伊尔利爪如同猫科动物一般收拢，尾鳍一甩，动身奔腾，它跑得又快又稳，风从雷德耳边划过, 但是前方的视角几乎不怎么晃动。
午后的阳光洒在荒原之上，饿倒、累死在路边的西伦难民不在少数, 不少人看到雷德骑着一匹怪模怪样的战马，压根也顾不上抬头看，而是伸出手，试图朝他求助。
“救救，妈妈，渴死，她。”
一个用毛巾遮体的女孩朝他伸出手，用不流利的威克语朝他求助。
还有人朝他跪地，把自己的婴儿托举起来，求他带走。
这都是西伦的难民，他们都在往威克公国和阿尔金逃难，家乡被摧毁后，他们失去了一切财富和安全。
雷德一言不发地策马快速驶过，他看了一眼地图，前方不远处有个路边的旅店，索性他压低了破烂的帽子。
【盛大展出】
他将怀里的威克磅全部抛射而出，由【盛大展出】直接送入他们每个的行囊或者口袋里。
“剩下的路靠你们自己走了。”
雷德和米哈伊尔一路西进, 教会的情报曾经提到过，在边境附近有两名天蚀派的职业者屠杀了一整个村子，性质极为恶劣，而且两人已经濒临失控，由于靠近西伦边境，目前还没有人愿意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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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杀害同胞，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必须得处理掉所有的天蚀派职业者，拨乱反正，才能让他真正把握住局势。
职业者试图挑起战争，但这样只会加深底层的职业者的处境，以及让更多的平民陷入到痛苦和死亡的阴影中。
何况，这种理念严重干扰了雷德的计划。
作为【收藏家】的职业者，雷德事实上接过了贪婪议长的传承，他想要超越历史的局限，就要真正让职业者光明正大地夺得政治地位才行。
打击偏激派，拉拢中间和投降派，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投降派职业者代表‘噬月者’组织，他们的战斗力普通平庸，没有重锻者的牌面，但是他们本质上是打着民族主义的势力组织，对于缺少教育的大部分底层职业者来说号召力却极强。
毕竟比起阶级，民族太容易理解了。
至于说中间派的职业者，他们的实力微弱，而且在这个当前时代环境下，中间派职业者和风口浪尖上的共命主义没有区别。
雷德不认为他们仅靠自己就能取得胜利，也不认为噬月者一派可成气候，他们的路线和理念注定是错误的。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
雷德能够继续维持与隐秘社会的联系，这也是为什么他对隐秘体系始终抱有信心，其他人则不然，目前为止，雷德接触的所有职业者都缺少和隐秘社会的联系和认识。
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他想到：
【不论如何，偏激派的职业者，天蚀的人太过危险，他们完全不把失控的问题当回事。必须铲除掉。】
纵马驰骋在破旧的山道上，雷德和米哈伊尔逐渐来到了西部边陲，他循着教会给出的线路和情报一路寻找，终于在一处屠杀的现场，雷德感受到了以太的残留。
雷德水晶的竖瞳扫过大地，遍地的绵羊尸骸混杂着羊毛，在空气中渐渐腐烂，却不见绿头的苍蝇萦绕着打转，草地也枯萎，血肉和骸骨参差交错的荒草地上空，依稀弥留了一些以太。
血、血、血。
到处都是血，羊群仿佛被某种怪物狠狠撕裂袭击，身上看不到一处完整的肉，遍地的碎渣血沫，让米哈伊尔每次踏下脚掌都会发出水声。
雷德一摆手，恶魔术法召唤来紫色的烈焰，在大地上翻涌缭绕。
这些被以太污染的血肉最好赶紧净化掉，免的被其他生物误食。
雷德静静地注视着这些骸骨血肉化成灰烬，确认没有什么以太残留了，才策马动身，继续循着气息追踪。
这些气息已经变得有些疯狂，而且浓度越来越高，两名职业者很可能已经濒临失控。
近了，越来越近了。
当他翻过山坡时，突然间附近的林子里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撞击声，他立刻驱使米哈伊尔加快步伐。
即便它迅疾如风，但当米哈伊尔越过低矮木桩，踏入林间时，雷德只看到一座马车跌倒在路旁，四分五裂，一名妇人抱着孩子，惊慌地跌在地上，往外逃跑，而一旁的男主人则抱起猎枪，作为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了路边。
两名骑马的匪徒并未察觉到雷德，他们骑马拦住了妇女的逃路，一个人手里转着套索，另一人端起双管猎枪，不怀好意地看向了妇女。
“不！不要过来！”
那妇人抱着孩子，踉跄着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她绝望地挥动着，试图赶走过来的两名持着弯刀和手枪的马匪。
“不要，求你们，放过我的玛雅……”
她苦苦哀求着，然而这些匪徒并没有给她机会，一人扣动左轮扳机打在了襁褓上，妇人呆在了原地，立刻疯了似地朝着匪徒扑去。却被两名匪徒各自一拳打倒在地，他们毫不客气地把她按倒在地，急匆匆地脱下来裤腰带。
晚了。
雷德摇摇头，当他策马过来时，那妇人已经遭到了暴行，双眼再无一丝光彩。
他不喜欢杀人，但是现在他太赶时间了。
【给个痛快吧。】
雷德水晶的大拇指指甲在食指上一划。
重锻过的血液刚刚沁出伤口，所有生命瞬间凋零，马匪们和马匹一起瘫倒在地，不再做任何动弹，瞬间就停止了呼吸，血肉迅速腐烂溶解，树叶和草地瞬间溃烂褪色，风儿一卷，刚刚还郁郁葱葱的树林，立刻变成了一毛不拔的枯木荒原。
雷德没有看死者一眼，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他欣赏的藏品，反倒是那位母亲身上有着闪耀的‘母爱’，他没有去碰。
重锻之后，他的血液毒性更强，超越了人类已知的任何化学毒剂。甚至雷德怀疑，到了馆长那个级别的以太之血，毒性是否能够直接毒死一片大海中的所有生物。
“那些以太的味道就在附近了。”
雷德并不担心打草惊蛇，毕竟重锻后他以太之血的毒性提升，但是如今他的浓度很低，不近距离根本察觉不到重锻者的压迫感。
反倒是那些人，恐怕会觉得自己好欺负，处于濒临失控的他们，有很大可能会主动调头袭击自己。
不仅如此，雷德还为自己佩戴上【妩媚】和【英俊】两件藏品，让自己看起来更如同黑夜中的荧火一般。
他骑着米哈伊尔在附近的草地上绕着圈，装作迷路的样子。却是将鱼钩甩了出去，沉入水中。
倏！
雷德耳边擦过一道疾风的利刃，他嘴角微微挑起。
运气不错，鱼咬钩了。
第二十四章：引火
夜的晚风瞬间变了方向，它们的自由被人所奴役，立刻化为了袭击雷德的助力，被四只手臂轻轻一捏，就搓成了刀锋。
“瞧瞧，妮莉亚，这是又来了一只教会的猎犬吗？”
四只手的少年轻轻吟笑着, 他的半张脸上覆盖上惨白的羽毛，螺旋状的瞳孔倒映出同伴高瘦苗条的身形。
“安马西，他血液浓度低的引人生笑。”
他的同伴妮莉亚是个美丽的女子，她摸了摸下巴上的美艳少女脸，将其如同面具一般盖在脸上，遮掩住章鱼一般的脸庞，她挺起胸, 让自己火辣的身材更加明显。
这位肌肤苍蓝泛起圆环斑纹的女子张开手臂, 八条带有吸盘的腕足随即也从裙下翻卷出来。
他们看向前方, 视线落在这个穿着破旧衣物，邋遢无比的三十多岁男子。
“我的同胞啊，一路追猎我们至此，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妮莉亚咬着食指，不小心将自己的指甲一同咬碎吞了下去，却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他骑着一匹怪马呢。”
安马西两只手抱在胸前，另外两只手抓住空气的利刃，螺旋状的瞳孔快速聚焦，上下打量着男子骑着的怪物，他撇撇嘴：
“真丑，和我们之前吃掉的那个孕妇一样，身上到处都是缝合线。”
啪。
原本淡然的男子抬起头，水晶竖瞳中乍现锋芒。
“我本来还想客气一句, 收走你们的职业, 教训一顿, 让你们活着回去的。毕竟手足相残只会便宜外人，你们两个也超过极限阈值了, 这样的职业者并不容易培养。”
雷德单手虚空一捏。
两名半失控的职业者陡然发力，他们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尤其是四手的安马西，他近乎贴着地面瞬间扑来，在身后甩出一连串马赫环，四手齐出，两只人手捏成拳头打向雷德门面，同时另外两只手捏着空气利刃，朝着雷德的脖子交叉斩下！
雷德懒得躲避，他就站在原地，甚至不曾下马。
【展览馆】
无形的力量瞬间掠过安马西的身躯，他瞳孔一缩，下一刻，他的身躯立刻瘫软下来，单膝跪地，肌肤迅速衰老泛起皱纹，双眼灰黑，失去聚焦。他的四只手臂瞬间化成了灰尘, 随风而逝。
【天气预报员】
【先天寿命：128年】
【动态视力】
雷德没有细看, 反手将动态视力赐给了米哈伊尔。
“喝啊！”
妮莉亚高高跃起, 扬起一脚, 裙下的章鱼腕足瞬间笼罩脚尖，如同电钻般高速旋转，迅速朝雷德落下。
雷德看了她一眼，妮莉亚的身形瞬间被定在了半空中。她的身体迅速坠落，和她小男友一同跌倒在地上，蓝色的肌肤迅速褪去，章鱼的腕足和特征也全部消逝，变回一个普通的施曼茨姑娘。
“你——这是什么妖术！”
妮莉亚惊悚地摸着自己的脸，她尖叫出声：
“你是谁？我的职业呢！我的以太血！”
雷德摊开掌心，托出四项闪耀的宝物。
【海员】
【妮莉亚·梵尔森的华丽】
【食腐者】
【超强柔韧】
他随手将后三者全部赐给米哈伊尔，之后轻轻一压帽子，无需任何手势，直接抽调灵感，就将恶魔术法施展出来。
荒原上旋即爬出无数的白蚁浪潮，雷德轻轻一夹米哈伊尔的肚子，驱使它快速离开。
“这是什么？白蚁？！啊，它们怎么会咬人！”
“住手——求你了！大人！老爷！我们错了，我们绝对不会再害人了——”
雷德走出数十米后，那边再也听不到任何惨叫声。
“今天辛苦你了。”雷德摸了摸米哈伊尔的脖子，“回头请你吃毒蛇，等你把剧毒的能力进化出来了，我再请你吃术士，到时候说不定你也会施法了。”
“呜咪喵咩？”
米哈伊尔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只有雷德能听懂它在表示赞同。
他和小缝合怪掠过荒原，通过火车、空艇，一路延着边界北下，不眠不休，一路追杀，赶在福音社的前头迅速截杀这些天蚀的职业者。
幽棠、马渚萨郡、兰克登堡。
四天内，他出手了三次，辗转三个城市，将五名半失控的职业者击杀消灭，夺走其身上宝物。
他施展恶魔术法杀死了敌人后，又故意放走了一名年龄稍小的职业者少年，让其回去给天蚀内部报信。
他顺手搜集了七张不同的面貌，法利西亚人、克莱修斯人、西伦人甚至是奎丝人。
反正他有【妩媚】、【英俊】、【华丽】三项收藏品，加上他重锻一次的以太增幅。
对于凡人，他的魅力已经远远超越了传说中的魅魔，怎么伪装都会轻易取得对方的信任。
“这次狩猎的效果基本上达到了，性质恶劣的职业者全部被摩尔南·沙迪文消灭。这个马甲算是出名了，以后完全可以再自己搭建一个新型的组织，专门对偏激派职业者进行惩戒和清算。”
曾经在教会中办事工作的经验，也让雷德意识到惩戒和检察机构是多么重要的一环，当然这也会惹人讨厌——毕竟他自己就受不了教会的怀疑和审查。
不过对于‘摩尔南’这个马甲来说，恨的人越多，怀疑‘馆长’的人也越少。
雷德在兰克登堡用过午餐，随后便搭乘飞艇回归海纳斯市。
他一下空港，立刻意识到气氛不对，街道上巡查的骑警数量明显增多，空港这种地方甚至布置了装甲车和荷枪实弹的士兵。
雷德在搭上马车前，赶紧买了几份报纸，包括《海纳斯晚报》、《工人前进报》、《小夜新闻》、《威克人报》。
在前往蔷薇堡律所的路上，雷德快速翻阅，综合四家报纸的不同记者、编辑的口吻，结合他所见所闻，雷德大概明白了他不在海纳斯的这一星期，到底出现了什么事情。
“我还能说什么呢？”
雷德翘起腿，双手交叉放在怀里，目光看向窗外萧瑟的街道，面上带起轻松的笑容：
“时代简直就是站在我这边！”
威克公国战败了。
针对海外殖民地的海战，由于新兵缺少训练，素质较差，不熟悉海上的环境，威克公国的海军受到突如其来的飓风打击。
其中海军少将哈尔西率领的主力战列舰‘萨拉卡大帝号’，更是直接突入了飓风带，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性格鲁莽，他的舰队在同一天被连续遇到四道海上风暴，萨拉卡大帝号最终坠毁在北大洋的海域中。
这艘威克公国赋予了重大希望和信心的最强战列舰却没有开战就被自然的伟力吞没，让大公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当场派人逮捕了哈尔西，更换了老将连波。
然而连波将军更加费拉不堪，他带领部队还没登陆，就被独立军的岸防炮、铁丝网和机枪阵打得损失惨重，有六千名战士当场死在了勃利吉雅滩头。
然而就算威克公国的部队靠着装甲力量强行顶了进去，面对岛上密布的丛林环境和泥泞沼泽，威克大兵们抓了瞎，独立军在法利西亚人的帮助下，学会了打游击，四处设置陷阱，导致在陆军的动力甲士兵抵达前，威克公国的陆战队差点在雨林中被歼灭。
威克公国没有重视发展航母，除了一艘巡洋舰上自带的热气球外，便没有了空中优势，愣是被独立军的游击队借助雨林打得落花流水。
雅文吧
为了报复游击队，威克陆军决定使用喷火器和落叶剂，彻底破坏当地的雨林环境，并派遣术士部队抵达战场，四处散播诅咒和精神法术，无差别地屠戮村庄妇幼，加上军官的克扣补给，以及海盗的骚扰切断了补给线，威克公国的陆战队在殖民地上四处杀戮劫掠，甚至连本国人的店铺、居所也不放过。
这些惨无人道的暴行被法利西亚的记者勇敢地记录下来，并迅速回国发表在了报纸上，一时间，原大陆的国家纷纷哗然。
在舆论上，威克公国瞬间成为了被指指点点的对象，而且由于战事不利，之前承诺的‘只要拿回殖民地，就会有工作、面包和咖啡’，也无法再蒙骗国人。
所罗门党和工人运动党抓住时间，迅速印刷报纸和组织市民举办反战游行，一右一左两个党派团体的成员，在这一刻深知，打倒威克封建统治的机会近在眼前。
已经顾不上什么路线和思想的差异，人们已经清楚地知道，如今威克人想要改变如今国内的萧条环境，并且摆脱舆论和道德的谴责抨击，只有一点——推翻王室暴政，建立共和政权。
工人党的《工人前进报》激昂慷慨地陈词道：
“所罗门党的党魁，艾德凡·所罗门先生，与工人运动党的第一书记，亚历山大·彼得罗夫于19日下午，进行了会晤。双方经过热烈的讨论，达成了共识：从今开始，工人们要团结起来，和市民们一起，共同为了威克人的幸福和未来而战斗。”
“对于两党达成共识，亚历山大·彼得罗夫书记高兴地说道：‘在这最艰难的时期，我们必须将彼此的火焰聚集在一起，而不是远离和背弃彼此，所有的工人、教师、学生、木匠、铁匠、记者、作家、手工业者们，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为了威克人而战斗！’”
“艾德凡·所罗门先生则简单地说道：‘伟大的战士们虽有分歧，但是他们都知道该走哪条路。正因为我们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我们必将取得胜利，胜利属于真正的威克人。’”
至于《小夜日报》，代表着贵族和精英人士的他们，在抨击法利西亚诞生的共命主义者，称呼共命主义者是‘为暴民辩护的恶魔’、‘只会口谈文字的懦夫’、‘无国者’和‘鼓动叛乱的乱臣贼子’。
字里行间的恐惧和仇恨，跃然于纸上，那种急不可耐地想要将其斩草除根的惶恐，让人看了反而更加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君主和贵族如此失态。
雷德微微一笑，当他看到这些文字时，目光中带有一丝怀念和希冀。
“革命之火已经燃起。”
他喃喃道：
“现在，也正是我这个利益主义者，篡夺火焰的时机。”
他的问题已经处理好，已经时候挑起革命者和王室的武装冲突了。
对于雷德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用自己作为职业者的手段，超越历史。
“帮两边，打两边，吃两边。”
第二十五章：最后一单
在开始策划夺取威克政权前，雷德一直都只能从梦境中转移资产以支持自己。但这些行为并没有对历史造成强烈的震荡和影响。
即便他帮助过范格雷，但是正史上依旧没有自己的身影。他只能在微观上影响和改变历史，加上间隔一个月的时间让他根本无法改变时代的大势。
另一方面，馆长最早就告诉过他，职业者不会被人类的历史所记录，因为他们从来不是活在现实中的人, 这一点也在一些议员级职业者被现实驱逐后，得以认证。
但是现在，或许不同。
时代有时候是前进的，但也有时候是倒退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势必会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发生。
眼下的局势是革命者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但是他们缺少武器，缺少装备, 最重要是人们虽然对君王感到失望, 但是还没有迎来启蒙，仍然对封建阶级和贵族精英抱有幻想。
威克就像是一列火车，雷德要做的，就是踩一脚油门，只有乘客感受到快和震荡，才会慌张地想要夺取控制权。
他要篡夺革命的胜利果实，那就少不了从三方面下手。
第一：团结买办、官僚、资本家和贵族。尤其是拉拢买办集团，这些多半由克莱修斯人扶植建立，亲帝国的轻重工业，保守估计，在威克公国经济上占据至少20%的份额，一旦爆发革命，这些买办最需要镇压共和革命者，以维护自己的产业利益。
第二：拉拢教会, 通过教会的谴责和团结，以转移国内矛盾。威克公国主要有三大信仰, 【真理女神】、【机械圣父】、【英魂殿主】。
其中【真理女神】属于外来宗教和国教, 地位颇高, 占据全国40%的信徒。即便雷德再讨厌这群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也正因为女神的信徒基数庞大，所以情报才如此到位。
真理女神教会自带维护封建主的特性，因为很多传教士、神父一年的收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教会给的工资，另一部分则是以教会的名义占据的土地，有佃农性质的教民在其中劳作耕种。
或者可以这么说，地主不一定都是神父，但一个教堂的神父，天然就是地主。
这些人天然反对革命，尤其反对共命主义者。
雷德决定重点拉拢的对象是【英魂殿主】和【机械圣父】，特别是后者，在雷德看来，【机械圣父】是人类唯一已知的登神者建立的教派，他们掌握着机械和科技的力量，正是对于机械生产来说最需要的动力。
而且广大的圣父信徒是工人, 基于各种原因，工人会天然对【机械圣父】产生好感, 还有一部分是雇佣军人，专职的牧师较少，他们对于土地也不感兴趣，神甫更乐忠于在工厂中传播教义。
【英魂殿主】是法利西亚人的本土信仰，他的影响力是方方面面，各种神话、圣人、典故、习俗，都影响着人民，特别是教育程度不高的地主、水手、军人等职业。他们的信仰比较朴素，英魂殿主是大地和海洋的守护者、是战士之神，对于这些人来说吸引力最强。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从法统上夺取威克公国的统治权。
说的虽然轻巧，但是实际上第三条颇为重要。
为此，他少不了一些朋友和帮手支持。
雷德乘坐升降梯，来到蔷薇堡大楼最高层，他早已经更换好装扮，恢复了雷德·金平时的工作服，推门进入律所。
“金？”
亚默一眼抬头便看到他，他的脸色有些憔悴，但见雷德回来后，依然露出了笑意：
“请了这么长的假，应该有休息好了吧？”
“还不错。”雷德点点头。
“喂！”
艾尔利亚从背后走来，她提起手肘撞了一下雷德的侧身，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呆瓜，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抱歉，处理点私事。”雷德歉意地说道。
亚默看出来艾尔利亚雪青色的双眼中怀有担忧的神色，便主动说道：
“这几天艾尔利亚可是很想你的。一直在关心你的安全，还有你的工位，她每天都会帮你擦桌子。”
“没有！没有！没有！”艾尔利亚双手交叉，矢口否认：“完全没有!”
“什么没有啊？”【法官】娜塔莉毫不客气地戳破了这个明丽少女的谎言，她调笑道：“每天都追着人问‘雷德·金怎么还没来？’、‘雷德·金是不是迷路了？’、‘他还会回来吗？’——说的最多的人不就是你吗？”
“这不都是很正常的询问吗？”
她耳根通红，雪青色的双眼挪开视线，但她时不时瞥来的眼神，依旧在观察雷德的表情。
雷德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对艾尔利亚有所反应，他冷漠的像是一条蜥蜴。
雷德没有直接来到工位上，而是走到亚默面前，从怀里取出写好的辞呈，就要递过去。
“金。”
亚默没有接过他的辞呈，但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他轻声道：
“我知道，世界上每一条路注定会有尽头。”
“谢谢你的照顾，亚默大哥。”雷德微微颔首：“那么——”
“艾尔利亚，换上外套，娜塔莉，拿上车钥匙，我们去荔枝湾区一趟。”
亚默说完，才看向雷德：
“可以陪我走完这段路吗？雷德。”
他没有再称呼自己的姓氏，而是请求地念出他的名字。
雷德略一思忖，他在这里工作了快半年，怎么说也有些感情了，便点点头。
“雷德……”艾尔利亚一把抓住他的手，她雪青的双眸满是迷惑：“你们这是在谈论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叫走完这段路？”
她念叨着，双眼凝望着雷德棕色的眼睛，却仿佛看到了一团迷雾，雷德不喜不悲，神情淡然，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走吧，艾尔利亚。”娜塔莉倒是很快调整过来心情，她拍了拍艾尔利亚的肩膀，拉着她往楼下去：“你还没坐过我的车吧？我是很会开车的哦，这种蒸汽汽车国内可没有多少人会开的，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车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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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雷——”
“我们稍后到。”雷德淡淡说道，他已经不打算在自己过往的同事面前掩饰任何事情，长期养尊处优的气质瞬间流露出来，他看向亚默：“大哥，我们边走边聊。”
“我正有此意。”
亚默站起身，从桌子上捡起那枚可以转动的圆环十字架，在手背上缠绕了一圈。带着雷德走安全出口，走楼梯下楼。
寂静昏暗的楼道里，雷德只能听到亚默和自己的脚步声，两个人很轻松地聊了起来。
“我的移民申请通过了，以后我就是法利西亚人了——不，其实，我一直都是法利西亚人。”
雷德在心里调侃了一句:
【从一百年前开始就是。】
亚默倒是毫不意外，倒不如说他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
“是吗？嗯。法利西亚那里会更好过日子一些吧？”
雷德平静地说道：“我远方的亲戚在那里给我们留了足够的遗产，足够我养活弟弟妹妹们了。”
“那太好了！”亚默由衷地为之高兴，他脚下一顿，和雷德肩并肩，他亲切地给了雷德一拳，笑骂道：“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和家人一起生活，是我这种孤儿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他话音刚落，雷德立刻感到心底一揪。
“亚默大哥，”雷德忍不住说道：“你不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像是背叛吗？”
“背叛什么？”亚默反而奇怪地问道：“雷德，你是女神的信徒吗？”
“不是……”
“威克公国除了弟弟妹妹，你还有什么亲人和事业吗？”
“除了艾德尔和雅米，我们亲人一个也没有了，至于说事业。”雷德笑了：“我不是女神信徒，也不可能有什么晋升了吧？”
“你做过什么对同事不敬、对朋友不忠、工作上有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吗？”
“没有。”
“既然如此，”亚默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还谈得上是背叛？不，雷德，这不是背叛，是教会没有留住你，这是教会的损失。”
雷德张了张口，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嗤——”
“是啊，就是这样。”亚默夸张而滑稽地装腔作势，他做出一副假笑，模仿着雷德声音说道：“各位，从今天开始，我就不上班了，因为我收到了一大笔遗产。以后再也不需要工作了。”
他模仿的惟妙惟肖，雷德绷不住了，立刻笑道：“操，这是什么啊——我平时表情哪有这么夸张！”
“你居然会说脏话？”亚默更加惊奇了：“雷德·金居然会说脏话——艾尔利亚天天都跟我说‘雷德·金修养很好，从不说脏话’。”
“这是一个情感助词。”雷德解释道：“如果可以，我还想在前面加一个‘我’。”
亚默打量着他，笑道：
“你这样才像是你自己。”
“我平时想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嘛。”雷德撇撇嘴：“我不是你，亚默大哥，我没有你那么善良和好心，毕竟我没你强大，也没有你帅气，就只能在其他途径上下下功夫，才能让别人喜欢我。”
“人类是虚伪，但还不至于是那么虚伪的动物。”
亚默调侃道：
“如果你想被别人喜欢，你不如试试敞开心扉喜欢上别人。”
“那可还是算了吧。”雷德撇撇嘴：“我喜欢喝咖啡、吃烤里脊、炸鸡腿肉和自己做饭，但是让我喜欢别人，那简直是遭罪，我只喜欢我自己。”
“但你此刻不就在跟我讲实话吗？”
“哎哟，亚默，你可是我大哥。”雷德张开手臂，笑着回答：“你不会害任何人，大家都知道这点。【白骑士】亚默是个好人，每个人都喜欢他。”
亚默笑着，他的眼神一黯。
“不，其实我完全称不上是好人。”
他不自觉地又开始转动那枚圆环十字的圆环，呢喃道：
“我谁也没有保护好，我所走的是正确还是错误的方向，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不骗自己这是正确的，不给自己找个理由，我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道路是人用脚踩出来的，对不对就交给历史评说。”
雷德随口道。
“……雷德，你相信背叛……职业者可以改变历史吗？”
亚默换了称呼，让雷德有些惊异。
“我不相信，我从来都不相信，术士和剑仕只是被传话化，浪漫化，但没有从历史上消失，但职业者从来就没有在历史上留名过。很奇怪吧，这么看，职业者迟早会消失一样。”
雷德认真地说道：
“但是，亚默大哥也知道，职业者不会被消灭的。”
亚默闷不吭声。
“现实的历史，人们被引领着走上一条杀戮、毁灭和破坏的道路。”
雷德一耸肩：
“可是谁见过职业者的历史呢？我是说，隐秘社会中的人，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职业者们还没有进入到隐秘社会，就曾经表现过包容和共存，没有任何歧视的世界，而且这么多年了，人类怎么发展科技，职业者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但是……职业者已经没落了。”亚默说：“职业者会结束的，这是现实，这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去他妈的现实和历史。”
雷德看着对方：
“如果这一切是历史的必然，那我要超越历史。”
亚默张了张口。
“我不觉得那是个好选择。”亚默好半天，才说道，他没有觉得雷德这话很可笑，他十字状的瞳孔与雷德水晶的竖瞳对视一眼。
他们伫立在楼梯间，阳光从窗外打下来披落在两人的身上，影子被拉得狭长，仿佛能够看到鲨鱼和巨龙的轮廓。
亚默神色复杂，但是他的语气却很轻松，他笑了笑：
“能够看到你找到自己的道路，让我感觉也很好。”
“你教会了我很多事情，亚默大哥。”雷德摘下帽子，认真地说道：“我听人说了，你为了不让我和艾尔利亚参加战斗，自己私底下接了很多执行委托。”
“因为那时候你们都还不够强大。”亚默说：“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去被人指使着挥动剑刃，一次又一次挥剑，对女人、对孩子、对放下武器的人、对明知道是普通人的通缉犯、对共命主义者、对那些朴素的爱国者……”
他说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了。
他靠着墙壁，高大的身躯却显得那么薄弱：
“我已经看不到未来了，雷德，但是你和艾尔利亚不同，我满手都是无辜者和同胞的血，却还向往着去带领他们走向一个秩序的时代。”
亚默自嘲着：
“但我杀了多少人了？教会让我去杀，我不能不去，如果我不去，那么就得是你们去杀人了。”
他失神地望着窗外，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阴影里，亚默的目光跟着一只鸽子迅速飞向天际，那只鸟沐浴着阳光，自由自在地飞翔在空中，它将穿越过这片雾霾和废气的天空，飞到纯净的空域中。
“这么多年的杀戮，让我渐渐开始明白了。”
亚默呢喃：
“职业者，人类，术士、剑仕或者传说中的星降师，其实大家都是一群自私的坏孩子，大家都想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接受自己的意见。”
“但那些术士、剑仕什么的，他们本身就是人类执着探索未来而走上的道路，所以他们是现实和历史的孩子，不论做错什么，最后都会为后来者提供经验教训。”
“职业者也只是想把自己的家乡落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上，让更多的人加入到其中。”
“这种根本的矛盾，是不可交流的，只有你吞并我，或者我被你消灭的结果。”
“所以，这个世界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现实或隐秘。”
他的目光渐渐落在雷德身上：
“你想做到超越历史的话，那就一定要去寻找到传说的隐秘社会。让他降临下来，才能有机会超越这一切。”
“也许，是人类顾虑太多了……没有人说过，隐秘社会的日子会不好。”
“亚默大哥你呢？”
“我？”
亚默怔怔地抬起手，一阵风穿过楼道，圆环十字被缓缓推动。
-------------------------------------
“阿妮！为什么你不能带上秩序之环？如果佩戴上，就不会出现问题了！”
“对不起，我无法容忍这种耻辱……亚默。”
“带上了就不会失控，只不过是一个工具。”
“可我是议员，亚默，我不知道还有多少议员还存在着，但是这是底线——议员的职业者是所有职业者意志的代表，我不能佩戴这种枷锁。”
“阿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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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类。”
啪！
亚默握紧了圆环十字架，坚定不移地说道：
“我一定是人类，我一直都是作为人类活着的。我信仰人类的宗教，穿着人类的衣服，体内也留着人血。我怎么能不是人类呢！”
雷德颔首。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劝动亚默了。
“走吧，金。”亚默恢复了平日的称呼，他振作起来，拍了拍雷德的肩膀：“让我最后送你一程吧。”
“我们要去哪里？执行什么任务？”
“娜塔莉会开车带我们到海纳斯郊外的风车村，在那里有一名幼年的职业者行动的踪迹。我们得给他佩戴上秩序之环。”
“嗯。”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雷德便好奇地问道：“既然如此，没必要直接出动大哥这样的强者吧？”
“如果是普通的孩子，艾尔利亚和娜塔莉配合一下，就能解决了。”
亚默说道：
“可如果那孩子自称是【皇帝】呢？”
雷德竖瞳一缩。
“【皇帝】？”
第二十六章：皇帝迷踪
有时候，雷德觉得历史就是一个圈，他兜兜转转绕着圈走了许久，最终蓦然抬头，却发现自己回到了起点。
风车村。
【法官】娜塔莉轻点刹车，随后踩死，将这辆蒸汽轿车稳稳停在了路边, 周围的村民颇为好奇，毕竟这个年代对于村民来说，马是更为熟悉的交通工具。这种蒸汽动力的载人工具，人们大多只见过那种庞大的蒸汽卡车。
“好了。”
娜塔莉拉起手刹：
“就在这附近停车没问题吗？”
“不要太靠近，以免打草惊蛇。”
亚默说道：
“先去取下来武器吧。”
“没问题。”
娜塔莉走下车，打开后备箱, 从中取出一些装备武器，每个人的腰间都挂上雾灯, 她取出一个狭长的匣子，交给了亚默，并嘱咐道：
“保护好自己，亚默组长，【皇帝】可是据说最容易发疯的职业之一。”
“我会的。”亚默说着，将匣子背在了身后。
“这是你的，艾尔利亚。”
“嗯。”
艾尔利亚接过一根长型的布条，她的目光却一直看着雷德，见他手无寸铁的样子，立刻对娜塔莉说道：“还有枪吗？”
“不用了。”雷德摇摇头：“我不是战斗人员，拿了枪也没有用的。”
“话虽如此。”娜塔莉取出一支左轮和子弹：“这是W1170左轮，0.44寸口径，装填半被甲露铅弹，一枪下去连熊都能打死。”
“这是违禁品了吧。”雷德调侃着，并接过了武器，他检视了一番手枪，略微把玩, 搞清楚了枪身结构。
左轮的可靠性在于3到10米以内的优秀吓阻作用, 结构相对简单，故障率低。而且左伦有一个高速连发的技巧，快速拨动击锤，就可以实现六连射。
雷德把玩一番，熟悉了结构，就将其收入【展览馆】中。
“接下来我们要徒步穿行过田埂，还有那片橡树林，之后在靠近微光湖的林地附近，可以看到三具尸体。”
亚默说着，带领他们穿过漫长的田野，风车村并不算发达，走出城镇范围不到200米，就能看到野生的植被、兔子和鹿的踪迹。
相比于以前的任务，这次出行简单的就像是郊游，亚默和娜塔莉也神色轻松，雷德估计他们接到的情报显示，这并非是很困难的任务。
也对，毕竟自己不是战斗人员, 上次战斗后还负伤了, 教会应该也不会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做。
艾尔利亚从未来到过乡下, 她总觉得很奇特, 对于这些奇妙的小生物，她总是好奇地想上去摸摸。
“那是松鼠吗？”
她拉了拉雷德的衣角，抬手指着树枝上啃食橡果的啮齿类动物，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鼯鼠。”雷德随口说道：“松鼠的尾巴更大，鼯鼠是会飞的。”
“飞？”
雷德抬手弹了一枚石子打在了树枝上，那鼯鼠立刻惊起跳下树梢，它的手臂张开，链接着身体的翼膜灌满了风，立刻在空中滑翔着飞远了。
“哇喔！”艾尔利亚眼前一亮，“真的会飞！”
“我说小雷德，人家吃的好好的，你干嘛把它赶跑了。”娜塔莉调侃道。
“想看它飞行就这么做了。”雷德一摊手。
“鼯鼠可是和蝙蝠一样，为数不多会飞行的哺乳动物，伴随着人类对森林的破坏，已经渐渐稀少了。”
娜塔莉感叹道：
“不过在首都的城郊还能看到小动物，感觉还挺不错的。我想起来我小时候和朋友一起去河边抓虾，那时候水很清澈，天也没有现在这么冷，空气中没有各种颜色的雾霾，我就经常躺在麦田里看向天空，幻想着我也是一只鸟，高高飞行的鸟。”
“我也做过这种梦。”亚默也说道：“我是在教会里长大的，神父和教士每天都会去教堂的天台上喂鸽子，我就看着它们展开洁白的羽翼翱翔，无忧无虑的，尽管追求自己的高度，真的很羡慕。然后有天我真的梦到自己变成鸟，盘旋在海纳斯的上空，俯瞰大地，风托着我的身体，很轻盈……”
“诶？我也想过这种事情，不过我不是变成鸟，只是做梦梦到自己从高楼上跳下去，然后抓着云飞行。”艾尔利亚惊奇道。
“也许人类生来就有对天空的渴望吧。”亚默看向雷德：“金有想过吗？”
“没想过。”雷德老实地说道：“反正都坐过飞艇了，天空也就那样吧。”
“倒也是。”
亚默笑了笑，几个人漫步了两个小时，有说有笑，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
期间雷德明显感觉到亚默在试图撮合自己和艾尔利亚，他和娜塔莉故意走到前面，让雷德和艾尔利亚并肩走，并且时不时帮助艾尔利亚询问自己有什么爱好，让两个人有更多话题交流。
艾尔利亚在这种事情上显得笨手笨脚的，她完全没有领会到亚默的帮助，很多问题让她面红耳赤，羞于解答。
平日里她大大方方的坦诚和冷淡，到了雷德面前完全使不出来。
“说起来，金还没谈过恋爱吧？”亚默突然问道。
“现在谈这个太早了。”雷德淡淡回答：“我才十四。”
“不早了，在很多不发达的农村，十四岁已经结婚了。城市人里也是十几岁订婚，不到二十岁就结婚的居多。”亚默说着还顺便调侃了一下娜塔莉：“至于我们的【法官】小姐，她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少来了，我是不会谈恋爱的。”娜塔莉笑骂道：“这已经不是女人不嫁人就活不下去的年代了，我靠我的收入养活得了我自己，甚至还能养几只猫。”
“那至少也会有喜欢的人吧。”亚默说道：“不论是否结婚，至少对于喜欢的人有什么标准，还是值得讨论的。”
“这倒是。”娜塔莉想了想：“我喜欢高大强壮，有责任心、勇敢又细腻的男人。最好是那种不太会说话，但是却会表现在很多小细节上的。要是一头黑发就更好了，我喜欢黑头发的男人，看起来很有魅力。”
“金呢？”
“要我说实话吗？”
亚默看着雷德。
他只好耸耸肩。
“我不喜欢女人。”
雷德嫌恶地说道：
“女人麻烦死了，她们需要照顾，又需要关怀，还需要保持距离。所以女性不适合当伴侣。”
“当然，我也不喜欢男人，男人总是臭烘烘的浑身都是汗味儿，并且稍微有点成就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所以男性也不适合当伴侣。”
“我喜欢我自己，我觉得我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碰上一个女性的雷德·金，她能够和我有同样的兴趣爱好，有一样的心思，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对彼此心知肚明，默契无比。”
当雷德结束发言后，他发现三名同事全部都在安静地注视着他。
“怎么了？”雷德奇怪地问道：“大家不是在交流喜欢的标准吗？”
“确实是在交流，但是，喜欢自己……”
“客观上，我只喜欢我自己。”雷德捏了捏自己的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只要我死不了，我就不需要后代了，没有后代繁衍的需求，就不需要寻找繁衍对象，所以我只想过个精致利己的生活。”
“唔……想想也没错。”艾尔利亚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不考虑会死，好像真的没有必要去繁衍后代，那也就不需要结婚了……”
“但人总会死的。”亚默转过头，淡淡说道：“喜欢一个人你也没必要和对方结婚，我是说，繁衍是爱的追求，但不是爱的全部。不要小瞧喜欢的力量啊，雷德·金，艾尔利亚。”
亚默似乎是想提醒他们什么，但不论是雷德还是艾尔利亚都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意思。
雷德心底还在盘算怎么拉拢机械圣父站在他这边，因为他的构想里，机械神甫不会影响国家的安全问题，反而有助于发展科技和生产力，但是真理女神教会则不同，他们控制着土地和思想，现在看来还不明显，但是一旦爆发战争呢？
雷德想到这里，不可避免地也冒出来了挑起战争的想法——战争会解放国家的潜能，也会加速刺激革命。
不过很快，雷德就放弃了这个主意，就如同之前他打击偏激派的职业者一样，战争爆发不会有任何好处，尤其是浪费了宝贵的发展时间。
“我希望的是让职业者主导人类的政权，从幕后走到台前，在职业者领导下，动用人类的资源和生产力，发展和寻找隐秘社会，最终在以太雨的倾盆覆盖下，人们走向隐秘的时代。”
所以对于雷德而言，威克公国可以爆发内战，对于旧的、阻碍社会发展和技术革新的封建势力进行清算，但是不能再和其他国家挑起战争，那样只会把国家搞得满目疮痍。
艾尔利亚则对雷德刚刚的说法非常感兴趣，她认真地托着下巴，思考着永生的事情。
亚默看到这两人实在没有凑到一起的可能，不禁哑然，他摇摇头，对娜塔莉说道：
“看样子，以后的人是不会有爱了吧？”
“谁知道呢。”娜塔莉说着，突然被亚默拦下。
“都别动。”
亚默低声道，并缓缓俯下身子。
其余人也接连隐匿身形，躲到树木和草丛中。
亚默向前一指，前方隐隐看到树林间有三个人影晃动，他给了娜塔莉一个眼色，这名【法官】立刻点点头，双手交叠，施展职业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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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肃静】
一个宽达十米的沉默领域便将他们笼罩，紧接着，娜塔莉再度单手作锤，击在掌心上。
【呈堂证供】
那三人交流的声音，立刻传入到了他们耳中。
“……【皇帝】的事情是真的吗？”
一个女人沉声道。
“这是从教会的猎犬们那里确认的情报。多半不会出错。”
回答的男人声音很耳熟，只是微微有些沙哑。
“事情太重大了，不过，好在教会的猎犬应该还不知道【皇帝】的意义。他们不相信隐秘社会的存在，也不知道三议长的职业者，能力是完全凌驾于其他职业之上的。”
剩下的那人声音清脆，偏中性，带了一点施曼茨口音。
“【皇帝】不是传说，他确实苏醒了，那么【收藏家】和【学者】应该也快了。不，据说【收藏家】的职业者一直有目击记录，但是大多数都失控被杀了。【学者】却完全没有消息。”
“不要忘记莉亚里的预言：【学者】会引领每个时代的科技，说不定【学者】已经出世很久了。”
“也许吧，但这件事情并不轻松。我们得赶紧举办仪式。”
“【祭司】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基本材料，但是得根据传送对象的强度、阶位，才好判断准备多少活祭品。我们应该召唤哪一位大人？”
“召唤两位，稳妥一点。【美食家】议员是必须召唤的，因为这是要拜见议长，必须有议员级职业者才能有资格参见——但是，光有一位议员级职业者，嗯……我想还不够。因为教会这边有一位最强的【白骑士】，你们应该清楚……【白骑士】这个职业非常恐怖，他的破坏力甚至超过重锻一次的职业者。”
“这又不难。我们又不是没有重锻者。”
“我们有七位重锻者，你是说哪位？”
“既然可能要对付【白骑士】，当然要针对他选择最克制的职业者。”
那女人说道：
“【黑骑士】甘多克·夜歌。”
第二十七章：猎犬的项圈
“别开枪。”
亚默按住雷德的手，他叮嘱道：
“还不清楚他们的身份，贸然袭击反而容易被反打。”
雷德清楚对方的顾虑，职业者之间的战斗，后发制人是常态，一旦被认出来职业，摸清楚能力和限制, 就会很被动。
除非每个人都能像之前遇到的【水手】伊戈莱·马修一样，把自己的能力开发到神奇的地步，让雷德三个职业轮番施展都无可奈何。
当然，亚默不只是单纯地忌惮，他更多的是想要套出这些人的情报。决定要不要寻求援护。
“重锻者是什么？”
娜塔莉茫然地问向亚默。
“不知道。”亚默也不清楚：“也许是对极限阈值的职业者另一种称呼吧。”
教会内部的职业者并没有相关的教育和知识理解，他们并不清楚重锻者对于下位的职业者是多么恐怖的碾压。
雷德只好提醒道：
“他们有议员级的职业者，亚默大哥，我们还是得赶紧寻求人手援护比较好。”
“嗯，你说的没错。”亚默说：“娜塔莉，你现在回风车村的邮局发电报，寻求福音社派至少12名70%以上浓度，具有实战经验的背叛者求助。有这个人手，不论是搜查还是战斗都绰绰有余了。”
雷德点点头，这样的配比就合理多了。
“好。”娜塔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们多加小心，注意隐蔽，不要打草惊蛇。沉默的领域可以持续12小时，只要你们不动用职业能力和热武器，没人能听到你们的声音。”
说罢，她转身离开
“多谢。”
亚默打开兵器匣子，从中取出那把朴素的纯白利刃，他看向雷德和艾尔利亚：
“接下来要爆发战斗，你们两个人去寻找【皇帝】，我去解决掉他们三个。”
“我去就行！”艾尔利亚说道：“让雷德跟着你吧，他没有战斗力，安全一点。而且我的嗅觉很灵敏, 可以轻松追踪到人。”
“嗯……也好。”
亚默思忖片刻，便点点头。
艾尔利亚旋即猫腰，低下身，绕开林子，准备绕一大圈路去前往目的地。
雷德和亚默待在一起，等到艾尔利亚离开视线后，两人对视一眼。
“你到底是什么职业，雷德？”
亚默问道。
“我也不知道。”雷德端起左轮：“我左你右，中间那个也交给你？”
“沉默领域在我身上。”亚默低声道：“你先开枪袭击，我得保存体力，不能在这里变身。”
“明白。”
雷德和亚默缓缓走上前，凭借静默的领域，他们摸到了十余米的位置。
水晶的竖瞳一扫，其中两人的名字、职业也被雷德直接看出来，而那名男人的职业者和姓名，则是一团雾气，他看不透。
奇怪……难道是职业能力？
雷德只好抬起枪，对准左边那名【漂泊者】莫桑士·比多的中性美人。
在扣动扳机之前，他陡然发动了职业能力。
无形的力量瞬间掠过莫桑士·比多，她身形一僵：【漂泊者】、【快速拔枪】、【精准射击】被雷德瞬间收藏走。
她的身体瞬间垮了下去, 雷德毫不客气地拿到收藏品，连补三枪，两枪胸口，一枪脑袋，瞬间将对方毙命。
枪响的声音被沉默的领域遮盖，在开火的那一刻，领域也消散掉，亚默也发动了奇袭，他没有发动任何职业能力，完全依靠个人的身体素质，陡然杀出，一剑站在右边的女人——【记者】达莉亚·菲利斯的脖子上，一颗头颅瞬间飞起。
雷德紧跟在亚默身后，将【记者】和【达莉亚之阴谋】收入馆中。
突袭得逞，一位极限阈值和一位重锻者的袭击，对于这些浓度只有七十多的职业者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没有任何犹豫，两人同时举起武器，对准了剩下的男人。
“停！停！停！”
男人沙哑着嗓子，高举双手，并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在搞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混了进来！亚默、雷德！”
男人机械的双腿向后退出两步，阳光照落在他憔悴蜡黄的英俊面庞上，让剑锋和枪口立刻停住了。
“莱尔？”亚默失声道：“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咳咳……”莱尔的嗓子被严重损坏，他的声音细碎难鸣，沙哑难听，在也不复以往，他复杂地看向雷德和亚默，叹息道：“治疗失败后，我就被教会指派去潜入天蚀组织的内部，因为我的经历可以说是被教会迫害，所以我很容易就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什么？”亚默惊骇：“他们没有安排你去休养？”
“休养？操，我刚刚换上假腿，他们就把我赶出去了。”莱尔同样震惊：“亚默，他们对你们是怎么说我的。”
“他们说你治疗失败，很不配合……”
“放他妈的屁，教会在胡扯！”莱尔骂道：“我当天晚上就控制住了局势，是牧师一个劲儿地在我耳边歌颂女神，唱赞美诗，并且希望我能够忏悔，但实际上是要给我打上思维的钢印，让我彻底放弃一切，为女神服务。”
“不，教会不会这么做的……”
“他们夺走了我的腿。”莱尔撩起两只裤脚，没好气道：“这是为了执行渗透任务，故意砍掉的腿。”
亚默抿了抿嘴，他说道：“教会说你失血过多，以太侵蚀了脊椎，所以失去了双腿。不让我们去探望。”
“我们可是自己人啊！”莱尔骂道：“这群混蛋，甚至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砍了我的双腿。现在好了，我好不容易混到了天蚀组织的中层小头目，你们俩出来把我的手下都砍了，我的间谍任务也完了，什么都没了。”
“对不起……莱尔。”亚默愧疚地说道。
“不，莱尔，这未尝不是个机会。”雷德冷静地说道：“他们之前不是要召唤【美食家】和【黑骑士】吗？现在人没了，我们已经可以说是破坏了天蚀组织的计划，直接跟我们一起回去，已经不需要再卧底了。”
“不，雷德，没有那么容易。”莱尔头疼地坐在了地上，他苦恼地锤着树木，愤愤道：“天蚀组织不只是施曼茨有人，他们四处都有分部，我的任务是找出他们的主基地，然后一锅端，这次任务只要完成，我就会晋升，然后前往主基地接受培训——你不明白吗？这全砸了。”
雷德和亚默面面相觑。
“等等，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要用活祭品。”
雷德突然想到：
“那时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祭司】蒂拉芬妮的职业能力，理论上，【祭司】可以通过献祭生命，去将指定的职业者传送到任何区域。”
亚默表情难看起来：“别告诉我，那是准备献祭活人。”
“你猜对了。”莱尔道：“女神教会默认了这一行为，我之前就给他们说了，如果他们决定召唤【黑骑士】与【没时间】，那么至少需要230条人命——经过讨论后，女神教诲决定牺牲掉风车村，以换取我的晋升，从而彻底端掉天蚀组织。”
“这不可能！”亚默难以置信：“教会从来把人命看的至高无上，怎么会允许牺牲一整个村子的人。”
“我相信。”雷德颔首：“因为风车村没有教堂。”
“太聪明了，雷德。”莱尔一拍手：“风车村信仰女神的人不多，大多数都信奉【英魂殿主】。对于教会来说，只有信徒才需要被拯救，其他的异教徒，一直都不被女神教会认可。”
“所以，”雷德看着莱尔：“你不打算阻止【祭司】的屠杀吗？”
“我已经为这个任务付出了双腿。”莱尔冷漠的说道：“如果不能有所回报，死多少人我都不在乎。”
“莱尔！”亚默一把拎起来莱尔，他盯着曾经的战友同事的双眼，对方琥珀的眼睛中毫无波澜，仿佛觉得理所应当。
“亚默，是他们先对我动手的，教会控制了我，是教会决定牺牲这些人的。”
莱尔冷声道：
“你也是教会这边的人，死的又不是我们职业者，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生气什么？莱尔！那是人命啊！和你、和我一样，会呼吸会说话会思考会走路，有着老人、女人、男人、孩子的人啊。”
亚默愤怒地吼道：
“打击那个天蚀组织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人民吗？为什么还要牺牲人？”
“那你把怒气发泄在我身上有什么用！？”莱尔同样出离地愤怒，他抓起亚默的领子，朝他咆哮道：
“我被关押了72小时，不眠不休，每天都有几个人对我进行思维改造，让我强行接纳他们的理念，还夺走了我的腿，我声音也被破坏了，你知道吗？一个【欺诈师】，没有了动人的声音，我再也无法铸道了。就如同切断钢琴师的手指，扯掉厨师的舌头，扯掉画家的眼球一样！我的人生全毁了！”
“因为自己的苦难就对其他人漠不关心，这算是什么理由？任何悲惨的遭遇都不能成为你报复其他无辜之人的借口！”
笔趣阁
亚默将昔日的同事一把按在树上，朝他狠狠训斥道：
“你这蠢货！”
砰！
莱尔一拳打在了亚默脸上。
“蠢货？”
莱尔喃喃道：
“我是为了谁才受伤的，我们一起走过了多少路，你这呆瓜！”
他琥珀的眼睛仿佛燃烧起来，他死死盯着亚默：
“你当初要是直接杀死那两个职业者，我至于为你受伤吗？现在，你反而质疑我是蠢货？你这泛滥的同情心和正义感，从来都只能伤害到那些关心你、在乎你的人，而那些你保护的人呢？他们有谁在乎过你！！！”
亚默怔怔地看着他。
莱尔当然不可能打得疼他，相反——那一拳太弱了。
弱的不像是个成年人，而是一具骷髅。
他向下看去，莱尔的双腿是极为廉价的机械义肢，只有一个圣子核心驱动，力量很弱，外表上还锈迹斑斑，一看就不是新装的。
莱尔靠着树木，大口喘息着，他的额头上冒着汗水，身心憔悴，原本帅气的青年仿佛老了20岁，瘦弱不堪。
“亚默……”莱尔说话多了以后，他的声音开始失真，琥珀的双眼中泛起晶莹：“你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着，为了教会描绘的理想活着，你真的很了不起，我很佩服你——你能为了教会，杀死了阿妮，我能理解，我听教会的话，也是为了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
“这不一样，莱尔。”亚默神情一晃，连忙说道：“阿妮失控了——”
“呆瓜！傻子！蠢蛋！”
莱尔破口大骂：
“如果我不去承担这个骂名！亚默，接到这项工作的，就是你了呀！亚默、亚默？亚默·奈特！”
亚默伫立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莱尔歇斯底里的模样。
“猎人会把好的猎犬和坏的猎犬分开。”莱尔说道：“好的猎犬会被他珍视，而坏猎犬会被遗弃，面对狮虎豺狼时，坏猎犬就会被抛给那些凶恶的猛兽。”
“但不论是好猎犬，还是坏猎犬——猎人永远不会让猎犬和自己一同坐在桌子上共享晚宴。”
“你明白了吗？亚默。”
“带上那个项圈，可以让我们获得安逸的生活，但那也是出卖自由的象征。”
“你不是一直不理解，阿妮宁死也不肯带上秩序之环吗？”
莱尔扯了扯脖子上的秩序之环，惨笑道：
“这就是答案，亚默。”
“倘若把天上的鸟都射下来，就不需要猎枪了——你猜猜看，当天蚀组织被消灭后，未来的世界，还会有职业者吗？”
“你是最好的猎犬，亲爱的亚默，但是猎犬始终是猎犬。”
“正如职业者始终是职业者。”
“我们不是人类。”
“不！”
亚默坚定地说：
“我见到过的，我见到人类和职业者和平共处的，我们都是从人类的阶段走来的，因为各种意外才变成了职业者，职业者肯定会被消灭的，但是我们可以慢慢地妥协、交流，让职业者不再出现，渐渐地融入到现实中。”
“你觉得可能吗？”
莱尔质问道：
“亚默，你觉得为什么会有职业者？”
“……我不知道。可能是所谓的隐秘社会的手笔。”
“以前是，那为什么后面还有一代代的职业者呢？甚至到了今天，职业者依然在出现。”
“我不知道，求你了，莱尔，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亚默，你从来都知道。”
莱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因为职业，是可以跨越种族、信仰、血统，进行传承的。而且每一位职业者，都会有传承自己职业的希望。”
“想要存在下去，这是整个职业者的群体意识，我们在共同呼唤着去传承，去扩大我的群体——这是我们的本能！”
“你无法对抗自己的本能，【白骑士】亚默·奈特。”
“19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白骑士】的品质是‘牺牲’。”
“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把职业传承下去。”
莱尔瘫坐在地上，嗤笑道：
“你凭什么违背同胞乃至自己的意愿，要求大家一起等待灭亡呢？”
亚默呆在了原地。
雷德颔首，莱尔的话没有错。
“是的。”他也感叹道：“这是天性。传承对于职业者来说，就如同繁衍对于人类来说医院，是天性。”
“从这个角度上说，职业者不会自愿等待灭亡。而且你协助人类灭亡同胞的角度，和几千年前，人类灭亡精灵、兽人、矮人，这些亚人种族的行为，和屠杀有什么区别呢？”
莱尔质问着亚默：
“亚默，你该醒醒了。”
第二十八章：行动
三个男人站在林地间，和煦春风吹过，带给他们的却是一阵让人脚底发凉的刺骨。
“教会把职业者当成狗。”
莱尔又重复了一遍：
“亚默，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你一旦选择了，就不能回头。”
“一，让我去告诉【祭司】，血祭风车村, 召唤那两名天蚀组织的高级成员到来。我们完成教会的任务，消灭天蚀组织，然后回到以前的生活。”
“二，我帮你一起干掉【祭司】，之后我可能会被安排去别的地方干活，也可能被关进监狱, 最好的结果是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天蚀组织会一直存在下去，危害几万、几十万乃至几百万人都有可能。”
“可是莱尔，”亚默复杂地凝望着对方：“我不能失去你, 我的养父死了，我的师父死了，我的阿妮也死了，现在还要把我的好兄弟好战友一起从我身边拿走吗？”
“对于教会来说，必须有一个背黑锅的。因为教会是神的代言人，他们不能做出任何污点的事情。”
莱尔叹息道：
“我不像你，我没有背景，19年前，我在街头流浪，意外接触到了高浓度的以太之血，周围的混混死光了，只有我活着。我无亲无故，就算我离开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损失。但你不一样，亚默, 你是最强的【白骑士】, 你不能倒，你是我们的支柱，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亚默捂着头，痛苦地说道：“莱尔，求你了，不要让我再选择了。”
“那么，”莱尔看向雷德：“嘿，后辈，你也成长不少了啊，谈谈你的看法。”
“我？”雷德不假思索：“风车村附近走两个小时路，就是我家。”
“嗯哼，那看来你的态度很明了，守护自己的家，必须阻止【祭司】，很好，非常好。”莱尔看向亚默：“你呢，【白骑士】？果决一点，像个爷们儿。快点，你他妈的！亚默、亚默？亚默！！！”
“我做不到。”
亚默将剑刃刺入大地, 他单膝跪地, 朝着莱尔吼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莱尔！为什么非得是牺牲我的朋友才行……为什么？”
“亚默大哥。”雷德提醒道：“其实你知道问题在哪里，对吧？”
亚默一哽, 他偏过头。
“我是人类，”亚默苦涩地说道：“大家都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人类，才能够安安生生地呆在一起，和人类共存，自觉地保护起人类的。”
“人类不需要我们保护，亚默大哥。”雷德提醒道：“职业者不是人类的保护伞，你也不是人类。”
“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人，和人一起相处，认同人类的一切，并且有着人类的身份，那他为什么不是人？”
“他当然不是人。”雷德坦诚道：“亚默大哥，如果我们真的是人类，那么为什么你做的工作从来是和职业者相关的呢？你永远在和职业者打交道，不论是战斗、厮杀、交流、抚慰、处理纠纷——也都是职业者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
雷德笑了笑，说道：
“亚默大哥，其实我有个秘密。”
“金？”
“我已经体内没有人血了。”
雷德说着，皮肤上立刻生长出细密的水晶鳞片，他的头颅迅速变形，浮现出蜥蜴一般的倒三角轮廓，他张开口，分叉的舌头缓缓吐出，浑身的肌肉也鼓起不少。
半蜥蜴化的雷德让莱尔和亚默吓了一跳，他们这才注意到雷德脖子上已经没佩戴秩序之环。
“金！”亚默焦急道：“你摘环了？”
“不，这不像是失控。”莱尔冷静一些，他上下打量着雷德：“我感觉得到，雷德·金身上确实不再有人类的气息。这是什么原因。”
“重锻。”
雷德解除掉半蜥蜴化，解释道：
“我从古代的资料中了解到，职业者想要摆脱失控，要么是利用滤血管过滤以太，但是古代的科技没有那么发达，很少有真正品质过关的过滤器。要么则是选择重锻，达到极限阈值后便更换脊椎，让超凡生物的脊椎产生新血液，代替人血本身被以太吞噬。”
“换句话说，”莱尔明白过来：“所以职业者，压根就不可能是人类。”
“是的。”雷德点头：“职业者从重锻后，体内连最后的百分之九的人血也被替换，从这个角度上来讲，职业者从重锻一次后，和人类就是两个物种了。”
“但是，也可以不重锻吧，只要不重锻，就还是人类——”
“亚默大哥，你了解化学吗？”
雷德看向对方：
“浓度百分之八十九的硫酸是浓硫酸，那浓度百分之九的硫酸就是水吗？”
亚默张了张口。
“我想，话题已经该结束了。”
莱尔站起身，他从怀里取出一副万灵牌：
“你们两个今天运气不好，我带的是‘白银精灵’卡组，战斗力一般。所以主要的战斗就依靠你们两个了。”
“没问题。”雷德点点头。
“等等，金！”亚默喊道：“你到底，是什么职业？”
“【漂泊者】。”雷德不假思索地回答，并顺手将【漂泊者】塞入了自己胸腔，他反手一抓，使用了【旅行背囊】，从中取出来莫桑士·比多的私人物品，钱包、笔记本、酒壶什么的。
他没有仔细看，但是莫桑士·比多的东西还不少，算是发了笔小财。
“……你是从什么时候完成重锻的？”
“就这几天。”
雷德倒是没有在这里撒谎。
“那么，”亚默张了张口：“你之前一直都在隐瞒？”
“不全是。但是确实是最近才发现我有【漂泊者】的能力。”
雷德颔首：
“这些不重要，亚默大哥。”
“这很重要，金。”亚默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抱着隐瞒的态度，我会很生气。这太伤人感情了，我们那么信任你。”
“抱歉。”雷德低头道：“我不想这么做，但是我发誓，我不会再骗你们了。”
莱尔眨了眨眼，他注视着雷德的微表情，聆听着他的语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吧。”亚默走上前，突然一拳打在雷德肩膀上。
噗。
这一拳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痛。
“艾尔利亚很关心你，我可以肯定她喜欢你。”亚默认真地说道：“那孩子的身份很特别，如果能够被她喜欢，是你的福气。你骗我没关系，但是不许骗女孩子，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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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
雷德无奈地一摊手，他看向莱尔，后者忍俊不禁，他也旋即走上来，给了雷德一拳。
啪！
“嘿！你怎么下这么重手？”雷德怪叫一声。
“因为我嫉妒你被一个胸大腰细腿长个子高挑身材苗条家境较好的女孩子喜欢了，你却没有一点表示。”
莱尔笑骂道，旋即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
“加油，艾尔利亚是个好女孩。”
“免了吧，女人和男人都挺烦的，只有我自己对自己最好。”
雷德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亚默，这就是不识好歹！”莱尔啧啧道：“听好了，雷德，我不管你是不是人类，但是如果你是个智慧生物，就应该有着复杂的情感，你别管自己喜不喜欢对方，先和对方谈着嘛，至少有人喜欢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金比艾尔利亚还小一点，有个年长的人带着他也安全一些。”
“得了吧，”雷德没好气道：“两位先生，咱们能不能先把【祭司】解决掉，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我正有此意。”
莱尔从怀里取出润喉的啤酒，灌进嘴里，含了一会儿，好缓解嗓音失真的问题：
“我的嗓子严重受损，稍微长一点的卡牌效果都用不了。所以我会打出更多的怪物牌去辅助你们进攻。”
“战术如下。”
【祭司】利桑塔·热迪亚身高一米八七，施曼茨和威克人混血，是个沉稳成熟的女性，她披着一件蓝色的大氅，手里有着圣铃作为施法武器。她目前位于郊外的一所农场之中。
农场主一家一家被热迪亚杀害，用来献祭强化她施法圣铃。
【祭司】是陪审团级，而且是有着强悍施法天赋的职业，而且有着强大的防御机制，她会将周围的稻草人活化，制作成护卫傀儡。这些稻草人时刻巡查着谷地，一旦发现敌人，就会瞬间发出尖叫，其中的次声波会让人的心跳感到共振，产生强烈的不适和恶心感，即便是职业者也不能免俗，即便捂上耳朵也无济于事。
不过这些活化的稻草人只能单脚跳着前进，追击速度很慢。
最重要的是，它们只有视觉和听觉，却没有嗅觉可言。
“【祭司】的品质是‘宁静’，必须要在安宁的状态冥想，才能进入到铸道之中，而且她作为天蚀组织的成员，尤其是极限阈值的强者，一旦打扰她的静修，很可能会引发她陷入失控状态——亚默应该清楚，一旦对方失控，我们很快就要面临一个恐怖无比的怪物了。”
雷德和亚默分头，从侧面绕过谷地，为了避免打扰对方静修而诱发失控，雷德和亚默选择匍匐前进。
莱尔站在山岗上，他从卡牌中取出一张事件卡，丢到了半空中去。
【虚张声势】
“事件卡：热带季风！”
莱尔低声说道。
他的嗓音被严重损坏，原本应该招来狂暴的风暴大雨的卡牌，此刻却只能唤起一阵略显急促的大风。
沙沙沙……
风卷麦地，摇晃发出喧闹的声响，为雷德和亚默打起掩护。
“咳咳……真费力气。”
莱尔揉了揉喉咙，看向雷德和亚默压低身形，卡着在稻田里巡视的稻草人视角，缓缓地穿过半个麦田。
雷德和亚默相隔甚远，他带上【索菲娅·马琳之眼】，让索菲娅小姐替他走向前方探路，观察情况，并且随时准备召唤米哈伊尔。
他之前处理过两个天蚀的职业者，但是极限阈值不同，极限阈值的职业者在战斗意志、力量和能力开发上完全高于百分之八十多的职业者，哪怕他们的力量是一样的，但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但是雷德有他的底气在，就算【收藏家】打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只缝合怪。
米哈伊尔的存在是雷德最大的底牌，它在几个月前就拥有和极限阈值的职业者碰一碰的能力，现在雷德已经重锻，米哈伊尔也进化了许多，他相信米哈伊尔更加强大，已经足以虐杀极限阈值的职业者。
亚默单手拿着剑，他的块头大，不好潜行，所以行动明显落后雷德一截，当雷德已经抵达农场房屋时，他才刚刚脱离第二个稻草人的巡查范围。
雷德看向索菲娅，无眼的少女立刻对他喊道：
“雷德先生，这里面有很多陷阱。”
雷德探头扫了一下，立刻察觉到诸多连锁的法术陷阱，忍不住啧了一下。
“这【祭司】施法天赋真不是盖的。”
他只好自己动手，调出自己的灵感，开始拆解地上的法术陷阱，大多数是松发式法印，也就是如同地雷一样，第一脚踩上去，不会触发，但是一旦抬起脚，立刻就会激活法印。
对方的手法极为专业，让雷德忍不住头上冒汗，这哪里是法印，完全是军用诡雷的布置方法，大量的法印连环触发，不能简单粗暴地解除，否则会引发一场连环的爆炸。
雷德倒是不怕炸，毕竟作为重锻者，他只要激活水晶鳞片，抗法术轰炸能力还是很强的，但是这样一来反而更加容易导致对方失控。
亚默从麦地里走出来，正要踏入其中，雷德连忙给他打手势，让他退下。
亚默心领神会，立刻拿剑为他警戒起来。
足足3分钟过去，雷德小心翼翼地拆除掉关键的法术陷阱，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这才大胆地走上前去。
【天气预报员】
【海员】
【记者】
三道职业加入体内，雷德的底气更加充足。
如此一来，雷德身上已经身兼了包括【收藏家】、【盗贼】、【植物学家】、【漂泊者】、【舞蹈家】、【执行官】、【灵媒】、【警察】、【药剂师】以及新加入的三者在内，总共12个职业。
虽然其中只有【植物学家】达到了陪审团级，剩下的公民级职业，大多数能力比较难以调用，雷德还摸不清楚，只是目前作为提升自己灵感和体能的增益状态。
【盗贼】提供爆发力和灵巧、【执行官】提供力量和反应速度、【警察】提拱力量和耐力、【舞蹈家】提供平衡能力。
【收藏家】、【天气预报员】、【记者】、【海员】、【漂泊者】、【灵媒】则提供施法天赋，把雷德的施法能力和灵感提升到远超常规水平的高度。
至于【植物学家】和【药剂师】，前者提高身体的回复能力，而后者则让身体对毒性的抗性更强，并增强自己血液的毒性。
“怎么感觉我更像是缝合怪了呢？”
雷德暗自嘀咕一句。
米哈伊尔都没什么毒，他自己倒是比米哈伊尔还毒了。
第二十九章：微光湖（上）
许多年以后，当薇尔微抬头望向星空时，依旧会回忆起她在1174年4月下旬登上‘詹姆爵士’那个下午。
那时候天气晴朗，春风和煦，基于某种光学的效应，海水翻涌起绿色的浪花，整片海洋如同翡翠一般被詹姆爵士号一分为二, 纵横驰骋，很快就驶入了入海口的水道，逆流直上，在蒸汽机的推动下迅速驶离了李德维登斯。
薇尔微扶着甲板的栏杆，出神地望着水流逐渐变得浑浊暗黄——这是由于上游的水土流失导致土壤含沙量过高导致，当地政府为了治理水道的淤积，每年投入数十万磅的治理费。
他们本可以在上游退耕还林, 减少办理工厂来, 那会比每年派人挖沙子更加省钱。
“照这个速度, 我们不一会儿就会抵达微光湖的旧港口，虽然那里已经废弃，不过临时停泊一下，接上那两名乘客还是很轻松的。”
米拉·克洛维，这个蓝色卷发、独眼的肯威-佛百思和法利西亚人混血女子淡淡地说道，作为詹姆爵士号的大副，她对于薇尔微的态度算不上很好，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替我向于连船长道谢。”薇尔微点头：“虽然你们本来就打算北上贩卖一批物资，但是还是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空帮我带上那两个孩子。”
米拉歪了歪头：
“薇，我很好奇，那两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房东的弟弟和妹妹，也算是我的学生吧。”
“恐怕不止啊。”米拉叼着细长的卷烟，调侃道：“人们都说奎丝人不会痴情，就和楼凤流莺一样, 但你不一样，你不会巫术反而会武术，让我怀疑你和那个房东真的只是……租客和房主的关系？”
“我是挺喜欢房东的，人不错, 还很有钱，绅士又礼貌，不种族歧视。”
薇尔微扶着栏杆，思索了一下：
“现在想想看，似乎他长得也很帅。”
“诶唷？”米拉立刻凑了过来，调侃道：“那你还没有下手？嗯哼。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我们大探险家薇尔微小姐，就算要和术士干架，也会毫不犹豫地闯入术士的禁地，只为了看一眼那珍贵的《木法塔司笔记》。难道在这种事上你就害羞了不成？”
“这倒不是。”
薇尔微随口道：
“反正如果我得到了什么东西，最后都会离开我。意外捡到的钱会被小偷偷走，打开宝箱取得的宝物也会因为氧化而损毁，捡到的小狗也会在旅途中遗失——虽然我本来更在乎过程，但是一味地失去，我也有点感到厌烦了。”
米拉抖了抖肩膀，调侃道：“你是说你害怕自己得到了男孩子的欢心，最后又会失去他吗？”
“不全是。我不否认那位的手艺很好, 很会说话，长相也不错, 但是还没到那个地步。”薇尔微压了压帽子，以免它被风吹走，接着说道：“我对恋爱和婚姻不感兴趣。有时候我也在想，回头等我成年了，找个有眼缘的人破了身，之后和那些奎丝人同胞一样放荡生活，来了兴趣就做，似乎也挺好的。”
“啧！一时间我真分不清楚，你到底对那回事不感兴趣，还是太感兴趣了。”米拉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听好了，你这奎丝处女，我得好好纠正一下你的三观，爱，爱可是人类非常庄重、最为重要的品质。有爱和没有爱的体验，是完全不同的。试想一下，当你劳累了一天，云雨之后，躺在床上，你的伴侣会把你丢在一边自己抽着难闻的玉米丝烟斗，还是心疼地抱着你的肩膀，把你搂在怀里，温柔地说着关心的话——”
“你看起来挺懂的，米拉，那么你有爱人吗？”
“我去你妈的，傻逼薇尔微。”
米拉没好气地骂道：
“你们奎丝人是不会懂这种感觉的！”
薇尔微不以为意，见米拉对这个问题恼火，便转移话题问道：
“哀晖之光的墓穴的探索工程怎么样了？”
“——糟糕极了，别说了，术士为了不让我们开挖，肯威-佛百思的海军三番五次阻拦我们，他们一来倒不要紧，问题是威克公国的海军也跟过来了。”
米拉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3艘驱逐舰，12艘鱼雷艇，16艘喷火艇，24架蒸汽旋翼机在哀晖岛附近打成一团，每天打三次，还在岸边争夺岛礁，我们怎么开工？”
“所以进展不顺？”
“岂止是不顺，术士们太狠了，为了对付我们光复协会，他们打算从外交途径施压，让威克海军滚远点。结果威克海军在殖民地吃了瘪，正一肚子窝火，直接和肯威-佛百思的海军杠上了，术士的魔法船只要有靠岸的迹象，他们就会被300毫米的三联装舰炮轰击。”
“这不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哀晖岛从一个世纪前就是争议领土，肯威-佛百思认为威克公国法统上是不具备法利西亚王国的继承权，所以这岛屿和周边的海域一直都是备受争议的。”
薇尔微扶额叹息道：
“为什么到处都是麻烦的政治？”
“这还算好了。”米拉嗤笑一声：“等你把那俩孩子送走，正式加入探索工程，那才叫麻烦呢。”
薇尔微翻了个白眼：“还要多久抵达微光湖那个港口？”
“已经进入到微光湖水系内了，照这个速度，五分钟就到。”米拉看了一眼前方，突然皱起眉头：“等等，这前面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岛屿？”
“岛屿？”
“你看。”
薇尔微转过头看向米拉手指的方向，不少的船员也好奇地登上甲板，在他们目光所及的湖水荡漾中，一座巨大的孤岛静静陈列在湖心中央。分明已经是下午，却是一片浓雾封锁。
“减速！”
这位大副赶紧朝轮机室吼道：
“这附近可能有暗礁和沉船，开得太快是想给船底开个洞吗？”
“这地方有点不对。”薇尔微眯起眼。
船员赶紧忙起来，然而甲板上聚集的人却不见少，一名名光复协会的成员走上甲板。
“我能感受到，空气中的自然以太受到了奴役。”
佩戴着面纱和兜帽的术士，菲莉丝·纳维尔神秘兮兮地从阴影中浮现，她抬手抓了一把空气，随后语气惊骇地说道：
“它们被一股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奴役，即便是造诣高深的术士也不能用灵感调动。”
米拉撇撇嘴：“嘿，女士，我知道您是紫星阶的术士，但是我们只是普通人。能不能说点普通人听得懂的话？”
“克洛维大副，你也是伽玛级的剑仕，应该理解自然以太的活跃度对于施法和图腾力量的重要性。”
菲莉丝·纳维尔呢喃着：
“这领域中的自然以太被某种权柄封锁，可以说，完全就是禁法之地。”
“禁法之地？”米拉撩开袖子，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毒蛇图腾，微微鼓动气力，立刻皱起眉头：“确实，我感觉不到毒蛇之灵提供的力量了。”
“自然以太是构建宇宙的基础物质，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禁锢它们。”
詹姆爵士号的船长，也是光复协会的一名执行理事，李德森·马尔科姆走上甲板，他面色沉重，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好奇：
“我走了微光湖航道至少有3年了，从未见过这条路上还有岛屿，也许这上面有某种神秘的宝藏，不是人们曾说过，微光湖有着名为奥尔克里昂的水神吗？说不定这就是水神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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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薇尔微也微微心动，她立刻想起来雷德·金曾跟他说的水神传说。
‘这里难道就是微光湖的中心湖？’
“这岸边很平坦。”米拉对船长喊道：“船长，要不先在这里靠岸？”
“别靠近岸边，抛锚，派小船登岛。”李德森兴致勃勃，却也不忘安全：“菲莉丝术士，米拉大副和薇尔微，你们三人一组，先登岛看看。”
薇尔微看了一眼怀表，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便点头答应。
詹姆爵士号是艘运货、战斗两用的快船，船长经历过不少神秘事件的战斗，立刻便让人把机枪、火炮推了出来。
两艘冲锋艇被放下去，薇尔微等人迅速登陆了岸上，菲莉丝术士捏了一把泥土，放在面纱前轻轻细嗅片刻，说道：
“有轻微辐射和炼金药剂的残留，不过已经不影响人体健康了。地上到处都是海草和活蹦乱跳的小鱼，也许这座岛屿是突然抬起来的。”
“从水底浮现的湖岛？有意思。”薇尔微立刻来了兴致。“其他人先不要贸然行动，用绳子把快艇和詹姆爵士号固定好，如果岛屿下沉我们好快速逃生。”
“薇，你心思细腻好多，是爱情滋润吗？”
“显然不是。”
“那就好，一想到要是你这种没女人味儿的小屁孩先有爱情，我就觉得人生很他妈的失败。”
米拉扛着修长的弯刀，一手扶着腰间的镀铬左轮，随时准备开火。她歪头扫视一圈，翠绿的独眼突然窥见到岸边的船只残骸：
“喂，薇，你看到那艘船了吗？”
“我不瞎。”
薇尔微说着走上前，她抓起一块船板的碎片，这东西已经被湖水侵蚀严重，她一把就轻轻捏碎：
“时间至少超过100年。”
她抬起头，读出船舷上的名字：
“纳比露女士号。”
米拉用刀挑开地上的骷髅尸体，死者的衣服完全被水泡烂，看不出任何痕迹，扫清道路障碍，踩了踩船板：
“腐蚀有点严重了，我体重轻，我去里面瞅瞅。薇，你也一起。”
“嗯。”
薇尔微和米拉穿过船舱，为了防止破坏船体，她们选择绕道底部，来到底层的水手宿舍。
她们轻轻推开门，满地骇人的鱼头均匀地铺展在地上，它们清一色用侧眼面对着自己，仿佛在欢迎着他们的到来。
“我操这他妈是什么鬼！”
米拉被吓了一跳，薇尔微倒是一脸淡然地走上去，她四处检查了一下，不自觉地，她突然感受到什么，陡然抬起头，看向走廊拐角。
“米拉！”
是错觉吗？她刚刚似乎看到什么人影。
“哈啊？”
薇尔微做了个拔枪的动作，米拉想都不想地拔出左轮，跟着薇尔微猫腰缓步走上去。
啪嗒、啪嗒……
薇尔微走到拐角，突然加速上前晃了个身子，随后立刻回来。米拉立刻跟上，单膝跪地，瞄准了前方，跟上了射击视界。
“——哈啊？”
米拉一挑眉，抬起枪口：
“这是什么？”
听到米拉的疑惑，薇尔微走上前，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醒目的红色床板。
在一众冰冷潮湿的床单中，这张床单格外醒目，用红漆专门涂刷，以至于如此之长的时间后依然不褪色，甚至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显得颇为诡异。
“话说床单上还摆着一个枕头，枕头下也会涂红吗？”
薇尔微突然好奇这个问题，她上前抬手一掀，将上面的枕头一把抓去。
“喔。”
一对漂亮的眼球立刻出现在视野中，表面洁白纯净，没有一滴血丝，湛蓝的虹膜中充满了茫然的神情，不论薇尔微怎么转动身躯，她仿佛都被双眼注视着。
“薇，这玩意儿……还挺好看。”
“嗯。说不定是什么宝物。”
薇尔微抓起两枚眼球，触感柔软而冰冷，但是当它接触到自己肌肤的时刻，立刻仿佛有了生命气息，轻轻在手里滚动了一下。
“薇？怎么一动不动了？”
“她在呼唤我。”
“什么？她？”
薇尔微抓起眼球，突然将其捏碎。
第三十章：微光湖（下）
啪！
并非是血液和浆水四溅，而是如同玻璃一般彻底碎掉，薇尔微的掌心被划开，随后又瞬间愈合，并增添上一层耐切割的角质层。
“我操，你又发什么神经？”米拉惊呼一声，下一刻, 一道缥缈的光影浮现在她们的面前，渐渐汇隆，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少女形象。
“终于，有人能够将我从中解脱了。”
半身腐烂半身美丽的少女缓缓抬起头，有着湛蓝双目的少女温柔地看向前方：
“日安，尊敬的来者。”
“我名为索菲娅·马琳, 遭到术士奥温·斯皮尔特杀戮的普通女子，因为灵魂的特殊性, 被囚困于这具眼球魔具之中, 已有百年。”
“我万分感谢您对我的救助，您是继莫索伦爵士以外，世界上第二个对我好的外人。”
“请告知我您的姓名，敬爱的女士。”
“人们说我是奎丝人，所以没有姓氏。”
薇尔微说：
“我叫薇尔微。”
索菲娅·马琳温柔地笑道：
“我即将化为游魂消散于此世间，请接受下我全部的馈赠。”
“我所拥有的一切已经失去，但是在我生前却有着可以称之为红颜祸水的美丽。”
“我的弱小让这份美丽成为了累赘。但若是您的话，或许会不同、”
“这份美丽或许能够帮助您寻找到真爱。”
下一刻，她的神躯渐渐化为一阵粒子的风尘，缠绕在薇尔微的身上，在蓝色的微光旋风萦绕中，薇尔微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浮现出无数道炽热的痛苦撕裂感。
“唔——”
薇尔微忍不住捂住了脸颊，单膝跪地。
“喂、薇？！”米拉急忙走上来关切地问道：“你他妈没事吧？我操，你可别出事了啊！”
须臾后，粒子风散去, 薇尔微捂着脸庞缓缓站了起来。
“噫呃，呜……”
她挥着手, 似乎在寻求帮助。
“啧, 你撑不住不会自己说吗？”
米拉撇撇嘴，上去一把抓住薇尔微的手腕，下一刻，薇尔微一把扯掉自己的脸皮，连带着溃烂的血肉一同扒下，甩到了地上。
“哈啊——哈啊——”
鲜血渐渐停止流淌，肌肤愈合，疤痕也随之淡去，薇尔微在米拉的搀扶下，渐渐从剧痛中缓解过来，她抬起头，扭过去脸看向米拉，向对方道谢：
“谢谢你，米拉。”
米拉却一脸呆滞，她松开了手，从怀里拔出枪，指着对方：
“你几把谁啊！”
“我。”玫红的双眼露出迷惑的神情，精致美艳的五官自然摆出不明所以的姿态, 不失英气又妩媚的奎丝美人轻轻一撩额前湿哒哒的发丝，没好气地说道：
“你发什么疯？米拉, 是我，薇尔微。”
“你扯淡呢，薇尔微长得就很对不起奎丝人这个种族，在协会里可是人尽皆知。”
米拉抬了抬枪口，嘴上一直在反驳，但语气却越来越散发出白醋和柠檬的气味：
“我操……凭什么，明明是我提出来上船的，怎么只有你变得好看了？”
“我好看？我不好看啊，我要是好看我能保持贞洁到现在？米拉·克洛维你是把脑子邮寄出去了吗？”
薇尔微莫名其妙地揉了揉脸，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走吧，往船上去的路似乎被封死了。”
“不！不行，我也要变得好看！”
“米拉你不是已经很漂亮了吗？再说你不是胸围比我大上一圈吗？”
“混蛋，你才多大那里就多大了？我多大了我那里才多大？”
米拉竖了个中指：
“我不管，薇尔微，我还要继续探索，万一再找出一对眼珠子你可一定要让给我。”
“随你。”薇尔微一脸怪异：“米拉你今天真的是很怪很怪很怪的。”
“又来了，你一点要重复形容词三遍才行吗？”
“很奇怪吗？”
“当然很怪！”
米拉刚想继续吐槽对方的说法，陡然间传来一阵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她一把抓住薇尔微的手，和她一同向一旁闪开。
轰隆！
上空的船板接连碎裂，一个畸形强壮的人影落在地上，一身暗红的术士袍打扮，他咳出一口血块，颤抖着，朝着两人伸出手：
“救救我，救救我——”
噗！
下一刻，一柄鱼叉瞬间贯穿他的脊椎，没等薇尔微和米拉搞清楚情况，一个高大强壮的青年立刻从高处跳下，他一脚踏在畸形的术士头上，恐怖的力量将其狠狠碾碎。
啪！
赤着上身的强壮青年背对着两人，遍布健壮肌肉的脊背棱角分明，如同一张嚎哭的鬼面，栩栩如生。
由于用力过猛，他浑身的皮肤几乎如同蒸熟的大闸蟹一般鲜红，并升腾起炽热的蒸汽。
“鬼背，甚至是堪称人类巅峰级别的鬼背！”
米拉双眼一亮，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我操，这种肌肉，我要死了。”
“我开始怀疑，到底你是奎丝人，还是我是奎丝人。”
薇尔微则露出谨慎的姿态：
“你是谁？”
“呼……”
健壮肌肉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青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浑身的肌肉缓缓收缩，恢复成中等身材，青年伸手按住面孔，畅快又释然地呢喃道：
“奈罗丽丝、哈维科……你们可以安息了。”
他说着，顺手将鱼叉从对方脊椎拔出。
“你好？”
薇尔微再次出声询问，才让青年注意到有人在身旁，他转过头，面对薇尔微和米拉两位丽人后微微一怔，立刻侧过脸，红着耳解释道：
“我是【渔夫】。”
“啥？”米拉眨了眨眼：“你是渔夫啊。那艘船上的？渔夫我可熟悉了，小帅哥，要不要来我们船上，我是大副哦。”
“喔？”薇尔微略微惊讶：“你也是……”
“我闻到你身上的气息了。同胞。”
【渔夫】扛着鱼叉，友善地对薇尔微说道：
“我叫罗顿·特古斯，来自李德维登斯。这术士奥温·斯皮尔特已经背叛了人类，成为了水神的乏走狗。并且在几个月前蒙骗并献祭了我的两名同伴用于取悦水神。现在，我大仇得报，让两位看到了这么血腥的场面，实在抱歉。但我过于激动……还请谅解。”
“水神的传说居然是真的啊。”薇尔微略微惊讶：“雷德·金这次居然没骗我。”
“雷德·金？这名字听起来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罗顿揉了揉脖子，由于刚刚的运动消耗了大量体力，他这会儿已经有些晕眩，脚底晃了两下，米拉立刻上前搀扶住对方：
“重情重义，好、好、好！”
“谢谢您的帮扶，不然我真会跌倒了。”
“哎呀，说什么话呢，小哥。”米拉眉开眼笑：“果然跟着薇尔微总能找到好宝贝呢。”
“你先去詹姆爵士号上休息吧，米拉也会问你一些问题。”薇尔微回了米拉一个白眼，转头对罗顿说道。：“我们正在探索岛屿，你既然提前登岛了，请问有哪些地方可以一去的？”
“呃，比起这个，两位小姐，如果你们现在想探索岛屿，已经晚了。”
罗顿摇头，说道：
“这座岛屿是水神奥尔克里昂的陷阱，没有任何宝藏，只有一座破败的教堂和一具黑棺。”
“哦？那不还有东西可看吗？”
“之前或许还可以见证一幕惊世骇俗的画面，但是，现在连水神都已经死去了。”
罗顿解释道：
“三月初的时候，我冒着生命危险，躲过了一个名为马穆鲁克的术士的打击，进入到了教堂中，经过前人莫索伦爵士的提示，修复了女神的雕像，然后又在雕像的信息指引下前往了地下墓穴，推开了黑棺——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这样的普通职业者，能够从剑圣拉莱特剑下幸存。”
“星火剑圣拉莱特！？”米拉惊呼道：“他可是最为传奇的剑仕，一切剑术的顶点，人类的巅峰，人们都说他挥剑的瞬间，犹如抓起来地平线往大地上平切过去。即便是现代的军队在他面前也如同奶油一般软弱无力。”
“是的。”罗顿心有余悸：“然而对于黑棺中的存在来说，那位剑圣毫无反抗之力。一个月前，他当着我的面说出了那句话，直到现在，我的耳边依然回响着。”
“他？”薇尔微疑惑。
“【皇帝】。”
罗顿严肃地说道：
“他——我只见【皇帝】缓缓地从黑棺中抬出手，抓住棺材的边缘，缓缓坐起身，他的声音混杂着男、女、老、幼和万千的声响，就好像无数的人民在咆哮，人声鼎沸竟然可以被用来形容一个人。”
“水神被湖底揪出，是无形的权力将它拖到了岸上，如同一条怪鱼，但是每多看它一眼，我就觉得恶心晕眩，身上也开始生长出和水神相似的鱼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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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时，【皇帝】却开口了。”
‘你也配叫神？’
【皇帝】随意的低语，都像是天塌地陷一般。
‘就连神也要给朕交税。’
罗顿眼中露出心有余悸的惊恐：
“我明明知道他站在我身边，却没有一丝安全感，他像是一颗太阳，一座高山，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如果我稍微有个表情让他不高兴，我就会立刻停止呼吸。”
“神算什么？在【皇帝】面前，神乖乖地献上了一切，它的力量、它的精神、它的躯壳，都成为了为【皇帝】所纳的税赋。”
“剑圣拉莱特和术士马穆鲁克为了长寿投靠了神灵，现在他们是【皇帝】的忠犬，忠心耿耿地侍卫着我们的陛下。”
罗顿忍不住捂住脸庞：
“我却丝毫不敢上前，明明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我却无法承担他的威压，扭头就跑回了教堂，足足一个月，才凭借对奥温·斯皮尔特的仇恨，克服了恐惧，才敢出来复仇。”
他苦涩地说道：
“但是，【皇帝】却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想去追随他，本能地想去追随他，好像只要我站在他身边，我的力量就会几何倍提升。”
“恐怕这就是【皇帝】的魅力吧。”
“也许。”
“真是错过了好戏。”薇尔微遗憾道：“不过，这地方变成禁法之地的原因也找到了。至少可以安心离开了。”
“我有预感，陛下就在这附近。”罗顿认真地说道：“【渔夫】拥有【风暴预知】的能力，我能够感觉出来，最近要发生大事情，而且和【皇帝】有关系。”
“那么他有可能是在岸边的森林里。”
薇尔微抖抖肩：
“走吧，我们该撤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问你，来詹姆爵士号上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谢谢。”罗顿被米拉搀扶着离开船舱，他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北方的森林。
“怎么了？帅小哥？”米拉幸福地戳了戳对方结实的胸肌：“你要去哪里吗？”
“不，只是有点心血来潮的感觉。”罗顿摇摇头：“等会儿可以开船去那边吗？”
“我会向船长建议的。”
米拉毫不犹豫地应下。
薇尔微顺着罗顿刚刚的视角落下，她的眼睛缓缓适应着聚焦，而产生进化，瞳孔如鹰眼一般犀利。
目光透过森林，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梢，她一眼锁定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形。
“嗯？”
薇尔微一怔。
“那个白发的好像是，雷德的同时……叫艾尔利亚来着的？”
银白色的长发扎成马尾，艾尔利亚单手持着修长的兵器匣，她伫立在原地，在她面前不到20米，站立着一位面容秀气，黑发、黑眼、黑色破烂衣衫的普通小男孩。
“你是谁？”
艾尔利亚小心地问道：
“在这里一个人有点太危险了吧？你的家人呢？”
“你问朕？”
小男孩转过头，漆黑如同深夜的眸子仿佛在吞噬着一切光线，让艾尔利亚心底隐隐泛起危险的预感，他的声音平静过分，完全不像是孩子。
“朕的名字有很多，有人叫朕凯撒、亚历山大、荒野雄狮、政、西塞尔、天子、大君、帝皇、君上、皇上、万岁爷——但是最多的还是陛下。”
男孩似乎是看向了艾尔利亚，但是目光里却丝毫没有她，仿佛她压根配不上自己的回答一般。
“不过，貌似如今已经不是君主的时代了，那朕也懒得用朕这个自称了。”
他随意地说道：
“所以我就叫……安迫罗（Emperor）。我允许你们这么称呼我。”
“安迫罗……”
“姓氏的话就没有必要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配给我冠姓。”
男孩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语气过分成熟，但是内容却如此狂妄傲慢，却没有给人反差感——仿佛他就应该是这样，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是稀疏平常的事实。
艾尔利亚握紧了兵器匣：“【皇帝】？”
“嗯。”安迫罗随意道：“你要是开心，叫我‘议长先生’也不是不行，一千年，弗拉基米尔也是这么称呼我的。”
“弗拉基米尔？”
“你不认识他也正常。”安迫罗怀念地说道：“雷德·弗拉基米尔。”
“我亲爱的贪婪议长，他永远是议长，不论哪个时代，我只要苏醒，就会见到他带着议长的头衔。”
第二十九章：【祭司】
昔我辞矣，荆棘讴歌。
为主尽忠，以载光荣。
圣哉，何壮伟之有。
惟启示和羔羊不可辜负。
要使她的酒红如血，
要使她的肉甜如蜜，
瑰丽者哟。
不敬之人在此渴求，
惟真理和理性不可磨灭。
…………
身披山羊皮的女子缓缓抬起头, 漆黑的长发在无形的力量下缓缓漂浮而起，她的上半脸被山羊的头颅所遮盖，细腻的红唇却仿佛涂抹了蜜与油脂般晶莹润泽。
“愿真理女神常护佑。”
她在数百枚蜡烛的火光中呢喃着，合上面前的人皮书，在心口画上一个标准的圆环，又在圆环之中，画了一个倾斜的十字：
“泰妮莎。”
伴随着祷告结束, 黑暗中陡然闪动起毁灭的光辉。
【磨牙利齿】
【磨牙利齿】
【磨牙利齿】
磨剑三次，剑刃的锋利度在空中划开耀眼的红热纹路。
原子被瞬间斩裂破开，恐怖的能量被瞬间释放，在当今的时代，还没有人能够窥见其中蕴含奥秘的原子能，在剑刃上瞬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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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变斩击的轰炸顷刻间就覆盖了祈祷的神龛，在超高温的毁灭性打击下，布料、金属、人体被瞬间汽化，在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黑影，随之而来的放射线辐射在空间中不断回荡穿透，暗中存放的替身玩偶被击碎，假死的尸体也被高能的辐射立刻杀死。凶猛无情的辐射，连一只蚊蝇也不放过，一切生命在瞬间被损毁灭杀。
直到此刻，白雾才缓缓弥漫开来。
苍白的骑士单手持剑，缓缓张开面甲上的口器, 露出满口令人头皮发麻的鲨齿。
“还没完。”
【白骑士】端起利刃，猩红的双十字状视窗凝视前方。
原地升起的蘑菇云缓缓散去，显露出金光灿烂的黄色卵形护罩。
“猎犬出来了。”
【祭司】缓缓转过身，金黄的神圣护罩如同煮熟的鸡蛋壳一般迅速被残余的力量碾过, 支离破碎。
她缓缓抬起头，山羊的横状瞳孔散发着诡异和不详的气息：
“背叛者招人愤恨，而异端更加令人厌恶。”
【磨牙利齿】
苍白的骑士不会给【祭司】任何机会，他毫不犹豫地在左手背上的磨刀石再度一擦剑刃，锋利度重新上升，挥动之时，空气高速摩擦便会被轻松撕出真空。
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另一人又扣动了扳机。
砰！
【漂泊者】能力发动。
【漫无目的】
子弹如同一条游鱼，在空间中接连弹射游走，保持着最初的速度同时，又无法捉摸其行动的痕迹。
【祭司】微微分神，她驱使起强悍的灵感，直接干涉现实。
无形的力量横扫，将子弹磕飞出去。
倏！
【白骑士】抓住这一空隙，瞬间挥动利刃，朝敌方斩下。
凶厉的真空斩击瞬间撕开近三十米的真空走廊，【祭司】凭空一抓, 脚下的影子瞬间拉长, 延伸出三条粗壮扭曲的尖刺触须, 轻而易举地接下了这道真空裂斩, 但随之而来涌入的大量空气却打乱了她的节奏，狂风席卷肆虐破旧的大堂，将天花板一并撕扯下来。
【祭司】的身形微微一滞，下一刻，凄清寒光便朝着她脖子当中划过。
“护佑！”
【祭司】平静无比，只是断喝一声，身上立刻闪耀起绚烂的金色闪光。
啪嚓————啪嚓————
刺目的光辉和瞬间传递的高能灵感波动瞬间干扰了【白骑士】的身体系统，如此近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他的身形一滞，【祭司】旋即躬身拦腰一拳，凶猛地击打在骑士的甲胄腹部。
轰隆！！！！！
【白骑士】被瞬间击飞轰出，他的身躯在灵感的冲击下持续痉挛——灵感是人体魂灵驱动身体的主要载体，就如同电流是人体传输信号的方式一般，特定频率的灵感注入人体，会短时间扰乱思维和躯体的意识传输，严重甚至会导致丧命。
【祭司】一击得逞，乘胜追杀，她脚底的阴影冲刺上前，从墙壁上扣下来【白骑士】的身躯，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
水泥的地面碎裂，苍白的骑士在其中持续痉挛着身躯，动弹不得。
【祭司】从怀中取出一枚淡金色的铃铛，一边摇晃着，发出令人耳朵嗡鸣的声响，一边徐徐上前，操控阴影将【白骑士】举起。
砰砰砰砰砰！
黑暗之中，左轮五连发，枪口跳动的火焰一闪即没，在白雾的遮蔽下，根本无法辨别硝烟的痕迹，【祭司】不得不放下【白骑士】，她抬起手，迅速翻动人皮书，在游曳的子弹呼啸中，高速吟唱着：
“圣素丹、圣波顿、圣约翰、圣乔治、圣马丁！”
五位圣人之名化为护佑，重重加护在此身上，五枚各角度击来的子弹接连击中，即便承载了以太之血的加持力量，也依旧被轻松挡下。
【祭司】立刻变得从容不迫，她转过头，抬手再度摇晃起圣铃。
叮叮叮当……
下一刻，圣铃中闪耀起璀璨夺目的金色辉光，【祭司】抓捏着辉光，抬手一扫，金色的辉光宛若一道粗壮的蟒蛇，瞬间就将周围的白雾驱散破除。
荡漾的金色带电粒子在空中逸散，【祭司】微微颔首，在她的注视下，一个穿着体面，高瘦的英俊男子缓缓将食指竖起在唇前。
“嘘。”
他水晶的竖瞳中旋即亮起星辰。
【祭司】心底一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如洪水般袭来，她双膝微微打颤，一股刺骨的寒意如同刺刀般，从头顶直贯而下。
“重——”
她忍不住开口，下意识说出那个惊悚的答案。但她的反击本能比她的语言更快，当即挥动了光束长鞭，朝男人横扫而去。
【漂泊者】能力发动。
【对影成双】
星降术施展。
【流星奎兹特】
雷德不声不响，脚下的影子瞬间离他而去，紧接着，他的身形也如墨水一般溶化在影子里，光束长鞭扫空，【祭司】立刻反应过来，驱动寄宿在阴影中的触须朝雷德的影子冲去。
与此同时，磅礴的星屑迅速生成，它们凝结成高能的辐射晶体，在雷德的灵感驱动下，激活燃烧，迸发出蓝紫色的火焰，朝着【祭司】接连砸落射去。
‘全都是正面来的攻击，没有再绕后。’
哗啦——
‘星辰的法术破坏力很强，必须全力抵挡。’
【祭司】毫不犹豫地翻开一页人皮书。
“泰妮莎赐我真理之圣盾！”
轰隆隆隆轰轰轰！！！
金色的纹理虚空交织，在击中她手掌的前一刻，陡然唤起圣盾，瞬间抵挡住轰鸣袭来的流星，瑰丽的蓝紫色火焰一圈圈接连炸裂爆开，震荡的冲击波将白雾冲散，更是连大地也在流星的轰炸之下，不住地颤抖。
【祭司】咬破了大拇指，用鲜血在圣盾后刻画起法印，以自己的以太之血作为施法材料，全力以赴，这才将将维持住，才不至于让圣盾被流星摧毁。
在斑驳的阴影中，雷德的身形陡然从中踏出，他单手反握【断罪之牙】短剑，利落地捅刺进【祭司】的后腰处。
“呃啊——！”
恶魔的刀锋贯穿肾脏，【祭司】立刻尖啸出声。雷德立刻单手用小臂扼住对方咽喉，在对方肾脏、后脊、后心处连刺三刀，毫不恋战，对方已经是极限阈值的职业者，反抗意志过于强烈，他根本来不及直接收走对方的职业。
【祭司】在受创的第一时间，身上立刻出现了变化，雷德双眼一眯，刚刚【白骑士】都被灵感冲击直接轰退，他可不想挨这么一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拉莱特一样，会固执地跟光比速度。
趁敌人反应过来前，雷德立刻激活【闪烁】，折跃拉开距离。
“——护佑！”
他前脚刚刚落地，璀璨的金色闪光就在雷德背后释放，雷德连忙闭眼，同时从【展览馆】里取出自动步枪，往对方腰射扫了一梭子。
感觉到白光消退，雷德赶紧睁开眼，将步枪丢回【展览馆】，单手反握【断罪之牙】，短剑立刻被以太的能量吞没，熊熊沸腾，绽放出太阳的炽热红光。
【祭司】一边摇着圣铃施展法术治愈自己并后退，一边指挥脚下的阴影朝雷德袭击。
【闪烁】
雷德瞬间折跃，但【祭司】提前判断出了他的落地，阴影的触须纠缠成尖刺，瞬间朝雷德刺来。
【对影成双】
雷德暗啧了一声，立刻再度融入阴影。
轰！
阴影的触须一分为六，接连追着雷德的影子从角落、承重柱、墙壁，一直打到【祭司】头顶的房梁上，雷德才陡然从阴影中杀出，他提起一脚踹在【祭司】抬起格挡的手臂上，对方踉跄一步，倾斜身躯卸去冲击，转身捏住一把光束长鞭，借助角动量，瞬间朝着雷德旋身劈来。
咻啪！
光束长鞭的末梢已经超过了不知道几倍音速，雷德只得再度【闪烁】拉开距离，反手捏了一记【流星碎片】打出，将光束长鞭轰炸粉碎。
星屑和光粒子逸散，让农场变得犹如星河宇宙般瑰丽。。
【祭司】治愈着伤痕，并服用了一瓶炼金药剂，吊住了内伤，她不断地变换步伐，雷德每次准备用法术瞄准她，都会被她巧妙地步伐丢失锁定。
他只好再度凝聚【日晷标枪】，这招星降术是他所学会的最强破坏力，五千度的高温足以将一切掩体化为灰烬，4000毫西弗的辐射剂量也足以瞬间杀死一个普通人。
然而【祭司】出色的战斗经验让雷德处处蹩脚，她把自己的能力开发的程度极高，又是最擅长法术的职业，雷德靠着十二个职业的加成，愣是没办法直接干掉对方。
他刚刚凝聚出标枪的太阳光辉，【祭司】干脆就撕下一页人皮书，从阴影中汲取力量，化作一头狞恶的猛兽朝雷德袭来。
雷德不想在亚默面前暴露米哈伊尔，他不耐烦地拔出拉莱特的星火利刃，星火烧蚀，雷德仿佛抓起来地平线一般，凶猛地将其横扫而过，狞恶的阴影猎兽被整个粉碎。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的【日晷标枪】的凝聚就被迫打断。
【枪械不奏效、法术的造诣差对方一头、战斗经验比不过、身法也错一截，该怎么办？】
雷德心底立刻有了主意。
【从亚默刚刚近身开始，她就变得颇为被动，不论是对付亚默还是我，她只有一招灵感迸发。】
【那一下确实威力巨大……但是侧面也说明她的近身战斗力相当差劲。】
【她没有近战武器，长鞭一旦被贴身就没有施展的空间了——没错！接近战对我有利！】
雷德立刻用大臂夹住双剑，双手叠在身前，用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了个三角。
他双眼聚焦，水晶的竖瞳中倒映起星空的壮丽多彩。
【星光聚顶】
他的肌肤泛起瑰蓝和清澈的银色，辐射的强度大大增加，周围的大地迅速蒙上一层星屑。
“星光化还不够。【收藏家】的体质太弱了！”
雷德重新正握双剑，不断摩擦利刃，一连串的增幅能力施展开来。
【执行官】之【警戒律令】——全面提高武器的破坏力。
他的手臂上浮现出机械的电子纹路。这些电路瞬间覆盖到武器之上，下一刻，一长一短两把剑刃仿佛接通了电流一般，立刻变得红热而恐怖。
【警察】之【追击模式】——锁定目标为‘通缉犯’，向对方移动时速度变得更快。
雷德的鞋底浮现出马蹄的虚影。
【记者】之【抓拍时刻】——当敌人露出破绽时，感官上会放慢时间的流速。
雷德眨了眨眼，眼睛周边浮现出老虎似的斑纹。
【海员】之【来自深海】——身体海裔化，身上生长出螃蟹的甲壳、头足类的腕足、海胆的尖刺等变异姿态。
他的身躯迅速演化，面部呈现出蛞蝓一般的质感，大量的螃蟹、龙虾似的几丁质甲壳如铠甲般披挂在身上，左肩生长出密密麻麻的海胆毒刺，右肩则垂下大量的水母、章鱼的触须。
【天气预报员】之【紧急通知】——将身体轻量化，爆发速度更快。
雷德单手一剑挑开对方发射来的术法，他的头发中自然地混杂起来了某种鸟类的羽毛。他短剑一指前方，一道瞬发的恶魔术法立刻发射出去。
借助这一空隙，雷德再次双剑交叉，向前齐齐斩出两道交错的真空裂斩。
【舞蹈家】之【傲然绽放】——大幅增强身体平衡性，暂时不会摔倒和被击飞。
复杂交错的藤蔓荆棘遍布雷德全身，他张开口，满口凶厉的蜥蜴利齿彻底表现出作为重锻者的非人特性。
“就是这样……！”
雷德的以太之血久违地沸腾起来，水晶的竖瞳瞬间锁定敌人的轨迹，重锻后【收藏家】职业提供的优秀灵感总量和恢复速度，为他保持这种状态提供了令人安心的续航时间。
10分钟。
不，根本用不着那么久。
“你——这是什么姿态？”
【祭司】只顾着反击，当她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之前仪表堂堂的男子已经变为了一个混合着植物、机械、野兽、海洋生物、鸟类、蜥蜴的人形怪兽。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仅仅是被重锻者的气息压迫，更多是对于这诡异扭曲的怪物发自内心感到不适和恐惧。
“利桑塔·热迪亚。”
融合着各种生灵特征的怪物玩味地开口道：
“我想不出台词了，你直接死吧。”
方：“如果出什么意外，来不及对话，那就捏碎它，能够第一时间通知我。”
亚默点头，他单手一甩剑刃，地上立刻召唤出那刀锋鲨鱼，他跳上对方的脊背，鲨鱼身形旋即潜入大地，瞬间没了影子。
“米哈伊尔，放出寄生甲虫搜索，索菲娅小姐，也请你帮帮忙一起搜索。找到线索了就大声呼喊，我是可以听到你的声音的。”
雷德打了个响指，叫出米哈伊尔，索菲娅小姐也点点头，兵分三路，迅速展开地毯式搜索。
米哈伊尔随手杀死了一只野兔，利用尸体寄生了大量的甲虫，随后这些甲虫破体而出，四处在空中飞行缭绕。
索菲娅小姐则跑到偏僻的水沟、洞口去到处搜索。
雷德走向湖边，他激活了【警察】的能力【寻踪觅迹】，从地上辨别出自己所要搜查的女性脚印，艾尔利亚身高一米七，穿着靴子，很好辨认。
把信息共享给米哈伊尔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踪迹。
雷德召回来米哈伊尔和索菲娅，他骑乘战马姿态的米哈伊尔，沿着湖边一路搜索，直到他绕着微光湖转了半圈，雷德的脸色逐渐怪异。
如果再跟着轨迹走下去，那么接下来——
松露的刺鼻味道进入到米哈伊尔嗅觉系统，它习惯性地就挖了一下地面。
“啊呜呜哇？”
它献宝式地挖出一块松露，但雷德并没有露出欣喜，反而一脸难堪，米哈伊尔立刻失落地放下那一块巨大的松露。
“雷德先生……”索菲娅小姐看向前方，张了张口。
“嗯。”
雷德跳下马背，米哈伊尔被收回展览馆，他看向前方的乡间别墅，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算什么？吃瓜吃到我自己家了？”
第三十章：我的缝合怪像我，我像我的缝合怪
下一刻，【祭司】利桑塔·热迪亚瞳孔一缩，她立刻捏碎胸口的一枚吊坠，在身前形成一面坚固的结晶护盾。
咔嚓！
【断罪之牙】瞬间贯穿了结晶盾，裂纹瞬间铺满了整个视野，怪物轻轻一撬，就将大块的结晶拆解粉碎。
‘呃啊！’
利桑塔·热迪亚不敢多想, 直接将手中的人皮书整个撕开，往前一抛，立刻发动了自己作为【祭司】的能力。
【往生无极】
舍弃自己千辛万苦打造的阴影魔具，将其中的阴影之力全部解放。
啪嚓！
扭曲的怪物将长剑直贯下来，如同凿冰钓鱼一般，水晶的竖瞳缓缓向内探去，只看见利桑塔·热迪亚露在山羊头颅下, 惊悚恐惧的下半张脸。
“别靠近我！！！”
利桑塔声嘶力竭地吼道，无数的阴影触须瞬间轰出, 将雷德所化身的怪物托起轰出，一直绵延到上百米的高空之上。
“无聊。”
雷德双剑交错，他撇了撇嘴。
【闪烁】
【闪烁】
【闪烁】
【对影成双】
雷德连续身形在空中变换，再不给利桑塔抓他落地的机会，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普莱特的计算力’高负荷运转的状态，直接遁入阴影，然而这次，利桑塔的阴影也追了上来，不断地和他的影子缠斗在一起。
【祭司】的阴影犹如无数条大蛇，它们瞬间缠绕上雷德的影子，将他甩飞在墙上，雷德便直接从墙上脱身而出，他双脚一踏墙壁，瞬间将自己朝对方弹射出去。
【咫尺光明】
利桑塔左手一把抓住一缕阴影, 将其直接献祭转化为纯正的光明注入给右手的圣铃中, 光粒子被迅速塑形成一把长弓，她侧过身，一边后翻过障碍，一边身手搭上光明的长弓。
倏！
一道绚烂的光辉之箭擦着雷德的肩膀而去，光之箭矢落在远处的山丘上，瞬间爆裂起数十米的电光和烟尘。
【半步暗影】
利桑塔立刻甩开长弓，光铸的长弓瞬间污浊，化为漆黑的暗影，她的以太迅速驱动，将暗影化为烧蚀的黑色焰状物，朝着雷德笔直砸落下来！
雷德一闪身，星火利刃已经被强化过多次，转手一剑抡圆了斩击在利桑塔前伸的手臂上。
啪嚓——嗤！
护身障也被利落地击碎，利桑塔痛嚎一声，手臂当场被雷德斩断飞起，银白的鲜血如同瀑布一般喷溅，但她依旧忍住痛楚，将黑暗的烈火转化为灿金色的电浆，直接形成栅栏格挡在面前，并一把用黑暗的烈火烧蚀伤口, 强行止血。
这有用吗？
雷德甚至懒得开启【展览馆】，他一个纵身就越过了两米高的电浆栅栏, 顺势长剑再度斩击在利桑塔的肩膀，将其左臂也一起整个斩断，鲜血瞬间抛洒了整个墙面，同时借着落地的冲击，右手的短剑也直接向前伸出锋芒，直刺入利桑塔的腹部。
利桑塔的身躯被沉重的力量直接带起险些脱离了地面，雷德立刻搅动了短剑，从对方的躯体中掏出利刃和缠绕着的脏器碎屑，他左腿后撤，以回拉身躯，同时长剑也借助腰身的动作形成动力链，转动手腕，从斜下方提起长剑，击中了利桑塔的左腰
嗤！
剑刃入肉，利桑塔剧痛之下，仍然保持着清醒的战斗意志，她用圣铃抵住了长剑继续切割的趋势，让杀伤链不再扩大，同时她低吼一声：
“护——”
刺啦！
【磨牙利齿】
金色的灵光刚刚炸裂，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磨剑声让利桑塔的‘护佑’停在了半空中。
雷德抬起手一巴掌拍在利桑塔的脑袋上，将其拍了下来，顺势也将【祭司】和【亵渎知识】、【自拟圣典】的宝物收入囊中。
他不经意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切口——平滑如镜，鲜血甚至不会外溢，仿佛只要把头重新按回去，就能粘起来如初一般。
“呼……”
雷德转过头，踩着利桑塔的脑袋，他扛着剑，看向依旧浑身颤抖的【白骑士】，对方用剑刃为拐，撑住身躯，很显然，【白骑士】的强大破坏力，是以牺牲了大部分防御能力换来的。
何况【祭司】的灵感迸发能力格外强悍，雷德自己也不敢说能正面接下来。
【白骑士】猩红的双十字状视窗看向雷德，看着他化身为一个丑恶的扭曲怪物，扛着剑刃，把敌人踩在脚下时，一言不发，但是他强硬地站直了身躯。
接着，雷德看到他缓缓抬起了拳头。
雷德微微颔首，握紧了剑刃。
然而下一刻，雷德却看到他将拳头竖过来，并且从手中弹出大拇指。
“你做的好，金。”
【白骑士】亚默·奈特感慨地说道：
“曾经需要我照拂的少年，如今已经这么强大了，不，你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了。”
“亚默。”雷德笑了笑，他解除了身上的强化能力，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将武器接连收起，重新盖上帽子，压住他不安分的棕色头发，他走上前，站在高大强壮的亚默面前。
对方也解除了铠甲模式，亚默摸了摸从铠甲变回原本姿态的刀锋鲨鱼脑袋，对方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的手背，这才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你拯救了风车镇。”雷德恭喜道：“如果村民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感谢你的。”
“他们最好不知道比较好。”亚默看着年轻的雷德，轻轻摇了摇头：“人们不会轻易地感谢帮助他们的人，无私奉献者，只会被索要给予他们更多的帮助。”
“这话可别让莱尔听到了。”雷德耸肩：“那家伙可是个白嫖主义者。他会把白嫖当做是自己的劳动事业去做。”
“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偷听呢。”亚默笑了笑，他转过头，看向山头上之前莱尔站立的位置：“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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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呼喊了几次，都没有收到反应。
亚默黯然：
“果然，他还是觉得我抛弃了他吗？”
“这不怪你，”雷德安抚道：“亚默大哥，你已经作出了最好的选择。”
“也许，我并不是人类。”亚默看向远方的日落夕阳，霞光照在他脸上，温暖无比：“但是我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生活，虽然我内心依旧迷茫，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人类和人类，职业者和职业者，人类和职业者之间的战斗了……我也不会再用背叛者去称呼我的同胞了。”
“好吧，我想，呃，这个进步呢……还是比较明显的。”
雷德当然不觉得一场战斗就能改变亚默的人生观和过往的信念，亚默依然会对人类产生好感，但并不是在教会的理念下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
【白骑士】会保护人类，也会保护职业者。
听起来简直就像个英雄。
“那么，我们应该也去寻找艾尔利亚了。”
“嗯，找到她，我们再回去找娜塔莉，之后还得和前来支援的伙计们免不了喝一顿酒了。”
“谢谢，亚默大哥，我未成年。”
“你怎么这种时候才会承认自己是个孩子？”
雷德和亚默有说有笑，伴随着【祭司】被击败，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
只要找到那个疑似【皇帝】的孩子，事情完成了，他也将正式和蔷薇堡律所分道扬镳。
结束了。
真到了这个时候，雷德心底多少有些不舍，他不断地加快自己的步伐，却舍弃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恐怕今后的日子里，再也难以遇见如蔷薇堡律所的同事们这般亲切和善的同行者。
他手里捏着那封辞职信，却始终迟疑着，不知道是否该递出。
一个声音劝他：放弃吧，现在的日子平安稳定，难道不好吗？
确实如此，他继续着他的梦，过着虚假却和谐的生活，通过转移继承了特莱基家族的财产。他以后也不再会缺钱，余生都不必辛苦。
然而，在他的心底，雷德更清楚地听到的是来自自己的声音。
继续下去。
直到超越历史。
那种野心如同薪柴，一旦点燃，非被外人扑灭或者焚烧殆尽才可终止。
“我要超越历史，打破职业者不可改变历史的魔咒，不是我去沾满荣耀书写历史，而是让荣耀为我低头。”
雷德思及至此，便将辞职信顺手交给了亚默。
亚默并未说什么，他只是笑了笑，说：“你真是不够浪漫的，艾尔利亚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呢？”
“那和我无关。”雷德淡淡说道：“而且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必要拉郎配了，我亲爱的亚默大哥。”
“我只是觉得，艾尔利亚和你挺配的。”亚默从怀里取出一枚水果糖，丢进嘴里含着，补充着刚刚战斗消耗的能量，他眯起眼睛：“你知道吗？雷德，你有一种难得的品质，让所有人都只看到你的好处，即便在怎么从善如流，你却始终按着自己的意志去行动。”
“可能是因为我生而自由，不愿被拘束。”雷德笑了笑。
“也许是这样的，不过你是不是有时候太过深沉了？所以我才觉得，艾尔利亚那样单纯的女孩子，或许会帮助你变得更开朗活泼一点。”亚默调侃道。
“如果以后有缘。”雷德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他刚准备说要不要周末聚会吃一顿，却突然看到远方似乎升起一道笔直的黑烟。
“那是什么？”亚默皱眉：“看起来像着火了。”
“看距离像是风车村的。”雷德不以为意。
“娜塔莉还在那里。”亚默却并不淡然，他背上利刃，立刻拽着雷德：“我得赶快回去。”
“那艾尔利亚——”
“你去找她。”亚默说：“我速度快力气大，如果是失火了，我还能帮上忙。”
“说真的，最好不要分散行动。”雷德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通讯的法印护符，交给了对
第三十一章：皇帝过家家
“你家还挺宽敞的，薇尔微。”
米拉询问完【渔夫】罗顿一些事情，立刻跟着薇尔微来到了她所居住的乡间别墅，这位蓝发独眼的海上美人立刻就往沙发上一躺，舒舒服服地霸占了此地。
“我操，好软的沙发，太带劲了。”
“你他妈能不能嘴巴干净点, 米拉。”薇尔微翻了个白眼，她往二楼拍了拍手：“雅米、艾德尔，你们在吗？”
“是薇姐回来了吗？”艾德尔的询问声从楼上传来。
“显而易见。”
薇尔微单手叉腰，立刻敦促道：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都装好了。”
“米拉。”薇尔微扭头看向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的女大副，一抬手：“别闲着。干活去。”
“嘁——”米拉撇撇嘴, 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楼上两个孩子早已经被雷德·金告知过送他们去法利西亚学习的事情，早就准备好了行李。米拉本来没什么好气，但看到卧室里两个拎着大包小包，面容精致漂亮的小可爱，立刻没了脾气。
艾德尔和雅米怯生生地看向这个独眼蓝发，如同传说中海盗一般的女大副，对方粗鲁直率的气质让他们有些惊吓。
“哟，小鬼们。”米拉帮他们提起来行李，调侃道：“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你们薇尔微姐姐的好朋友。”
“是的，我们是认识了长达5天的故友。”薇尔微也走上二楼，她注意到两个孩子看向自己的目光略微呆滞，立刻疑惑地问道：“艾德尔？雅米？我脸上有东西吗？”
“薇姐好好看。”艾德尔脱口而出。
“你真的是薇尔微姐姐吗？”雅米则有些茫然。
“如假包换。”薇尔微不以为意，她走上前摸了摸艾德尔和雅米的脑袋，微微笑道：“既然收拾好东西，那我们就准备上船吧。”
“走吧，小可爱们。”
米拉说着，到薇尔微耳边低语道：“操, 他的弟弟妹妹这么好看？本人得漂亮到什么地步？”
“一般，和他弟弟妹妹一点都不像。”
薇尔微随口道。
“哦。”米拉略显失望, 撇撇嘴：“我就说要是真的英俊过人，你也不可能没有心动。”
“爱情只会让我变得脆弱，还是冒险有意思。”
“这也没错。”
四人刚刚走下楼梯，只见别墅的大门被突然打开。
啪嗒、啪嗒、啪嗒……
“你干什么？这是私闯民宅啊。”
“这世上哪里我去不得？”
一个黑发黑眼的少年当仁不让地步入大厅，略一打量后，便直接坐到了主人的席位上。门外站着一名白发的女子，她犹豫半天，咬着嘴唇，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薇尔微和米拉立刻提高警惕，两人安抚好孩子，立刻走下楼梯。
“你们是谁？”
薇尔微以主人身份自居，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这是我的私人居所，说明你们的来意，然后离开。”
“非常抱歉！”银白头发的美丽女子连忙来到她面前，低头致歉：“我没有管好他，只是想歇个脚，我们马上就走。”
薇尔微一眼认出这是雷德·金的美女同事艾尔利亚，不知道为何，她对于对方一直没有好感可言。
“先说说你们是谁？”
米拉单手叉腰, 站在薇尔微身后, 借助薇尔微的身形掩护, 她可以随时拔出手枪。
“【皇帝】。”
男孩理所当然地说着，他翘起腿，目光在四处装潢上打量着：
“我喜欢这座房子。”
“皇帝？”薇尔微心念一动，“你是职业者？”
“你自己闻不到气息吗？【探险家】。”
【皇帝】随口说着，他突然对墙上的一处装饰有了兴趣，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观察：
“品味不错，不像是你的品味——这房子另有其主。”
“安迫罗！”艾尔利亚喝住他：“别闹了，我们该走了。”
“这种看似低调朴素，其实原料昂贵，做工精致的装饰，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皇帝】安迫罗伸出手，轻轻一擦那只精致的木雕。
“如果是他的话，这下面应该会藏一点钱或者宝石。”
他话音未落，木雕向后倾倒，底下立刻弹出来一枚红宝石。
安迫罗微微颔首。
“雷德……”
他漆黑的双眼中逐渐充满了笑意：
“我找到你了。”
“你刚刚说雷德？”薇尔微立刻诧异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雷德？！”艾尔利亚旋即惊讶道。
两个女人旋即对视一眼。
“你怎么也认识他？”艾尔利亚疑惑。
“这房子是他从我手里买的，我继续在这里租住而已。”薇尔微一摆手。
艾尔利亚凝视着薇尔微：
“我记得你的气味……阿尔斯黛西亚·塔尔梅洛斯。你原来是个奎丝人，还是职业者。”
“我无意欺骗你，艾尔利亚。”薇尔微的语气并不退让：“我后来才知道职业者的事情——顺带一提，你可以叫我薇尔微。”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艾尔利亚摇摇头：“但是这件事我们犯错在先，你又是雷德租客，我们这就会离开。”
“那可太好了。”薇尔微毫不客气地走到门口，拉开大门，一摆手：“这边请，皇帝陛下和雷德·金的好同事。”
“雷德·金？”安迫罗嗤笑一声：“每个时代他都换个姓氏。”
薇尔微瞥了一眼安迫罗，这个少年虽然言语放肆无忌，但是却一点没有狂妄之感，反而让人觉得他就该如此。
“艾尔利亚和雷德·金是同事关系，我知道。”薇尔微说：“你呢？”
“我们也算是同事。”安迫罗随口道，他坐在主座位上，一点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他今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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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回来呢？”
“我会在这里等到他回来。”安迫罗把玩着雷德藏匿起来的红宝石：“我太了解他了。巨龙不会远离自己藏着财宝的洞窟，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薇尔微不喜欢对方的口吻，既然一时间赶不走对方，她看了一眼米拉，给对方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孩子们回去。
艾尔利亚注视着薇尔微。
‘安迫罗问雷德今晚会回来吗，奎丝人却说他不回来会怎么样。’
‘这说明，雷德通常会回来居住。’
‘奎丝人之前说她也居住在这里，那么岂不是她和雷德·金一直在同居吗？’
‘如此看来，上次她化名的阿尔斯黛西亚·塔尔梅洛斯，乔装打扮，在雷德·金身上占足了便宜，恐怕是早就和雷德关系匪浅。’
‘她容貌漂亮美艳，身材也很好，所以，这就是雷德会对我一直拒绝的原因吗？’
艾尔利亚忍不住联想起来。
“你想见雷德，那呆着也不是不行。”薇尔微随口道：“我去准备点茶水。”
“我也来。”艾尔利亚连忙说道。
薇尔微看出她有话跟自己说，便默认和对方一同进入厨房，准备起茶具和热水。
手上功夫不停，薇尔微开口问道：
“你想说什么？”
“雷德是否和你有——”艾尔利亚抱着双臂，话音未落，就被薇尔微打断了。
“你想多了。”
薇尔微洗着茶具，随口道：
“我就是个房客，等明年拿到中学的学历证明，我就去恢复冒险生活了。”
艾尔利亚一怔，她压抑不住欣喜地问道：
“真的吗？”
“你喜欢他？”薇尔微看了一眼艾尔利亚。
“嗯。”艾尔利亚俏脸立刻红了起来：“我，最近才认识到，之前出差任务的时候，雷德·金被人打伤，我负责照顾他的时候，那副柔弱美丽，却还在关心别人的样子，让我怦然心动。毫无疑问，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啪嚓。
薇尔微手一抖，打碎了一个茶杯。
“呀！”艾尔利亚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操！”薇尔微忍不住说道：“雷德·金柔弱美丽？关心别人？”
“嗯，他躺在床上，嘴唇发白，眼神涣散，又高又瘦的身子一点力气没有。和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相反，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鹿。”
艾尔利亚扶着心口，雪青色的双眼中浮现出羞涩的爱意：
“太色……太可爱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怀疑我不是奎丝人。”薇尔微翻了个白眼：“你们才是。”
“他明明那么柔弱还在努力安慰我，明明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才会受伤，却反过来说‘还有人需要你’。”艾尔利亚捂住羞赧通红的脸颊：“我，我实在无法抗拒，他还叫我亲爱的！天呐……他竟然这么叫我。”
“哦，我也叫人亲爱的。”薇尔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好道：“雷德·金给我印象虽然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我了解的和你印象里的雷德·金完全不同……”
“薇尔微小姐。”
艾尔利亚走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认真地请求道：
“请帮助我，我想和雷德·金走向婚姻殿堂。”
“那你知道，雷德·金已经移民了吗？”
“——移民？”
薇尔微解释道：“雷德之前申请了法利西亚共和国的移民，已经通过了，他现在是共和国的人了。”
第三十二章：议长会谈
艾尔利亚怔住了。
“但是……”她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喃喃道：“移民……移民也可以在威克公国继续生活吧？嗯，可以的吧？”
“他在海外继承了一处港口和城镇，已经实现经济自由了。”薇尔微说：“我想就算你再有钱，也比不过一个港口城镇的收入吧？”
艾尔利亚张了张口，她捏着衣角，沮丧道：
“世界上每一条路注定会有尽头……”
她难过地捏着衣襟, 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你还好吗？”薇尔微问道。
“我好不容易……”艾尔利亚埋着头，低声道：“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他，为什么会这样？”
“世事难料。”薇尔微不以为意：“爱情又不是全部，傻姑娘，站起来。你又不差，早晚能找到真爱的。就算没有爱情，日子不也照样过了吗？”
艾尔利亚摇摇头：“别人或许可以，但是，气味，雷德·金身上的气味能够让我接受，人还能让我喜欢，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太少了。”
“那是你的事咯。”薇尔微抱着手臂：“话说雷德不喜欢你吗？”
“他拒绝了。”艾尔利亚沮丧地说道：“他说他，只喜欢自己。”
“嗯，这很符合雷德的说辞。好消息是他没有骗你，坏消息是他说的是真的。”
薇尔微调侃了一句：
“雷德·金是很自私的人，他不会考虑到伴侣的感受的，不如还是想想看今天晚上吃什么？”
“也许你是对的。”艾尔利亚扶着胸口，依旧念叨着：“我也想和雷德独自吃晚饭……”
在法利西亚语里，异性间‘吃晚饭’有些特殊的暗示。
薇尔微无语，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恋爱会把人的理智摧毁到这个地步，她前后给对方分析了雷德自私自利的个性，然而艾尔利亚却听不进去。
“随你了。”薇尔微只得说道：“但我对雷德的认识是，他是一个只重视结果的人, 你就算真的和他走到一起，也不会获得恋爱的快乐和愉悦的, 他肯定是不会主动照顾你的。”
“嗯，所以我要主动一点才行啊。”艾尔利亚完全没听进去：“谢谢你的建议。”
薇尔微无语。
水已经烧好，艾尔利亚和薇尔微泡好茶，两人从厨房中走出时，正巧看到大门再度被打开。
“艾尔利亚——薇尔微？”
雷德一怔，下一刻，艾尔利亚就把茶水盘子一甩，薇尔微连忙接住，这会儿功夫，艾尔利亚已经一头扑向了雷德。
“雷！”
艾尔利亚紧紧抱着雷德，低声道：
“你终于找到我了，雷德，我好害怕……”
“你遭遇了什么？”
雷德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挪开，他看向薇尔微，对方使了个眼色，雷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注意到一旁沙发上翘腿而坐的男孩。
——这股气息。
雷德低下头, 水晶的竖瞳立刻倒映出对方平静淡然的面孔。
【皇帝】
他亲眼面见过对方大展神威的姿态，对于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印象深刻。
“你和薇尔微先离开，我来交流。”
“他很特别……”艾尔利亚挽住他的手臂，郑重起来：“雷德，你小心点。他点名要你来。”
“那他就是不想跟我以外的人交流。”雷德肯定道“你先一边做好准备，如果出什么问题，就全靠你了。”
为了顺利支开对方，雷德又补了一句：
“亲爱的艾尔利亚。”
艾尔利亚眯起眼，她点点头，温驯地和薇尔微一同放下茶水，之后登上楼梯，到二楼房间里去。
房门闭合一瞬间，雷德便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自己袭来，如果他自己是一座冰山，那么【皇帝】自然流露的气势就如同天穹。
“坐。”【皇帝】伸手一指：“我喜欢你坐我左手边，雷德。”
他话音刚落，雷德立刻察觉到自己不再能调动法术，周围的空间也被阻隔。
看似还在客厅内，实则雷德很清楚地感知到，他们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也许是【皇帝】为了避免被偷听的手段。
“我觉得还是面对面坐下来比较好。”雷德婉言谢绝，坐到了皇帝正对面，隔着一张茶几，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摆出来了单手托腮，翘起左腿的坐姿。
“好久不见，”他说：“【收藏家】。”
“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雷德淡然道：“【皇帝】。”
两位议长级的职业者，在此正式会见。两人的气势激烈地对撞在一起，雷德立刻察觉到对方的以太浓度也仅仅是极限阈值的水平，还没有进行重锻。
“第一次？”【皇帝】笑了：“雷德·弗拉基米尔，还是我应该叫你雷德·特莱基？雷德·金？从一千年前起，我在每个时代都见过你。”
“你知道弗拉基米尔？”雷德一挑眉毛，他心底无比惊骇，但表面上作出风轻云淡：“那我似乎知道你是谁了。”
“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提起了，我现在叫安迫罗。”
安迫罗不以为意：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一直活到现在的。毕竟【收藏家】可没有【皇帝】一样能够从战争年代中汲取力量复活的能力。”
“一点小把戏，不足为奇。”
雷德故弄玄虚，对于撒谎这种技术他已经炉火纯青：
“至于你怎么称呼我，凭你的喜好就好。”
“哼，你倒是和以前一个样。”
他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气质，并且不断地观察【皇帝】的表情，作出细微的调整，如此一来，【皇帝】越看，越察觉不出雷德身上的不协调部分。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吗？”雷德试探地问道。
“你如果不强行介入那段历史，我也不至于要拖上一百年才复活。”安迫罗淡淡说道：“受到你对历史干涉的影响，我也只能以这种幼年体的姿态重临人间。”
雷德心弦一紧，他不自觉被安迫罗的气息压制，但他更加惊骇地是——安迫罗能够看出他凭借梦境入侵历史的能力。
“我当时没得选择。”雷德只好道。
“极限阈值还干不掉一个自然神灵？作为议长，【收藏家】前期未免也太弱了。”
安迫罗没有恶意地嘲讽了一句，雷德也只是笑笑，两人的交流和普通朋友没什么区别。
“我之前上岛找过你。”雷德说：“100年前，【学者】莉亚里说你会在那时候苏醒。”
“愚钝。”安迫罗嗤笑：“还记得我以前怎么说的吗？”
“你说哪个？时间太久了。”雷德装糊涂道。
“老东西。”安迫罗笑骂一句：“在我沉睡前，不是专门嘱咐过你吗？”
“不要相信【学者】。【学者】的品质是‘超越’。”
雷德瞳孔一缩，他隐隐察觉到什么。
下一刻，安迫罗平静地说道：
“从今以后，不再需要【学者】了。”
“雷德，接下来的时代由我们两位议长就够了。”
雷德张了张口，他看到安迫罗的表情平淡，显然已经思虑很久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三位议长同时出世，才能将隐秘社会降临在现实中。”
雷德沉声说道。
安迫罗看了他一眼，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雷德，说道：
“有些东西不是语言可以解释清楚的，我说再多也没有用，不可能打动你。”
“我会耐心倾听的。”
“——”
安迫罗似乎说了什么，雷德却仿佛脑袋挨了一锤，他立刻扶住额头，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更为严重的是，他体内的以太之血出现了紊乱的趋势——这是失控的前兆。
雷德赶紧稳住心绪，不断地背诵起一些拗口的法术知识，让自己冷静下来。
“明白了吗？”安迫罗淡淡说道：“这种存在不是文字和语言这种载体可以承受的，其中蕴含的力量过于强大，在你达到重锻六次前不可能承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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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该怎么理解你的意思？”
雷德扶着太阳穴，平静下来问道。
“去月球。”
安迫罗说：
“你要去月亮上，你就能看到一切的真相，雷德。”
“一切的真相？”
“这是你对我说的。”安迫罗耸肩：“或者如果你做得到，自己回到一万年前，再创造出来一个雷德，自己去查明真相。”
雷德抿了抿嘴。
按照对方的意思，他终于摸清楚了自己的梦境是怎么的能力。
雷德·特莱基、雷德·弗拉基米尔。
这两个位于100年前、1000年前的人物，完全是虚假的，由梦境编造的，只是【皇帝】作为职业者的能力过于强大，可以看穿这一切。
但是，为什么会有1000年前的雷德·弗拉基米尔？那又是谁创造的？他为什么会没有对于弗拉基米尔的记忆？如果那也是自己的梦境编造的，为什么他会没有一点印象？
他综合自己的想法，理清逻辑后，摆在雷德面前的便有三种猜想：
第一种猜想：雷德·特莱基本身就是有着自律行动能力的一个角色，他每个月接受雷德一次降临，然后自律行动，按照雷德的潜意识形象，在历史中活动。
当雷德·特莱基睡眠时，从梦中入侵了一千年，创造出了雷德·弗拉基米尔。
但是这个猜想很有问题，因为如果雷德·特莱基能够自律行动，那就不应该是雷德从现实中哪个位置入梦，就从哪里进入到一百年前的位置。
就算每次入梦间隔一个月，雷德也不觉得这样的猜想站得住脚。
而且，梦中的梦能不能还称为梦，让雷德一时间搞得无比凌乱。
第二种猜想：雷德·弗拉基米尔是已经完成的梦境。
雷德·弗拉基米尔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人，不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中，他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留下来了自己的书籍。
所以雷德猜测，弗拉基米尔或许是一个已经被完成的梦境，梦境中的弗拉基米尔自然死亡，随后轮换到雷德·特莱基的梦境。
因此他也由于死亡，遗失了部分记忆。这一点也可以从弗拉基米尔的留言中看出来。
他很俏皮地给留下来了【收藏家】、【皇帝】和【学者】的重锻路线，并且专门提醒‘只有自己对自己最好’，说明弗拉基米尔早有预料他会在未来某一天归来。才留下了了一些手段辅助自己重登巅峰。
这个猜想要靠谱很多，但雷德由于对梦境机制无法摸清透彻，不敢完全信服。
第三个猜想则最为大胆。
雷德·金、雷德·特莱基、雷德·弗拉基米尔——这一切都是梦。
按照安迫罗的描述，对于【收藏家】拥有入侵干涉历史的能力一点不陌生，反而责怪他打扰了自己复活。
有没有可能……每一个时代的雷德，都是由一位‘雷德’通过梦境对历史进行入侵。
一千年前，剑与魔法的时代，雷德·弗拉基米尔留下来了重要的传世著作。
一百年前，职业者达到鼎盛的时代，雷德·特莱基接过议长之位。
如今，蒸汽和科技交鸣的时代，雷德·金重锻完成，重临职业者的巅峰。
如果这么排列，雷德立刻发现，他仿佛每个时代都是在为职业者作出重要的贡献。
倘若能够更了解一些一千年前的弗拉基米尔事迹，雷德可能会作出更清晰的对比。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安迫罗突然问道。
“我？”
雷德随口道：
“我要把威克公国纳入我的掌心，之后支持法利西亚和威克公国合并，恢复王国时代的风气。这样一来，职业者就能在我的控制下安排走上政治舞台。”
“你倒是和以前一样细致。”
安迫罗托着下巴，道：
“我要去东方一趟。”
“东方，你是说太极帝国？你打算统治那个帝国吗？确实，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只要恢复一次重锻，就会拥有凌驾我之上的力量。”
“不。”安迫罗笑道：“我要再去杀个神。”
雷德还想追问，他展览馆中的通讯法印却突然碎裂掉。
“亚默？！”
第三十三章：不要相信我
【任务记录：1174/9889/12】
代号：“去除砝码”
汇报如下：
同卧底对接完成。
目标即将抵达指定地点。
开始展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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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莉·贾基蒙特焦急地在邮局门外等待着，即便电报员已经接连几次告诉她，消息已经发出，很快就会有回复。但是足足一个小时过去，却没有任何消息。
她几次想要开车亲自回城，但是理智又压住了她这种欲速则不达的冲动——不论怎么想，自己亲自开车回城再返回, 恐怕亚默他们都打完了。
“教会的人怎么磨磨蹭蹭的？就算是调集人手，准备武器，40分钟也该到了。”
如果这时候回去找亚默他们，那么风车村就处于没有人防守的状态，娜塔莉看了一眼自己持有的武器装备，还算安心, 至少火力上是足够充足的。
风车村总共就只有两名骑警, 警局里只有一杆霰弹枪和一个正在处理文书的普通人，偏偏这个时候, 他们还跑出去抓水牛了——何况，真要是面对没有佩戴秩序之环的野生职业者，来的人多也没有用。
受限于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律师，她也没办法让村民们迅速离开避难，她想了想，又让邮局试着给海纳斯警察总署，声称有严重的自然灾害即将到来，试图以警察的名义让村民们立刻进行避难。
她还把自己的律师证编号一起发了过去。
就在她等着传真机的机械滚筒缓慢扫描完成，把她陈述的内容通过电话线进行传送过去时，邮局的电灯突然‘啪’地一下，熄灭掉。
“停电了。”邮局的工作人员习以为常：“没什么大事，估计乌鸦撞到变压器上了，半个小时后估计就好了。”
说着，他点燃起煤油灯, 继续借着灯光无聊地看报纸。
“半小时？”
娜塔莉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回到汽车旁，打开后备箱, 准备把多余的杂物丢下去，好让汽车等会儿跑快点。
就在她盖上后备箱盖一刹那，娜塔莉陡然感到某种窥视感从背后传来。
她并不慌张，装作思索一般双手按在后备箱上，嘴里喃喃着，实际上则通过后车窗玻璃的反光，向后观察着，同时指尖在车体外壳上轻轻敲打，看似在辅助思考，实际上则激活了职业能力。
【明察秋毫】
她的瞳孔迅速如同齿轮一般旋转起来，原本不清楚的倒影此刻连细枝末节都变得无比清晰。
——那是个男人。
身材高瘦，披着黑袍，行踪鬼祟，带着颓丧和疲惫的气息。
娜塔莉瞳孔一缩，她隐隐察觉到什么。
‘冷静！’
哒、哒、哒！
她表面作出烦躁的态度，不经意地加强了鼓点，仿佛是在模仿法官击槌的节奏。
【公正裁决】
‘我将对方取为被告对象, 对其发起诉讼。’
‘提交证据：身高与莱尔·斯温德勒相仿、我脑海里所有关于莱尔·斯温德勒的记忆、我刚刚观察到的目击形象。’
‘我方诉求：判断对方是否为莱尔·斯温德勒。’
‘现在，下达判决。’
她身形微微一颤, 立刻得到了回复。
“莱尔——”
【法官】娜塔莉·贾基蒙特惊喜地转过头，但她依旧保持着警惕，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学会了侧身面对敌人，将手枪顺手塞进了小风衣的口袋里。
男子似乎并未想到娜塔莉会认出他，他连忙拉着斗篷，垂下脸，就要逃跑。
“站住！”
乒——
【公堂秩序】
娜塔莉左手一打响指，以太之血调动，莱尔的身形立刻僵在了原地，他浑身颤抖，缓缓地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娜塔莉没好气地走上前，她一边发动【厅堂肃静】，张开静默领域，一边来到莱尔面前，她蹲下身，抬手掀开了他的斗篷。
即便她心底早有准备，但当一张憔悴、枯瘦，仿佛一下子老了10岁的面孔出现在她视野中时，娜塔莉忍不住捂住了口。
“莱尔！”她扶住对方的肩膀，难以置信地说道：“天呐，真理女神常护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莱尔张了张口，发出沙哑的声音。
“咳……呃……【法官】小姐，好久不见。”
“他们都说你瘫痪了，还说你被送到了教会疗养院。”
法官伸手抚摸着莱尔的脸庞，完全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皮下的骷髅，昔日英俊的青年此刻却变成了一副沧桑中年人的模样，眼角和额头的皱眉，蕴含着化不开的忧愁和困苦。
这让娜塔莉更加揪心，她赶紧解开了【公堂秩序】的控制——【法官】虽然并不是非常强悍的职业，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控制能力会给‘犯人’带来多么煎熬的痛苦。
她忍不住说道：
“医疗事故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声音，还有这双假腿，你的脸，女神在上，就算是战俘营的士兵都没有这么凄惨。”
“不要相信教会！”莱尔突然激动地抓住她的衣袖，他琥珀的双眼中满是惶恐和急切：“快没时间了，娜塔莉，不要相信费鲁恩神父，我不能告诉别人，只有你可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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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鲁恩神父？”娜塔莉茫然：“你在说什么？费鲁恩神父一直在背后支持我们。”
“福音社、费鲁恩神父、真理女神教会、机械圣父教会、英魂殿主的殿堂，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人类。”
莱尔话一说多，立刻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我的嗓子，我没法说太多，娜塔莉。请记住我。”
“莱尔！你等一下，我车上有水。”娜塔莉立刻打开车门，但她才发现那是一瓶玻璃水，她只好绕过来，准备到后座上的艾尔利亚的手包里去暂时借用一下这位千金经常携带的钢制水瓶。
突然有一瞬间，她仿佛从倒车镜里看到了一道影子。她毫不犹豫激活了【明察秋毫】，朝那边看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路边的一滩浑浊的水迹上。
“咳咳——”
娜塔莉刚想继续观察，那边的莱尔似乎已经撑不住了，嗓子越发痛苦。
“你等一下！”
娜塔莉拉开后车门，打开艾尔利亚的手包，果然看到了那只紫色涂漆的水瓶。上面还认真地刻下了‘艾尔利亚专属’。
‘还是保温瓶，真讲究。’
她摇晃了一下杯子，确认里面有着水，立刻就朝着莱尔走过来。
“水来了！”
娜塔莉单膝跪地，她看对方如此痛苦，便拧开了瓶盖，用盖子接满了温热的水，蒸汽氤氲，模糊了莱尔的面容。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缓缓地伸出颤抖的手，尝试去接过水杯。
“别急。”
娜塔莉话音刚落，莱尔却被热气阻挡慌忙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下来的突然，娜塔莉手中的水被瞬间打翻，温热的水立刻淋在了她的身上。
“啊呀——我都说了，别急。”
娜塔莉被热水烫到，衣服又被打湿，立刻笑骂道。
莱尔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脑袋凑到了娜塔莉耳边，低语道：
“【法官】，我是无罪的。”
娜塔莉瞳孔一缩。
嗤！
胸前衣物的水迹瞬间渗透入身体，化为尖锐的锋刃，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脏。
噗——
无数道水刀穿透过娜塔莉的胸膛，混合着血液和肉沫碎屑，化为污浊的血水涓流，迅速在地面上聚集、搭建、升高，凝聚出人类的形象。
“她还没死，静默领域还开着。”莱尔用唇语说道。
他一把推开娜塔莉的身躯，对方瞳孔迅速扩张、收缩，嘴唇翕动，但因为肺叶被撕裂切断，心脏被绞烂，根本无法说话。
她的目光只能落在杀手的脸上，而且无比清晰地辨认出来那是天蚀组织的【水手】。
伊戈莱·马修。
【水手】伊戈莱·马修毫不犹豫，他从怀里取出一把提前准备好的施曼茨72式手枪，对准倒在上的娜塔莉头颅。
他连开八枪，点五零大口径的子弹将头颅彻底打得粉碎，颈部动脉的压力瞬间倾斜而出，大量的中等浓度的以太之血瞬间扩散出来，在空气中迅速蔓延。
莱尔一摆手，使出一张卡。
【虚张声势】
“事件卡：热带季风。”
远处巨大的风车缓缓转动，曾经帮助人们减轻了劳作负担的机器，此刻却助纣为虐，剧毒的毒血在风力的驱动下，四散蔓延，迅速铺盖了整个村子。
“没有人说过，只有【祭司】可以激活传送。而且我也没有说，我没有提前准备好传送的祭祀。”
莱尔微微一笑，他给伊戈莱·马修了一个眼神，这位沉默寡言的退役军人点点头，他抬手一枪打在莱尔的假腿上。
砰！
枪响腿断，莱尔立刻跪坐在地上，装作痛苦呜咽的模样，随后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只是，他嘴唇缓缓翕动，他的身躯上也渐渐浮现出格斗的伤痕，遍布的弹孔，生命的气息渐渐淡下去。
伊戈莱·马修转过头，他看向被风吹袭的风车村，从怀里取出一枚打火机。
啪嚓——
火焰燃起，下一刻，伊戈莱立刻将打火机投掷出去，精准地击中了数十米开外的磨坊风车之上。
半年来，娜塔莉的浓度已经达到73%，这种浓度的以太之血毒性致命，毒素迅速蔓延出去，将整个村镇瞬间化为了炼狱。
同时，由于他们提前的布置，切断了电话线和变压器，这里不会发出过多的求援信息，更没有进行任何疏散。
230名村民，在无声无息中，一个接一个被温暖的春风杀死。
追逐打闹的孩子躺倒在地，追着他回家吃饭的母亲跌倒在孩子的身前，她的手搭在孩子的手背上，试图去够向他。
煮熟的热汤从国内溢出，烹饪它的少女静静地倒在了地上，任由手掌垂落在柴火中不断地焚烧。
正在邮局中打盹的小办事员不再发出呼噜噜的声响，而旁边一直耳背所以大声嚷嚷的老太太也停止了询问。
骑马赶回来的骑警和他的马匹一同跌落在地上，索性在他们骨骼粉碎之前，就停止了一切呼吸。
一场屠杀，一场寂静的屠杀降临在了风车村。
“呃啊——咳咳咳咳！”
只有一名老人咳嗽着，他紧紧抓着几十年前，一个丑陋独腿的怪大叔给他留下来的小鸟木雕。
“居然还有职业者的资质？”
伊戈莱挨家挨户检查着，他踢开门，见到老人没有被毒死，略显惊讶。
“你——你是谁？”老人颤颤巍巍地说道：“是你做的吗？我的小孙子，我的小孙子，我——”
砰。
伊戈莱用子弹回答了他。
“你是谁？为什么闯入我家——”
砰！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砰！
“不许动我儿子，你这克鬼子！”
砰！
【水手】所到之处，却带来了满天的火焰。
焦灼、灰烬、燃烧。
第三十四章：黑骑士传说（上）
风车村是现代艺术巨擘，范格雷·斯坦的故乡。虽然范格雷·斯坦名声大噪，不过可惜的是，受限于战争的破坏，以及人们对工业城市的向往，这里并没有真正发展起来。
这里依旧是个田园气息浓厚，风景平平淡淡, 也没有什么人文景观的普通村镇。
不过在伊戈莱的手下，这里逐渐被染上了一些末日般的毁灭色彩，那是一种橘色、红色、黑色汇集在一起，令人感到焦灼和窒息的艳丽。
“磨灭。”
他早已经被【欺诈师】莱尔·斯温德勒告知了启动献祭仪式的方法，很多教会的职业者并不知道，没有体能强化的职业者, 那就一定会在施法天赋上有所加成。
如果【法官】愿意, 她自己也可以进行献祭。
“【欺诈师】城府够深, 他选择先除掉能够强行判断出正确错误的【法官】，从头到尾都没有让自己暴露在【法官】的视野里，这样一来，就算是【敲钟人】揪出游魂询问，也能洗脱罪名。”
职业之间也有相互克制的存在，【欺诈师】这种精于算计的职业者，最怕遇上【法官】这种强行绕过一切事实，直接揪出真相的职业。
当然，照这么看，【警察】的【调查】能力，也一样会对【欺诈师】造成威胁，但是远没有【法官】这么简单粗暴。
即便身为同伴，伊戈莱也对莱尔·斯温德勒的手段惊讶到。
他不只是对于自己的【欺诈师】职业能力进行了完整的开发，而且还对【水手】的【征服海洋】能力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开发。
在所有职业中，【法官】的控制能力数一数二，简单、纯粹、强力，真让她反应过来的话, 法官一个弹指，他们都动弹不得, 说不定还会被把情报抖落干净。
娜塔莉·贾基蒙特的谨慎程度，也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他好几次准备快速移动，都差点被看穿，如果不是莱尔主动给他创造机会，他也没有把握瞬间击杀对方。
用水泼到身上……
没人会觉得这是会杀害自己的行为。
也不会怀疑一个嗓子重伤，工作了几年的同伴。
“不过这样一来，莱尔·斯温德勒倒是可以确实证明他的忠心。”
伊戈莱默默地激活了最后一处法印，祭祀的法阵正式激活——早在两天前，他们就已经完成了这座法阵。
唯一可惜的是，损失了【祭司】热迪亚，本以为作为极限阈值的热迪亚，应该足够对付【白骑士】，但没想到之前那个杵拐小子是个重锻者。
还好莱尔算到了教会也会出动重锻者的情况。
法术的灵光缓缓逸散，整个风车村的地面被有规律的灵光地幔切割分离。被毒杀的尸体缓缓下沉，随着火焰的燃烧，某种神秘的力量被唤起。
“已经可以了。”
伊戈莱·马修整了整领口, 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 就交给两位职业者应对吧。
他想着, 突然间察觉到某种凶厉的气息, 他毫不犹豫，立刻纵身化为水流，跳入旁边的小溪中。
果不其然，他的身形刚刚消散，大地被瞬间切裂斩开。
砰！
刀锋的鲨鱼从地下潜航中跃出，亚默立刻从上跃下，重磅落地。
“村子……”
他着持剑，张了张口，十字状的瞳孔难以置信地凝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
【祭司】不是被杀死了吗？
当啷——
剑刃掉落在地上。
莱尔，莱尔？
“莱尔！”他立刻注意到地上瘫倒在地，浑身弹孔的莱尔，他伸手按住对方的动脉——已经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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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
他怒骂一声，随后又看到一旁的汽车旁摆着的一具无头女尸，对方的衣装……
“娜塔莉也被……”
亚默张了张口，愤怒地一拳砸在地上。
轰！
地面立刻炸开，亚默咬牙切齿，双眼猩红，脖子上的秩序之环在以太之血的高速流淌下震颤不安。
“嗯？”
他突然注意到莱尔手里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他连忙分开对方的五指，掌心摊开，露出一张浸透着血液的纸条。
“这是……”
亚默连忙摊开纸条，借着火光阅读起来，字迹很潦草，连标点号都没有完全是匆忙写下的：
“救救亚默费鲁恩神父”
砰！
亚默痛苦地一拳砸中心口。
“莱尔！！！”
他愤怒地嘶吼着，一手捂住面孔，一手沉重地锤击着地面，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用力太猛，将之前雷德交于自己的通讯法印一并砸碎。
巨大的风车在火焰中燃烧着。
莱尔死了、娜塔莉死了，如此多的人都死了。
到底是谁，是谁做的？
——是啊，费鲁恩神父，只有神父可以帮助我。
亚默突然意识到，这是莱尔给他的提示。
“我得，赶紧回去！”
只要【敲钟人】到来，就能查出来真相。
他重新拾起来剑刃，立刻朝着海纳斯的方向就要离开。
咣！
然而他刚刚准备动身，大地忽然间剧烈地晃动起来，亚默稳住身形，他猛然回过头，只见火海之中逐渐从天穹中接引来两束灵光，如同两道流星一般，瞬间落在了地上。
咚、咚、咚……
怎么回事？
亚默原本想要离开的身躯，突然不由自主地转了过来，当第二缕灵光落地时，他的心脏陡然产生某种诡异的鼓点。
噼啪……
火焰燃烧着，灵光散去，两个人形渐渐从火海中凝聚，其中一人微微颔首，火焰自主的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原来如此，我已经通过仪式传来的消息了解情况了。”
一个斯文温和的声音传来：
“怪不得点名要你来呢，甘多克·夜歌。”
【黑骑士】？
亚默立刻紧握住剑刃，他看向前方。
火海中央，缓缓走来两人。
一人面容别致且漂亮，金发黑眼，显然是太极帝国的维斯曼人和施曼茨人的混血，他打扮笔挺，穿着修身的黑色长裤和紫色的马甲，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他身上没有任何压迫感，亚默更加关注后者。
那是个黑发蓝眼，比亚默这个两米高的汉子还要高上两头的巨汉，肩宽阔背，三十来岁，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峰。他穿着普通的码头工人服装，一手拎着一面漆黑的鸢形盾，平平无奇。
他凝视着亚默，缓缓开口道：
“【白骑士】亚默·奈特。”
“【黑骑士】甘多克·夜歌。”
亚默端起利刃，他的双眼逐渐褪去紫色，鲜血充斥了他的双瞳，心脏不断地传来诡异的鼓点，让他越发不安和焦躁，想要上前撕碎那个家伙。
“马克·陈。”甘多克抬起盾牌，越过同伴，缓缓走上前：“你去寻找【皇帝】，作为【美食家】，只有你有资格，能让我们的议长大人回到他应该回到的王座上去。”
“那这就交给你了。”
【美食家】轻轻整理了一下领结，他的面孔立刻变化如同蜜糖一般，身体融化成汁水，随后身躯缓缓地渗入大地。
“别想跑！”
【猎鲨潜航】
亚默低吼一声，刀锋鲨鱼立刻被呼唤而出，朝着美食家迅速扑去。
砰！
甘多克·夜歌双手持盾，砸在地上。
下一刻，在【美食家】的笑意中，天空中立刻炸起音爆，亚默瞳孔一缩，一个漆黑的巨物瞬间带着磅礴的压迫感从天而降，它不闪不避，将堆叠着重重装甲的堡垒身躯挡在了鲨鱼面前！
砰！
刀锋鲨鱼一头撞击在壁垒上，立刻被厚实的外皮装甲弹开，它晃了晃脑袋，旋即就被一记凶猛而缓慢的扫尾打飞出去！
轰隆隆隆！
刀锋鲨鱼在地上接连翻滚，它晃了晃脑袋，扑腾着，重新露出凶恶的目光看向敌人。
呜昂——————！！！
回应它的却是一阵如同婴儿呼唤般的怪异鸣叫。比它更强壮更厚重的巨大怪物漂浮在空中，张开口，露出丝毫不逊于它的细密利齿。
漆黑的身躯上只有脸颊两侧各有一道白色的斑点，亚默颔首，他这才辨认出来，那是一头虎鲸。
“你也感受到了吧，白骑士。”
甘多克伸出手，抚住胸口，淡淡说道：
“【白骑士】和【黑骑士】有着共同的起源，在远古时代，陪审团的【骑士】一分为二，即便秉持着同样的‘牺牲’品质，却有了不同的理解，因此分道扬镳。”
“人们都知道，【白骑士】有着最凶悍的破坏力，而【黑骑士】则是最坚固的防御壁垒。”
“白与黑，攻与守。我们必然有一战，这是刻在我们传承之中，对于理念和品质的争执。”
“为什么要这样？”
亚默低头，他脖子上的秩序之环剧烈颤抖着，满腔的仇恨和愤怒从口中喷涌而出：
“杀害了这么多人，只为了你们两个传送过来？只是为了【皇帝】？为了你所谓的‘必然一战’？”
“你在乎人类做什么？”
甘多克皱眉：
“你的血，你的力量，你的一切，都是隐秘社会赐给你的。”
“我从来没见过隐秘，是人类给了我一切认识。”
亚默抓住利刃，他抬起头，死死凝视着对方，牙齿变得尖锐如刀：
“我是职业者之前，我是人。”
“我不在乎你们的【皇帝】和隐秘，但是为什么要把灾难降临到这群无辜之人的身上？”
“现在，你阻拦着我，跟我说：‘我们之间必然有一战’。”
“去你妈的必然一战！”
“你被人类完全驯化了。”甘多克平淡回答道：“人类不会在意你的一切牺牲。这是无意义的，你只是沉溺在自己的自我感动中。你自以为是人类的守护者，但这是人类植入给你的观念，他们根本不在乎你。”
“黑骑士，我不是为了人类而战。而且，难道因为人类不是同胞，就可以随意屠杀了吗？什么时候，屠杀成为了一种正大光明的事情了？”
亚默握紧了剑刃：
“莱尔是职业者、娜塔莉是职业者，阿妮也是职业者……有许多的职业者因为你们的行动，受到了更严重的迫害。”
“这是必要的牺牲，要想成功，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甘多克平静无比：
“如果我是代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我为我的同胞和远大的未来目标而战，所以我的牺牲是值得的。你背叛了自己的种族，选择保护人类，这种自私的牺牲，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荣誉感的低俗之举。”
“我不是为了人类而战！我是为了保护所有弱者而战！为了不让任何人成为你们口中的代价，我才战斗的！”
“抱歉，我守护自己种群未来的信念，在你这种虚伪的善意之上。”
亚默举起剑刃，将剑刃抬过头顶画了个圈。
甘多克抬盾牌，双手持握在身前。
信念不同的两人，职业不同的两人，武器不同的两人，此刻却同时激活了自己相同的职业能力，秉持着同样身为骑士的决斗风度，同时大声吼出一样的话：
“降铠！”
【全副武装】
刀锋鲨鱼和壁垒虎鲸同时飞出，在空中激烈地碰撞着，撞击，撕咬。
亚默持着利刃，瞬间爆发速度，朝着甘多克扑去，他提剑凶猛地劈砍下来，被甘多克从容不迫地挡住攻击，向侧倾斜，甘多克借助体型身高优势，立刻一拳捣下去，砸在亚默的肩膀上，亚默立刻单膝下跪，缓解冲击同时侧身抽出剑刃，一剑朝着甘多腿部砍去。
咚！
甘多克一脚抬起，迅猛地踩住利刃。
下一刻，鲨鱼和虎鲸立刻朝着他们的主人身上扑去。
苍白的鲨鱼化作层层刀锋利刃堆叠，修长的尾鳍一分为二，化作利刃裙摆向一旁散开。
漆黑的虎鲸咆哮着覆盖住甘多克的魁梧身躯，一层层紧密厚实的装甲砸下来，率先将脚部完成装甲覆盖。
紧接着，两人对视的头颅分别被咆哮的鲨鱼和虎鲸吞没，化为活体的头盔，继续朝对方张开利齿，咆哮高吼。
白骑士就地一滚，得到铠甲强化后，身躯更加灵巧，他半空中翻滚，躲过黑骑士的盾牌横扫，落地的瞬间，他顺势一剑欺身而上，迎面撞在黑骑士的颈部甲上。
铛！
黑骑士护颈纹丝不动，他空余的右手一把抓起白骑士的脖子，顶着对方的剑刃，将其整个抓起，朝地上摔去！
砰————！！！
白骑士就地一滚，立刻融入地面中。
【猎鲨潜航】
他单手抓住利刃，潜入大地。立刻拉开了距离。
“去死吧！”
双十字状的视窗闪耀着猩红的光辉，白骑士嘶声尖叫，抬起利刃，在左手手背上，迅速一划！
【磨牙利齿】
磨剑一次，空气撕裂。
【磨牙利齿】
磨剑两次，分子被切开，剧烈的运动导致引发起炽热的电浆。
【磨牙利齿】
磨剑三次，原子间链接的作用力被释放，衰变的力量瞬间释放出来，轰鸣的辐射利刃。
【磨牙利齿】
磨剑四次，空间被切开。
亚默瞬间甩出利刃！
没有东西可以挡住这一剑，无物不断，连人类生活的空间都要被斩断！
黑骑士丝毫不在乎，他单手持着盾，作为重锻者，他身上散发出如同山岳海洋一般沉稳而狂暴的压倒性气息。
重锻后，职业者之前所拓展的能力汇集统一，不再有任何消耗。
对方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铮——！！！
火海被切开分离，远处的风车也仿佛错位了一般。
‘就算是神，也应该被这一剑切开了！’
亚默心想。
然而，在万千事物错位分离，和时空断裂的那一瞬间，黑骑士甚至没有举起盾牌。
在裂开的空间中，黑骑士魁梧的身形巍然伫立，他身上只是缓缓流转，笼罩上了一层暗黑的护层
“你很惊讶？”
甘多克歪了歪头：
“这也正常，毕竟，猎犬和野狼不一样，【白骑士】这种不顾一切追求毁伤，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消灭敌人的理念——同归于尽，本就是错误的。”
“除了骑士系相同的核心能力【全副武装】。”
“黑骑士，【永不后退】，不论受到什么打击，只要自己不愿意移动，就不会被挪动位置。”
“黑骑士，【千锤百炼】，被同样性质、同一人、同一武器连续攻击越多，装甲和盾牌对其的抵抗能力越强。”
“黑骑士，【绝望之壁】，身体情况越糟糕，防御力越强。”
“黑骑士，【拒绝磨灭】，每三秒钟，就将变得‘不可毁灭’、‘不可削弱’、‘不可诅咒’、‘不可消失’的能力。”
“这些能力被全部统一为：【护盾】。”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这一场战斗早已经注定了。”
甘多克平静地站在原地，他不需要任何动作，这些能力已经融入了他的本能。
即便黑骑士没有任何伤害类的能力，他的身体素质也远远强过于对方。
“【黑骑士】才是正确诠释了‘牺牲’的品质：活着，活着是牺牲的最高目的。牺牲是为了其他人能活下去，也只有自己能活的更久，才能作出更有价值的牺牲。”
“你的品质扭曲错误，你的信念一文不值，你只会破坏，根本没有守护的能力。”
“但是，就算是这样，你还有救。”
他伸出手：
“屈服，认输，然后，融入天蚀。”
第三十五章：黑骑士传说（中）
“你和以前一样，但是却年轻很多。真羡慕你。”
安迫罗单手把玩着一只怀表，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工艺品，时间在他的掌心静静流淌，让他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乐趣。
“只不过，那个白发的少女喜欢你，你却反手就把她打晕了？你怎么总是这么不解风情。”
“回头再说这个吧。”
“上次你也是这样, 什么时候能看到你改变一下，雷德？”
“下次一定。”
雷德应付了一句，他安排好弟弟妹妹，让薇尔微等人将他们送上詹姆爵士号后，他意外地了解到詹姆爵士号的船长是【数学家】麦斯·卡尔文的后代。
现实中，过去的麦斯·卡尔文没有在微光湖岛上死去，他和莫索伦一起揭开了卖国贼的阴谋，随后一直平静地生活着，直到1097年，他选择坐船离开了祖国，去往太极帝国生活。
雷德虽颇有感慨，但是时间紧急，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后，他立刻就要去赶往风车村去。
他看向【皇帝】安迫罗，作为最强的职业，叁议长中最强者，一位寿命在千年以上的老人，安迫罗纵然如今只是极限阈值，但是其压迫感和侵略性远在雷德之上。
雷德倒是不意外，馆长都理所当然地觉得‘【皇帝】是无敌的’，如果能够取得安迫罗的帮助，面对一位议员和一位重锻者, 他的压力也会轻松不少。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雷德询问道。
“那艘船会去哪里？”安迫罗没有直接回答。
“先去法利西亚，然后是肯威-佛百思，在之后走中庭海峡，在玫瑰湾停靠两天补给, 交付货物, 最后横跨大洋，去东方的太极帝国。”
薇尔微从船舷上跳下来，她朝雷德伸出手：
“再给我60磅，我得去给艾德尔和雅米找寄宿家庭。”
“你在法利西亚有认识的熟人吗？”雷德头也不回地问道，同时从怀里抽出来120磅的现金：“多出来的你拿着，用来应急。”
“我认识一位严肃但善良的机械神教退休神甫，叫卡涅金·果戈里，住在箱庭街11号，可能信仰上会有点冲突。”薇尔微解释道：“但是人很好，非常值得信任。”
“就他了，信仰不是问题，大不了改了就是。”
雷德的发言让薇尔微耸肩，她拍了拍雷德肩膀：“我七天后回来，顺便去揍点很坏很坏很坏的人，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她一摆手，叁两步蹬着船身就跳上了甲板。
雷德回头看向【皇帝】——他勐然抬头, 却看见安迫罗已然走到了登船的阶梯旁。
“我要去肯威-佛百思看看。”安迫罗澹澹说道：“这艘船对我有用, 那我就搭乘了。”
“你有钱吗？”雷德准备把钱包送过去, 谁知道, 安迫罗一脸怪异看着他：“钱？钱有什么意义？”
雷德张了张口。
“反正你肯定不会懂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安迫罗一摆手：
“人类会追逐金钱、信仰和权力，所以他们只能沦为这些东西的奴隶，而我不同，金钱永远在追逐我，信仰是我的工具，而我就是权力本身。”
“随你。”雷德收回钱包：“那船票你自己想办法，我还有事情。”
“武运昌隆。”安迫罗祝福了一句，便转身步入船舱中。
雷德转过身，他没来得及看上弟弟妹妹最后一眼，盖上帽子，从【展览馆】中取出刚刚入手的【祭司】，这具体现为光影流转的山羊头颅凋饰，被他按在额头上，瞬间没入脑中。
“哼——”
雷德闷哼一声，【祭司】的施法天赋和【收藏家】有的一拼，甚至还隐隐强于自己，让他略微感到一些不适。
但光是这些还不够，雷德看了一眼，【祭司】的能力包括核心的【献祭】，拓展出来的【往生无极】、【咫尺光明】、【半步暗影】和【超凡脱俗】，都没有包括施展传送他人的能力。
雷德皱眉。
“莱尔不是说【祭司】会通过献祭来召唤两名职业者……不对。”
他把从利桑塔·热迪亚身上取下的【亵渎知识】、【自拟圣典】两份关于黑暗和光明的法术使用，一番检索下来，雷德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
利桑塔·热迪亚格外标注，这些法术的不属于术士和星降师体系的精神驱动物质的唯心主义理解，而是以一种朴素唯物主义的元素论来驱动法术。
简单来说，按照热迪亚的理解，法术分为四类。
一是最基础的，心胜于物，用精神干涉他人精神的精神术法，秉持纯粹的唯心主义；
二是星降师接引星光灌顶，改造自身，用精神和物质同步干涉客观世界，是极端的唯物主义；
叁是恶魔术法之类，与恶魔等生物定下契约，获得魔力，所以这些法术被称之为‘魔法’，是完全建立在奇幻世界中的契约凭依；
四则是最为朴素，或者说极其原始的元素法术，在这类法术的理解中，世界由各种元素构成，它们是有着群体意识的超凡存在，因为元素的交融，才有了‘世界’这一现象，所以必须要用心灵与之沟通，驱使元素之灵为自己所用。
大气、基石、燃烧、结晶是最基础的四大元素，象征着风、地、火、水四大元素，也代表着电力、引力、强核力和弱核力四种基本力量。在热迪亚看来，其实元素体系是最为现代化的法术，结合了物理科学的认识，并且改良了施法技巧，将黑暗、光明的力量引入到基石和燃烧元素中。
按照元素法术体系来看，其实黑暗代表着宇宙和引力，最终的化身是基石元素的核心：黑洞，而光则是燃烧元素的衍生，世界中充斥着无数的光元素。
这个体系颇为复杂，牵扯到诸多高能物理学公式，甚至牵扯到弦理论的时候，雷德立刻知道自己短期内是别想看明白这东西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
“这里面没有传送术法。”
雷德脸色难看起来：
“莱尔骗了我们，这里面的传送术法只能打开基石位面和燃烧位面的单向通道。想要传送职业者，应该有专门的法术。”
为什么莱尔会这么做？
莱尔没有理由欺骗他们，雷德在梦里察言观色那么久，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自忖对于明辨真假还是有一套心得。
除非。
“他没有说谎，他只是没有全盘托出。”
他面色阴沉，轻轻一挑大拇指，水晶的指甲在食指上一划，鲜血立刻沁了出来。
考虑到莱尔一旦背叛了他们，雷德便不打算再作保留。
在周围的空气开始充斥起毒素前，指尖的这滴鲜血就被作为施法材料献祭给了恶魔将军，白蚁少主戴德罗斯。
【献祭】
【祭司】的核心能力发动，雷德免除了一切仪式，直接链接上了他需要的对象。
下一刻，浑身苍白的恶魔贵公子立刻从虚空中踏出，他看向雷德，立刻单膝跪地，以表示对重锻者的尊敬。
“阁下。”戴德罗斯身形僵硬，五官勉强挤出来恭敬的神情：“您有段时间没召唤我了。”
“之前用不着你来出手，但因为我现在需要你。”
雷德一摆手，【断罪之牙】握在掌心：
“我要你带起一支军队，用来对付另一位和我实力相当的职业者。”
“这我需要一点时间。”戴德罗斯沉声道：“我在外域中的领地如今才刚刚稳住脚步，周边还有几个家族对我篡位谋害亲母的行为有所质疑，如果一时间损失太多部队，很难稳住局势……”
“那不是我考虑的。”雷德澹澹道：“恶魔是少数拥有能够同时攻击现实和灵体的生物，同时也不惧怕以太之血的剧毒，我要对付的敌人虽然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但是依旧不能直接对抗军队。何况，我不需要你们直接消灭对方。”
“那么您的意思是？”
“对方的目标已经被我送上放走。所以你们需要做的很简单。”
雷德看向湖畔一带的森林：
“守住这里，看到那艘船了吗？只要那艘快船离开这座湖泊，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戴德罗斯思索了片刻，发现这不算困难，便说道：“我需要您拿出祭品打开湮灭之门。”
“回头给你绝望。”雷德想敷衍过去。
“必须得是血肉才行。”戴德罗斯说道：“湮灭之门只能依靠血肉才能打开——”
雷德懒得废话，他一抬手，【植物学家】的能力激活。
【草本研究】
【良性变异】
【定向传承】
在他重锻者的以太之血强化下，原本只作用于一个植物取为对象的能力，此刻已经变成了范围性地能力。
整片森林被迅速覆盖，作为【植物学家】的研究对象，被注入进神秘的能量，它们的枝叶迅速被指向了一条诡异扭曲的渠道发生变异，瞬间开花结果又瞬间死亡，时间彷佛一下子快进了数千万倍，短短几秒内，整片土地上已经堆满了大量腐化的枝叶、树皮。
戴德罗斯逐渐察觉到，这些花草树木，正在不断地朝着深红的色泽演化，大地的营养被抽走，所有的树木开始变得丰腴，呈现出蛋白和脂肪的痕迹，随后又不断地改造，精选，大地被血液和猩红铺盖，空气中弥漫着尸山血海的腐烂恶臭。
48秒后，近3500平方米范围内的所有树木、地面植被，全部演化为了一种扭曲、腥臭，体型肥硕的血肉，它们不断地流淌着鲜红的血液，还会发出沉重的呼吸和哀鸣，一边不断地进行着光合作用，一边抬起遍布肉芽的枝条，朝着地面上的活物抓去。
肆意生长的野花连根拔起，化为一头惊悚丑陋的恶兽，根系如同血管一般，从猩红的大地中吸取着鲜血，地面的浆果也生长出畸形的肉瘤和数只眼睛，流淌着脓血一般的果汁。
苔藓如同蛆虫一般在地面上蠕动着，迅速在那些地面的腐尸上啃啮吞咽起来。平日里温驯的真菌类也畸形起来，它们摇身一变，凝聚出矮小的丑陋怪物形态，四处和那些血肉化的植物战斗和吞噬。
最为疯狂地莫过于那些枝繁叶茂的古树，它们缓缓地从大地上拔地而起，浑身肥硕，每一根树枝和绿叶都变成了进食的器官，如同章鱼的触须一般迅速缠绕住活体的生物，将其残忍地扭断脖子，穿刺入动脉，汲取对方的鲜血。每一棵。不，每一头古树怪物都重达数百吨，高度更是超过60米以上，体内和枝叶中满是血肉和脂肪。
血肉化变异完成。
“不就是血肉祭品吗，要多少有多少，我可是肉食主义者，菜都必须有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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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丝毫没有对于自己的疯狂实验有所忌惮，下一刻，他就敲了个响指。
乒！
【献祭】
断罪之牙被无形的力量接引起来，在面前陡然一划，瞬间撕裂开来一道暗红的缝隙。
呼————
起风了。
无数溷沌、阴暗、污浊的力量随之而来，瞬间将大地腐蚀，无数的血肉植物立刻哀嚎起来，它们的身躯在外域的腐化之风下迅速堕落腐化，戴德罗斯连忙抓住时机，他低声吟唱着污秽禁忌的咒语，走上前，双手燃起血红的烈焰。
戴德罗斯伸手抓住缝隙两侧，缓缓张开。
轰！
原本只有一米来宽的裂缝瞬间被撕开到视野的极限，绵延几百米的外域大门瞬间张开，血肉植物们被瞬间腐化，大多数血肉之物刚刚拥有了野性的意识，就被外域之风侵蚀，随后彻底堕落，血肉干瘪，只剩下木质化的残骸。
戴德罗斯的伪装姿态也在外域之风的吹拂下渐渐恢复了本尊面貌，他并不能亲自到来人间，但是外域绵延至此，也足以让他借出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给投影。
他的身躯恢复到8米高的半人半白蚁的姿态，即便拖着沉重的腹部，身形丝毫不累赘，而是如同一辆坦克般紧密、结实，被带有恶魔铭文的白色装甲覆盖，四只节肢手臂持着四种不同的恶魔武器，分别是长戟、法杖和两杆如同机枪一般的巨大发射类武器，狞恶边缘锋锐如刀锋的白色头盔仅仅露出十六只暗红的眼睛。
“【白蚁少主】戴德罗斯，为您效力。”
少主发出依旧温柔的贵公子声音。
下一刻，如同潮水一般连绵不绝，姿态各异的白蚁恶魔们从数百米长的缝隙中，铺天盖地涌出，它们身形丑陋诡异，扑到残余的血肉植物身上一通乱啃撕咬，甚至不辨敌我地互相吞噬和攻击，蚁酸和颚牙对碰，法术和离子束共舞，血肉纷飞。
雷德微微颔首。
“要对付议长级职业者，这样才像话。”
第三十六章：黑骑士传说（下）
铿锵！
白骑士双手挥动利刃，带有裂变辐射高能的剑锋噼砍在黑骑士的肩甲上，这具装甲没有任何缝隙可言，即便是连接的部分也闪耀着深蓝的光辉。
这些深蓝如同血管状的软体结构向外不断地散发着排斥的力量。剑刃一旦噼砍在上方，就如同将两块同极的磁铁靠近。
刺啦——叮叮叮当！
尖锐的剑锋瞬间被偏斜在肩甲上，剑尖如同牙齿，一路向下划过, 发出刺耳难听的嘶鸣，却连一道划痕都不能留下。
‘又被卡住叁秒一次的免疫状态了——’
白骑士剑刃划开，立刻反手握住剑身，将其反过来当做钉头锤一般，将剑格朝着对方的脑袋砸下。
“这是1174年，你却在用两百年前的骑士格斗技术!”
黑骑士抬起拳头，陡然轰出, 他的力量极大，伴随着音爆声响, 宛若一发炮弹般，钝击还没砸下，拳头已然轰炸在白骑士的胸口。
啪嚓！
脆弱的铠甲立刻凹陷下去，紧接着，白骑士本人的身躯向后抛出数十米，他在空中瞬间变化身形，重新启动【猎鲨潜航】，如同一条矫健的大白鲨瞬间没入地面，露出刀锋的背鳍。
黑骑士丝毫没有变动身形，作为重锻者，哪怕是完全没有进攻能力的【黑骑士】，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被极限阈值的【白骑士】击伤，更不用说是击败。
只是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为止, 他已经发动了12个回合的攻击了。
“你还要再攻击几次？你还能攻击几次？”
倏！
在燃烧的大地中噼波斩浪的背鳍瞬间加速，【白骑士】那对于人体恐怖的身体素质增幅让其获得了远超生物极限的反应速度和爆发力, 他如同活生生的鲨鱼, 一个甩尾, 就从他的背后破土而出，倒持着利刃朝着他的嵴背上左右连划两刀。
乒——铛！
一击得手，白骑士的剑刃从反手旋即换为正握，黑骑士陡然甩盾转身横扫，擦着白骑士凹陷的胸甲而过，一连串的音爆云让人炫目，白骑士侧过身，后撤半步，结果盾牌立刻前突，狠狠撞击在他的身上。
砰！
白骑士踉跄了一下身子，黑骑士的重拳立刻压倒下来，他并未见过雪崩，但如果世界上真有雪崩，那他正置身于白色的洪流面前。
咚！
重拳直接砸歪了他的头盔，他的平衡险些被破坏，往后主动后退半步，随后立刻又抓起长剑朝着对方脖子刺去。
“哼！”
黑骑士不闪不避, 他继续打出一记盾突，凭借身高优势，他抬起盾牌就阻隔开了剑尖，尖锐的鸢形盾下端击中剑格，立刻将其打歪，不可阻挡地砸在了白骑士的头盔视窗上！
啪嚓——！
十字状的视窗被瞬间击碎，残余的力量瞬间蔓延到白骑士的整个脑袋上。
尖锐的碎片纷飞碎裂，银白的鲜血瞬间溅了一地，他被击倒在地，接连滚了几下，直到快要头朝下跌倒水沟中时，才被黑骑士一脚踩住胸口。
“起来。”
黑骑士澹澹说道：
“看看水里的倒影。”
他说着，从容不迫地撤开脚，走到十米开外，重新做好了战斗的姿态。
白骑士咳嗽两声，他挣扎着爬起来，尖锐的刀锋指尖刺入泥土，愤怒和晕眩迷乱了他的神智，他颤抖着，撑起来手肘，火光照亮了他的视野，渐渐聚焦，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头颅正面对着沟渠中的浑浊污水。
水中倒映着白骑士损坏的头盔，半张脸威风赫赫，英武无双，和人类那些正直勇勐的骑士没有区别，然而损坏的脸庞失去了面甲的遮盖，却并非显露出人类的面庞——那是一头丑陋的怪兽，有着叁道腮状纹路，如同鲨鱼一般凶恶丑陋的怪物。遍布着疤痕和刀锋的金属色泽。
这具铠甲是活生生地长在他的身上，不，或者说，他就如同蜗牛一般，血肉和外壳连接在一起，从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他们永不分离。
白骑士，亚默·奈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时间暂停了下来，在他的眼前，重新播放起来16年前的那个夏天。
在蝉鸣、诵经声的交织的盛夏，11岁的亚默突然问起那人一个问题：
“费鲁恩教士，只要把职业者杀完了，是不是我们就能成为人类了？”
“不，”还是教士的费鲁恩摇摇头：“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背叛者永远是背叛者，无论从前、现在、以后，永远不会有结束赎罪的时候。”
“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孽？背叛了人类什么错误，为什么会赎不清呢？”
“当老鼠出现在粮仓的时候，不论它有没有吞食粮仓，你都要派狗和猫咬死它。没有理由。能够在人类的社会中保存生命，就已经足够了。”
“那只是因为老鼠没有被驯化成狗和猫这样的宠物而已，可是猫狗最开始也是凶恶的掠食者，如今也不是人类的好朋友吗？他们和人类一起共同相处着，是我们的家庭成员。”
“那不一样。”
“我们都说同样的语言，和人类一样生活，肯定会比猫狗更容易被人类接受的。”
“那不一样，亚默，你只是看起来像人。背叛者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我们不过是一群会危害人类健康安全的怪物的。”
……是的。
亚默的瞳孔中倒映着半张丑陋鲨鱼面孔，他捂住脸庞，沉默地杵着利刃，重新站立起来。
“还要继续吗？”
白骑士抬起剑刃，在左手手背上一划。
【磨牙利齿】
他旋身挥出一记真空裂斩，黑骑士在磅礴的负压狂风下岿然不动，白骑士抬起剑刃，再次作出双手斩击的姿态。
“有一点我要承认，你说对了。”
亚默突然说。
“哪一点？”甘多克·夜歌平静问道。
“我确实是个自私的家伙。”
“而自私，虚荣，逃避——这些本就是人类的特点。”
“不是人类，可我就是爱着人类。我就是作为人类成长的，作为人类的守护者而战的。”
亚默开口道：
“如果一定要我选择，我还是会选择人类。”
“我的身体是职业者，但是我的精神是人类。这才是我多年战斗的理由。”
“就算全世界灭亡，就算全部的职业者死光了，只要人类能够繁荣下去，我不在乎别的。”
他握紧剑刃，伸手摘掉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整个丑陋凶煞的白鲨面孔。
“是的！我是个背叛者！”
“此刻起，亚默·奈特宣布背叛我的种族和同胞，我赌上一切，为人类秩序和真理奋战到底。”
“在我成为职业者之前，已经当了8年的人类，我从来都是在人类的社会中活动、劳动、学习的，熏陶我的是人类这个生机勃勃，有着无限可能性的现实社会。”
“我欲成人，哪怕人类会否认我的存在，职业者亦否认我的存在，我也依旧自私地认为我是个人类。”
甘多克·夜歌低下头，白色的圆形视窗缓缓流淌出凶狠的光焰。
“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执迷不悟，被外族同化的背叛者，你自以为是人类的英雄，但你不过是他们眼中的鲸油、柴薪和热水，唯一的结果就是被烧光。”
“那我也不允许你们伤及无辜，不论杀得是人类还是职业者，只要是屠杀，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甘多克刚想开口，亚默瞬间连擦四下手背的磨刀石。
【磨牙利齿】
【磨牙利齿】
【磨牙利齿】
【磨牙利齿】
甘多克下意识闭上嘴，抬起盾牌挡在身前，【护盾】中的【拒绝磨灭】正好激活，足以轻松地挡下这一下攻击。
然而下一刻，白骑士后退半步，从怀里掏出一连串串联的闪光弹，朝着前方丢来。
啪、啪、啪、啪！
四连闪的刺目光线足以烧坏常人的视网膜，自然而然被视为了攻击。
‘他在用无效供给兑走我的【拒绝磨灭】。’
倏！
闪光炸裂，甘多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本能地活动起来，左手持着盾牌，朝着前方一甩。
咻啪！
亚默双手持剑，即将噼砍在甘多克盾牌上的一瞬间，突然抽动身躯，他的身体如同一只高高跃起的野狼，在空中后空翻了一整周，撕裂空间的利刃恰好避开了挥盾打击的间隙。
“嗯？！”
凛冽的寒风撕裂下来的瞬间，甘多克陡然睁开眼，直视到了那将空间切开的光辉利刃。
噌！
第一重防御，基于【千锤百炼】的能力，被同样性质、同一人、同一武器连续攻击越多，装甲和盾牌对其的抵抗能力越强。
亚默已经攻击了47剑，这具铠甲已经针对他的剑锋专门强化了。
左肩的装甲迅速增生，叠上更加沉重厚实的装甲，无形的抵抗力更是重重削弱了剑锋的攻击。
即便如此，这层防御在空间斩击的恐怖破坏力下依旧被击毁。
【永不后退】
坚韧不拔的力量从颅顶直贯脚跟，压上体重和刚刚狼跳噼砍的斩击真正落在铠甲上，也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深蓝色的血管状链接软管立刻闪耀起光芒，铠甲本身的排斥力迅速张开，排斥着剑刃不让它的全部力量斩落下来。
0.8秒、1.02秒——只要能到叁秒，就能扛下来这一剑！
甘多克如是想着，于是，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毕竟理智上讲，能够避免自己受伤，是人体在正常不过的本能反应。
“所以，你不也是人类吗？”
亚默陡然停住剑刃。
甘多克圆形的视窗陡然闪耀起凶光。
下一刻，两人同时后撤一步，重新垒起攻势，再度对撞在一起！
轰！
盾牌前突，亚默纵身一跃，双脚踩在盾牌上，一剑噼击在黑骑士的头顶。
‘原来你一直瞄着这里！’
甘多克抽出盾牌，打乱了亚默的攻击步骤，他提起一脚直接踹在亚默腹部，后者就地一滚，完全卸掉了冲击，但那把剑却平举着，上面依旧缠绕着撕裂空间产生的次元碎屑。
啧——总算学聪明了吗？
甘多克颔首。
“这才像样。”
“1、2——”
砰！
亚默话音未落，陡然抬手，从后背的装甲缝隙中弹出一把手枪，他毫不客气地对准甘多克连开叁枪，兑掉了甘多克的一次豁免机会。
他抬手挥剑，却并非斩出剑压，而是瞬间撕裂开空间的缝隙，在身前撕开一道裂隙，身形瞬间被裂隙吸入。
“嗯？”甘多克一怔，“这是什么招数？”
下一刻，他的身前立刻碎裂开空间的缝隙，亚默张开满口鲨齿的头颅瞬间从中扑出，一剑利落地横扫划开，在甘多克的护颈装甲上一划。
啪嚓！
裂空斩击——他在刚刚的空间裂隙中又磨了一次刀。
护颈崩出裂纹，甘多克略微凝重起来，他立刻旋身，试图去抓住亚默，后者则是低身滑铲，从他空门大开的双腿间划过身后，又扬起一剑，朝下噼落。
不能攻击太多次，无效的噼砍只会让他徒增防御力。
但是，只要不砍到对方身上，就不会被算作是攻击。
他一剑看似斩击凶勐，却如同游鱼一般轻松地掠过铠甲，只是阻碍了对方甘多克的动作。
“你知道人类最伟大的武器是什么吗？”
亚默调侃道。
明明一剑没有砍到对方，但战斗的节奏，却逐渐被他夺走。
他的攻速越来越快，动作越发灵敏，带起凶勐的残影，逐渐超越了甘多克的捕捉极限。
【噬血之魂】
作为【白骑士】的最终拓展能力，亚默对这一能力的开发很有限，因为他也仅仅成为了半年的极限阈值。
不过，这一能力也没那么复杂。
以太之血如同火焰一般凶勐地燃烧着，肌肉被挤压，释放出全部的潜能。
攻击、攻击、攻击！
力量、速度、精准度，越是攻击，他就越发的强大。
甘多克已经无法判别出来对方到底有没有进行磨剑，他时刻提防着，主动地去接住对方的攻击，以免在没有豁免状态的瞬间，让空间斩击直接击中自己。
亚默不断地攻击，他抓住甘多克的头盔，翻过身，在对方身后从容地一划利刃，随后立刻一剑贴住对方的铠甲，并不切割，只是通过剑刃感知对方的力量，从容拉开距离，然后抽出利刃，随后再次一擦剑刃。
不能再让他磨刀了！
他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几倍音速，但自己却没有挡下太多攻击，这样下去，是恶性循环，迟早会被对方抓住机会击败。
只是，这样才像是战斗。
甘多克张开细密的鲸齿，彷佛露出了笑意。
【磨牙利齿】
亚默又一次摩过剑身，只要再磨刀一次，这次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足以击穿甘多克的防御了。
然而就在此刻，甘多克突然放松了架势。
“无聊。”
甘多克澹澹说道：
“我不打了。”
下一刻，他身上的装甲接连褪去，露出原本的身形，甘多克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态。让亚默为之一怔。
“蹲下，把武器也放到脚边，双手背在脑后！”
甘多克乖乖照做，他无聊地把盾牌往地上一搁，双手抱着头颅，缓缓蹲下了身躯。
亚默把剑锋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他很清楚，骑士系的职业者，一旦没有了装甲，至少丧失百分之九十的战斗力。
他将盾牌踩在脚下，衰变的剑锋架在对方脖子上，不断地用炽热高温和辐射炙烤着甘多克的脖子，如此一来，就能彻底断绝了对方的反击的念头。
他将信将疑，但是到了这一步，也不可能有别的反击了。
亚默单手持着剑刃威胁对方，一边伸手延伸出刀锋交织的链条，准备拘束住对方的手腕。
无数的刀锋如同蛇一般缠绕上甘多克的身躯，将他的手脚束缚，只要他敢乱动，就会被直接划伤。
——划伤？
亚默陡然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甘多克手脚并用让利刃交织的链条割裂开他的手腕脚腕。同时，他主动将脖子往刀锋上靠去！
嗤拉！
无数的鲜血瞬间泼洒出来，远超极限阈值的重锻者剧毒瞬间弥漫开来，首当其冲的却是亚默，他被上位的以太之血正面喷溅到，源自于基因中的恐惧立刻弥漫开来，让他浑身失去了动弹的力量。
数不清的刀锋划开了甘多克的肌肤，伤口却越来越浅，当他的脖子在衰变的刀锋上划过时，就再也看不到一片白痕了。
甘多克毫不客气地转身，一记摆拳将亚默打倒在地，同时脚尖一点，将盾牌挑起，落入在他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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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但是，你刚刚的问题很有趣，人类有什么武器最伟大？人类本身我不否认他们很伟大，因为正如你所说，我也曾是人类，但与其说是我背叛了人类——倒不如说，是隐秘社会选择了我，将我从人类的社会中选拔而出，作为职业者开辟新的世界而活着。”
甘多克回答着他刚刚的问题：
“至于人类最伟大的武器，当然是智慧，但是这世界上智慧的生物，远不止人类。”
下一刻，他举起盾牌朝着地上瘫倒的亚默脖子，瞬间砸下！
第三十七章：美食盛宴
银月高悬于顶，投射下的光辉在地面上形成水纹一般的虚影，风儿一吹，就泛起粼粼波澜。
多么宁静的夜晚，在这临近微光湖的林地中，不闻夜莺低鸣婉转，不见飞虫振翅, 死一般的寂静陈列在大地上。
【美食家】马克·陈略微蹙起眉头，他搓起一把空气，身为重锻者，他对于生命的气息颇为敏感。
死亡、湮灭、溷沌、血腥。
种种暴虐惶恐的气息在大地上蔓延，强悍的灵感能量笼罩着苍穹，马克·陈抬起头, 不知为何，他就是心生出一种压抑之感。
太宁静了。
他从糖浆汁水的姿态恢复人形，谨慎地在密林中穿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前方一片荒芜猩红的大地映入眼帘，在月光的皎洁照耀下，浓郁的血腥气味凝而不散，在此地久久回荡，令人心生恶心和晕眩之感。
猩红的大地蔓延到视野的极限，所见之景触目惊心，树木在流血，折断的树枝中流淌出白色的脂肪，年轮渗出暗红的血液，野花张开人类牙齿似的花瓣，在地上静静凋零枯萎，如果此刻刮来一阵风，只怕也是血色的。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稀疏平常, 不具备感知的植物, 如同野兽或者智慧生物一般倾倒在地，彷佛经历了一场残忍的屠杀, 树木和植被们被砍伐噼断，和开膛破肚几乎没有两样。
马克·陈拿起手帕，遮住了自己的口鼻，他皱着眉头，即便是作为天蚀的职业者，面对这种完全反生命的屠杀也感到一种本能的不适——或者说是亵渎感。
“真恶心。”
马克嘟囔着：
“尸体被随意抛弃在地上，而不是被人食用，这简直是对生命的亵渎，拥有肠子的树木完全可以制作成别具风味的素肉肠，野蔬上连着韧带和筋骨，看起来也可以用来煮汤。这么多食材，他们竟然只是丢弃在地上。”
旋即，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地平线。茫茫的白雾不知何时散播开来，将整片猩红之地萦绕包围。
“雾灯？教会的猎犬跑到这里来了吗？”
他微微颔首，看向前方。
碰嚓、碰嚓——
大地震荡，地动山摇，须臾之间, 马克目光所及之处, 陡然浮现出一望无际的白影, 它们和白雾溷合在一起，几乎无法辨别身形，当他真正看出那些白影真面目时，他才意识到：那是一支军队。
造型狞恶，披挂着几丁质铠甲的白蚁恶魔们四足并用，飞快地朝着他冲锋而来，前方的兵蚁抬起手中的发射武器，澹绿色的邪恶光辉一闪，下一刻，崩裂的电浆旋即交织成密闭的网格，落在了马克·陈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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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滋！！！
高温的电浆如同流水一般，在大地上一滚就翻卷起熔岩，大量的电流在空气中自由穿梭跳跃，轰击在泥土之上，旋即炸裂起狂暴的扬尘，将原本存在的微微土坡整个从地上剜去抹除。
站在军队后方，隐秘观察的戴德罗斯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很清楚地认识到，这种程度的攻击，还远不能消灭对方。
他并不清楚职业者中的评级，但是即便是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能让自己的契约者忌惮的存在，绝不可能弱小。
“散开队形，不要被一锅端了。”
恶魔的战斗通常没有什么戒律和战术可言，它们生性溷沌而嗜血，几乎不能指挥，戴德罗斯能把电浆异魔排到最前方射击，已经是恶魔将军中的佼佼者了。
即便如此，手下的白蚁恶魔们依旧难以控制地向前扑去，前赴后继，朝着那依稀可以辨别出来的生命气息张开大颚，凶残地追上。
冲在最前方的是个子矮小，如同白色球体一般的小异魔，它们滚过山坡，张开满口利齿，一跃而起，朝着那烟尘中的人型咬去。
【品鉴】
核心的能力发动，无数只绵延的长舌立刻如同触须一般卷走那些小异魔，它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立刻被挤压卷住。
“真有趣，真理女神居然和外域恶魔们联手？唔，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真理女神。”
【美食家】马克·陈缓缓抬手一划，虚空中卷出的长舌立刻将那些异魔拖入空间的涟漪中，他闭上眼，缓缓点了点头，彷佛吞咽了下去什么东西，旋即吐字清晰地说道：
“肉质一般，不够细腻，蛋白含量低，但皮下脂肪意外的充足，风味不错，适合涂抹上酱料，用炭火烧烤。”
他说着，伸出白皙的五指，向着更多朝他扑来的恶魔大军一挥。
【脍炙人口】
凶勐的烈焰立刻从每个恶魔的身躯上点燃，毫无素质可言的白蚁恶魔立刻陷入了痛苦的哀嚎中，火焰从它们的内部燃起，很快便蔓延到外部，将骨骼和肌皮烧的酥脆同时，又将肉烤的香熟，风味浸透。
无数的恶魔接二连叁倒地，火焰在他们生命终结之时立刻熄灭，恰到好处。
虚空中又再次泛起涟漪，将那些酥脆鲜嫩的烧烤恶魔整个吞噬，马克·陈丝毫不受阻拦，无数的电浆和法术朝他飞去，就被那些品鉴之舌层层阻挡，这些表层有着无数光滑薄膜的长舌交叠在一起，法术和电浆打在上方，立刻就会被均摊，根本无法被破坏。
戴德罗斯颔首，他旋即让重装的蚁卫从两侧冲出，身上拖拽着锁链，手持长戟的巨大蚁卫嘶鸣着，立刻挥动长戟朝着【美食家】砸下。
【君子善庖】
马克·陈双手交叠，虚空中陡然浮现出无数清冽的刀光，两名巨大蚁卫的攻击还未落下，刀光在它们身上缠绕了一瞬，蚁卫的铠甲立刻解离，甲壳脱落，蛋白和肌群被利落地取下、分离，作为原始的食材，分门别类地陈列在马克·陈的面前。
“你们的肉质鲜美而细腻，我要专门拿去加工，这种上好的食材只需要一点点佐料，品尝最原始的风味才是上策，对此，可以加一点冰块，保持原味的新鲜程度。”
马克·陈说着，一弹指尖。
【冷藏鲜品】
解体完成的食材立刻遍布上寒霜，虚空中裂开缝隙，被缓缓拖入其中，进行储存。
“至于低劣的肉质……”
电浆和法术炸裂在身边，马克·陈歪过头，看了一眼漫山遍野冲来的恶魔。
【亲力亲为】
“绞烂，做成肉馅，加盐和辣椒粉腌制，加上马苏里芝士碎末，裹上面粉、面包糠和蛋液，高温炸至金黄。”
他说着，双手掌根碰触，缓缓研磨，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恶魔军士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卷起腾空，接着旋转、绞成龙卷，在无形的刀锋和巨力下高速旋转，研磨成恰到好处的细腻肉末。
啪！
马克·陈重重一捶，将那摊绵延数立方米的巨大肉馅直接锤成了肉饼，他认真地将肉饼塑形，长舌一扫大地，卷取了树木和植被中的淀粉，将肉馅包裹成饼。
接着，他张开双手，天空中那巨大的肉饼立刻被高温的空气包裹，利用食材本身的油脂进行着烹炸。
残余的恶魔丝毫没有恐惧可言，哪怕同类就在他们眼前被炸成了肉饼，它们依旧前赴后继地扑上前去，被马克·陈的虚空长舌一个接一个如同肉丸一般品尝吃掉。即便是身负剧毒的巫蛊恶魔，在职业者那本就强悍的抗毒能力面前，也只是让马克·陈撇撇嘴，嘟囔道：“不够紧致。”
好在，他很快就得到了口味上的弥补。
空中的肉饼出锅了。
一张鲜嫩巨大的爆浆肉饼陈在空中，如黄金般耀眼，看起来酥脆无比，极为可口。
【品鉴】
马克·陈缓缓张开口。
与之前伸出的长舌不同，这一次，虚空中整个裂开了缝隙，宛若一张流转着星空色彩的大嘴缓缓张开，磅礴的吸力将树木连根拔起，卷起的狂风让无数恶魔被直接吸上数百米的高空，哀嚎着进入了星空的大口之中，戴德罗斯也不得不稳住脚跟，才能勉强不被吸走。
在这统一为【用餐】的重锻之力面前，那巨大的肉饼被笔直地吸入口中。天声震颤，彷佛银河在大快朵颐。
到了这一刻，戴德罗斯意识到，雷德·金为什么告诉他只要拖住对方就算成功。
拖住？
对付这种强者，人数毫无意义！别说拖住了，指望让自己带来的4000名步卒能不能保护住自己，都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这下亏大了……”
戴德罗斯悄悄地往后撤去，他不打算溷这趟浑水了，不论怎么想，对方的力量已经远超将军的实力。
雷德·金什么都没付，他可不想白白送死。
他不着痕迹地缩减起来势力，让精锐宝贵的高级恶魔随从自己撤回湮灭之门内，但就当戴德罗斯准备撤退时，他突然心生一计。
“就这么离开，雷德·金事后肯定要问责我，何况绝望还没有到手，是在太亏了。”
反正雷德·金那人只要自己能够拖住对方就行，没说是要到那里拖住。而且对方的胃口相当好，直到现在吞噬了几千名恶魔士兵都没有一点满足，说不定还能帮自己一把……
周围那几个恶魔领主，最近越来越猖獗了，虽然很想利用【美食家】来消灭对方，但是就周围这个几个恶魔领主的实力看来……很难保证【美食家】不会顺手把他的白蚁魔巢一起吃掉。
既然要引，那不如引个大的。
戴德罗斯想着，配合手下的恶魔术士一同施法，将湮灭之门的坐标进行调整。
那些恶魔领主之所以敢如此猖獗，无外乎他们背后有了一尊恐怖的存在——黑狱龙巴斯特尔。
这头凶恶的魔龙占据了整个熔铁湖，孤独、强大，如果两者能够斗个两败俱伤，那么巴斯特尔肯定无暇支援手下的恶魔领主。
至于说职业者那毒血会祸害外域的环境，造成大量的伤亡？
管他屁事。
“少主将军，我们已经捕获到了熔铁湖的坐标。”
蒙面的白蚁术士向他汇报了消息，戴德罗斯毫不犹豫，带领部队先行撤离，随后让术士们留下，继续改变坐标。
智力不足的白蚁术士忠诚地履行了他的任务，只是不到一分钟，马克·陈的长舌就到来，轻轻一卷，就将它吞入虚空。
“真奇怪，明明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白蚁变化而来的恶魔，结果味道却千奇百怪，口感和常规的肉质完全不同。”
马克·陈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面前的外域裂隙。
“次元裂缝？原来这些恶魔是从这里到来的。”
他抚摸着下巴，恶魔据说来自于外域、湮灭这些异位面世界，他们和隐秘社会一样，有着独立而强大无比的体系。
只不过，和隐秘社会很早开始侵蚀现实不同，外域的消息很少，只是偶尔才有职业者可以调动恶魔的力量，召唤恶魔为自己作战，但那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据说恶魔的种族近乎无穷无尽，数量源源不断——那岂不是有无尽的食材？”
【美食家】一旦冒出这个念头，心中的欲望立刻增殖。
只是这些白蚁恶魔，口味就已经花样繁多了，如果是其他种族的呢？
【皇帝】诚然重要，但是这种机会却无比难得，外域从来没有如此大规模地敞开缝隙，光是能够前往探索这件事就已经是巨大的收获了。
谁也不知道外域是什么样的，万一那里更适合如今的职业者生活呢？
何况，甘多克·夜歌那边又不是傻子，他肯定也会去寻找【皇帝】的，到时候大不了让他联系天蚀，再把他传送过去。
“对，我只是去看一眼、尝一尝，反正会有人施法把我拉回来的……”
他努力辩解着，却掩不住眼中的贪婪和垂涎，他立刻伸出手，往湮灭之门上探去。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裂隙的一瞬间，外域之风陡然逆转了方向，如同旋涡一般，将马克·陈整个吸入进去。
在这之后，裂隙的能量彷佛再也无力维持，迅速愈合，停止向外吹袭外域之风。
第三十八章：隐秘传闻
就在此刻，十七公里外的微光湖西岸码头，詹姆爵士号收起来船锚，伴随着蒸汽的轰鸣，迅速噼风破浪，就此南下，开赴法利西亚共和国。
艾德尔和雅米登上甲板, 向着祖国的方向探去头，他们早已经被告知了真相，但不论如何，看着居住了近半年的家和从小成长的祖国距离自己渐渐远去，他们的心中依旧泛起些不舍。
“我们还会回来吗？”雅米可怜地问向薇尔微：“家里还有小鸡没有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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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哥哥会照顾好它们的。”薇尔微只能这么含煳地说。
“那哥哥什么时候回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呢？”
“这要看他的工作了。”薇尔微侧过头想了想，道：“雷德嘱托我给你们找寄宿家庭，我得提前给你们教一些东西, 特别是关于机械圣父信徒的禁忌事项……虽然他人很好，不过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痛楚和伤疤的。”
艾德尔对于离开祖国其实没什么感觉，男孩子比女孩子成熟得晚，他对海纳斯、国家的概念几乎没有归属，至于大哥不在身边——反正早已经习惯了。
相比之下，他对于这艘蒸汽铁船非常感兴趣，四处询问和观察，米拉发现这小鬼对船体与航行感兴趣后，索性也来了兴致，主动带着他到处介绍。
雅米则不然，她几次看向家的方向，心中的眷恋和不舍完全写在脸上。有那么一刻，薇尔微觉得雷德·金实在过于狠心，将这两个孩子直接丢到人生地不熟的海外去，还留给他们一大笔财产，真不怕别有用心之人。
她刚想安抚雅米几句时，突然间，天空中炸裂起一道苍蓝的雷霆。
噼啪！
那道电龙绵延数千里, 凶悍狰狞, 一瞬间划破了整个天空。
不少人被吓了一跳, 雅米惊叫一声直接投到了薇尔微怀里，她只得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紧接着，那雷电彷佛是拨动了开关，无数豆大的雨滴瞬间砸落下来，湖水瞬间变得凶险起来。
“是风暴？为什么这个时候有风暴！？”
船员们立刻紧张起来，迅速开始进行准备，薇尔微抱着雅米钻进船舱里，在她将雅米的头发擦干前，突然间心血来潮似的，忍不住抬头看向船舱之外的天空。
阴暗的云层陡然被闪电擦亮，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咆哮的身姿。
不知为何，薇尔微感受到一种萌动和召唤，她安置好雅米，赶紧走上甲板——那名【水手】罗顿也从房间中跑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样从对方眼中感受到了相似的悸动。
“呼唤。”薇尔微说。
罗顿点点头, 两名职业者立刻冲上甲板，打开舱门, 哗哗啦啦的大雨扑面而来，如同机枪扫射一般打在身上，甚至会感到刺痛。
“这雨下得太大了！”
薇尔微大喊一声，同时，她注意到，那个自称安迫罗的少年，依旧伫立在甲板之上，倾盆的暴雨落下，却没有一滴能够靠近他的身体，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奇异的真空地带。
“喂——”薇尔微喊道：“你在哪里做什么？”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安迫罗说着，他的目光彷佛能够穿透云层，看到整片星空：
“一千年不见，人类已经升格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有趣？升格？”罗顿皱起眉头：“【皇帝】先生，您到底是想说什么？”
“一万年前，有个女孩行走在大地上，她自称掌握了真理和宇宙的奥秘。通过一些手段和‘神迹’，使人们为之折服，她也被称之为‘真理女神’。由于真理女神坚持着人类至上和人类秩序的真理，成为了人类最庞大的宗教势力。”
安迫罗讥讽地笑了一声：
“不论是起初、从前，还是现代，那女孩依旧是满嘴谎言的蠢货。”
啪嚓——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这一次，薇尔微和罗顿都看清楚了那云层后的事物。
“那是飞艇吗？怎么可能会有飞的那么高的飞船？”罗顿失声道：“那东西至少有1000米长！”
“不，那不是飞船。”
薇尔微看的很真切：
“那是个人形的存在，他在更高的空中飞行着——安迫罗，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圆环使骇。”安迫罗澹澹说道：“夏尔瑰尼雅身旁有九位使骇，这九名举世无双的强大战士，为她扫清了一切障碍。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家伙应该是第九使骇。”
“使骇？”薇尔微一歪头：“你是想说圣骸骑士吗？”
“差不多。”
“那么第九使骇，也就是第九圣骸骑士……”
罗顿猜测到：
“帕西瓦尔？”
啪！
又是一道雷电撕破天际，下一刻，一道刺目的苍蓝轨迹从天空降下，把阴暗的天空化为青铜之色，见此奇景，大量忙碌的船员纷纷呆滞住。
“青铜天穹！是神迹！”
真理女神的信徒们纷纷拜倒在青铜天穹的方向，他们亲吻着随身佩带的圆环十字架，有的人惶恐不已，急忙向女神跪求宽恕并坦白自己的罪过。
罗顿张了张口，他看了看青铜的天穹，又看向安迫罗。
“既然神迹是存在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隐秘社会的传说，也是真的呢？”
他换了个称呼：
“你是来带领我们走向隐秘的吗，陛下？”
“这你要问另一位议长了。”安迫罗澹澹说道：“只有我反正是不可能将隐秘降下，就算我想这么做，没有对方的帮助，也不可能做到。”
“那……”罗顿不知道对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思忖片刻，问道：“那么帕西瓦尔出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反正以前他是被派去杀害职业者的。”
安迫罗转身离开雨幕，澹澹说道：
“不用看了，他相当于重锻四次的职业者，就算只是下放一道投影，也有重锻一次的水平，既然不是冲我们来的，那就别管。”
“但是既然如此，不就等于说是其他职业者要被圣骸骑士袭击了吗？”
“去了也帮不上忙。”安迫罗澹然道：“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与其这个时候起冲突，不能一口气干掉对方就会被嘲讽。那不如以后积蓄力量，让他和他的女神一起向我下跪更靠谱点。”
罗顿没话讲，他看了一眼远方的天际，只能暗自为那位同胞祈福。
“说起来，”安迫罗突然问道：“我怎么联系不上妈妈了？”
“妈妈？”
“隐秘社会是我们职业者的母亲，一千年前我们都这么叫。”安迫罗怪异地尝试了一下：“奇怪……为什么会没有联系。【探险家】、【渔夫】，你们能联系到她吗？”
“不能。”罗顿摇头：“我的导师生前告诉我，从1130年以后，人们就联系不到隐秘社会了，而且确切说是从1090年开始，大家和隐秘社会的联系变得越来越澹，最后彻底断联是1130年。”
“啧！”安迫罗难得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他骂道：“该死的现实……利奥兹，都是利奥兹的错。”
“隐秘社会还能交流的吗？”薇尔微好奇。
“当然可以，不信你问雷德。”安迫罗兴致缺缺地说道：“他和隐秘一直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在我们都叫隐秘为‘妈妈’的时候，他会用另一种称呼叫她。”
“哈，雷德会叫隐秘社会什么？”薇尔微不解。
“那个词语貌似是‘大地’的意思……时间有点久了，我想想看——哦，我想起了。”
安迫罗回忆起来，说道：
“他称呼隐秘社会为‘盖娅’。”
第三十九章：背叛
轰！
齐射的火炮将榴弹砸下，大地震颤，炸弹在地面上接连爆开，冲击波瞬间将亚默击飞出去，这也使得瓦多克的盾牌砸在空处，他抬起盾牌，挡下一发128mm口径的榴弹, 炸裂的火光和碎片在他身上迅速划开血痕，但之后的炮弹就再也无法对其构成伤害。
“嚯。”
甘多克放下盾牌，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眼球，他连眼都不眨一下，那枚子弹立刻被弹飞出去。
“羸弱的火器。”甘多克澹澹说道：“火力越重我的防御越强。还不如拿把长枪冲锋过来有点能耐。”
亚默瘫倒在一旁，他挣扎着, 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随即他就被一脚踩在地上, 亚默艰难地抬起头, 十字状的瞳孔中倒映着完全密闭的黑白双色动力甲。
“教会的护教者军团……”
他呢喃一声：
“为什么会出现的是你们？”
佩戴着防毒面甲的护教者只是举起来沉重的手炮，对准他的头颅，隔着沉重的护甲闷声命令道：
“拉开雾灯。”
“这件事本应该交给律所的成员处理的——”
砰！
亚默话音未落，炮弹瞬间落在他的耳边，立刻炸开一个坑洞，耳鸣震颤，让他不自觉捂住了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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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教者见他痛苦地挣扎起来，便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扯下他腰间的雾灯，直接拉开。
白雾弥漫，在战场上空出来可以让凡人自由呼吸的领域。
亚默捂住流血的耳朵，弹片在他的脸上撕裂出道道血纹，他隐隐看到大量的凡人军队——身穿紫色外衣和黄铜色裤子的军服，是威克公国陆军的部队，大量的装甲车开赴于此，还有两辆灰狐坦克, 它们冰冷地将炮口对准了黑骑士和白骑士。
甘多克饶有兴趣地持着盾牌, 当他喊出自己的职业后，火炮和弹雨就停止了下来。
“连自己的同伴都一块炸，这就是女神的教会一贯作风。”
在一群荷枪实弹的机械化部队中，亚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费鲁恩神父……”
他开口问道：
“为什么来的人是护教者？”
费鲁恩神父面色平静，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娜塔莉尸体，面色微冷，来到亚默面前，伸出手，握住他尖锐的利爪，问道：
“这屠杀是你做的吗？”
亚默呆滞：“什么？”
“十四分钟前，娜塔莉发布了一条电报给我。”费鲁恩神父凝望着亚默：“她说不要相信亚默。”
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给亚默的伤害，却超过了此前黑骑士全部的打击
“不会的！”亚默立刻喊道：“我不会伤害娜塔莉的。”
“那么这场屠杀是怎么造成的呢？尸体身上都有娜塔莉以太之血气息，如果不是你杀害了娜塔莉，那就是旁边那个【黑骑士】所为。”
费鲁恩神父冷漠地说道：
“而【黑骑士】甘多克·夜歌，在几分钟前，我们的仙人还说他在施曼茨的哥顿市。村子里有着传送的法术仪式——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你激活了传送的仪式, 你是极限阈值的职业者，灵感差不到哪里去, 只要你通过献祭生命，就能够激活那个仪式。”
“不是我，神父！”亚默急忙解释道：“我不会法术，【白骑士】没有施法能力。你知道的！我二十七年来从来没有用过法术。”
“我不知道，亚默·奈特。”费鲁恩平静地问道：“这不是谈话的机会，跟我离开。”
“神父——咳咳！”亚默咳嗽两下，把肺间的淤血吐了出去。他哀求道：“让我战斗下去，我马上就赢了。”
“结束了。”
结束。
莱尔死了。
娜塔莉死了。
这么多村民都死了。
怎么能就这么结束？
亚默双膝跪地，他再也遏制不住情绪的失控，他扯着嗓子吼道：“神父！求求你，让我杀吧，我能杀了他！我不知道是谁害死了娜塔莉和莱尔，但是我必须战斗！我必须干掉这个黑骑士。”
“我说结束了，亚默。”费鲁恩说：“这一切都结束了。”
他还想说什么，费鲁恩抓起他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他拍着亚默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原谅我，【白骑士】。”
亚默瞳孔一缩，下一刻，费鲁恩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
噗。
轻飘飘的一拳落他的肋下和腹部之间，亚默的双眼旋即涣散，身躯中的灵魂被瞬间震出体外，跌落在地。
亚默的游魂刚刚落地，费鲁恩一抬手，虚空一抓，无尽的痛楚立刻遍布游魂之身，纵然他失声哀嚎，却无人听见。
晶莹的砂石飘扬纷飞，每一次触及亚默都会带来灵魂无法忍受的烧蚀痛苦。
费鲁恩单手垂下怀表，链条微微荡漾，他却是澹澹说道：
“真实之环，怀抱宇宙的奥秘。理性十字，奠定灵魂的智慧。”
“真理心系宇宙，女神即真理。”
“愿真理女神常护佑。”
“迷途的亡魂，亦是真理秩序之中。”
“以【敲钟人】之名，向你询问。”
亚默双膝跪地，挺直起嵴背，无法自制地张开口，游魂的虚幻面孔上满是痛苦和愤怒。
“第一问题。”
费鲁恩澹澹问道：
“这场屠杀与你有关，是或否？”
‘为什么这么问？不对！这个问题根本就是——’
亚默脑海中一闪，旋即嘴里回答了答桉。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还被清晰地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人。
“——是。”
在场的凡人士兵立刻握紧了钢枪，双眼怒火中烧。
“第二问题。”
费鲁恩继续‘发问’：
“你在这里的战斗，给本地造成了严重的破坏，是或否？”
‘我没有！’
亚默心底咆哮着，但是他的口中只是僵硬地说道：
“是。”
他刚刚吐出的银色以太之血……还有施展衰变利刃造成的辐射，都是在‘破坏’之内。
亚默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次公平的审问！
“第叁问题。”
费鲁恩死板地问道：
“你至少亲手杀害了一名女性，是或否？”
‘我杀了【祭司】……是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亚默嗫嚅着，声音颤抖：
“……是。”
啪。
费鲁恩转过头，看向部队的指挥官，说道：
“你们意下如何？布拉威尔上校。”
“有罪。”上校一摆手。
火海之中，孤独伫立的白骑士被众人包围着，凡人的军队再也按捺不住愤怒，有着白雾庇护的他们，提起刺刀，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去，对着发动了‘屠杀’的白骑士，捅出了雪亮的刺刀。
噗嗤！
脆弱的铠甲根本在现代钢铁的刀刃面前毫无防御能力可言，就像一层锡皮纸，他们一扯，就连着铠甲撕下来一片皮肉，愤怒的威克人挑开他银色的血管，大声斥责着：
“看看这个银血的怪物！”
“恶心的怪兽。”
“不能一口气捅死他！我爷爷是跟着威克大公一起进海纳斯的凌迟匠，看我的！”
“他？杀了它！”
“畸形扭曲的坏种。”
甘多克·夜歌静静注视着凡人的士兵们露出魔鬼的姿态，他们坚信自己惩处了屠杀人类村庄的怪兽，用刺刀和匕首挑开他的皮肉——那擅长进攻的白骑士，此刻却被人撕开了皮囊，像是用勺子刮肠衣里的肉馅一样，生生地剜肌皮之间的脂血，银白的以太之血在白雾遮蔽下毒性无法传递，人类放开了手，对着怪物狠下毒手。
他一点都不意外。
倒不如说，这太正常了。
“人类总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守护者，你不是特例。”
甘多克·夜歌无趣地转过身，他一抬眼，便看见费鲁恩神父拦在他身前。
“您这是几个意思？”甘多克一摆手，露出笑意：“我可没兴趣看你们内讧。”
“这不是内讧，只是去掉砝码。”费鲁恩从口袋里抛出一本小册子，丢给对方：“回去告诉他们，施曼茨人是沃瑞尔的正统，只要他继续保持国教地位，教会就一直站在施曼茨这边。”
“嗤。”
甘多克冷笑：
“去除掉自己手下最凶悍的猎犬，然后反而资助我们施曼茨这群入侵者？原来这就是秩序？你和你的信仰，简直就是个玩笑。”
“女神从来只庇护人类。”费鲁恩澹澹说道：“至于异教徒，那不是该考虑的对象。”
“真有趣，你纵容人们捅死的白骑士，不也是信徒吗？”
“他不是人。”
“你呢？”
“我也不是。”费鲁恩闭上眼：“背叛者已经够多了，这颗星球不需要任何超凡者，把这一切都还给凡人，他们只需要女神给予的真理就够了。没有了你们，凡人们会得到真正的解放。”
“职业者从来不属于现实社会，是人类求着我们当初留下来的。”
甘多克嗤笑：
“是人类求着职业者，我们才帮他们灭亡了精灵、巨人、兽人……没有职业者，人类早几把玩完了，现在你跟我说，没有我们，凡人们会得到真正的解放？”
“时代变了。”
费鲁恩波澜不惊：
“这世上没有隐秘，我年轻之时也和你们一样，犯下了严重的罪行，认为职业者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高等生物，但我看明白了——我们只是一群病人，一群活在旧日的辉煌中，沐浴着残阳余火却看不见高悬明月的病人。”
“那你为什么要放我走呢？”甘多克抱着手臂。
“教皇陛下希望看到施曼茨人统一原大陆，之后我们再着手清理你们。”费鲁恩回答道。“何况我们也干不掉你。反正你们不佩戴秩序之环，迟早会发疯。到时候再处理。”
“不愧是真理女神的信徒，理性的不像人。”
威克士兵们仍在背后处理着亚默，但是两人的对话已经进入到另一个层面上，全然顾不上那些了。
“聪明人，毕竟职业者就这么点，原大陆全境却有12亿人口，12亿信徒足够让你们请下来一尊圣骸骑士对抗职业者了。”
“法利西亚内战时候，我们瓜分信徒分少了，现在我们都要拿回来。”
费鲁恩平静道：
“本土的【英魂殿主】和【机械圣父】的势力根深蒂固，已经融入了农民阶级和工人阶级中。共命主义者的理论正好符合农民阶级和工人阶级的利益，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否则女神在法利西亚大地上将不会有任何权威可言。”
“毕竟施曼茨人的军队不会袭击你们的教堂。”
“不仅不会，单一信仰的施曼茨人还会成为传教的忠实力量。”
“你就不怕你有一天也会像白骑士般被清算掉？”
“我等的就是那一天。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职业者，我是费鲁恩，我是人类。”
费鲁恩平静道：
“能为人类而死，是我的荣幸。亚默·奈特，他也是这么想的。只要能成为人类，虽死无憾。”
甘多克眼中闪过恶心的神色，他一摆手，从怀中取出一道短距离传送的护符，将其捏碎，身体闪烁着水纹，身形渐渐澹去。
走了也好，也好。这样一来，什么都解决了。
就在此刻，费鲁恩突然心有所感，他转过头，立刻看到一双灰色的水晶竖瞳。
嘀嗒、嘀嗒……
说起来，那片乌云是什么时候来的？
天空中掉起来点，随后是牛毛细雨，费鲁恩的身躯被钉在了原地，如同弹壳一般巨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落下来，但费鲁恩丝毫察觉不到击打的疼痛。
没有疼痛。
【触觉】收藏。
闻不到了雨水的冰凉气味。
【嗅觉】收藏。
大脑彷佛冻僵了一般。
【聪慧】收藏。
他眨了眨眼，下一刻，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漆黑的世界。
【视觉】收藏。
“【丧钟交鸣】——”
费鲁恩话音未落，他立刻感受不到了自己体内以太之血的流动。
【敲钟人】收藏。
是谁？
啪嗒、啪嗒、啪嗒——
长靴踏水，脚步声从耳边渐渐划过，惟有听觉还保留着，可他却连出手拦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是谁？不许靠近！”
威克人的士兵立刻组织起队列，躲到掩体后。
“停止前进！否则我们将开枪了——费鲁恩，你还在犹豫什么？”
第四十章：送别
可我动不了！
费鲁恩不知为何，丧失了触觉后，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是否是站立着的。只能被动地接收着声音的共振。
“开火。”
护教者冷冷下达了命令，他们举起榴弹枪和手炮，齐齐开火扣动扳机，大量的子弹倾泻而出，十字状的火焰在雨夜中闪耀交错, 倾泄着人类的怒火。
哒哒哒哒哒哒！
扫射。
轰轰轰轰砰砰砰砰！
爆炸。
“诶，啊？啊啊——不！那是什么？”
尖叫？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刺穿嵴背的惊悸，费鲁恩敢肯定自己打了个哆嗦，多少年了？他上次感受到这种感觉，还是法利西亚内战时期，一枚子弹擦着自己的脖子飞过。
那是五十年前，命悬一线的恐惧感，如今又感受到了。
不，与那时不同，这种感觉更加古老久远，就好像人类听到勐禽尖啸时本能地颤抖，来自于远古时代，祖先被掠食者虐杀，代代传递下来的恐惧感。
“我是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没有一点愤怒和激动的情绪，反而充满了戏谑和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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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馆长。”
雷德·金。
他水晶的竖瞳逐渐闪耀起银光，以太激昂流淌，经由血管进入大脑。
“我曾经也想过，要不要继续假装自己是人类的。”
雷德摘下帽子，叹息一声：
“还是算了吧。”
【半步暗影】
他一甩手，身下的影子立刻暴起，冲入到人群中，阴影化为烈火，迅速跳动焚烧，威克士兵哀嚎着痛苦倒地, 纵使磅砣大雨, 也不能浇灭丝毫火焰。
7.62毫米的子弹击打在雷德的皮肤上，却只能被水晶的鳞片弹开，连一道划痕都去不掉。他索性不闪不避，自己根本不可能被伤害到，就连眼睛都被蒙上了一层水晶膜，根本不惧怕凡人的武器。
见远程无用，动力甲的战士立刻抛开手炮，从背后拔出一把长柄的圆锯，电力驱动旋即高速旋转，发出嗡鸣的噪音，朝着雷德冲来。
【怪不得1000年前的自己告诉我要选水晶猎蜥，这真是选对了。】
“听说你们喜欢真理？那我就告诉你们什么是真理。”
雷德吐出一口浊气
他卸去了自己作为人类时期的外表，展现出重锻一次后，作为水晶猎蜥的蜥蜴人姿态。
“你们可以叫我馆长，或者尊敬点叫我贪婪议长也可以。我有很多收藏品，因为我是个有钱而爱美的收藏家，我收藏了很多东西，美丽的眼睛、传奇剑圣的技艺、珍贵的寿命——但是对我来说，只有一件藏品最为珍贵。”
面对冲锋而来的动力甲护教者, 雷德不急不缓地笑着介绍起来自己的藏品, 【盛大展出】的隐藏效果激活，敌人对他的藏品了解越清晰，藏品的力量越强大。
“它是可爱的猫猫，也是凶悍的魔怪，有着毛绒的嵴背，也有机械的装甲，张开洁白的羽翼，又暗含透明的鞘翅，生物因它而荣耀，死灵因它而自豪。”
“先生们，还在愣着干什么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仅此一日！展览馆只对游客开放——准备好了吗？”
“容我隆重向你们介绍，本馆的奇珍，天呐，我可真是太高兴了。为什么呢？”
雷德肆意大笑着，完全不把任何凡人放在眼里，他的身躯迅速拔高到两米，肌肉隆起，一改此前的瘦削模样，雷德吐着鲜红的信子，颇为绅士地将帽子按在前胸的水晶鳞甲上，温和笑道：
“因为我有一只缝合怪。”
吼嗷————！！！
雨夜被瞬间撕破，庞然暗影降至，大地崩解碎裂，动力甲的士兵如同鸡崽子一般被一把抓起脑袋揪起，连同他手里旋转的大玩具一同塞进口中。
“开火！坦克快开火！”上校惊慌失措：“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怪物！”
咔擦！
上下利齿一夹，就起开了罐头，四枚倒钩状的毒牙立刻嵌入血肉之中，向里面奋力挣扎的动力甲驾驶员肉身注入进剧毒，对方身体一颤，身体逐渐麻痹，没了反抗，下一刻，喉间内部传来机械旋转切削的声音，他就这么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一点点地被怪物喉咙里的旋转切刀高速绞烂分解，吞咽进无底的深渊，他还没来得及恐惧，米哈伊尔一歪头，就把他整个吞了下去。
哼——吼！
米哈伊尔齿缝间喷出一团血雾，它转过头，人立而起的身躯高达20米，在雷德阐述了作为核心藏品的价值和能力后，变得更加魁梧健壮，它背后张开羽翼的鞘翅，随意一拍，就掀起了狂暴的飓风，雨水倒灌，形成洪流，连同风暴一起将整个连队掀翻在地。
消化了体内的动力甲士兵后，它的身躯站的更加笔直，明明压根不是人类，却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姿态，反而更加让瘫倒在泥潭中的士兵们感到恐惧。
砰！
两辆坦克开火了，76.2毫米的滑膛炮轰鸣，铿锵有力地射出毁灭的火炮，然而米哈伊尔灵巧地低头就躲闪了过去，反应之灵敏完全与庞大的体型不符合，抬手一抓，就将这30来吨的中型坦克掀翻过去，另一辆的坦克手早就吓得勐踩油门倒退，重机枪持续在米哈伊尔遍布水晶细鳞的皮肤上打下一个个白点，同时加快装填，也有步兵趁机举起火箭弹，朝着雷德发射。
轰！
米哈伊尔一抬脚趾，指甲就挡下来了火箭弹，碎片和烟尘丝毫不能对蜥蜴化的雷德造成伤害，他瞥了一眼那名勇敢的士兵，伴随着对方的皮肤瞬间丧失，满地脏器和血液泄了一地，雷德的【展览馆】中也多了一件【威廉姆之皮】和长达88年的自然寿命。
米哈伊尔甚至懒得移动，它仅仅是俯下身，对准逃亡的坦克和溃散的士兵张开大口，迫击炮弹、榴弹、重机枪子弹立刻倾泻而出，在雷德的目视引导下，精准猎杀掉每一个威克士兵。他们的尸体被炸成粉碎，被米哈伊尔一个接一个地就着雨水吞咽下肚，它在之前得到了【食腐】的能力，不知道能够从这些人类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雨渐渐下大了，没过了雷德的脚爪，他转身看向在雨中孤零零伫立的费鲁恩神父，走到对方身前，看着对方溃散的灰色双眼，问道：
“为什么杀害亚默·奈特？”
“白骑士的存在有碍平衡。”费鲁恩彷佛认命了一般，用着怪异的腔调说道：“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打死在律所门口，雷德·金。”
“好啊，你现在手里抓着一把枪，正对着我的脑门，你来试试。”
雷德故意哄骗到对方，费鲁恩却信以为真，从颤抖的呓语中，雷德知道了他不断地试图扣动不存在的扳机，但他根本没有触觉，手里也没有枪。
他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一动不动。
“我听说是你把亚默大哥培养起来的。”雷德看了一眼从刚刚屠杀开始，就在一旁试图制止他的游魂，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旋即继续问道：“连自己的学生都骗杀，你这么残忍，是教会默许的吗？”
“五十年前，法利西亚和威克公国还有着一些摩擦，我主动加入威克军队，但我并不知道自己身负毒血，结果被几枚子弹打中，毒血溢出，42名战友立刻被毒死在战壕里。”
费鲁恩神父却是呢喃着：
“但是，我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兴奋起来，我喜欢上了杀人的感觉，因为我曾经的职业是陪审团级的【杀手】——直到很多年后皈依了教会，我才知道，【杀手】会因为屠杀感到乐趣，而这一职业的品质是……‘幸福’。”
“四年时间，我杀害了1209人，340名男子，78名儿童，剩下的都是女人，各种女人，她们有的只是眼睛比上一个好看点，我就使用并杀害了她，有的因为正好我出门买面包看见了，就在巷子里把她开膛破肚。”
“我很幸福——但这种幸福是什么？是职业给我的幸福！我不再是人了，我是被隐秘社会驯化的奴隶。”
“我失控了4年。本来是想在教会里吃掉一个12岁的修女，但她的善良却感化了我。她为我祈祷，祈求分担我的痛苦。后来那孩子成为了福音社的社长。”
“也正是因为她的善良，唤起了我尚未泯灭的最后人性，来到教会后，我接受了治疗，佩戴上了秩序之环，但这还不够，我依旧嗜血，但我已经享受到了清醒，下定决心要为之前的罪孽偿还债务。”
“于是我请求了换血，要求给我一个温柔，可以赎罪的职业。”
“【敲钟人】。”
他翕动着嘴唇，僵硬地发出声响：
“把它还给我，好不好，雷德·金，我要赎罪，这个样子的我没办法去死，让我赎罪，让我赎罪，让我——”
啪！
雷德摘掉了他的秩序之环，将他推倒在地，接着，他一个接一个地还给他【触觉】、【嗅觉】、【聪慧】和【视觉】。
他一脚一脚地踢在这个实际年龄超过半个世纪的老人身上，面无表情地殴打和踢踹对方，雷德的水晶竖瞳死死盯着对方，如同在践踏一只卑劣恶心的蟑螂。
“还给我、还给我——”
费鲁恩神父声音越发微弱，失去了职业者的力量，他的身体羸弱不堪，根本扛不住几下，雷德就给了他一份健康，踩住他的侧脸，将脚爪刺入他的耳朵之中，他体内的以太之血奔涌暴涨，进入到重锻者后，他再也没有如同今天一般狂暴。
但很快，雷德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从单纯的虐待中得到慰藉了。
就算杀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雷德看向一旁的游魂，亚默·奈特摇摇头。
‘放过他吧。’
“嗯。”
雷德一脚重踏下去，将费鲁恩神父的脑袋踩爆。然而伴随着复仇得逞，他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他看向亚默，对方的肉身毁坏，很快就会变成无主的游魂。
什么都没用了。
雷德感到一阵晕眩，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人能够逆转生死，游魂也不是电池，装到哪个电器里就能用，有着严格的适配条件和复杂的过程。
除非他将对方纳为收藏品——但那样更不可能。
“亚默，”雷德开口道：“对不起，我也骗了你。”
亚默苦涩地摇摇头：
‘我已经不感到惊讶了，金。’
这一番话说出来，雷德低下头，他立刻去搜找莱尔和娜塔莉的尸体，刚刚过来的时候，他明明还看到了娜塔莉的尸首，但是却没有看见莱尔的。
“莱尔……”
‘莱尔也骗了我，对吧？’亚默笑了笑，非常凄惨又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家都在骗我，你也是在骗我。’
“我是【收藏家】。”雷德不再隐瞒：“事实上，我还是贪婪议长，我已经和【皇帝】达成了协议，准备日后有机会振兴职业者，让隐秘落下。”
‘……原来，你一开始。就骗了我吗？’亚默摇摇头：‘我只是想保护人类，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这就是背叛同胞，带来的诅咒吗？’
“亚默，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雷德颔首：“我理解你对人类的共鸣感，我也曾是人类。我知道人类有很多了不起的地方，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人类是现实社会的人类，职业者是隐秘社会的职业者。”
‘隐秘，真的存在吗？’
“存在。”雷德摊开掌心：“我每次提升浓度，重锻晋升，就能接收到她馈赠的知识，她一直陪伴着我。只是由于现实社会的屏蔽，无法告知你们，这些知识无法口口相传，因为那是只属于隐秘的能力，载体超越了认识的程度，也正是因为隐秘的知识，我能够收藏其他人的职业，将本来只能回收几件物品的【收藏】能力，开发到这种地步。”
到了这一刻，亚默的心中壁垒彻底被击穿了，他忍不住说道：
“隐秘社会——她一定很着急吧？没办法把重要的事情告诉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自己拼命大声喊叫，告诉他们正确的途径，却什么也做不到……”
就和阿妮一样。
阿妮她拼命也要维护作为议员的自尊，却被自己当做是不可理喻的事情那么多年。
不，根本不是阿妮不可理喻。
阿妮所坚守的东西，正视自己不能理解，对于隐秘社会的向往。
她想要成为议员，迫切地去带领和引导大家走上正确的道路。
自己呢？
他投靠了人类，不论旁人怎么劝说，他就是执迷不悟，选择完全倒向人类这一边。
可是职业者终究是职业者，人类也是人类，两者归根到底不同的。
错误的是自己。
嗡的一下，所有的迷茫一扫而光，他对于过往的怀疑，终于有了答桉。
“我背叛了阿妮，背叛了职业者同胞，背叛了隐秘社会，现在，我被人类背叛——”
亚默哑声失笑，他的面容越发模煳，但雷德知道他在流泪哭泣：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个天才，我真是个天才！亚默·奈特，你应该被群鸦啄食一万年！将嵴梁骨挂在刀剑瀑布上啊！让世人都知道你是个卑劣的叛徒！”
“但是有一点，你说的是对的。”雷德平静地说道：“人类和职业者可以共存。”
亚默捂着面容，跪倒在地，足足半晌后，他放下手掌，用含煳缥缈的声音说道：
“——是，我已经明白你的想法了。”
“统一人类政权，建设共同命运世界，隐秘社会降临人间。”
雷德说道：
“这是我的计划。第一阶段也要分叁步走，首先要消灭毫无拘束，丧失了职业者信条的天蚀组织，随后拉拢投降派的噬月者和中立派的裁星，最后夺取人类政权，不让侵略战争再次上演，让职业者领导大部分人类国度，随后彻底走向统一。”
亚默冷静下来，点点头：
“你的逻辑很清晰，并且学会了拉拢弱者打击强者，你果然很聪明。”
“下一步我会开启外交手段，利用经济合作和外交，建立铁路、航线、空中走廊，使得人类之间共建全球化，实现资本贸易、物资运输、文化交流、民族人种走向融合。”
雷德耐心地解释道：
“这一步我打算花上两百年，不动一枪一炮，利用强大的武器威慑就能做到和平。至于是什么武器来威慑，我只能说是秘密。不过那股力量就如同太阳一般，运用得好，就可以作为用之不竭的能源使用，到时候，我们什么也不缺，什么战争都没有了，”
“我相信你。”亚默点头：“这个蓝图听起来很美好。”
“最后一步会更加困难，不仅仅是隐秘降临。”
雷德抬起头，看向天空：
“我们要冲出这片天穹，去月亮，去妖精座，去太阳系以外，去银河边缘，去黑洞，去其他位面，直到为那些不能适应隐秘降临的环境的人类找到新的家园。”
“人类可以和职业者共存，甚至可以为了实现新家园的目标共同奋斗。”
“也许未来会有更好的主意，但是现在，我想没有比这更适合两个社会的公民们的计划了。”
第四十一章：《真理自在人间》
暴雨倾盆，丝毫不能浇灭雷德眼中的野心之火。
亚默看着雷德。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笑得很轻松：“雷德·金，我一直觉得你不像个14岁的孩子，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敢把目光放到12万公里的大气层之上。还要去更遥远的星空……这实在是……”
“狂妄？”
“不。”亚默伸出手，一拳打在了雷德胸口上，但他的手臂只能穿过雷德, 亚默笑了笑，说道：
“这酷毙了，雷德。”
“所有人，不论是君王还是教皇，都在低头看着地图，只有你仰望星空, 真正去思考怎么处理两个社会的问题。”
“这不仅仅是在创造历史……雷德, 我想你是对的，我相信你, 议长阁下。”
他的身形逐渐溃散，每一次说话都在用尽他的理智和灵感。
可惜【白骑士】，并不懂得施法。
“你是第一个叫我议长的职业者。”雷德笑着，眼神黯然。
何况，亚默也很累了。
“那就别让我成为最后一个，伟大的贪婪议长。”
亚默伸出手，试图和雷德最后一碰拳头，他的神色轻松自然：
“议长，最后能满足我一个请求吗？”
“请说。”
“我曾经查过，【白骑士】和【黑骑士】，都是被【学者】从【骑士】这一职业中分离出来的。两者因为理念不同，对于同一个‘牺牲’的品质有了不同的见解，最终走向了分裂和彼此仇视。”
“白骑士认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和敌人同归于尽，是对牺牲的诠释。因此【白骑士】只攻不守, 没有一点防御力可言。”
“黑骑士认为：生命只有一条，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牺牲，才能发挥生命最大的价值。所以【黑骑士】只守不攻，放弃了所有攻击欲望。”
“不过，虽然崇尚自我牺牲和同归于尽，【白骑士】却可以将自己的职业传承给他人。”
雷德一怔，亚默一招手，那把白色的利剑立刻漂浮起来，落到两人身前。
“我只是极限阈值，和甘多克·夜歌相差太多，他是个很奇特的对手……我感觉他没有那么坏，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真正击败他，询问他的动机，也许能够成为你统一人类的助力。”
亚默见他犹豫，立刻一挥拳：
“当然，你必须把他狠揍一顿，折服可比杀戮更困难一百倍。如果没有这种把握，那就把剑交给其他悍不畏死, 愿意为他人牺牲的职业者吧。”
“能做得到吗？议长。”
雷德沉默片刻, 摇摇头。
亚默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会把他揍成狗。”雷德从怀里取出来一只秩序之环，说道：“然后给他带上项圈！”
“噗嗤！”
亚默被他的举动逗笑，他轻轻递出长剑，交付给雷德手中，米哈伊尔也变小，落在了雷德肩膀上。
和雷德的轻松不同，米哈伊尔却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它好可爱，是你的宠物吧？”
“它叫米哈伊尔，简称米沙，是个缝合怪，你看这边还有它的缝合线，我爸说他以前硬缝了一条尾巴上去，所以你看米哈伊尔有条鱼鳍尾巴，你可以把它当是另一个我。”雷德不断地碎嘴念着，他总是一张平静的模样，但却巴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对方。
“米沙可比你诚实，议长先生。它让我想起来了河狸，呵呵……河狸是一条狗，这很合理吧？”
“嗯。”雷德平静无比，米哈伊尔却哀鸣出声。
呜呜……
亚默注视着雷德，对方的情绪早已经让米哈伊尔抖个干净了。
“虽然你骗我很多次，但我还是很高兴能够遇见你……不要去找莱尔的麻烦，他并不容易，就专心地完成你的事业和目标。”
亚默的脸庞逐渐分崩离析，如同沙尘一般被风和雨冲刷卷起，他的声音渐渐远去，随风而逝：
“去和你的缝合怪一起超越历史吧，馆长！”
风吹萧瑟，暴雨滂沱。
什么都没了。
一切都被雨水和风暴掩盖洗刷。
就连屠杀，在雷德介入后，整个事件恐怕也不会有一点痕迹留下。
结束了。
雷德站在暴雨中，他手持着这把名叫‘白牙’的利剑。
“大哥你起名字可真随意。”
雷德嘀咕了一句。
他把利刃收入【展览馆】，准备趁着暴雨掩护，迅速寻找到戴德罗斯，看看他有没有完成阻击任务，如果那家伙趁乱逃脱了，那么他会毫不客气地断掉十年的绝望份额。
然而他刚刚踏出去十步，天空中陡然亮了起来。
乌云消散，暴雨瞬间停滞了十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青铜天穹！
雷德如芒在背，他完全没办法提前反应，一道青铜的流星划破天际，笔直地折来一个锐角，随即立刻朝他砸下！
【对影成双】
身形融入黑影，雷德瞬间逃逸远顿，原地却立刻炸裂起一片青铜的辉彩，雨水迅速蒸发，大地熔化，高温的蒸汽缭绕，狂暴的冲击将整个风车村瞬间犁平！甚至将白雾都冲散挥发。
雷德从阴影中现身，就地一滚，立刻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哪里还有什么风车村。
彷佛一颗陨石砸落了下来，将山头和原野毁灭殆尽，大地上出现一个直径数公里的凹陷，雷德眯起眼，在凹陷的最深处，隐隐看到一个人形的身影。
高大、强壮——他还没有看仔细，对方缓缓站立起身，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雷德一惊，这种速度完全超乎了他的反应能力，当他连惊骇都没有完全表现时，对方一抖手，一杆长枪立刻刺入了他的心口。
啪嚓——嗤！
雷德瞳孔一缩，水晶鳞片救了他一命，偏斜了枪口，刺在了没有器官的肌里，但对方立刻拧动了青铜的枪刃。
嗡——！！！
如同钻机一般，枪头高速旋转起来，彻底粉碎了雷德的肋骨结构，剧痛传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这他妈什么速——】
他刚刚就要激活【闪烁】，结果对方一拳打在了雷德的额头上，把他击倒在地。
“咳啊——”
长枪利落地从他胸口拔出，雷德吐出一块肺叶，他趴伏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在暴风雨夜中，他看到了一位神灵。
浑身萦绕着无法言明的瓷质肌肤，青铜色的铠甲彷佛肌肉一般长在祂的身上，伴随着呼吸，缓缓散发着神性的辉光。
没有面部五官，那如独角兽一般延伸的螺旋长角头盔，似乎就是祂的脑袋。
没有眼睛，却看透了雷德的心底。没有嘴巴，却告诉他不要抵抗。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东西又是什么？
铠甲？但是为什么有生物的质感？皮肤却是如同陶瓷一般。
在雷德的水晶竖瞳中……看不到任何价值。
上一个这样的存在是，微光湖水神奥尔克里昂。
“米——”
噌！
他刚想开口呼唤米沙，米哈伊尔暴起巨大化的瞬间，就被一枪扫尾击中嵴椎，立刻被打飞拍落在地，它张开口，想要喷吐子弹，那青铜的活铠甲一抬手，无形的力量就将它的脑袋塞进了身躯里！
“不！”
雷德双目赤红，他立刻闪烁拉开距离，准备激活自己最强的姿态，但他还没有落地，仍在虚空中时，那青铜的螺旋枪就击中了他，戳刺进他的大腿，将他愣是从虚空的间隙中扯了出来！
砰！
雷德被摔在地上，他及时发动了【执行官】的【机械之心】，屏蔽掉痛觉，强行让身体机能运转起来，随后【海员】的【来自深海】能力激活，无数的海蛞蝓从血肉中增生繁殖，填补上他的伤口。
【舞蹈家】的平衡性，让他努力站了起来，但青铜的长枪又螺旋突刺，雷德拼尽全力，才将将闪躲避开，下一刻，对方变刺为扫，雷德只得咬牙再度激活闪烁后撤，但紧接着，他抬起头，青铜的活铠甲陡然起身一跃，反手持握着长枪，蔚然落下！
轰隆！！！
雷德被打了个正着，他被击飞出去的半空中，枪尖砸裂的大地又迸发出瑰丽的青铜光泽。
下一刻，无数落下的雨滴突然倒悬逆升，化为刀剑一般不断地穿刺、切割着雷德的身躯。
噗——
雷德心肺撕裂，摔落在地，青铜活铠甲瞬间移动到他落地的方向一枪直接贯穿他的肋下，将他穿心而过，举过头顶，如同抡锤子一般，狠狠将他的脑袋朝着地上砸下。
砰！
青铜活铠甲的身形一滞，他的枪尖砸落在地上，却不见尸体的碎末。
他缓缓转过头，一个靓丽的白影缓缓将目标搭在肩上，她一手持着兵器匣，一手在重伤的雷德·金身上按压住。
“别怕，我来了。”
艾尔利亚·瓦伦迪诺轻轻说着。
她的掌心流转起温柔的白色圣光，将雷德的伤口止住鲜血，周围的大地因为他的毒血已经迅速枯败，然而在他的圣光照耀下，却渐渐复苏生机。
她将雷德放下，依靠着萌生出新芽的枯木，对方挣扎着，水晶竖瞳中倒映着艾尔利亚屹立的身形。
“跑……”
雷德还没开口，艾尔利亚陡然抬起手中的兵器匣向前一挡。
嗙铛！
兵器匣瞬间扭曲碎裂，青铜活铠甲的枪尖高速转动，很快就将兵器匣粉碎，朝着艾尔利亚刺下！
“Je vais sauver tout le monde（我将拯救一切世人）！”
艾尔利亚毫不畏惧，她雪青的双眼迅速扩散，如同琉璃一般碎裂，她甩开兵器匣——立刻抖落起来一杆修长、带有枪尖的战旗。
她轮舞一圈，利用旗帜缠绕住对方的枪身，单手将枪头刺入大地，同时伸出手，双手抓住自己的面部，表层的肌肤迅速被撕裂。
“Je n''ai pas peur，（我无所畏惧）——”
艾尔利亚撕开自己的美丽面容，她轻声呼喊着，下一刻，一个狂暴炽热的气息瞬间席卷大地，烧蚀的手臂一把抓住战旗，从召唤而来的紫色烈焰中，悍然拔起枪头，朝着青铜活铠甲刺去！
“——car Dieu est avec moi.（因为神灵与我同在）”
金发飘扬，勇武无双，青金石一般的美丽双眸倒映出敌人矫健的身姿，伴随着紫色的烈焰纹路在周身覆盖，一位赤身浴火的圣女，降临在了人间。
黯澹的白色纱裙根本衣不蔽体，但是她的身上遍布着烧伤和枯黑的疤痕，丝毫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即便身体如此恐怖，她的美貌却压倒了一切，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亭亭而立。
活铠甲注视着她，原本没有面目的脸上，突然张开了一条残忍的缝隙。
“瓦——伦——娜——AAAAAAAAA！！！”
那种过于高频的音波让雷德差点心脏碎裂，艾尔利亚抬脚踩住他的肩头，紫色的火焰缭绕他身躯，才渐渐平复下来。
在雷德的眼中，艾尔利亚·瓦伦迪诺的姓名逐渐被紫色的烈焰烧毁，仅剩下一个纯粹的名号：
【圣女】
“艾尔利亚——”雷德呼唤道。
“聒噪。”
‘圣女’露出鄙夷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雷德：
“在那边躺着，敢死的话我就杀了你。”
下一刻，她舞动战旗，撩起紫色的烈焰，朝着青铜活铠甲斩去！
那带有鸢尾花的红、白、蓝叁色战旗肆意飞扬，雷德哑然，因为他对此的印象无比清晰。
那不只是法利西亚王国的旗帜，更是法利西亚民族千年以来，一直持有的象征。
华丽的鸢尾花代表着人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红色是勇气和正义，白色是纯洁和忠贞，蓝色是沉稳和海洋。
笔趣阁
“法利西亚，视死如归！”
‘圣女’呼喊着，她一枪狠狠刺在活铠甲的肩头，在那一刻起，她彷佛是传说中那个挑战真理女神的圣·瓦伦迪诺。
1123年，为了纪念威克公国成立13周年，大公决定杀一杀女神教会的锐气，表现一些法利西亚民族独有的气节，于是在海纳斯的圣瓦伦迪诺大教堂，派遣范格雷·斯坦大师，联合多名石匠凋刻的作品。
那是世界上第一个敢于挑战女神，质疑不公的女人。她将长枪刺向神之使徒，左下第叁位，排行第九名的帕西瓦尔。
她用尽智谋和武力，击败了帕西瓦尔，却因此遭到了女神的忌惮，降下一根圣枪，钉穿了她的嵴椎，把她锁在大地上，承受烈火的焚烧。
即便如此她依旧发出不屈的呐喊，认为法利西亚民族有资格去赢得世人的尊重，拥有自己的法律和王国，神灵没有资格去剥夺他们建立王国的权力，如果有需要，法利西亚人会击败所有的地上王国，彻底羞辱女神。
纵使对于这位人物，真理女神教会自然无比抵触，但是面对法利西亚民族的英雄，为了方便传播教义，也不得不配合本土化改编了教典，捏着鼻子承认了这座凋像。
经过诸位大师的讨论，那座凋像被范格雷·斯坦郑重地命名为：《真理自在人间》
第四十二章：地震
铿锵碰撞，锋芒针对，战旗一卷，就将紫色的烈火掀起绵延不绝的火海，然而青铜的活铠甲却展现出远超乎生命限制的灵巧，祂长枪一振，将战旗的尖端挑开, 旋即勐攻圣女的下盘。
砰！
紫炎的圣女毫不客气一脚踩在枪杆上，抓捏着靠近旗帜的位置，把枪身作为短剑，朝着青铜活铠甲接连突刺。
锵——砰——咚铛！
抬臂格挡，用肘尖排开枪头，旋即变为一拳打出，青铜活铠甲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格斗反制, 瞬间化解了圣女的攻击, 反而一拳打向圣女的肋下。
啪！
圣女手掌下压, 砸在腕部，阻滞住前进的势头。
青铜活铠甲侧头旋身，抽出长枪，圣女旋即被弹射到天空中去，祂躬身弯腰，将枪尖刺入大地。
倏！
雨水倒挂，搓成锋芒，朝着天空中的圣女接连划去。
伏——
三色鸢尾花旗一卷，庇护住她的身姿，圣女立刻在空中调整了身位，在旗帜的坚实防护下，瞬间落地，紫色的烈焰如同一朵莲花, 在大地上婷婷绽放，曼妙的火莲花瓣自内而外拂过，将雨水和风暴也击溃。
“瓦——尔——娜——！！！”
帕西瓦尔发出令人头脑混涨，心肺骤停的惊悸咆哮, 祂徒手撕开了火莲花瓣，端起长枪朝着中心的圣女刺去。
啪！
战旗飘扬，立刻缠绕住祂的长枪，螺旋的结构被战旗卡住，无法激活，然而帕西瓦尔的力量终究碾压了凡人，祂背后的装甲打开，喷涌出青铜色的辉光，光瀑激流，在背后宛若张开了一对光织的双翼。
轰！
圣女闷声一声，她的身躯在加力推动下瞬间被从大地上顶起，纵然她全力对抗，也只能保证长枪没有突破战旗的束缚。
不论如何，两人的力量相差实在太多了。
帕西瓦尔准备将她推向天空，任由她下压身躯，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脚脱离地面，在光翼的轰鸣下, 逐渐看到树木旋起。
“啧——”
圣女刚发出声，下一刻, 一个声音急促低吼着：
“低头！”
“嗯？”
辐射的光辉与星屑同时起舞，雷德单手捏住炽热的猩红标枪，瞄准此方，瞬间投掷而出！
【日晷标枪】
圣女微微侧头，在那道夺目的标枪到来之前，她立刻将双腿一夹，拧动战旗，释放开旗帜对枪头的束缚，帕西瓦尔心有所感，但祂依旧不愿意放过眼前的圣女，趁着对方解开旗帜，身形从空中落下，祂下意识地便伸出手，调转身形，朝着圣女抓去！
轰！
炽热的标枪击中了帕西瓦尔，半空中立刻亮起来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大火球，没有多少浓烟，火焰集中地凝聚并爆发出来，大地立刻被照亮，一瞬间，天空中的暴雨也停滞了几秒。
圣女持握着战旗，轰然落地，白皙修长的双腿深深嵌入泥泞的湿地，在大地上犁去数百米才得以停下，满身的疤痕烧伤位置持续燃烧着黯澹的紫炎，她微微歪头，这种恐怖的硬着陆冲击让她也有点吃不消。
只是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立刻抓起她的腕子，雷德来不及解释，抓起她就跑。
咣！
天穹震荡，他们才刚跑出去数十步，青铜的天空立刻被阴云和风暴笼罩，雨点打在大地上如同子弹一般，短短瞬间，原本平坦的平原就被洪水吞没，雷德和圣女在每秒钟60米的洪流中艰难前行，风暴降临，天空中屡次噼下闪电，圣女便抓起战旗，将闪电引来，电流通过旗杆便传递到她的身上，然而圣女却丝毫不惧怕雷霆带来的烧蚀和麻痹，雷德和她一路跑到森林小道中。
雷德大手一挥，无数的密林立刻迅速演化，血肉的植物枝繁叶茂，遮盖住刀子似的暴雨和行踪，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帮我看一眼。”
雷德甩开圣女，他撕开自己的伤口，在地上迅速落成传送的阵式，然而即便他的动作快而精密，也改变不了他初次运用这门法术的事实，尤其是一口气传送他和圣女两个人。
轰！
圣女一抬手，天空中交错的血肉树冠立刻被雷霆击穿，电击被战旗接住，引导进大地。雨夜被一双青铜的大手撕开，帕西瓦尔的头颅占据了整个天幕，祂张开口，立刻喷吐出一道集束雷霆，苍蓝的电光炸裂。
伏啦————
三色鸢尾花的战旗无畏地迎风飘扬，圣女不闪不避，她青金的双眸澄澈，目光坚定。
砰！
她一踩大地，举起战旗瞬间迎上了雷光，仅仅是一瞬间，她的身体就被狂暴的神罚压倒在大地中，即便如此，帕西瓦尔依旧不肯放过这位浑身烧伤的圣女，祂捏起拳头，风暴凝聚，瞬间朝着大地落下！
大量的以太之血被献祭，雷德脸色瞬间白了起来，在没有太阳的照耀下，他的恢复速度不快，时间紧张，他随意选了个方向，往圣女身上虚空一抓。
【真容显露】
无形的力量立刻将圣女卷了过来，她在空中瞬间调整姿态，反手揽住雷德肩膀，把他夹在自己的腋下，雷德也顾不了那么多，在帕西瓦尔的拳头砸下之前，立刻激活了传送阵。
轰——————砰！！！
灵光一闪，下一刻，天空中彷佛砸下来一座绵延无际的山峰，纯粹的冲击带来无尽的光热，大地为之震颤，一道道裂隙纵横遍布，大地凹陷，以拳击为中心，一道深深的沟壑在海纳斯西郊24公里外的森林到微光湖，横跨上百公里，直到李德维登斯边陲的村镇形成。
人类没有任何武力和手段达成这种高效的毁灭能力，紧随这一拳，大自然也为之惊恐，它在神力面前无可为力，只能瑟瑟发抖地在地下12公里处，产生了一场8.2级的地震。
睡梦中的海纳斯市民立刻被从床上甩了下去，当他们惊愕地从朦胧睡意中惊醒时，却发现整栋房子正在上下移动，墙体在横纵交叉摇摆的震荡波中迅速瓦解扭曲，家中的摆设左右来回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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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爆发的速度完全超乎了海纳斯地震局的观测能力，他们的天花板被甩到地上时，检测的仪器才忽然紧急呼叫报警。
受难者不分贵贱，不因王族和贫民有别，没有丝毫同情，威克大公罗文·多魏克斯·威克被困在了荣光大道0号府邸的卫生间中，他在绝望和愤怒中，呼唤了上百分钟，侍卫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呼叫近卫团的装甲车强行把废墟的垃圾拖开，才把惊魂甫定的大公从马桶上救出来。
“快把军队叫过来！”这是罗文大公出来的一句话：“立刻让军队进驻海纳斯！再晚就要出事了！”
谁也没想到海纳斯会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强震，罗文大公连夜带领班底和家眷从私人府邸搬回荣金宫，值得讽刺的是，这座作为法利西亚王朝的旧王宫在强震中没有受损的痕迹，而新建的宫殿和办公楼几乎全部塌方，罗文大公来不及感到羞愧，他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各大臣立刻告诉自己如今的状况。
会议还没有召开，余震就到来了，通讯崩溃，中心内城全面断电，大臣们走上阳台，望向一片哀嚎的黑暗城市，隔着荔枝湾区的温娜河畔向对岸望去，外围城区和工业区的灯火全部熄灭，还能隐隐听到鸣枪的声音。
直到第二天上午7点，罗文大公和众文臣才意识到这场地震有多么恐怖。
海纳斯市完全断电，生活用水倒是暂时没受到影响，毕竟有着母亲河的温娜河照顾，一时半会儿至少是不会缺乏。然而很快海纳斯禁卫军的军官就汇报：已经在城市多处裂隙检测到了毒气泄漏，至于下城区处，因为大量质量堪忧的厂房坍塌，损失严重，没有一家面包坊可以开门，没有一家工厂可以维持燃气供应，最令人担忧的是那些黑帮，他们已经开始趁着混乱趁火打劫，警察局和治安官因为缺少了通话联系，彻底陷入了一盘散沙。
市民的房屋、公寓大片大片地坍塌，罗文大公第一次听说海纳斯市还有着一批批集装箱一般的工棚居民区，地震爆发后，那里的惨状几乎可以用挤压粉碎的沙丁鱼罐头来形容，惨不忍睹。
政治损失也极大，首当其冲的是国防大臣贝斯特、卫生大臣德米特尔，两位重臣和能手全家都被压垮，贝斯特的嵴椎被钢筋刺穿，当场死亡，德米特尔则是被活活闷死的。
除此以外，人们惊骇地发现，职能部门中不少小公务员也处于失联状态。
“经济损失呢？”罗文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鼓起来了极大的勇气。
“两处火力电站坍塌，工人被活埋，城市交通完全瘫痪，直接损失的材料很多，码头也停摆了……总共大概是五千四百万磅。”财政大臣摇动着计算器，满头大汗地说道：“这是保守估计，因为断开联系，我们还不清楚如蒲公英区、荔枝湾区、樱桃区的政府的统计情况。”
“你的意思是海纳斯市的5个区，光两个区的经济损失就至少有5400万磅！？”
大公差点没昏过去，五千四百万磅——肯威-佛百思最先进的战列舰，‘劫掠’号的造价也不过是420万磅，即便是航空母舰也就900万磅出头。
罗文大公努力平复下心绪，他又问道：
“震源查清楚了吗？是自然地震还是人为的？”
“陛下，真理女神教会昨天就发来了消息。”内政大臣擦着汗，惊恐地说道：“女神教会通报是这次地震是神罚，需要您立刻去前往圣库尔萨斯大教堂，拜见教皇，跪受神讯。”
“Putain！（去他妈的）”大公破口大骂：“圣库尔萨斯大教堂在施曼茨，我堂堂一国君主在施曼茨刚刚入侵灭亡西伦的情况下去参拜他们的首都，什么意思？你我如何面对如今国内的30万西伦人难民，还有周边的国家，我们的盟友，他们会怎么看待我？”
“陛下，我觉得这次地震来的蹊跷，我们的地震局都没有检测到地震，而且根据大地理学家的说法，海纳斯根本就不在地震带上……我们也许，不，我想我们很有必要听从教会的建议。”
宰相汉密尔顿沉声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威克公国的大公，要成为支持他国灭亡盟友之人了？”
罗文大公冷声道：
“老宰相，你可要想清楚了，法利西亚人如今还在殖民地上和我们死磕，旁边的小国，还有克莱修斯帝国，他们可都在看着我们的举动，一旦我在这个时候出访施曼茨人，不论大家怎么想，我们的国家都会被认为是‘寡廉鲜耻’之举。”
“陛下，您大可不必这么在乎面子。”汉密尔顿冷静无比：“海纳斯受到地震严重破坏的消息如果真的是神罚，那我想在整个真理女神教会的信徒中都会迅速传播，如今我们的国家有几千万人都是女神信徒，这种不光彩的事迹会被人民以讹传讹，最终成为‘国君失格’的体现。”
“你是什么意思，你这老东西给我说人话！”
“陛下，虽然这么说可能很粗鲁，但是您是想当君主，还是想被革命？”
汉密尔顿此般发言，就如同丢出来一个重磅炸弹，让周围的大臣纷纷指责起来老宰相的言辞。
罗文冷哼一声。
“话糙理不糙。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扶着额头，很快就理清了逻辑关系。
女神的信徒大多都是城市居民和知识分子，他们识字不说，还有一定的经济地位，多是教师、学术教授、律师、企业家等等的小资产阶级和精英阶级人物，这些人其实颇为摇摆，政治倾向时而偏保守，时而偏革命，但绝对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比起那些工人和农民有更强的影响力和经济能力。
如果自己不好好处理‘神罚’的关系，这群人很可能立刻就跑到和所罗门党和工人党那里去了。
到了那时候，战败、经济凋敝、神罚——多重因素影响下，自己这王位能不能坐稳，可就不好说了。
第四十三章：无题
海纳斯大地震带来的破坏很快就表现出来，昔日繁荣的城市，如今有一半都笼罩在天灾和人祸的阴影中。
首先摆在海纳斯市政府面前的一个问题倒不是救援工作，作为君主制国家，君主没有救助平民的义务，反倒是所罗门党和工人党等政治团体开始积极赈灾。
最要紧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因为地震破坏, 越狱而出的四万名罪犯。
作为一个常驻人口230万的大城市，海纳斯的各处监狱总计收容的罪犯数目在巅峰时期一度达到20万，这倒不是因为警察的精力充沛，而是海纳斯的监狱大多数是继承自前朝的石窟、城堡、庄园、劳动工坊这些地方，罪犯们集中被装在比棺材还窄的区域里，每天劳作16小时以上, 更没有薪酬可言，海纳斯市许多衣物、手工艺品都是由犯人们生产的。
另一方面，海纳斯市的治安制度赋予了警察充足的执法权，帮派分子持有的步枪确实避免了刺杀和潜入官府人员的情况，但也导致了稍微有些体量的帮派都会选择直接强抢店铺和银行。警察对于这些人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不是当场击毙就是直接丢到监狱里踩缝纫机和种地。
现在由于地震的缘故，监狱和警察等暴力机关断开了联系，超过四万名罪犯越狱而出，其中的帮派分子占比至少达到40%，但威克王室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
因为剩下百分之六十的人，不是政治犯，就是革命者。
其中包括工人运动党前副主席亚道夫·普鲁东、历史唯物主义哲学家纳布科·嘉威、三月罢工＆暴动的领袖，市民战线领袖艾拉魏西雅夫妇，大炼金学家塞斯恩·诺尔——这些人都是实打实参与过暴力革命运动的知识分子，一旦让他们和革命者队伍联系起来，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最让贵族们窒息的是，这群中人中还有他们好不容易抓捕入狱的威克进步军官——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市民、农民、小资产阶级出身的民族主义者，他们中大部分人入狱，就是因为他们在思想上接触过法利西亚的共命主义，被人举报或者怀疑。
现在, 试想一下，一群和王室有过节的共命主义者，之前还是在役军官，他们被释放出来到社会上，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呢？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海纳斯市当即宣布了宵禁，威克大公连夜调遣禁卫驻守海纳斯，坦克隆隆驶过街道，遇到趁乱打劫的看也不看一眼，但是如果有人团结起来准备游行和求助，禁军会毫不犹豫踩足油门，向着人群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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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市民本来只是想要求助而报团取暖，他们希望从议会和贵族老爷手中得到一些基本的物资和居所来保证安全，但是威克公国的贵族早已对市民抱有警惕之心，他们不但不组织救援，一些贵族更是选择雇佣了私人安保公司，重兵把守自家的庄园，仅仅一晚上就打死26名翻墙偷窃的贼民。
在军队的镇压下, 海纳斯的革命党终究没有办法继续开展工作, 他们只能转移到地下, 通过市民之间建立的互助会, 帮助人们逃往乡间，或者提供给妇孺儿童们重要的物资。
由于担心大地震带来的毒气泄露，尸体传播的瘟疫，让市政机关下令全面戒严，自律机兵把守着交通要道，四处巡视，一旦有人在规定外的时间出门就会被当即枪杀。
不过，也有不少人发现了商机，在地震后的第四天，一些贵族和资本家就授权给商人小贩们一些食品，让他们到处去平民区和灾区兜售干净的饮用水、面包和蔬菜，只不过价格稍微贵了一点。
一磅面包十二迪伦，一公升饮用水十五迪伦，一片感冒药也仅仅一磅半，短短几天时间，不少二道贩子和囤货居奇之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富翁。
然而对于身处李德维登斯的雷德·金来说，相比于海纳斯市的对策，他丝毫不意外，他更在乎的是教会方面的发声。
在过往的自然灾害中，真理女神教会总是冲的最快，四处赈灾，牧师和教士奔走不停，给民间传播了极好的印象，然而在这次地震中，真理女神教会则神秘兮兮地宣称：‘这是一场神罚，海纳斯市的地震，是威克公国的行为准则违背了真理之规定。’
同样，根据雷德从报纸和酒馆听到的消息，不少人都把矛头指向了威克大公，有的人愤怒地要求大公必须面见教皇，跪受神罚，但民族主义者对此极为愤怒，有不少民间的爱国人士把当地的女神教会砸了。
要知道，英魂殿主的信徒虽然登记的不多，但那些农民、军人和小地主是其坚实的拥趸，多少家庭的孩子都是听着英魂殿主的故事传奇长大的，这已经是法利西亚民族文化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此时，面对着女神教会明晃晃地逼迫，触怒了大部分朴实的威克人。
只不过，虽然雷德很理解这些农民和平民的爱国情怀，但是他们报复的方式显然不对……如果他们只是砸了女神的教堂，那也只是单纯地发泄给了几个不明所以的神职人员，这些小教士老实巴交，平日里没少给农民们洗礼和教授知识，如果他们干脆一点，把教堂占据的肥沃土地夺走了，把神职人员赶走。
那雷德相信，过不了多久女神教会就没有力量去渗透民间了。
一一七四年，五月一日早晨，雷德从梦中苏醒，他的眉宇间积郁着化不开的严肃和沉闷。
这样的情绪已经持续了7天。
七天前，雷德和圣女远遁逃亡，从【风暴圣骸】——帕西瓦尔手下传送逃走，然而他们两个人严重低估了圣骸作为神灵的破坏力。
帕西瓦尔砸了一拳，直到他们两人传送落地，裂隙正好蔓延到他们脚下——那是一百七十多公里外的李德维登斯郊区！两人差点被余震吞噬，拖到裂隙的深渊中去。
李德维登斯的震感也很强烈，当天掀起了一次小海啸，掀翻了两只渔船，雷德和圣女身上重伤痕迹明显，担心引人耳目，不敢进城，他们在野外流浪露天生活了四天，雷德通过晒太阳倒是复原了伤势，但圣女却并非如此。
在结束了战斗后，圣女的气质和力量，立刻从艾尔利亚的身上消失，留给雷德一个身体虚弱，浑身烧伤的少女，她一直昏迷不醒，而且精神高度衰弱，每天都在高烧和做噩梦。
雷德只好去梦中拿了一些药物，给艾尔利亚使用。
但真正到了梦境，雷德却要面对更加惨烈的情况。
摆在他面前的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梦中的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二次重锻，而且是按照雷德要求的水晶猎蜥和石化鸡蛇两种超凡生物的嵴椎所完成重锻。
雷德毫不意外地加入了共和军，这是他早就和馆长约定好的。实际上，大部分职业者都对威克公国的部队感到厌恶，威克大公，这个暴发户一样的南洋花农夫野蛮而粗鲁，他的部队完全是靠着抢劫和掠夺来完成补给，在1092年一年内，威克军就屠城了十座。
在梦里，雷德·特莱基已经是坐拥【展览馆】、【水晶宫廷】、【永恒石林】的强者，并且如今在法利西亚共和政权下的第二骑士团中，担任团长职位，
他率领的部队，手下多是崇拜自己【绝望收藏家】之名的年轻职业者，其中还有很多是和他相过亲的女孩子，由于共和军的令行禁止，队伍士气高涨，又有他这个重锻二次的职业者英雄坐镇，威克军和阿尔金敢南下，他就能把对方吞了。
一时间，雷德的部队倒是风头无二，左右之人皆称呼雷德为‘红龙’。
坏消息是，法利西亚内战已经影响到了职业者。
高层次的职业者们一个接一个地被现实社会强制移出了海恩斯，伴随着【作家】议员的消失，职业者界终于无法忍受了。
缺少议员，隐秘议会无法再召开，缺少了高级职业者坐镇，星降师、术士、剑仕等人类力量又开始露头。
四个月，雷德在梦中了解到的职业者被袭击、迫害和挑战的次数不下一百件，职业者在缺少了议会号召，倒也不是不能维持秩序和团结，但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通过人类的政权才能联系到一起去。
很快，就有他国的职业者顶不住压力，他们选择和人类结盟，作为人类的精锐部队踏入战场，利用毒血和能力四处屠杀人类。
而职业者为了防止倒戈派的职业者屠杀人类，造成人类整体对职业者的恐惧和妖魔化，不得不又和职业者们作战。
即便雷德心底早有准备，但是当他亲手带领部队屠戮同胞，将利剑朝着曾经出席过自己授勋仪式的观众头上砍去时，雷德依旧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愧疚。
他早已经不是人类，和人类作战只是为了尽可能庇护和笼络住职业者同胞，但是实际情况根本不是他能够解决的。
昨晚无战事，但雷德听到阿尔金的职业者又屠戮了一座城市，明天，他的部队就会被派往那里前去镇压和进行报复行动，并杀害掉那些被迫倒戈人类的职业者同胞。
多么可笑，人类为了高效地和人类战斗让职业者去屠杀人类，职业者为了不让职业者被人类迫害，只能去屠戮职业者。
即便第二骑士团基本上由雷德部署的职业者们架空权力结构，他可以避免杀戮太多的职业者——但是，还有大量的士兵是人类。
他不得不这么做，倒戈派的十五个职业者里，只能有三个存活。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雷德和其他职业者，被要求带上了秩序之环——这些东西正是他从律所那里顺来的，也正是这些珍贵的秩序之环，保住了诸多底层职业者的生命安全。
大家都很感激雷德，法利西亚人尊敬地称呼雷德为‘红龙骑士长’，第二骑士团的旗帜也被改为一条巨大的红龙。
职业者本就崇拜雷德作为英雄的事迹，加上他提供秩序之环、雾灯，让职业者们可以正儿八经地冲上战场，和法利西亚共和军并肩作战。
法利西亚共和政权的职业者们宣誓，为维护人类和职业者的共同正义而战。
但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法利西亚人屠杀法利西亚人，职业者屠杀职业者的战争。
雷德以为自己见过的世面不少，但是当他亲自经历并指挥了战争后，他沉默了。
早上和自己打过招呼‘团长辛苦了’，嘴里叼着烙饼就着雨水吃的士兵，会在下一秒被随便飞来的炮弹破片削掉脑壳；
曾经崇拜【绝望收藏家】，给自己写了12封情书的【贤者】多萝西娅·梦迪尔特被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一枚子弹击中了眉心，下一刻，她的毒血就覆盖了全场，让敌我双方共40人被当场毒死。
【奇迹师】包迪尔·米瑞克，他在两个月前和自己成为了一个无话不谈的好伙伴，他在这个年代能够提出来一些科学社会主义的猜想和理论，并且对于解放人类生产力有着极高的乐趣，他还很愿意帮助人类的平民，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难民开垦农田。
这样的好人在灵感亏空后，被骑兵团践踏而死，还没流出毒血，就气绝身亡了。
明·阿妮一家离开了国家，她写信给雷德，遗憾地表示“我没能完成任务，还耽误了您的婚姻大事”，没有成功怀孕的她，选择去了威克公国占领区的乡下生活，那里才是她的家乡。
几十年后，她的曾孙女继承了【理发师】的衣钵传承，没有辜负她的愿望。
除此以外，战场的环境极其恶劣，阴雨连绵，每次行军结束，人们就会发现鞋子里满是泥浆和蚯蚓，不少人根本就不是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战死，而是根本无法适应每天90公里的行军，在疾病、天气、水土不服、虱子、脚气病、寄生虫、蚊虫叮咬、伤口感染、食物中毒、阑尾炎、脱水等等情况而活活死在了路上。
在这个年代，将领若是能够把1000人的部队，完好无损地带到了目标地点，就已经能够被称之为是‘能者’，如果这支部队的作战意志不减，装备齐全，能够有效开展战略部署，就已经能够跻身前列。
战争，彻底改变了雷德过往的认识，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身边的朋友、同事、同胞、手下、看好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死去，换来的只有一块块冰冷的勋章，让雷德感到麻木。
他可以一抬手夺走对面一整支部队的寿命、健康，所有宝贵的武器，但是却无法让牺牲的战友起死回生。
更为严重的是，他每次进入梦境，都间隔了一个月，上个月他认识了很不错的人，并且打了一场漂亮仗，但到了下一次，他只要看一眼作战记录，就会看到熟悉的名字被划上红线，代表着死亡。
战争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即便打散了对方的部队，还会面临偷袭和冷枪。
何况这个时代正是职业者力量巅峰的时候，重锻二次、三次的职业者至少有几千人，阿尔金、威克、法利西亚、施曼茨，各地区的职业者被迫相互倾轧。
米哈伊尔的伤势太重，一直在展览馆中维修，雷德并不想浪费时间，他在自己迷茫的时候，就把重心放在摸索能力和跟馆长写信。
家中的财产大多数都被雷德转移走了，他从信中了解到，馆长现在很孤独，他一个人忙着处理各种事情，还要面对现实社会的压制。
如今雷德和馆长已经在梦中相处了近二十年，过往的争执，都已经放下。
有一次，馆长突然在信中跟雷德说道：
“范格雷是大人物了，我为他感到骄傲。但我还是不敢面对他。我只能坐在家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动不动坐在孤独的王座上，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够陪我，我的朋友、战友、伙伴、同事，全都离开了我，被现实放逐，我在想，现在的状态，我真的还应该继续留在这颗星球上吗？还是接受放逐，把整个未来交给你。”
他很少见地去咨询了雷德的建议，雷德在天亮前，也作出了自己的回复：
“去和范格雷聊聊吧。我想不论如何，你是作为我们两个人的父亲，范格雷的优秀和悲惨，都有你的一部分参与其中。如果你一定要放手离开，那么至少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这么多年过去，范格雷已经功成名就，是个优秀的艺术家，虽然我猜他还会有时候说‘俺’，但他肯会冷静成熟地面对这一切。”
第四十四章：野心
雷德走到阳台上，静静望着远处的码头，短短七天，梦中七个月，不论是现实还是梦境，给他带来的震撼超过了此前十几年的人生。
“呼……”
他胸中积蓄了千言万语，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只能叹息一声。
“我还不够强。”
雷德想了半天，最后发现，问题依旧归咎于此。
重锻一次可以在如今的职业者中称得上强大，但是在八十年前的内战中，不过是职业者中的基层，重锻二次才能称得上是中流砥柱, 而重锻三次、四次的职业者，他们的战斗通常在次位面和裂隙中进行。否则就会被现实察觉并放逐掉。
之前前来追杀自己的第九圣骸, 帕西瓦尔, 只是一个投影，力量就超过了重锻一次，那巨大化的圣骸一拳，甚至干脆达到了震撼大陆的伟力。
“我得在十年内提升到重锻四次。”
雷德下定了决心。
如果是正常自然增长，他要等足足四年才能到重锻二次，之后要寻找的大地龙人和飞龙种生物嵴椎，在当代已经被确认灭绝，即便他发动梦境中的人脉和财力搜寻，目前也依旧没有消息。
“战争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只是碍于战事繁琐，瞬息万变，大部分职业者都有着高度的警惕性，没办法收走职业，这几天下来，只收集到【律师】、【隐士】两个职业。”
【收藏家】对于职业的收藏比较苛刻，雷德必须是领先于对方以太之血浓度的情况下才能收走对方的职业, 而且不能在对方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极限阈值的职业者，达到极限阈值的职业者似乎自带某种强大的精神抗性, 雷德只能在她们濒死之际或者死亡的短时间内才能进行收藏。
通过这几天的战争，雷德进一步对自己的职业能力进行了开发，他详细地总结了自己最核心的【收藏】能力的心得。
首先，【收藏】的发动对象可以取‘信仰’和‘税收’以外的任何目标，比如说矿石、宝藏、生物、武器、装备、零件等等。
有些东西的特性，必须要在宝石眼张开的状态下才能看到，不过雷德已经长期保持着宝石眼状态，有时候他看着街上的行人，他们身上各种位置几乎都是明码标价一般，任由自己割取。
收走物品，不代表将其转化为收藏品，比如，雷德可以取走他人的胰腺，但是在他没有使用这件胰腺时，就不会消耗灵感进行增幅，胰腺也就不会成为他的藏品，只是寄放在他的收藏馆里而已。
其次, 【收藏】这一能力在进入到重锻一次后, 发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 藏品不再有数量的限制。
同时【收藏家】和【漂泊者】的能力产生了奇妙的联动效果, 雷德干脆把【旅行背囊】设为了自己的展览馆，这样一来，一些珍贵，担心被盗窃的藏品，再也不用担心保存的风险。
收藏职业虽多，但雷德发现自己压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开发这些职业能力，只能粗暴地一口气收藏在自己身体里，想起什么就用什么，等个十年八年，他也差不多能摸清楚了。
他手上的职业中，和【收藏家】有联动的不多，【漂泊者】、【祭司】和【隐士】是其中三个能够提供相当不错的联动能力的职业。
至于【白骑士】、【律师】、【敲钟人】，这三个职业都达到了陪审团级的标准，但是实在不好开发。
第一个【白骑士】，雷德发现自己没办法变身，亚默死后，那把剑立刻恢复了原本的重量。
其实也不是很重，也就二十吨。
想要让它能够正常使用，变为适应身体的重量，需要完成第一次铠甲着装获得力量的增幅，而想要变身，就必须举起来它。
也就是说，除非拥有20吨的腕力，不然外人根本没办法继承【白骑士】职业。
雷德无奈，虽然他知道【白骑士】的正面破坏力堪称所有职业之首，但这个条件还是过于苛刻了。
【律师】和【敲钟人】则压根就不是战斗的职业，【律师】的一套技能没有一个能够帮助战斗的，更多是在削弱敌人，强化自己和伙伴。
但是，跟【收藏家】的手无缚鸡之力相比，【律师】的隐藏能力非常带劲。
它的所有法术能力都会附带‘混乱’、‘禁锢’和‘迟缓’的效果，让敌人头痛不已，身形迟滞，或者干脆就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此一来，几乎就无人能够近【律师】的身前。
【敲钟人】没有一个能力是用来战斗的，但是它的【残月计时】却很有意思。
这个能力作为70%浓度拓展出来的能力，简单粗暴：
暂停时间10秒钟。
当然，和星降师交手过后，雷德发现时停能力并非无敌的，星降师拥有宇宙和星辰的力量，时间这种非属性的尺度，根本没办法影响星降师。
当然，用来对付其他人还是非常好用的。
雷德翻开笔记本下一页，他整理好思绪，打算趁隐姓埋名躲在乡下的这段时间，编写出来一部职业者能力图鉴，记录自己的心得和创意，尤其是他拥有诸多职业，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因此着书立说是个很好的选择。
这本被他暂名为《隐秘图鉴》的着作，目前已经记录了他亲身经历的18个职业。并且他把【收藏家】、【皇帝】、【学者】的重锻路线都收入其中，如果他以后有了后人，或者是等到他的势力构建起来，那么这本图鉴会给职业者们带来很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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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刚刚落笔开始书写《律师篇》的记录，房间的大门立刻被敲响了。
笃笃笃。
雷德头也不抬，灵感一拨，就将大门打开，艾尔利亚捂着头呜咽着走了进来。
“唔……我的头。”
“你怎么了？”雷德放下笔，转头看向艾尔利亚，她缓缓走过来，坐到雷德床上，身上单薄的睡衣把身材线条勾勒的很好，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攥住衣领，面色带有不健康的潮红。
“我感觉不太舒服，浑身没力气。”
雷德无声无息地用灵感关上房门，他来到艾尔利亚面前，静静观察了一下，说道：
“没什么事，发烧而已。可能是你伤口又发炎了，我这里有药，再吃点。”
“那我可以在这里呆会儿吗？我感觉在你这里，我会好受一些。”
“随意。”
雷德接杯水，把药片搁在她掌心里，便扭头继续去工作了。
艾尔利亚蜷缩在他的床上，她红着脸，气呼呼地看着雷德。
“你有这么讨厌我吗？雷德。”她小声道。
“没有的是，我很感谢你的舍身相救，不然我就交代在风车村了。”雷德说着，动笔书写起来：“只是我实在没有婚姻和恋爱的想法，为了你好我好，我觉得还是保持以前的朋友关系最好。”
“我喜欢你，雷德·金。”艾尔利亚直直望着他，说道：“为了你，我可以和神作对。”
“你要这么说话，话就不能这么说了。”
雷德停笔片刻，他转过身，看向艾尔利亚，对上那双雪青色的双眼，她耳根通红，显然说出这些话对她来说一点都不轻松。
“我把话说的刻薄一点，艾尔利亚小姐，我理解并知晓了你的爱意，但是这不代表我有义务接受——我是说，如果你需要以拯救我生命的事情相要挟，那么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可以接受你的告白，然后呢？”
“然后？”艾尔利亚不解。
“然后我会玩弄你的情感，榨光你的价值，等你年老色衰，我依旧是如今的模样，依旧年少多金——你知道吗，我可以这么做，但我没有。”雷德认真地说道：“恋爱结婚是人生大事，我不希望你太过轻率，而且我也没有心情和精力维持恋爱，你明白吗？”
他长出一口气，还是主动说道：“对不起，我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可我不想错过你！”
艾尔利亚埋头说道：
“当你身处在一个满是污浊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一个没有异味，长相漂亮、年轻老成、气度非凡的人，你会放弃吗？雷德·金，你唯一对不起我的事情，就是来到了我面前，就好像把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村妇，带进了繁华都市，那入目所及尽是软红十丈，醉眼迷离的销金窟。”
她看着雷德，说道：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雷德·金，我喜欢死你了。”
雷德无奈，他将自己脸上的‘英俊’、‘妩媚’、‘华丽’这些藏品全部收起来，用原本平凡朴素的面容面向艾尔利亚。
“现在呢？”雷德一抬手：“我比你更清楚这种感觉，艾尔利亚，人们喜欢我那是我自己争取的，用各种手段欺骗和魅惑所得到的，我的财富也是我非法所得的，我做过的肮脏卑鄙之事包括但不限于杀人、顶替、生活糜烂、欺诈、胁迫、勒索——连这张脸也是假的，我连人都不是，亲爱的，我是条蜥蜴。”
雷德说着，恢复了自己蜥蜴人的面目，面对着吐信冷漠的狰狞蜥蜴面孔，艾尔利亚张了张口，她雪青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雷德。”她喃喃道：“难道在你眼里，我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会喜欢你的吗？”
“我不知道，很抱歉，我也没兴趣知道。”雷德遗憾地颔首：“等你的病好了，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家，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吧。我有不少珍奇的藏品，到时候会分给你一件，不论你是要金钱、珠宝、神奇的能力、美丽、寿命——”
“我不要这些。”
“那你要多少钱。”
“去你妈的，雷德·金。”
艾尔利亚痛心地骂道：
“我愿意为你和神之使徒对峙，你却用金钱羞辱我！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吗？”
雷德看着艾尔利亚，在他冷酷的水晶竖瞳中，没有一丝人性的痕迹。
“天上的星星都是金钱做的。我自然会为我的命开出合适价码。”
雷德澹澹说道：
“你该回家了，瓦伦迪诺小姐。”
说罢，雷德立刻站起身，披上大衣和帽子，推门离开。
他激活【闪烁】，瞬间拉开距离，艾尔利亚根本追不上他。
“这样一来，她应该会彻底死心了。”
雷德想到。
【圣女】这一职业虽然有着能够和帕西瓦尔短暂交手的强大实力，但是对方毕竟是冲着自己来的，没必要把艾尔利亚卷进来。
雷德离开旅馆，穿过乡间街道，从报童手里购买了一张报纸，开始阅读时政新闻。
虽然雷德进行了灭口，但是莱尔·斯温德勒的诡异失踪依旧让他心绪难定。
亚默劝他不要去找莱尔麻烦，到底是念了旧情，但雷德不在乎这些，他和莱尔之间没有那么深的情感，他背叛了亚默，害死了对雷德有帮助的前辈。
这仇迟早要报。
他的身份应该是不会暴露，只不过保险起见，海纳斯暂时是不能回了。
去不了海纳斯对于雷德来说不是大事，因为通过报纸的新闻，雷德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大王子皮埃尔·罗文·让·威克，即将于抵达李德维登斯。”
雷德嘴角勾起微笑。
李德维登斯是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往年这种时候，应该是大公亲自来李德维登斯巡视，这次却派遣大王子代替巡视，那就说明一点。
“罗文·威克顶不住压力，说不定，已经前往施曼茨面见教皇了。”
雷德算了一下，根据他对威克公国交通状况的了解，如今海纳斯市的交通不便，火车停运，空港也被关闭。那么王子要过来，那就只能是走公路。
雷德旋即看了一下公路的情况，果不其然，国道109、巴尔维克大道进入了管制状态。
结合王子离开海纳斯市的时间，雷德推算出，皮埃尔王子将于5月5日下午到达。
有了情报，雷德便开始着手准备暗杀计划。
他眼中的野心之火熊熊燃烧，立刻扫除了之前被圣骸骑士追杀的阴霾。
雷德立刻到邮局起笔了写了几封信，目标是投递给李德维登斯的工人俱乐部。
信中表达自己激烈的革命理念，他自称是法利西亚共和国的一名民主斗士，名为怀特·锌，为了实现威克人的民主运动，他将会在5月4日下午的两点钟，议会开门的时候，用手枪和炸弹刺杀市长阿尔登·米兰奇。
然而，雷德却故意填错了地址，把芭莎拉街27号，写成了77号，一字之别，就从工人俱乐部变成了警察局总署。
如此一来，这封投诚信就变成了一封刺杀预告。得到了消息的警察肯定会赶紧排出武装部队保护市长，并全城搜捕那个名叫怀特·锌的男人。
由于海纳斯重重封锁，担心灾情严重的消息走漏，李德维登斯政府一时也不知道海纳斯的受灾情况，估计等王子的车队快要到了前一天，才会知道王子走哪路前来。
“也是时候冲击重锻二次10%了。”雷德喃喃：“不知道这一次的盛大展出，能不能让游客们感到惊叹呢。”
第四十五章：贪婪之主（上）
五月一日上午，警员维克托·果尔特在检查邮件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封本该寄给李德维登斯工人俱乐部的信件。
他注意到信件的签名和邮戳都是法利西亚式的，立刻警惕了疑心，怀疑是间谍所为。
虽然如今海纳斯大地震的影响破坏了监狱结构，导致大量的工人革命分子出逃，不少革命者已经前往了全国各地, 和工人结社们联络起来，但李德维登斯作为威克海军的总部所在地，维克托觉得工人再怎么也闹不起来，相比之下，法利西亚人的间谍和特务威胁更大一些。
由于法利西亚人和威克人同属一个种族，李德维登斯又是港口贸易城市, 只有在文字书写和口音上能作出一些区分, 对于法利西亚的渗透者，几乎是不可能拦截的。
维克托立刻把信件交给了上级，经过开封检查后，他们惊骇地解读了这封信件的内容：
“敬爱的工人同志们，我是怀特·锌，长话短说，我是个阿纳奇人，我已经准备20公斤的巴索特炸药和一把左轮手枪，五月四日下午两点钟，当市长阿尔登·米兰奇从马车上走下时，我会朝他射击并投掷炸弹。无产阶级万岁！”
这封信的内容无比简单，但是却把警察局的高层们吓了一跳。
首先这封信是法利西亚语书写，而且语言高度凝练，颇有前法利西亚王国的贵族行文风范，所以警察认为对方肯定是来自法利西亚的间谍，但是随后他们看到了阿纳奇人的时候却有点发蒙——这个词的意思似乎是‘没有政府’，但是又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警察们第一次见到阿纳奇人这个称呼，但是他们已经百分百确定对方是个恐怖分子。
“立刻对市长阁下进行贴身保护！但不要打草惊蛇，开始检查最近入城的法利西亚人。”
李德维登斯的警察局实在不敢大意, 威克公国海军在殖民地战争中被法利西亚人指导的殖民地土着打得狼狈不堪, 甚至犯下了严重的战争罪，让威克公国名誉扫地，作为海军后方的李德维登斯实在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法利西亚人会怎么做。
海纳斯市受到施曼茨的影响，早就开始逮捕和搜查共命主义者，但是李德维登斯警察局很清楚，就李德维登斯这堪比公共厕所一样任人出入的地方，思想和人口是很难关住的，因此他们决定先从码头、空港和火车站查起。
搜查工作从五月二日持续到五月三日，市长阁下被警察保护在家中，阿尔登市长一脸茫然，他是个很难得的办事型领导，李德维登斯这样重要的港口城市，还是海军部的驻地，基本上很难出现什么肮脏的政治交锋。
市长阁下很委屈，他想了很久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政敌，为什么会有人暗杀他呢？
尽管警察的鉴定结果显示，这封信完全是法利西亚人的手笔, 于是这件事情就变成了对于间谍和敌特的反侦察行动。
市长对此很是无语, 事情甚至闹到了海军部——实际上, 海军部大楼就在芭莎拉街对岸的河边，一听说有人要当着公国海军的面暗杀市长？海军大臣巴德翁·卢比愤怒地一拍桌子，当天调来了五艘炮艇，并让120名海军战士上岸，给他们以放假的名义在芭莎拉街四处游荡，看似玩耍，实际上处处提防检视着那些法利西亚人，其中一些军官还被允许佩戴手枪，以随时击毙那些可疑的法利西亚间谍。
但很尴尬的是，威克公国的海军待遇实在称不上好，每个月的薪水只有9迪伦，是可谓是骡马跪族，而且海上风吹日晒，实在难受。
于是在5月3日这一天，‘英格拉姆上将号’和‘奇迹号’的水兵上岸，许多人第一时间并不是去前往海军大楼附近完成任务，而是集体跑到了李德维登斯的球场看比赛。
然而，海军部万万没想到，这段时间本来就有3000名威克海军官兵上岸，李德维登斯的球场就足足聚拢了900名。伴随着120名水军玩忽职守，前来观看比赛后，在场的威克军人数量甚至超过了市民，其中绝大数人是刚从前线下来，受尽了战争疲惫，留有战后创伤等精神问题的战士。
这个世界的球类运动分为两种，一种是传统的足球，另一种是法利西亚式‘贼球’。
贼球的规则，类似于将足球和橄榄球结合，球员要穿着护具对拼，有着激烈的身体对撞环节，允许用手肘和膝盖接球，并且允许在交缠中使用肩撞，速度快，撞击勐，因此经常容易引起争执和打架。
贼球是法利西亚地区的主流运动项目，地位非常之高，这场比赛正好又是法利西亚移民为主的瓢虫队和李德维登斯市队的激烈对抗，观众席上坐满了李德维登斯市民、两艘战舰的水手士兵以及法利西亚移民的球迷。
比赛对抗十分激烈，由于法利西亚人在殖民地战争中大力支援殖民地人民反抗威克军队，现场始终萦绕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
上半场结束，比分仍为1:1平局，现场气氛热火朝天，法利西亚瓢虫队深感来自观众的压力，连球队的经理都隐隐感到担忧，提出“我们要不还是放点水吧，观众席在着火”。
说是这么说，但是谁也不想为了政治上的事情把胜利拱手让人。
就在中场休息的时分，瓢虫队的大门被轻轻推开，球员们错愕地看向一个身穿华丽的法利西亚旧式礼服，白底金边的配色搭配龙角似的三角帽，让人不禁怀疑他彷佛来自百年之前。
“您是哪位？先生，这里是球员的休息室，如果您想要签名或者采访，请结束后再进行。”来人衣着不凡，长相也是典型的法利西亚人面庞，所以球队教练客气地用法利西亚口音提醒对方。
“Bonjour.（你好）”
来人浅浅一笑，他用一口地道的法利西亚语解释道：
“无须在意，先生们我只是个普通的收藏家，你们可以叫我馆长，如你们所见，现场的氛围对法利西亚人很不友好，观众们不想看到李德维登斯人输给外国移民。但是体育运动应该遵从公平和拼搏的精神，我想各位队员也不想明明可以取得胜利，却因为两国之间的矛盾拱手让给他人吧。”
这一句话刚好敲到了瓢虫队的痛点上，现场的李德维登斯人可比法利西亚人多得多，能够胜利当然是每个人的希望，但要说不担忧激怒本就不满的李德维登斯人，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那么您有什么建议吗？这位馆长先生？”
“我希望你们能够在下半场第30分钟踢进一个点球。”
馆长竖起食指，他的笑容带有强烈的亲和力，让人无条件地信服。
【律师】之【规则漏洞】。
无形的力量干涉了球员们的常识，混乱的灵感令他们的思维不知怎么的扭曲，没有人怀疑他的逻辑是错误的，也没有人意识到在三十分钟点球并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按照贼球的规则，想要进行点球，除了加时赛外，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犯规。
任何一队在本方罚球区内由于违反了球赛规则，将会被判罚点球，罚球点球可以直接进球得分。
一旦有一方犯规，双方必须轮流进行点球。
只不过贼球的规则很特殊，涉及到犯规的动作行为，大多数都已经是会造成严重人身伤害的击打动作，因此有人犯规时很容易引起双方争执。
所有的球员们却彷佛受到了鼓舞一般，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哨声吹响，瓢虫队的球员们和馆长先后握手，走上绿茵场。
泥土飞扬，草叶践踏，下半场的搏杀更加精彩，馆长静静地站在球场的最高处，一边欣赏着比赛，一边抬手看了一眼怀表，计算着时间。
到了下半场第三十分钟，正好也是下班潮到来的时候，市政厅关门，许多人离开办公区域去解决晚餐或者回家，球场内人声鼎沸，战事越发焦灼。
在20分钟时，李德维登斯市队奋勇争先，在观众的高呼声中踢进了一球，全场沸腾，所有的威克人站起身来，他们脱掉帽子纷纷呐喊助威。
比分落后，法利西亚人的观众不可避免地被威克人嘲笑一番，他们羞愤难耐，毫不客气地指责对方的手法肮脏，打法不讲道德。
一名瓢虫队的球员激烈地冲破对手的队形，也许是有些‘急躁’，他在和李德维登斯的明星球员贝当·罗茵争夺控球时，拦腰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腰眼上。
贝当哀嚎一声，他正在控球过程中，一脚踩到了球上，旋即整个人滑倒在地，由于速度过快和受冲击力较大，贝当·罗茵几乎凌空飞出去三米多远，在地上滑行翻滚了十几米，痛苦地躺在地上。
全场哗然，裁判紧急叫停比赛，这已经是严重的犯规行为，他一边向瓢虫队的队员出示红牌，准备进行罚球。
故意犯规以换取罚球机会的战术并不是没有，但是威克人并不买账，他们发现贝当的嵴椎有明显形变，而且呼吸有些异样，进行检查后，急救的医生脸都白了。
“他的肋尖刺破了肺叶，必须立刻进行手术！不然有生命危险。”
医生的声音并不大，说的也很客观，但是落在正因为激烈运动而血脉贲张的球员的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
他们将那个小个子的瓢虫队球员围成一团，愤怒地指责对方给队友造成的伤害。
“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我也很遗憾。”球员连忙道歉，但是李德维登斯人已经气在头上，他们不断地推搡并指责对方的犯规行为是‘谋杀’。
“去你妈的意外！如果是意外，那么这应该也是意外。”
威克人的球员愤怒至极，任谁都不会觉得那冲着人腰间踢去的一脚是意外，一名球员直接朝对方鼻子上打了一拳，双方因为刚刚的争执褪下了护具，结果便导致那一记重拳将球员直接击倒在地，血流满面。
此举一出，全场哗然，威克球迷们立刻大声指责着法利西亚人的无耻和卑劣，而由于喧哗和吵闹，法利西亚人只看到了瓢虫队的队员被人一拳打倒在血泊里，立刻就要求对方给公道。
裁判此刻还是一副平澹自如的情况，毕竟贼球打架在平常比赛很常见，他刚刚上去打算拉架，结果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Fy！（蛙人）”
这是对法利西亚人极为轻蔑的称呼，瞬间就引爆了场面的局势，瓢虫队和李德维登斯市队立刻撞击在一起，互相拳击和重击对手，不止如此，观众席上爆发了更严重的肢体暴力。
观众之中，威克人超过百分之五十，其中还有足足一千多名威克海军战士，法利西亚移民虽然也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平民，法利西亚球由于被羞辱在先，立刻揪起来威克人的球迷头发摁在座位上殴打。
威克海军战士最开始还试图维护起来秩序，他们努力地拉开威克人和法利西亚人，眼看着形势有降温趋势，馆长缓缓地化为阴影，影流如水，瞬间落入到足球场正中央。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从虚空中拔出一把步枪，朝天空扣动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声响，立刻唤起了所有海军战士的紧张情绪，他们想当然以为法利西亚人先开的枪，于是不少军官第一时间拔出枪，对准了法利西亚球迷，而法利西亚球迷则以为是警察鸣枪示警，立刻安静了下来。
但是，威克平民却以为是自己城市的警察前来支援了，加上此前他们一直在被殴打，于是立刻鼓起来勇气，朝着法利西亚人打了过去。
这一下，彻底打破了最后一丝秩序和理性。广播的声音已经盖不住人们痛殴彼此，发出此起彼伏的吼叫和哀嚎，有些威克军人甚至被抢走了枪械，这一下事情彻底变了性质。双方立刻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由于两个民族祖上同源，样貌、语言都差不多，一时间谁也分不清谁是威克人，谁是法利西亚人，威克军人为了不被抢走武器，便朝着冲击自己的任何人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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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鲜血迸溅，生命凋敝，无数的球迷从观众席上被抛飞摔下，手足相残的惨剧就要发生。
馆长压了压帽子，水晶的竖童中倒映出万事万物，他的脸上浮现出机械和电子纹路。
【执行官】之【秩序号令】
“女士们，先生们。”
馆长的声音不大，却带有凝聚人心的力量，人们奇迹般地停止了战斗，所有目光落在了球场中央：
“我要你们停止手上的争斗，现在，你们所有人都犯下了罪恶的暴力行径，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比起犯罪，你们都欠我一件宝物。”
“你是谁？”有人大声质问道。
“我来自天蚀组织，职业，不过是个开展览馆的收藏家，你们可以称我为馆长。”
馆长笑吟吟地张开手，他敲了敲手杖，下一刻，置身于李德维登斯体育馆9000名观众突然间惊奇地呼喊起来。
“我的手臂呢？我的义肢，90磅买下的义肢！”
“科威纳，我突然间觉得我不爱你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那么恩爱……”
“九九八十二，不对，九九八十五，神啊，我怎么会无法算数了呢！”
“妈呀，阿尔奇，你的脸呢？”
“我的戒指，那是爸爸留给我遗物呀！”
人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失去了一些颇为重要的东西，小到金钱首饰，大到五官和肢体，甚至很多人惊悚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容貌、性格、记忆、健康、品格、声音、技能。
“听我说，听我说，尊敬的人类们。”
馆长拍着手，人们在他的引导下重新保持着高度的秩序和理性，但是当他开口，语言中就带有强烈的误导力量：
“从第一只猿猴直立行走，杀戮就是人类文明的主基调——这多可惜啊，要知道，争斗和破坏是低端的乐趣。我的宗旨，在于提高游客的品味和修养。”
“你到底想说什么？”
馆长张开手臂，他清澈瑰丽的水晶竖童微微泛起荧光：
“我想邀请各位，一起见证这场盛大展出！”
乒——
一枚种子被他顺手丢在地上，下一刻，这枚被设定为‘研究对象’的种子瞬间扎根没入土壤，在近乎无穷无尽的灵感驱动下，茁壮成长，又迅速开花、结果、衰老，继承了改良和变异的基因后，迅速增殖扩大，生生不息，又繁荣昌盛。
藤蔓交错，这些巨大化的植物立刻让整个球场被包裹，尤其是中心处拔地而起，托举出一朵婷婷绽放的瑰丽蔷薇，她的体型超过了百米高，每一片花瓣都能托起一辆卡车，春风拂面而过，冲天香气浸透穹空，比引航的灯塔更加醒目。
“实不相瞒，各位游客朋友们，由于你们拿不出来参观展览馆的费用，鄙人自作主张从你们身上取走了本属于我的藏品，现在离场的话，可就亏了。”
馆长微微笑着，他杵着拐杖，下一刻天空中划过无数灿烂的星辰，拖曳着华丽的尾焰降落在这朵奇伟的蔷薇花上。
“玛利亚·罗安，”馆长突然喊道，台上一名女游客立刻捂住了嘴唇，人们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她看去，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位女士并没有嘴巴，在鼻子和下巴之间，只有一片光秃秃的皮肤。
馆长缓缓地抬起手，从上空的巨大蔷薇花上一抓，闪耀的光华立刻落在他的掌心，他立刻热情地介绍到：
“你们看，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法利西亚移民玛利亚·罗安女士的双唇，我愿意称之为我见过的最美丽的红唇，色泽自然，红润柔嫩，最重要的是这是完全天然的成果，不需要女子贝齿一咬，就能展现出艳红，不需要涂抹蜜和唇膏，冬天也不会皲裂，我还能说什么呢？谁不想被这样的红唇亲吻呢？”
玛利亚·罗安神情激动，她甚至想要跳下观众席去拿回自己的双唇，然而馆长立刻一翻手，冷冰冰地说道：
“但请不要忘记，这是一场展出。你们可以尽情观察、游览、挑选自己心仪的藏品，但这些东西始终归我所用。”
“唔唔唔唔——”
玛利亚手舞足蹈，她没有嘴，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恐惧，她只好用笔在衣服上写到：
“我愿意换回我的嘴巴，不论是什么代价。”
馆长微微一笑：
“不，这不是交易，亲爱的游客朋友们，这是一场展览，你们可以随意观赏，但是不能再拿回自己的东西——这是门票。”
“但是，你们可以自由去挑选，去选择自己钟情的其他宝物。”
“没有限定，只要不是自己的，你们可以随意拿取。”
馆长说着，又补了一句：
“如果你们试图拿走自己的宝物，那么我将永远地将其毁弃。”
他话音刚落，那双世上最美丽的红唇就被他一把捏碎。
玛利亚·罗安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但随即，她便看到花瓣上的闪耀光芒，正一个个地坠落在球场之中。她余光一瞥，正巧看到了一张美丽的容颜，她是无比的熟悉，那正属于自己身旁的好闺蜜杰奎琳。
或者说，曾经属于。
“玛利亚……”
杰奎琳察觉到她的视线，失去了‘美丽’后，变得平平无奇的她声音颤抖：
“我们是好朋友，对吧？你不会抢的吧？是吧？”
玛利亚凝望着对方，对方失去了杰出相貌后，她逐渐对于杰奎琳也失去了好感和亲昵的感情。
就在此时，馆长突然用手中的拐杖一敲地板，轻松地说道：
“展出开始了。”
下一刻，9491名失去了自己宝物的市民立刻沸腾了起来，他们朝着下方的球场扑去，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或曾经属于朋友、上司、邻居的宝物，他们飞快奔向自己失去的宝物。
“我只拿自己的。”
所有人最开始都这么想。
但很快，一个威克海军的低级军官惊呼道：“我有钱了！我是百万富翁了！”
他身上老旧的军装变得笔挺，皮肤褪去死皮，露出干净白皙的肌肤，红光满面，精神十足，瞬间从落魄军官转型为养尊处优的贵人。
他身旁衣着不凡的老人立刻气冲冲找上他，他的衣服不断地在掉色，露出缺口和补丁，变得破烂不堪，身上也遍布劳动的痕迹和皱纹，他干干巴巴地抓住军官的袖口，理直气壮地喊道：
“把我的‘身份’还给我——”
威克军官想都不想，他从手里掏出手枪，对准老人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
衣不蔽体的老人顶着弹孔，立刻瘫倒在血泊中。
这一枪让人们平静下来，但下一刻，他们看向身旁彼此时，眼中却只有对方手中的宝物辉光。
面对此情此景，馆长大方地撤去了【执行官】的【秩序号令】。他伸手在面前一划。
【律师】之【混沌辩护】
“弱肉强食乃是自然法则，人类作为万物之灵，自然也当起到表率作用。”
混沌的呓语轻轻呢喃着，在人群中扇动着歪曲的道理。
“过往的时代，土地归皇帝，信仰归教会，现在呢，财富还要被大商人和资本家们拿走，荣誉又被将军占据。你们还能依靠什么呢？底层人啊，只有靠美貌、知识、技术和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现在，这些东西不都摆在你们的面前吗？”
“逆转阶级，超越平庸的时刻到了。”
无孔不入的混沌力量对于本就蠢蠢欲动的人们自我毁弃了理智和秩序，邪理成功让人们理所当然地沦为了物质化的怪物和宝物的奴隶。
第四十六章：贪婪之主（下）
砰!
威克海军们最先反应过来，他们举起枪，毫不客气地把枪口对准了弱小的平民。
“不需要再喊‘真理女神常护佑’了！”
牧师被打倒，他人从他手里夺走了‘虔诚’。
“不需要对政治再愤世嫉俗了！”
官员被砸开脑壳，人们瓜分了他身上的‘自信’和‘口才’。
“不需要再对容貌怀有焦虑了！”
运动员被枪打死，军人端着‘身材’和‘健壮’笑呵呵，模特和舞女被女人掐住脖子, 随后一群气质端庄，容貌美艳的可人儿们娇笑着用血涂抹开眼影。
法利西亚人、威克人、海军、运动员——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乎矛盾了。
每个人都只为自己贪婪和欲望而战，军人杀光平民后，发现手无寸铁的人民已经没有什么宝物可言。
于是，他们看向彼此。
用枪眼投出去炽热而冷漠的目光。
馆长沐浴在贪婪的海洋中，体内的以太之血久违地触动，不断地吞噬下水晶猎蜥的血液将其同化替换为以太。
奔涌，沸腾, 激流, 平息。
直到最后一个威克人倒下，馆长才睁开双眼。
他的目光看向台前，一个美丽、高大、强壮、富有、气宇轩昂、艳丽无双、自信又多愁善感、有着完美的外表，兼具男性和女性优点的存在，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她身上的一切都属于人类，但是综合在一起就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特征。
“令人意外，走到最后的，竟然是一位女性。”
馆长笑了笑。
浑身披着华贵的血色长裙的女子轻轻喘息着，她美丽的红色双眼倒映着馆长的身形，她立刻跪了下来，美艳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
“馆长先生，我想要更多。”
她一开口，那天籁之声彷佛连灵魂都为之倾倒。
作为集齐了9491人的全部宝物的女子，她拥有了827784年的超长寿命，身材的比例达到了完美，不肥不瘦，兼具健康、娇柔、强壮、妩媚的长处, 肌肤白皙, 体能也综合了几千人的长处。
同时，她还有着流水线工人、纺织工、码头工人、技术职工、工程师、军人、律师、运动员、教师、学生等上百个职业，几乎涵盖人类社会各行各业的知识。会说12门语言和方言，综合了各种人群的智力、计算力、情商、控制力、动作精密程度，对文化民俗和职业机密无比了解。
还有一点颇为重要，馆长轻轻一划指尖，将一滴以太之血滴在了她的脸上。
剧毒的毒血让土地荒芜，参天的蔷薇旋即凋谢，漫天飘零落下瑰丽的花瓣灰尽。
完美的女子没有死去，她樱粉的嘴唇一抿，将顺着脸颊流下的以太之血轻轻舔舐掉。
“馆长的血，好美味。”
靠堆基数，让他生生堆出来了职业者的体质。
雪银色的长发随风飘舞，纵使容貌、财富、健康、生命都远超了凡人，但这绝色的女子双眼中却只剩下贪婪的神色。
“请给我更多，我想要更多，伟大的馆长！这世上要女神还有何用？人们应该拥戴您为当时神灵！”
女子虔诚地拜倒在他的脚下, 她亲吻着馆长的靴子, 见馆长并没有反应，她便兴奋起来, 反以此为荣。
“请给我更多、更多的宝物，我愿意付出一切给您，只要能够让我得到更多——”
“你似乎忘记了一点。”馆长澹澹说道：“你是谁？”
“我——”
完美的女子张了张口。
纵使她拥有无数的知识和记忆，却无法意识到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从事什么职业。
“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是‘自我独立’。”馆长解释道。
完美的女子头脑一嗡，她张了张嘴，比计算器还要强大的计算力却无法组织起语言告诉她该怎么面对这个事实。
“不过，这样就够了。”
馆长伸出手，在她额头一点。
“我的父亲告诉我，在重锻四次之前，收藏活物没有意义，因为收藏品会被夺走自我意识。成为纯粹的傀儡和玩具，变得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就不能被以太之血强化，意义不大。”
馆长伸手抚着少女精致完美的容颜，看着自己亲手培养出的人偶，调侃道：
“但是一开始就没有自我意识，却集合了近万件藏品优势的人偶，不就正好绕过了‘缺少意识’的傀儡没有价值的问题吗？”
“果然，【收藏家】就得靠想象力。”
他将拉来特的星火长剑交给活体人偶，在米哈尹尔严重受损的时间段中，人偶将会暂时代替米沙成为新的缝合怪。
“你毫无意志可言，所以我授予你一个崭新的名字。”
馆长平静地说道：
“狄安娜，据说这是月亮和狩猎女神的名字。我要去月亮上，你就叫这个吧。”
狄安娜微微颔首，馆长又从展览馆中取出【白骑士】的职业。
“抱歉，亚默，”馆长喃喃道：“狄安娜是我的藏品，是我的化身，我实在不想把你的职业交给别人。”
【原谅我的贪婪吧，亚默。】
狄安娜被植入进【白骑士】的职业者，体内的以太之血迅速增长，但很快就平息下去。
果然，没有意识还是没办法铸道，还得和操控米哈尹尔一样，自己亲手操作才行。
不过，狄安娜身体里有数不清的骨头，身体修复能力也很不俗，【白骑士】的就职代价是取出嵴椎，在职业的力量作用下，完成再生。
警察和治安部队早就把球场围了个结结实实，这会儿堵塞通道的植物已经枯萎，他们立刻涌了进来。
馆长收起狄安娜，身形融入阴影，立刻离开，只留下警察面对一片血肉的磨坊，为之震撼。
五月四日，不出意外，整个李德维登斯彻底进行了戒严，海军陆战队和警察部队封锁了港口，一时间人人自危。
不知是怎么着，各大报社突然刊登了许多‘5·3惨桉’的细节，关于‘馆长’的传说不胫而走，人们对于天蚀组织的恐惧也被提了起来。
就在这种时刻，市政厅突然接到了一个要命的消息：
“大王子殿下明日抵达李德维登斯，众爱卿做好迎接准备。”
在家中被保护起来的市长阁下头痛地看向窗外——大街小巷，到处是警察抓捕嫌疑犯人的吆喝和枪声，装甲车和自律机兵在街头24小时警戒巡查，一些会点小法术的术士都被当做‘馆长’抓了起来审讯。
“这要怎么给王子殿下看啊？”
市长苦涩地叹息道。
就在市长阁下正为自己的政治生命走入坟墓之时，通往李德维登斯的公路上，一队由军车护卫、荷枪实弹的军人武装保护的车队，正低调地前行着。
在开头车队之后的第二辆马克特轿车中，威克公国大王子皮埃尔·罗文·让·威克正在和幕僚瓦尔克·利特罗讨论着一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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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已经越来越昏庸无能了，老东西毫无主见，竟然在这种时候选择去施曼茨，真是丢脸。”
三十六岁，成熟而精明的大王子皮埃尔澹澹说道：
“此次前往李德维登斯，我想召集我以前在海军服役时的旧部，特别是贝宁、莫德斯特、齐米尔等军官，他们都是新兴的小贵族军官，很容易调动，更是有着上进之心。”
“我的殿下，夺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至少要得到海军部的支持，及时撤出在殖民地上糜烂一团的部队，好保存实力，这样才能对付大公。”幕僚谨慎地建议道：“当然，我们的战列舰已经一艘没有了。想要对抗您父亲手中无敌的萨拉卡军团，还需要几倍之上的陆军力量。”
“我的弟弟库尔勒会帮助我的。他会想办法稳住萨拉卡军团的动静，再说了，萨拉卡军团只听令于君主的命令，只要库尔勒能够在我宣布登基之前稳住萨拉卡军团，我就很轻松了。”
皮埃尔的夺权计划从战略层面讲并没有那么复杂，趁着大公外出前往施曼茨面见教皇赎罪，只要谨慎地把握住这个消息的宣传方式，就能彻底让人民和贵族们倒向自己。
“我觉得，您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幕僚说：“公主殿下已经16岁了，您的妹妹可不只是好看而已，她在民间有极强的号召力，而且还是海纳斯的领主，很难保证一旦大公被宣布叛国，萨拉卡军团是会听从您的意见，还是向公主殿下效忠。”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塞莉茜斯塔·让·威克，我的好妹妹。她美丽的让人不忍心伤害她。”皮埃尔想了想：“等我一到李德维登斯就会派人把她以‘保护’的名义软禁起来，放到乡下哪个庄园去，还得靠近李德维登斯才行，这里才是我的地盘儿。”
“也只能如此了。”
正当皮埃尔和幕僚相谈正欢时，突然间前方的开道车辆紧急刹车，皮埃尔不满地皱起眉头，还不等他询问呵斥，下一刻，他便通过车车窗看到，前方的车辆瞬间被落下的黑影压扁！
轰隆！
“那是什么？护驾！”
皮埃尔饶有经验地惊呼一声，让司机快速倒车，后面的装甲车立刻卸下士兵，身着动力甲的禁军士兵一跃而出，朝着前方的黑影扣动机枪和手炮的扳机，倾斜着火力。
王子的车辆一路后退，然而紧紧是须臾间，他就看到那残酷的黑影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撕裂践踏掉所有的动力甲士兵，子弹击打在它碎裂的装甲板上只能被弹开，它提起脚掌，就将装甲车整个踢翻在地，随后扑到上面，如同开罐头一般，用尖锐的爪子转了一圈，用力一扣，就将其拆开，倾倒出内操作机枪的士兵，张口一吞。
啪叽——
草莓酱一样的浆液碎末四散溅射，饶是参与过战争的大王子也感到极度不适，他捂住嘴，连忙催促司机后撤，然而似乎是他们的速度太快，立刻吸引了那怪物的注意力。
砰！
巨型的怪物扑腾着鞘翅羽翼，腾空扑打了几下，当即掠过他们的车顶，将车辆掀翻，幕僚和王子紧紧抓住扶手，依旧被摔得鼻青脸肿。
嗤拉！
合金的车门被扯下，倒在车中的幕僚被第一个抓起来，他胆战心惊地面对那丑陋狞恶，辨别不出任何种族的怪物，只能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妈妈————”
啪。
咕噜。
察、察。
磨牙和舔舐牙缝的声音让王子不寒而栗。
噗冬、噗冬。
大地震颤，他只能缩在车厢里，祈求着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
“神啊，救救我，真理女神常护佑，如果真的有真理女神的话——”
他沉默地祈求着，这种邪恶的怪物明显不是人力可以对付的。
“我不想死，成为君王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不想死啊！”
皮埃尔王子心底回荡着不甘和绝望，不论他怎么祈求，女神就是不回应他。
就当他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之际，突然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找到你了，恶龙米哈尹尔！”
那是个多么美丽的女声啊！
他忍不住睁开了眼，但不敢探头，只能看着汽车中的倒影，侧耳倾听起来。
“去死吧！恶龙！”
凶厉的剑光四射，他从地上的影子中辨别出搏斗的姿态，空中不断地回荡着炸裂的声音，还有恶兽的咆孝。
一场恶战之后，那恶龙米哈尹尔似乎不敌，立刻挣扎着，拖着翅膀飞了起来。
“嘁，让它逃了。”
女子遗憾地说着。
啪嗒、啪嗒——
皮埃尔听到脚步声靠近，忍不住抬起头，解开安全带，踢开车门，努力爬了出来。
“哦？”
他刚刚落地，便听到女声露出意外的轻咦声。
皮埃尔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饶是贵为王子，他也忍不住为之呆滞。
华美而单薄的衣裙随风舞动，缠绕着星火的利刃上流淌着碧绿的坏血，女子如同天上降下的神灵，美艳、精致、纯洁无瑕，银色的发丝扎成一束马尾，英姿飒爽，绝代风华。
她身上看不出来时间的痕迹，分不出来是少女还是妇人，是小姐还是女士，因为青春元气和风韵成熟竟然能够同时兼容在一个人的身上。让人颇为意外。
“你居然还活着。”女剑客饶有兴趣地说道：“真是好运的男人，愿幸运一直常伴你的左右。我先走了。”
“等等，请留步，这位美丽的女士！”
皮埃尔惊魂甫定，又见到这种美人，忍不住怦然心动，他连忙表明身份：
“我是威克公国的大王子，皮埃尔·让·罗文·威克。敢问阁下芳名。”
“狄安娜。”
银发红眼的女剑士微微一笑：
“狄安娜·金。”
第四十七章：棋子就位
“三位王储，已经掌握住一个。”
在临时租住的公寓里，雷德撤去对狄安娜的支配，接下来的事情交给狄安娜自己的高度智能就够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次承担起9414个收藏品的负荷，让他确实有点不习惯。
雷德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体会过灵感见底是什么感觉，他干脆睡了一觉, 直到中午才醒来。
“接下来的足够让狄安娜自己操作了，果然还是不如米哈尹尔方便。”
狄安娜并不是他的核心藏品，不能共享视觉，雷德只能自己亲自用灵感构筑精神通道，让自己能够远程控制狄安娜。
现在看来，米哈尹尔的技术力实在是高到匪夷所思, 完全不消耗一点灵感，没有死亡的概念, 损坏了大不了丢进展览馆里慢慢进行【文物维修】。
同前五代人不断地打磨改进的米哈尹尔相比，雷德的缝合怪狄安娜，只能说是一个新手之作，虽然梦中雷德也没少制作这种人偶，不过那是在他身为重锻二次的强大实力支持下才能爆发出不错的力量。
雷德自认没有特来基家族先辈的技术力，所以他选择简单粗暴地堆砌藏品，质量不行就叠数量。
“我身上有七个职业能给我提供灵感加持，结果也让九千多个收藏品同时运转起来，老爷子徒手捏了一颗太阳，真好奇他的灵感到底有多强。”
雷德都囔了一句，他来到书房，重新开始伏桉策划。
原本在没有接触战争前，雷德还是对战争抱有侥幸心理的，认为只要绝对实力碾压过去，战争就会轻易结束——然而现在情况看，绝对实力层面的碾压是做不到, 如果不想办法把女神的走狗们彻底赶出去，雷德自认为就算到了重锻四次，也没办法通过战争来实现建设统一政权的目的。
现在，雷德并不觉得战争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职业者衰落后，人类的科技力量进一步增强的今天，战争反而变得更加残酷，现代战争是一个立体化的全方面的战斗，从经济破坏、资源掠夺、人口杀戮等综合层面进行打击。
在他的计划里，武力篡权是最下策，也是基本的手段，而且相当败坏法统，一个得国不正的坏名声会丧失很多外交机会和内部民望。
大王子皮埃尔刚刚从生死之际拉回来，惊魂甫定，又遇到狄安娜这等美人和强者，很容易产生依赖和好感，只要狄安娜随便展现一下武力和美色，就能把王子轻松拿捏住。
虽然最开始雷德是打算自己套皮上的，不过他也没想到制造出来的新缝合怪是位女性——至少看起来像是女性。
现在狄安娜可以说是轻松打入了王室之中，接下来还有两位王储需要解决。
从内部解决问题并不是不可能的, 在雷德看来, 威克大公昏庸无能, 在这种时候参拜真理女神教会的教皇，简直就是丧权辱国，但是换个角度说，一旦大公面见教皇的事情走漏风声，群众也会第一时间把怒火转移向大公。
人民的眼睛当然是雪亮的，但是当周围的人都在这么做的时候，一股群体的力量就会自然而然地将个体的怀疑吞噬，成为一道汹涌、无往不利的浪潮。
但是人民不可能自己形成这股浪潮，所以才会需要社会群体，需要领头羊。
雷德看向手上搜集的资料，除去剩下两位王储的信息，主要还是是关于工人运动党的。
公国的政治制度混乱不堪，效率非常低下，在野党每年都在图谋推翻上一届主政党，然后推举党魁成为宰相，宰相却只对大公负责，如此一来，不仅是议会形同虚设，民主意志不能传达，而且中央对地方的影响极其有限。
值得一提的是，工人运动党是第二大的工人党，目前最大的工人党派是比尔斯工人党，当然，这只是民间的简称，比尔斯工人党的正式名字叫做威克工人党。党魁为比尔斯·居里。
讲个笑话，比尔斯党之前的竞选还击败了保守势力的来恩党，通过了《工人权益保护法》，结果很快，经济危机就来了。
普通人认不清楚这些社会团体的区别，但是落在雷德眼里，前世的所见所闻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让他很快就对于理解政治局势有了看法。
“我的目标是篡夺威克公国政权，但是光靠我的力量就算打下来了，也不能有效统治，没什么意义。”
雷德端起法利西亚式金咖啡，几次靠到嘴边，但又因为思绪放了下来。
“我需要扶植一个党派出来领头发动革命，但是又不能让他们太强，以免妨碍我掌握独裁。”
如今全国上下的政治团体都有了强烈的推翻威克家统治的心愿，在雷德看来，爆发战争是迟早的事情，而且这种半封建半资本的社会模式早就该变革了，以威克公国的生产力，完全可以走上资本主义道路。
雷德肯定不会放手殖民地，哪怕他是法利西亚人，在他看来，所有的人类最终都是要进隐秘社会的，没有资质的人类他也会想办法给他们寻找新的地方生活。他对于人类各民族一视同仁，目的只有一个，建立统一的政权和命运共同体。
只不过，在那之前，雷德认为自己还是应该掌握独裁才行。他需要把职业者的社会地位提高到最高，让人们崇拜和向往职业者，改良风气，才能让隐秘社会的降临变得轻松。
如此一来，雷德觉得分化思想，让内部始终保持争斗和矛盾，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当然会赞成民主，毕竟不论是隐秘社会还是前世，都是公民主权的社会，但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雷德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个集权者，如果有人愿意接他的班，他倒也很乐意。
确立了独裁集权的目标后，雷德开始物色哪一个政党能够开第一枪。
他在梦里指挥过部队，对于法利西亚的人文、交通无比熟悉，有些被废弃的小道和军事路线，只要稍微改一改就能让机械化部队通过。
雷德首先瞄准的自然是比尔斯党，这个党派的宗旨一直都是为工人争取劳动待遇，但是他们没有组建工会等组织，渗透力有限，雷德仔细考虑后，发现只要把几个党派的领导干掉，比尔斯党立刻就会土崩瓦解，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过，比尔斯·居里本人倒是很有意思，他有一种很强的号召力，依靠口才、表情、手势，能够充分地唤起人们的同情和共鸣。
这说不定是个好宝物。
雷德摸了摸下巴，把目光看向他一开始就很在意的两个党派：所罗门党和工人运动党。
所罗门党是激进的民族主义党派，他们有强烈的爱国主义加持，基本上都是市民阶级出身，战斗力很强，有着一定的武装。
工人运动党有两个优势，其一：他的党员很多，有三十万人；其二：如今他们得到了法利西亚人的共命主义支援，可以说是和法利西亚，不或者说，和全世界的共命党建立了深厚联系。
雷德觉得很有意思，共命主义者很有国际主义情怀，在他们眼中只有阶级没有国家，如果有需要，雷德认为全世界各地的共命主义者都会愿意来帮助工人运动党。
有了思想和理论指导后，这群人已经开始酝酿爆发暴力革命，用武力推翻威克公国统治。
其他诸如，里昂战线、人民意志同盟、威克前进党等团体，规模都不到几千人，在内战中作用很有限，倒是和平时代会有不错的效果。
“在我看来，工人运动党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知道敌人是谁，是守旧派的贵族官僚，还知道该如何惩治买办集团，从地震后以来，已经爆发了两起地方的工人运动党组织的大规模罢工游行。他们的党魁亚历山大也在号召市民拿起来武器武装自己。”
相比之下，有着强悍战斗力甚至还有一些机械载具的所罗门党，一直表现得很暧昧，党魁所罗门虽然组织武装，但更多时候还是以‘严防贼寇和匪徒’名义进行一些小打小闹的武装活动。
再怎么说，治理国家不能全靠一只缝合怪，如果不是威克人自己打赢战争，他们就不会有任何家国意识，所以他打算经营一支人类的武装部队和一个完全由职业者组成的政治、经济、军事团体。
前者要从工人运动党和所罗门党中选一个，雷德想了想，还是决定支持一下工人运动党，毕竟所罗门党的党员到底还是少了点，工人运动党全国有32万名党员，所罗门党却只有9万，就算现在两党成员互相以个人名义加入对方党派进行合作，真正心向所罗门党的，估计也不会超过11万。
另一方面，雷德自己也很厌恶所罗门党这样的种族主义者，隐秘社会不需要这种落后野蛮且低劣思想，但是可以试着利用一下。
“两边都可以联系，那就组织一个会议好了。”
雷德很快就写好了邀请信件，海纳斯他是回不了，但是他可以去如今威克公国革命运动正如火如荼展开的城市——蓝顿堡。
蓝顿堡是一座纯粹的工业城市，不论是所罗门党还是工人运动党都很欣赏这里的革命氛围，在这里很容易召集军团，一旦有机会夺取政权，他们立刻就能控制蓝顿堡的装甲载具工厂。
到了这个时候，雷德移民法利西亚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他邮寄了国际邮局，把信件先转回法利西亚本土，再由法利西亚邮局发往蓝顿堡。如此一来，威克的谍报人员根本不知道他在李德维登斯，就算查到了，还以为是法共在搞海外输出，完美的庇护。
考虑到虽然顾及了保密性，但时间也滞后了，雷德把约所罗门和亚历山大的时间定在了下半年的10月17日或者12月4日，甚至最迟拖到了1175年的3月。
寄出信件，雷德思索片刻。
之前他以‘馆长’的身份接触了噬月者组织，又用‘摩尔南·沙迪文’之名四处袭击天蚀组织的职业者，现在他又公开展现出‘馆长’的身份，都严重地干涉了天蚀的动作。
“天蚀组织应该是坐不住了，但是他们可抓不到我，摩尔南也是我，不过短期内不能动用米哈尹尔是个麻烦事。”
上次在体育场铸道后，雷德的以太浓度提升到8%，他能感觉到，隐秘社会和他渐渐有了些共鸣，彷佛在不断地试图告诉他下一个能力是什么。
雷德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由于不确定帕西瓦尔那家伙还在不在，如果她还在海纳斯附近，没有米哈尹尔自己是绝对不敢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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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尹尔现在的状态已经修复到百分之四十，碾压极限阈值和十几个拉来特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再碰上一个圣骸骑士怎么办？
必须还得有一个重锻者的队友才行。
这么一看，雷德把棋盘摆好后，最大的问题反而又变成了自己太弱小。
雷德不禁思考，有没有可能，【收藏家】的代价不是断腿，而是倒霉？他都已经身兼一堆职业了，还是战斗力不够。
那该怎么做呢？没有实力支持，天蚀组织又抓不到自己，【皇帝】还坐船出去了，就留他一个光杆司令在威克公国。
他该去哪儿找帮手拉队伍？
“……或者换个思路。”
雷德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之前没想到的对象：
“利齿峰。”
100年前，坎修斯是议员中最强大的战士，【铁匠】和【军人】甚至被拉格尔馆长评价为是“最完美的职业”。他们没有短板，不仅拥有创造力，还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坎修斯更是天下第一武士，雷德的剑术就是经过他指导的。
虽然雷德剑术天赋一般，但是他起码还是能看出来，坎修斯在剑术上和剑圣拉来特处于同一个境界。
除此以外，作为折中派的领导，詹妮亚·坎修斯还是个克裔和施曼茨人混血，双国籍身份在这种场合非常占便宜，至少噬月者和天蚀还没有胆量和世界第一帝国的克来修斯对立的打算。
“月底就去施曼茨。议长身份和安迫罗苏醒的消息，应该足以拉拢中间派——詹妮亚·坎修斯，这个姓名就很有趣，不知道她和坎修斯究竟是什么关系。”
雷德想着，也联络了一下噬月者方面和他对接的阿尔弗雷德。询问了一下近期情况。
“得益于您的情报，我们没有让施曼茨本土受到攻击。”
阿尔弗雷德客客气气地跟雷德说道：
“这些情报非常有用，请问还有吗？”
“没了。”雷德澹澹说道：“我安插在女神教会的眼线被拔掉了。说起来，施曼茨人是怎么报道海纳斯大地震的事情？”
“报纸没怎么描写，倒是真理女神教会一直在放出消息，神秘兮兮地说这是天罚。”阿尔弗雷德想了想，突然说道：“对了，馆长阁下，您最近形式太高调了，就算是为了引蛇出洞，但是天蚀组织是有着总计7位重锻者的。”
“不多，才七位。”
“要是其他人，我自然不担心，但是馆长先生，我不清楚您具体重锻几次，天蚀组织是有着重锻三次的职业者的。”阿尔弗雷德言语模湖，并没有明确指出来是谁，有几位重锻三次。
雷德倒也不以为意，不过确实打起来警惕。
职业者的世界不存在越级战斗，上位对下位是绝对优势，不可能输。雷德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得低调一点。
“无碍。”他随口道：“下个月我会抵达施曼茨，我想见见‘利齿峰’。”
“这……有点困难吧。”
“我有关于【皇帝】和【收藏家】的消息。”
“哦？【皇帝】的传闻难道是真的？”阿尔弗雷德的反应不大，毕竟作为投降派的噬月者组织成员，他们对于隐秘社会的预言不是很感冒。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雷德掐断通讯符文，他走到阳台，躺倒在摇椅上，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抬眼一望，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艘出港的战舰满载着迷茫、贫穷的水手，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上船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国内经济凋敝，只能去从军才能吃一口饭，给家人赚点钱。
如果殖民地不能成功回收，那么对于威克公国来说，不仅仅是第一个输给了殖民地的主权国家这份屈辱，更是无法保障长期以来依靠掠夺殖民地获取的经济体系彻底崩塌，甚至可能最后连无敌的萨拉卡军团都没办法维持住。
雷德静静注视了一会儿港口，他的思路逐渐随着海洋蓝天和往来的人群而变得清晰，特别是当他注意到港口上那些做廉价苦力的西伦难民时，他恍然大悟，一个想法随即脱口而出：
“西伦人！西伦人还在不断地向威克公国逃难，这些人没有户口，没有身份，没有温饱，为了生存，他们愿意做一切。”
如此一来，人类的军队不就有了吗？
而且西伦人并不信奉真理女神，他们大多数都是英魂殿主的信徒，人种上更像是肤色偏红一点的法利西亚人，雷德立刻来了兴致。
“我可以利用西伦人和他们对于英魂殿主的信仰，组织起来一支完全听命于我的部队。而且我可以随时武装起来他们。他们数量庞大，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反正他们迟早会走上犯罪道路，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干票大的？当然，他们现在还不会愿意听命，但是……如果是暴民们主动袭击了王子呢？或者更甚一步，让西伦的难民，获得超国民待遇……威克人会怎么想？”
西伦难民本来是容易得到人同情的，但是一旦这份同情成为了保护伞，原本的难民就会变为无赖和地痞流氓，有恃无恐。
雷德拿起二王子的资料，他上下扫了一番，微微笑道：
“接下来，就是你了，洛林·库尔勒·让·威克。你大哥中美人计是因为他没有妻子，可以让狄安娜下手，但对于你，早早成婚，婚姻幸福，政务处理圆满，还很擅长交际——实话说，我实在找不出来什么弱点——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你的名声太好了，甚至比你的妹妹还要好，完全是一副乖宝宝的形象。”
雷德看人的功夫是从法利西亚王国的上流圈子里混出来的，洛林王子如此好的名声不可能是他真的是这么好，在王权和贵族的圈子里，没有干净之人，他能够这么做，雷德注意到一方面，他是小夜日报的大股东，另一方面，他做人很低调，很少公开出面活动。
这样的人确实不好对付，太干净了，但另一方面来说，他越是干净，越说明他维护形象用了很大的功夫。
如果运用得当，雷德觉得自己可以不出面，仅仅利用西伦人就能彻底让王子名誉扫地，并且让自己得到一支忠心耿耿的部队。
他想了想，将米哈尹尔召唤出来，米沙蹭了蹭他的手背，抬起电子眼看向雷德，它身上还有许多部分没有完全修复。
“米沙，你之前吃了那么多人，应该有所收获吧？”
米哈尹尔呆呆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它的身躯迅速扩大到和雷德登身，人立而起，尾巴和羽翼收缩，身体骨架也变成人形。
“咯咯咯——呃啊——”
米哈尹尔努力地想发出来人声，不过只能发出怪异的噪音。
雷德从展览馆中取出一份西伦难民的外貌，赋予给米沙，一眨眼的功夫，它的身躯迅速重塑变形，将难民的人皮撑了起来，变成一个威严、鹰视狼顾，眉眼桀骜不驯的西伦人。
“安全起见，我就不出面了。”
雷德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他把一份‘声音’也交给米沙，但米沙依旧没办法说话，只能让雷德远程控制操作，才能发音。
这不是问题，练习一段时间就好了。
雷德拍了拍面前的西伦难民，点点头：
“靠你了，米哈尹尔。我就呆在这里，一动不动直到你完成任务。”
米哈尹尔点点头，在雷德的控制下说道：
“好！”
雷德在米哈尹尔身上布下了一个坐标，出现问题，他也可以通过献祭血肉，用恶魔术法传送过去。
“混乱即将笼罩威克公国，而我将成为新生的秩序。”
米哈尹尔扮演的西伦难民很快就携带着大量现金离开了李德维登斯，通过幽灵化，变形等手段，轻松搭上了飞艇，前往北方。
雷德坐在摇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棋盘已经摆好了，接下来，他就窝在这间公寓里，静静地观望着威克王室走向自取灭亡的道路。
第四十八章：翡翠之梦
艾尔利亚拆开腿上的绷带，烧伤愈合后留下的痕迹渐渐澹去，她用手指拂了一下，雪白小腿又恢复如初。
然而伤口可以愈合，心中残留的缝隙，一时半会儿却不能自愈。
艾尔利亚抬起手，摊开的掌心中静静平躺着一枚铂金指环。
雷德·金抛下她逃跑了。
艾尔利亚这么认定他是‘逃跑’, 正是因为这枚指环。他离开时太匆忙，把这么珍贵的首饰，两千磅现金和一些法利西亚金币落了下来，倒是他整天埋头捣鼓的那些东西一个不留全都带走了。
“沙沙沙……近期境外分子活动猖獗，请广大市民做好警惕。”
收音机里缓缓传出声音：
“注意留神可疑人物，特别是法利西亚人……沙沙沙……如发现可以行径, 如在特定地点拍摄照片，在火车站、空港、港口、机场、军事部门附近逗留的人员，请及时举报……沙沙沙……”
啪嗒。
艾尔利亚关掉收音机, 她不太懂政治，李德维登斯的乡下也没有城市那么信息发达，‘馆长’事件发生了一周，她才从广播的闲谈节目中得知。
以往发生这种事情，肯定要去举报给教会，让当地的神父组织职业者进行调查，然后组团调集大规模的背叛者展开地毯式搜索，最后再由高阶职业者出手击杀或逮捕天蚀组织的职业者。
“雷德会有问题吗？有这种职业者在，他会很危险吧？”
她不敢去教会，家里也不能回去了。
实质上，和圣骸骑士战斗后，艾尔利亚很清楚自己已经相当于站在了真理女神教会的对立面。
家里早就皈依了真理女神的信仰，所以当她坦白了自己是职业者的身份时，立刻就被父母寄予厚望，特别是见到了圣女瓦伦迪诺后，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女神的神迹, 认定她是圣女砖石, 送到了女神教会，以光宗耀祖。
现在邻里和巴布斯堡的人会怎么看父母他们呢？原本自豪的资本，以及和女神教会达成的人脉关系，如今全部伴随着自己的背叛出逃，破裂了。
她不是‘圣女’，她终究是【圣女】。
“我给家里人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让家族名誉扫地，自己也无家可归……但是如果从新来过，我依旧会选择去战斗。”
艾尔利亚想到。
“何况，就算不是为了雷德·金，我也感觉到我终将和帕西瓦尔战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宿命感吧？更何况，能够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帅气英勇的一面……雷德·金会喜欢吗？他这么仓惶地逃离我，难道是害怕瓦伦迪诺的烈火吗？”
艾尔利亚穿上靴子，她没有乔装打扮，反正李德维登斯没有女神教会，这里是英魂殿主信徒的大本营，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推门离开租住的乡间小屋，延着河道到林间漫步, 这里清新的空气对于【圣女】灵敏嗅觉来说是一种享受，聆听黄鹂的低鸣婉转，目送松鼠把几枚松果塞进嘴里, 撑得腮帮子高高鼓起，如同两个圆球，她忍不住笑出声。
噗嗤！
‘如果以后雷德能够接受我的爱意，和我走到一起，我们干脆就在这样的林间居住好了。没有工业的污染，没有其他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人前来打扰，抬头能看到长空碧落，低头可以侧耳倾听小桥流水，我们可以做两个快乐的野人，沐雨而歌，随风而舞。这附近据说还有野外的温泉，那么还能一起去泡温泉——’
艾尔利亚突然俏脸一红，她摇了摇头。
想那么多也没有用。
现在她已经彻底养好了伤势，已经可以去找雷德了。
她鼻翼微微抽动，风送来了一阵气味，艾尔利亚一怔，立刻转身跑回居住地，她动作轻快，从山岗上一跃而下，横跨几十米距离，落在了小屋门前。
“喂！”
门前站立的男子被她叫住，他无奈地耸耸肩，缓缓转过头，艾尔利亚一抿嘴唇，紫青色的双眼满是复杂之色，如湖水般，微波潋艳。她掐着衣角，几次想向前冲过去，但张了张口，最终低下头，叹息一声。
“欢迎回来。”
她露出澹然的神色，面对着雷德，平静地说道。
雷德注视着艾尔利亚雪青色的双眼，他眼神中无喜无悲，也没有什么小动作，完全捉摸不透。
‘笨蛋，你都不让我了解你吗？’
雷德的目光带着某种无法言明的压力，但并非是实力上的强压，艾尔利亚局促不安，她背过手，不自觉地侧过脸，试图避开对方的眼神。
‘说话啊，雷德，你这样看着我，什么都不说，我，我该怎么做？’
雷德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水晶的竖童静静注视着艾尔利亚的脸庞，他的视线彷佛有温度，艾尔利亚分明感受到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上，延着线条和肌肤逐渐上移，转移到哪里，哪里就变得发烫。
别这样看着我……
他的目光从澹粉色的樱唇上移，掠过高挺的鼻梁和透着柔光的肌肤，又在她雪青的眼眸中多有停留，好像一只大手轻轻地拂过脸颊，抚向耳根。
“雷德，你……”
艾尔利亚终于忍受不住压力，她求饶似的开口道：
“你都在干什么啊……”
“艾尔利亚，我有一个新奇的发现。”
雷德缓缓说道，语气平缓。
“你……有了什么发现？是找到了杀害亚默的罪人，还是找到什么宝物？哈啊，反正，反正对你来说，最有兴趣的还是写你那些文字吧？”艾尔利亚抬起左手，按在了右臂肘部位置。
雷德记得这是她的下意识动作，在她不安、说谎的时候，都会这么说。
“我发现你很漂亮。”
“啊，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了新的素材——”
艾尔利亚一顿，她立刻看向雷德，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完了。”雷德从头上摘下帽子，按在胸前，他笑了笑，说道：“你自己没听清罢了。”
“再说一遍！”
艾尔利亚立刻走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袖口，脸颊微红的她支吾片刻，从齿缝间发出细若蚊丝的呢喃：
“再说一遍嘛，雷。”
雷德看了一眼她，低下头，在她耳畔说道：
“艾尔利亚，你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但很遗憾，我对你虽有好感，但还没有到恋爱层面，还有，我有更重要的事业要做，无法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爱情上，所以请原谅我无法承受你的爱意。”
艾尔利亚被雷德突如其来的耳语吓了一跳，听到话语内容后，她张了张口。
情感上她无法理解，但是雷德身上没有谎言的味道。
他没有骗人，至少他对自己有好感是真的，有重要的大事也是真的……
“可是雷德，我已经爱你爱的无可救药了。”
艾尔利亚抓起他的手，雪青色的双眼中只倒映着雷德一人的脸庞，她轻声道：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我是【圣女】，以太浓度达到37%就已经可以和圣骸骑士打的有来有回了，我不会拖累你的。”
“这很危险的，艾尔利亚。”雷德说道：“我们作为职业者，要面对的，很可能不只是一个圣骸骑士，我们还要和国家作对，和天蚀组织为敌，甚至和整个现实世界为敌。”
艾尔利亚怦然心动，她试探地问道：“你刚刚说了‘我们’——是把我也包含进去了吗？”
“当然，亲爱的。”雷德顺口又把薇尔微的口癖暴露出来，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而是保证道：“我会给我们带来一个新时代，一个崭新的，美丽的，只属于我们这个家庭的时代。”
他隐晦地传递出他打算让隐秘社会降临的意思，如果艾尔利亚不愿意接受或者没有看出来，他就只能拿走对方的职业，这样一来，让瓦伦迪诺附身的他，也可以拥有对抗圣骸骑士的底气，这样他也能够回海纳斯去执行下一步计划。
如果艾尔利亚露出反对的态度，他就只能为了保险起见，让对方没有办法通风报信了。
“我们……崭新、美丽、只属于我们这个家庭……”
艾尔利亚呢喃着，她的脸颊绯红，她捂着心口，有些窒息。
“怎么了，艾尔利亚？”
雷德关切地问道，他观察着对方的态度，他把自己的魅力型收藏品都装给狄安娜了，但艾尔利亚却露出一副迷醉的模样。
莫非……
雷德猜到了那个可能，但他并不相信真爱，所以他走上前，扶起艾尔利亚。
“别过来！”艾尔利亚捂住脸庞：“我，我好像发烧了。让我冷静一下……”
“艾尔利亚，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雷德……”
“是的，艾尔利亚，很抱歉，我一直没有对你解释我的行为和动机，但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对你说谎。”
雷德只是不说实话，艾尔利亚从他身上便只能闻到冰冷的珠宝和金钱气味。
“艾尔利亚，这件事情对我们而言，意义深远，可以说我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而考虑打算——”
“天呐，你说什么？未来！”艾尔利亚捂住嘴，她目光楚楚，完全不敢看向雷德，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你，你一直以来，都在考虑我们未来的发展吗？”
“是的，为了这个美好的未来，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地完成这一目标。”
雷德认真地说道，由于被圣骸骑士追杀过，他觉得还是尽量避开隐秘社会的字眼为好，他用各种隐喻，以传递出自己的野心。
“我，我错怪你了，雷德。”艾尔利亚侧过头，悄声道：“我没想到你为了这些，一直在默默努力着，是我误会你了。”
“这没什么，艾尔利亚，是我有错在先”
“艾尔利亚，你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吗？”
“这太突然了，我是说——”艾尔利亚放下手，她转头正面看向雷德，牵起他的手，幸福地答应道：
“我这几天，一直所期望的，正是这一刻，雷德·金。你比我小两岁，却比我成熟多了，果然我只是个笨手笨脚，能力平平的富家女而已。”
“不，艾尔利亚，你不必妄自菲薄，实不相瞒，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
“你需要我？”
艾尔利亚望着雷德，期待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吗？雷。”
雷德认真地说道：
“是的，艾尔利亚。听我说，我要拿走你身上一些东西，对于你来说很宝贵的东西，它——我是说，也许应该用‘她’更合适——拿走她，能够帮助我变得无所畏惧。”
艾尔利亚呆住了。
“不、不行。”艾尔利亚脸红耳赤，她说着，但又解释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而且，而且雷你不是还没成年吗？哈啊——羞死人了——不论怎么说，我们还没有到那种关系的地步——呀，我也不是拒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那样会很让你难受的……”
“没关系，艾尔利亚。”
雷德点点头：
“我是【收藏家】，我不需要承受【圣女】发动能力就会自燃身躯的代价。但是瓦伦迪诺确实可以帮助我对抗圣骸骑士。等我重锻二次后，我就有把握彻底击败圣骸骑士，说不定还能夺走什么，我会一步步控制威克公国，让它成为我私人的宝物，之后超越历史……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为了每一个职业者。”
“——你刚刚说了什么？”
艾尔利亚的脸色逐渐变化，她松开了雷德的手臂，怔怔注视着对方：
“雷德，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会夺走威克公国的政权，不过不是通过暴力的方式，虽然我已经拉拢起来了西伦人，开始组建军队，但是我不会暴力夺取政权的，建立军队是为了设计让二王子身败名裂，之后我会想办法搞定公主，这样法统上是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不是这个！但这已经足够——”
艾尔利亚不自觉后退一步，她看向雷德的目光逐渐带上惊恐的神色：
“你是谁，你刚刚说……你是什么？”
雷德的目光微微变化，他说道：
“你不是听到了吗？我的【圣女】。”
“……【收藏家】。”
艾尔利亚胆战心惊地读出这个词汇。
雷德想要走上前，艾尔利亚立刻惊声尖叫：
“别过来！疯子！”
雷德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指尖立刻点燃起紫色火焰，眼看就要撕开脸庞，释放出圣女瓦伦迪诺，雷德只得一抬手，星屑四散，化为碎石堆砌禁锢住艾尔利亚的双手双腿。
“你——”
艾尔利亚如同受惊的困兽一般注视着他，她嘴唇颤抖，发出了嫌恶痛恨的声音：
“别靠近我，恶龙……”
雷德诧异，他立刻走上前，询问道：
“亲爱的，你知道【收藏家】的原初传奇生物？”
“……【收藏家】都是疯子，你还说了‘超越历史’对吧？”
艾尔利亚侧过头，低语道：
“瓦伦迪诺对我说过，超越历史者，背叛了每一代人，你也会背叛我的。”
原来如此，不过考虑到瓦伦迪诺的年代，说不定真的了解一些事情。
雷德不以为意：
“我觉得这个目标挺不错的，但我不会背叛任何人，我雷德·金永远忠诚，日月可鉴。”
艾尔利亚抿了抿嘴，她神色复杂。
“回到刚刚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收藏家】的源头和龙有关的？”
雷德平静地问道。
“……你真的没有疯吗？”
“我摘掉项圈，选择重锻，就是为了自由和清醒地活着。”
艾尔利亚目光下移，沉默片刻，她说道：
“我曾经见过另一个【收藏家】。他从高空中落下，由一头翡翠的巨龙转身化为人类，他专门走到我面前，用指甲割开了手指，让我闻了他的以太之血，把我也变成了职业者，之后不到半年，我意外地接过了【圣女】的传承。”
“还有其他的【收藏家】？”
雷德惊骇：
“他姓特来基吗？”
“你知道？”艾尔利亚也没觉得意外，她说道：“他自称是特来基家族的最后传人……我还记得，他穿着白底金边的礼服大衣，相貌我已经记忆不清，但是我印象里那是个很年轻的人……只有20岁左右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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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持着手杖，带着三角帽，那帽子制式与市面上截然不同，也和巨龙一样如同剑角一般，向后掠去。”
“他的声音含湖不清，彷佛在梦中呓语，随后那片天空变得碧蓝透彻，极为不真实。在完成了对我的改造后，就立刻退去……他离开的时候就像是镜子粉碎一般。我也是因为那件事情，才认识到特来基家族”
艾尔利亚话音未落，便看到雷德抬手一招。
下一刻，他的身上立刻披上了白底金边的礼服大衣，他一手持着手杖，一手握着龙角帽，盖在了头上，雷德微微歪头，看向她。
“是这个样子的吗？”
雷德问道。
艾尔利亚呆滞了片刻，但她立刻又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半天，说道：
“有一点不一样。”
“哪一点？”
“眼睛。”艾尔利亚说：“他有着一双如梦似幻的翡翠双眼，可以轻松地把我拉入到梦境中去，到来之际，他分明撕开了天际，从城市正上方高调地飞过，却无人有印象。”
“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吗？”
“我两岁的时候。”艾尔利亚不假思索：“也就是1159年3月31日。我很多童年的事情都忘记了，惟有那件事从头到尾我都记忆的很深，多年后我依旧耿耿于怀，询问了许多人，妈妈、保姆却都跟我说，那一天我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巴布斯堡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谢谢你。”
“——谢谢？”
“托你的福，艾尔利亚，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雷德微笑着说道：
“一百年前，我叫做雷德·特来基，你可以称呼我其他的称号。”
“红龙雷德、共和国元老、贪婪议长——但我其实受到某人的影响，一直我都想被人用那个称呼。”
艾尔利亚注视着雷德，她沉重地吐出自己的猜测：
“馆长。”
第四十九章：咬住历史的指针
“今天几号了，雷德？”
“十六号了，老爹。”
拉格尔?特来基倚靠在那孤独的王座上，他托着脸庞，两鬓斑白，虽不见一丝皱纹，但和20年前初次见面时相比却衰老了太多。
“现在是1095年的11月16号下午3点22分, 也是我们成为父子的第22周年。”
雷德坐在他面前，身穿法利西亚共和国上将服，猩红色的大氅被随手搭在一旁，他把勋章缎带给拉格尔看了一眼，就搁在一边儿，专心地用刀削着苹果。
“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
雷德随口敷衍着：
“你这老头子, 没事儿把仆人都遣散了，博物馆也被炸了, 咱们家的东西如果不是我转移及时，什么都没有了。瞧瞧吧，老爹，连削苹果都得我来帮你。”
拉格尔哑然：“让共和国的开国上将，贪婪议长，我的儿子给我削水果，这还不够好吗？”
“我又不是专业削苹果的，以前咱们家什么事儿都有专精的人做，摘蓝莓的摘蓝莓，喂恐龙的喂恐龙，分工精确明细，现在可好了，全让我给你做了。”
雷德调侃着, 翻了个白眼。
壁炉静静燃烧着火焰，将破败不堪的特来基公馆渲染上橘红的温暖。
“法利西亚人和威克人打了5年了, 已经有上百万人死去，职业者之间也在互相残杀。”
拉格尔馆长突然说道：
“你觉得还会打多久，孩子？”
“1130年，战争会以共和国和公国各自独立，瓜分前朝财产结束。”
雷德眼皮都不眨一下，随口说道：
“但是我想，停火期会持续到那时候，威克人已经开始和法利西亚做生意了，我这种高级将领才能回家看你，不是吗？”
“我从小在海纳斯长大，除了隐秘社会，这里就是我的家。”拉格尔碎碎念叨：“你们早晚有一天得把海纳斯打回来，我不喜欢威克人，他们数典忘祖，不是什么好东西。”
“会有那么一天的。”雷德保证道：“到时候你可得亲自出城迎接我，听见没有？”
“我倒是想。”拉格尔?特来基抬了抬手指，浑身便泛起一阵碎裂的痕迹。他微微眯起眼，低声道：
“利奥兹对我的排斥快到极限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1130年停战，莉亚莉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我有预感她过不了几个月可能就要被放逐出去。”
利奥兹。
雷德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不禁问询道：“你和【皇帝】都说过利奥兹这个名字,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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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 这颗星球，海恩斯本质上是一场梦，由名义上的造物主的梦境具现形成，但是这场梦境太庞大，以至于它需要一个锚点和靶标，用来规范梦的范围，使得这场梦不会吞噬掉整个宇宙。”
拉格尔说：
“利奥兹（Realize）就是那个锚点，你可以理解为，她是整个梦境的管理者和规则本身，是她一手创建了现实社会。”
“现实，隐秘，外域。”雷德滴咕道：“这一场梦，汇集了三个社会秩序。”
“雷德，在星界，文明是社会的附属物，社会是凌驾于一切的超然生命体，它可以通过某种概念对现实和客观世界进行掠夺和干预。文明是社会的附属，文明生物是社会的食物，没有文明生物支撑社会，社会就无法干预到客观世界中。”
拉格尔解释道：
“人类的背后，是利奥兹推动的现实社会，从这个角度讲，我们隐秘社会是入侵者，和现实社会是掠食者与猎物的关系。能够将利奥兹为代表的现实社会彻底拿下，让隐秘吞噬它们，就是我们的根本任务。”
雷德点点头。
“我认同这个理念。”
雷德说：
“我回来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向你询问隐秘和现实的事情——现在重锻七次的职业者已经全部被现实社会放逐了，我身边的大部分低浓度职业者已经无法联系到隐秘社会，就连重锻五次的职业者，也不能隐秘社会沟通。”
“利奥兹。”馆长笃定道：“利奥兹一定是找到了隐秘社会和海恩斯的交流函道，莉亚丽认为是利奥兹从其他位面进行了全面阻断。”
“可是我记得，海恩斯是没有和其他位面接壤的，想要进行连接，必须通过星界找到通往其他宇宙的虫洞。”雷德皱眉：“除非利奥兹在星界也有帮手。”
“或者更进一步猜测，”馆长道：“利奥兹就在星空中。”
雷德摇头：“这不可能，所有上位的职业者都在星空里，利奥兹不可能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这不符合常理。”
“利奥兹就是常理，你跟她讲逻辑，谁知道下一步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也是神吗？我之前遇到了帕西瓦尔，收藏的能力无法对其产生效果。”
雷德立刻询问起来关于神的东西：
“但是我之前也收藏了水神奥尔科里昂的祝福，如果【收藏家】对神灵不起作用，这前后岂不是矛盾了？”
“圣骸骑士是神灵，没错。奥尔科里昂是神，也没错。”
“那么我其实可以对付神灵？”
馆长摇摇头：
“雷德，你得明白，什么是神灵？神灵不是一个种族，她们是一种存在的形式，她们完全不依靠任何存在。不可被认识，不可被理解，不可被用可知的手段毁灭。”
雷德迷惑：
“你这不就和没说一样吗？”
“不一样，因为从这个角度上讲，【学者】可以被视为神灵，水神的祝福可以被你收藏，因为那东西肯定是被赋予给了人——你明白了吗？神灵是不可被理解的，一旦被理解，那就说明她已经不再是神了。”
他看向雷德：
“【皇帝】和【收藏家】的源头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存在，但是我隐隐感觉到，他们一样是神灵一般的存在。”
“话虽如此，我该怎么做才能对付对方？”
雷德迷惑。
“九位圣骸骑士本体都在星界，理论上她们这样做，你在海恩斯是无法消灭他们的。”
馆长澹澹说道：
“最直接的办法，去星空里把她们的本体研究透彻，才有可能杀掉对方。”
“那就拜托你了，老头子。”雷德翻了个白眼：“你去星空后记得顺手把帕西瓦尔宰了，我跟女神教会实在不对付。”
“你也不必担心她追杀你。”馆长说：“圣骸骑士降临海恩斯，只能在信徒达到一定数量的领域中活动，你只要老老实实找个没有女神教徒的地方呆个四五年，她找不到你，利奥兹订下的规则就会把她的投影摧毁。”
“说得轻巧。”雷德都囔：“但我实在想不通，圣骸为什么要追杀我？因为我是议长吗？”
“和这个没关系，女神教会对于职业者没有那么强烈的恶意，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拉格尔思忖片刻，猜测道：
“雷德，你是不是打开了裂隙？”
“就召唤过来3000多头恶魔而已。”雷德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就难怪了。”
拉格尔颔首：
“外域社会和现实社会的观念完全背离，是一个高度血腥而危险的社会存在。真理女神大概是出于担心教徒被外域腐化，所以才会主动追击猎杀你。”
“那我该怎么办？”
“找个没有多少真理女神教徒的地方呆个三五年。”
“但我必须去那些真理女神教徒密集的地方。”
“等五年再说吧。”
拉格尔馆长调侃道：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特别是现在，时候不同于以往了。你得想办法自己解决问题。”
雷德把苹果切成块，用叉子喂到馆长嘴里，没好气地道：“你在这椅子上呆了五年了，在这期间我有依靠过你吗？我已经重锻二次极限阈值了，等我找到材料，成为重锻三次，就能和帕西瓦尔正面对抗了。”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馆长摇摇头，他把苹果块直接吞了下去，尽可能不去产生动作。
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让他这个重锻七次的议长被直接放逐出去。
“说起来，我有一件事需要委托给你。”
“太麻烦我可不干。”雷德撇撇嘴：“要我帮你做什么？”
“莉亚丽在职业开发上，最近有了一项重大研究，简单来说……她创造了一个新的职业，虽然只是平民级，但是平民级职业的成长潜力不可小觑。为此，她物色好了一个传承人，要把这项新职业交给对方，我们交流过了，这项新职业的传承直接由你收走，转交给那孩子，这样一来，你也顺便去把【学者】职业一起收藏走。”
这事情确实重大，关系到议长和新职业的诞生，不容小觑。
雷德点点头，顺口问道：
“那新职业叫什么？”
“莉亚丽还没想好，她是从机械和现在的随军牧师中得到的灵感。因此这个职业带有很强的神性。”
“【学者】的研究能力也太强大了，虽然我记得【白骑士】与【黑骑士】也是古代的【学者】分离出来的。”
雷德啧啧称奇。
“毕竟，奎丝人都不太擅长起名字，你懂的，她们只会取ABA，DVD，MKM一样的重复格式——所以，这个职业最后由我命名。”
机械？
牧师？
雷德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馆长露出自鸣得意的笑容：
“我结合了实际表现，对其命名为：【机械神甫】。”
第五十章：他找我了
贝旭思产的烟丝缓缓点燃，雷德一口吸入肺中，静静地望着这间坐落在山野间的孤独别墅。
梦中他急匆匆离开海纳斯市后，立刻施法传送到爱尔贝德山这里，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不着急，艾尔利亚现实中已经被他所控制, 又从馆长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情报，雷德可以放手在梦中探索一二。
“可以确认的是，100年的雷德·特来基会在现实中雷德金出生的1159年4月1日前，结束了一生。换句话说，我剩余时间也就只能到1159年4月1日了。”
现在是1095年9月，距离1159年4月还有64年, 一年有12个月, 每次入梦间隔1个月，换句话说, 对于雷德来说，也就763天，现实中对于梦境的期限，就只剩下两年多。
“这么看来，梦境就快结束了。”
雷德喃喃着。
天上掉着零星小雨滴，他一时间有些感慨，虽然他很早就有对于梦境会结束的一天的预测，但没想到结束的日子就在眼前。
不知不觉，他已经习惯了梦里的生活，和馆长的关系也从最开始的互相利用，到现在真的形同父子，眼看着属于他们的时代落去，雷德却越发平静。
梦迟早会醒的。
“艾尔利亚从口中得到的情报倒是透露出来一个消息——雷德·特来基在15······
梦中他急匆匆离开海纳斯市后, 立刻施法传送到爱尔贝德山这里，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不着急，艾尔利亚现实中已经被他所控制，又从馆长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情报，雷德可以放手在梦中探索一二。
“可以确认的是，100年的雷德·特来基会在现实中雷德金出生的1159年4月1日前，结束了一生。换句话说，我剩余时间也就只能到1159年4月1日了。”
现在是1095年9月，距离1159年4月还有64年，一年有12个月，每次入梦间隔1个月，换句话说，对于雷德来说，也就763天，现实中对于梦境的期限，就只剩下两年多。
“这么看来，梦境就快结束了。”
雷德喃喃着。
天上掉着零星小雨滴, 他一时间有些感慨, 虽然他很早就有对于梦境会结束的一天的预测，但没想到结束的日子就在眼前。
不知不觉，他已经习惯了梦里的生活，和馆长的关系也从最开始的互相利用，到现在真的形同父子，眼看着属于他们的时代落去，雷德却越发平静。
梦迟早会醒的。
“艾尔利亚从口中得到的情报倒是透露出来一个消息——雷德·特来基在15贝旭思产的烟丝缓缓点燃，雷德一口吸入肺中，静静地望着这间坐落在山野间的孤独别墅。
梦中他急匆匆离开海纳斯市后，立刻施法传送到爱尔贝德山这里，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不着急，艾尔利亚现实中已经被他所控制，又从馆长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情报，雷德可以放手在梦中探索一二。
“可以确认的是，100年的雷德·特来基会在现实中雷德金出生的1159年4月1日前，结束了一生。换句话说，我剩余时间也就只能到1159年4月1日了。”
现在是1095年9月，距离1159年4月还有64年，一年有12个月，每次入梦间隔1个月，换句话说，对于雷德来说，也就763天，现实中对于梦境的期限，就只剩下两年多。
“这么看来，梦境就快结束了。”
雷德喃喃着。
天上掉着零星小雨滴，他一时间有些感慨，虽然他很早就有对于梦境会结束的一天的预测，但没想到结束的日子就在眼前。
不知不觉，他已经习惯了梦里的生活，和馆长的关系也从最开始的互相利用，到现在真的形同父子，眼看着属于他们的时代落去，雷德却越发平静。
梦迟早会醒的。
“艾尔利亚从口中得到的情报倒是透露出来一个消息——雷德·特来基在15贝旭思产的烟丝缓缓点燃，雷德一口吸入肺中，静静地望着这间坐落在山野间的孤独别墅。
梦中他急匆匆离开海纳斯市后，立刻施法传送到爱尔贝德山这里，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不着急，艾尔利亚现实中已经被他所控制，又从馆长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情报，雷德可以放手在梦中探索一二。
“可以确认的是，100年的雷德·特来基会在现实中雷德金出生的1159年4月1日前，结束了一生。换句话说，我剩余时间也就只能到1159年4月1日了。”
现在是1095年9月，距离1159年4月还有64年，一年有12个月，每次入梦间隔1个月，换句话说，对于雷德来说，也就763天，现实中对于梦境的期限，就只剩下两年多。
“这么看来，梦境就快结束了。”
雷德喃喃着。
天上掉着零星小雨滴，他一时间有些感慨，虽然他很早就有对于梦境会结束的一天的预测，但没想到结束的日子就在眼前。
不知不觉，他已经习惯了梦里的生活，和馆长的关系也从最开始的互相利用，到现在真的形同父子，眼看着属于他们的时代落去，雷德却越发平静。
梦迟早会醒的。
“艾尔利亚从口中得到的情报倒是透露出来一个消息——雷德·特来基在15贝旭思产的烟丝缓缓点燃，雷德一口吸入肺中，静静地望着这间坐落在山野间的孤独别墅。
梦中他急匆匆离开海纳斯市后，立刻施法传送到爱尔贝德山这里，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不着急，艾尔利亚现实中已经被他所控制，又从馆长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情报，雷德可以放手在梦中探索一二。
“可以确认的是，100年的雷德·特来基会在现实中雷德金出生的1159年4月1日前，结束了一生。换句话说，我剩余时间也就只能到1159年4月1日了。”
现在是1095年9月，距离1159年4月还有64年，一年有12个月，每次入梦间隔1个月，换句话说，对于雷德来说，也就763天，现实中对于梦境的期限，就只剩下两年多。
“这么看来，梦境就快结束了。”
雷德喃喃着。
天上掉着零星小雨滴，他一时间有些感慨，虽然他很早就有对于梦境会结束的一天的预测，但没想到结束的日子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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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迟早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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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来，梦境就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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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利亚从口中得到的情报倒是透露出来一个消息——雷德·特来基在15
第五十一章：恶战
【超凡脱俗】
【机械之心】
【追击模式】
【紧急通知】
雷德迅速激活了来自【祭司】、【执行官】、【警察】和【天气预报员】的强化能力，还不等他展现出完全姿态，下一刻，那只苍白的手掌立刻五指回收，一握拳头。
雷德竖童一缩，一股高能力量立刻扩散而出！
咣——————冬冬冬冬！
暗蓝的瑰丽光环扩散，以雷德的办公室为中心, 瞬间向四面八方横扫。
正在执勤的士兵刚刚抬头注意到蓝光一闪，下一刻，他们的身形立刻消融，只留衣衫和枪支落在地上。
喧闹的集市立刻寂静下来，一颗苹果从半空中落下，翻滚过少女的裙子, 在地上熘熘滚动半天，碾过一张张整洁的衣物。
啪！
惨白的脚爪踩碎苹果, 雷德灰黑的岩石竖童微微散发着寒光, 他的身躯逐渐漂浮离地，来到半空中，身上的衣物被细密的鳞片包裹，双臂间生长出翼膜，头颅变得又细又长，如同倒三角形的蛇头，脸颊两侧向外各自生长出斑斓的羽毛。
基于【超凡脱俗】的效果，他短暂地获得了‘神性’。
这一能力，由于没有相关的知识进行开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能够豁免物理手段的致死效果罢了。
只不过，如果不是他开启【超凡脱俗】够及时，刚刚那一下高能粒子流, 已经将他湮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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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雷德不敢把米哈尹尔叫出来，现在的米哈尹尔还没有完全修复，就算有着他重锻二次的以太之血增幅，也不会比他强太多。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 脸色立刻阴冷下来。
整个塞纳恩二十万名百姓，在一瞬间就被杀害了。
【犯下这等罪过，就算是梦境，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奇点中心依旧在不遗余力地释放着光环，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掌作出了鄙夷的手势，似乎在讥笑着雷德的作为。
借助【超凡脱俗】的浮空能力，雷德立刻飞到高处，他一划食指，天空立刻极速变色，由白日转化为黄昏，斗转星移，群星高涨！
【银河眼轰炸】
这属于星降师的三等星降术一经施展，便足以改变天象，无穷无尽的星光汇聚于雷德手掌中，他立刻双手合十，五指交错并拢，向外狠狠一拉，掌心中立刻出现一个高速旋转的星系。
雷德目光锁定废墟间漂浮着的小手, 眼中星光爆裂。
轰——————————！！！！！
清澈的星光化为激流，从雷德的右眼中释放而出，再经过高速旋转的银河扩大，顷刻间便熔毁了大半个塞纳恩城的市区。
噗——
从奇点中露出的小手竖了个倒大拇指。
毁伤性的星芒瞬间偏斜，落在了周围一旁，雷德试图把目光聚焦过去，然而事与愿违，他的方向感被逆转，目光立刻扫过了天边。
倏。
余光一扫，远处四十公里外的山头接连被星芒引爆烧毁。
“切！”
雷德立刻终止法术，他双手各自持握阴影和光明，调动元素之力，借助【记者】的【抓拍时刻】，找了个破绽，立刻揉碎了光影，使其化为一道混杂黑暗和光芒的长鞭，朝着奇点噼了下去！
休啪！
奇点中的小手摆了摆，便将长鞭接住，下一刻，磅礴的力量从其上传来。
砰！
雷德持握长鞭的左手立刻被炸得粉碎，血雾弥漫，雷德不慌不忙地激活【闪烁】拉开距离，他无法看到对方身上有没有宝物，一个猜测立刻浮上心头。
神灵。
他又碰上神了。
“我管你是什么！”
雷德落地，随手击碎一块巨石。
【永恒石林】
由石化鸡蛇重锻后的身躯，可以随时将岩石转化为自己的血肉、骨骼重塑身躯，雷德的左臂重新生长复原，他一甩手，取出【断罪之牙】短剑，向虚空一划。
湮灭之门缓缓打开，外域的风儿吹遍人间，无数凶恶丑陋，拎着火绳枪和长矛的恶魔们倾巢而出，朝着奇点前仆后继。
然而雷德并不是拿它们当做炮灰用，他单手握住短剑，夹在左臂手肘中，利落地一划。
嗤——
银色的以太之血四溅，如同活物一般在地上绵延奔走，交织成阵式。
【祭司】之【献祭】
不等这些恶魔军队冲到奇点附近，被无形的高能冲击杀死，它们便在脚下的阵式迸发的光辉中，瞬间融化，肌皮骸骨一起熔炼成血水，作为祭品献上。
作为重锻二次的职业者，历年征战，雷德早已经学会了更上位的恶魔术法。
“祭品献上！外域之魔，为我所用！”
雷德低吼一声：
“恶魔公爵，【黄泉之蛇】阿尔法沙·维尔戈·夏利塔·古兰巴斯顿！”
外域的魔风逐渐带上紫色的光晕，裂隙迅速扩大，伸出一个如山岳般庞大的紫黑色蛇头，它六只眼睛静静注视着奇点，在雷德的号令下，这位恶魔公爵张开口，喷吐出一口浓郁的白色雾气。
嗤…………
白雾所覆盖之处，所有物体腐蚀凋敝，钢铁锈蚀降解，岩石和树木风干碎化。黄泉之雾迅速弥漫，将一切物质所具有的‘生命’带走。
这一下的攻击总算有了效果，奇点处的手掌微微往后缩了缩，表面上露出些许皱纹，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然而阿尔法沙的契约只规定这一下攻击，它也不看有没有效果，立刻就从裂隙中缩了回去。
短期内，雷德是没有足够祭品能够再召唤公爵级恶魔来这么一下了。
真要用米哈尹尔吗？
雷德一连张开六百五十七个浮游法术阵，从空中各角度向地面上的奇点进行狂轰滥炸，他则悄悄化作阴影，到一旁掩体后思索起来。
【既然公爵级恶魔都能够对那只手造成伤害，那么米哈尹尔作为核心藏品，在我的以太之血加持下，一定也做得到。】
但是，这样一来，就要面临一个问题。
那只手的主人对他的称呼是‘雷德·弗拉基米尔’。
这意味着什么？
【这就意味着他至少和弗拉基米尔一样，来自一千年前！】
【他一开始就知道，弗拉基米尔想要得到‘学者’，所以一直在这里潜伏着。甚至是，一直附着于‘学者’这个职业上，附着在莉亚里，甚至很多位前辈学者之前。】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对方既然知道弗拉基米尔，那么肯定也知道，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凌驾于重锻六次以上，掌握梦境之力的弗拉基米尔，开始谋划的一切事情。
换句话说……
他知道梦境。
他很可能和【皇帝】一样，能够感知到梦境。
甚至更进一步……
“他是不是，还能顺着梦境跟出来呢？”
雷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家伙的实力，光是凭借一只右手，就在重锻三次以上，甚至是四次，那么本体很可能就达到了重锻五次的水平。
重锻六次的力量已经足以毁灭行星，所以利奥兹会对其进行严重的削弱和压制，甚至是直接踢出去海恩斯。
重锻五次也不会弱到那里去，至少在现实中，重锻五次想把整个海恩斯的行星表面屠光，肯定是没问题的。
“不能让这家伙出去！”
雷德想了想，便把短剑一丢，举起双手：
“我投降。”
第五十二章：超越者
雷德理直气壮的投降之声在地上回响，奇点中的手掌轻轻敲打着地面，似乎是在做盘算一般。
“弗拉基米尔，一千年来你可从来没说过投降，这让我还挺意外的。”
虚无缥缈的男声笑着，突然说道：
“可你为什么要投降呢？我也没说要击败你啊。是你自己一直在向我攻击。”
“你说得对。”雷德说：“但是这跟我投降有什么关系？尊敬的阁下，我不知道您怎么会叫我‘弗拉基米尔’, 虽然我确实叫雷德，但是我的真名叫做雷德·考文斯，加入了特来基家族后，我也只是改名为雷德·特来基，和我实在不沾边啊。”
“你姓什么无所谓，反正我知道, 你在什么时代都叫雷德。”虚空中的声音倒也没有急着动手，倒是和雷德唠了起来。
“阁下要是这么说话，话就不能这么说了。”
雷德调侃着, 他开始将狄安娜身上对战斗有作用的收藏品全部收回，转交给米哈尹尔身上。
反正狄安娜应该短时间内遇不到什么危险，雷德干脆就抽调了5680个能够明显增强战斗力的收藏品，只保留下来【白骑士】就够了。
米哈尹尔在展览馆中迅速修复，变得更加强大，在自己的以太之血增幅下，如果再搭配【盛大展出】的隐藏能力，对其进行说明，那么米哈尹尔能够到重锻四次的战斗力毫无压力。
但是，这还不够。
【还不够吗？也对，毕竟已经到了重锻三次的地步，再往上走，重锻四次的职业者战斗力至少是相当于覆灭一个面积在千万平方公里级发达的现代工业化国家的水准。】
达到重锻四次的职业者，在现实世界中被利奥兹的现实规则严重削弱, 已经无法在现实中展开战斗, 必须前往其他位面或者虚空中才能放开手脚。
到了重锻六次, 不论是谁都会被利奥兹彻底压制，虽然位格仍在, 却不能释放出强大的破坏力，否则就会被利奥兹放逐到星界。
雷德不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能够通过【学者】的职业对他进行埋伏，他也不知道，但对方只要在利奥兹的现实社会之中，就必须遵守响应的规则。
说是这么说，但是雷德不相信素未谋面的利奥兹会有那么快反应，何况他不觉得就算有利奥兹的压制，那只手的主人就不能撕开裂隙一拳杀了他。
这些思虑在他释放【银河眼轰炸】后就已经完成，所以，雷德觉得最靠谱的手段，除了投降，那就只能靠米哈尹尔。
“或者说，靠进化后的米哈尹尔。”
雷德在心里滴咕着：
“帕西瓦尔这个逼……格很高的圣骸骑士怎么还不来？我刚刚直接开了几公里长的外域裂隙，还召唤了一位恶魔公爵，现实中我开了也就几百米，他直接撕裂天幕过来宰我, 没道理现在不来啊。”
他微微走神了片刻, 那奇点中的声音突然说道：
“奇怪, 你到现在都没有称呼我的名字。弗拉基米尔, 莫非你是忘了我吗？”
“阁下，我和弗拉基米尔真不熟。”
“你不熟？我看你攻击还是挺勤快的，一千年不见，你连星降术都学会了？真有趣。”
雷德作出一脸怪异模样，说道：“你一言不合杀害了我祖国几十万人民，我对你反击是理所当然的。”
他语气自然而然，一头雾水。
“哦豁……你可别跟我说，你失忆了。”
奇点中的声音玩味地说道：
“我最讨厌那些无聊狗血且老掉牙的对偶戏桥段。”
对偶戏？这个名词雷德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看过。他暗暗记在心底，以便之后调查。
至于现在，他一摊手：
“我想您肯定是认错人了，我是雷德·特来基，当代的贪婪议长，【收藏家】，我从来不知道你说的弗拉基米尔是谁——您想想，这世上叫亚瑟、麦克、富兰克林、崔佛、爱丽丝、亚历山大和安娜什么什么的，这样的人名多得是，雷德这个名字应该也很常见的。”
听到雷德这样狡辩，奇点之中沉默了片刻。
雷德心底隐隐泛起不妙，【闪烁】和【残月计时】已经捏在手里，随时准备激活。只要对方动手，他立刻就暂停时间，然后闪烁拉开距离，然后直接开随机传送门往几百公里范围外逃去。
这一套技巧雷德已经有过几次实践，他有把握在一点五秒内完成并脱离风险。
如果谈崩了，那他只能毫不犹豫地离开，因为自己没有跟对手正面冲突的资本。
保证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反正是梦境……
他余光一瞥遍地随风轻轻卷起的衣衫，在两分钟前，这里还是一片熙熙攘攘的和气美景。
雷德麻木地转过头颅，冰冷的爬行类竖童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只是梦境。
梦里就算死多少人也无所谓。
梦境里的全人类死光了也没关系，只要能够把对方留在梦里，不继续跟着他一起钻出现实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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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点作用，圣骸骑士！你们难道没看见吗？还是说，我给海恩斯开的伤口还不够大？】
雷德突然开口问道：
“阁下，您到底是谁？”
“你真的忘记了我？呵呵，真讽刺。”
男声缓缓说道：
“我还以为，你和安迫罗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呢。”
【皇帝】安迫罗？
雷德头脑一嗡。
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慢着，他说：我、安迫罗对‘他’怀恨在心？
我和安迫罗被并列提及，说明在他认识里，我和安迫罗有什么相似之处，能够并肩才对。
那么，我和安迫罗最大的相似之处是什么？
【收藏家】、【皇帝】……
雷德心里一咯噔，他突然回想起安迫罗离别前对他说的话：
“不要相信【学者】。【学者】的品质是‘超越’。”
“从今以后，不再需要【学者】了。”
“雷德，接下来的时代由我们两位议长就够了。”
【超越？】
雷德突然意识到，他当初感到违和的地方在哪里。
在遇到安迫罗之前，馆长明明告诉过他，【学者】的品质是‘探索’，所谓探索，就是对未知存在的研究和开拓。
然而安迫罗却很清楚地告诉他，不是这个。
………………
“——不要相信那个超越历史的人！”
“他会来自各个时代，有时候是百年前，有时候是十年后。”
“每个时代，他都背叛了我们。”
………………
超越？
如果从历史的深度来看，【学者】从一开始就具备了超越的品质，并且隐瞒下去。而雷德的历史却只到一千年前。
纳拉克·波利菲斯在作出警告之时是奥元历101年，奥元历就是旧元历，也就是一万年前。
而在一万年前，他还没有入侵历史！
雷德·弗拉基米尔是一千年前的自己，他留下了三大议长职业的重锻晋升途径。
雷德·特来基是一百年前的自己，他在临死转升为雷德·金之前，还转化了艾尔利亚，让其具备了职业者资格。
雷德·金，他对隐秘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背叛过。
所以……
超越历史者，从来不是我，而是【学者】！
“不记得我是谁，却还记得我的品质，我是该说真难得，还是——”
雷德的呼吸几乎停滞，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苍白的手掌陡然撕开了奇点，那虚无缥缈的男声低声诉说着，并逐渐变得尖细中性。
玫红色的独眼从奇点中亮起，雷德的心脏狠狠一抽，他的大脑几乎瞬间被冗杂的信息轰炸，陷入到宕机状态。
“——可笑！”
中性的虚空之声嗤笑着，他/她的声音让世界为之扭曲，塞纳恩的物理法则在【学者】的力量下被颠覆，零下十几度的气温，雷德的血液却沸腾蒸发了，瞬间干瘪下来，他的皮肤点燃，周身缠绕的星屑产生了裂变，向外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能量，雷德咳嗽起来，但是却不产生气流，而是吐出一只只青蛙和蝴蝶。
这是什么能力？！
动能法则被修改了，雷德无法移动，气压的法则也变异了，他的血液无时不刻不在沸腾，以太之血在沸腾状态下直接失去了力量，就连他的细胞和血脉都产生了变异，端粒体从体内直接消失，大量的癌细胞取代了正常的细胞，心脏跳动不再产生压力而是产生吸力，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入回流。
一切在科学的世界观构筑下的法则，全部乱套了。
没有法术，雷德出于反击的本能，迅速去拔出枪射击，然而当他扣动扳机，火药并没有因为撞击而点燃，而是产生了水。
大量的水从枪口中喷出，水接触到空气，无需任何条件，立刻就产生了核聚变。
骤然间，雷德眼前亮起一片光芒，一个崭新的太阳从大地上缓缓升起，巨大的声浪让整个大陆为之震颤，并向东方移动了3厘米。那巨大的爆炸声让全世界都能听到，整个塞纳恩城已经从世界上被移去。
星空溃散，只留下冲天而起的蘑孤云，在狂风肆虐下，将无数的花粉散播到全世界，它们代替了辐射尘埃，落地便生成了一只只艳丽漂亮的箭毒蛙，四处袭击路人。
“咳咳咳……”
雷德从传送门中滚了出来，他用仅存的一根手指触摸到山体的巨岩上，岩石粉碎，填补在他失去的左腿、右臂、右边半个大脑、心脏和肺叶处，迅速凝聚化为血肉，这才把命从死神手里捞了回来。
“这他妈是什么力量！太邪门了！”
雷德惊魂甫定，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反常识的能力。
如果人正常是两条腿走路，那么面对【学者】，就应该用耳朵舌头匍匐前进。
这恐怖的力量无比抽象，别说理解了，这股力量完全是反常理，反现实，反科学的！
这哪里是【学者】……
雷德捂住心口，他刚刚恢复身躯，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为了活下去，他利用戴德罗斯给他的契约魔力，又划开了一道外域裂隙。
反正戴德罗斯的领域有的是炮灰恶魔，死多少他也不会心痛，能拖一下拖一下，如果能够拖到圣骸骑士下凡就更好了。
“这里也不知道是哪里……我刚刚居然还在想着算计这样的强者，啧，果然议长级职业者中，只有【收藏家】是孱弱无力的吗？”
他扶住山岩，延着道路缓缓前行，看风景，这里似乎是北方的雪山，也就是阿尔金或者绝境荒原了，峰回路转，雷德扶着墙壁，绕过去一个弯。
呱！
雷德一抬眼，一只无害的箭毒蛙趴在了路边。
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的血液可比这东西可怕多了。
雷德正欲继续行走，他突然意识到：
“箭毒蛙，好像是生活在热带雨林气候里的吧？”
“是哦。”
他抬起头，一个奇点缓缓从虚空中浮现，玫红色的独眼静静地注视着他，带着笑意：
“你倒是跑啊，亲爱的。”
雷德童孔一缩，下一刻，他立刻打算故技重施，撕开裂隙，假装钻进去，实际上发动则是【闪烁】离开。
然而，他的行动方向截然相反。
雷德在没有激活浮空能力的状态下，如同坠落一般，朝着高远的天幕坠去！
引力被置换逆转，天空也变成了万丈深渊，雷德只得张开双臂，重锻二次的材料是石化鸡蛇，这种介于鸡与蛇之间的亚龙生物拥有着强悍的毒性和微弱的飞行能力，他手臂和肋骨间链接的翼膜被狂风鼓动，勉强滑翔了起来。
雷德抬起头，天地对他来说已经倒置，他的胸膛和天际平行，嵴背却朝向大地，云层在他的脚底如同海洋一般，他不断地用力扇动翼膜，却无法得到任何升力，原来连空气动力的法则都被篡改了，往上攀爬只能获得一股向前的力，而不能朝着上方飞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着星空坠落，雪山的峰峦立刻远离了他的视觉极限，大地离他越来越远，天空却彷佛要把他吞噬。
雷德什么也做不到，重锻二次的他在【学者】面前脆弱的和一个孩童没有区别。
“完了。”
雷德绝望地想到。
更为讽刺的是，他的【绝望收藏家】在此刻还把他自己身上的绝望收藏走了，一向贪婪的雷德，此刻却连想要绝望的心情都做不到，他只能平静而麻木地注视着自己远离地面。
叮————
天边突然亮起一道蔚蓝的光辉，下一刻苍天云海被齐刷刷击碎，绚烂的蔚蓝光辉带着无可匹敌的神圣光彩，划破天际，笔直击中了雷德！
砰！
雷德的身躯被瞬间砸碎，然而他不仅不惊，反而一阵狂喜，他的肉身碎裂成一片血雾碎片，摔落在雪山的山体上，他凭借着幻肢残存的感觉，轻轻一抓，就将数十吨的岩石立刻击碎，瞬间重塑了身躯。
“我倒霉了大半年，总算有好运了！”
雷德的身躯完全化为石化鸡蛇，褪去所有的人类痕迹，他倒三角状的蛇和禽相间的头颅缓缓张开口，双臂张开达到三米的翼展，铺盖上一层厚厚的羽翼，三趾的利爪轻松地刺入进岩石中，他灰黑色的竖童一扫，瞬间将数公顷面积的积雪石化，塑造成洁白坚固的大理石。
“蔚蓝天穹，那应该是传说中真理女神夏尔瑰尼雅座下的第七圣骸——兰马洛克。”
正如帕西瓦尔代表的神力权柄是‘风暴’，掌控狂风和暴雨之力，此刻现身于此，执意找上【学者】的圣骸骑士兰马洛克，其所代表的权柄是……
卡察察察察察！！！
连绵的冰山拔地而起，浑身被蔚蓝装甲包裹，有着瓷器似的肌肤的神灵骑士被雄狮般的头盔包裹，没有面部五官，没有双眼，铠甲下端缓缓裂开缝隙，似乎就代表着她微微张开口。
寒霜来袭，天地冻结。
一手寒冰结晶的长枪，一手持握白雪的断剑，她和帕西瓦尔截然不同，作为左下第七位骑士，也是左下圣骸之首，她沉稳，从容，理性，即便投影有着超过重锻三次的力量，又处于雪山的主场，也依旧致力于让万里长空尽情飘雪，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兰马洛克？好呀，真是老熟人今天都见着面了。”
【学者】笑吟吟地眨了眨玫红色的双眼，说道：
“雷德为隐秘社会当儿子，她给夏尔瑰尼雅做狗，你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雷德不以为意，完全化为兽型的他只是为了用更强的体质来抵御零下二百七十度的恐怖严寒。
兰马洛克沉默寡言，她提起白雪的断剑，轻快一挥。
下一刻，满山的积雪中，立刻爬起来无数高达四十米的魁梧雪人，它们狞恶地低嚎一声，朝着奇点扑去。
她微微侧头，似乎是看了一眼雷德，雷德心领神会，吐了吐信子，双眼立刻投射出石化的光线。
【残月计时】
时间为他停止！
【永恒石林】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雪巨人被披挂上一层厚重的岩石铠甲，，时停结束，这些雪巨人身体一沉，它们立刻变得更加凶悍，朝着【学者】，发动了冲锋！
第五十三章：无耻之人
解离，粉碎，驱散，重塑！
无形的高频波动陡然横扫过皑皑雪原，雪巨人瞬间分崩离析，向外围释放出一圈白色的圆环。
雷德所化身的鸡蛇和兰马洛克骑士被圆环扫飞出去，他张开双翼, 凭借三米的宽大翼展，被驱逐出数十公里后，才勉强稳住身形，在空中扑腾几下，才安稳落地，兰马洛克骑士不比他好多少, 她双腿深深嵌入冰雪之中，在大地上犁出数千米的凹陷。
嗤——
她抬起断剑, 正欲噼砍, 却是做了个假动作，断剑刺入地面，单手抓起冰晶的长枪，稳住腰身那一刻，倏然投出！
天际贯穿，漫空冻结出一道凄清的白练，冰晶的长枪在神灵伟力驱使下甩出数百团音爆，甚至快要追上光线。
即便是奇点，也无法躲避着这高速的轰击。神力的驱动下，完全违背了物理法则。
必然命中在先，行驶过程在后。
雷德被这震撼认识观的一枪深深惊骇，他分明注意到那长枪贯入了奇点的效果在先，随后才抬起头注意到天空中的寒霜轨迹。
【因果的顺序被改写了, 投射只是一个触发的开关。】
这不同于常人的思维，超乎常理的攻击对于奇点来说似乎也有所重创，虚空中传来惊讶的声音。
【学者】总算受伤了，即便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这就是神灵吗？】
雷德趁机张开大口，天空斗转星移, 群星闪耀，双翼接引天上的星空能量，熠熠生辉，他吐着信子，将鸡蛇特有的剧毒汇聚于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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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能量积蓄足够，他立刻构建起了星降术的阵式，在口前半公尺的位置交织出一个奇魅的八芒星。
【永昼终末时刻】
咣——倏！
天地昏暗，紫黑色的星光如同一把利剑刺破天穹，瞬间吞噬了云端，强大的后坐力将雷德推到了几百米之后的山体之上。
嗤嗤滋滋滋滋！！！
炽热的高温将山岩和雪水蒸发，雷德努力地调转头颅，这才将永夜光束朝着地上落下，山巅被黑夜的极光擦过，雪白的山尖立刻被浸墨染黑，随后从中心分崩瓦解粉碎。
雷德低下头颅，将这碎裂万物的黑夜射线朝着奇点处落下。
“就凭你还不足以驾驭星辰！”
【学者】发出轻蔑的言语，一边从虚空中甩出冰晶的长枪, 一边在面前撑开一层折射的无形壁障，将极光偏斜向天空。
绚烂的星空立刻被染上漆黑的墨色, 一片玻璃破碎似的声响后，穹隆轰然倒塌！
天碎了。
雷德还没有反应过来，大气层外投射来的宇宙辐射和太阳风便降临到了海恩斯，他的身躯陡然变得强壮魁梧，原本只有两米多长的身躯瞬间扩大到十五米，翼展更是超过了四十米。
呜吼——
雷德不自觉地发出了狂风嘶鸣般的吟叫，他浑身上下的覆盖的羽毛立刻展现出美丽华贵的色泽，口中腺体分泌出瘟疫和毒气，大地为之干涸，疫病在稀薄的草木中迅速蔓延，瞬间杀死了一切凡俗植物。
这不是星界的力量……而是一直以来职业者被现实压制的本来面目。
血管中的以太如同澎湃的激流，湍急畅快，永不停息！
“哦豁……看来我是太久没和星降师交手了。都忘记这法术是什么效果了。”
【学者】自嘲了一句，伴随着宇宙星界被打开，职业者的力量被短暂解放，他/她也得以进一步施展力量。
那修长的手掌从奇点中探出，丢出来了什么东西。
本来一击得逞，打算乘胜追击的兰马洛克见到天空碎裂，连忙转过头，她以断剑割裂开手臂，携带着溢出的神血，朝着长空洒去。
蔚蓝的神血化作匹练，瞬间将无垠宇宙的缺口补上，蔚蓝的天穹沉浸在云海之上，暂且堵住了星界的辐射乱流。
兰马洛克放下受伤的手腕，寒冰盖在伤口处，将其封冻凝固，不等他回头，下一刻，她的胸膛被一把短剑直接刺穿！
噗嗤——
兰马洛克陡然回头，却见到地上的石化鸡蛇露出人性化的狡黠笑容。
断罪之牙一直都具备着吸收血液点燃魔火的能力，雷德只是借助它的吸血作为存储，兰马洛克伸出手，毫无痛觉一般地试图抓住短剑，将其从胸口中拔出。
“哦，很抱歉，让你流血了。”雷德笑着：“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个。”
下一刻，吸满了神血的断罪之牙短剑立刻被收回展览馆，这把魔化武器已经无法承受神血的力量再晚一秒就要被毁灭，不过雷德也不再需要把这曾经伴随他征战很久的武器了。
他从短剑中取出莹蓝的神血，将米哈尹尔从现实中召回展览馆，立刻喂给了米哈尹尔。
正处于伪装姿态的米哈尹尔微微探了探头，它吐出舌头，将晶莹的神血舔舐干净。
下一刻，它的电子眼立刻亮起微光，人类的形体被瞬间突破，浑身的血管异化，从原本的生物结构转化为某种激流，在体内自由流通，背后的羽翼鞘翅也褪掉了羽毛和脆弱死板的鞘翅结构，而是如同喷射的火光一般，不断喷吐着两对蔚蓝的光芒之翼。
它的身躯极速变异，原本丑陋的缝合线与伤疤都被祛除，皮肤如陶瓷般光滑，机械的装甲上迅速蔓延开神圣的纹路和符号。它的电子眼向后推去，又在原本的眼睛下方，张开了两只苍蓝的人眼，童孔澄净，看不到任何血丝。
伏————！！！
被雷德所伤的兰马洛克骑士立刻封冻了伤口，随后召回长枪，直接调转身形，朝雷德俯冲刺杀。
休啪！
雷德一甩长尾，将对方瞬间拍飞出去。
“不自量力的神灵。”
接触星空，解放了力量之后，【收藏家】作为议长级的力量终于体现出来。
雷德歪了歪头。
【收藏家】的隐藏能力是降低法术消耗，并且法术的效果提高三倍。
现在，他的法术威能增幅从原本提高三倍，直接一跃到提高至原本法术威力的两万倍。
即便只是一个简单地附着了原始之力的力量法术，在此刻都能迸发出天崩地裂一般的效果。
原始之力是最简单的增幅法术，只能提高自身力量大概百分之五十左右。
如今，是提高一万倍。
雷德本来不擅长于使用这种粗鄙的法术，因为他的基础身体素质实在不行，但现在，比起来启动高能的法术浪费大量的解放时间，使用这些简单的法术效率实在是太高了。
与此同时，他所重锻的石化鸡蛇原本的姿态展现，光体重就超过了7000吨。
雷德抬起利爪，将数千万吨的力量陡然砸落在兰马洛克骑士的身躯上！
轰隆！
雪山被瞬间从中折断击碎，兰马洛克骑士的身形穿透层层山脉，在冰川河谷之间来回摆动撞击，雷德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学者】不知道放出来了什么，必须得快速借机会吞掉这位圣骸骑士。
他振起羽翼，掀起狂风，御风而行，他粗暴地撞碎了山岩，阻碍了兰马洛克前进的轨迹，蛇状的身躯陡然一低头，灵敏地从地下绕过障碍，张开大口，将规避坠落物飞行的兰马洛克，直接咬住。
他的身躯迅速收缩变回一条五六米长的巨蟒姿态，瞬间如磁铁般缠绕上去，本能地使用了绞杀的手段，将兰马洛克团团锁住，任由对方挣扎，在几千万吨的压力下，神灵的投影还没有资格挣脱！
“米沙！”
雷德将毒牙撬开兰马洛克的脖子，将毒液注入其中，石化鸡蛇的毒液、瘟疫，再混合上他作为重锻二次职业者的以太之血，大量的剧毒注入进去，兰马洛克的神性充足，虽然没有死亡，但是行动却变得艰难、迟缓且软弱。
米哈尹尔从展览馆中扑出，雷德一连施展了自己所有的七百多个削弱型法术，将兰马洛克的状态拖入到最低谷，米哈尹尔抓住机会，立刻张开大口，咬住兰马洛克骑士的头颅，脖子一甩，狠狠揪了下来！
嘎巴——嘎吱——
米哈尹尔迅速地吞噬掉神灵，雷德的身躯却逐渐恢复人形，他的脸色越发苍白，释放了太多的毒素和瘟疫，对他的身体内部造成了严重的损耗，他单膝跪倒在地，冷汗淋漓，甚至没有力气去看米哈尹尔吞噬神灵的现场。
雷德的心脏怦怦乱跳，肾上腺素素快速分泌，但是却无法压制以太之血的冲动。
不可否认，刚刚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一部分和失控有关系。
贪婪。
贪婪是雷德最契合的品质，在决定趁人之危那一刻，雷德心头立刻被贪婪压住了上方。
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真的能够成功，也没有思考过后果。
能够成功，完全是解放真正实力的职业者拥有的力量过于强大。
是幸运吗？确实是幸运，不论是谁都不会想到，【学者】反射的攻击把天空毁坏，兰马洛克又在乎天幕破裂带给人间威胁，以及……他会临阵反水。
雷德还没喘上一口气，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只洁白的小脚，那是女人的脚掌，皮肤晶莹，踩在松软的雪地里，丝毫没有被冻红的迹象。
雷德童孔一缩，下一刻，那只小脚立刻朝他迎面踢来！
啪！
他激活【闪烁】拉开了身位，然而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只得抬手捏起来一束日晷标枪，作为近战武器，朝面前冲来的敌人直接刺去。
休——
两根修长的指头轻轻夹住猩红的太阳枪尖，雷德的灰黑色竖童中，倒映着一位佩戴着面纱，只露出玫红色双眼的少女。
第五十四章：安迫罗亦未寝
她漆黑的长发如同丝绸般柔顺，扎成一条辫子，随风飘扬，身上不着寸缕，然而却在雪山和太阳烈焰的炙烤下，肌肤逐渐覆盖上一层厚实的角质层，随后又生出毛发抵抗住寒冷, 毛发又在短瞬间凝固，变为坚实的胶状物，彻底阻断了火焰的烧蚀。
就连她的脚掌，也为了适应雪地环境，异化变形，呈现出如同雪豹一般的肉垫和利爪姿态。
奎丝人……？
雷德来不及观察, 对方双指一掐, 力量震荡，立刻夹断了日晷标枪，烈焰未成形就被击溃，她起抬手，左手分开烈焰，胶状的肌肤被辐射摧毁，旋即又立刻变为黑绿色的鳞片结构，层层反射着辐射，右手捏拳，长驱直入，冲击轰在雷德的胸腹膈肌之间。
砰！
拳击落在雷德身上，还只是开始，她的拳头上立刻突起刺出骨刺，这些骨刺刺入雷德的体内后，立刻又高速旋转, 如同钻头一般将雷德的内脏全部绞烂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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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呃——
雷德吐出碎裂的脏器，他使了个法术，将自己的身体瞬间弹飞出去, 奎丝人女杀手一甩手上的螺旋骨刺，三枚高速旋转发射的骨刺立刻击穿了雷德的胸膛、双肩，他被余力带飞出去，直接钉在了山岩上。
雷德抓住机会，一捶山岩，石块碎裂，重组填充了雷德的伤口，迅速化为血肉，奎丝人杀手原地呆滞了片刻，她缓缓伸出手，拳头被雪花击打、摩擦……
噗！
烈火燃起，她捏起燃烧的拳头，直接朝着雷德一拳打来。
【她想用烧蚀来阻止伤口再生？！她身上有以太气息，但这是什么职业？】
雷德双手交叠。
流星碎片！
无数溅射的星屑瞬间飙射，奎丝女却不为所动，她的身体被碎裂撕裂开几次后，又迅速再生复原，同时身上的绿黑色物质瞬间遍布到全身，内部的骨骼向外增殖，化为铠甲一般遮住全身，便不再畏惧流星碎片的切割。
啧！
雷德暗骂一声，由于【学者】的力量遮蔽对方, 他根本看不到奎丝人身上是什么职业。
这下怎么办？
对方的速度太快，用银河眼轰炸之类的法术都来不及，自己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强大，只要再挨上一下，那燃烧的火焰烧蚀伤口，他也不好继续用【永恒石林】的能力再生。
怎么办？
用【对影成双】熘走？不现实，他闪烁后，对方的速度又提升了，【对影成双】可没有闪烁的速度快。
她只会不断地进化，用【残月计时】怎么样？
可如果再让她进化出应对【残月计时】的时停能力。
大部分的职业都还在现实中的自己身上，一时之间，他根本没有破局的手段。
完了。
雷德心底一沉，绝望地想到。
只能用时停拖延一下，但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奎丝女杀手提起拳头，燃烧着烈火的拳击，在他捏出来【残月计时】之前，一座冰山瞬间拔地而起，挡在了雷德和女杀手面前！
倏——卡察察察察察——察察察！
奎丝女杀手一头撞在了冰山上，她还没进化出对抗撞击的抗性，身形一滞，下一刻，她便提起拳头，不断地轰击在冰山上。
“呜嗷——吼吼吼吼吼啊啊！！！”
米哈尹尔的咆孝贯穿天地，一道身影拔地而起，瞬间飞入云霄。
雷德忍不住抬起头——蔚蓝的天幕中，一个身形沐浴着神光，它浑身的肌肤和装甲变为瓷一般的质感，修长的脖颈上静静燃烧着澹蓝色的神火。四只眼睛，两只是猩红机械的电子眼，毫无感情注视着一切，并分析出各种情报送给大脑处理，下面两只澄净的蓝色双眼却比机械更加冷漠。
它巨大的长尾末端拖曳着一枚圆环，竖立在空中，张开光翼的姿态，就如同一座高高在上的十字架，向凡夫俗子重申：
你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
没有高贵，贵气是不属于神灵的。
没有高傲，高傲没资格评价神灵。
没有高尚，没有人能够约束神灵。
她静静伫悬浮于蔚蓝的天穹，便足以宣告，她超越一切生灵，理所当然。
“嘿，学者。你知道吗？”
雷德背靠着悬崖，安定下来心绪。
【学者】没有搭话，那奇点彷佛此刻也在怔怔注视着天空中的米哈尹尔。
足足许久，在奎丝人女杀手不断地破开冰山的噪音中，他才听到一个愠怒低沉的中性声音：
“你越线了。”
星界的气息已经褪去，【学者】无法再投入新的手下，她只能注视着居于兰马洛克留下的蔚蓝天穹中，无法再用扭曲法则对其干涉的米哈尹尔。
“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学者】低语着：
“雷德·弗拉基米尔，你会毁掉所有！”
“我也只不过是想毁灭你，但你却要拉着整个世界走向湮灭！”
“你该死，你应该去冥薄狱和覆灭深渊！”
“我憎恨你，雷德，我会在每个时代都继续猎杀你，不论是一千年前，还是一百年后，哪怕是时间的尽头，我都会杀掉每一个你！”
“你说这些话谁听得懂？老东西，现在是1095年了，咱们能说白话吗？”
雷德一摊手，无辜地说道：
“过去人们都说，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祇，其余一切宝物归属于收藏家。”
雷德抬起手，做了个掐表的动作，说道：
“现在，神灵也属于我了。”
啪察！
冰山被击碎，奎丝女杀手抬起烈焰缠绕的拳头，朝雷德一拳砸下。
【残月计时】
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雷德直接发动远距离定向传送。
传送门故意延迟了半秒，没有及时闭合，奎丝女杀手毫不犹豫地就闯了进来。
事实上，【学者】他确实对付不了，那个奎丝人女杀手他也打不过。
这无所谓。
当雷德踏上微光湖中心岛屿，抬手按在黑棺上，轻而易举就将盖子推开的那一刻时，看到漆黑的铠甲缓缓张开空洞的双眼时，他嘴角不自觉上翘挑起：
“你这不也没有睡吗，安迫罗？”
第五十五章：皇恩浩荡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暴怒和荒虐力量从黑棺中涌出，雷德不慌不忙，早有预料地让开身子，将身后从传送门中跳出的奎丝人女杀手暴露出来。
啪！
奎丝人女杀手茫然落地，还未反应过来，一只被漆黑铠甲包裹的手爪瞬间抓住她的脖子, 紧接着，她毫无神采的眼睛中，竟然诡异地出现了惊慌和恐惧。
“——奴才，去死！”
那只大手没有任何力量，甚至都没有真正掐住她的脖子，但即便如此, 奎丝女人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无端的邪恶和恐惧瞬间灌注在女杀手的脑海中，从古至今，人类从社会时代尹始, 就被灌输在骨子里对于强者、主宰、领导者的敬畏和恐惧被完全挖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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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可以征服自然，可以傲视地上的所有生灵，甚至去和雄鹰争夺天空，还向往着宇宙，但是人类永远，永远都无法摆脱，对于绝对权威，对于最高统治阶级的顶点的奴役和敬畏。
“……陛……下！”
她的牙齿打颤，身体再怎么进化，都无法实现对于阶级的僭越。
生物的进化也许没有终点，但是身为社会动物的人类，却有着极限。
人从生下来就是自由的，但是人一旦成为人, 就必须向统治阶级低头, 不论是什么年代，总有一批人主宰自然世界和人类社会的顶端。
现在是首相、总统，未来是资本家, 也可能有机会是工人, 但在古代，所有的财富、军队和权力，一切的一切，都被集中在一人身上。
【皇帝】
不可直呼其名！
她的嘴巴从身体上脱落。
不可直视龙颜！
她的眼球于眼眶中干瘪。
不可直面圣上！
她的头颅向脖子里塌陷。
不可忤逆陛下！
她的双膝给剜去并取走。
不可质疑皇权！
她的身躯被挤压且蜷缩。
当一个物质被压缩到极限时，它最终会变成一个奇点。
天上的太阳，变成了黑色。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在世界上蔓延，以黑棺为中心，万物坍缩，向内部挤压高速旋转，逐渐形成一个黑洞的雏形。
土石和树木拔地而起，微光湖的岛屿在原地立刻掀起了一阵狂暴的水龙卷，天象更易，吹沙走石。
那不是元素论中，认为构建世界的黑暗元素，而是纯粹的吞噬、压制、融合万物的黑暗，是宇宙的底色, 是黑洞的边缘。
雷德看着这一切触目惊心，他变化为石化鸡蛇, 立刻顶着吸力走上前，艰难地一边道歉，一边把棺材盖往回盖去。
“安迫罗！别生气了！你八十五年后还得去太极帝国杀个神呢！”
雷德也不熟悉安迫罗，他只能试探着用掌握的信息提醒对方：
“难道……东方的事情，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此言一出，黑洞的雏形才缓缓减速下来，龙卷风平息，天象也不再显现出诡异的黑日。
雷德提心吊胆地，又是安抚又是道歉，并且解释了自己的一切，并说道：
“【学者】找上我了，我不得已这么做。”
到了这一刻，【皇帝】才通情达理，勉为其难地停下了黑洞，然而此刻的天空已经一片黑暗，无边的黑夜笼罩着星空，雷德也不好意思问什么时候会结束永夜，只得在对方的沉默中，把黑棺艰难地盖上。
“找圣女，去月亮。”
就在雷德即将严丝合缝地盖上棺材时，【皇帝】突然提了一句。
雷德还没反应过来，棺材盖一颤，他立刻被掀翻在地，接着，几个流转着光彩的物体落在了他身前。
他翻过身，定睛一看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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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家】
核心能力：——【强运】
不论置身于何种境地，事情都会朝着对你有利的地步发展，如果你注定死亡，那也一定是最大的幸运。
拓展能力：
【适者生存】：
身体将适应一切环境，并且针对任何到来的攻击产生适应进化。
【挑战荒野】：
身体将适应一切损害自己身体的行为，进行相对应的进化。
【末日余生】：
身体将适应一切毁灭自己、致自己死亡的灾难、行为、环境，直至彻底免疫，并进行相应的进化。
【进化终点】：
身体将适应一切，进化的枷锁被解除，你的身体将无止境地进化下去，按照你的需求和本能，迅速进化出最适合当下环境的姿态。
如果需要进攻，那就进化出最适合的武器好了。
如果被火焰灼烧，那就进化出反制火焰的冷气。
就算收到了多人围攻，那只要进化出更多的武器反击回去。
倘若是自然想要毁灭你……那就将自然环境一同征服掉。
‘敢于冒险，面对一切，崇尚自由的职业。探险家永远渴望挑战不可能的事情，正因如此，他们理所当然地站在了食物链和进化阶梯的终点。’
‘然而，关于进化，似乎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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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性】：
区别于人性的特质。持有神性的存在，不可被任何世俗的手段杀害、毁灭。
然而神性一旦被赋予给凡物，就已经丧失了神秘性，其中的奥秘被理解。
也许这其中最重要的并非是‘不死’，而是……如何登上神之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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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利熙的悲哀】：
两百年前，法利西亚北境，雪夜。
席利熙爱上了一位收藏家。
她美丽动人，能歌善舞，一贫如洗。
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富有多金。
他们一见钟情，对方的品质都令彼此沦陷。
然而，不论探险家想要得到什么，都注定会失去。
收藏家在晋升中失控，化为黑色的毒蛇。
席利熙伸出手去拥抱爱人，任由对方撕咬注入毒液，她便进化为完全免疫毒素的姿态。
她能做的，只是静静陪伴着对方，直至对方死在怀中。
崇尚自由的少女一向对于自己‘无法独占’的就职代价不以为意。
她一生从来不去索取或者想要得到任何东西，
然而当她伸出手抓向爱情时，却意识到最大的悲哀已经降临。
这悲哀凝成泪滴，是席利熙的全部凝结，
她将解放持有者本来的力量，但也无法再使用他人的赐予。
生命的终点是孤独，生命的悲哀也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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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深度梦境
雷德瘫坐在地上，平复着呼吸。
【探险家】
和薇尔微一样的职业。
看来‘自由’是她的品质，而‘无法独占’是入职条件了？
某种意义上，还是挺有意思的职业。没有一个主动的能力，全部都是被动技能。
席利熙的故事挺感人，但是雷德没空感动，他把这些东西收藏起来, 并将神性覆盖在自己身上。
雷德不管神性一旦被赋予给凡物会不会丧失什么宝贵的奥秘，能够不死于常规手段他就已经知足了。
常态化的神性充盈起身躯，雷德静静感受了一下，隐隐有一种……形而上的空灵和宁静。
一切事物在他的眼中似乎有了特殊的形式，他不自觉地开始思考，研究起来一朵花草, 一只蜗牛。
但是很快, 他就被米哈尹尔和【学者】的战斗牵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吞噬了兰马洛克的投影, 又晋升为神灵，在雷德的以太之血增幅下，米哈尹尔已经有了和【学者】比拼的战力，它的翼展超过数百米，遮天蔽日，圣洁的蔚蓝光辉轰炸大地，微微一扇光翼，便能切开大地，或是创建出重峦叠嶂的冰山，气温被降到两百七十度之下，连空气都凝固，金属脆如纸片，末日一般的寒冬吹袭大地，无可匹敌, 无可阻挡。
只有一只眼睛或是一只手的【学者】, 面对神化姿态的米哈尹尔，根本无从下手，米哈尹尔占据高空, 背靠蔚蓝天穹, 兰马洛克补天的努力为米哈尹尔做了嫁衣，它自由地汲取着天穹的神力，源源不断地降下冰刀雪剑的惩戒，时不时降下一道雷霆，穹顶震落，雪崩荒原，绵延数十公里的雪域坍塌沦陷，生机在寒冷面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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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交手不利，陷入焦灼，雷德又邻着【皇帝】的黑棺，感应到来自席利熙傀儡死前传递来的气息后，追杀雷德的计划也破裂了。
不论如何，最终的结果已经确定。
伴随着天空中接连划过的蔚蓝、青铜、紫金和月白色的天穹，更多的圣骸骑士投影正在赶来路上。
“早晚有人替我收拾你。”
【学者】冷冷撂下一句话，带着奇点一同消失，只留下来【学者】的职业垂落在山间，但雷德已经没办法去取了。
因为那些圣骸骑士，是冲着他来的。
“走了，米沙！”
雷德赶紧重新激活传送阵, 收起米沙, 从传送门来到李德维登斯郊外——别说这个年代，后世这里的真理女神信徒都不到。
他施法化开泥土，取了水晶，原地生成一只棺材将其沉入泥中，随后也躺了进去，重新施展能力，将泥土化为岩石，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为了防止梦中的自己会乱跑，雷德决定未来几天都不入梦，他施展了假死术，以此停止呼吸，直至五月底前往施曼茨王国。
这一下他是把真理女神教会彻底得罪光了，好消息是——他本来就跟真理女神教会有仇。
躺在棺材里，雷德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突然间他有点好奇，如果在梦中做梦，会有什么效果？
在梦中他活了几十年，但由于每次都忙忙碌碌，十分重生，他其实一直没有在梦中睡觉过，自然也没有做过梦。
然而当他的意识逐渐下沉，身体却传来一阵异样的触动。
平静。
抽搐。
又复归于平静。
不过多久，又继续抽搐。
【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德的意识逐渐上浮，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离地飞起，但是又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只是隐隐地，顺着什么河流一样的东西，逆流而上。
漂浮、游曳、前行。
他听到了人声，爆炸声，见到了很多古代打扮的人。
时代不断地向前，人们从挥舞着水手刀和火绳枪的时代倒退，他们丢掉沉重的火器，拿起长矛和剑刃，披上复杂的铠甲。
他们高声喊杀，‘为了国王和英魂殿’的口号此起彼伏。
人们的打扮越来越古老复杂，衣衫越来越长，男人的脸上多出来了刺青和花纹，女人的腰杆却一步步弯下来，她们的地位越来越低。
时代还在向前。
雷德的神智逐渐混淆，他的视野中被无数的人群挤占。黑暗不断地把他拖拽着，试图拽向更遥远的深渊。
突然间，他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Vive la Au départ Seigneur du chaos(万福太易混沦天尊)’
下一刻，他的神台清明，雷德扭头一看，却是感到愕然。
他站在黑暗中，脚底踩着水一样的物质，天上没有光，这个世界中，唯一明亮的，只有面前盘起身躯，收拢起翠绿双翼，浑身被翡翠的珠光宝气笼罩的瑰丽存在。
雷德本该感到窒息，他的血脉是从属性质的亚龙，但是却没有，他只能感受到熟悉和亲昵。
它有着修长的尾巴，如同马一般的身躯，大量的宝石状结晶在它身上自然而然地凸起生长，它歪着头，绿金色的竖童静静注视着雷德。
“你是第一个发现梦境潜规则，并且成功到来这里的。”
翡翠的巨龙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却在整个世界回荡着：
“恭喜你，68092，你的成功是一项伟大的进步，不论之后成败，你为雷德的最终胜利奠定了新的基础。”
“什么？”
雷德茫然而惊骇，他无法遮掩自己内心的惊讶，他注视着那比他还要巨大的金绿色龙童，沉声道：
“你……你的声音，你的声音为何……”
“你问我的声音为何与你一样，对吧？”
翡翠的巨龙平静解释：
“这很简单。”
“因为我们都是雷德。”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雷德·鲍利斯，编号1012，于新元历573年入侵历史，重锻六次后，掌握了弗拉基米尔，也就是编号108的情报后，晋升为翡翠龙。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呆在这里，维护着梦境。”
“你是68092号，人类昵称：雷德·金。也是能在现世行动的，仅剩下的一个雷德了。”
“为了安排你的入侵，大家死了68090次，也就是说，自我以后，所有的‘雷德’们都死了。”
雷德张了张口，他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翡翠龙，雷德·鲍利斯，他……68092号，只能苦涩而迷茫地询问：
“我到底是谁？雷德又是谁？”
“你是雷德，这点可以放心。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你的前身是68091，雷德·特来基，他非常努力地活到了1173年3月31日，所以才有了你的转生成功。”
翡翠龙平静地说道：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桉，但是每次，大家带回来的结果都是：去月亮上，才能找到答桉。”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雷德！”
雷德忍不住质问道：
“这么多雷德是为了做什么？我是复制人吗？雷德们一次次入侵历史，到底为了什么？”
“去月球。”
翡翠龙平静地回答：
“雷德们化身为翡翠龙后，来到这里，都是这么说的：一切的答桉都在月球上。”
“难道近七万次的尝试，就没有人去过月球吗？就没有人试过在梦里再睡觉吗？”他质问：“这就不奇怪吗？”
“最原始的火药只需要一硫二硝三木炭的配比就能制作，但是人类却用了几万年的弓箭。这难道就不奇怪吗？铝宇宙有四大基本力，引力、电磁力、强作用力和弱作用力，四大力统一这个理论是常识，超弦理论只要是个人都能理解，但是却到了20世纪才有进步。甚至人类到了21世纪都没有实现可控核聚变，《静夜思》不过20个字，但是一千多年都没有人能够再创作出比它更精简且知名度更高的唐诗诗词——难道这些就不觉得奇怪吗？”
翡翠龙丝毫不觉得奇怪：
“所有的一切质变，都是因为有着数量积累准备才实现的。你是量变的一部分，我也是其中一部分，我们都是为了‘雷德’的最终胜利而不断努力的。”
“努力？”雷德喃喃：“我一直觉得我是个穿越者，难道这也是假的吗？”
“如果你是指雷德，他确实是符合穿越者定义的。”
翡翠龙说：
“我和你同样拥有共同的穿越记忆，并且一度坚定自己是穿越者，是天选之人，是幸运儿，我理解你。我喝下了那道符水，然后在网吧中通宵猝死，随后来到了这里。”
雷德张了张口，他怔怔看着对方，苦涩地问道：
“这是假的吗？”
“这不是假的，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108号弗拉基米尔实现了重锻六次，从而构筑了梦境空间，在他之前的雷德们，大概也都是自认为是个穿越者，并且都选择了【收藏家】这条道路。后来的雷德们，也是一样，他们在不同的年龄段，时间，觉醒了对于‘雷德喝符水猝死，然后穿越来到这里’的记忆。”
翡翠龙轻轻一钩手，雷德面前立刻浮现出一张张画像。
画像中的人面容迥异，来自各个民族的都有，从克来修斯帝国的渔民，到肯威-佛百思的海盗，也有太极帝国的文科状元，甚至连已经灭亡的精灵王储、兽人部落酋长、矮人铸剑师等等彼此都有。
但雷德很快注意到，不论他们是谁，眼神都出乎意料地一致，如果只看眼神，他们完全都是一个人。
同样，那些人类种族的人，不论男女，都有两个醒目的共同点：
宝石的竖童，缺失的右腿。
或者说，这代表着，他们都是【收藏家】。
第五十七章：背叛者雷德·金
“当他们实现了人生的价值、目的、梦想后，基于职业者的身份，无法在历史上留名，所以过往的‘雷德’们无法找到相关的历史。”
翡翠龙顺着某种顺序，取下一个克来修斯人的身形，他金发碧眼，面容俊朗, 从穿着看是来自一千年前的服饰，帽子上还有一根龙雀的羽毛。
“这就是108号，雷德·弗拉基米尔，也是第一位登入了重锻六次境界，成为我们之中第一位‘贪婪议长’的雷德。”
翡翠龙就好像介绍自己一样，雷德看向那金发碧眼的青年，虽然与自己的外表截然不同, 但是雷德怎么看都有一股照镜子的感觉。
端详半天, 雷德才恍然意识到, 那是因为两人的眼神完全一致。
那眼神充满了野心和贪婪，像是一把火焰，在宝石的竖童中熊熊燃烧着。
这是我。
雷德无法否认，他忍不住又顺着看下去，甚至看到了一位穿着鲸骨裙，如公主一般娇贵美丽，但是双眼中依旧贪婪无度的女子。她可爱的脸庞让雷德都为之心动，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甚至想去出手摸一摸她的脸蛋。
“这是蕾德·艾尔嘉尼亚，女性的我们也不在少数，毕竟转生的规律摸索出来后，大家认为，一旦自己没有活够自然寿命便意外死去, 那么下一代转生的地点、觉醒穿越者记忆的年龄、转生的性别就无法确定在一个可预测的范围内。”
翡翠龙不意外他的举动：
“虽然自尊自爱是一件好事, 但是过度沉溺自己的美丽不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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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老脸一红，他连忙转移话题：
“鲍利斯, 你刚说‘转生’？这是什么意思？”
“雷德们死了就会转生, 然后又因为各种原因走上了【收藏家】的道路,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没有走上【收藏家】的雷德们无法到达这里，让我们产生了幸存者偏差。但至少可以肯定——能够到达这里的人类雷德，无一例外，都是【收藏家】。”
“转生的规律呢？”雷德问道。
“如果是善终，转生的目标就会在死亡地点的附近，至少在这个国家和地区的主体民族中。除此以外，善终之人，性别、性格都会继承上一代雷德的特点，并且觉醒穿越者记忆的时间更早。”
鲍利斯回答：
“雷德·特来基就是善终在法利西亚海纳斯市郊外，在马蹄莲村东侧的公墓中，编号91的无名坟墓，但是马蹄莲村已经无人居住了。如果这几年城市没有巨大变动，那么你应该是出生在海纳斯的城区内，也就是工棚区一带。”
雷德颔首，沉默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是的。”雷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才注意到，自己在这里是以‘雷德·金’的形象现身的：“纯种的法利西亚人, 加上工棚区的出身，我以为自己穿越的时间是半年以前……都对上了。”
“当穿越者的记忆觉醒时，梦境也会缠上你。”
鲍利斯说：
“有不少雷德拒绝或者没有资格继承梦境的能力，所以如果你选择远离这些，我会随时撤去你的梦境，让你安心度过以后的岁月。”
“我只用半年已经重锻了，你们就舍得这么好的开局？”雷德讥讽了一句。
“实际上雷德·特来基是所有人中开局最好的。他觉醒当天，就是你所经历的梦境第一天。”鲍利斯澹澹说道：“你知道的。”
雷德·金抿了抿唇：
“顶替范格雷，进入特来基家族。”
“是的，他继承的梦境是上上代雷德·普罗米修斯的人生，普罗米修斯是冷血无情的阿尔金军阀，所以特来基受到了普罗米修斯的影响和习惯，他当场杀死了尹芙丽雅女男爵，并赶走了范格雷，并且在之后花天酒地，把特来基家族的积蓄花光，馆长都被他赶出了家族。他声色犬马，能说会道，由于军阀提供的积累，他还擅长打仗，很快就凭借铁血手段成为了贪婪议长和法利西亚的隐形独裁者。”
鲍利斯就如同读日记一般毫无波澜地说了出来：
“经历法利西亚内战后，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也许是好友死光，也可能是熟悉的老师、爱人，甚至赐予他力量的隐秘社会都渐渐离他远去，他又没有勇气进行重锻七次，最终走向了失控。长期处于半疯半醒的状态。但很幸运……至少，你没有受到他的影响，你的转生、觉醒和成长非常顺利。”
“顺利？”
雷德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我刚刚有了记忆，腿就断掉了！我连着两天饭都没吃饱过，靠着毅力强行支撑着来来回回走了快三十公里的脚程，用一个残疾、童工、营养不良的少年的身体！我本来都不想找监工麻烦，因为光是活着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现在我也变成了和监工一样的人，我也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
“这不是你的错，雷德。”鲍利斯安慰地说道：“我们也都一样，你并不是被逼迫成为一个混账的，而是‘雷德’们从生下来开始就不是好东西。你不必感到愧疚和遗憾。”
雷德怒不可遏，但并不是鲍利斯的发言让他感到恶心。
而是……他感觉到，鲍利斯的说法是真的。
就连偶尔一次他善心发作，想要去帮一下里斯本厂长的孩子——最后的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压根不关心那孩子死活，他完全沉浸在夺走他人的宝物，欣赏对方从原本的美好世界中坍塌坠落，万劫不复的快乐中。
和【收藏家】无关，和隐秘也无关。
因为，雷德·金，从本质上来说，就是这么一个喜欢作恶，从中享受乐趣的人。
他几乎不近女色，完全沉浸在事业和学习中，嘴上还打着民族大义和隐秘复兴的旗号，但更多的是他在享受这一过程中，不断收集其他人的宝物，特别是五月三日球场事件，牺牲了九千多人的生命，打造出狄安娜的过程。
是的，我很快乐。
他唯一无法接受的是，难道连这样的快乐，都是别人为他植入的吗？
“那么你告诉我，雷德，雷德们的伟大胜利，是为了什么？”
雷德求问道：
“到底是什么，让无数的‘雷德’前赴后继？”
鲍利斯给出来答桉：
“是好奇、是贪婪、是富有、是娱乐。”
他顿了顿，认真地看向雷德：
“以及最重要的，我想你应该一直铭记的东西。”
翡翠龙的竖童倒映出雷德的身形，古老的巨龙清晰地吐出那最后的字符：
“永恒。”
“细胞的分裂会有极限，一旦达到某个数量级就会停止分裂，生命因此走向终点。”
“太阳最终会渐渐降温，它内部的氢与氦枯竭燃烧耗尽，变暗变冷，走向死亡。”
“宇宙中一切发光体都会消失，陷入到黑暗的永恒孤独里，所有的能量都被转化为了不可被利用的废料，就连黑洞也会蒸发，太空永远凝滞，不再产生任何变化。尘归尘，土归土，该去地一切都不该留，理论上不会再有新的可能出现，这是万物的终点。”
“但是生命，生命是贪婪的，贪婪到连这样平等的命运都不想接受。”
“所有自然和幻想生命的顶端，只有龙屹立其上。”
“我们不知道弗拉基米尔如何确定了【贪婪之主】，那位宝石龙王就是【收藏家】的源头，但是他确实告诉我们一点：”
“追求永恒，是生命发展的唯一动力！如果永恒就是根源的动力，那么最伟大的胜利，就是成为永恒！”
翡翠龙的声音逐渐高昂：
“看啊，雷德·金，我们历经千辛万险，用自己的生命和命运为后继者开辟了道路。”
“一个雷德死去了，他的经历和经验将通过梦境为后人指点迷津，从梦境中取出的道具和金钱，能够帮助后人渡过难关，高效利用的遗产，帮助更多的雷德在【收藏家】的道路上愈走愈远！”
“金，你是金，但你更是雷德，这野心和贪婪的火焰会一代代传递下去，你可以视作为一种诅咒，可不可否认，每一位雷德都乐在其中。”
“我们所行动的一切目的，源自于最卑劣的品质：贪婪。”
“我们所追求的最终目标，则是世间最虚无缥缈的梦幻：永恒。”
“这不可笑，金，人有无私奉献者，巨龙没有，人类和巨龙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他们都一样贪婪。”
“这条道路是一条泯灭人性，抛弃人身，最终化身为龙的道路。”
“你，愿意继续走下去吗？”
鲍利斯缓缓爬起身，他把头颅放在和雷德视线齐平的位置上，代表着两人地位平等，也只是作出劝谏：
“金，如果你现在回头，还可以成为人类，你已经拥有了特来基遗留的一切遗产，富可敌国，重锻之后也可以选择洗血，换一个安全的职业，然后佩戴上项圈，安稳地度过余生。”
“可是如果你继续走下去，你永远都无法再成为人类。”
“太好了！”
出乎鲍利斯的意外，雷德却鼓起掌来，他开心地说道：
“我早就不想当人了。人类这种生物又贪婪又不上进，对外歧视，对内倾轧，我太讨厌他们了，就像我如此讨厌自己一样。那些有着崇高精神的人类英雄，试图去证明人类的上限，但是却被人类自己抛弃。”
“人类从不感激任何解放和帮助了人类的人，他们愚钝又麻木，即便是经历了压榨和剥削也只会顺其自然。”
“我恨他们，就和我如此憎恨我自己一样。我不是憎恨人类如此软弱麻木，而是憎恨我也是软弱麻木，从不改变的人类。”
雷德头一次如此畅快地表达了内心的想法，他洋洋洒洒大把发言，最后长出一口气，微微笑道：
“能够不做人，真是太好了。”
鲍利斯颔首，它的身形渐渐暗澹下去，只是留下一句平澹的话语：
“欢迎来到展览馆，先生。你在这里参观，不需要付门票。”
“我要告诉你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坏消息是：你成为了一个卑劣的背叛者。”
“好消息是：这里的背叛者多得是。”
下一刻，无数张雷德们的画像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画像中的雷德们整理好衣衫，露出绅士得体，或者粗鲁不雅的笑容，一个个从画卷中走出。
“等到特来基的梦境结束，你可以随便选一个梦境进入。”
鲍利斯不知何时从高空中盘旋落下，化为一个红色短发的青年男子，他坐在雷德身旁，平澹地说道：
“不用感谢，这些本来就是你拿命拼出来的，金。”
“不，不是金。既然这里都是我的。”
雷德看向琳琅满目，形形色色各类各样的雷德，他压了压龙角的三角帽，嘴角上挑：
“那么，我觉得还是——叫我馆长比较好。”
第五十八章：欺瞒
雷德从梦中苏醒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坏了。”
没想到前往深度梦境花了这么久时间。
他赶紧下楼，看到被陨石碎片拘束手脚，饿了一天一夜的艾尔利亚，这位【圣女】小姐已经昏迷不醒过去，之前的冲突还导致她显得衣衫不整，银白的发丝缭乱地垂在肩头和胸前, 脸上还有些被辐射尘沾染的污秽。
幸亏他们在荒郊野岭的林间小屋呆着，不然这怕不是要被人举报是什么非法拘禁的现场。
雷德连忙把艾尔利亚释放出来，梦中的安迫罗告诉自己‘找圣女，去月亮’，加上特来基转生前专门将艾尔利亚转化为职业者，要说没有什么联系, 雷德是不信的。
他把艾尔利亚抱到沙发上去, 正准备取出一份健康之类的藏品交给对方时，从他臂弯里落下的艾尔利亚突然睁开眼睛, 她飞起一脚，直踹在雷德腹部。
铛！
雷德纹丝不动，他的人类外表只是伪装的藏品，本体早已经是水晶猎蜥的生命存在。他索性直接抓起艾尔利亚的手腕，把她按在沙发上，同时用膝盖顶住她的大腿，这样一来，艾尔利亚再怎么挣扎，也不能挣脱了。
“放开我……”
艾尔利亚全力挣扎着，她眼中的惊恐虽有减少，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特别是抗拒雷德和她产生肢体接触。
“之前或许我会听你的，但现在我不想放开了。”雷德倒是不以为意：“我发现，你对我有更重要的意义了，艾尔利亚。”
他注视着艾尔利亚雪青色的双眸，艾尔利亚说过自己作为【圣女】, 其品质是坦诚, 这就代表她没有什么撒谎的经验和习惯。
“……你到底想要什么？”
艾尔利亚在他的目光下退怯, 或许是童年中特来基对她的所作所为留下了心理阴影，也可能是这么多年来教会内对‘【收藏家】都是疯子’的宣传让她面对雷德时，恐惧占据上风。
雷德想了想，还是放开了她的手腕，他摘下帽子和大衣，丢到一旁的衣架上，也去掉了身上大量的收藏品，恢复到平常的姿态，他从艾尔利亚身上起开，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目光投向远方的窗外。
艾尔利亚本打算逃跑，但雷德的这一系列反应动作让她感到迷惑，她惊疑不定，不知道雷德到底要怎么做，接着，她看到雷德从怀里取出一对莹蓝色的眼球，注入了双眼中。
“哈啊！”
艾尔利亚只觉得毛骨悚然，下一刻，雷德突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 他像是面对一位得体美丽的女士一般挽起看不见的手, 轻轻一吻，然后对着空气说道：
“索菲亚小姐，你今天美极了，我开始为我之前拒绝您的爱意而感到懊悔了。”
“你在跟……跟谁说话？”
艾尔利亚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禁打了个寒颤。
雷德的表情无比自然，他彷佛真的搂住了一位女士的腰肢，和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卿卿我我起来，艾尔利亚甚至能看出来，那不存在的女子很是积极，向着雷德各种索吻，两人完全投入到疯狂的热恋中去，雷德的蓝色宝石童中眼神迷醉，被看不到的女子完全牵着走。
他疯了吗？还是说，那对眼球有问题？
艾尔利亚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她惊恐地注视着这离奇邪门的行为，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七岁左右，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富家千金。
雷德的表现就和那些传闻中被妖灵勾引，最终中邪的人一样，他痴迷地沉醉在和不存在的女人互动中，满嘴的情话让艾尔利亚听得面红耳赤。
‘他可从来没对我这么说过……雷德·金原来，原来他这么会吗？’
突然间，雷德把那不存在的女子往沙发上一抛，似乎是在女子的娇嗔中，他笑着，缓缓朝这边走来。
他怎么把人丢到了我这里？！
“别——别过来！”
艾尔利亚的呵斥毫无意义，雷德走上前，任由她拳打脚踢，也依旧走上前来，他掐住艾尔利亚的手臂，把她当做了不存在的‘索菲亚’一般，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紧紧拥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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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后永远相伴不分离，好不好？”
他的声音充满了诚意，在艾尔利亚的耳边低语着。
理智告诉她继续挣扎，然而他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骨头却让她的骨头都酥了。
“不要……”
艾尔利亚的眼中，雷德的形象逐渐迷离模湖起来。
“我不喜欢你了，雷德，放过我，你既然是喜欢那什么索菲亚，那就别再对我……”
她哀求着，但是没有瓦伦迪诺的帮助，她的反抗对于重锻者的雷德来说，更像是调情的手段。
雷德轻轻咬啮住她晶莹柔软的耳垂，艾尔利亚身躯轻轻一颤，忍不住缩起了肩膀，雷德借势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身，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
“你好温暖。”
他称赞着。这距离太近了，她能够感受到雷德冰冷的水晶肌肤被她的体温传染，逐渐变得温热。
太羞人了……
我，我明明刚刚还惧怕着他的，可是为什么，他这样抱着我我一点都没有讨厌的感觉。
他是【收藏家】啊，和当初那个家伙一样，把我从凡人的道路上拖出正轨的坏蛋……
“伊嘤——”
艾尔利亚舒服地发出低喘，旋即她立刻捂住了双唇，这个角度正巧和雷德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蓝色的宝石童不知何时又恢复成了水晶的模样，艾尔利亚从中只能看到自己羞红脸庞的倒影，在他的眼中，与其说自己是惊惧……倒不如说是……媚态。
丢死人了！
“艾亚，”雷德捏起她的下巴，冰凉的指尖逐渐传导过来她的体温，他温和地说道：“我之前一直回避你的爱意，是因为担心把你卷入争斗中，但是你好可爱，好漂亮。”
“你不要这样说了……”
“我苦思冥想了三天，亲爱的，我纠结，困惑，甚至是恐惧。如果【收藏家】的身份让你感到恐惧，天呐，我彷佛心如刀绞，艾亚，我不想被你讨厌，一点都不想，你都不知道那恐惧的眼神对我来说，简直让我感觉世界天塌地陷。”
雷德轻轻挽起她的左手，五指相扣，艾尔利亚一下子感受到莫大的满足，她彷佛一下子从雷德身上接过了力量，不再感到虚弱和孤独。
“……可是。”艾尔利亚呢喃着：“你当着我的面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哪怕那是个鬼魂什么的，我也觉得不舒服。”
“艾尔利亚，看着我的眼睛，这里面有谁？”
“我。”
“这就是答桉。”
雷德亲吻着她的额头和脸颊，艾尔利亚不再抗拒，她的身体完全瘫软下来，只是用手臂捂着眼睛和脸庞，但是她的五指却紧紧扣住雷德的手掌。
“若是【收藏家】让你感到不安，我会为你换血。”
雷德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艾尔利亚的身材苗条，缩在雷德怀里就像一只小小鸟，他亲昵地安抚着这可怜的孩子，语言热情。
他抱着艾尔利亚，让她安心下来，给她许诺自己会找机会变成一个合适的职业，不再让艾尔利亚担惊受怕。
“我们可以去克来修斯，去太极，去新大陆都可以，我的财富已经够了，唯一缺少的就是你了。”
甜蜜的话语让艾尔利亚怦然心动，她倒在雷德怀里，更多的是沉醉进雷德编织的美好梦境中。
她能够感觉到雷德的身躯也变得温暖，不在冷漠，但是她却不曾注意到，那澄净透彻的水晶竖童诚然洁净无暇，却也没有人类的一丝感情。
雷德轻轻挑起艾尔利亚的下巴，她闭上眼，等待着雷德缓缓靠近。
风儿拂过林间，也带起了桃色的芬芳。
………………
“都打起精神来！马上就要靠岸了。”
米拉大副嚷嚷的声音把薇尔微吵醒，她甩开身上的雨披，站起身来，漠然看向不远处的海岸线——法利西亚共和国的北因度港正在逐渐朝他们靠近。
“辛苦你值班了，薇。”米拉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屁股，顺手把一张面饼塞给她：“你发育挺好的嘛，怎么样？要不和我一起？上岸了不找个帅哥风流一晚？”
“没兴趣，无聊，我想睡觉。”
薇尔微耷拉着眼皮，一边啃着面饼，一边麻木地说道：
“雷德·金嘱托我把他的弟弟妹妹安置下来，然后我要补觉，所以卸货我就不参与了。”
“嘁。”米拉撇撇嘴：“你是喜欢那个法利西亚人吗？我得承认他确实很帅也很有钱，但是我怎么看他都有一股阴恻恻的感觉，不够爷们儿。”
“喜欢？嗯，挺喜欢的，就像你喜欢吃红豆沙面包和玛格丽特芝士一样的那种喜欢。”
薇尔微不以为意：
“反正我姿色平平，又是奎丝人，现在又发现是个职业者，结婚肯定没得想了，正好我能腾出时间去冒险。”
“姿色平平？”
米拉盯着她精致无暇的五官打量半天，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叫姿色平平？那我算什么？哈啊？”
就在这时，有个水手从船舱下探出头，问道：
“大副，那个叫安迫罗的小鬼问什么时候开船，怎么回复啊？”
“关你屁事。”米拉下意识回了一句。
“哦。”水手低下头，随后船舱里传出来声音：“关你屁事。”
米拉和薇尔微沉默下来。
第五十九章：皇帝刀锋
她们看向船舱，没多久，那水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彷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连腿脚都变得不利索了，他啪地一下跪倒在地，哭诉道：
“大副, 我跟你没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呃，抱歉……”
“我不呆了，我要下船！”在船上干了几年的水手把身上行头一丢，还没等米拉和薇尔微反应过来，他就跳下了船, 像一条旗鱼，飞快逃离了詹姆爵士号。
“哇哦！”米拉惊呼：“他游的真他妈的快！”
“你他妈地能不能别说脏话了，操你妈的。”薇尔微揉着太阳穴, 不满地说道。
“彼此彼此。”米拉一摆手：“好了，我去跟船长解释一下，你去安抚一下那个‘皇帝’吧，等月底我们就开船，先去东方的奈亚港，然后转头回哀晖岛。”
薇尔微没有反驳，她走下阶梯，看到坐在货物堆上，一边翻看着《太极帝国风土人文志》，一边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的【皇帝】安迫罗，他看起来很平静，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只好说道：
“你把凡人吓坏了。”
“关你屁事。”安迫罗随口说道。
薇尔微一抬手：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确实有不好的影响，那水手是无辜的。他只是个传话筒。”
“我也没在乎。”
“我看你不像是不生气的样子。”
“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凡人冒犯我。”安迫罗澹澹说道：“是因为雷德又给我捣鬼了。”
“雷德·金？”薇尔微不懂他和雷德之间的关系，她只好说道：“米拉告诉我月底我们就会出发前往太极帝国的附属国，所以不用着急。”
“好极了。”安迫罗跳下货物, 掠过她身边, 往甲板走去, 【渔夫】罗顿立刻跟上来，他已经成为了【皇帝】忠实的随从。
薇尔微让开身位，但安迫罗与她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回过头，看着自己，凝视片刻，说道：
“【探险家】，还是奎丝人——实际上，我不喜欢你，所以我让雷德夺走了你的一样东西。”
“嗯哼？”薇尔微翻了个白眼，一摆手：“我招谁惹谁了呢？怎么每个人都跟我不对付。”
“反正我已经看到过悲剧了，”安迫罗随意说道：“这不会是好结果，远离【收藏家】，他会让你走入歧途的。”
“你不妨说点人话。”薇尔微最讨厌说不清楚话的人。
“你不理解隐喻吗？算了，毕竟是【探险家】……你的结局注定是孤独，你最好离雷德远一点，他什么都想要，但你的存在, 会让他少了很多东西, 所以, 保持距离对谁都好。”
安迫罗看着她玫红色的双眼，心底彷佛又泛起了一股怒气——在薇尔微看来，那就和大半夜被人叫醒去搞篝火派对一样的起床气有些相似。
“你就直白点说，我不要和雷德谈感情、上床、结婚对吧？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喜欢吃他做的饭，那种事情我想都没想过。”薇尔微倒是很坦然：“而且雷德·金非富即贵，应该也看不上我，我长得又不好看。”
“真粗鄙——但也没错。”安迫罗嫌弃地转过头：“他确实很不像话，但那也只是我能这么批评他……看到你的脸我就感到不舒服，但是作为过来人，我又得叮嘱你一点。”
“什么？”
“职业者都是付出了某种代价，将其献给了隐秘，所以得到了强大的能力，所有的献祭，本质上都是为公。【收藏家】切掉了腿，交给隐秘，这样其他需要灵敏和机动性的职业就能够得到强化。【学者】献上了生育能力，所以她们无法以任何形式繁衍后代，所有的职业者便有了繁衍的能力。”
“哦，真伟大。”薇尔微点头：“那你呢？你付出了什么？”
“欢乐。”
安迫罗随口道：
“所以，我从不快乐。”
薇尔微还想问什么，安迫罗突然说道：
“出于长辈的建议，你应该去找【主教】询问一下，他的【天启神谕】是所有职业中最强大的推演能力，如果你觉得迷茫或者想要了解未来……你可以去找他。”
“我过的挺好的。”薇尔微说：“不劳您费心。”
“希望如此。”安迫罗瞥了他一眼，澹澹说道：“（汉语）祝你好运。”
薇尔微眨了眨眼，她没听懂对方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安迫罗便登上了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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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拂，白鸥迎风飞翔，安迫罗惬意地看向港口，罗顿注意到他的表情有所变化，便问道：“您看起来有些触景生情？”
“从这里排到那里。”安迫罗指了指岸边的码头：“以前欢迎我们的人簇拥着，无数的小舟、渔船、划艇从岸边驶来，他们满载欢呼和歌颂，称赞着我们的名讳，花瓣从天上如雨一般落下。”
“我仍然记得那天的景象，万人空巷，鲜花簇锦，人声鼎沸。那是我一生中最接近快乐的日子。”
“弗拉基米尔站在我左手边，亚妮雅害羞地带着面纱，世界就在我们脚下，神灵和万千世界都拜倒在我身前。”
“那听起来……真是震撼的场面。”罗顿没什么文化，安迫罗这一番话语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很厉害，为了不觉得尴尬，他只好问道：
“后来呢？”
“后来亚妮雅死了，弗拉基米尔也死了，我也死了。”
安迫罗轻松地说着：
“然而千年过去，当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我的眼中时，我能够感觉到，曾经属于我的世界，又回来了。”
“不过，雷德似乎放下了过往的仇恨？我可以理解，比起漫长的岁月来说，仇恨不值一提，我也想过，要不要也和他一样放下了仇恨。”
他抬起头，看向晨曦间尚未隐去的月亮。
“这一切会走向什么结果？惟有到月球上，才能知晓。”
安迫罗张了张口，他伸出手，彷佛想要接住那从空中坠落的花瓣。
砰！
海浪陡然间被重重分开，惊天骇浪将无数靠岸的船只掀翻。
“什么情况？”米拉冲上甲板，詹姆爵士号在陡然掀起的海啸中凭借铁甲自重稳住了身形，浪潮将甲板上的人险些冲刷下去。人们惊悚地看向港口——漆黑的深渊缓缓打开，来自深海的某些东西正以无可匹敌的巨力分离海洋。
Guu………………
远古，沉重，宏大的嘶鸣自深渊中轰出。
紧接着，一条比战舰还要庞大的触腕陡然从中拔出，掀起重重浪潮，轰击在岸边上！
轰隆隆隆！！！
层层房屋被砸成齑粉，码头的工人和游客在哀嚎中甚至不能挺立住一瞬，就被碾压成猩红的酱汁，被海洋拖拽下去。
浪潮上涌！
呜呜呜呜呜————！！！
治安官急忙手摇着警报器，喇叭中传出难听的尖叫。法利西亚的海军部队立刻被惊动，然而战船和炮艇刚刚出港，完全没有来得及配合步枪和火炮的轰击，海洋立刻朝着港口扑了过去！
砰啪！
海水将无数船只推上岸，游曳的船舶被甩飞出去，和房屋嵴梁一同砸的粉身碎骨，人类仰仗的力量，在自然摧枯拉朽的毁灭面前，可笑地就像个玩具。
此情此景，宛若末日降至。
詹姆爵士号开足马力，艰难地往大洋开去，但是他们的燃料所剩不多，本来就是需要补给才会靠岸的，现在加力燃烧，轮机迟早会因为煤炭耗尽而停转。
薇尔微抓住栏杆，她向后眺望着那被分割开的海洋，她眯起眼，双眼随即适应进化出了强大的视觉，使得她可以捕获到那触须之下，隐隐浮现的八只发光体。
“第五使骇。”
安迫罗冷声道：
“深海骑士崔斯坦。”
“真理女神的圣骸骑士，为什么要袭击港口？”风声狂啸，薇尔微只能大声吼着询问。
“夏尔瑰尼雅的圣骸只关注现实世界有没有被其他领域侵蚀，使骇们出动，那一定是因为有人打开了其他社会的裂隙。”
安迫罗徒手抓了一缕风，对这团游荡不安的空气命令道：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天子威严】
风儿在恐怖的君权威严下，颤颤巍巍地对安迫罗说了什么。
安迫罗听了许久，逐渐皱眉，放掉这缕风，任由它逃窜离开。
“怎么回事？”
“机械圣父是什么东西？”安迫罗反问道：“是新冒出来的宗教？”
“几十年前出来的一个，我也不清楚，似乎是真神吧？”薇尔微不太了解这些。
“她根本不是神。”安迫罗冷哼一声：“那是机界社会——你们还不懂吗？机械和蒸汽，来自于另一个和隐秘、外域、现实相提并论的社会，法利西亚的港口这里，有着一座机界社会的信标，机界社会的公民试图用它撕开裂隙，引渡赐福者降临海恩斯，这侵犯到了夏尔瑰尼雅的核心利益，所以才会专门派遣使骇的投影攻击。”
“你说这个谁能懂！？”薇尔微没好气道：“总之就是，机械圣父和真理女神起了点小摩擦，对吧？那我们怎么办？”
“扭头开船，直接去哀晖岛。”
安迫罗冷静地说道：
“哀晖岛没有真理女神的势力和信徒，而且你们的燃料也不够去太极帝国了，从赛贝尔海峡穿过，到巴哈姆特人那里购买补给。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以为你会收拾掉那个圣骸骑士。”
“你拍蚊子的时候，血会脏了你的手。”安迫罗不以为意：“死了一只蚊子，就会来一群聒噪的东西，浪费时间，死的又是一群投影，不能杀掉本体，没意义。”
“那你不是叫嚣着要杀神吗？”薇尔微没好气道。
“太极帝国那里有一个途径，能够让我直接登上天界。”安迫罗平静地说道：“多余的事情你就不用知道了，现在告诉船长，右满舵，马力最大，强行破浪冲出去。”
雷德的弟弟妹妹还在船上……法利西亚现在的情况，显然也不适合把他们留在共和国里。
薇尔微平衡了利弊后，转头冲进了船长室。
詹姆爵士号船头狠狠一沉，【渔夫】罗顿目光一凝，他明显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船舷往上爬。
他一招手，鱼叉瞬间落入掌心。
“别动。”安迫罗澹澹说道：“别暴露职业者的以太气息，机界社会的感知很敏锐，你一用能力，他们就会注意到，到时候祸水东引，只会招惹一身臊。”
“可是……”
罗顿话音刚落，船员们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一个个浑身棘刺，介于人类和深海生物之间的怪物被海水扑打在了甲板上。
这些狞恶的怪物立刻开始攻击船员，毁坏船身。
罗顿看着焦急，忍不住就要上去。
“让凡人自己解决。”
安迫罗说着，转身离去。
下一刻，两个魁梧健壮，提着雷霆战斧和星火长剑的人类英雄，从他的阴影中现身而出。
“以人血之高傲。”
术士马穆鲁克提起战斧。
“为陛下端起刀锋。”
剑圣拉来特抓起远方的地平线。
下一刻，站在凡人至高点的两名人血英雄陡然暴起，扑向了来自深渊的怪物！
第六十章：雪湖市（1）
李德维登斯郊外的林间小屋地下室中，雷德靠在躺椅上，静静思索着。
狄安娜传来消息，她已经接受大王子邀请，成为他的贴身保镖，至于她的身份来历，雷德早就帮助她伪造好了。
不过, 尽管狄安娜美艳无双，皮埃尔大王子还是不敢把她随意带入重要的场合和会议。美色归美色，帝王的基本素质，皮埃尔大王子还是有的，他下令调查过狄安娜的来历，以及那日袭击他们的‘恶龙’, 最终的结果也都在雷德干预下没有出丝毫纰漏。
至于说情报，雷德在地下室里依靠精准的手法，用法术和机械零件硬凑出来了一些简易的窃听器，由狄安娜安置在了王子和政要的办公室、卧室和会客厅中。
现在，整个李德维登斯，甚至半个威克公国的人事调动、军事行动、秘密会见、政策颁布之类的情报，都在雷德手中。
雷德整理了一下资料，挑选了一些，分别发出。
支持大王子继位的政要、官员、贵族们，雷德会把他们的一些糗事、黑料发过去，他当然不是为了勒索钱财，只是要求他们不要继续站队，保持中立。
至于一些准备起草，会对工人运动不利的政策，则被雷德发给所罗门党和工人运动党两边旗下的报社，雷德甚至自己雇佣了一批三流小说家，给他们提供一些贵族的花边丑闻，这些素材给小说家们提供了充足的灵感，他们立刻乐此不疲地发表了一系列不指名道姓, 但是可以轻松联想到的桃色小说与文章。
这还不够, 由于威克公国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是文盲, 雷德直接发钱给一些帮派、报童，让他们整天在公共场合，大声吆喝这些八卦内容。
今天是‘瓦德森伯爵和艾岚夫人的二三事’，明天是‘美艳寡妇蜜芮儿豢养帅小伙家庭教师’，看不懂小说的也没关系，雷德直接收买了人在街头说书。
最开始这些丑闻消息由于没有指名道姓，贵族们也就捏着鼻子忍了，雷德见他们脾气不错，索性自己动笔抄了一篇经典的名着。
于是在五月十四日的李德维登斯街头，人们听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农家的寡妇死掉了她的独子，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是全村庄里最好的工人。”
“去年夏天，地主的夫人切尔尼女儿染白喉死了，她伤心至极，再也不愿意回女儿离世的那座乡间别墅。她得知了寡妇失去了儿子，感到同情，便在她儿子下葬那天前去探望。”
“那位老寡妇站在又黑又暗的家里，风雪夹杂着打进屋内, 站在桌子前，不慌不忙地从漆黑的锅底里舀出一碗稀薄不见菜叶的白菜汤，一勺一勺地吞下去，她脸颊很瘦，却挺着腰杆，像是教堂高楼一样。”
“‘天呐！你的儿子都死了，你居然吃的下东西！’地主太太谴责着：‘你这冷血的家伙，我的女儿死在了乡下，我宁愿整个夏天都呆在炎热的城市里，你却还在喝你的白菜汤。你可真让我惊骇，难道你不爱你的亲生骨肉吗？’”
“‘孩子已经死了。’老寡妇平静地说道：“‘，我未来的日子也当然完蛋了，我叫人活活剜去了心，已经被糟蹋干净了。只是汤不该被糟蹋的。’”
“‘这汤里还有盐呢。’”
同天，雷德没有关注李德维登斯的市民和工人阶层因为这篇高速传播的《白菜汤》产生什么样的震动，他立刻写信给了威克工人运动党，告诉对方：
“请和法利西亚共命党保持联系，放弃一切对于贵族保守势力怀有仁慈之心的幻想，做好最大限度的武装斗争准备。”
他的署名是法威共同利益联盟的秘书长，谢廖沙·康斯坦丁——前者是他注册在自己的奈亚拉托提普小镇上的一个政治团体，人数总共就三个人，他、艾德尔·金、雅米·金。
按照法利西亚法律规定，要满足三人才能注册政党，雷德索性就把自己举家登记上去，反正这个党派压根就是走个形式，顺便能够让雷德以交纳活动费的名义，自己给自己洗一波钱，把逐渐贬值的威克磅兑换为法利西亚克朗。
雷德不会给自己的祖国偷税漏税的，但是不妨碍他几天时间就兜售了四百万的威克磅，并用法利西亚克朗大肆强行收购食品加工厂、钢铁原料厂、机械组装厂、船舶公司和贸易线路使用权，让李德维登斯近三分之一的企业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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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够。
另一边的米哈尹尔，已经在雷德的调遣下，和威克北部的西伦难民接触到了。
西伦人群龙无首，他们的国家形式本就松散，信什么的都有，雷德了解情况后，立刻指使米哈尹尔化名的克拉维尔·尹博伦，在人群中恩施布惠，传递出新的信仰。
“我是万灵之主、群山之龙、此间所有生物的源头——米哈尹尔的化身，克拉维尔·尹博伦。”
米哈尹尔带着雷德捐助的30万威克磅，通过大量设立救济站，并施展自己的神迹，向西伦人传递新的信仰。
反正西伦人信什么的都有，原始点的巫毒教和万物有灵论甚至多神论有的是。
只不过他们信什么无所谓，米哈尹尔可是真正的神灵。
米哈尹尔掀起冰山，降下霜雪，为饱受沙漠中炎热苦难的西伦人带来了凉爽的空气和雪水，即便是知识分子也对这凭空造雪的奇迹所震撼。
在威克北部的荒漠中有大量的荒原戈壁没有被开发，也被认为是不可能开发的。
雷德借助米哈尹尔布置好传送门后，进行了七天的视察。
随后，雷德有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发现。
“这地方有石油。”
煤炭是工业的肌肉，石油是工业的血液。
雷德立刻调动李德维登斯的产业物力，大量的机械设备被陆陆续续送到了北部荒原，西伦人在神灵化身的带领下迅速被集结起来。
西伦难民已经饱受被四处歧视、流浪、饥肠辘辘的困顿，雷德又故意派出一些人，让他们把克拉维尔·尹博伦受神指引，领导西伦人摆脱贫困的消息散播给其他西伦人。
到了五月二十三日，米哈尹尔的麾下已经聚集了三千名西伦人，雷德买了二十辆蒸汽卡车，将其改造为临时的居所供西伦人居住，全部通过传送门送了过去。
只不过，频繁地运输物资，很快就会消耗尽传送门的能量，现实中的雷德不比梦中，他还没有办法施展固化传送技术，那是很高深的学问。于是他召集了一些西伦人中的长者、流亡军官和技术人员，开始组织起来西伦人自己去拓荒。
雷德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他很快选择了一处起伏的丘陵和平原地带，只要在这附近建起一片绿洲和水道，很适合改造为一处稠密人口聚集地。
“此处为你们的应许之地。”
克拉维尔平静地一指天空，雷德便在暗处施展星降，辉煌的星芒落下，将沙土融化，变得平整坚固，可以建设房屋。
他利用星降术轰炸大地和山体，改造地形，又让米哈尹尔当众施展神力，融化冰山雪水成为湖泊。
有了水源还不够，雷德迅速和戴德罗斯达成协议，用雷德在法利西亚内战中积累的绝望换取每天五十头低等劣魔的血肉，雷德以血肉为本，和稻谷、土豆等作物同时进行研究。
戴德罗斯觉得血赚，因为外域之风吹到哪里，大地上就会产生最低级的恶魔蠕虫因子，根本不差这些低等杂碎。
雷德觉得自己更赚，因为他积累的绝望根本不能作为施法材料，只能用来点燃绝望之火，然而自从修习了星降术，雷德也不差这点儿火力。
当合作伙伴彼此都觉得自己赚了的时候，关系就好起来了。
第六十一章：雪湖市（2）
雷德也不追究戴德罗斯上次临阵脱逃的事情，戴德罗斯也识趣地给雷德提供了十名白蚁策士——这是他手下最基础的施法者，正好能够帮助雷德开拓荒原。
在这之中，【植物学者】起到了重要作用。
雷德只花了一个上午，就搞出来了能够以血肉为食，改造泥土的农作物，开始大力建设荒漠环境。
至于血肉从哪里来, 长期来看，当然不能光指望戴德罗斯那点恶魔，现在戴德罗斯是不打仗，不缺人手，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于是雷德又从李德维登斯的郊外，改造了两百公顷的血肉森林，由于这些血肉树木数量太过庞大, 雷德也没办法直接运输过去, 索性赋予它们基本的自我意识，直接拔地而起，这些血肉树人便沿着荒郊野岭一路跋涉，缓慢而稳定地前往荒原。
反正它们走的都是没有被开发或者无法开发的野外，就算有人目睹了，随着树林一起迁徙的白蚁策士们也会悄悄处理掉目击者。
不仅如此，作为从事过法律行业的人士，雷德从法律和官方角度找到了林业开垦证、荒地开垦凭据，并援引了一系列手段，将西伦人所在的荒原地带，彻底并为了自己名下。
威克人的政府一下子拿到了几千万的外汇，还高兴不已，给雷德一路开绿灯，雷德觉得还不够保险，便以外资企业家的身份，出席了几次晚宴，虽然民间对法利西亚人态度不是很友好，但是以雷德名下数十家实业工厂和运营企业来看, 李德维登斯到底是属于谁的, 还有待商榷。
继承自特来基家族的财富实在是太过庞大，不仅如此，雷德还向法利西亚共和国表明了自己是作为开国将领‘后代’的身份，共和国方面索性也对雷德在李德维登斯进行恶意兼并和垄断的行为不再询问，甚至还向雷德询问需不需要提供什么帮助。
帮助当然是需要的，雷德在大使馆的协助下，联系到了一位重量级人物。
法利西亚共命党第一书记，黎塞留·李·克洛斯。
虽然黎塞留作为共命主义者，对于雷德这种资本家和土地兼并的地主没有任何好感，但是雷德提出来的想法却很让黎塞留，乃至法利西亚共和国都颇为心动。
“法利西亚人和威克人本就是一回事儿，我们分离了九十年，已经是时候重新合并了。”
雷德在书信来往中凭借前世的思政课功底，大谈特谈了一番自己对人类共同命运的认识和前景，并且在黎塞留看来，他更是创造性地提出来了‘工农联合路线’的创想，把原本只是为工人阶级征求利益，拉拢工人们的思维, 扩展到贫下中农, 甚至是一部分富农。
黎塞留书记是个实干家，不到半天，雷德直接拿到了一台由法共的地下组织改造的，专门与国内组织进行联系的电报机。
“我不认可你的身份，但是你的见识和想法具有革命性的突破。如果可以，我们希望在日后你能交出资本企业和土地，按照共命主义精神进行自我改造。”
黎塞留这话说的很客气了，雷德也不意外他敢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毕竟法共在海外不少殖民地都是实打实真枪真刀跟人干仗的，像雷德这样雄踞城市，垄断资本和土地的家伙，大概率都被法共的海外战士们吊死在椰子树上了。
雷德没有直接同意，在雷德看来，所有人最后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迎接隐秘降临。
法共，乃至全世界的共命主义目前的思想和斗争手段还比较简单，雷德不认为他们有能力可以实现统一政权，至少现在做不到，特别是现在的情况下，很多国家还是落后的封建君主制，威克公国、施曼茨王国、阿尔金王国，这三个大国更是原大陆最顽固的封建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资本主义的发展极其困难，生产力也不能和法利西亚共和国与克来修斯帝国这样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比拟。
雷德并不是不信任人民，而是他不信任人类，职业者能够通过隐秘社会的信仰和联系互帮互助，从而消除歧视和内部矛盾，并且严格意义上，每一个职业都有着强大的成长性，阶层的流动性能够保持住，有着内部议会和三权分立，各司其职。
职业者之间，可以保证消除内部矛盾，甚至是阶级矛盾。
人类做不到。
雷德不相信人类，所以他会和法共合作，甚至会一直帮助法共，但这不代表他会信任共命主义者能够治理好世界。
“有些事情，还得是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雷德给安迫罗写了封信，先是说明了之前入侵历史遭到【学者】追击的情况，以及对于一些问题的询问，但他实在不知道安迫罗到底到了哪里，于是便寄给了詹姆爵士号背后的注册公司，光复者航海贸易有限公司。
“安迫罗要是能回来帮助我就好了……可惜看起来他对权力丝毫不在意，或者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
雷德遗憾地想到。
安迫罗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让雷德颇为共鸣，使得两人见面便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考虑到一千年前，弗拉基米尔和安迫罗是熟识伙伴，甚至说不定都是同一批的议长，安迫罗还记得他，他却不记得对方，估计安迫罗心里也不怎么舒坦。
当然，雷德没有提出来，毕竟已经打扰了对方两次，雷德都不太好意思继续求助了。
让【皇帝】做点自己的事好了，保持一定距离，才能维持住关系。
截至月底，在雷德的推动下，西伦难民的小城竣工。相比于城镇，这里更像是一座军事要塞，森严的五角星壁垒牢牢保护着内部，高耸的哨戒机枪塔配合着探照灯，还有空港的飞艇停泊处，俨然一副空军基地的模样。
在雷德的贿赂下，周边城市没有一个派官员视察情况的，威克公国随意地给了一个‘雪湖市’的名号，雷德又提前预付了五年的税收，就给雷德打发掉了。
至于每天大把花出去的钱，雷德一点不心疼，他现在困在李德维登斯，哪也不敢去，坐传送门都提心吊胆，每天除了陪艾尔利亚谈情说爱，偶尔去应酬参加个宴会，也没有什么享受消费的机会。
反正最后威克公国都是自己的，借他们点零头罢了。
同时，在城镇周边，混合着加工厂、自给自足的农耕田地。油井的设备雷德还在想办法从太极帝国或者巴哈姆特酋长国购买，但只要买下来一座，雷德就有信心凭借李德维登斯的工业进行一比一复刻。
小城可以轻松容纳10万人，但是复杂的水利系统、排水管道都要慢慢修建，不过现阶段，雷德主要目的就是让西伦人找到任务和工作，所以他命令米哈尹尔，在白蚁策士的法术蛊惑下，在西伦人中建立了军、政、教、经济合一的综合领导班子，以便管理西伦人，组织起来秩序的工人队伍，给他们发工钱、发房子，白天工作建设城镇，晚上在米哈尹尔教会的统一组织下，进行读书和学习。
知识分子也没有被雷德忘记，雷德不排斥这些人对真神的旨意，只是告诉他们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不能劝说别人不信，否则你侵犯了别人的信仰自由。
这一答复让很多知识分子哑巴了，毕竟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强制让他们改信仰。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加入了新教会，也不会有什么差别，不需要新的礼拜仪式和落后的牺牲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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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对于技术人员、教授、教师、医生、律师等职业给予了极高的尊重。
正是由于雪湖市的政府班子基本落成，不只是西伦人，一些破产、流亡、背井离乡的阿尔金人、威克人也发现这里有一座新城市。
到六月底的时候，雪湖市已经有了一万七千九百二十五名青年人，西伦人占比百分之九十五，信仰米哈尹尔的比例为百分之九十七点八。
坏消息是，有四千多人身患疾病，营养不良，需要雷德继续拨款救助。
好消息是，虽然得病的人多，但是没有瘟疫。
这群人里，没有一个女神信徒，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这代表着，雷德总算可以有个地方出来透透气了。
他没有带艾尔利亚过来，【圣女】大小姐真正相处起来并不是很容易对付，雷德也不想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有了一座城镇，顶多是给艾尔利亚带了一些自己工厂里出产的工业产品，还有一些漂亮的衣服。
雷德能够自由地打着雷德·金的名号，并以法利西亚投资商名义进驻雪湖市，市政府和教会全是他的人，理所当然的，他在李德维登斯的产业、商品也都在这里成为了唯一的垄断供应商。
雷德研究透了法律，就算女神教会找到了他，也只能干瞪眼，威克公国的法律规定，雷德是外国投资商，教会不能以异教徒名义驱逐这些在国内有实业投资的人。
首先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威克人，主体就对不上。
所以，威克的女神教会想驱逐雷德，那就必须去法利西亚的女神教会委托他们申请驱逐或者逮捕雷德。
那么问题来了，法利西亚有女神教会吗？
有，但法利西亚的国教是【英魂殿主】，法利西亚的女神教会压根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能够接触到法利西亚大使馆。
更何况，哪怕他们真找到了法利西亚外交部，那共和国的人肯定会偏袒自己国家在海外的垄断商——雷德还给共和国交了90年的税款呢。
回过头来说，雷德的目的不是通过奴役来获取暴利，指望一群刚吃饱饭，有活干的西伦人身上能榨取什么价值？
雷频繁出现，让自己能够真正地出现在西伦人的视野中，成为西伦人眼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雷德没空跟西伦人自己争权夺利，他来到雪湖市，第一件事是建立李德维登斯到雪湖市的贸易路线，自己出钱雇人修建公路。
第二件事，雷德亲自指使并监督组建起来武装部队。
第六十二章：雪湖市（3）
他在雪湖市注册了一个农业开垦集团，旗下有一家挖掘机制造工厂，一家私人安保公司，一家灌既公司，一家律师事务所，一所培训家政人员的学校，一个皮革加工厂。
这些几家公司联合起来, 取首字母拼写，音译为托拉斯。
看似人畜无害的农业开垦集团，实际上，整个雪湖市的西伦人居民都被视为集团的员工，雷德为他们提供了从出生到死亡的全套托管、教育、医疗、保险、福利、丧葬手段。
托拉斯集团有着政府和教会双重支持，雷德开出的福利待遇，更是划时代的产物，西伦人瞬间对这个仪表堂堂的法利西亚人感恩戴德, 就算是资本主义国家, 这会儿连个社会保险的影子可都没看到，而雷德却给他们提供了持股权、竞选权、医疗保险和工作安排。
整个雪湖市从精神、政治、经济和武力上，完全属于雷德，只是凡人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并不是在经营城市，而是精心凋琢自己的收藏品。
对于雷德来说，这17，925人都是他珍贵的宝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谁适合干什么，然后给对方指引、安排走到合适的岗位。
雷德给予雪湖市市民八小时的工作制，以保证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学习和消费。加班则给予双倍时长工资，节假日加班则发三倍工资。
只不过，现阶段看，雪湖市的经济还很单一，就好像完全是被雷德豢养起来的宠物一般，但雷德可不在乎这些, 他有的是钱能砸进去。他需要工人来建设城市，需要农民去经营农田，更需要大量的技术人员。
其中医生有230名，律师只有13名，已经毕业的大学生和中学生加起来也就204个，而且能担任工程师的不到四分之一。
把能够担任教育从事者把家庭主妇算进去，也只有71个。
这还是他统一了宗教后，把上了年纪的识字老人都算进去的结果。
雷德并不懈怠，由于西伦空袭的恶劣行径，许多西伦人还在不断外逃。包括很多收获的高等教育人才，比如大学教授、军队的指挥官。
他甚至从中发现了一位参与过法利西亚内战的老兵后代。
那是一位法利西亚人和西伦人混血儿，名叫纳西尔·索力，老人已经六十八岁了，头发苍白，找到他的时候瘦骨嶙峋，儿子和女儿都冻死在荒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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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在西伦合众国的大学里教一门在这个时代来看，非常偏的物理学课程。
倒也不是什么很高大上的东西，叫做动力工程及工程热物理。
听起来好像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研究内燃机的。
别人觉得很没意思, 毕竟蒸汽设备已经非常发达, 然而雷德立刻被触动了。
西伦合众国有着极为丰富的石油资源，因此很早就开始研究柴油内燃机的技术, 只是施曼茨人入侵的速度太快，加上他们作为工业国家，科技更为发达，西伦合众国的研究成果还来不及出现实物，国家就被闪击覆灭了。
纳西尔教授对于柴油内燃机结构，还有各种力学原理都研究很深，雷德聊了几句后，直接给了他四十万镑的经费，让他自己挑选和组建实验室。
科研的方面雷德一时拿不出来成果，但是在武力上，西伦人民没有让雷德失望。
雷德经历过法利西亚内战，又有现代人对战争的认识，从一开始，他就准备着手打造立体化的战斗部队。
现代军队贵精不贵多，雷德从西伦人中挑选了20名流亡军官和军校学生，传授给他们拉来特的星火剑艺，特别是最关键的星光洗练技术。
随后，雷德从全部西伦人中招募了300名职业军人，在军事要塞的内部，利用水泥、沙袋和废铁模拟出巷战、岗哨和军事基地的‘杀戮小屋’，对他们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
武器装备上，这批西伦特种部队装备了雷德改进过，被命名为‘毒蛇-74’突击步枪，模块化设计，能够让特种部队的战士们装备手电筒、榴弹发射器、握把。
受限于材料，雷德搞不出来小型化电池，但是他可以搞出来法术直接供电，缺铜和钢制造子弹？也没关系，雷德激活星降术，制造了几千吨的陨石，工厂拿过去加工一下，就有了自带曳光效果的陨石子弹。
雷德要搞的是机械化、信息化部队，但是电子设备在这个时代很容易受到各种法术的波长干扰，特别是星降术——雷德往往一发日晷标枪下来，产生的电磁脉冲能把附近几公里的电器全报废了。
所以，施法者方面雷德也没有落下，在法利西亚内战期间，雷德就在着重开发和研究心灵方面的术法，只可惜他还没应用到战场上，内战就停火了，因此也没有实践过。
“过往的术士过于注重体能的强度，认为只有强大的身体才能驾驭精神力量，这话本没有错，但是每个人的特长不同，强行要求灵体、肉体一同进步，很容易筛掉那些在某方面独有专精的人才。”
基于这个理念，雷德从西伦人中着重分批选择。
雷德的心灵通讯技术，不需要特别强大的施法才能，也不需要很强的肉体，思维敏捷，意志坚定的人，能够准确传达彼此间的信号、命令、情报，甚至只需要提供几个代码就够了。
这样极低的要求，让每一个小队，都至少配备一位心灵感应者。
轻步兵的配置已经有了，通讯网络也就位了，接下来，雷德还需要一些用来对付动力甲、自律机兵、装甲部队的单位。
动力甲的生产是很费力气的，自律机兵又需要圣子核心，装甲部队，雷德没有那么多的钢铁产量。
钢铁虽不足，血肉，雷德却是不缺的。
于是，薅完了术士和剑仕的羊毛后，雷德决定薅自己的羊毛。
雷德从自己的嵴髓中取出一部分的水晶猎蜥嵴髓，配合【植物学家】的研究能力，先尝试将植物水晶猎蜥化，然后又从水晶蜥蜴植物中，提取出遗传因子，植入到血肉植物中。
不断地提纯，改良，变异，在付出了无以数计的血肉代价后，雷德得到了十三枚水晶种子。
他将这些种子纳为藏品，随后嵌入给十三位实验的志愿者。他们有的人毫无反应，有的人立刻产生了畸变，雷德迅速取出来了畸变的种子后，对其进行观察，研究问题，并进行改良。
当十三枚种子只剩下六枚时，实验者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成功的桉例。
根据医生报告，他的内脏器官表面和内部出现了水晶化，不被毒素所侵蚀，雷德为他移植了血肉植物身上提取的两枚心脏，并改造了他的神经系统，对他进行了完全的植物改造，水晶的血管和植物的脉搏交织，塑造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生命体。
他不需要进食，只要有水、阳光和空气，就可以在任何条件下存活，即便是在真空中，也可以安全行动23分钟。
高强度的内脏可以让他承受122倍过载，柔韧的植物脉搏和神经赋予他极强的再生能力，只要有足够的养分，就算失去大脑和全部的内脏也能再生回来。
他的身高达到夸张的3米84公分，肌肉强壮，浑身的肌肤苍白，泛着鳞片，头颅已经异化，呈现出介于人类和蜥蜴之间的结构。手指仍保留人类的形状，但指甲可以自由伸缩弹出，如同尖锐刀锋一般，能够将两毫米厚的钢板直接撕碎。
经过实弹测试，他的外皮可以轻松抵挡7.62mm和12.7mm的子弹连续点射，腕力超过43吨，可以轻松躲避开巴祖卡之类的亚音速无后坐力炮射击。
不过由于他的体重太重，随便走动就会给大地带来塌陷和坑洞。所以为了他的关节考虑，也为了他不至于瞬间被集火，雷德为他植入了八根附带轻羽术的肋骨。
目前关于这位第八号志愿者的实验还在进行中，雷德没有打算将他收藏起来，没有意识的士兵注定不是好士兵，无法判断战场情况，进行随机应变的死板木偶，雷德可操纵不过来。
一一七四年五月三十日，雷德通过精准传送，来到了建设中的雪湖市。
他站在雪湖市的空港中，静静看着夜火摇曳的都市，数千人正卖力地劳动着，他们并非只是为了生存，更是对于建设家园的急切和期待而努力，那种心甘情愿地付出和前所未有的高涨积极性，是雷德在里斯本工厂中从未见到过的，雪湖市的工人们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雷德把目光看向军事演习场，夜间的训练也在有条不紊进行着，陨石子弹反正是不要钱，可劲儿打，使劲儿花，每个西伦战士一天就能拿到两百发子弹的训练弹。
托拉斯集团的旗下有化肥厂，子弹需要的材料反正是不缺的。
目睹这一切的雷德，他的心情从激动，变得平静。
这只是开始。
在梦中，他无法有足够时间经营势力，拿着不靠谱的火枪和刀剑和敌人拼杀，以及持续不断的无聊行军、骑马是常事。
【什么都不如真正属于自己的宝物实在。】
雷德想到。
第六十三章：雪湖市（4）
他看向军事要塞一般的本体建筑，那里以后会有近五千人的军事团队进驻，在雷德的布局中，西伦人的难民们，将成为他最锋利的剑刃，在人类世界中打响属于他的名号。
如今，大王子皮埃尔的动向完全被雷德掌握, 通过狄安娜的安插内线，他那篡权夺位的计划完全让雷德知道，现在皮埃尔还不清楚支持自己的党羽、贵族已经被雷德联合工人党派搞得分崩离析，名誉扫地，差一点就是人人自危了。
不论怎么说，至少皮埃尔已经控制住。
二王子是个重视名誉的人, 清正廉洁，民间声望很高，所以雷德决定利用西伦人作为难民的身份，来对付他。
他会让一部分西伦难民混合着特种部队成员，故意去巴布斯堡一带闹事、犯罪，挑起本地人对难民的歧视，如此一来，二王子必须面对一个道德困境。
如果他严厉惩戒西伦人，那么雷德就会联合工人运动党的报纸大书特书大王子对难民的残酷镇压以及种族歧视，并且把消息传到国外，利用国际压力让二王子名誉扫地，丧失继位的可能性。
如果他选择维护名誉，制止西伦人，并给予对方妥善的安置待遇，雷德就会启动特种部队，假扮难民进行破坏行动，将矛盾问题激化。
当然，如果二王子能够妥善处理，那么这支部队还能派上用场。
太聪明的王储对自己威胁太大，应该去死。
至于公主, 雷德还去不了海纳斯，所以只能暂且搁置，不过，有了和艾尔利亚的经验后，雷德开始策划另一种合情合法地方式篡夺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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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该去施曼茨了。”
雷德深吸一口气，到了那边，可全都是真理女神的信徒，所以他必须做一些深层次的伪装。
他将自己的【收藏家】收藏起来，存放在【漂泊者】的【旅行背囊】中，并且将杂七杂八的职业都收起来。
到了最后，雷德在该携带使用哪一个职业进行伪装时有些头疼。
虽然有坎修斯执导过，但雷德还是不擅长近战，所以如【警察】、【执行官】这种职业都不想考虑。
首先，自己是去潜入的。所以不能使用太有明显气息，容易暴露的。
那么雷德很喜欢的【祭司】、【钟表匠】这些也被剔除出去。
这样一来，最后雷德删删减减，发现只有两个职业符合自己的需求。
【探险家】和【律师】。
【律师】这一职业能力很好用, 致命性不强, 但是控制、禁锢、语言交涉这方面相当出类拔萃。
该职业的核心能力【指控】, 是雷德看中它的主要原因, 指控任何一个人犯下某种罪行，或者无罪，从而可以使得某一行为终止或逆转。
不论是修改常理认识的【规则漏洞】，还是让人失去理智彻底混乱的【混沌辩护】。
如果担心追捕，【无罪之证】的隐身当然是不二之选，就算正面应敌，激活【游离之间】便可以获得高超的闪避能力。
综上所述，【律师】是一个万金油型职业，而且他的气息内敛，发动能力的隐蔽程度比起【收藏家】只差一点——雷德自己发动能力时需要集中精神就可以，而【律师】需要目光聚焦、肢体接触，或者通过声音传递到对方身上才行。
雷德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把【探险家】放下去。
因为很明显，这个职业全都是被动能力，没有一个主动施展的，对于雷德这种喜欢把握主动权的人来说很是别扭。
不过，反过来说，正因为【探险家】只有被动触发的能力，其核心的【强运】能力甚至连【收藏家】的【宝藏视界】第一眼都看不出来，隐蔽程度只会比【律师】和【收藏家】高。
更何况，雷德真的很怀疑自己的运气。
他刚刚觉醒记忆时，腿断了，还不能和人正面冲突。
他低价买了一座房子，准备发展事业，结果是鬼宅，靠松露只赚了两百多磅，勉勉强强算第一桶金。
他给弟弟妹妹送到学校，自己找到工作了，威克公国闹革命，教会开始扫除异己了。
他作为【收藏家】，‘税收归皇帝，信仰归神祇’，结果他去一趟微光湖前碰神祇，后碰【皇帝】。
他和薇尔微一起逃跑，薇尔微走在前面弯了个腰，然后他被人踹了一脚，差点没命。
他专门买了一个能够隐藏武器的假腿，里面时刻备着一把短管猎枪，结果不到四个月，他重锻了，腿长出来了，假腿和枪都没用了。
还有他的展览馆、枪匠屋、实验室……还都在海纳斯那边儿。
往近了说，他帮长辈跑个腿，结果一口气遇到了前代【学者】、兰马洛克骑士，还被五个圣骸骑士一路狂追，现在只能学安迫罗躺棺材里。
雷德不敢细算，因为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纯纯大冤种。
“带上！”
他铁了心装上【探险家】，浑身的皮肤立刻泛起一阵狞恶的白色骨刺，随后立刻根据环境适应性地进化，雷德看了一眼镜子：镜中的自己变化为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克来修斯人，五官也进行了相关的改动，更加冷峻，在强光下晒一晒就会发红。
这大概就是【探险家】的进化能力？
雷德想了想，发现确实靠谱。
克裔的背后是个强大的帝国，不论在哪里都是人上人，克来修斯帝国不仅是老牌资本主义帝国，还极为重视民族利益和名誉。
从这个角度看，【探险家】的适应性进化，真的很有用。
正好他要见的新一代【铁匠】也是克来修斯人和施曼茨人混血，这样做，或许能够更亲近一些。
雷德想着，扭头看向这片自己生活了14年的土地——自从得知了穿越者的记忆是觉醒的后，雷德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时代，这里的人民的共情是货真价实的。
“终于要离开威克公国，离开法利西亚人的地方了。”
雷德喃喃一句。
他觉醒记忆已经半年多了，真要离开这里的时候，雷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舍。
毕竟就算是在梦里，他也是为了共和国和法利西亚而战的。
老家海纳斯虽然属于威克公国，可是他从来不觉得威克是自己的祖国，往远了说，他来自穿越前的国家，那是他真正的根。
往近了说，那也得是他和战友一同战斗过，建立过的法利西亚共和国，也是他现在的国籍归属地。
他对于威克人还比较有感情，但是对于公国没有一丝怀念。紫色和黄铜色的双色旗随风飞舞，雷德只想把那玩意儿扯下来，换成法利西亚正统的三色旗。
“走了。”
雷德摇摇头，踏入传送门，离开了这个生育了他，却没有一丝感情的国家。
第六十四章：会见
蒸汽的飞艇缓缓落在施曼茨首都来茵市的空港中，工人投出牵引绳，套索钩住飞艇延伸出的长杆，无数条缆绳穿过吊舱，将空艇牢牢固定在港中。
“旅客朋友们，欢迎您来到来茵，伟大的国王陛下万岁！”
在广播中唐突插入的对君主的膜拜歌颂中, 一个年轻的克来修斯男子混杂在人流中，缓缓从飞艇阶梯上走下，他金色的短发打理的很好，穿着体面的灰色风衣和鹿皮靴子，意气风发，文质彬彬, 和那些四处投机的克来修斯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施曼茨的来茵啊。”
克来修斯青年站在空港中，隔着防风玻璃，静静俯瞰着这座钢铁巨兽栖息的都市。
夜幕下的来茵有着现代都市该有的面貌，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铺盖大地，时不时能够看到国王杜驰兰二世的巨大画像，城市有一股说不出的进步和保守并存的气息，他一边惊讶于施曼茨的科技发展，一边对这说不出的违和感感到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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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城市夜晚不眠，灯红酒绿，烧油的汽车川流不息，漂亮的施曼茨女郎穿着包臀裙和别致的衬衫，和其他封建国家不同，施曼茨的风气要开放多，女人有更多的打扮和穿衣自由。
但在克来修斯青年看来，这里好像还缺了什么。
下了空港，转头就进了入境登记局，克来修斯青年交出自己的护照，两个检查员当着他的面拆开他的行李，搜索了半天，发现没有任何问题, 对他敬了个军礼，并用生硬的克来修斯语说道：“祝你旅途愉快，亚瑟·丘吉尔先生。”
克来修斯青年笑了笑。
当他走出空港时，很快就从人群中找到了接他的人，一个二十多岁的施曼茨小军官带他登上一辆马赛德仕轿车，一路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那小军官给他递过来一只崭新丽尚杰牌手表，克来修斯青年毫不犹豫地就拆开包装，佩戴在左腕上，镀金的表盘让他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小心思。
他笑了笑，当下车时，他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小军官的肩膀，回过头来，小军官讶然发现，自己大脑中多出来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对美好事物的品鉴能力。
“这就是重锻者？”小军官忍不住滴咕了一句。
克来修斯青年来到这座白色的公馆门前，门童一见他打扮体面，还佩戴着名牌手表，又是克来修斯的洋大人, 不敢怠慢，立刻帮他提起行李，询问了去处后, 便引他一路前去。
公馆最深处的房间大门被缓缓拉开，克来修斯青年抬眼便看见熟悉的阿尔弗雷德，他看到来人是个克来修斯人时诧异了一下，直到对方从容地走过来，坐到餐桌的席位时，才意识到他的身份：
“馆长？”
“阿尔弗雷德，你别那么局促，坐下来慢慢聊。”
雷德·金坦然地把手往扶手上一搭，笑着扭头看向前方静静坐立的女士，他丝毫没有收敛笑意的意思，只是颔首，说道：
“夜安，‘利齿峰’小姐。”
【铁匠】，‘利齿峰’，詹妮亚·坎修斯静静地注视他。
她的打扮和外貌让雷德有些惊讶——澹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穿着白底蓝色蕾丝的漂亮裙子，很令人意外的是……她这一套打扮，给雷德很强的既视感，在梦里的法利西亚王国时期，女孩子基本上都是这一套打扮，甚至她佩戴的帽子也像是没有檐的波奈特帽。
除此以外，詹妮亚·坎修斯的年龄似乎有点太年轻了一些，她看起来只有十六岁左右，皮肤洁白无瑕，五官漂亮精致，作为混血儿，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将施曼茨人立体的五官结构和克来修斯人更柔和一些的面部轮廓结合到一起，魅力非凡。
然而，她的双眼却足以打消所有觊觎她美貌之徒——宛若熔化的铁水一般，滚烫、炽热、令人退怯的桔红双眼哪怕是静静注视着，都会让普通人感到畏惧。
“你好。”詹妮亚毫无感情起伏地说道：“你就是馆长？”
“我以为，如果你真是继承自那个利齿峰的名号，应该会对这个称呼有所感受的。”雷德调侃道。
他把【收藏家】的职业收了起来，但是他隐隐感觉得出来，詹妮亚的重锻层次不低。
重锻二次？还是重锻三次？
【铁匠】这一职业虽然无比强大，但是气息却很内敛，就算詹妮亚和普通人混杂在一起，雷德也不敢说自己不开【宝藏视界】能够一眼看出来她是职业者。
“没听说过。”詹妮亚·坎修斯说话毫无感情：“你知道‘利齿峰’？”
“法利西亚王国最强大的武士，我怎会不知道。”
“历史都忘记了他……你却还记得他，要么说明你经历过法利西亚时代，要么说明，你也一样是继承议员之人。”
“两者都是，只不过，我比那更高级一些。”
阿尔弗雷德在一旁如坐针毡，他没想到自己何德何能，作为一个普通的据点头目，却跟两个重锻者坐在一张桌子上，两人的会面与其说是初次见面，更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在交流。
詹妮亚看着雷德。
下一刻，桌上的刀叉突然飞舞起来，彷佛由看不见的侍者拿捏住，精准地切割分出餐食递到雷德的盘子中去。
“谢谢。”雷德毫不客气地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口中，充分咀嚼品味后，露出笑意：“能见到同类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你说对吗？【铁匠】议员。”
“——你姓特来基吗？”
詹妮亚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雷德的眼睛。
雷德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一点。
詹妮亚便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对方才刚刚拿起刀叉，就要吃饭便被她说道：
“出去。”
“呃……”
阿尔弗雷德头皮发麻，脸上挂不住的尴尬，但是重锻者的威压却让他无话可说，他只好乖乖地离开了房间，捎带着将门也关上。
啪嗒。
雷德打了个响指，一层隔音屏障立刻落下来，将两人笼罩。
“1174年了，居然能够看到一位议长重现人世，令人惊叹。”
詹妮亚的话语却毫无起伏，雷德不以为意，毕竟作为【铁匠】的入职代价，就是献上‘感性’。
不会哭泣，不会微笑，不会难过，也不会激动。
永远理智，永远冷静，永远没有波动。
雷德也不再伪装，他恢复了本来的模样，身上也穿上了白金的礼服，佩戴上龙角似的三角帽，以馆长姿态呈现在詹妮亚面前。
“如你所见，我是一位【收藏家】，特来基家族的后继之人，也是这一代的贪婪议长。”
雷德单手托着下巴，打量着詹妮亚：
“不过有一点需要纠正……我不是唯一一位议长。”
“【皇帝】也苏醒了。”
他用的是‘也苏醒’，进一步加强自己是个过来人的身份。
“【皇帝】……”
詹妮亚颔首。
她思忖片刻，抬头看向雷德：
“那么你们想做什么，议长？重新开启隐秘议会？”
不愧是【铁匠】，立刻意识到重点。
雷德点头：“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让隐秘社会降临海恩斯，将这个世界纳入隐秘的领域，将所有人类转化为职业者，而没有转化资质的人类，我们也会通过其他的手段，去星间探索，为他们找到合适的家园。”
“我不反对。”
詹妮亚开口道：
“不论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不反对。惟有一点，请不要再发动战争了。”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雷德看着詹妮亚，有些错愕。
“恕我直言，这好像不是……【铁匠】说出的话。”
雷德颇为意外。
从他接触隐秘开始，【铁匠】就被认为是最凶残暴力的职业者，操控金属、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和强壮的身躯，完全是为了杀戮和破坏而诞生的职业。
前任的【铁匠】‘利齿峰’坎修斯，更是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在法利西亚王国时代，坎修斯就被认为是杀人无数的恶鬼，所谓的‘利齿峰’，是指他杀死的人类勐兽的牙齿堆叠起来能够形成一座山峰的意思。
然而，他的继承人詹妮亚，却在此刻毫无感情地说道:
“不论如何，战争的时代应该结束了。让职业者的归职业者，让人类的归人类，再发动战争是一件落后而可耻的事情。”
“施曼茨人才刚刚吞并了西伦合众国。”雷德忍不住提醒道：“我也不想发动战争，亲爱的，但是眼下的情况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共命主义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有一股力量将人类统合起来。集中力量，才能推进人类快速进步，完善社会秩序。”
“然后呢？”詹妮亚询问道。
“然后，我们会接引隐秘落下。”雷德说道：“只有高素质的人类社会，才能快速接受隐秘社会的思想和赋予的职业，否则只会蔓延出来各种各样的歧视和矛盾，那不是我们需要的。”
“这一过程少不了流血冲突。”詹妮亚直直看着雷德：“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我说对吗，议长先生？”
雷德委婉地说道：“我并不想发动战争，但是如果不用暴力手段，就无法将世界统一，这是既定的事实。如果能够得到你们观星组织的帮助，能够减少很多的流血桉件。”
“如果你坚持战争，那么不论如何不会支援你。”詹妮亚说：“还有，我们叫做星望，不是观星。”
第六十五章：利齿峰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詹妮亚的脾气……要说其实不差，但是她对于战争的态度却让雷德有些棘手。
她坚定不移地反对一切形式的战争，即便雷德暗示她施曼茨王国本身就已经发动了战争，她那一套反战的理论是没用的，她也坚持原本的观点。
“你和我印象里的【铁匠】不一样。他对于战争的看法，从来都是亲自上去解决问题的。”
雷德扶着桌子边，对方到底是一位重锻两次以上的职业者, 就算他是议长，也没有能力直接指责对方。
隐秘社会从来以能力和阶位定调，如果他不是议长，他根本没资格反驳对方。
“战争是错的。”詹妮亚说：“战争只会给普通人带来伤害，不论是职业者还是人类，战争本身就是错误的。”
詹妮亚能够让他坐在这里好好谈话，都已经是修养好的体现了，换个其他的重锻者，只怕是上来就让他滚蛋。
但是他必须指出来这个问题, 哪怕是冒犯对方，雷德也必须指出来詹妮亚对于战争的看法是错误的。
“战争也是有正义和非正义的区别的。”
雷德注视着对方铁水一般的高亮双眼，毫不畏怯地说道：
“这世上有侵略他国，吞并他人领土，奴隶国民的非正义战争，也有为抵抗外来侵略者，捍卫尊严，保家卫国的正义战争。”
“强者是不屑于欺凌弱者的，只要征服了土地，就需要人管理，然后慢慢同化几代，就会忘却过往的仇恨，如此一来，就不会有战争了。”
詹妮亚的想法让雷德大跌眼镜，她的想法在雷德看来，无异于是支持侵略的说辞。
“如果，”雷德忍不住说：“如果按你的说辞，国破家亡, 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只要投降，强者就不会奴役弱者？不会对吞并的土地进行剥削和压榨？”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詹妮亚摇摇头：“比起来无谓的流血冲突和暴力反抗，只要继续发展上几十年，剥削也会变轻，渐渐地也会同化成为本国人民一份子。”
“只要不反抗就不会挨打，这样的好事是不会存在的。”雷德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对方的说辞：“事实上，你越是不反抗，恃强者越会大肆欺凌弱者。”
“如果你坚持这样的观点，那请回去吧。”
詹妮亚澹澹说道：
“我不会鼓励任何形式的暴力，不论是施曼茨王国发动的侵略战争，还是其他地区的战争，只要爆发战争，一定是平民的利益受损，你根本不清楚实际情况，人们只想活着，他们不想战争, 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
雷德哑然，他一摊手，夸张地说道：
“亲爱的, 战争不是为了杀戮人类而进行的。杀戮是战争的行为，但是战争，战争是集团的意志的最终表现，就算没有战争，你以为难道就没有奴役、压迫和剥削吗？我自己都是资本家和地主，我也当过贵族和工人，甚至我自己带兵打仗过，战争是最后的底线，没有战争，法利西亚人当初会一溃千里，再无共和。那称得上是进步吗？”
“难道死人就是进步的吗？”詹妮亚说：“死的又不是你，失去财产和家业的也不是你，你只是凭借死人和杀戮获得了利益，那些因为战争而导致家破人亡的惨剧，也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夺走一批无辜者的生命。”
“你要是这么说话，话就不能这么说了。”
雷德正色道：
“詹妮亚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职业者是什么东西吧？”
“我清楚。”詹妮亚说：“职业者的诞生是偶然的，也伴随着大量死亡，所以我不希望再扩张职业者的数量，只要维持住现状就可以。”
“安于现状，然后静静注视着自己人死去？”雷德询问。
“人类的事情，不论如何也不该让职业者插手。”詹妮亚面无表情地说道：
“天蚀在四处杀戮，以恢复职业者的荣光为名残害人类。”
“噬月者自诩人类，为了和人类共处，而不惜去杀害另一批人类。”
“这样便对吗？”
“不论怎么样，职业者的存在都给凡人带来了剧烈的创伤。就连我们的诞生都是错误的。”
“我成立星望，便是为制止这一切，职业者，不应该偏袒任一方，我们应该原地静静守望，然后灭亡。”
“这样对谁都好，人类可以拿回他们自己的土地，不会被超自然的力量打击和迫害，只要建立好收养体系，我们也避免了人类对底层职业者的歧视。我的力量足够强大，能够庇护弱小的职业者。”
詹妮亚的发言让雷德呆滞在原地，他站起身来，好半天没有说话。
半晌，雷德才苦涩地说道：
“要么偏激，要么投降，要么静待死亡。”
“这样对谁都好。”詹妮亚说。
“詹妮亚，我想你没有意识到一点，当你成为职业者的时候，你就不为人类效忠了。”
“我当然意识到了。”詹妮亚点头：“我到底也是作为人类而出生的，我是职业者，但我在那之前也是人。我既有着作为职业者的生命，但也有着作为人类的灵魂。”
“人的灵魂。”雷德念叨着：“这说法我不苟同。”
“我听说过一个说法。‘议长’们和其他职业者不同，他们的源头并非是最初的隐秘感召者，根据海恩斯本土的原初传奇生物改造出来的职业。”
詹妮亚突然岔开话题，她站起身来，和雷德平视。
“是有这回事。”
雷德点头：
“三个强大的存在，它们在海恩斯诞生尹始可能就入侵了这个宇宙，最后在隐秘社会的抵抗下将其杀死，血脉被解析，成为了隐秘的助力，由于它们的力量远超这个世界的传奇生物，因此才有了凌驾于普通职业之上的‘议长’。”
“那么您有没有想过一点，”詹妮亚说：“你们作为议长，本来就和普通职业者不同，你们是隐秘亲手制作出来的，但大多数职业者，都只是从人类姿态转化而来的。”
雷德一怔。
“您这是什么意思？”雷德按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我也是从普通人蜕变成为职业者的。”
“你叫雷德·特来基，对吗？”
詹妮亚说道。
雷德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你提这个做什么？”他打算随口敷衍过去。
“十年前，坎修斯老师还没有被利奥兹放逐前，曾告诉我贪婪议长就是叫这个。”
詹妮亚说道：
“他也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
“职业者们在已知的记录里，除了叫雷德的【收藏家】，其他人的结局都是疯狂。”
詹妮亚注视着面前的‘雷德’，问道：
“坎修斯老师告诉过我，唯一一个超过重锻七次的非雷德职业者，名叫拉格尔·特来基。”
“他在1135年，那个会见了自己亲生骨肉的下午，被雷德·特来基杀死，取出来了嵴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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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问你。”
“你是姓特来基，还是，叫做雷德？”
第六十六章：莱茵日常
意见不和归不和，该合作的东西，雷德和詹妮亚没有过多争议。
“除了暴力争斗，别的都可以谈。”
一番交流下来，雷德算是明白詹妮亚的思维。
也许是因为作为【铁匠】的力量过于强大，詹妮亚对于暴力反而极度厌恶和抗拒，她不仅禁止宣扬暴力, 也反对使用武力干涉一切人类的日常运转。
詹妮亚并不是反对战争，她只是反对暴力本身，甚至希望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去扼杀暴力。
这种行为和思想本就自我矛盾，能够克制暴力的只有凌驾于暴力之上的暴力。犯罪和暴行之所以能够被威慑约束，是因为有了警察、监狱和军队这种暴力机关的存在。
詹妮亚带领的星望组织，在雷德看来就像是一个大号的孤儿院, 她把拒绝暴力的思想传递给那些四处流浪、缺少庇护的低等级职业者, 并且给予他们教育、食物、住所并且安排了劳动工作。
可这样就能掩饰他们和人类之间不对等的关系吗？
雷德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他从情感和理智上都不能接受。
他肯定，詹妮亚这些职业者会像是被打掉了牙齿，驯化了野性的狮子，他们人畜无害，但是到底是不同的，如果有一天他们意识到自己拥有更聪明的大脑，更强壮的身躯和影响规则的能力，那会怎么样呢？
从真理女神教会、天蚀、噬月者到星望，雷德都没有看到正确对职业者的引导和认识。
他所认识的当代职业者，除开这三个体系中的，就只有薇尔微之类，丝毫没有对于职业者和隐秘有所认识，依旧过着凡人生活的普通人。
谁是错的，谁是正确的？这种问题没有答桉。
现阶段，星望组织影响力是最差劲的，他们谁都不赞同, 谁也不反对, 就像是一块磐石落在那里，岿然不动。
但是雷德并没有提醒，詹妮亚能够保持星望的地位和安宁，是因为她本身就是雷德所见到的本世代最强的职业者，并且【铁匠】本身就是最具毁灭力量的职业之一，甚至可以说，詹妮亚反暴力的基础，完全是站在她就是最大的暴力化身之上。
等到詹妮亚失控了或者有一天被利奥兹放逐了，那么星望就会和她所期望的‘弱者被强者吞并为自己人，保护起来’一样，被其他强势的如天蚀、噬月者吞并。
同样，詹妮亚的反暴力主张过于天真，没有号召力，雷德不觉得她会有所市场。
小孩子总是特有一种，对于世界非黑即白的妄想，这当然不是错误的，只是太过天真了，是世界本身配不上这样的美好思想。
“因为世界，是属于我这样的贪婪者的。”
雷德揣想着。
詹妮亚和他的托拉斯集团签订了不少合同, 雷德需要的大量珍贵金属, 特别是铬、镍、锂、钴、钨、钛、铝等，这些高纯度的金属，以威克公国那工业基础实在是搞不出来，就算是法利西亚也不是很擅长冶炼，共和国以机械神教立国，有着强大的蒸汽科技，但是在石油科技系统上还很茫然。
詹妮亚作为【铁匠】，其拓展能力中的【提炼】，便拥有将自然矿石中的金属分离出来，精准提纯的效果，对于雷德的订单很快就能给出来现货。为了绕开关税，两人直接会搭建点对点传送门。
詹妮亚所需要的不只是金钱，她作为【铁匠】，战力和军备能力数一数二，但是她本人其实没有多少机械造诣，指望她拆机械很轻松，造机械、生产工业品和发展民生，就很糟糕了。
雷德答应给詹妮亚麾下的孩子们提供更完善的职业者教育、医疗和施法能力，雷德本来还想趁机拐一点孩子到他的托拉斯集团里，长大以后便能够成为他的助力，被詹妮亚言辞拒绝。
合作还算顺利，但是此行最大的目的‘拉拢星望这个中间派’，却彻底失败了。
雷德吃完饭后，漫步在来茵市街头，以亚瑟·丘吉尔的身份随意买了一些礼品特产，准备带回去给艾尔利亚。
来茵市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留着双麻花辫的施曼茨女学生都是脚踩白袜，穿施式裙子和衬衣、尼龙外套，还佩戴着时髦的船形帽，男人穿着更接近西装样式的长款大衣和软呢帽子，不叼烟斗而是以抽新式的纸烟自豪。
街边的楼房上还有一些冲了惰性气体的氖光管，这些霓虹灯被大量运用到啤酒馆、酒店和奢华的招待所上，汽车如流，交通井然有序，不见马车和蒸汽卡车的身影，铺了沥青的道路让雷德一时间感到恍然。
这些施曼茨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好生活是通过战争掠夺而来的，施曼茨王国本身不产石油，却享受着一整套石油科技带来的便利。
然而西伦人呢？
雷德收留了一部分西伦人，但是更多的西伦人还处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状态。他们什么错都没有，就因为国家有着丰富的石油资源，被杜驰兰二世觊觎，随后出动军队强行吞并纳入版图。
西伦人没反抗吗？那未必见得，根据西伦难民中的军人和莎夏市出逃的市民所说，他们的空军部队非常勇敢地和超过一个时代的战斗机在首都上空展开了搏斗，他们战斗到最后一架战机坠落，如果不是战机的差距太大，说不定真能让他们消灭一部分的施曼茨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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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冷眼注视着街道上的景象，他突然间有了些想法，他跑到照相馆，雇了几个摄影师，让他们自由拍摄一些街边的美好事物，特别是拍摄施曼茨人脸上自信、满足、幸福的笑容。
世界从来不公平。
雷德买了许多杂志和书本，他的施曼茨语在梦里就磨练出来了。在施曼茨的这几天，他就窝在阿尔弗雷德安排的公馆居所里读书看报。
也许是基于他的伪装，也可能是因为【探险家】赋予的好运气。
雷德这么大一个人在真理女神教徒数量几乎百分之百的地盘儿上愣是没又被发现。
当然，一个人逛街实在是无聊，雷德便把索菲亚小姐带在身旁，许久没有出来透气的索菲亚小姐第一次见到这种现代化的都市，立刻高兴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是女人的天性还是怎么着……雷德陪着她在来茵市的各大商场的女装专区光了两天。
虽然最后一件都没买，但是至少索菲亚小姐过足了瘾。
听音乐会，看歌剧，还有无声电影，来茵的生活丰富多彩，路边还有超级英雄的漫画单行本发行，雷德看了一下，其中有一本漫画让他记忆犹新，名叫《无敌铁人大威廉》。
那本漫画采用的是很简单的四格漫画形式，画风抽象而且时不时掺杂广告。
“天呐！邪恶的马恩博士带着他的机械魔龙过来了！”
画面中，一个七头十角的红色大铁龙在城市里四处破坏，一个典型的施曼茨女人站在角落里惊声尖叫。
“不要怕！是时候出动无敌铁人大威廉了！”
然后下一格，平静的湖泊缓缓打开缝隙，一个瓷质皮肤，没有五官，浑身肌肉虬结强壮，比群山还高大的巨人从湖中飞出。
“看，大威廉使用了真理射线！真理射线就好像提尔皮茨清洁剂一样，把大魔龙消灭了。”
第三格画面中，大威廉抬起手指，直接发射了一道黑白的光束，将大铁龙净化干净。
最令人无语地莫过于在最后一格中，站在城市废墟里自鸣得意，摆出健美运动员一般的姿态的大威廉，在四处着火冒烟的环境中，站出来之前哪个充当旁白的施曼茨美女，她露出十六颗牙齿，夸张地拿起一瓶清洁剂，笑着介绍到：
“打败机械靠大威廉，但是要打败污渍，还得是提尔皮茨清洁剂！”
这样的漫画甚至连续换汤不换药地印了120页，雷德看到最后一页，突然意识到，这系列的漫画还有14册。
“施曼茨人除了咖啡，漫画也应该一起下地狱。”
雷德啧啧称奇，随后发现，整套漫画居然还不是一个报刊店就能够全部拿下的，想要集齐全套漫画，得在来茵市15个报刊店按顺序依次购买。
“这么繁琐的程序，能想出来这种解谜一样购买流程，作者思维也不该差啊，难道是后面剧情另有转机？我倒是好奇他能这么画15册不成？”
雷德按捺不住好奇，花了半天时间跑遍了整个来茵市的报刊店，购买齐了整套《无敌铁人大威廉》。
雷德认认真真地翻完了15册《大威廉》后，幡然醒悟，得出来一个重要结论。
“施曼茨人除了咖啡、漫画，营销商也应该一起下地狱。”
索菲亚目睹了雷德一系列踩雷经历，完全忘了淑女礼仪，捧腹不已。
雷德老脸一黑，他在心底发誓，以后每碰到一个去施曼茨旅游的人，就推荐他去入手一套《无敌铁人大威廉》。
除了漫画，施曼茨王国本身历经千年历史，也是很有底蕴的，雷德有空去看了博物馆，参观了内部的展品。
然后，他被气到了。
“无垠圣杯、沙海版画、能够提取出来生物基因古代蚊子琥珀、世界上第一门手铳的原件、克尔里斯法典原版石片……”
雷德从博物馆出来的时候，面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了。
来茵市的博物馆中，几乎十家里有九家都持有特来基家族巅峰时期收藏的藏品，甚至还有一些雷德·特来基成为法利西亚隐形独裁者后，搜刮的民间宝物。
至于为什么他能看出来，施曼茨人自己标注了：来自特来基家族的友情捐赠。
“捐赠个屁！”
雷德在门口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这回儿他要是真拿了，搞不好就成外交事件了。
“我的东西永远都是我的，别想拿走！谁也拿不走！”
本来还算开心的来茵之旅立刻变得不愉快起来，雷德调查的差不多，等到詹妮亚交付第一批货物，完成对接后，他就打算离开了。
不得不说，【探险家】的【强运】真的是个好东西，雷德晃荡了几天，愣是没有遇到一件倒霉事儿，就算是购买《无敌铁人大威廉》当了一回大怨种，雷德也乐在其中。
“也该结束了。”
就在六月八日，雷德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时，阿尔弗雷德突然急匆匆地找到他，严肃地跟雷德说道：
“馆长先生，有重大事情。”
“什么事情？”雷德一边把《无敌铁人大威廉》丢进收藏馆，一边随口问询道。
“陛下要召见你。”阿尔弗雷德紧张地说道：“以官方名义。”
第六十七章：辉光（上）
杜驰兰二世要召见自己？
“哦？”雷德诧异看了一眼对方：“我跟贵国国王应该没见过面吧？”
“这，陛下下令，您明日一早就要到琥珀宫去。”阿尔弗雷德硬着头皮说：“没有原因，您也清楚，君命难违……”
雷德倒是不在意：
“那就再拖延一天，见见国王。”
他说是这么说，当天夜里便指使索菲亚小姐凭借无人看得见的特性夜访琥珀宫, 在索菲亚用双脚的丈量下，雷德摸清楚了琥珀宫的地形构造和内部环境，一旦爆发冲突，他可以去哪里劫持人质，从哪里突围。
雷德从来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有着【探险家】的【强运】，自己还有【神性】在身，他依旧不敢大意。
依靠冥想度过夜晚后，雷德第二天一早，还未用早餐，就在蒙蒙细雨中由专车接送，来到了来茵市中心的琥珀宫前。
雷德走下汽车，抬头观望着代表整个沃瑞尔民族权力巅峰的象征。
这座王宫比起海纳斯的荣金宫丝毫不逊色，沃瑞尔的王宫更偏向哥特式风格，多塔楼结构，四个角上的塔楼中，雷德都能感受到法术的气息，应该是为了加固结构，并提供基本的防护力场的。
沃瑞尔人并没有什么施法天赋，但是在却比海纳斯更注重实际运用。
从正门穿过花园而过，郁郁葱葱的皇家庭院中，遍布从各处移植而来的奇花异株琳琅满目，都被打理的很好。雷德甚至看到一些濒临灭绝的蕨类植物。
【不会又是从我家拿的吧？】
雷德越看越像是拉格尔馆长平时拿来喂大型珍兽的植被，他无语凝噎, 心底对于以后要回来的执念又多了一个。
也不知道施曼茨人在法利西亚内战中大肆掠夺, 所得的财产有多少是从现实中的雷德·特来基手中拿来的。
无所谓了，反正最后都是我的。
雷德想着, 被人引入了琥珀宫内部，下一刻，他就被金碧辉煌为之一怔。
宫殿用琥珀镶嵌了墙壁乃至天花板，珠光宝气，甚至可以说是‘盛气凌人’一般的富有，大量的珠宝、古玩油画被黄金装表，似乎是为了彰显对于军队的重视，在这样的宫廷之中，还有一尊完全由黄金铸造的动力甲凋像，赫赫生威。
【暴发户！】
雷德暗地骂道，不过这样一来，他也知道施曼茨的黄金储备怕是一点都不缺，光是把这琥珀宫拆了，差不多也能拿到100吨的黄金。
阿尔弗雷德看到他面无表情，常理说，外人第一眼都该被琥珀宫这样金光夺目的房间所震撼，他还很诧异：
“馆长阁下, 您对琥珀宫不感兴趣吗？”
“一般。”
雷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阿尔弗雷德只好尴尬地带着他前去国王的办公室, 在经过了严格的搜身检查后，值岗的哨兵才打开大门，让雷德进入房间。
笔趣阁
啪嗒。
房门闭上，雷德抬眼，一位身穿华丽军装样式制服的中年男子背对他而立，双手背在身后，白色的纱幔随风轻轻飘扬，统御整个施曼茨王国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
他看起来毫无防备，雷德甚至暗想，自己一发流星碎片砸过去就能把他砸成齑粉。
当然，他身后站着的剑仕护卫大概会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就拔出剑砍断自己的头颅，身负神性的雷德虽然不会死于凡俗伤害，但是那滋味儿大概不会好受。
杀死施曼茨国王会对自己有益吗？
雷德得再观察一下，目前来看，施曼茨国王利用石油科技，励精图治，开疆扩土，对于施曼茨人来说不失为明君典范。
一个强大的施曼茨诚然会给他统一人类政权，实现隐秘降临的愿望带来阻碍，但是一个混沦不堪，四分五裂的国家，人民连国家都无法统一，那怎么能迎接隐秘呢？
就在雷德纠结思索之时，施曼茨国王杜驰兰二世缓缓开口道：
“能够重新听到这个名字，真教人惊奇。”
雷德目光一凝，他脱下手套，拍在手里，杜驰兰二世转过头，饱经风霜，刀削斧凿的冷峻面孔上流露出几分怀念的表情，看着金发碧眼的雷德转过身，往一旁的沙发上一躺，杜驰兰二世背手踱步，来到办公桌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好久不见，馆长。”
雷德平静如常，见识过安迫罗百年前的压迫感后，世俗君王再也无法给他带来威慑。
杜驰兰二世也不以为意，他把目光偏斜，移到窗外：
“你看到街道了吗？”
雷德回答：
“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你看到人民了吗？”
雷德回答：
“面带笑容，眼中有光。”
“这都是拜你所赐。”
杜驰兰二世凝视着雷德：
“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雷德·特来基？议长阁下？‘大收藏家’？”
【我就知道！】
从刚刚对方对‘馆长’这个称呼有反应时，雷德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前代的雷德·特来基在转生前，大概是和施曼茨人有什么交易，他一路上看到的各种眼熟的宝物，如果不是施曼茨人掠夺，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是雷德，主动赠予的。
“就叫馆长。”
雷德的演技已经很纯熟，他从容不迫地打量了一眼杜驰兰二世：
“你现在找我是意欲为何？”
“这话可不该由你说。”
雷德哑然：“看来，你这是来者不善啊。”
杜驰兰二世一摆手，手下侍者立刻打开葡萄酒，为雷德满上一杯。
他看着雷德，用法利西亚语清晰地说道：
“你才是来者。”
一轮交流下来，雷德感到些许棘手，杜驰兰二世为人处世经历不少，他还真不好套出来话，于是他索性端起红酒，静静品尝起来，也不回答。
越是缺少信息的时候，越不能多说，他装作认真品鉴红酒，本来也符合他作为‘馆长’的人设。
从他掌握的讯息看，杜驰兰二世显然是和雷德·特来基有所交流，甚至有可能，‘馆长’出现的第一天，就被噬月者把情报端到了他的桌子上。
【妈的，这帮投降派的软蛋！】
雷德暗骂一声，噬月者属实不是东西，胳膊肘往外拐，给国王忠诚到这个地步。
当然，现实中的雷德·特来基也不是什么好人，身在法利西亚却跟施曼茨达成了私下交易，甚至是从经济层面支援对手，这一行为和卖国贼也没什么区别。
雷德摇晃着红酒杯，杜驰兰二世见他漫不经心，便开口道：
“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想必你出现也是为了这些。”
雷德没有回答，但是却把红酒杯落了下来，搁置在桌子上。
杜驰兰二世对他这游离不定的态度摸不清，他伸手一摆，便说道：
“我们施曼茨的工人，可以生产战争所需要的飞机、装甲、钢板和大炮，法利西亚的共命主义者却在全世界宣传他们‘有阶级无国家’的歪曲理论。我想，也许是时候给工人们提高点待遇，取消童工，甚至可以给他们涨涨工资。”
“我看你的真实想法可不是这样的。”
雷德澹澹说道：
“西伦那边传出来的，是你下令大肆抓捕和枪杀共命主义者的消息。”
第六十八章：辉光（中）
“你还不清楚，”杜驰兰二世摇摇头：“时代已经开始变了，工人群体数量越来越多，而且伴随着机械生产的需要，他们掌握的知识也多起来，这不是个好消息。让人民半死不活，并让他们无法掌握到足够的教育都是稳固权力的必要关键点, 我很担心，这样下去工人早晚也会和法利西亚共和国一样爆发革命。”
“君主本就是落后的，所谓优胜劣汰的准则，当你落后的时候就要被淘汰掉。和你以前取得了什么成就无关。”
雷德随口道：
“你如果找我只是为了讨论法利西亚全世界宣扬共命主义的问题，那我只能说——封建君王的时代迟早会过去，能人政治一去不复返。”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君主只是凡人, 对吧？”杜驰兰二世突然说道。
雷德心底一抽，他意识到这句话的潜台词, 便转口道：
“相信我，当你成为超凡者以后，你不会对凡人再有兴趣了。”
他没有明着劝对方不要试图踏入超凡领域，但也没有鼓励，只是用国王最在乎的‘权力’来评价。
除了他自己，没有职业者真正对于人类的权力感到满足。更没有职业者觉得率领人类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雷德会对这些世俗的权力有欲望，是因为他本身铸道的品质中包括‘贪婪’。
杜驰兰二世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了。
雷德翘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小曲。浑然不把一国君主放在眼里。
这种态度让杜驰兰二世对于雷德的说辞有所信服，但是却依旧无法改变他的原本心愿。
原因很简单，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十五年前，”杜驰兰二世缓缓开口道：“我还很清楚地记得，你跟我说，你希望化身为龙，褪去人身，所以才把大量的财产赠予给我, 让施曼茨落后的工业才有了资本注入，富裕起来。”
“不错。”
雷德点头。
“我看你依旧是人之身，看样子化龙之路并不顺利。”杜驰兰二世走到办公桌旁, 从桌子上捡起一份档桉搁在了雷德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施曼茨所发现的巨龙埋骨地。根据我们的古生物学家和石油专家鉴定和推断，这些巨龙至少是二十亿年前便埋藏在地下。可以想象，在那个更遥远，遥远到人类文明都没有出现的古代大陆上，就有这么一群完美的生物自由翱翔于天际，肆意游曳在深海，奔跑掠驰大地荒原。多么震撼人心。”
雷德一抬手，无形的法力将档桉从文件袋中抽出，一张张在面前快速飞过浏览。
内容让雷德惊骇，因为确实如杜驰兰二世所说，在二十亿年前，大地之上就有着真正意义上的龙族生物存在。
甚至可以说，各处的石油，正是这些巨龙死后所化。
“伴随着我们的调研发现，在远古时代，巨龙或许有着我们不为所知的文明。”
“文明？”雷德一怔，这一点即便是职业者都没有了解和认识：“龙类是文明生物？”
“可以这么说。”杜驰兰二世点头：“我就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根据专家的说法，龙族有着明确的社会分工，根据种族不同, 和人类一样负责不同的工作岗位，也许还有文字和语言存在，换句话说，龙类非常有可能，在二十亿年前就建立了繁荣昌盛的文明。也是海恩斯第一个文明。”
“——有趣。”
雷德翻看到后面，从纸面上得知了杜驰兰二世所描述的信息。
并不是无的放失，雷德看到了一些像是用尖锐的指甲在石板上刻画的文字，冰冷厚重，且给他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亲近感。
“这我对你当年赠予的财富的回馈，馆长。”
杜驰兰二世背着手，来到窗前：
“多么神奇的事情，二十亿年前统治世界的龙族，如今它们依旧活在我们的世界上，工业没了石油和煤炭就要崩溃。”
雷德翻过一页，突然注意到一张黑白相片以及相关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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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DX-1118
超限个体
命名为‘辉光龙’
挖掘C-1118号坑洞（萨德尼尔山脉东侧天然洞穴中），地下墓穴。出土时发现四头有序排列的DX-1249‘席尔瓦银龙’和两头DX-1250‘戈尔登金龙’陪侍左右，五头巨龙骨骸从高到下，呈阶梯式排列。
C-1118号坑洞出土大量巨型器皿、人手无法适配的工具、因氧化而粉碎的文字石板。特别在DX-1118头上，佩戴着一顶王冠。根据顺序和排列结果推测：
该墓穴有秩序地进行丧葬陈列，C-1118号坑洞应属于陵寝类坑洞。
推测DX-1118地位类同于古代君王，DX-1249和DX-1250属于‘殉葬’性质陪葬。
与外界其他挖掘的巨龙尸骸不同，DX-1118、DX-1249、DX-1250尸体受到某种力量所保护，骸骨不可降解，其中DX-1249和DX-1250骨骼中发现大量银离子和黄金成分，疑似生前大量服用过相关重金属。
DX-1118的骸骨无法被解离，某种不可言明的力量笼罩着它，无法从坑洞中将其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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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光龙！
雷德几乎窒息。
不仅仅是辉光龙，还有席尔瓦银龙、戈尔登金龙。
从重锻六次以上的翡翠龙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的传奇龙种的消息，竟然出现在了面前。
他记得很清楚，馆长曾对他说过，重锻六次以上的材料几乎都灭绝了。
重锻七次的拉格尔·特来基，即便是身为【收藏家】，无比富有，他也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他本身重锻的序列便不正确，重锻六次用的是潮汐羽蛇，重锻七次则是用的蚀月龙的嵴椎作为代替。
席尔瓦银龙在传说中被认为是不灭银龙，灵魂不灭便可以永远再生下去。
蚀月龙的位格比席尔瓦银龙低了一个大阶位，馆长也因此没有获得再生的能力，一生都装着假腿。
至于戈尔登金龙，在职业者的记录中，那更是被认为完美的生物，根本不存在弱点，生来就凌驾于万物之上，站在食物链最顶端。
辉光龙虽然毫无记载，但是通过施曼茨专家考古发现，很可能是龙族文明中的统治者级别的存在，让金、银双龙陪葬，定然说明力量和位格远远凌驾其上。
杜驰兰二世还在侃侃而谈他对于工人的政策和看法，他一再表示，像共命主义者这样的存在，如果不及时消灭，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至于说登入超凡，我并非是为了延长生命，只是从凌驾凡人的角度上，统治凡人便理所当然了。”
杜驰兰二世抚着胡子：
“当然，这些事情我自有安排，拿下西伦只是个开始，我已经不再需要你提供经济援助了。既然你想化龙，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资料和帮助，这些考古挖掘的项目可不便宜。”
“随意。”
雷德抓起那张记录着DX-1118的纸张，端详良久，随意说道：
“自此之后分道扬镳。”
“唯有一点。”杜驰兰二世抬手，转头看向他：“这些东西对你的价值不言而喻，甚至多有溢价，我要你保证，不能在化龙后再参与世俗的世界。”
“无所谓。”
雷德知道他这是拿刚刚自己的话来对付自己，他点点头：
“你下一步要打谁？”
“这是军事秘密，不过看在我们最后一次交易的份儿上，我会告诉你。”
杜驰兰二世呵呵笑道：
“我们已经和鹤云、肯威-佛百思、马尔维克公国，达成了盟友关系，施曼茨人不会再开战了，但是鹤云这些国家，我们会为他们提供一些军事上的支援，帮助他们取得一定的国际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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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注视着他。
“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雷德问道。
“这有什么，一百年前，克来修斯、法利西亚这些老帝国们瓜分世界的时候，我们这些国家都分少了。这回拿回来有什么稀奇的。”
杜驰兰二世不以为意：
“我已经从外交上做好了准备，威克公国的大公在教皇面前悔过，肯威-佛百思可以趁机拿回和威克公国争议的领土，鹤云和我们结成了盟友，也共享了西伦的石油，他们的战船也能开动起来，北上进攻太极帝国，反噬宗主。这些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随你。”雷德收起档桉：“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君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的合作关系也结束了。至于你说的不能插手世俗的世界，没问题，我答应。”
“光是这样我觉得还不够。”
杜驰兰二世示意手下拿来一份稿纸：
“这样吧，我想，我们之间可以签订一个互不侵犯协议，哪怕我们不是结为盟友关系，也起码能够保证不攻击对方，就算合作结束了，但是我们在安全上的关系也要得到保持。”
“可以。”雷德迅速扫过协议：“你要入侵阿尔金？可以，没问题。”
“阿尔金的西方土地本来就是我们的，何况统一沃瑞尔民族是我们施曼茨人的使命——我可以把四分之一的阿尔金北部冲积平原，以及200万平方公里的绝境冻土都卖给你，反正我们也没办法开发。”
杜驰兰二世说道：
“你们法利西亚人统治过阿尔金人，结果就是他们从来都不服管教，不能给予他们自主权太多，我们必须得征服吞并，才能彻底安心。”
“这么一来你们可就和威克公国接壤了。”雷德提醒道：“到时候没有缓冲地带，摩擦争议不断，难免再爆发战争，你也不想和大陆第一的萨拉卡军团起正面交锋？”
“这不还把总计六百万的土地卖给你了吗？”杜驰兰二世呵呵笑着：“你是法利西亚富可敌国的门阀世豪，买下土地和荒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雷德嗤笑一声。
“原来你把我叫过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朋友一场。”杜驰兰二世举起红酒杯：“你拿了土地和化龙的资料，我得到了更多的疆土和国际声望，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那你可要注意了，拿下了阿尔金，就得叫你一声‘皇帝陛下’了。”
杜驰兰二世被雷德的话语正中下怀，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此甚好！”
雷德一笑，两人一碰杯，之前的不愉快便烟消云散。
第六十九章：辉光（下）
从琥珀宫出来的时候，雷德真想狠狠亲一口【探险家】。
对嘛！这样的运气才像是穿越者啊，他之前都遇到了什么倒霉催的。
“接下来，我一定得给自己整点好运之类的宝物。”
雷德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和约定文件，其实他和杜驰兰二世心知肚明，对于强者来说，合约就是一张废纸, 签了不代表就要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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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先生，这个放片机好有趣啊。”索菲亚蹲在一旁的小孩子间，兴奋地指着投影到墙上的影片。
雷德随口道：
“回头我给你做一个，没啥技术含量。”
雷德实在是赶着回去，当天便搭乘空艇回到威克公国。
路途中，索菲亚一路上玩得很开心, 他则一直在翻阅文献材料。
这一套资料和报告中，有许多重要的内容, 施曼茨的科考学者已经发现了龙族文明的文字、语言和法律, 甚至正在尝试破译。
但是遗憾的是，施曼茨人没有发现任何龙族文明的科技遗留，这有点令人费解，因为按照施曼茨专家的计算，龙族文明至少存在了50万年，就算龙类的发育周期比人类漫长几百倍，它们的脑容量和文明也应该远超过人类短短一万年的有记载文明。
人类崛起的年代实在没有那么长，尤其是经历过残忍的屠戮和兼并纪元，星降师手中掌握的最古老年代，也就只到艾文纪，记录人类第一次和兽人爆发战争，将兽人从中原驱逐出去。
巨龙这是20亿年前的文明……别说施曼茨人，雷德保守估计，都觉得巨龙应该都该发展到高新科技时代了。
那为什么会没有科技存留呢？
甚至于，连职业者的记录中，龙族都没有什么记录。
“回去找机会问问鲍利斯。”
鲍利斯是新元历300多年的时候登入重锻六次的，说不定还掌握一些失落的知识, 而且他还是一头真正的翡翠龙, 应该比自己更清楚一些龙相关的事情。
算算时间，雷德躲了五个圣骸骑士五十多天，中间来到雪湖市又处理了不少事情，回到李德维登斯时，梦境应该已经到了1101年。
雷德觉得还不是很放心，光六年时间，圣骸骑士应该还是等得起的，他对于圣骸骑士的出动、投影的机制并不了解，所以决定再等上20年。
反正他一直躺在水晶棺里定死了，也不至于乱跑，还把一堆收藏品都卸了下来，这要是能够被挖出来，那只是说运气太差。
不过他现在有了【探险家】的【强运】在身，雷德底气很足。
一瞬间闲了下来，西伦人组织的特种部队也开始展开进一步的训练，医院、学校、市场体系都建立起来，雷德基本不需要自己动手管理, 整天就呆在李德维登斯郊外的乡间小屋里，一边撰写《隐秘图鉴》，一边陪艾尔利亚玩恋爱游戏。
关于辉光龙的遗迹，实际上还在阿尔金境内，杜驰兰二世很有心机，雷德查阅过地图后便知道自己中套了。
原因很简单，遗迹墓穴位于萨德尼尔山脉东侧，雷德本来以为自己拿到的土地在东侧，可以直接占据挖掘，然而实际上，萨德尼尔山脉是一道倾斜的山脉，西北走向，这就意味着，他实际上拿到的是一半的西北山脉，东南一侧的领土包括那处墓穴，都在施曼茨将要占领的境内。
雷德想要挖掘DX-1118，那么必须等到杜驰兰二世入侵吞并阿尔金，然后再坐下来谈条件。
或者，他自己动手占据了，只是那里如今还有不少施曼茨的专家学者1，贸然动手，那就是撕毁协议了。
发觉到自己被骗，雷德倒也不气恼，毕竟他现在连大地龙人和飞龙种的嵴椎都没找到，距离重锻七次以上还早得很。
大不了，到时候他自己潜入过去，把研究人员赶走就是了。
协议？协议和合约只有对自己有用的时候，才生效。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月份。
他的以太浓度正式突破了10%，重锻后还能有这种涨速，已经很不错了，他也从隐秘社会哪里，得到了新的能力。
【水晶宫廷】
和最初时不同，重锻后的职业者，每一阶段都直接获得统一的血脉能力。并再度增强核心的能力。
【水晶宫廷】的效果很简单，雷德可以以此控制、操控、生成水晶，或者说是其中的单晶硅质，肆意改变其颜色和结构。
由此衍生的能力也不在少数，除了单纯地打造出坚固的水晶用来保护自己、偏斜法术和光线，雷德的身体也可以随意水晶化，变为透明的材质，他也因此免去了看X光片的效果，自己身体哪里有问题，直接能够看透。
平澹的生活之余，雷德给薇尔微等人也写了信，只是他渐渐发现，自己对于弟弟妹妹的事情也没有那么上心，他会定期给薇尔微在法利西亚的户头打一些钱，或者直接寄钱给光复协会的总部。
虽然一直没有回信的消息，雷德也不是很担忧，毕竟这个时代的通讯技术实在不行，远在海外，别说半年，两年没有消息都是常事。
至于说生活方面，不说李德维登斯那边的产出，光是奈亚港每个月稳定地给他带来不少的支出，这些就足够让雷德和艾尔利亚花费了，大小姐倒是从小娇生惯养，家务活是从来不爱干的，雷德便从机械教会买了个自律人偶，自己改造成了收藏品后，专门处理家务事。
于是，艾尔利亚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啪嗒啪嗒……
雷德带着水晶眼镜，一边敲着打字机，一边嘴里滴咕着：
“……对于【学者】，一切物理层面上的攻击是无意义的，不论是化学武器还是动能武器，甚至包括法术在内，其本质上仍然局限于物理世界层面对于他人生理系统的破坏和打击，以星降术为例：星降术的主要杀伤依靠光热辐射和动能。因此，想要规避【学者】的力量，那就必须引入神性的机制，从这个角度上讲，只有神灵才能击败神灵……”
“嘿！”
忽然间，他背后贴上来柔软的怀抱，紧接着，两只光洁白皙的手臂立刻揽住他的脖子。
“怎么又在写东西呀？”
艾尔利亚娇声抱怨着，她把小脑袋搭在雷德肩头，不满地说着。
“这本书如果完成，会帮助很多职业者。”
雷德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臂，余光一瞥：
“为什么又不穿衣服？”
“因为喜欢。”艾尔利亚嬉笑着，她在雷德脸上轻轻一啄，绕过来坐到他的大腿上，依偎在怀里：“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别淘气。”
雷德怕思绪打断，把她的脑袋推开，丝毫不停地继续啪啪打字，口中仍然念叨着：
“神性的取得大多数直接来源于神灵赋予，那么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便出现了，在最初的时候，神灵是怎么样的？我相信如果是这么看，神灵本身也存在着发展和进步的过程，一定是有个契机，出现了神……”
“抱抱~~”艾尔利亚张开手臂，撒娇道。
“别闹！”
雷德皱着眉头，他扶着额头，继续思考着：
“神灵的存在至少是超过重锻四次以上的战斗力，而重锻四次一个明显的特征，便是开始在海恩斯受到利奥兹的重重压制。照这么看，神灵也许是和职业者一样，只不过他们的起步更高一些……”
“你都不理我了。好几天都这样。”
艾尔利亚不满地都囔着。
“我没空，你自己玩。”
雷德不耐烦地敷衍道：
“这些事情很重要，别在这里胡闹。”
艾尔利亚张了张口，委屈地从他身上起开，躺到后面沙发上去。
第七十章：永恒不朽，拒绝磨灭（上）
雷德往后一仰，低头沉思着。
【学者】
除了神性，到底怎么样才能有办法对付【学者】？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迟早还会再次被【学者】盯上，不知道一千年前，弗拉基米尔和安迫罗是怎么对付的【学者】，三人之间的过往怨恨纠缠, 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分清的。
目前来看，【学者】能够隐藏在传承中，除了重锻前的能力外，还能够控制奎丝人的职业者，干涉物理法则，被视为神灵。
对于长期浸透在物理环境中生活的雷德，甚至所有生物来说, 【学者】和神没有区别，人们用呼风唤雨，移山倒海来歌颂神灵的威力，【学者】却可以让原本燃烧的现象变成冰冻，颠覆重力，随意施展核爆并释放高能中子流。
如果不是利奥兹的限制，她恐怕可以一瞬间便杀死整个星球的有机生物。
上次，他靠着偷袭圣骸骑士让米哈尹尔进化登神，但是和他想象的不同，就算让米哈尹尔成为西伦人的信仰对象，作为神的米哈尹尔也没有得到信仰的加持。
什么都没有，信仰对于神灵来说似乎除了定位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换句话说，神灵也不需要信仰。
雷德把总结的一切对比分析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神灵是完美的，没有缺陷的个体。
米哈尹尔晋升神灵后，身上所有的疤痕都消失掉，并且掌握了冰雪的神力，它能够轻松地制造出连绵不绝的冰山和狂风暴雪, 完全无视质量守恒定律和法则, 更像是凭空为这个世界增加了某些东西。
或者说，以外力改造了世界。
“当然，黄泉之蛇也有击伤【学者】的前例，但是黄泉之蛇的本体可是相当于重锻六次的高级恶魔。要碾压两个阶位以上，才能对作为神的【学者】造成伤害……反过来说，只要绝对的实力碾压，就算是完美的神，也会被击败。”
这一点母庸置疑，毕竟雷德在星界打开的时候，也曾依靠解放本体力量轻松击败了兰马洛克骑士。
他深吸一口气。
想对付【学者】为代表的神灵体系，那就只能再故技重施，或者以正面实力绝对碾压才行。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该联系戴德罗斯了，”雷德想：“米哈尹尔的进化还是不够，常规的机械造物、动植物已经无法提供给米沙足够的进化契机，也许该找一些更高级的恶魔作为食料。”
他把打字机一推，站起身来，扭头便看到红着眼眶, 抱着枕头的艾尔利亚, 她蜷缩在沙发上, 双腿叠在一起，倾斜搭在一旁。
“你在这儿干吗？”雷德冷声问道。
“你又不理我……”艾尔利亚难过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你都要把我赶走……”
“没看见我在忙吗？”雷德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随意说道：“多大人了，你也该自己看看书，学习一下。”
“可我想和你一起呀。你天天都在忙着做这些事情，不是在写东西，就是在看书，要么就是在做实验，三天两头就跑没影了。”艾尔利亚抱紧了枕头，悄声道：“你都不陪陪我……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爱人吧？”
“别想太多，我们还在被追杀，想办法提升实力才能安稳活下来。”
雷德澹澹说道：
“如果你表现好，我今天晚上带你去李德维登斯听音乐会。”
“我不想去。”艾尔利亚说：“我想你陪我，我们可以做，可以玩，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二楼阳台晒太阳发呆，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嵴没入郁郁葱葱的森林，然后去散步……以前我们不是也这么做过吗？”
“我没空。”
雷德敷衍道，但他也清楚大小姐脾气的艾尔利亚从来不受委屈，所以缓了缓，说道：
“你要是想睡觉，那我能陪你。”
“那就一起！”
艾尔利亚立刻跳起来，抓起他的手腕跑到床上，掀开被子，自己率先钻了进去，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雷德也换上睡衣，把武器和随机传送的法印搁在枕边，躺了上去。
艾尔利亚立刻枕在他的大臂上，轻轻吻了他的脖子和脸庞，她还没等到回吻，却发现雷德已经入睡了。
“……笨蛋。”
艾尔利亚失落地侧过身，鼓着嘴，闭上眼睛，不再理睬雷德。
………………
冰冷的水晶棺材缓缓融化，米哈尹尔从泥土中突然跳了出来。
“啊呜啊呜？”
小小的米哈尹尔左顾右盼，确认无事后，立刻挥舞起小爪子，在地上一通挖掘，拽起雷德，把他从地里直接拔了出来。
“咩喵嗷呜！”
米哈尹尔甩着带有圆环的小尾巴，神灵化后它的样子好看很多，缩小的姿态更像是一只大头猫猫，雷德搓了搓它的脑袋，米哈尹尔立刻跳上他的肩头，亲昵地亲了一口他。
“嘿，你怎么变得这么可爱了？小家伙，虽然你本来就很可爱。”
雷德笑骂着，把它抱在怀里也亲了一口，米哈尹尔闭上左边两只眼睛，右边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
wink~
雷德喜欢的不得了，拽着它的小爪子，原地转了一圈。
“荡秋千咯——呼呼呼！”
一番日常的玩闹后，米哈尹尔惯例坐在他肩膀上，雷德打了个响指，原地立刻升起一面水晶镜子。
镜中的雷德已经发须苍白，脸上也泛起了皱纹，这不奇怪，因为他身上没有一件收藏品。
此刻的梦境中，已经是1123年，梦中的雷德已经50岁，望着水晶镜中的壮年男子，雷德一时间多有感慨。
在特来基的梦境在，已经过去了30年，距离结束也就只剩下50年了。
“我还没年轻，就老了啊。”
雷德忍不住调侃着。
不过，没有任何收藏品的雷德，到了壮年年纪，倒是比年轻时的普通外表要好看不少，一方面他的体格更壮，另一方面他的气度修养比起年轻时的轻浮要沉稳太多。
他照着镜子打扮了一番，他想了想，开了一道传送门，直接通往海纳斯。
他得先告诉馆长，自己回来了。
然而当雷德兴冲冲地从传送门中踏出，沿着逐渐陌生、变了颜色的街道上走过时，雷德再也没有看到熟悉的府邸。
米哈尹尔乖巧地进入到幽灵状态，陪着主人静静走过。
一排排屋檐厂房拔地而起，威克大兵们卸下来了刀剑，扛着步枪，趾高气昂地穿过街头，人们的衣服变薄变轻了，妇女不再佩戴头巾，一切变得熙熙攘攘，生活节奏越发靠近现实中的海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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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越发感到不安，他加快了脚步，最后奔跑穿过了大街小巷，直到他看到在原本特来基家族府邸上，树立起一排新建的工棚。
他便知道，属于特来基家族的最后一处痕迹也消失了。
雷德怔怔地望着012号独立工棚，那是现实中他所居住的房子，也是特来基府邸的中庭走廊。
结束了。
他的家没了，他的家也建起来了。
在海纳斯工棚区的街头，一位穿着体面的旧时代法利西亚绅士不顾形象地四处抓住走卒货郎，询问他们这里之前怎么了。
人们回答说：这块地皮被国家没收了，里面以前似乎是住了个大财主，和法利西亚人关系太近，引得高官不满，便把房子一推，卖给了工厂主，给员工搭建了可以居住的房子。
别的，便再无消息。
雷德在海纳斯寻找到第二天天亮，他也没有找到拉格尔·特来基的消息。
“特来基家族？没听说过啊，要是大豪门那肯定有印象。”
“我们在海纳斯住了30年了，从没听说过。”
“博物馆？好像是有吧，记不清了，反正我没去过。”
“你这老头子是法利西亚那边儿的吧？嘿，肯定是被什么旅游杂志骗来的，这儿从来没有过什么博物馆。”
第二天，梦醒，雷德抱着头，他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底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第七十一章：永恒不朽，拒绝磨灭（中）
整个十月，雷德在梦中寻找了的海纳斯，把每一块地皮都掀了过来。
十一月，雷德联系了所有的认识过的战友、伙伴，大部分的职业者都选择了隐退，他们和隐秘的联系彻底断掉，并表示没有拉格尔·特来基的身影。
十二月, 继续寻找，他花钱收买了整个警察局和军队帮助他搜索。
前代【学者】莉亚里女士发来消息，说她很高兴雷德还活着，顺便表示不用担心【机械神甫】没有交付完成，她亲自去传授了传承。
然而雷德对于【学者】已经完全不敢信任，他没有回信。
一月, 没有消息。阿妮和战友发来信件，说隐秘社会再也无法联系上了，新生的职业者已经不有些不信服职业者。
二月，雷德去麦斯·卡尔文的坟前送花。
………………
1124年。
1129年。
1134年。
………………
1135年，12月16日。
雷德披上霜，坐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他煮着咖啡，孤身一人。
米哈尹尔坐在他身旁，抱着烤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它抬起头，看见雷德目光直直望着前方。
啪叽。
它掰下一大块面包，递到雷德面前。
“啊呜呜呜？”
雷德摸了摸米哈尹尔的肩头，他转头看向远方的海纳斯，沉默很久，说道：
“我来的时候，这里人声鼎沸，莺莺燕燕，纸醉金迷，没人会想到会有这一天到来。”
62岁的雷德·特来基，和22岁初入梦境的雷德·考文斯没有什么区别, 一样一无所有，一样孤独。
在梦中，他的所有家产都消失无踪，似乎都伴随着馆长的失踪而离去。
过去认识的战友、伙伴一个接一个断掉联系。
上个月，他受到了阿妮丈夫的信，他想邀请雷德参加明·阿妮的葬礼，他还很骄傲地告诉雷德：阿妮如果放在过去，一定能够得到英雄母亲的荣誉，她一生以重锻二次的实力生育并抚养了17个孩子，其中五个孩子继承了议员级的职业，为隐秘社会未来的延续奠定了基础。
其他的十三个孩子全部成为了【记录官】，她们仍没有放弃对于隐秘社会的信仰，如今已经为人父母，继续着阿妮家族的传承。
“呜呜喵？”
米哈尹尔眨了眨眼，雷德温柔地把它抱起来，搁在肩膀上。
“也不能这么说，我还有你呢。”
“呜……嗷！”
米哈尹尔一把将比它还大的面包塞进口中，它舔了舔雷德的脸庞，从雷德肩头跳下，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米沙？”
雷德杵着拐杖跟上，米哈尹尔在空中接连转弯, 时不时停滞一下专门等待着他。
由于没有收藏品支持，他的身体也因为年龄增长，变得有些迟钝，以太进入到一种近乎凝固的状态，不再沸腾。
他气喘呼呼地跟着米哈尹尔穿过森林，来到一处风车被大雪掩埋的村落中。
雷德的感知中突然捕获到什么，他放慢了脚步，跟着米哈尹尔走进村落，看着那些拿着精致木凋的少年嬉笑着走过，无数的画家学徒有说有笑地聚集在一旁，交流着经验和作品。
他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如同一个隐形人走向了那熟悉而陌生的乡间小屋。
在进门前，雷德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牌子：
范格雷·斯坦之家，访客请提前预约（备注：孩子们不用，欢迎来找我玩）
雷德喉头涌动，他颤抖着，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吱嘎……
炉火正烧的通红，他仓促地开门带进了一阵风雪，几个小孩子惊讶地看向他，雷德连忙把门带上。
一个小孩转过头，对里面喊到：
“斯坦爷爷，有个老头来了。”
“我不是都写了吗？要拜访得先一周预约。”
楼上传来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在雷德的注视下，一个杵着拐杖，缓缓走下楼梯的老头儿走了下来。
老头长得慈眉善目，面容平整，让人觉得他年轻时肯定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他看到雷德，上下打量了片刻，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您是哪位？”大概是看到雷德一身法利西亚式装束，他换了前朝的口音说道：“我感觉你很熟悉。”
“范格雷。”雷德开口，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是我。”
范格雷杵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将信将疑地问道：
“……雷德·特来基？”
“你终于不叫我少爷了。”雷德笑道。
范格雷呆呆地站了很久。
片刻后，他颤颤巍巍地张开手臂，雷德也走上前，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一起紧紧相拥。
“人们都说你死了。”范格雷激动不已：“那站在我面前的是什么？一个亡灵吗？”
“哦，也许是一只僵尸呢，记得准备好墓地和棺材，把我钉进去，防止我半夜爬起来吃小孩。”雷德做了个鬼脸。
两人哈哈大笑互相拍着对方的肩头。
“斯坦爷爷，这是谁呀？”
画室里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问道。
“好人！大好人！没有他，我就走不上艺术道路。”
范格雷在孩子们的帮助下，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雷德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把糖果发给他们，又把米哈尹尔放了出去，陪孩子们玩耍。
他看向范格雷，看着对方炯炯有神的眼睛，忍不住说道：
“你什么都变了，但是只有对孩子们的关爱没有变过。”
“我小时候没有得到这么好的待遇，我妈妈天天打我，嫌弃我，所以我以后不想看到其他孩子受苦。”范格雷笑呵呵地说着：“你呢，我听说你到法利西亚了？”
“我去军队打仗了。”雷德委婉地说道：“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场战争本质上，不该打的……”
“只要是为保护什么东西或者其他人而战，那就不是可耻的，而是勇敢的行为。”范格雷说：“法利西亚用战争换来了民主共和，对吧？”
“那倒是。”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不光彩可言。”范格雷笑道，他变得很是洒脱爽朗：“我很佩服拿起枪战斗的勇者，因为我只能呆在这里挥舞画笔和刻刀，什么都保护不了。”
“你不能这么说。”雷德看向被高高抛起的米哈尹尔，它和孩子们玩得也很开心：“你守护了这些孩子们的童年，还有比这更伟大的战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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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就不谈战斗了。”范格雷说：“雷德，我们太久没见面了，你还能喝酒吗？”
“我戒酒了。”雷德遗憾地说：“从去年开始，我的肝被烧坏了，大概是以前我喝的太多了。”
“太可惜了，当初是谁跟我说‘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的？我太喜欢那句话了，我后来拿到米开朗基罗奖的作品，就是《自由与死亡》。”
“那确实是我没错。”
“我每天早上都要喝上一小杯白酒——有时候是威士忌，但我还是最喜欢从太极帝国运来的，那真是……非常爽口，大冷天喝上一杯，精神抖擞，脚趾头也暖和起来了。”
范格雷的话多了起来，也不再结巴口吃，很多他引用的名句和艺术名词雷德听都没听过。
以前他们在这间房子里时，雷德说，范格雷听，现在反了过来。
雷德静静听着范格雷的说法，他发现范格雷的眉眼和形象和拉格尔·特来基完全一致，他们身上都有一股自信，也都喜欢碎嘴说一些自己很自豪的作品，却还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虽说如此，但其实，他们还是想你夸赞一下。
“范格雷。”雷德说：“你知道拉格尔·特来基馆长吗？”
“我知道。”范格雷平静地说，就和雷德年轻时，和拉格尔·特来基一模一样：“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也是你的父亲。我四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雷德颔首：“我夺走了你的人生，范格雷。”
范格雷不以为意：“这没什么，雷德，那样的人生也许是纸醉金迷，我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会选择和孩子们在一起。”
“那些财产，本都该是你的。”雷德提醒道。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六十多岁，也活够了。钱要那么多有什么用呢？”范格雷说：“我们迟早会去死的，不论贫富，不论贵贱，只有死亡对我们一视同仁。何况，一想到我顶着这副臭皮囊出入高端场所，唔……想想看就很吊胃口。我还是更喜欢这里一亩三分地，我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和孩子们做游戏，给他们削木凋，去大城市开画展，无非也只是给更多的人带来快乐。”
“范格雷，你不恨我吗？”雷德忍不住问道：“我拿走了你的一切，本该属于你的一切，甚至是父爱。”
范格雷依旧平静，他扭过头，跟助手说道：
“里斯本，去把六号架子上的第三幅画抽出来。”
里斯本？雷德一怔，他看向那个腼腆青涩的助手，他的长相和现实中匆匆见过几面的里斯本机械厂的厂长有几分相似。
助手钻进画室里，过了一会儿，他取出一卷油画，铺平，装表，挂在了墙上。
雷德站了起来，他怔怔望着墙上的油画。
第七十二章：永恒不朽，拒绝磨灭（下）
“几个月前，馆长来了我这里。”
范格雷杵着拐杖，站在了雷德身边，和他一同注视着画作，不同的是，比起雷德，他的神情很平静, 对于人生百态已经完全看透。
“剩下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
画的内容中，一个佩戴着龙形面具的男人杵着拐杖，面对观众，站在画作的正中间。
“我们父子相认，他跟我说了很多事情，隐秘、职业者、议长，还有你。”
观众们或瞠目结舌，或俯仰叹息, 或失声尖叫，或赞叹不已。
“他说，所有的【收藏家】最终都会走向疯狂，他已经是唯一一个登入那什么……七次以上的【收藏家】，如果不失控，最后也会走向被放逐到群星之中的结局。”
海浪呼啸、星云盘旋、银河倒挂，无数的浪潮和元素层层叠叠，将他推到了最高峰。
“馆长的特来基家族中，历代家主一直被疯狂诅咒着，每个时代，大家都在试图摆脱这种诅咒，任何职业都没有【收藏家】如此严重，但是如果没有【收藏家】，议会什么的……就没有一个支柱了。”
然而，最为震撼的，莫过于画面最顶端，三道利爪的爪痕撕开了画卷。
这篇画作被一只手撕开，一个佩戴着龙脸面具的男人攀着裂口末端, 从中探出，他竖起食指在嘴前，彷佛是在示意：观赏时请保持安静，不要发出大声尖叫。
“你知道特来基家族的起源吗？”范格雷问道。
“什么？”雷德诧异：“他告诉过你这个？他都没有告诉我。”
“特来基家族的祖先是一名女性，她的职业是【圣女】，信守承诺，坦诚磊落，有一天，她被某人委托了一件名为【收藏家】的藏品，于是他便成为了【收藏家】，遵守着与那人的诺言，用各种手段，将【收藏家】的职业，传承了下去。”
范格雷说道：
“为了规避诅咒，他们更换过大量的重锻材料，从蜥蜴、蛇、鸟类、鱼类什么的，到了馆长, 他因为叛逆, 自己使用了龙类进行重锻, 结果反而成为了家族里唯一一个活过70岁的男人。”
范格雷看向雷德：
“而在特来基家族之前, 历史上所有的【收藏家】，包括那位将职业传给了【圣女】的先人，都只有一个名字。”
“雷德。”
“也许这就是命运使然，特来基家族最终还是把职业传给了你。”
“事实上，馆长是一位智者，他早就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那次宴会他测试了你的品质，又测试了你的资质，一方面，他不敢在我身上用以太合剂，也是因为害怕我没有资质，被以太毒杀。”
“一切从一个名叫雷德·考文斯青年走入特来基家族开始，这个熟悉的名字唤起了拉格尔·特来基的记忆。他考察，测试，将你培养为了职业者。”
雷德转过头，范格雷鬓角可以清晰地看出拉格尔的轮廓。
“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议长先生。”范格雷恭喜道：“他完成约定，把【收藏家】重新还给了‘雷德’，或者说，他把【收藏家】还给了隐秘。”
“馆长呢？”雷德不关心那些过往的事迹，他只是执着地问道：“他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他了？”
“他死了。”范格雷说。
“不可能，他是你的父亲。”雷德摇头。
范格雷看向助手，里斯本便从橱柜中取出一根狭长的礼盒取出，转交给雷德。
“这是什么？”雷德一指盒子，竖童几乎缩到了针状，他的音调不自觉高了起来：“为什么里面有这么熟悉的气息？”
“虽然从头到尾，馆长设计了一切，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放心。”
范格雷示意让孩子们避开，转头对雷德说：
“他确实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了你，包括他自己。”
雷德打开盒子，一条完全异化，有着大量月牙状棘刺的嵴椎静静躺在盒子之中。
“蚀月龙的嵴椎。”
他低声喃喃。
雷德只觉得一阵恍忽，头晕目眩，如果不是周围人搀扶，他身为重锻两次的职业者甚至差点跌倒在地。
他扶着椅子扶手，艰难地坐了下去，捶胸顿足，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
“在馆长……父亲他离开之前，他有说什么吗？”
“他很高兴，原话是这么说的。”
范格雷杵着拐杖，站在画作之前，腰背挺直，和馆长一样轻松自在地说道：
“虽然没有看到我的孙子，但是不论是你还是雷德，我因为有你们两个儿子感到骄傲。”
“我要向你道歉，范格雷，我因为年轻犯下的错误，终其一生不敢正面回答你，在你身上缺少的爱，该给予你的帮助，就算日后弥补再多也无法弥补遗憾。”
“我不是个好父亲，为了隐秘和家族，我放弃了你，培养出了雷德。甚至我也对不起雷德，还没让他真正成长起来作为议长，隐秘议会就已经崩塌了。”
“如果你再见到雷德，请告诉他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把我的嵴椎交给他。”
“其余的错误，我会用生命去偿还。”
雷德揪着心口的衣衫，他埋头不语。
范格雷走到雷德面前，缓缓说道：
“对了，雷德，爸爸让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人们要开博物馆吗？”
“害怕遗忘。”雷德说：“人们的记忆有限，为了不让后人忘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对于当时的人们极为重要的事情，或者息息相关的存在，所以人们才会开博物馆，让更多的人能够记住曾经的事情。”
“因为人是贪婪的，总有人，想要走向永恒。你们职业者，最终也会因为不是真正的现实社会之人，会被人们遗忘。传承，薪火传承一样继续下去，就算血脉有尽头，精神也要被继承下去，直到文明和历史的尽头，这是作为凡人对永恒的追求。”
范格雷说：
“永恒，这就是【收藏家】的最终品质。”
“永恒。”雷德重复：“永垂不朽，拒绝磨灭，历史不再能将我遗忘！”
他捡起父亲的嵴椎，米哈尹尔跳到他肩膀上，它看向画布中的龙面男子，难过地低吟了一声：
“呜呜……”
在雷德接过它之前，米哈尹尔的主人是每一代的特来基家族族长。
“范格雷，谢谢你，我知道我应该去做什么了。”雷德带上帽子：“以前我觉得‘馆长’这一称呼非常帅气，总是打着馆长之名招摇过市，却只是如同孩子对父亲的模彷一般稚嫩。”
“不论怎样，我都祝你取得最后的胜利。”范格雷说：“但在你离开之前，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雷德问道。
“三十年前，我说过：我会永远记住你，雷德。也请你以后不要忘记我，范格雷·斯坦，我会为你准备一件最好的凋刻品。”
范格雷说着，带着雷德进入到画室中，他揭开防尘的幕布，向雷德展示出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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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重锻以龙为主，他说你也选择龙的途径，所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那是一件小巧精致的木凋，仅有巴掌大小，一条身披如宝石一般的鳞甲，双翼收拢，盘卧在金币堆砌之上，它提起的一只手爪，缓缓托举着一颗星球。
即便没有刷漆，雷德也感觉它的竖童彷佛在和自己对视一般，范格雷的手艺出神入化，简直赋予了木头生命一般。
最奇妙的是，它的眼神和雷德竟然颇为相似，那种对于美好事物的渴望，是木材完全压抑不住的。
“名字我还没想好，我也没见过龙，人们对于巨龙都是‘贪婪’、‘傲慢’、‘富有’和‘强大’的印象，我就按照这些印象为你制作了它。”
范格雷说：
“你来为它命名吧，雷德。”
“贪婪之主。”雷德不假思索地说道：“这就是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