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前夜》 001.被玷污的女神 我远远地跟着一位女人,尽量保持距离好使自己不被她发现,每当她用目光搜寻四周是否安全时,我总得找个障碍物用以隐藏自己。 手机端阅读请登陆m. 她是我的女神,叫宁晴,尽管她十分厌恶我,但当世界末日突兀来临后,我仍选择在跟在身后默默保护着她。 昨天,她当着满街人的面扇了我一巴掌,原因仅仅是因为我送了一把她梦寐以求的小提琴。虽然我自己并不富裕,但我仍以啃了两月泡面的代价,终于攒出一笔不菲的钱购买。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拿着那把小提琴准备当街向她求婚时,却被她恶言奚落一通,她随即转身钻进一辆豪车之内。 我这才明白,小提琴只是她为了敷衍我而随口说说的罢了。 “当啷――” 宁晴不经意踢到一罐可乐,铁片与地面滚动摩擦出的声响,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十分突兀。她躬身缩颈立时驻足,攥紧手中的木棍,惊惧地举目四顾,束在脑后的马尾随之摆荡起来。 我自然也被她搞得惊悸不安,先是躲在一根电线杆后唯恐被她发现,然后四下察看一番,直至确认周围安全,这才将视线放回她身上。 我们这么小心是有道理的,现在这座城市已经快被行尸占领,我不知道它们为何会从电影里跑出来,但它们的听觉颇为灵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从各个地方一拥而出。不过,我们身处的这条街道,似乎相对安全一点。 第一次见到行尸是在昨晚。被宁晴拒绝的我,喝得酩酊大醉倒躺在路边,几个混混在我身上撒过尿后嘻笑着离去,这时,一具行尸蓦地里从拐角处出现,当即将其中一名扑倒,啃食着对方的身子。 我以为是幻觉,直到看见一个个死去的人再次站起后,我立时从地上爬起,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宁晴家。 尽管她家附近也遭受波及,但所幸的是,我一下车便见到宁晴匆忙自家中逃出,于是暗中跟了她一晚上。起初街上还是很混乱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能见到的活人愈发渐少,四周开始趋向于沉寂。 宁晴路过一家店铺。 也就在她经过的同时,那店铺中突然走出了两具行尸,透过半张的腐烂的嘴巴,我可以看见几只蛆虫在他们的嘴内影影绰绰。 “当啷――” 它们踹到地上的那罐可乐。 宁晴被这道声音所吸引,下意识回头一看,登时花容失色,“啊”地一声尖叫,木棍从手中滑落,她紧接着仓惶逃遁。 两具行尸步履蹒跚地跟在她后面,嘴中不时发出骇人的哀嚎声。 干!我轻啐一口,紧忙提步追上。 就当我堪堪奔过那间店铺时,脚下不知绊到何物,脑袋一懵,突然一个踉跄向前摔倒,同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右小腿处袭向我的全身,我痛吟一声向腿部看去。 我绊到宁晴遗落的木棍,上面有根尖状物体插进了我的小腿肌肉。它很长,几乎完全没入我的肉中,从露出的尾部来看,这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猩红色的血液从接缝处溢出,流至地面。 我抬眼看向前方,宁晴已然在视线中消失,而那两具行尸此刻恰恰拐进一条小巷内。 我急促地喘气,紧握住木条的尾端狠心一拔,顿感痛贯心膂,禁不住一阵地龇牙咧嘴,倒吸冷气,随即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我想要从地上爬起,但右腿稍稍一动,从腿部传来的绞痛便彻骨钻心。 完蛋,我暗想,右腿根本使不上力,即使勉强站起,没走几步亦会摔倒,这根铁钉似乎触及到了腿部神经。但我不愿恋慕许久的宁晴就此丧命于行尸口中,更不想坐以待毙,等待其他行尸将我吞进肚子。 我艰难地匍匐前行。 “砰――砰――” 正当我离巷口愈来愈近时,蓦听巷子内传来两声枪响。 这肯定不是宁晴,她并没有枪也不会开枪,由此看来,应该是有人救了她!我心下窃喜,爬行的速度愈加快了,我想看看宁晴是否安全,有没有被行尸咬伤。 然而,就在我探出头往小巷里看时,我见到了令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位持枪的虬髯大汉笑吟吟地走到宁晴身旁,下一刻,他开始撕扯起宁晴身上的衣服。而宁晴目光涣散,居然没有反抗! 怒火在我胸中翻腾,我感到自己的眼睛似乎在向外冒水,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你他妈住手!”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令我站了起来,腿上的疼痛都不及聚在脑中的怒意,我拖着腿走进巷子。 他略为意外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玩味地看向我。 “江……江贤。” 宁晴睁大了双眸,饱含哭腔地轻唤着我的名字。 “你快点跑,我来……” 我一句未毕,骤见虬髯大汉向我抬起持枪的手臂,然后在下一秒,枪口处火花迸溅。 “砰――” 一声炸响,无法抗拒的力量令我倒退数步,眼前的所有直线在我的眼中开始柔和地弯曲起来,随之而来的眩晕使视野里的宁晴和虬髯大汉开始歪斜,层层叠叠的景象有如海面般泛起了波浪。 我似乎看到宁晴连爬带滚地向我而来,但随即又被虬髯大汉拖了回去。 宁晴的上衣被撕得凌乱不堪,她开始奋力反抗,一脚踹开虬髯大汉,然后从他身边跑开,在巷子中闪避着,努力不让对方抓到。 虬髯大汉咧着嘴邪恶地笑着,两腿伸开,张着手臂,想尽快捕获到宁晴。 我双膝跪在地上,整个身子由内而外的像火烧一样炙热,连肌肉都开始痉挛。 “宁……” 我想让宁晴快跑,但我呼吸困难,为了吸入足够的氧气,只能急促地喘着。 这时,虬髯大汉似乎不甘再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口中一声低吼,三步并作两步随后一个跃起,将宁晴扑倒在地。 他绷紧着全身,前伸后仰,并发出尖锐的叫喊声,然后他挥起一拳打在宁晴的面庞上,以致宁晴失去了二次反抗的能力。 我看到他胡乱地亲吻着宁晴,又将宁晴翻了个个,撕开她的长裙。 我很害怕,害怕得无法鼓起勇气再继续看下去。我低下头,泪水从眼里淌下,看着自己的眼泪落在地上,渗人泥土里并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法救她! 身子稍稍一动,就会牵动火辣辣的疼痛从小腹传遍全身,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我,这一刻甚至连动弹的余力都没有!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宁晴的面容,并不是她前一段时期内对我冷淡的面孔,而是那张小时候拉着我的手和我并肩走在斜坡上,时不时露出两瓣犬齿开心微笑的脸庞。 在我支撑不住自己身体侧倒在地上时,我看见她俯卧在地上,用肘撑着身体,嘴里不断地在央求着,每一次的冲刺都伴着宁晴的尖叫和震颤。 我感觉自己的胸膛已经被挖空了,视线逐渐模糊,虬髯大汉猛烈冲刺的情景已成了模糊的影像,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仿若被关进一口只有痛苦和压迫所笼罩的无形棺材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我有所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仰躺着,一个呼吸只有往常的一半空气进入我的肺里。 我没死吗……宁晴呢? 夜色笼罩着巷子,我微睁着眼尽力搜寻着,在不远处的墙角,我发现了她,而在她身上,还有一胖一瘦,两个陌生的男人在不停地耸动。 她只是傻笑地向我这看来。 她疯了。 我张着嘴想叫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我想起爬起,但浑身乏力。我跟她两两相望,心如刀绞。 倏然间,巷子中多出一个人,她披着一头乌黑长直发,从头到脚均是黑色的装束,白肌似雪的皮肤仿若在黑暗中会放出光芒一般。 救救宁晴,我在心底渴望道。 那一胖一瘦在察觉到她的存在后,吓得面若土色,紧忙提起裤子。 之后,他们三人说了些什么,但那声音在我听来细弱蚊蝇。 起初一胖一瘦似乎是在调戏长发女生,但很快便怫然作色起来。 随后,二人欺身上前。 002.谜一般的女生 长发女生不慌不忙,左纵数步,右手接住瘦子攻来的重拳,一接一扭,扭着对方右腕,轻轻一按,只听得杀猪一般大叫,这瘦子已给抛出数米之外。 这时左边的胖子方才攻到,长发女生身子突地下煞,避过对方的勾拳,猛地长身,劈面一掌,砰然一声,这胖子的面孔,骤时像开了五色颜料铺一样,乌黑的眼珠突出,鲜红的面血下流,立时毙命。 我心中暗惊,这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女生,似乎精通国术,但在现实当中,国术只有强身健体的效用罢了,哪能一掌便伤人性命? 刚想到这,长发女生踱步至宁晴身旁。 尽管她救了宁晴,可是现在,我的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长发女生蹲下身,抚摸过宁晴的双颊,然后单手扣住宁晴的下颔。 不要!我的内心呼喊道。 在宁晴的痴傻笑容中,她的脑袋被长发女生扭断,生气倏然间从她的体内抽离。直到死去,宁晴的目光仍是聚焦在我身上,苍白的面庞上似乎饱含懊悔和歉然。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尸体,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在我心中交织着。 此后,长发女生转而来至我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对于刚刚亲手杀了三个活人的事无动于衷。 我做出一个“为什么”的口型。 “当你面对那支枪时,你无计可施,只能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遭人侮辱。如果你有能力救她,她不会迷失心智以至疯癫,一切都源于你的无能,她才会落此下场。”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原来她早早地便看见了!可为何她漠然置之?要是她今天出手相助,宁晴哪会被人玷污! 长发女生轻启贝齿道:“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无能的人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他们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这是她给自己的说辞吧!杀人后能显得如此心安理得,总该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用以掩饰自己的罪恶与愧疚。尽管我不认同她的观点,可严格来讲,无论任何情况下我都不是她的对手,既然无法替宁晴报仇,那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我也没什么好留恋了。 “杀……了……我……”发出这三个模糊的音节后,我感觉所有空气都从肺里跑了出来。 “我没有杀你的权限,你也没有权利选择死亡,”长发女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至少在我没有接到下一步指令前,我必须得保证你还活着。” 我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难不成她改变主意,想事先折磨我一番? “你想找到罪魁祸首吗?”她忽然俯下身,“那个朝你开枪的人,你想杀了他吗?” 我愣了愣,仔细想想,她先前只是没有出手而已,抛开她不讲的话,一切的始作俑者实际上是那个虬髯大汉,如果在我临死前,能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算死而无憾。 这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数声哀嚎,接连不断地响彻夜空。 糟糕,它们肯定是被瘦子临死前的叫声所吸引,纵然长发女生的身手再矫健,面对如此数量的行尸,应该只有逃命的一种抉择吧。 然而,长发女生却超出寻常的镇定,她没有看过从巷口袭来的行尸群一眼,仍是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似乎还在等待我的回答。 行尸身上所发出的腥臭气扑鼻而来,这就像噩梦一样牵制着我。 我忙不迭送地冲她眨眼,我宁可被她扭断脖子,也不愿被行尸当作夜宵。 得到我的回复,长发女生俯下身似要将我抱起。可就在她弯下身的这一刻,我蓦然发现她的身后正立着一道黑影! 那是一个额头生有倒三角疤痕的男人。 此刻,他的长臂堪堪处在长发女生的上方,左手五指掇拢,如同鹰嘴,假若长发女生没有弯下腰,她的脖颈必定被这疤男的五爪所洞穿。 一击未中,疤男的另一手迅速探出,再次向着长发女生的脖颈抓去。 我惊骇得倒吸一口凉气,刚要出言提醒,却见她脑袋微侧,上身左倾,足下斜行,从疤男的臂下空档穿过,不仅躲过疤男第二抓,更是飘然到了疤男身后。 “又是你。”长发女生冷若冰霜地说道,原来他们早早地便认识了。 疤男待理不理,回转过身,同时右手五指并拢,向长发女生肩部点去。 长发女生陡然间斜上一步,有若飘风,见疤男右爪紧跟其后,凌厉无伦,她又是向左斜走,只跨出一步,便避开了对方奔雷闪电般的这一抓。 疤男双爪齐出,向长发女生胸腹间急抓过去,单看这力道,这双手若是抓实了,长发女生将会落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长发女生脚尖一点,纵身飞退间,凛然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疤男未有答话,拔身纵起,身形之快,有如鬼魅,二人随即斗在一起。 他们纵跃相博间,还须分手抵挡源源不绝的行尸,或拍或抓,每每出手,定有一具行尸倒下,空气中很快地便充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我看得愣神之际,忽感腹部的伤口有些发痒,与此同时,隐约感觉到乏力的全身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在我体内升腾。 我察觉到自己可以控制双臂了,紧忙掀开满是血渍的衣角,顿时一怔,创口居然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缓慢愈合。 这是怎么回事? 仅仅失神片刻,我立刻清醒过来,虽不明就里,但现在却是摆脱长发女生的好时机。尽管她先前说能替我解决强奸宁晴的大汉,但也无法改变她是个杀人犯的事实,她说的话,孰真孰假我又如何知道? 刚想到这,腹部的创口已然结痂,同时,那股奇异的力量在我的双腿处停止了游走。 我双手撑地,坐直了身,继而缓缓站起,扶着墙,放眼向打斗的二人看去。 他们现在已经打到巷口处,很好地将行尸群阻隔在外。 长发女生许是发现我恢复行动,有些惊疑地与我对视一眼,脚下不禁一缓,因此不及躲避疤男袭去的右爪,肩颈处立时被疤男所刮伤。 这时,疤男分出一只手,同样呈爪状向一具扑来的行尸抓去,但当这具行尸的头颅被疤男抓住后,竟是在下一秒钟化为齑粉。 疤男的脸色有了好转,露出像是饱餐一顿后的满足神情。 顾不得是不是超能力,顾不得他们谁胜谁负,我悲恸欲绝地在宁晴尸首上流连片刻,随即向着另一头的巷口踉跄走去。 虽然尚未到完全痊愈的地步,但身体已经可以勉强支撑行走,现在的我,就像是刚跑完一千米一样,只不过有些虚弱而已。 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宁晴。 长发女生几度要阻止我,所幸均被疤男的攻势所牵制住。 这一面的巷口十分寂静,空空荡荡的没有半具行尸,直到我走出去后方才明白原因――那些行尸都被金属网挡住了。 它们见到我,口中尽皆发出歇斯底里地哀嚎与咆哮,行尸们不断拍打、撞击着摇摇欲坠地金属网,引起网面的一阵颤动,想必不过多久,它就会在大量行尸的身体撞击下而倾倒。 我转而走进另一条满是垃圾的巷子中。 没走几步,我就嗅到浓郁的垃圾味里参杂着一些奇怪的腐臭味,再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我马上停住了。 一具女人的胴体倒躺在角落,头被放在剖开的肚子里,眼球已被割下,空空的眼窝中密密麻麻地蛆虫来回穿梭。尸体背靠的地面上还缠绕着一些东西,隐约能辨认出那是属于人类的内脏。 没有行尸会在饱餐一顿后,再把对方的头颅放在肚子里。 我听到有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转角传来,急忙转身钻进旁边的岔路,好在对方没有发现我。 这人的手段比长发女生还恐怖。 我不敢走大路,唯恐遇到大量的尸群,只得见岔路就拐,遇巷道便进,途中甚至遇到几具行尸,不过好在它们的速度缓慢,我非常顺利地避过他们。 超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才爆发的第二天,我居然没有撞见其他稍微正常点的幸存者,难道真如长发女生所说,无能的人都无法活下去吗?莫非这世界,已经沦落到只有变态、杀人犯才能生存的地步? 我胡乱地想着,一股脑地在纵横交错的巷道内横冲直撞。 谁知,我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巷子前。 然而,我很快便打消了掉头走人的念头,因为此时,已然听不见巷子内有任何打斗的声音,亦没有行尸的嗥叫,一切又归于静寂之中。 他们离开了吗? 不好,他们若是离开的话,那行尸群会不会吞食宁晴的尸首?我太大意了,刚刚就应该带着宁晴的尸首走,再找个地方将其掩埋的。 我懊恼万分,迫切的希望宁晴的尸首安然无事,不过我脚下的步子仍是小心翼翼,谁知道会不会在哪处阴暗的地方,躲藏着一两具饥肠辘辘的行尸呢。 前进了一段时间,隐约可见巷口处残尸败蜕,死尸堆垛得像搭积木一样,空气中的腐臭、腥臭味十分浓郁。我先后路过胖子和瘦子的尸体,接着捂住口鼻往宁晴死去的地方走去,视线一扫,骇然驻足。 宁晴的尸首不见了。 四周没有血迹,由此可见,她并没有被行尸吃掉。 一定是被长发女生带走了,我愤慨地断定,尽管不知她带走宁晴的尸首是为了什么,但绝非什么好事! “你回来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话语。 我赫然转身,怒气腾腾地直视着长发女生:“宁晴呢?!” 说罢,我发觉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她面色发白,气若游丝,且下盘略有摇晃,看来是受了重伤。 她的视线越过我,看向本是宁晴尸首的所在处,随后收回目光,低眉道:“原来如此,你运气很好。” “你说什么?” “她有极低的概率会复活。” “啊?”我被她说的有些懵。 “如果……” 一语未毕,她的身子突然一个晃荡,随即瘫倒。 003.寄生体异变者 我尚在回味她刚刚的那句话,哪知她徒然倒地,一时我沉吟未决。[] 怎么办,我该相信她吗,如果她所言非虚,那是否代表着我将来还可以再见到宁晴?但说什么复活,未免也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然而回想起来,我刚刚亲眼见那疤男,仅仅一爪便将行尸化为齑粉,再从他露出的神情来看,就好像是在补充能量一样,这已经是够怪诞不经了,或许宁晴真有可能复活呢?算了,索性信她一次。 我走到长发女生身边。 总不能就在这里等待她的苏醒,不过我伤势未愈……踌躇片刻,我还是选择试试。 我蹲俯下身子,左手放于她的肩胛骨下,右手放于她的腿弯处,腰腹用力的同时,牵动起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仍是有微微的疼痛感。 我双臂向上勾,艰难地将她横抱起来,为了赶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流失前,我紧忙抱着她快步走出巷子,然后扫视着周遭,期望找寻到一处合适的庇护所。 金属网外的行尸见到我后,再次嗥叫起来,或许是由于多了一个活人的缘故,食物的诱惑不断刺激着它们的胃部,它们的拍打和撞击愈加猛烈起来。 眼见那金属网快要支持不住,我脚下不停,赶紧钻进一幢矮层的居民楼内,攀爬楼梯使我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刚爬到二楼便气喘吁吁,与此同时,我听到金属网砸落在地所发出的声响,紧接而来的,便是行尸们被释放后的愉悦欢呼。 我探头一瞄,数以千计的行尸有如黑云压城一般,挪动着蹒跚地步伐,尽皆向我所处的居民楼压来,简直令人喘不过气。 “妈的。” 光看数量便教人脊背发凉,我看了一眼怀中晕厥的长发女生,一咬牙,继而往三楼奔去。或许是人们常说的潜能吧,直至跑到五楼后,我方才感到好一阵的疲惫。 通往天台的铁门上挂有锁链,我亦听到行尸的嗥叫与脚步声陆续从楼下传来,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无路可退。 我迫切地扫过一扇扇紧锁的房门,而此时,已有行尸追到四楼,亦是攀上了通往五楼的楼梯,它那腐烂的身子已然侵入我的视线。(.) 终于,我发现其中有一扇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不容细想,我立时奔到那扇门前,用肘部顶开房门,进屋后,甚至连屋内是什么情形都没有仔细看,我当即反身一脚,将房门重重踢上,随即便听见行尸在外锤击房门的声音。 万幸…… 当神经高度紧张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地虚脱无力,我连忙将长发女生放在地上,便倚靠在墙边,急促地喘着。 直到大脑完全恢复供氧,我这才有机会将这间屋审视一遍――这是一间平凡至极的一房一厅,一面墙上贴满了奖状,而唯一的卧室门此刻半掩着,透过门缝看去,能发现卧室的床上正躺着一人。 还有一具小男孩行尸。 它正歪着头与我对视。 干您老师的。 尽管我十分唐突地闯进它的屋子,甚至打扰他进食,不过聚在门外的行尸少说也有十来具,在长发女生尚未清醒过来前,我只能很抱歉的跟它说:“此处被我征用了。” 小男孩行尸发出宛如从墓地里传出的低吼声,当下从门缝中钻出,一步一摇地向我走来,嘴上还伴有人体内的脏器及秽物。 我不耐地站起身,身形微矮,弹将出去,一个箭步从他身旁奔过,拾起茶几上的一把剪子,继而回身刺入它的小脑袋。 好在是从最脆弱的眉心刺入,再加上它不过五六岁,头骨还很脆弱的缘故,否则以我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刺穿一具行尸的脑袋。 我将小男孩的尸体拖到厨房,再转而走进卧室,用厨房的水果刀自床上女人的眼眶刺入,然后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将她一并拖走的念头。 这床上除了大片的血渍外,床单、地上还有女人的脏器遗落,清理起来非常不方便还十分恶心,索性将她关在卧室里好了。 我刚要离开,余光瞄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走上前拿起,从他们灿烂的笑容来看,应该就是这三口之家的合照,令我意外的是,这男主人居然是军人,从肩袖上看,他是位少校。 说起军队,我不得不质疑几句,这才爆发第二天,包括政府在内,连声安抚都没有,与行尸电影中所演绎的军民合作大相庭径,难道他们都被行尸所覆灭了吗? 我素然无味地带上卧室门,将长发女生抱到沙发上,随后四下找寻一番,好不容易才在柜子内找到了简易医疗包。 我用镊子夹着蘸有碘伏的棉球,在她的身上比划着,完全不知如何下手。 她的伤口自肩膀起始,一直延伸到胸脯处,黑色上衣被鲜血染得深红,如果要替她清理伤口,势必要将她的上衣及内衣脱掉。 当她发现我将她的身体看光的话,即使是无意的,她应当也会暴怒的吧?单单联想到她的身手及生人勿近的冷漠,我便不禁泛起一阵胆寒。 此外,我对于行尸的了解,毕竟是从电影中知晓的,譬如致命弱点、传播方式等目前来看大同小异,但普通的伤口是否也会导致变异尚无法断定。 “算了,管她的。” 我短叹一声,准备脱去她的上衣,本无意轻薄,但砰砰直跳的心脏还是牵引起手指颤动着,我将她的头高高昂起,黑发如瀑布般散落下。 接着,我替她把上衣褪去,露出了里面普通至极的黑色内衣。 我骇然地盯着那道怵目惊心的伤口,它其实不深,不至于到开膛破肚的地步,但我本以为伤口至多到胸脯处,哪知它的末尾竟然在肚脐的上方。 疤男究竟是什么来路呢,竟能将身手不凡的长发女生伤到这种程度。 我正准备用棉球清理她伤口四周,这时,她的身上又发生一幕令人惊诧莫名的现象。 那道伤口的居然开始自主愈合、结痂,而她的脸色逐渐趋于红润,惊讶她恢复机能的同时,我联想到自己的枪伤亦是如此,于是想弄清事情原委的渴望愈加强烈。 只是目前她尚有醒来的迹象,而恰巧我一天没进食,现在松懈下来倒是愈发饿了。 我强忍着恶心走进厨房,越过小男孩的尸体,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两盒牛奶和一罐肉丁,继而回到客厅。 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透过客厅的窗户向外望去。这一面街道上的行尸也蛮多,不过在没发现猎物的踪迹前,它们并不会发出任何的哀嚎声,因此在夜色下,它们仿若鬼魅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这时,对面某扇住户的窗帘忽然被人撩开,一个光头男人向我这看了一眼,随即又将窗帘放下。 有人? 我扫了一眼对楼的其他住户,果然,大多数窗户都被窗帘所遮挡。 对阿,这才爆发第二天,我之所以会见不到幸存者,或许是出外的活人多数没逃出行尸的围捕,而懂得求生的人们,这时候应该都躲藏在自家内,仅靠贮备的食物苟活。 我在窗旁驻足了许久,未等到再有人出现在窗后,却是等来了长发女生的苏醒。 她悠悠转醒,先是察觉到自己仅着寸缕,脸色微有动容,但很快又恢复冷眉冷眼地模样,之后一言不发地与我互望。 “我本来是想帮你包扎伤口的……” “看得出来。” 可能女人都有特殊天赋,能察觉到自己是否被侵犯过,在这一点上,男人略逊一筹。 “喝吧,边喝边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指了指茶几上的牛奶盒。 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坐起身,穿好衣服,撕开牛奶盒便往嘴里灌。 “找到你是奉了上司的命令,本来这是第一步,不过因为灾难的突兀降临,导致我尚未接到下一步指令即和上司失去了联系。” 她将牛奶盒捏扁,精准地投入垃圾篓中,这时,从她黑色的袖口里露出来的纤细手臂引起了我的注意。刚刚我脱去她衣服的时候,全然那道伤口所吸引,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皮肤实在是太过白皙,以至让人怀疑她是否接受过日照。 “为什么找我?你上司是谁?” “我没资格过问,同样的,也没有权限曝露我们的身份。” 这就说,连长发女生也不知道自己找我是因为什么,只能说这场病毒爆发的太不是时候了,当然,如果是要杀我,那我宁可她永远都无法和上司联系上,至少在我没有亲眼见到那大汉死掉之前。 我在沙发上坐下,问道:“那你说宁晴会复活是怎么回事?” “她的消失和一种寄生虫有关,寄生失败的话便会复活,不过寄生失败的概率十分渺小。” 寄生虫?怎么还和这种生物扯上了关系,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她再次开口了:“我并不知道寄生虫从何而来,那似乎是某种试验的残留物,不过以我的权限不足以得知具体情况。” “那如果被寄生成功呢?”我急切地问道。 “那就不再是人,而是一种保留宿主记忆,并沿袭宿主言行举止的寄生体。” “就是说,如果对方不暴露自己是寄生体的身份,那对方看起来就和正常人毫无分别?” 长发女生听到我的问话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而且寄生体会潜伏在人类当中,伺机下手,凡是死在它手中的人类,都会变成行尸。” “那我如何知道宁晴是属于哪种?” “被寄生失败的人类,会成为异变者,拥有像我一样的体质,至于能力不定,譬如我是国术,而今日与我交手的那个男人,他的能力则是吸食行尸。” 听她这么解释,我愈发不明白了,能力我没有,可说到体质,我的恢复机能似乎也同她一样强悍,但我并没有被寄生过啊! 当我提出这个疑惑之后,长发女生亦表示不解,但或许,这就是她被指派寻找我的原因。 之后,我们互相介绍了下自己,我得知她叫做森楠,而她居然与我同岁,已经二十三了,这倒令我稍显意外,她看起来就跟十七八岁的女生一样。 反正森楠在没有与上司恢复联系之前,她都得形影不离地跟在我身边,于是我们商讨待定,决定明早开始搜寻起宁晴的踪迹。 宁晴的尸体失踪不久,所以她应该还在附近一带,而且不论寄生成功与否,她的目标都是放在找寻其他幸存者上,只不过两者的目的不同罢了。 004.你原来在这里 如果没有森楠的话,单单拥堵在门外及楼道的数十具行尸,就足以将我围困在这。(醉快更新百度搜索黑岩谷; 昨晚我们拟订完“寻找宁晴”的目标后,她便开门出去了,直到今天早上,我方才被她的开门声所惊醒。 我目睹过森楠对付行尸,手段就跟她杀人一样,往往翩然探出一掌,掌下的行尸便立时倒地,而且力道掌握得颇为巧妙,不会有头颅迸裂、血液脑浆溅射一身的情况。 似乎就是武侠小说中常提及的内力吧! 因此,她黑色的装束上,除了灰尘土屑外,还算是挺干净的。 不过森楠告诉我,她并没有将所有行尸都解决掉,反而只处理了聚集在这幢居民楼内的行尸,至于拥堵在楼外的大批尸群,则是被她引到了三条街区外。 也就是说,这里又荡然一空了,当然,不排除还有个别落单的行尸,但对我们来讲已构不成威胁。 森楠回来时,特意替我带了根七八十公分长的钢制撬棍,这东西便于携带,既可用半磨利的尖端刺穿行尸的眼窝,必要时还可以强行撬锁、挪动重物,以我目前的特殊体质,单手挥舞都不成问题。 我刚一开房门,便见楼梯口处倒躺着几具行尸,严格来讲,他们现在已经彻底沦为一具具尸体,好在我出来前事先带了口罩,否则弥漫在楼道中的腐烂味,足够让我将胃液都吐出来。 要找宁晴的话,或许在大街上直呼她的名字较为容易,不过这种做法定然会吸引大量的行尸,所以我们只能逐一排查。 看起来蛮累,其实无非就是穿梭于各幢居民楼罢了,如何断定屋内是否有幸存者呢?譬如房门一推即开的情况,便代表这屋没人;若是房门紧锁,我们则轻敲三声表明自己是活人的身份。[] 对于行尸而言,它们只懂得抓、挠、拍、撞四种最为直接的方式,像敲门这么人性化的行为它们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稍微警惕的幸存者都不会轻易给外人开门,即便对方是个柔弱的女人亦是如此,天晓得开门之后,会不会突然冒出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然后将自己按倒在地制服住? 如上所述的情况便是正在进行的一幕,只不过真实的情况稍稍有所不同。 几分钟前,我们刚爬到某幢宾馆的二层与三层的楼梯拐角处,森楠倏地伸手抓住我的衣领,一把将我拉到她身侧,看到她随即做出噤声的手势,我立刻意识到三楼有情况,当即攥紧了手中的撬棍,屏息凝神。 森楠双眸直视着楼梯尽头,手指搓弄着长长的黑发,一言不发。 我刚要询问,却骤见她的嘴角突然微微上扬,勾出一抹玩味的神色。 天,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显露出其他表情,本以为她是个缺乏面部表情、难以被窥知心理的女人,然而这个形象却在此刻被徒然颠覆。 到底是什么事引起了她的兴趣?我愈发好奇了,这时,我忽然听见三楼的某一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随即像是被人捏住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走。” 说完,森楠率先朝上走去,我紧忙提步跟上。刚刚发生了什么呢,那女人肯定不是被行尸咬了,因为这一点并不足以令森楠觉得有趣。 我们的脚步声在寂寥的楼道内回荡着,两侧是并排紧闭的房间,由于没有人开楼道灯,这里显得格外的黑暗与阴冷,外面的光线从楼道尽头的窗户上透进来,光影照亮了悬浮于空气中的尘埃。 森楠领着我往楼道尽头走去,那里分有两道岔口。 在那声尖叫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既然如此,那女人现在是死是活,她又看到了什么呢? 我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紧攥撬棍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体内的血液似乎也加速了流动,这是一种包含紧张与期待的情绪。 我们驻足在楼道尽头,先后看向两边,发现右侧有一扇房门正敞开着,我发现森楠兴致盎然的神情更加重了,由此可见,就是那一间房没错。 眼见真相离我愈来愈近,一直徘徊在我体内的那种情绪,此刻空前的高涨,它会在得到答案以后尽情地释放出来。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的心跳又骤然加快了,一股异样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即便我带着口罩也无法抵挡这味道的浓郁,隐隐能分辨出这是一股能招来细菌蚕食的臭味,比行尸身上所发出的味道还要腥臭。 我似乎在哪闻过? 我抢先一步到了那间房前,视线透过大开的房门扫去,骇然发现地上正横躺着一个了无生气的女人,与我四目相对的瞳孔里已经失去了光芒,而放在她自己腹腔内的头颅四周,还层层堆积着无数个类似块状物的东西,我猜测是被捣烂的脏器。 我努力使自己的心跳平和下来,昨天在那个满是垃圾的巷道中,我也曾看见相似的尸体,同样是头颅被人割下,然后塞在腹腔内。但眼前这具尸体的身上,并没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在皮毛下边蠕动,显然刚死不久,可断定就是刚刚发出尖叫的女人。 她的眼珠子还在,或许是那个变态狂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后仓皇逃遁,所以没来得及将其挖走,因为这宾馆还有另一处楼梯,所以之前没碰上他,我完全不意外。 不过奇怪的是,森楠竟然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尽管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她除了有些孤傲冰冷外,不像是个拥有病态暴虐心理的人。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可是他那时候怎么没下手呢?” “什么?” 我不明白森楠的意思。 她越过我走进房间,审视了周遭一番,随后将视线停留在关闭着的浴室门上。 “出来吧。”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我疑惑地看向浴室,难道那个变态狂没有跑,而是躲在里面期望瞒过我们,或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朝我们下手吗? 由于我们是两个人,所以我现在没有任何的担心与害怕,就算对方持有武器,想必也很难在森楠手下走过几遭。 然而等了有半分多钟都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正准备询问森楠是否判断错误的时候,门由内而外打开了。 开门处所站的人,令我无比熟悉与痛恨。 “你原来在这!” “你谁?” 我戴着口罩,因而虬髯大汉并没有认出我来。 “你爹!” “江贤等等!” 全然不顾森楠的阻拦,一声咆哮过后,我纵步奔向大汉,持着撬棍,欲往他胸腔处狠扎过去。 虬髯大汉嗤笑一声,巍然不动,立时左手掠下,伸中指弹出。 我恰好与此时刺到,只听“铮”的一声响,撬棍断为两截。 异变者! 在他用手指弹断钢筋后,我立即意识到他竟然也是个异变者! 撬棍一截掉落在地,发出“当啷”的声响。 突然,虬髯大汉迅捷地向我脸上抓来,我避无可避,只感觉眼前划过一道影子,耳朵被撕得生疼,然后便发现口罩被虬髯大汉拿在手中。 他颇为意外地望着我。 “你没死?” 这时,一只手蓦地里攀上我的肩膀,不待我有所反应,忽感身形骤起,眨眼间,森楠已然带着我飞退至门口。 “你昨天没有将宁晴杀死,是因为有寄生虫跑到你体内,疼痛令你无暇顾及于她,对吗?”森楠说。 “宁晴?你说的是这小子昨天要保护的那女人么,不错。” 接着,他肆意狂妄地在我面前阐述是如何侮辱宁晴的过程,字字句句都撩拨着我内心深处,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窜而上,在我胸中滋生着,气恨难忍。 异变者又怎样?仍无法改变他当日对宁晴的所作所为。 我愈想愈气,正要再次冲上去,却发现森楠的手有如铁钳一般扣着我的肩膀,移动不了半分。 放开我! 我一边切齿痛恨地怒瞪着虬髯大汉,一边挣扎着身子。 “别去送死。” 森楠没有任何放开的意思,只是语调平稳地劝着我。 虬髯大汉许是捕捉到森楠的这句话,纵声大笑起来。 “当你们进了这门后,就注定要死了。” 005.石雕上的男人 我注意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徒然沉下的表情,这时,我的右手不自觉地抖颇了一下,满腔的怒火与怨恨宛如潮水般退去。(.无弹窗广告) 与刚刚相比,虬髯大汉现在出奇的平静,没有动手亦没有继续开口,反而悠闲自得地将视线掠过我和森楠,进而看向地上的女人尸体。 房间里有些昏暗,但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还是斜跨过他的脸庞,他注视着女人的尸体若有所思,像个艺术家审视自己的作品一样。 “你们也会变成这样的。” 虬髯大汉的这句话立刻吸引了我。 他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信心呢,他成为异变者是昨天或今天的事,可他此时却显得有所倚仗,完全不在意森楠似的。 森楠告诉过我,当一个人成为异变者愈久,能力就愈加熟练,甚至会滋生出额外的特殊能力。如果拿等级划分的话,虬髯大汉只是最低等的一级罢了。 他应该不清楚这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隔着薄薄的上衣,我的左腰处感觉到一只灼热的手掌,是森楠。 当我这么想的瞬间,那只手用力把我往一旁推去。 我失去平衡,就这样腾空飞起,侧飞到门外前,我看见森楠以极快的速度奔向虬髯大汉。 我的身子重重地撞在楼道的墙面上。 好在以我的体质这点疼痛微乎其微,但仍感觉到一阵地天旋地转,我扶着墙面站起,顿时两眼发黑,视线直至过了片刻才趋近正常。 我拾起从手中脱落的半截撬棍,再次走回房内,玷污宁晴的人就在这里,我做不到置身事外。 房内已然变得一片狼藉,在他二人的激烈打斗下,墙体破坏得千疮百孔,所有的木质结构都倒塌了,支离破碎的凳子四处散落在混凝土碎片中。 面向街道的混凝土墙也陷落了一个大口子,寒风由此呼啸地灌进房内。 他二人的脚下传出玻璃被踩碎的声响,这时,两人各自向后跃开一步,随即同时攻上,斗在一起,我想要相助森楠,但他二人斗得正紧,却插不下手去。 森楠神情冷峻,持着另外半截撬棍,赫然挺出。虬髯大汉缩头,撬棍在左脸擦过,差不盈寸,十分凶险。 森楠立即变招,向虬髯大汉当胸刺去,势道甚是劲急。 我料想虬髯大汉万难抵挡,那知他身形一晃,轻轻悄悄的避过了,抢到森楠左首,左肘后挺,撞向她的腰间。 森楠面不改色,撬棍圈转,击向他手臂。 虬髯大汉飞起右足,踢她手腕。森楠急忙缩手,已然不及,总算对方脚力不甚强劲,森楠的撬棍这才没有脱手,她跃后一步,抚了抚手腕,挺棍又上,和虬髯大汉斗在一起。 这房内本就狭窄,他二人很快便打到墙面断裂的口子处。 我惊奇之极,他们在断口处纵跃相搏,棍缘拳掌相去往往间不逾寸,似乎森楠每一击都能制虬髯大汉的死命,可是他总是或反打、或闪避,一一拆解开去。 他分明刚成异变者不久,竟能和森楠平分秋色,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森楠似乎渐落下风。 他的力量不是我能抗衡的,就连森楠都得开始一昧的退避。 在这一刻,我蓦然察觉到自己的渺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心有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我只能站在一旁看? 凭什么他这种人都能成为异变者? 两人斗到酣处,森楠的撬棍一失神被虬髯大汉打落,她索性右掌挥出,掌风凛然,向其当肩劈去。 虬髯大汉身子一侧,左脚飞起,直踢森楠右胯。森楠向左一避,借势仍夺撬棍。 虬髯大汉左脚未落,右脚跟着踢出。 森楠急忙后退。 虬髯大汉右腿落空,左腿跟上,这一下森楠再也躲避不了,右股上重重着了一脚,一个踉跄,险险从断口处跌下。 “小心!” 我脚下已不自觉地往那跑去。 好在森楠下盘稳实,随即站定,身子倾斜,却仍屹立沿边。 眼见我就要跑到断口处时,蓦听虬髯大汉轻蔑一笑。 “死吧。” 说罢他左脚甫起,右脚跟着飞出,一腿快如一腿,连绵不断。 森楠经受不住,就这样从沿边滑落。 我扑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上一刻脑子里转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救她。 简直像慢动作一样,耳边吹着凛凛寒风,四周的景色缓慢地向上流去,站在沿边冷笑的虬髯大汉离我愈来愈远。 我抱着森楠,劈哩啪啦地压断了好几根树枝,不停地往下掉。 这时,森楠忽然伸手抓住一根粗壮的树枝。 我继续往下落。 她另一只手及时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身子不禁一顿,在交错纵横的枝条间摆荡,许多树叶开始伴随着沙沙的响声而落下。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面如白纸。 “白痴。” 劫后余生的我自动无视了她这句话,低首一看,距离地面还有一层多的高度,如果将那些正朝我们赶来的行尸排除在外,那么下面并没有任何可以作为缓冲的设施。 “准备下去了。” 正当我在思考如何抉择的时候,森楠倏然间松开抓着我的手,我的身子顿时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然而她下落的速度却比我还快,在我刚要摔落时,她便已然屹立在地,然后稳稳地将我托扶住。 尚未来得及形容这种有如坐跳楼机的感觉,一具女人行尸已经正面扑来,或许是刚刚被虬髯大汉处处压制,令森楠心绪纷繁,她修长的手指扼住了这具行尸的脑袋,微微一用力,粘哒哒的血肉声中,以她的手指为分界线的地方就彻底支离破碎了。 白色黏稠的脑浆与血液随即漫出,像变质浓汤一般的脑浆在森楠手背上汩汩流淌,行尸的左眼珠已经是一滩白色的碎肉,还残留着一部分的右眼眶上嵌着摇摇欲坠的凝胶状物质。 透过皴裂的皮肉,隐隐可以看见不规则折断的骨头。 这种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气与场面,时刻刺激着我的鼻腔与视觉神经,受了她的影响,我发狠地从地上拾起一根手指细的树枝,尖端向侧面袭来的另一具行尸猛然扎去,不过它并没有将其脑颅洞穿,其坚硬的头骨反而将树枝折成两段。 在它愤怒地嚎叫声中,我避开它向我伸出的双臂,随之绕到它身后,扼住它脖颈,用剩下的半段树枝刺进它的眼眶内。 如果连这行动迟缓的活死人都搞不死,那我也不必再想替宁晴报仇了,一想到虬髯大汉,我气往上冲,像是中了魔障一样,我不断重复着拔出刺进的动作,口中不自觉发出低吼,释放着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愤恨与不甘。 “够了。” 直至森楠在一旁出声阻止,我方才停下,抬眼一看,周遭的地上满是四散的肢体,就像是玩具的零件一样,从腹腔中跑出来的肠子断裂得到处都是,血滴在黑色的沥青地上,蔓延开来,将附近染得一片暗红,不知是不是肠子破了,空气中除了腐败气体的味道外,还有粪便的恶臭味。 除了我脚边的这具头颅尚在,其余的十几具行尸均被森楠撕裂得不成人样。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森楠有此行为,往常她仅仅震散行尸的头骨而已,而现在她身上沾满行尸的秽物,端庄精致的面庞上一片阴霾,想来她也对刚刚的事耿耿于怀。 为什么你会打不过他?我问。 其实虬髯大汉的力量比她弱了不止一个层次,这我能看出来,房间内大多数的毁坏都是森楠所造成的,包括那个断裂口。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能力是预判。” 在森楠说完这话后,她厌恶地蹙了蹙眉,尽管仅仅是一瞬间她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还是很好地被我捕捉到了,这是她第二次颠覆我对她的印象,还是在同一天内。 由此可见,虬髯大汉是靠着预判森楠的动作,从而躲避她的进攻,趁空反击,亦是因为如此,不论森楠对他的攻击作何反应,虬髯大汉均能提前预测到。 这就像是玩游戏开作弊器一样,那种在对方面前毫无反击能力的感觉,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厌烦与压抑的。 不过,我们真的安全了吗?虬髯大汉会因为我们没摔死而放任我们离去? 显然没有。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离我们十米开外的地方。 “很好很好,看来你也跟我一样,喜欢肢解人体,不过我只是想观测脏器跳动的过程。” 这话他是对森楠说的,他似乎一直隐忍着没出手,为的是欣赏森楠肆意发泄的怨气。 “别把我和你放在一起作为比较。” 森楠边说着,边有意识地将我护住,我们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 我反手将她拉到我身后,见她似要开口,我阻止了她。 “你走吧,这是我跟他的事。” 我知道森楠想重复一遍她接到的指令,可如今,她的上司或许已经沦为行尸走肉了,她何必活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命令下呢,以她的身手,想在面目全非的世界上生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我不过是个普通至极的人罢了,有哪个普通人能保证自己能安然活下去?我没有这个信心,要不是虬髯大汉还活着,要不是知道宁晴有极小的概率复活,我应该早早地便自缢了。 森楠的脸上仍是没有显露任何表情,我无法透知她的心思,但从她未曾移动过的步伐可看出,她并不想离开,可能她身上有跟军人不谋而合的特质吧,无条件服从上司所下达的命令。 如果我也是异变者该多好啊。 眼见虬髯大汉步步逼近,我在心底迫切地渴望着。 “你看。” 我顺着森楠的目光看去,在虬髯大汉的身后不远处,有一块被植物覆盖的装饰性石雕,石雕上有个人像墓碑一样默默矗立。 他未经打理的头发显得格外蓬乱,几缕头发肆意地垂落在额前,额上一块三角形的疤痕在寸缕发后影影绰绰。 006.想成为异变者吗 那是疤男。[zhua机shu屋 我的心像栓了颗石头一样直往下坠。 他跟森楠也有过节,此刻不合时宜的出现,只会给我们造成更大的压力。 我们彻底完了。 由于疤男突兀的、悄无声息的现身,并且是在虬髯大汉身后数米远的地方,因而他起初未有察觉,只是当发现我们的视线越过他时,虬髯大汉方才觉察出不妥。 他狐疑地回转过头,与此同时,一阵腥风蓦地里从我身边拂过,这是来自森楠身上的血液气味,她似乎是想借此空档,从虬髯大汉的背后下手。 然而她失败了,当她堪堪出现在虬髯大汉身后时,虬髯大汉后背仿若长了眼睛似的,突然一个急转腾空,右腿迅如闪电,朝她肩部轰然鞭下。森楠痛呼一声,肩部一沉,跪倒在地。 我火急火燎地跑上前,将强忍痛意的森楠护在身后。 “让她走,你不要为难她!” “送死也别这么着急啊。” 虬髯大汉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禁不住地纵声大笑。 我怒不可遏,要不是他运气好成为异变者,他早早地便死在宾馆里了,正想示意森楠快跑,骤见一直巍然不动的疤男从石雕上跳将下,步履缓慢地向我们走来。 糟糕。 疤男若无其事地驻足在一坨散落的大肠上,微眯着的双眼在森楠和虬髯大汉之间来回打量。 他引起了虬髯大汉的注意。 “你看起来好像挺厉害的。” “……” “在你死之前,我有个问题,你奇异形状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 疤男缄默不语,神色慵懒地与虬髯大汉互视,街道上刹时突然静寂,其间杀机四伏,比刚刚的呼叫打杀,倒似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冷汗从我的脊梁流下,把森楠护得更紧了,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虬髯大汉的身上,生怕他徒然向我们发难。空气中没有一丝微风,周围仿佛被包裹在压抑的气氛之中,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行尸的哀嚎,接着,我注意到虬髯大汉紧绷而晦暗的脸庞上,那一双狰狞的双眼伴着瞳孔在微微抖动。 怎么了? 突然,他颤动的瞳孔好像慢慢带动了脖子、身体,还在继续蔓延……最后四肢都开始抖动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我转眼看向疤男,他双手插在衣袋里,微扬着头,松散的眼神眨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抖颇身子的虬髯大汉。 “他的能力……有一项是……幻象。” 森楠在我身后低低地说,语气十分微弱,显然她还未从刚刚那一腿中恢复过来。 “幻象?” 就当我话音刚落,虬髯大汉徒然间短促惊叫一声,神色惊恐,像是看到什么令他心惊胆颤的情形,足尖一点,拔高身形,急急向后一掠数米,如大雁斜飞,进而落在一旁的树枝上,随后星丸跳跃,连经数变,已是消失在我视野当中。 他就这么跑了? 我回过头,惊疑不定地看着疤男,有什么幻象能使得这种嗜血的变态都感到惊惧?不过话说回来,疤男为何要帮我们惊走虬髯大汉呢,莫非他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我松了口气。 他突然冲向森楠! 我的心脏再次被提起。短时间内,森楠不可能完全恢复过来,她曾告诉过我,以她目前的恢复机能,伤势要在一个小时后方才有所痊愈。 不待我有所反应,疤男已然到了森楠跟前,右爪呼地一声,向森楠当面抓去,这一爪势劲力疾,爪未至,风先到,先声夺人。 森楠左肩负伤,于是右手上撩,架开来爪,右手随后画一大圆弧,弯击疤男腰肋。疤男纵出数步,猱身再上。 森楠长身立起,娇姹一句,作出招架状。 “江贤你先跑!” 话音落罢,疤男突然刹住身形,正以为他要释放什么招数,他居然是狐疑地看了我几眼后,二话不说提步离去,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事情转折得太过出人意料,尽管我不知道疤男与森楠之间有何过节,但疤男要是有杀死森楠的念头,那么此刻是最好的时机了,从他先前的举动来看,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然而疤男与森楠二人间的交手仅仅一轮,他居然莫名其妙地转身离开。 不过这是我们都期望的结果,事情一下子便峰回路转,令我们转危为安,只能说是受了上天的眷顾吧。 我带着森楠回到宾馆中,找了一处较为干净的房间,安顿好之后,她向我解释了疤男的来由。 我这才知道,原来疤男是个哑巴,他与森楠之间也未有什么深仇积怨,在病毒爆发之前,他二人甚至素味平生,从未有过交集,只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互相得知对方拥有特殊能力后,疤男便开始缠上森楠。 森楠虽不明白对方的来历,但从几次交手来看,疤男仅仅是想同她比拼武力罢了,他二人几乎平分秋色,因此迄今为止也未曾分出个胜负。 森楠猜测,刚刚疤男对虬髯大汉动用幻象的能力,或许是出自于观测对方能力程度的考虑。结果显而易见,虬髯大汉无法承受住,他能力敌森楠,仅仅是由于他的预判能力刚好克制的缘故,像幻象这一类的攻击,他万般抵挡不来。疤男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肆意虐杀弱者的爱好,故而在他看来有如蝼蚁的虬髯大汉方才能安然离去。 当初森楠也曾经受过这番“考验”,好在她及时清醒,所以当时没有被身旁袭来的行尸所扑倒,亦是因为如此,疤男便时不时地出现要与森楠较量,比如我第一次在巷道中见到他的那回。 我替森楠倒了一杯水。 “但他怎么会知道你在哪呢?总不会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吧?” “没有,我们每次受伤的程度都差不多,也同样是在附近找一处地方静待伤势的痊愈,所以当他恢复之后,这才漫无目的地在周遭寻找吧,反正也不大远。” 那他说不定有看见宁晴呢,我这么说着,却是被森楠一口否决了。 疤男对普通幸存者完全不上心,他们是死是活,即使是在疤男眼下被行尸扑倒,他的做法都是置之不理,所以对他来讲,一个普通人的容貌在他的脑海中转瞬即逝。 这点倒是和森楠略有相似,让森楠主动去救一个人的话,是不大可能的事,像是今天在宾馆听到那女人的尖叫遇害前,森楠便通过灵敏的听觉听出了虬髯大汉的声音,以及他与女人的对话内容。 但她仅仅是听,没有任何出手帮忙的举止,就如同当日宁晴……想到此处,我不禁深吸了口气,好使自己的心情平复。 我还是恨森楠的,但仅仅是恨她的冷漠,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他突然离开,或许是觉得我刚刚负伤,即便他赢了也胜之不武吧。” 森楠嘟囔着,静静凝视窗外的街道。 此时楼下的街道上,正有一个男人提着塑料袋在狂奔,他逐渐被四面八方袭来的行尸所包围,倒下的时候,从袋子中掉落出大量的饼干与罐头。 其实在看到那男人出现的瞬间,森楠是可以出手的,不过她就是这般不近人情,亲眼见那男人被分尸也无动于衷。 森楠忽然转身走出房间。 我问她做什么去,她说她准备下楼拿那袋食物,并示意我乖乖在房内呆着,因为她已经察觉到有几具行尸游荡到了宾馆内。 我默不作声,看着她带上门。 男人临死前发出的嘶声嚎叫,萦绕在我耳边挥之不去,我不可能像她一样做到漠然置之。 很快,森楠的纤细的身影便出现在楼下,果决地出手解决掉附近的行尸,然后她俯身将散落一地的罐头等食物装进塑料袋内,这时,一辆泥泞的越野车疾驰而过,在不远处停下。 森楠提着袋子,木然地看着从车上嘻笑走下的两个男人,他们跟森楠说着什么,不过森楠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宾馆大门走来。 在森楠转过身的那一刻,左边的男人蓦地里从腰间掏出一根警用棍,当即朝她后脑挥下,如果森楠只是个普通女人的话,想必被敲晕之后,会被这两个男人带往他处所囚禁,沦为供他人玩弄的奴隶。 可惜森楠不是。 两个男人的下场不言而喻,他们腿骨寸断,横躺在地苦不堪言,口中发出的痛呼声,自是引得了许多行尸蜂拥而至。 我开始有点理解森楠了。 森楠回来之后,将装有食物的袋子,以及两个男人的车钥匙丢在床上。 “我突然想起来。” “想起什么?”我问。 “你想成为异变者吗?如果想报仇,你至少得成为异变者。” “当然。”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即使这是要拼上性命的决定,我也在所不辞。 不过时至今日,我还没看到任何一个寄生体,或者说,它们尚还潜伏在某些幸存者当中。 “终归是能碰上的。” 森楠这么认为。 007.二十人的团队 说起来容易而已。 手机端阅读请登陆m. 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寄生体,看起来与人类别无二样,甚至与它探讨国家大事,它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想辨别它们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它们认为时机成熟,即会暴露出自己的爪牙。至于哪种情况才称得上时机成熟,那得问它们,或许聚集的幸存者数量达到一定值也算是一种吧。 剩下的一种方法,就是遇上一个幸存者便杀一个,这种做法统称为“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对此,森楠满不在乎,好在我作为一个正常人,及时制止了她付诸行动。 总之,寄生体不是我们想找就能找的,所以我成为异变者的决定也只能暂时搁置,全身心投入到寻找宁晴上。 想在末世中生存,食物是至关重要的一节,特别是当病毒蔓延了半个月以后,你不得不面对储备食物荡然无存的事实,走出庇护所,在险象环生的街道巷弄间寻觅食物。 不论你的小团队是否刚刚成立,在没有拥有能保证自身安危的武器前,请一定不要去行尸密度最大的卖场,首先你们是为了生存而聚在一起,其次,你将有极大的概率因替他人做挡箭牌而死。 我并非妄加揣测,相同的一幕我见证过无数遍,任何人在面对危境时都是自私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们只须伸手将你推入行尸群中,即可逃之夭夭。 道德,是丰衣足食后的境界,幸存者率先想得是该如何活下去。 当然,事无绝对,比如你们的父母,他们会因为血脉相连的亲情,而抛却所谓的人之本性,会为了替你创造逃生的条件,主动去扮演诱饵的角色。尽管你们之间曾有过争吵与不合,但仔细想想,每当你面对莫大的困难时,他们是不是永远都站在你前面。 请相信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父母最爱你。 可惜直到如今,直到看见一位妇女将自己的儿子从卖场中推了出来,我方才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也没有逃过接踵而至的行尸,但仍令我感触颇深。 我之所以一直都未曾提及过自己的父母,那是由于他们从未在我的生命中留下过一丝痕迹,我总觉得儿时的记忆似乎空白了一块。我不知道当初经历过什么,但老实说,我不清楚他们的长相,甚至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得而知。 我的记忆始源处是八岁,然而那时起,我就已经是一个人生活了,从最初的捡废品,再到后来去餐饮店洗盘子,各种脏活累活我都干过。 我一直游离在社会最底层,不奢望有爬上去的一天,直至遇见还是小女孩的宁晴,这种观念才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尽管宁晴的父母不同意她跟一个脏小孩玩,但她仍会在下午放课后找到我,大方地将自己的点心面包分我一半,自己再吃着另一半兀自离去。 半块面包对那时的我而言,等同于一顿饭,她用甜甜地声音告诉我,这跟施舍路边乞丐的行为不同,她单纯是本着与好朋友分享的心态而已。 “于是随着她长大,越来越懂事,她开始明白这个社会最主要的构成条件是物质对吗?”一直耐心听我阐述过去的森楠边这么说着,边从椅上站起,“雨停了,继续找吧。” 雨后的清晨相当的寒冷,暗淡的天空表示太阳躲在乌云后头迟迟不肯出现,住宅密集建盖的巷子里除了我们别无他人,整个世界被静寂所笼罩。 我忽然意识到病毒在城里蔓延开后,常在树梢上的落巢的鸟雀都消失殆尽,甚至连猫狗等家宠的叫声也一并消失,这是为什么呢? 森楠示意我不要多想,或许行尸们并不排斥拿其他动物当作食物,话虽如此,其实连她自己都没见过有哪些动物死在行尸的口中。 我们并不惧怕行尸,但如果每遇上一具便出手的话,会延误我们的搜寻进度,因此,我们尽量趋避行尸密集的地区,然而找寻宁晴行动持续了半个月,我们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从森楠那得到确认,我真怀疑宁晴早在当天便被路过的行尸吃掉了,我甚至猜想会不会是被某个拥有恋尸癖的人掳走,其实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避开一具仅剩上半身却仍在地上蠕动的行尸,跟森楠说:“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嗯,我们就两个人,找起来确实比较困难。” “这已经超出困难的范畴好吧。” 原以为宁晴肯定跑不远,结果我们扩大搜索范围来到三公里外,我方才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在这个既不能放声大喊,又不能通过手机联系的世界里,想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况且还不能确定宁晴是否会一直处在同一个位置不动。 “你说她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我突然想到这一点,聪明点的幸存者应该懂得尽早出城,寻个僻静的山庄村落,锄锄草、种种田,虽然回归质朴无趣的生活,但总比成天惶惶不安来得好。 森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可能是在考虑这种可能性,她此时仍带着一贯的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巷弄前方。“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她呢?” 森楠突然这样问我,我不清楚她的含意,于是歪着头,做出不解的表情。 她继续用困惑地语气对我说:“宁晴变成什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应该知道就算找到她,她对你的态度依旧是那样吧?”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没有。” “所以咯,你不会明白的。” 正因为她不懂喜欢的含意是什么,所以才无法理解我。不过除了这点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我既然决定活下来,那么总该找点事做,我可不想躲在一个地方惶惶度日,因此找到宁晴便是我给自己制定的最大目标。 我们现在正要前往一处有二十来个人的庇护所,位于废弃火车站后的一幢独栋小楼,而这条消息来自前天一位濒死的男人。 据他所言,那处庇护所里的人自主架设了一个电台,他们通过电台向这座城的各个角落发送信号频率,期望能有幸存者接收到从而与他们汇合,尽管路途上危险重重,但这总比一个人苟活要来得好,更何况他们还透露出庇护所内贮藏着大量食物与热兵器,这自然引起了他的向往。 我和森楠认为,就算宁晴没有在那,我们也可以利用电台寻找,如果她能听到那当然是最好的。 我们走出狭窄的巷弄之后,来到沿着铁轨的马路上,这是一条十分老旧的泊油路,用油漆画在表面上的线条和文字也已剥落,经过废弃的火车站,脚下的道路慢慢变成了上山的斜坡,并顺着绵延的山势向远处弯曲地延伸开来。 这里远离市中心,住户本来就很少,而我们一路上却碰见了二三十具行尸,或许都是被逃亡此处的幸存者所带来的吧。 就快到山顶附近了,然而这唯一通往山上的路却是被一道五米高的铁丝网拦住,老旧到覆盖在表面上的绿色塑胶套都剥落了,显然它之前是作为分隔铁轨和道路的存在,不过现在成为了一道生与死的界线。 在铁丝网另一面的三层独栋小楼印入眼底,漆面斑驳的厚重铁制大门差不多有寻常车库门那么大,灰色水泥制的墙面上有一道接着一道的纹路,就好像宣称自己长期以来都暴露在风雨当中一样。隐约可以看见有一两道人影在屋顶处显现,看来他们的防御措施做得蛮到位的,居然还有哨兵一类的存在。 我和森楠蹲在离铁丝网十几米远的一根粗壮大树后,以保证我们不会被徘徊在铁丝网外的行尸发现。它们在停着的几辆废弃车间漫无目的地游荡,附近的地上横躺着一些尸体,行尸们偶尔从不完整的碎肉肢体上踩过,脚下便会发出使人感觉粘嗒嗒的声音。 我只要稍稍加大呼吸量,难闻的恶臭就会扑鼻而来。 “你就在这等我,有意外的话,记得立刻掉头就跑。” 对于森楠的这番话,我早已听惯了,她担忧的不是那些毫无意识的行尸,而是唯恐我们大大方方地向铁丝网走去,会遭到独栋小楼的幸存者开枪射击。 森楠从不相信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每次见到幸存者,她总认为对方是不怀好意的,以至于我不止一次地猜想她的童年是不是十分灰暗。 于是我只是同往常一般,口中叮嘱她记得小心行事,然后等森楠走出去并引起行尸注意的同时,我将视线放在了独栋小楼楼顶的那两道人影上。 他们一下子就发现了森楠,紧接着其中的一个人极快地消失在屋顶,似乎是准备去通知其他人。 顷刻间,森楠将两具行尸的颅骨震碎,当她拔身纵跃到一辆吉普车顶后,我看见屋顶剩下的那个人突然拿出一杆黝黑的长枪,随即低首靠近枪托上方部分。 那是把狙击枪。 我顿时神经一紧。 森楠这时候在那些废弃的车辆上兔起鹘落,凭借着高处的优势,接连拍碎行动迟缓的行尸颅骨。 我又看向屋顶那人,所幸他并没有射击,应该是正在透过瞄准镜观测着森楠的一举一动,也可能是森楠的速度太快,导致对方无法精准预判到她的身形。 我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大相信陌生人了。 不久,森楠向我点头示意。 我走出之前,不忘从衣袋里掏出备用口罩。 那些残尸败蜕实在太臭了。 008.浓烈的血腥味 刚走到森楠身旁,便看见远处的铁制大门以极缓的速度向两旁滑开,轴轮与轨道的交接处听起来应该很久没上过润剂。(.)(本书百度搜索黑yan谷;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穿过冰冷的天空,越过铁丝网传进我耳中的那一刻,我觉得他们真是白痴极了。 放着一旁的小门不走,偏偏要走大门,他们难道就不担心会引来山下的行尸吗?懂得架设电台集合幸存者的那个人,脑壳真的没坏? 我看着朝我们走来的五个人,撇了撇嘴,除了为首的那个满面春风的男人外,他身后的三男一女均是手持长短不一的枪支,警惕地盯着森楠。至于屋顶的那个狙击手,则表现的最为直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我们,一副蓄势待命的模样。 我猜是森楠刚刚表现的太过非人类,令他们摸不清我们的来意吧。 他们在距离铁丝网三米的地方驻足,为首的男人笑容满面地说:“很高兴看到你们,上一次见到活人还是五天前的事呢,请问二位是收到我们发出的广播吗?” 森楠不善言辞,所以在面对各类幸存者时,一直是由我作为发言人。 “其实是一个被咬伤的幸存者告诉我们的。” 不排除对方会询问广播内容的可能性,到时候要是说不上来,或许更令他们起疑,索性还是实话实说好了,反正那个可怜人也不是被我们害死的。 “发送信号频率只是其中一种手段而已,”男人看了一眼森楠,“不过刚看这位美女的身手,我想你们应该可以很轻易地在外面活下去,至少比在这好。” “我们只是想到这找个人,你们这有叫宁晴的吗?” “抱歉,没有。”男人摇了摇头。 尽管我没抱多大希望,但是得到他的答复后,我仍是好一阵的怅然若失。 我同森楠对望了一眼,然后带着乞求的语气说道:“那么可以借你们的电台用用吗?那东西对我找人很有帮助。” “没问题。” 男人仅仅是稍微犹豫一下,便超乎我意料之外地应诺下来,他身后的三男一女同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似乎他们一开始是准备要赶我们走的样子。 他随后一抬手,位于屋顶的狙击手便将枪迅速收起。 我真诚地向他道谢,森楠亦是微微颔首表达她的谢意。 不管男人出自什么考虑,至少他已经同意我们使用电台,虽然宁晴或者她身边的人并不一定会去收听广播,但任何可能性我都不会放过,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概率。 那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在男人的授意下,打开铁拦网上的门将我们迎进,男人分别同我与森楠礼貌性地握了握手,介绍自己叫做邓浩松。 “我叫江贤。” “森楠。” 要换做以前,森楠一概置之不理,她今天能破天荒地能跟人家表达谢意还同对方握手,这都是我事先提醒她的,请求他人帮忙的时候不一定卑躬屈膝,但至少别让对方下不来台。 这幢独栋楼的一层,也就是从大铁门走进来的地方确实是车库的所在,很大,一辆面包和一辆悍马放在这,空间还绰绰有余。 沿着左面的墙面处摆着长条状的工作台,上面放着钉锤、扳手等常见的工具,右手边则是堆积着大量装有压缩饼干、各类罐头,以及矿泉水的箱子,还有为数不多的袋装牛肉干。 靠近最里面的墙壁处,有一道水泥制的楼梯蜿蜒通向二楼。(.好看的小说) “这里就相当于我们放杂货的地方了。” 邓浩松边说着,边从箱子里拿出两袋牛肉干和两瓶矿泉水,递给我。 “谢谢,不过我们目前并不饿。” 我接过矿泉水,分一瓶给森楠,然后委婉拒绝了那两袋牛肉干,因为我注意到邓浩松身后的四人表情变了变,看牛肉干的数量,这对他们来讲应该是十分稀缺的食物。 不过邓浩松的大方还是使我不禁出言提醒几句,劝告他不要再继续招揽幸存者,并向他解释了寄生体这一奇异物种的存在。 他们五个人听得俱是一怔。 “哦?这我倒是没遇见过,待会得麻烦你跟我详细说一下。” 邓浩松一改之前的笑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估计他们一直都认为行尸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上了楼梯之后来到二楼,最先看到的是一条走廊,走廊的地板是表面带有光泽的黑色,比房子的其他部分要来得新。 走廊的左手边是一面极大的窗户,它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但窗户外头是一排茂密的树木,所以在纵横交错的枝条遮挡下,看不见其余的任何景色。 邓浩松告诉我们,另一面的也是这样的,两边都不会有行尸出现,他们都被拦在了无从下脚的葛藤和参天古木外,所以他们只需提防铁丝网那边即可。 在右手边是厨房,里面设有流理台和还有几扇窗户,靠近走廊上的墙上有大型的橱柜,可以看到玻璃门内堆着盘子和杯子。 柜子旁边是通往客厅的拉门,现在是敞开的,因此幸存者在客厅处交谈的声音可以越过铺着黑色地板的走廊,以微弱却清楚的音量地传进我的耳里。 “小阳,听说又来了两个人?” “对啊,你刚刚在睡觉不知道,这多了两个人,就等于多了两张嘴啊。” “小阳,咱都没嫌你和你女朋友浪费食物,你不能这样。” “切,当我没说。” 那被称为小阳的年轻人不满地嘟囔一句后,我听到移动椅子的声音,然后便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从客厅中走了出来。 “邓哥你回来啦。” 他见到邓浩松率先打了声招呼,接着草草地扫我一眼,蓦然亮起的目光在森楠身上流连片刻,便即刻转身上了三楼。据说大部分幸存者都是呆在上面的,或许他们觉得躲藏的位置越高越安全。 邓浩松将我们简单地介绍给客厅中的几位幸存者,然后便示意我们在这静等一会儿,他准备去找那管电台的阿九,问问现在是否可以对外发送频率,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出了点小问题。 森楠因为去上厕所的缘故,于是就只剩我一人面对这些陌生面孔,他们像是无视我的存在一样,自顾自地低声交谈,偶尔还被我捕捉到关于森楠的话题,讲的无外乎是容貌罢了。 既然都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我也不想有主动搭讪之类的行为。 我突然滋生出一种奇异的预感,他们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齐齐死去,而且那一天将会极快地到来。 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似乎在他们的头上,都压着一片低沉阴暗的乌云。 当我被挂满屋里一墙的刀剑类的东西吸引住的时候,有人从背后跟我打招呼。这是一位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憨厚大叔,他交叉着双臂站在我身后,自报姓名叫陈志清。 我问什么事,他笑着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看我好像有点心绪不宁,想跟我聊聊天罢了。 原来他是想给我排忧解难来的。 “听浩松说,你要找人?” “嗯,是啊。” “你有照片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 “我是开车的,来这之前到处在城里晃悠,说不定见过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是喜忧参半,或许这大叔真说不定见过宁晴,可是她的照片我都是存在手机里,而手机早不知遗落到何处了。 “没有照片,手机丢了已经。” “那这人有什么特征没?” “她右眼下有颗痣,挺清秀的,跟我差不多年纪。” 大叔思索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 尽管如此,我仍是向他说了声谢谢,可以看出来他是真心想帮我。 不久森楠回来了,围坐在地上的幸存者大多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而其余的女幸存者则不屑一顾地挑了挑眉。 森楠告诉我刚刚她碰见邓浩松,对方说电台已经恢复正常了,让我们上去找他。 “房子后面有些怪。” 我们来到走廊上的时候,森楠忽然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 “刚刚我趁机察看了一下房子四周,发现后面不远处有个十分隐蔽的山洞。” 我停下脚步,同样压低声音,奇怪地说道:“山上有山洞不是正常吗?” “可是我闻到了很浓烈的血腥味。” 009.邓浩松的身份 上楼梯的时候我一直在回味她这句话。[**] 血腥味? 或许是遭受人道毁灭的幸存者尸体吧,比方说,他们来之前不小心被咬了之类的。 三楼的房间很多,但目前只有正对楼梯的一间房是虚掩着的,隐约从里面传来各种机械运作的声音。 房间内除了邓浩松以外,还有一位背对着我们的青年,他的身形十分消瘦,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红白间的头戴式耳机很好的将他双耳包裹住,身子正随着嘈杂的金属乐起伏有律,因此对我们的到来全然无觉。 直到邓浩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耳罩透穿而出的音符方才有所衰减,我想他应该就是邓浩松先前提过的阿九吧。 然而等到他转过身后,我和森楠的呼吸均是一窒。 疤男?! 不。 他的额上并没有那个标志性的倒三角疤痕,可他的长相确实与疤男近乎相似,简直像是亲兄弟一样。 我的问题令阿九错愕万分,就连邓浩松亦是意外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是独子,从没听爸妈说过有兄弟之类的存在啊。” “或许你们刚出生的时候便被分开了吧。” 这种桥段很是狗血,常常在各种影视剧中上演,往往是因家庭经济的原因,以至没有能力抚养两个小孩,只得迫于无奈地选择遗弃其中一位,等待发现的人将这个孩子送往孤儿院。 不过这种桥段毕竟是为剧情而服务的,在现实当中几乎不可能会发生,更何况阿九表示自己家境富裕,早已故去的爸妈为人又通情达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于是这个话题很快地便被忽略过去,或许阿九和疤男只是恰巧长得像而已,这种事谁也解释不来。 阿九与疤男的性格相驳,他是个十分热忱的人,很快地便根据我所简述的内容将广播发送出去,为了使找到宁晴的概率上升,我额外描述了宁晴的外貌特征,期望有幸存者碰上的话能代替转达。 而我和森楠便暂时呆在这处庇护所两天,等待宁晴的到来。不论她的寄生成功与否,她绝对有能力在两天内安全抵达,当然,前提是她有收到这条讯息,如果两天后她仍没有出现的话,要么是她不愿见到我,要么是她没收到或是出城了。 森楠实在难以理解我的执着,她多次强调即使宁晴来了,她也有极大的概率是寄生体,即使能瞒过我们,但总归有下手的一天,到时森楠只能出手将她杀掉。 “可万一她成为异变者了呢?” 我这话令森楠哑然,概率事件谁都无法预测。 邓浩松对于寄生体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将我们带到他的房间内,恳请我们详细说明一下。 在我们跟他阐述的过程中,森楠时不时会补充一些我不知道的讯息,比如她形容寄生体与寄生体之间其实迥乎不同,虽然它们都沿袭着宿主的行为方式,但操控身体的毕竟是寄生虫,像有的寄生虫懂得隐忍,会潜伏下来,慢慢笼络附近幸存的人类后一次性解决,而有的则较为鲁莽直接,往往一见到幸存者便立马下手。 简而言之,情商与智商决定它们的处事手法。 随着解释落毕,邓浩松的脸色凝重得宛如要滴出水一般,袅娜的烟雾从他的指尖缓缓升起,又渐渐淡薄,最终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担心的其实是这里的人,如果他们之中有寄生体的话……” “咳,如果有的话,你只能期望它会在我们离去前动手。” 我不喜欢抽烟,也讨厌尼古丁的味道。 “你可以将他们全部杀死。” 坐在我身边的森楠,波澜不惊地吐出这几个字。 “这怎么行。” 我估计邓浩松以为森楠在开玩笑,他见我咳嗽,便一脸歉然地用食指与大拇指掐灭烟头,我的眼角禁不住直抽搐,鼻子像是嗅到了一股皮肉被烤焦的味道。 “习惯了,”邓浩松边泰然自若地解释着,边将烟头掷进桌上的铁盒中,“其实负责这么多幸存者的起居,我压力很大。” 我看见他的两指指尖处,分别有着一块黑色的疮疤,看来邓浩松时常以疼痛的方式,来减轻舒缓他所背负的压力。 其实我蛮好奇一点,我国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禁枪的国家,但却是唯一一个连玩具枪都严令禁止的国家,那邓浩松为什么能拥有这么多的枪支呢,他是从哪弄来的? “我是军人。” 邓浩松的脸色黯淡下来,跟我们如实说明了事情原委。 他本是隶属某军区的士兵,奉命在行尸遍布的城市中救援幸存者,然而他的小组却在一次行动中覆灭了,只有他一人成功存活,这些枪支便来自于他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一路奔逃,途中遇见的幸存者能救即救,辗转几番到了此处。 “我让阿九架设电台的初衷,其实是想和军方取得联系,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军用频道被屏蔽掉了,根本无法联系上,所以我还能怎么办,还不如索性将这改造成避难所,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之所以我没有在他身上看见军人的刚毅气质,我猜想或许他觉得自己被军队抛弃了,再加上战友死去的缘故,这才导致他显得有些颓然吧。 相较之下,森楠的性格更像是军人,不论是哪种情况,即使她不知道上司是否在世,但她仍至始至终地执行任务,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甚至连一次怨言都不曾有过,表现出来的样子,倒与邓浩松是两个极端。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我,”邓浩松忽然向着森楠说道,“你之前表现出的能力,先前我在部队中也看过,其他小组救来的幸存者中,有那么几位跟你一样。” “我们都是异变者。” “异变者?” 邓浩松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于是我们只得解释一遍何为异变者。 “那你?” “我啊,不算吧。” 我耸了耸肩,除了体质达到最低等的异变者程度外,我与普通人没有丝毫差别。 “你这有没有谁的行为举止比较怪异的?”我问,如果这里真有的话,那我倒可以试试,说不定我这体质真能成功呢? 邓浩松摇摇头。 “都挺正常,”说着,他忽然顿了顿,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啊,如果要说的话,有个人倒是挺怪的。” 我一下子来了兴致,身旁的森楠也开始专注起来。 “怎么个怪法?” “孤僻,不爱跟人说话,挺我行我素的一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特殊,像森楠就是这种性格,但如果是突然性的转变,可就大有问题。 “其实刚开始还好吧,后来就变了,具体原因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平时都呆在阿九那里。” 我同森楠互望一眼,她点了点头。 “这人叫什么?”我继续问。 “好像叫……陈志清。” 这不对吧,陈志清给我的印象与邓浩松所形容的不同啊,早上在客厅的时候,他是最先同我说话的幸存者,亦是主动向我询问宁晴的长相,并且他那憨厚老实的外貌与说话语调,完全没有给予我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倒向邻家大叔一样亲近。 “你在想什么?” 直到森楠悄无声息地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方才从思绪中晃神过来,并发现我们不知何时下到了二楼的走廊。 我跟她说没什么,然后隔着厨房向客厅看去,目光在几位幸存者身上扫过,终于在客厅的一角发现陈志清。 他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略为精壮的身躯倚在墙面像是一坨小山,脸上失去了同我交谈时的笑容,说不上有情绪起伏,也不能说如同森楠一样是连半点微笑也欠奉的冰冷,他只是缄默不语地望着其他幸存者。 我无法从他那小得宛如一条直线的眼睛中透知他的心理,中间的四方桌子似乎将客厅分为了两边,左边是嘈杂的氛围,右边则是无声的静寂。 在察觉到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个东西被触及到,我忽然明白他为何会主动跟我说话了,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令我感同身受。 这不是孤僻,是孤独。 010.生吃活物的人 陈志清的周围似乎形成了一道令人无法靠近的壁垒,在充满喧嚣的客厅里,唯独他所在的角落四周是出奇的安静,让我觉得那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似的。[**] 整个客厅中,也只有他那里被一片昏暗的阴影所笼罩。 陈志清主动跟其他幸存者说话时,不论任何人均会尽快地结束与他的对话,虽说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但每当他一开口,那些幸存者不是把目光转向他处,就是立即转移话题,看到他们这样的态度,我发现陈志清马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陈志清告诉我,大家都是适度地寒暄,以至于令他怀疑那完全只是所谓的表面工夫,因此,他跟大家说话的频率逐渐降低。 在这里,他相当于完全被隔离开了,宛如田地里的水和泥土一般。 其实我认为,这类事情并不同于欺凌事件,没有明显及严重的身心伤害,只是像天气变化一样微不足道罢了,然而却演变成陈志清对每件事情的不安程度,大到让他想要逃出这里。 “但逃出这里我能去哪呢,外面比这更加可怕。”陈志清这么跟我讲。 甚至令我意外的是,一直说自己忙,所以无暇顾及幸存者之间关系的邓浩松,对陈志清却总是露出有点不悦的神情,谈话的过程虽然满脸笑容,可一旦交谈完毕,邓浩松就会顿时面无表情。 听了陈志清的解释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性格缺漏,而是他曾经因食物分配的原因顶撞过邓浩松,使之他们间生有芥蒂,而其他幸存者则是为了获得食物与庇护,自然而然地选择站在邓浩松那一边,于是陈志清便开始受到了排挤。 我禁不住的腹诽,邓浩松作为一个领导人,真是挺小家子气的呢,完全没有军人该有的样子。 晚上的时候,森楠偷偷告诉我,她准备趁夜去查查那个山洞,她认为事实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还能说什么呢?放任她离开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角落静待时间的流逝。 陈志清仍是在原来的位置,在我对面。发现我向他看去之后,对我微微笑了笑。 我回敬他一个笑容后,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幸存者的交谈内容上,我并没有加入他们,而是静静的听着。(.好看的小说) 他们正在低声讨论关于食物的问题。 在这里,一包四块装的压缩饼干相当于一天的食物量,每个人都是如此,但仅仅是保持热量罢了,所以每人还分有两块牛奶糖,再配上一瓶矿泉水,这样便可以降低饥饿感。 如果还是生存在险象环生的山下,那些幸存者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因为在那里需要亲自寻找食物且朝不保夕,然而当环境趋向安逸之后,他们便不满足于此了。 他们想要更多的食物,就算是一直放在一楼的牛肉干也可以,但那牛肉干却是被邓浩松严格控制住,说是只有特殊时期才可以吃,但谁知道何时才称得上是特殊呢? 是毫无意义的生日,还是得到世界重回人类手中的那一天? 他们还在讨论,那个叫小阳的年轻人忽然站起身,跟自己的女朋友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偷偷摸摸地跑出客厅,经过厨房继而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估计他是准备趁邓浩松还在楼上的时候,下楼偷一些牛肉干上来,看那些幸存者毫无顾忌的表情,想来他们经常这么做。 我能理解他们,饥寒求温饱,温饱再提高,无止境的欲望就是人性,就算他们可以吃上牛肉干,可当对牛肉干的热情消褪以后,他们便会开始想要索求更多,甚至期望能有相当于满汉全席的晚饭都不为过。 反正那些食物还安安静静地躺在柜架上尚未变质,既然行尸又不吃这些,他们手中又有对抗行尸的弹药,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他们没有在讨论内容中提及过这一点,但我清楚的知道,他们将来一定会这么做,因为人永远都不会满足现状。 不久,小阳回来了,他脸上挂有得逞的笑容,从一直遮掩的衣服下拿出三袋牛肉干,那几位幸存者开始各自平分。 小阳拿着四分之一片的牛肉干来到我面前,我摇摇头,示意他可以拿给陈志清,结果这片牛肉干被小阳吃进嘴里。 我很奇怪,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何不给陈志清,假如陈志清向邓浩松打小报告怎么办,这么一来,他们必定暴露,下场如何不容细想。 他们唯恐邓浩松突然出现,再加上偷来的量其实不多的缘故,因此吃的速度很快,小阳边吃边将剩下的袋子揉成团,塞进了自己的裤袋中,可能是想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以防被邓浩松发现吧。 小阳的女友吃得最慢,或许是顾及自己在男友面前的形象,所以像是贵妇般的在细嚼慢咽,那普普通通的牛肉干能让她吃成和牛牛排的模样,也是令我禁不住地皱眉。 真是完全搞不懂她的思想呢。 邓浩松徒然出现了,令众人都淬不及防。 “说,谁拿的?” 邓浩松像是卸下了面具,正极力保持着自己的语气平稳,仿佛处在爆发边缘的狮子,似有还无的怒气已然融入了空气中。 幸存者们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位近乎同时地偷眼瞄向小阳,而小阳的手正下意识地捂在裤袋上,目光不安地在客厅内游移着,表现得颇为局促与慌张。 仍是没人开口。 “邓哥别这样啦,不就是几片牛肉干。” 小阳的女友满不在乎地说,然后将最后的半片牛肉干放入口中。 我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些惶恐了,看她一改之前的贵妇姿态便知道。 “谁拿的?” 邓浩松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九二式手枪,放慢语速重新质问一遍,他也看向我,不过仅仅是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他为什么要拿枪呢,是单纯地想借此恐吓而已,还是准备在得到答案后将偷窃者击毙呢?如果是后者的话,未免太不符合他之前的形象了。 我刚想到这,邓浩松倏然间打开手枪保险,抬枪对准了小阳的女友。 “子弹事先已经上膛了,说吧,是你么?” “当然不是我!” 小阳的女友慌忙起身,缩头缩脑地四下躲避,然而她不论跑到哪,邓浩松的枪口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每当她想躲在哪个幸存者身后时,定然会被对方惊惧地一把给推开。 除了身为局外人的我和陈志清,其他人都被邓浩松的这副摸样吓得战战兢兢,或者说,是被他手中的枪所惊到了。 “是小阳是小阳啊!” 小阳的女友几近崩溃得高呼着,焦急的眼泪难以遏制地流下。 邓浩松的枪口转移到小阳身上。 “不……不是我!”小阳脸色骤变,突然,他颤巍巍地指向自己的女友,“是她啊!邓哥你看到的,只有她在吃啊!” 小阳的女友顿时怔住。 “你怎么可以……” 邓浩松重新把枪口指向了小阳的女友,同时扣下了手枪的扳机。 客厅中响起了一发清脆的枪响,与此同时,她瘫倒于地上,脸上仍保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而其他幸存者的表情也立即被刷白了,俱是心胆惊寒,久久未语,陈志清亦是缩紧了身子,望着邓浩松的目光中饱带后怕之意。 “谁以后再敢违抗我的命令,下场就是这样,特别是你。” 邓浩松的后半句话是对小阳说的,我认为他其实已经从其他幸存者的目光中察觉到小阳才是偷窃者,但他仍选择杀小阳的女友,应该是由于她刚刚说的那句“不就是几片牛肉干而已”吧,这才致使邓浩松怒下死手。 那句话听来就像不重视他定下的规矩一样。 小阳忙不迭送地点头应诺,我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悔意,有的只是庆幸和松懈,他甚至连看自己女友尸首一眼都没有。 枪声自然引起呆在三楼的幸存者注意,纷纷赶至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不过当看见地上的尸首后,又极快地离去,据说他们都是收到广播来的,所以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与其他人有多少交集。 至于呆在二楼的这些人,除了陈志清之外,其余都是最初与邓浩松一齐逃到此处的幸存者,尽管小阳的女友挺无辜的,但我想他们的友谊应该蛮深的吧,可邓浩松居然会忍心对昔日的朋友下此毒手。 要说我心里有所不满那是肯定,对小阳、对邓浩松都有,不过既然我后天便离开了,那也不必在走之前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宁晴比这些素不相识的幸存者来得重要得多,不值得让我为他们而跟邓浩松滋生矛盾。 森楠回来的时候,陈志清正在擦拭地上的血迹,甚至连尸体都是他一个人搬走的。 我完全搞不懂为何他受了众人的冷落,还要默默地帮助他们,刚刚小阳的女友在躲避枪口时,唯独他没有将其推开,若非看到我的眼神示意,可能他也一并死了。 陈志清是个老好人,尽管按森楠的观点来看,他是属于不适合生存在这个世界的其中一类人,但我还是期望他能安然活下去。 “这是怎么了?” 森楠好奇地只是事情的起因,等我简短叙述之后,她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她对任何人都抱有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她也从不掩饰自己与冷血动物相似的麻木不仁。 “有什么发现吗?” 我将话题引到了山洞上,因为我忽然觉得邓浩松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似乎他除了是一个流落至此的军人外,好像还隐藏了未知的另一面。 “血腥味很重,但没有尸体。” 等我们来到走廊上,森楠才低声说道。 “什么都没有?” “有,我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块碎肉。” 说着,她从衣袋中掏出了一坨被鲜血浸得深红的纸巾,我急忙阻止她拆开,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会把碎肉带回来。 “人肉?” “不是,是某种动物的肉。” “动物啊,那没什么好惊讶的吧,应该是什么猛兽吃剩下的。” 我赶紧示意她扔掉,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怎么会有拿碎肉当玩具玩的癖好。 “你以为我为什么去那么久,我几乎把这座山都跑遍了,连一只兔子都没看见,何况凶禽猛兽呢?” “那……” “你看看。” 森楠还是把包裹碎肉的纸巾打开了一条缝。 我捏着鼻皱眉看去,整体形状不成规则。 从边缘处的痕迹来看,这是人类咬的。 011.前往购物中心 这算什么,不就是行尸咬的吗? “当然不是,这里哪有行尸。” 经森楠这么一讲,我发现确实是这样,房子后面是继续通往山上的路,而这条路已经被铁丝网拦住,至于山的另一面则有一座断裂的桥墩,也就说山上不可能会出现行尸。 那么,这咬痕是来自谁呢,吃动物能理解,生吃可就令人捉摸不透了。 “你真的彻彻底底都察看过了吗?”我一字一顿地问道。 “十分彻底,除了这幢楼里的幸存者之外,山中再没有别的活物。” 这可是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啊,谁会这么丧心病狂呢,呆在二楼的幸存者看起来不大可能,而三楼的幸存者,我对他们尚未有所了解,硬要讲的话,或许就是他们当中的某一位。 不过森楠认为我们还是不要管的比较好,她只是对从山洞内飘来的血腥味抱有好奇罢了,至于幕后主谋是谁她并不关心,当然,前提是对方不找上我们。 因此,对于这件事,我们决定采用一贯的置之不理、保持沉默的态度,但我仍是想提醒一下陈志清,让他事先做好思想准备。 回到客厅的时候,有不少幸存者已经就地睡下,选择抱团过夜,这令他们感到安全。我并没有发现陈志清的身影,一名正在打飞机的幸存者告诉我,他从另一侧拉门出去了。 我知道那里是过道,走廊其实是个l形,陈志清现在处的位置就是在下面那一横上,如果他是准备下楼的话,那刚刚一定会与在厨房外的我们碰面。 森楠随意找了一处角落依墙而坐,并没有要跟我一起过去的意思,我听见那个打飞机的人喘息声愈来愈重,幻想的对象估计就是森楠,然而森楠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兀自假寐。 我拉开侧门来到过道上,这里的气氛显然跟其他地方的不同,过道没有打扫过的痕迹,泥泞的脚印十分杂乱,各种生活垃圾和泥砖块肆意堆积在右侧一角,凝滞在空气中的静寂让人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阴暗的环境更是没有什么生气。 陈志清正背对着我,透过窗户向外望着,他的脚边还有一摞陈旧的报纸。 听到拉门的声音,他疑惑地回转过头,见到是我,本就狭小的眼睛像是两条细线一样弯曲起来,这笑容不是那种装腔作势的礼貌性,而是发自真心的那种。 我走到他旁边,也看向窗外,这里可以很好的将铁丝网外的情况看在眼底。狭窄的车道上有十几具行尸正拖着不全的躯干在蹒跚游荡,尽管我们来时,森楠已经行尸清理殆尽,但不知何故,现在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在这看风景吗?” 这话本来是我要问的,结果当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不禁令我怔了怔。 “那你在这是做什么?” “哦,这里是我睡觉的地方啊。” 他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就跟在叙述一件平淡无奇的事一样。 “就这?” 我惊讶地张合了一下嘴巴,低头看向泥泞不堪的地板。 “嗯是啊,这个就是我的床铺。” 他轻轻碰了碰自己脚边的那一摞报纸。 “你为什么不睡里面呢?”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明白了,他竟然被排挤到这种地步,尽管他极力保持自己的笑容,但我仍是捕捉到他隐隐显露出的悲悯与无助。 “其实我认为你应该明早就离开,这里其实很危险。” “怎么讲?” 毫无预兆的,陈志清居然又抢先一步说了我的台词,我过来找他本就是想提醒他这一点,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比我还了解呢。 “邓浩松会对我这样,其实和我同他的争吵无关,而是因为我曾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 我知道邓浩松并不一般,他肯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陈志清把脸凑到我耳旁。 “他已经疯了,刚到这里的时候每天都上山,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是去找山里的动物吧?” “诶?你怎么知道的?” 陈志清直起身惊讶地发言,尽管如此,那也只是决不会传到客厅去的细声呢喃而已。 我如实将森楠的发现告知于他,然后接着问。 “他吃那些动物的时候,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吗,比如嘴巴不像嘴巴,眼睛不像眼睛之类的。” “什么意思?” “反正就长得不像人吧。” 我不大想跟他解释寄生体的情况,这需要耗费我一些时间。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他只是在行为和思想的方面不像人。” 得到陈志清的确认,我这才排除了邓浩松是寄生体的可能性,据森楠所说,寄生体在进食的时候,是会恢复原样的,不过我一想到邓浩松因精神失常而生吃活物的画面,恶心感几乎灌顶而上,可奇怪的是,陈志清都发现了这一点,为何还不跑,偏要在这受尽冷落呢? 闻言,陈志清的嘴角扯起一丝自嘲。 “他其实已经开始对人肉有近乎行尸一样的渴望了,将我们聚集在这相当于囚禁,我手无寸铁根本无法逃脱,但你不同,你的朋友有能力从这里逃出去,也有能力带着你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其实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听我这么讲,陈志清将视线飘至窗外,黯然轻叹一声。 “如果没有邓浩松镇着的话,其他人肯定会哄抢食物与枪械,还不如保持现在这样,就算之后要死了,也能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把他的话前后串联一下,意思十分明显,尽管他还有一种选择,就是跟着我走,但他显然不这么想,总之,他就是不想活了而已。 回到客厅的时候,那个猥琐男还在打飞机,我重新回到过道上,拾起角落的泥砖,轻轻朝他后脑一拍,他顿时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森楠倚在墙边,身子微有前倾,黑色柔顺的头发就像面纱一样,遮住了她的脸庞,她的呼吸平稳有律,看来已经睡着了。 不过当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地抬起头来,把目光转向了我,如瓷器般洁白的面庞似乎并未接受过日晒,她的长相就像偶人一样,几乎不能让人感觉到任何生气,只要她不动的话,就可以当人体模特。 见到是我,她警惕的神情才有所消褪。 “陈志清知道山洞里的那是谁。” 讲到这里,我稍作停顿,想借此观察一下她的反应,森楠沉默一会儿后,又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是邓浩松。” “知道了。” 森楠点了点头,慢慢地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我们沉默下来,只剩下那些幸存者的呼噜声在客厅里此起彼伏。 由于我睡前一直想着宁晴的事,导致我之后都在半睡半醒间徘徊着,朦胧中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枪响划过静谧的夜空。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欢呼所惊醒的。 那些幸存者似乎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脸上均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但是他们七嘴八舌地想要发表各自的言论,还不时伴随着笑声与打闹,以至于在我听来就是一阵完全没有意义的语言乱码。 我没有找到森楠的身影,她不知道哪里去了,陈志清也没有在客厅内,估计还在过道上睡觉。 “好好,都静静,听我讲。” 听到有人说这句话,大家的分贝顿时都衰减下来,有的人为了平复自己的激动心情而深深地吸了口气。 “所以,大家都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就出发。” 虽然说这话的人正被大家的身子围着,不过我从他的声音分辨出这人是阿九。 “那个,请问一下,”等到他们都朝我看来时,我继续问道,“你们准备去哪?” “你醒了啊。” 阿九从人群的包围中走了出来。 “其实本来想等你睡醒后再跟你讲的,不过似乎还是吵到你了。” “哦?什么事?” 我疑惑地看着他。 “刚刚我和购物中心内的幸存者们联系上了,也就说,我们准备迁移到那里去。” “那里行尸应该很多吧?” “正是因为很多,所以我们才需要和购物中心里的幸存者来个里应外合呀。” 阿九笑了笑,而那些幸存者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可以看出他们真的挺开心的,毕竟谁也不愿天天啃压缩饼干、睡地板吧,购物中心想来是被幸存者占据了,那里可以为他们提供大量的生活所需用品及食物。 “那行,你们去吧,这地方借我呆一天,我朋友要是没来的话,我也准备走了。” 说着,我站起身,准备去找森楠,这时,阿九忽然拦住了我。 “还没和你说完,你那朋友是叫宁晴吧,有消息了。” “哪?是她也和你联系了吗?” 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等等……你捏痛我了。” 看见阿九露出疼痛难忍的模样,我这才发现自己因情绪激动,而无意识地捏住了他的肩膀,忙是将手缩回来。 阿九揉搓着自己的肩膀,并睁大了眼睛注视着我,脸上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你力气好大啊。” “抱歉,我无意的,你刚说宁晴有消息?” 干咳了一声之后,我将话题又带回了宁晴上。 “哦对,跟我联系上的幸存者说,你形容的那个外貌长相啊,有人曾经见过。” “曾经见过?不是在购物中心?那是在哪?” 我一连串问题如连珠炮弹般问出,阿九却是讪讪一笑。 “还没来得及问,那个……电台就坏了,你刚来的时候也知道,那玩意本来就有点毛病,对不起啊。” “……没事,我们一起过去就可以了。” 虽然没有完全得到宁晴的下落,但至少我和森楠不必再盲目地寻找。 012.窗旁的小女孩 提到森楠,我问包括阿九在内的幸存者,亦没人知道森楠的去了哪里,甚至我一直以为还在睡觉的陈志清都不在客厅外的过道上。[**] 我来到三楼,这里的房间仍是紧闭的,偶尔能听到某些门后传来细细碎碎地呢喃,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梦话。 我敲了敲邓浩松的房门,许久都没听到门后传来脚步声,由此看来,就连邓浩松亦不知去向,我继而登上天台,但除了知道那狙击手原来是个黑人之外,我没有任何发现。 于是堕云雾中的我只好返回二楼客厅。 一直到中午,森楠方才同陈志清一道回来。 “你们去哪了?” 我把森楠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邓浩松刚刚和我说点事情。” “说什么?” “他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他的队伍。” 原来邓浩松打的是这个注意,怪不得他昨天只是稍稍犹豫一下便同意我们进来呢,不过我不用想都知道森楠会怎么回复他。 森楠还说她在与邓浩松结束谈话之后,便同他在铁丝网那清理行尸,这样待会离开的时候能轻松点。 看来邓浩松已然向她复述了一遍他们准备前往购物中心的计划。 我偷眼看向正在角落喝水的陈志清,他大汗淋漓地模样令我有些好奇,从森楠的口中得知,他被邓浩松喊去修理铁丝网外废弃的车辆,据说他曾经在修车厂干过一段时间,要那些车辆的原因在于,停在一楼的悍马与面包车不足以装载下所有的幸存者。 关于陈志清懂修车的这一点,我倒是不清楚,他第一次同我说话时,只是简单地介绍过自己是司机而已。[.超多好看小说] 中午的时候,那些幸存者们请求邓浩松将那些牛肉干和罐头都一并拿出来,他们认为既然待会便要前往购物中心,他们也不必在把这些东西奉为珍宝,索性当庆祝得了。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遭到了邓浩松地严词拒绝,他甚至连一片牛肉干都没拿出来,分给大家的食物就同往常的一般无二。 不管他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一回我不得不站在邓浩松这边,这些幸存者对购物中心的想象还停留在末世之前,谁知道被大量幸存者占据的购物中心现下是什么情况呢,估计这半月过去已到了挥霍一空的边缘吧,反而是这十来箱的牛肉干和罐头显得弥足珍贵。 “其实他除了生吃动物这一点外,还是挺正常的。” 等到邓浩松带着阿九上楼后,我偷偷跟森楠说道。 “那任何人在你看来都是正常的了。” “啊……” 理解森楠的意思后,我急忙干咳一声,将尴尬敷衍过去。 草草吃过所谓的“午饭”,大家便开始陆续往一楼的铁门外集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所有的幸存者齐齐聚集,当然,小阳女友死的那时候不算,毕竟不是所有幸存者都下来观望。 而在所有人当中,最显眼的是那个背着一把狙击枪的黑人,也就是在天台上负责把风的那位,吃住基本都在那,听说是邓浩松最得力的助手。 “他的国语其实说得很溜。” 阿九笑着同我解释着,原来这黑人十岁便与父亲来到本市,从小便耳濡目染地接受我国文化,抛开国籍不讲,他算是半个中国人,只可惜病毒蔓延之后,他与父亲在一次逃亡中失散了,是生是死到目前为止都不得而知。 “阿九,帮忙把这辆车开出去。” 邓浩松在铁门后向他招呼了一声,同时,他向我和森楠提出了一个恳求,希望我们和几位幸存者坐装有食物的那辆面包车,他的解释是,担心我们到了购物中心之后,这些本就不多的食物会引起那里面的幸存者哄抢,但如果森楠在的话就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在得到森楠的同意之后,大家便上路了,共五辆车,我们乘坐的面包车位于最中间,持有枪支弹药的幸存者分布在头尾两辆,黑人作为唯一的狙击手,则位于倒数第二辆的敞篷悍马上,紧急时便可支援两头。 尽管有的幸存者觉得,那些行动缓慢的行尸不足以对行驶的车辆构成任何威胁,而且这里到购物中心的路途并不遥远,一路畅通无阻的话,约莫半个小时后便能抵达。 他们觉得邓浩松太过小心了,可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没有谁能预知潜伏在城市中的危险是人还是行尸,特别是当邓浩松得知有异变者和寄生体的存在之后,他更是愈加的警惕。 我看见了自己当初所居住的地方,在前方那幢楼的九层,这很小的公寓楼里,曾经容纳了近百个家庭,然而现在,这里只是一片的寂静,楼下的小公园内曾经回荡着嬉戏孩童的欢笑,而现在剩下的,只有那些沾满鲜血的旧玩具。 “嘿!救救我们!” 当我们驶过这幢楼的时候,三层的窗台上,忽然有个男人探出脑袋向我们寻求帮助,他面色焦急,双手禁不住地一阵狂挥,在他的身边,还站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不过他们的身影很快地便从车窗外划过了,显然其他幸存者都不想救他们,或许有人滋生过这个念头,但是对讲机中没有传来邓浩松的声音,因此谁都没敢私自停车,当然,森楠不在这一列中,她要是突然一时兴起欲出手相救,邓浩松也没有办法。 坐在驾驶席的陈志清惋叹一声,然后透过后视镜朝我投来一道复杂的眼神,我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探出窗户向后方看去。 那个男人已经停止了呼喊,同那个像是他女儿的小女孩与我遥遥相望着。 “在这等我!” 听到我这么喊以后,他们像是道谢一样向我挥着双手。 “你今天有点反常。” “嗯?” 我歪头看向森楠,从这个角度看去,太阳光透过车窗倾泻到她的脸上,因此,她的半边脸庞融入了阳光所造成的光环里,睫毛的影子淡淡地投影在双眸下。 “是因为你缺乏亲情的缘故吗?” 她说着,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其中的几根在她脸颊上拂过。 或许吧……我这么回答森楠。 其他人我可能会试着忍住,但是见到与我有相同遭遇的人,哪怕对方能勾起我童年缺乏的亲情,我还是无法强迫自己做到熟视无睹的地步,比如受人排挤的陈志清,以及刚刚那对父女模样的二人。 我们要前往的购物中心是市里最大的一所,但它并不在建筑密集的市中心,相反,它被建在城市的边沿,本来那一带是在开发的过程当中,不过谁也预料不到末日的降临,于是正在趋向繁荣的地区便随之停滞了。 平安经过市区以后,车窗外的景色逐渐萧瑟起来,朝窗外望去,只见护栏外枯草遍野的荒地像是一张张照片一样,快速地从我眼前滑过。 越靠近购物中心,行尸便越来越多,它们像是知道那里有自己所需求的食物一样,纷纷从城市各处向那蜂拥而至。 由于游荡在车道上的行尸愈来愈多,我们行驶的速度随之缓下,车头传来了接连不断地枪响,后方的黑人狙击手则时有时无地在开枪援助。 在面前这条新铺设的柏油马路的不远处,可以看到购物中心所在,四周除了购物中心的巨大的建筑外几乎空无一物,有的只是一两处尚在施工的工地,以及难以计数的行尸群,在广阔的视野中,它们看起来就像临军对垒的士兵。 对付这些没有智商的行尸,邓浩松所拟订的作战计划非常简单,首先以枪声示意购物中心内的幸存者们,之后里应外合分散行尸群的注意,如此一来,行尸群相当于自动分成两边,只有其中一部分攻向我们,即可替我们这减小不少的压力。 我们最终的目标,是在越过行尸群的包围后,从侧面进入地下停车场。 由于我和森楠所乘坐的面包车有装载食物的缘故,所以可以上唯一的汽车电梯,不过一次只能上一辆,因此,其他人如果不想被重重袭来的行尸包围在车内的话,必须以极快的速度下车继而冲入楼道内,只要加上拥有枪支的幸存者掩护,即可避免无谓的伤亡。 这时,从对讲机中首次传来了邓浩松森严的声音,也只有这时候,我才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军人所该有的特质。 “一切照计划进行,明白没有!” “明白!” “邓哥你放心吧!” 对讲机中陆续传来其他幸存者车辆的回复。 013.进入购物中心 购物中心离我们还有四百来米远,而意外总是难以避免的。 就算事先的计划再怎么缜密,当行进的路都被不可胜数的行尸所阻挡时,一切都化为泡影,被爆头击倒的行尸不会凭空消失,它们就像天然的路障一样将血肉横飞的沥青地区隔成两面。 我们前方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在它的底盘下方倒钩着一具躯干被压扁而扭曲的行尸,它的头颅因重击而折弯到背后,从口鼻流出暗红色血液凝固在它腐烂仰面的脸庞上。 它还没死绝,但脖颈处有个怵目惊心的、被撕裂的坑洞,致使它嘴里发出哀嚎声变成啵啵之类恶心的声音,嘴内和喉咙的坑洞上同时还不断地冒出血来。 原来在市区的时候,对讲机中还有幸存者在热火朝天的攀谈,但如今对讲机内一片沉寂,震耳欲聋的嗥叫以及未曾停息的枪声一齐回荡在空旷的平野上,将所有人都淹没在紧张惶恐的气氛当中。 “从护栏断裂处开上荒地!” 邓浩松的声音忽然在对讲机内急切地响起。 当桑塔纳接到命令之后,它开始紧跟前面的车辆向左边拐去,因此,那具行尸剩下的半具躯干便在地上划出一道猩红色的诡异曲线。 开上荒地之后便不再有那种狭窄拥挤的感觉,几近同时,所有车辆的速度都齐齐飙升起来,虽然这里的行尸并不比车道上少,但在这里完全没有空间的限制,可以肆意选择尸群较为薄弱的空隙穿过。 没有一辆车敢将速度慢下来,这最直接造成的后果,将是被蜂拥而至的行尸所围堵。 这时,本来成纵列行驶的车辆开始不成队形,愈发有四下散开的意思,几乎每辆车的幸存者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停车场。 包括之前丧失求生意志的陈志清,此刻都不自禁地加大马力横冲直撞起来。 “谁敢散!” 邓浩松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是感受到邓浩松饱含怒意与威胁的语气,车队缓缓恢复原先的队形,倍道兼进,在坎坷不平的荒地上疾驰。车身不断剧烈地上下跳动,左右摇晃。 “陈叔,不要怕。[.超多好看小说]” 我出声安慰着陈志清,从斜后方看去,他的侧脸上挂着密集的汗珠,紧把着方向盘的双手隐隐发颤。 坐在副驾驶席的是一个原本住在三楼的幸存者,年纪与陈志清相仿,他的嘴巴自从一上车后便没有停止过,不是跟谁说话,而是兀自呢喃着什么。 我和森楠坐在第二排,身后是十几箱的食物,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四个人坐在这辆面包车内,所有幸存者中,亦是唯独我们四人的安危受到保障。 一具小女孩行尸因碰撞而碎裂得四处飞散,因此,在森楠那面的车窗上,又粘上了一块外观像是遭到害虫腐蚀殆尽的枯木的褐色尸块,算上它,粘附在四面车窗的秽物共有四种颜色――血与肉的暗红色色、头发的黑色、骨头与牙齿的白色、以及脑浆的灰色。 为了避免遮挡视线,陈志清打开了挡风玻璃上的雨刷。 那些带着粪便的大肠、残缺不全的鼻子耳朵等一系列人体构造物,被雨刷从挡风玻璃上齐齐扫落,宛如积木一样堆积在两旁,我真担心陈志清在如此强烈的视觉刺激下还能否开好车。 除此之外,也不知这辆破面包车是有缝隙还是怎样,尽管车窗紧闭,可依旧无法抵御血肉的腥味与铁锈所混杂而成的独特臭味侵袭。 特别是当身处这种空间狭小、闷热的破车厢内,一旦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便会愈渐浓郁,我和前面两位不知因此干呕了多少次,只有森楠仍维持着处之怡然的神态。 她仰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看向窗外,左手轻轻敲打车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 “别敲了,真的,我真怕你稍微没控制住把车窗敲碎,那样我们就完了。” 我一扫到车窗上的秽物便禁不住地犯恶心,赶紧将目光收回,直盯着自己泥泞的鞋子。 “你看到他了吗?” 忽然从旁边的位子传来阵冷漠的高音女声。 “谁?” 听森楠这么讲,我强忍着恶心透过窗玻璃向外看去,尸群层层倒退,远处尚未施工完毕的工地只剩一堆废铜烂铁的建筑钢架,而购物中心离我们仅剩一百米。(.无弹窗广告) “看谁?” 我再次询问了一遍,工地很快在窗外掠过,这时,我们已经到了购物中心的一侧,隐约可见天台上人头攒动,想来就是那些幸存者。待会只需拐个弯便可进入停车场。 “疤男刚在那工地屋顶上。” “哈?” 我急忙回头看向后挡风玻璃外,恰巧此时,车身拐向购物中心的另一侧,因此只有工地的一角在我视野内倏地闪过。 “准备进停车场!” 听到邓浩松的声音传出,我只得暂时将疤男的事放置一旁,之前那一段路虽然凶险万分,但真正会出现伤亡的地方其实是在停车场,在迈下车的瞬间,那些没有武器的幸存者便只能听天由命。 停车场入口附近的行尸大多被引至不远处的购物中心大门,当它们见到车队驶来时,均放弃了对大门后的幸存者宛如隔靴搔痒的哀嚎,进而朝车队一拥而至,虽然它们行走速度有如蜗行牛步,但没有人敢小觎,一旦车队进入停车场,它们将会和停车场内的行尸形成两面包夹的攻势。 因此,我们毫不停顿地通过螺旋状的汽车坡道,来至昏暗与行尸并存停车场,随后,我们乘坐的面包车首次与车队脱离。他们要赶往几个拐弯后的楼道,从那里进入通往电梯的楼道,而我们则是要去左面的汽车电梯。 这时,所有车齐齐打开车前灯,以防在漆黑的空间内看不到行尸的踪迹。 “食物那边,全靠你们了。”这是邓浩松。 “我说,那都是好多朋友用性命换来的,你们可别丢了哈。”阿九在对讲机中打趣地说道。 “放心吧。” 我刚说完,紧闭的汽车电梯已然进入我的视野内,车道上零落分散着寥寥几具行尸,车前灯打在它们身上,腐烂的躯干尽收眼底。 受到光线的吸引,它们拖着蹒跚的步伐哀嚎地向我们走来。 “陈叔放心,左面没有行尸的。” 陈志清紧张地点头,四下一看,继而摇下车窗。一开到电梯边,车身猛地刹住,车轮与水泥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堆积在车前挡风玻璃处的大量秽物在车前盖上弹起、滚落。 他迅速伸手按下电梯门旁的倒三角按钮,电梯门应声而开,面包车随即开动拐入电梯之内,待得陈志清按下电梯壁上的楼层按钮后,他方才长舒一口气,将车窗摇上。 “还没完。” 森楠的话音刚落,我已经听到在电梯门关上之际,从后方传来的行尸嗥叫声。 “怎……怎么办。” 陈志清颤巍巍地回转过头,因紧张而抖动的瞳孔在森楠身上游移着,副驾驶席上的男人嘴里发出的低喃频率愈加快了。 “等上去吧。”我说。 由于轿厢刚巧能容下面包车,厢壁与车之间的缝隙不足以容一个人站下,我们只能听两具行尸在车尾与电梯门之间挣扎与嗥叫。 很快,电梯停止上升,车头那面的电梯门随之缓缓打开,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门外竟然聚集着大量的幸存者,在看到后方的行尸时,他们均是下意识地后退。 陈志清将车开出电梯,停在楼道上。 我拉开车门,与森楠一道下车,向后看去,那两具行尸在得到解放后,一步一顿地向我们走来。 “快喊光头他们来。” “快去快去。” 那些幸存者一阵地骚动,我粗略扫了一眼,大概四五十人,没有一个因看见行尸而仓皇逃窜,好像完全不惧怕行尸似的。 “你们还愣在那干嘛,快点过来。” 人群中有道声音向我们招呼着,陈志清和那个男人闻言均是赶紧向人堆走去,相反的,我和森楠仍是站在原地。 “快点解决吧。” 以冷漠生硬的声音说完想说的话后,森楠依旧没看那些幸存者一眼就静静地侧过身,然后向两具行尸走去。她挺直着腰杆,步伐自然且稳定,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嘿,你这小姑娘。” “快回来!” “唉哟,这美女怎么想的?” 空旷的楼道内再次响起一阵喧哗,吵吵嚷嚷,仿若煮开锅一般。 “砰――砰――” 这时,蓦听接连两声清脆的枪响,两具行尸应声倒地,四周顿时噤若寒蝉。 森楠驻足,同我循声看去,此时那些幸存者分开了一条道,迎面走来四人,全员都穿着外观状似赛车手的深黑色紧身套装,胸部和肩膀也装备有黑色护具,头戴深色面罩的安全帽保护头部。 他们身上的共通点就是在胸部和袖口处绘有剑状的象征性图案,后面的两个人虽没为首两位的块头大,但也是身体锻炼结实的成年男性。 “抱歉抱歉……刚,刚从外面回来。” 为首的那名男人用既歉然又气喘吁吁地语气说着,然后将安全帽从自己的脑袋上摘下,显露出一个锃明瓦亮的光头。 “诶,是你!” 这光头徒然惊喜地看着我。 “你是……” 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有一个光头男人的存在,但是我无法确切地想起是何时何地见过他。 “你可能忘了吧,当初我们远远的见过,不过我只是掀开窗帘看了你一眼,记得吗?” “……想起来了。” 他一说窗帘我就回想起来了,那是我和森楠相遇的第一个晚上,在等森楠清醒的时候,我透过窗户,与住在对面居民楼的光头相望过一会儿,尽管当初只是片刻的照面,但我仍是以笑容向他表示友好。 不过我很明白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请问一下,今天早上与阿九联系的是哪位呢?” 我的视线在后面的幸存者脸上逐一掠过,当停留在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人身上时,他朝我点点头。 “是我。” “你说有人曾经见过我朋友?” “嗯?” 眼镜男人怔了怔,我以为是我没说清楚,刚要补充说明时,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说那个啊,其实就是我见到的,可能那时候通讯出了差错,所以他才没听清吧。” 014.初见寄生体 “她在哪?!”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徒然增高的语调就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视野内的幸存者亦是面面相觑。(.)森楠在我身旁低咳了一声。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向他连声道歉。 “没事没事,我理解你的心情,”眼镜男人顿了顿,将自己的镜框扶正,“不过首先,我无法保证那人是否真是你朋友,其次可以确定的告诉你,那人现在应该很安全,因为当初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辆军车上。” “军车么……” 我喃喃着,宁晴如果在军车上的话,极有可能是被军方救走了,邓浩松曾经跟我说过这件事,在病毒爆发初期,他们曾经做过救援行动,这刚好能解释,为何我和森楠找了半个多月都不曾见到宁晴的踪影。可是现在军队驻扎在哪呢,很显然已经不在这座城里了。 这时,忽然有人急匆匆赶至此处,出言表示另一面有幸存者乘电梯上来,指的也就是邓浩松为首的那群,于是处在这里的大部分人亦都开始陆续赶过去。我不知道他们是出自于什么心理,或许只是能见到其他人类,令他们颇为高兴吧,就连与光头一起的那三个男人,也都尾随其后。 “方朝,你说的是上周吗?” 等到这里的人所剩无几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光头忽然说道。 “对,就那小批士兵从外面开过的时候,等等我看看啊……” 被称为方朝的眼镜男人边说着,边从自己的衣袋中拿出一张纸,摊开后看了一眼。 “嗯,没记错的话,军队明天便会来这里救我们。” “真的吗?” 陈志清满脸希翼地看向方朝。 方朝肯定地点点头,随后向我们阐述原委。 就在上周,购物中心门口有一队士兵驱车驶过,卡车后方有几名幸存者模样的人,其中便有一位女人的长相酷似我在广播中所形容的宁晴,接着,一名士兵用扩音器声明,由于购物中心的幸存者量过多,因此会派遣大部队过来解救他们。 方朝按日期算来,就是明天。 在这之后,我们将面包车锁好,然后一道去找邓浩松,然而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站在我们面前的算上邓浩松只有三个人,其余的人尽皆命丧黄泉。 阿九在叙述刚刚的情况时,语气中的悲戚意味十分浓重。起初,所有人均按计划行事,但邓浩松唯独没考虑到的便是这些幸存者的面对危境时的心理素质。他们在车内尚且还可保持理智,可一旦脱离了车壳的保护,到了生命攸关之际,什么计划与秩序全都被抛诸脑后。 在面对源源不绝的尸群时,这些从未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连邓浩松教给他们最基本的交替开火都置之不顾,只懂得一昧扫射,导致许多人在换弹期间,陆续被一拥而至的行尸扑倒,当那些手无寸铁的幸存者失去掩护后,他们愈发惊惶,场面一度混乱无序,根本不在邓浩松的掌控之内。 于是,最终只有五个人成功逃进电梯,而其中被咬到的两名幸存者,都死在了黑人狙击手的匕首下。 “一群好朋友就这样没了。” 说完,浑身沾满血液的阿九便不再作声,只是将目光放在画有楼层构造的标示牌上。好像每个人都可以被阿九称之为“朋友”,但我认为,他或许只是借助这个词来代指幸存者而已。 唉。 不知是谁轻轻地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 凝重的沉默飘荡在过道中,大家维持闭口不言,生怕一开口就说出惹人厌烦的话语。 邓浩松倚靠在货架旁,嘴中不断呢喃着什么,他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好像有点发疯的样子。 陈志清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大致明白他想说什么,邓浩松本来就有点人格分裂的倾向,现在肯定将那将近二十位幸存者的死亡归咎到自己身上,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同陈志清所预料的,演变到生吃人类的地步,到那时,邓浩松基本等同于一个拥有灵智的行尸。 他是个危险的存在,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想做圣母?” 当我把森楠叫到一旁,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后,她这么跟我说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我认识的人被他给吃了。” 森楠点点头,直接同意下来。 “啊对,完事后记得扔到窗外。” 离开的时候,我急忙补充一句。 第二天,邓浩松的徒然失踪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唯独陈志清明白是怎么回事,而阿九以及黑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邓浩松是独自离开了,因为那辆装载食物的面包车也一并不知去向。 由于森楠未施粉黛仍旧出众的容貌,引得不少幸存者均是想方设法地接近她,然而自从早上发生了那件事后,情况开始有所转变。 一个饥渴过度的色狼欲对她作近乎性骚扰的行为,在森楠要对其狠下杀手时,被我及时阻止,进而我挥动旁边的椅子,把那个色狼痛打一顿。 我告诉他,被打总比被杀好。 而整个过程被某位不知隐藏在哪的幸存者亲眼目睹,随之在人群中传开,于是便再没有哪个男性同胞敢接近她。 阿九正咬着吸管跟黑人聊天,一旁的陈志清还时不时插上几句,可见他现在已经不再受到他们的排挤,毕竟当初的二十来个人就剩下他们三个。 而我和森楠则百无聊赖地倚靠在二层的扶手上,歪头往楼下的大厅看去,几乎所有的幸存者在下面聚集,食物、各种长短不一的武器一应俱全,这样子就跟昨天我们要从邓浩松的庇护所出来一样,只是这里的人数稍稍多了点。 “诶,江贤,你知道那群人的标志是怎么回事吗?” 阿九用肩膀撞了撞我,疑惑地问道,他指的是光头那群人衣服上的剑状标识,黑人同样一脸的茫然。 我摇头表示不解。 “他们以前是剑道同好会的。” 我们循声转头,便见方朝从一家同人手办屋走出,之前稍稍了解他一点,得知他是个偏爱日本宅文化的宅男。 “所以那是他们以前的队服?” 阿九和黑人都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嗯,对,光头他还是……你们听!” 其实在方朝还没出来前,我和森楠便察觉到购物中心外隐隐传来发动机的嗡嗡声,当方朝这么说完后,那轰隆隆的闷雷声由远而近,愈发清晰。 我们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朝二楼的单面透光玻璃望去,大批军用卡车从远处缓缓驶来,两旁护有成纵队状的士兵,随后枪声四起,炮声隆隆,军方已经开始清理沿途的行尸。 一楼大厅的幸存者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听声音足以让他们辨别出救援他们的军队已然抵达,他们不免欢呼雀跃起来。 我们从扶手电梯下去后,听到的都是幸存者们难以遏制地兴奋之语,使得整个厅堂一时间嘈杂不堪。 换做是以前,这种混杂在一起近乎噪音的喧闹一定会让我心生厌烦,巴不得立即逃开,但眼看就要与宁晴再次相见,这种负面情绪一下子便被按捺不住的激动所掩盖了。 我们几乎不用有任何动作,只须等外面的军队将所有的行尸都一扫而尽即可,那些毫无智商的行尸根本无法抵抗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军人。 过去半个多小时,数辆军用卡车停在购物中心的大门外,就算没有把所有行尸扫荡一空,剩下的数量也不足以突破矗立大门两旁的士兵。 有幸存者直接跑上去帮忙打开大门,紧随其后的幸存者几乎是一拥而上。 “各位,请按秩序上车。” 一名中校透过手中的扩音喇叭说道,与此同时,离我们最近的几位士兵开始维持人群秩序,而布防在两旁三四十米开外的士兵则向那些蹒跚袭来的行尸开枪射击。 “你看那中校旁边的那几个人。” 我顺着森楠所说的看去,在那名中校的身侧的确站着几个人,但他们并未身着军衣,反而是一身普通至极的休闲装。 “他们都是异变者。”森楠补充道。 我点点头,不过他们看起来就和普通人一样,以至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也是被救下的幸存者。 “您慢点。” 一名士兵将81式自动步枪背负在身后,然后搀扶着我们前面那名年迈的老翁向卡车走去。 “小伙子,您有什么愿望吗?” 我怔了怔,她这算什么问题? 周围的幸存者同样好奇地望向那名老翁。 而这名士兵显然也被老翁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只好倾着头表示疑惑。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这一切都能平息下来。” 提出疑问的老翁,缓缓地将苍白的手伸向士兵的头部,没等到士兵做出反应,便抓着他的头往军绿色的卡车上使劲甩去。 声音出乎意料的小,并没有像戏剧或电影般发出巨大的声响。 人类的头颅就这样被击碎了。 一道黑影从老翁的口中激射而出,在四溅的液体以及卡车颜色融合成的一片污渍上舔过。 是他的舌头。 寄生体! 001.人面寄生体 几乎每个人都噤口失声,如同被冻结一般的四肢僵硬。(.好看的小说) 手机端阅读请登陆m. “老婆,你怎么了?” 大家都下意识地循声看去。 一位女人的身体正一抖一抖地抽搐,肉块发肿、衣服下的肩膀突然膨胀了起来,撑破淡紫灰色的衬衫,暴露而出的发胀蓬松肉块瞬间改变了原先的体貌,头部随之开始膨胀、崩坏,从脖颈内一飞而出的数根长形肉色触手上,附着这女人原来的脸孔,这些触手就像是蛇一样在她周身舞动着。 “啊你!” 她身旁的男人还没说完,便在一瞬间失去了头颅的四分之一,以两眼为中心从两边的太阳穴到整个额头,一张嘴能啃咬的范围就这样被完美地挖开了一个大洞。 “啊嘎?” 或许是还想说些什么,也可能只是失去大脑的脊髓所引发的生理反射,从男人的嘴里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曾经是人类的肉块就这样躺下,溅出一摊血水。 皮肤、肌肉、骨头、脑髓……区隔出颜色的构造就像标本一样暴露而出。 不规则切面的是某种奇异锯齿状的嘴巴所造成的,来自他身旁的这名已经无法再称作为人类的女人。 当第一个幸存者发出惨叫的时候,就如同多米诺牌一样,惊慌失措的人群开始失去秩序,纷纷四下奔逃。 徒然间,森楠奔向那只寄生体。 “你干什么……” 我还没说完,耳旁已然充斥着错乱交织的悲鸣与号哭,几乎无法清楚听到任何有意义的话。 “开枪开枪!全都射杀!” 布防在远处的士兵在接到指令后,开始无差别的向我们这射击,与此同时,所有潜伏在幸存者当中的寄生体尽皆暴露出自己的原形。 森楠已经在混乱中与我失散了,在人头攒动、混乱无序的购物中心外,我一面逃到自动贩卖机旁躲避,一面焦急地四下搜寻着她的身影。 “不要!” 一名女学生被流弹所击中,既没有命丧当场也没有失去意识,这不知是否该称之为幸运,这名脚部因受伤而动弹不得的女学生就这么趴在地上,拍打着因自己的鲜血而湿溽的地面,并发出虚弱的呻吟。淡紫色的校服早巳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其它陷入恐慌的幸存者均朝卡车那蜂拥而上,方才受创于枪弹的女学生就这样被众人践踏着。 一面发出无意义的刺耳哀号,超过数百人以上的幸存者如同无头苍蝇般地向着前方推挤,脚底下的牺牲者则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默。 作为始作俑者的老翁已经变回了原形,从它的额头起始,有一道怵目惊心的裂缝一直延伸到下体处,它奔到购物中心大门外,随机提起前面的一位小女孩,进而塞入那宛如食人花口器般的裂口中。 原先在购物中心大门向内推挤的人群,有半数像是想从这只寄生体的身边逃开一样,往广场的四周逃散。剩下的另一半幸存者则因为过于混乱,连恐怖的源头就近在身边这件事也没有发觉到。 另一面,意图登上车的其中一名幸存者,被车上的士兵用枪托击中了脸部而从卡车上跌落下来,他一样未能幸免地被蜂拥而上的幸存者践踏得不成人形。 “森楠!你在哪!” 我焦急地视线在人群中扫视着,喊出的话一下子便被密集不断的枪声所淹没,外围的人类几乎都被射杀而倒下,而在他们死去没多久后,竟是再次从地上爬起,变成了毫无意识的行尸! 一只长着人脸面貌的脖子,朝着我前方的士兵直线伸长,那张脸张开了血盆大口,人类不可能所拥有的尖牙密密麻麻长在它的口腔内。(.无弹窗广告) “啊!” 有五厘米长的牙齿猛烈扎进士兵闪避不及的大腿,长裤上渗出了鲜血,醒悟过来的士兵慌忙从另一只腿的枪套内掏出自动手枪,朝正咀嚼自己大腿肉的头部射出一连串的火舌。 像是被向下挥击的锤子殴打似的,挨枪的头颅应声弹开,受到撞击的地板上出现了裂痕,但这只寄生体仍旧毫发无伤。 即使受到了冲击,子弹本身却没有发生作用。 “全都给我闪开!” 两个穿着休闲装的人边怒喝着边朝那名士兵快步赶去,他们就是方才站在那名中校旁的异变者。 但是比起声音更引入注意的,是拿在他们手上的武器。 左边女人手持的枪械,乍看之下和大型的左轮枪颇为相似,可是预装子弹的转轮有三个,而且彼此被错装开来。 而另外一个少年,手上的东西也很异常,虽然枪口是对着正前方,可枪身却几度变形扭曲,不管是哪一把枪都和那些士兵所持有的自动步枪或手枪不同,并不具备合理的机能性。 就像完全不懂枪械构造的小孩,凭着天马行空所描绘的枪枝和前卫艺术家的想象融合起来一样,虽然无庸置疑那是一把枪,却是实用的枪所不可能会有的形状。 也不管自己和这只寄生体之间有其它人员存在,少年立即扣下了扳机。 干涩的发射声,从枪口射出了一道光。 白色的光线画出一道不可思议的轨道,穿透过路途上所有的幸存者,继而直接击中了那只寄生体。 一种怪异的声音从寄生体的嘴中发出,它的肩口撕裂开来,肉片和体液四处飞溅,那是体液而不是血液,颜色为浓稠的黑色。 “换我来!” 三个并列的黑铁色转轮各自转动起来,然后同时静止,被少女枪械发射的子弹命中之后,这只寄生体的身体表面覆盖上一层白色的冰幕,连细微的死角也难逃结冰。 这不是我的幻觉,而是手枪应该不可能发射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冰,我的脸颊上也感受到了那股寒意。 然而,很快的,我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而那两名异变者亦在此刻面色骤变。 “快跑!” 还没说完,他二人转身向人群中疾奔,但凡是挡在他们身前的不论是行尸还是人类,尽皆被他们一一用手中奇异的枪支或杀、或冰冻。 我自然也想跑,可一旦跑出人群外围,即会被外面的士兵所击杀,而购物中心的大门现在也被幸存者所拥堵着。 我只得将身子往角落缩了缩,看向那具因冰块碎裂所露出的肉体,由于寒气的缘故,它的皮肉冻成了红色,被少年击伤的皮肉开始往上翻起并进一步改变形貌。 不只是它手脚,就连身体也没保留原本的形貌,无数只肉色的蛇互相缠绕,状似痛苦地扭动着,那些蛇的头部全是这名宿主的脸,长着尖牙、伸长着舌头、两眼失去焦点朝着不同的方向露出笑意。 人面蛇聚集在一起,直径将近两米的肉球向上膨胀,无数的脸一边展开怪异的嘶吼,一边摇曳摆动,或许是它的身躯是所有寄生体中最为庞大的,因此立即吸引了来自布防在外围士兵的大部分火力。 这个地方太危险!我立刻意识到,这时候我只能逃回购物中心,但那蠢蚕欲动的人面蛇块挡着我唯一的去路,于是我只能勉强维持着张开眼睛瞪着怪物的状态。 被遗忘在这的两名士兵挺身站在这只寄生体前,持续开枪射击,但二人很快便被寄生体的尖牙袭击而失血,痛苦地蹲下身子,然后在下一刻倒地、站起,沦为一具行尸,继而扑进身旁混乱的幸存者人群。 外围的火力并未停下,然而寄生体只是像感觉不快一样地缠绕着脖子,我完全看不出子弹有对它造成伤害的模样。 “轰――” 突然,远处传来像是火箭发射升空一样的巨响,我以为是军方的火箭弹,但却不见有任何类似火箭弹的炮弹飞来,只是在眨眼间,似乎有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向那只寄生体激射而去。 在气流尽头,寄生体的皮肉忽然绽开,交缠在一起的蛇体的其中一只遭到了碎尸万段,这种从未见过的攻击确实发挥了功效,可似乎对它尚不成致命伤。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类似炮弹的声响骤起,紧接而来的是无数道相同的气流,随后,寄生体身上的肉球因发散性的伤害导致形体开始崩坏塌落,它开始嘶吼地朝声音传来的那一面移动着庞大的身躯。 气流状的攻击未曾停止,着弹点的肉块随之爆裂开来,可是寄生体的行动并末停下,移动途中身上的人面蛇四下摇曳,每一次激射出,便会有一名幸存者惨叫而亡。 当寄生体经过自动贩卖机时,身上的其中一条人面蛇看向了我,露出诡异的微笑,随即迅速地朝我疾射过来。 我要死在这里吗? 那张脸在我视线中逐渐放大。 “唰――” 蓦然听见空气被划破的声响,眼前这条蛇的身体被一道银光切断,那张脸摔在地上,浮现苦闷的表情后,脸孔转化成乌黑的色块并随即崩坏。 “你没事吧。” 森楠的表情上没有畏惧,没有愤怒,也没有亢奋,只是以漂泊的眼神注视着那只寄生体,而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奇异状的武器,银色的刀刃接续在比她还要高大的长形刀柄前端。 “你这武器是?” 这种武器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但印象当中,购物中心内并没有它的专卖店,森楠是从何而来的呢? “刚从一个异变者那抢来的。” 我大致能联想出那个“抢夺”的场面,应该是因为某种缘故和军方异变者交手,这柄武器便是在她将对方杀害后所获得的战利品。 “寄生体就在那,你确定要冒险吗?” 森楠询问着,轻轻挥舞这把感觉既禁忌又优美的武器。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定要成为异变者。 002.金属吸附能力 好。[**] 森楠应了一句,刀刃向着疯狂咆啸的怪物驰骋而去。 寄生体伸长数根脖子袭向森楠,长着人类的面庞上,每一个都张大着几乎快撕裂的血盆大口露出牙齿。 但是森楠甩着头发以最利落的步伐回避寄生体的猛攻,用长刀将它的脖子接二连三地割断,丝毫感受不到她面对大于自己数倍躯体的劣势,手中的动作既华丽又精确。 刚刚那种气流状的攻击在森楠与寄生体交上手时便停止了,或许是发现了森楠有能力对抗它,然而从其他士兵那传来的枪声却未曾停止过,一个个幸存者和行尸应声倒下,一些无法抵御枪弹的寄生体也一同横躺在地,停靠在车道上的军用卡车上,本是深绿色的车壁已被深红色的鲜血和秽物所覆盖。 森楠与寄生体的战斗接近尾声,由于森楠最擅长的便是近身搏斗,因此这长有笨拙躯体的寄生体并非她的对手。 斩! 她将长刀高高举起,大刀挥下,左右横扫,由下往上切割。 寄生体接连失去了八条颈子。 可这对它究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并无法估计,因为这个交错缠绕的身体是由无数的颈子所构成的。 寄生体痛苦地嘶吼,因森楠的极速斩击而形成的伤口所滴下的液体,和一般血液不同,飘散着腐败的气味。 在肉球的中央,一个巨大的洞穴被森楠的长刀掏空开来,许许多多破碎而去的人类脸孔掉落在地板上,露出空洞的眼神和如同金鱼一般张开的嘴巴。 四处飞散的碎片和黑色体液不一会就蒸发消失,本体也崩塌碎裂化为黑色黏土状的团块。 腐败的臭味弥漫四溢。 地面在寄生体幻化而成的污泥,和来自行尸与幸存者肢体的双重污染下显得脏乱不堪。 本是将近五百多位的幸存者,这时还在四处奔逃的仅剩两百来人,阿九黑人等那些熟悉的声音可能是被层层堆叠的尸体所掩盖住,因此我并没有看见他们。 这时,忽然从那乌黑色的泥团中钻出了一条类似蛇的生物,大概只有一根食指的长度,深青色的皮肤上布满密集的红色斑点。 乍看之下,我便觉头皮好一阵的发麻,这就是寄生虫吗?没想到这么小的躯干内能有这么强悍的力量,不过,它是如何寄生的呢? 我脑子中冒出很多种具有可能性的画面。 还没等我有所反应,这条寄生虫倏然间弹将而起,以潮鸣电挚般的速度射向我。 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嘴巴,透过那嘴巴朝内看去,视线所及之处,排着密密麻麻的牙齿一直延伸到它的体内。 “啵――” 它穿过了我的衣服,在与我的皮肤接触的刹那,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它尖利的牙齿在我的皮肉上啃咬,无法形容这种能引起全身痉挛的疼痛感。 它在我身上开了个洞,钻进了我的体内。 当初宁晴的遭遇也是这样吗? 只是那时的她已经死了,没有感官知觉,否则的话她也会遭受这种痛苦的过程吧。 周围的空间和时间似乎静止了,那些幸存者地奔跑、脸上因恐惧而变换的表情,包括空气中子弹划过的轨迹,一切都宛如电影慢镜头一样在播放。 所有的景象在我眼前缓缓倾斜。 耳边一片的宁静。 我听不见幸存者的哭号与细微的风声,尽管再静谧的深夜也还能听见些微的声响,然而这个烈日晴朗的白天,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仿佛只有我的心脏。 很不可思议的是,剧痛过后我竟感到一股兴奋,就好像台风来临前的那种亢奋的心情。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好像在十几年前,我曾经也经受过。 森楠朝我做出了一个奔跑的姿势,动作幅度很大,但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每当她向前迈出的一步或是手臂的一次摆动,都足以让我在心底唱完一首歌。 从寄生虫钻入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的灼热,继而扩散到全身各处,压迫使我难以呼吸,视线趋向扭曲与模糊。 我看不到森楠了。 眼前像是被黑色水彩涂满一样地漆黑,这股深沉的黑无边无际,像是能吞噬一切。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啊。[]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次心理活动。 …… 我醒来时人在厕所里。 不知为何脸颊特别冰冷,好像躺在一个很坚硬的东西上,四周昏暗的很诡异。 我迅速起身。 那个坚硬物体原来是厕所地面的瓷砖,我刚才似乎趴在男生厕所的地板上了,好恶心。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伸手触摸脸颊,脸上还压出了瓷砖沟槽的纹路。 我环顾四周。 这里应该是购物中心内的厕所。 为何我会躺在厕所的地板上? 我记得刚刚是被寄生虫钻入身体中了,森楠告诉过我,如果被寄生成功的话,宿主是会失去自我意识的,也就说,我应该死去。 但现在看来显然没有,我清楚的知道这具身体还是属于我的。 稍一握拳,便能感觉到与先前与众不同的力量,尽管增幅不大,但仍是令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我成功了,果真成为异变者了! 不过我的能力是什么呢? 我目前还无法察觉到除了力量增长了一点之外,有其他什么变化。 厕所的日光灯早已熄灭,只看得见紧急照明的微弱光线忽明忽闪。 周遭出奇的安静。 当激动与兴奋过后,我还是很奇怪我怎么会在这,感觉像是被抛弃的一具尸体一样。 快点出去告诉森楠这个好消息吧。 我再次拍拍身上的灰尘,朝厕所门口走去。 我伸手扭转门把。 门并没有被我打开。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堆积在外面,所以将门给挡住。 奇怪,怎么会把我丢在这种地方,还把门堵住呢? “森楠!” 我一边拍击着门,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 过了很久,门外仍是没有拖动那些堆积物的声音,于是我再次重复森楠的名字一遍。 还是没有。 门其实已经打开了,不过由于门外有东西堵着的缘故,因此只能打开一条缝,我透过这个缝隙往外看去,过道中有些昏暗,但我感觉到黑暗中有几个人影。 我朝着人影定睛一看。 是剑道同好会制服的影子、还有一个背着狙击枪的影子…… 原来大家都还活着。 “是江贤吗?” 其中一个影子叫出我的名字,是陈志清的声音。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他壮硕的身躯。 “陈叔你也还活着……对了,森楠呢?还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面?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森楠在清理楼道内的行尸,不过你醒了就好啊,哈哈哈……” 这是阿九的声音,尽管他爽朗地笑着,我却感觉得到他语气中的紧张,他没有多说什么,总是开朗活泼的阿九现在却很沉默。 我感觉到过道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气氛。 这时,我好像有了一丝头绪,难道他们…… “你们不会以为我变成寄生体了吧?” 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厕所与过道内回荡,虽然他们没有回答我,但我已经知道自己被丢在这的原因了。 “放心吧,我还是我自己。” 我说得很真诚,期望他们能相信我。 “你怎么证明呢,虽然我们很想相信你,但是你知道,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实在太恐怖了。” 我无法从她的声音中辨别出她的身份,说话的这女人我并不认识,不过她说的很对,除了寄生体同样也拥有的力量之外,我不知道用何种方法可以证实自己是异变者。 “我没法证明。”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 “那恕我抱歉,”那女人严肃的声音响起,“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选择将你射杀在这,希望你能理解。” “杀他没必要吧,如果江贤真不是寄生体呢。” 这是阿九的声音。 “对啊,就让他呆在里面吧,等森楠来了再说,万一误杀怎么办。” 这是陈志清。 接下来,我熟悉的几道声音都接连响起,有宅男方朝、有光头,甚至很少与我攀谈的黑人狙击手都一道帮我说话。 不过这似乎没有任何效用,我仍是听到拉动枪栓的声音。 “古婧,还是算了吧。” 光头继续劝道。 原来那个女人叫古婧。 “田凡凡,你不听我的话对吗?” “当……当然听了。” 光头愈说愈小声。 “那好,你来开枪。” “都说了,待会等森楠回来再……” 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光头突然顿住,他发出近似无奈的叹息。 “不行,就算是你也休想开枪。” 他的语气变得很坚决。 “谢谢。” 一直默不作声的我出言向他道谢。 “哈,”那名叫古婧的女人似乎被气笑了,“田凡凡你好样的,行,我自己来。” “别!” 所有人的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在古婧扣下扳机的时候,枪口闪烁的亮光照亮了整个过道,同时映照出古婧的容貌,一头棕色的及肩短发削出苍白的面庞轮廓,在她的鼻梁上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开枪只是一刹那,但我发现在这不过半秒的时间内,我竟将金铜色的弹头轨迹看在眼里,脑海中,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蠢蠢欲动,它是比语言还要原始的本能。 滋! 右手上萌生了一股重量。 好热。 那就像用手抓着火烫的铁块一般。 不过我的手似乎也能以同样的温度发热,因此我没有丝毫被烫伤的感觉。 从木质门上穿透而过的子弹,正被我牢牢地抓在手中。 而古婧手中的那把自动步枪,此刻已然脱离了她的手,正横卡在门缝上,包括黑人的狙击枪。 假如门是开的话,这两把枪现在应当也在我的手中。 我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了。 这是宛如磁铁一般的吸附能力。 003.瓢泼大雨夜 “现在可以证明了吗?” “……啊,可以。[**]” 古婧隔了片刻才回答我,语气颇为尴尬,亦有惊讶与难以置信的意味。 之后在她的示意下,其他人开始搬动堵在门口的堆积物,值得一提的是,所有金属制物或者带有金属装饰的东西,不论大小及重量,据他们声称,全都牢牢沾附在厕所门上。 换句话讲,只要含有金属元素的物品,都会在我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向我砸来。 好在他们已然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带装饰物品,包括手表耳钉一类,否则很有可能在巨大的吸附力下与那些堆积物相撞,下场不言而喻。 但我并不清楚如何控制这项能力,它就同我的本能一样,情不自禁地便使用出来,不过按我推测,在没有完全掌控它之前,它只会在危境时自主启动,就像是自我保护系统一样。 此外,只有我的正面在有效范围内,因为厕所里的一切都还很安分地在它们各自的位置上。 我用尽一切办法都于事无补,直到十分钟后光头才将钢化桌挪开。由此可见,在无操控的状态下,能力的持续时间是十分钟,至少目前是这样。 走出厕所经过一番询问后,我方才知道他们是如何活下来的,原来在军方开出第一枪的同时,他们便立即回身返回购物中心,而一同逃进的粗略估计有五十人之多,但万幸的是,尾随他们入内的寄生体都是较为弱小的一类,并不足以抵挡枪弹与刀具,不过死伤仍不在少数,并且购物中心除了五楼之外,其余的楼层都陆续被行尸所占领。 五楼分有很多区,以abc等字母代称,我们目前所在的e区主卖家居建材,因此他们合力用大量的床架衣柜堵住扶梯出口和快速通道,以此划分了一块相对来说暂时安全的区域。 这项行动目前还在继续当中,森楠便是在陈志清的请求下扮演起掩护的角色,而光头等人则是代替森楠来等待我的苏醒。 古婧要击毙我其实是在森楠的授意下,所以我并不怪她,包括其余人的怀疑在内,谁让我连自己是何种能力都不清楚呢? 顺便一提,古婧与光头居然是青梅竹马,这点同我和宁晴一样,只是他二人的关系令我羡慕,尽管古婧的态度较为蛮横,但大多数人都能看出古婧对光头抱有好感,或者说,他们双方都互相喜欢,然而光头却显得有些迟钝,并没有察觉到古婧喜欢他的这一点。 一间名为“宜家”的家具店内。 挂在橱窗上的窗帘将过道内的情形尽皆阻隔在外,分分秒秒降下来的雨正分分秒秒击打着购物中心顶棚,恰好将购物中心内传来的哀嚎声所屏蔽。 除了十来位主动要求在这块安全区域巡逻的幸存者外,其余人均都呆在这间店里,本用作试躺的床铺也都被占据了。 听着瀑布般的雨声,侧躺在白色双人床上的我昏昏欲睡。 一旁的森楠用一块白布在擦拭着那柄抢夺来的巨刀,缄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先前用这柄刀砍翻了一条楼道上近百具的行尸,可直到现在,我都未曾看到上面有卷刃的迹象。 “爱,就是把能够毁灭自己的力量给予对方,但又确信着对方不会用这股力量来毁灭自己。” 一位四十来岁的神父正站在不远处,对围坐在他面前床铺上的幸存者们低声宣传着基督教义,这段话并不来自于圣经,而是神父对先前的言论作总结陈词而已。 距我所躺床铺的两米外,有一位五六岁的小男孩躺在沙发上,把头放在身旁年轻女人的膝枕处。 令我意外的是,他的神态很淡然,仿佛今天的那场混乱或者说是病毒在世界上蔓延,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影响,至少在他表现出的举止来看,并不像一个受了极大创伤、生有阴影的孩子。 而他与身旁那位像是他妈妈或者姐姐的人,也一直在倾听着神父的言论。 我认为这个小男孩仅仅是当作睡前故事听的。 “爱的意思是,互相喜欢对方吗?尽管这样,还是要灭了对方什么的,真是奇怪呢,完全搞不懂。” 于是在听完神父的总结之后,这个小男孩用非常不解的口吻嘟囔着。 “是啊,很奇怪。” 女人用她那那枯瘠的细腕爱抚着小男孩的发丝,然后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眯起了眼。 “我们啊,只要还活着,就会被上天赐予各种各样的新事物,家人和朋友、工作和责任,还有对社会的作用。不过,就算是只有一次,我们也很难做到放弃我们所得到的东西。就算得到的东西全部都失去了,我们也会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就算自己命丧黄泉了,我们也有想要给予无尽关爱和温柔的人。” 摸着小男孩头的手忽然停下,女人低头看着他的脸然后微笑起来。 “对我来说,孝青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哦。” “妈妈……我也是,最喜欢妈妈啦,”小男孩顿了顿,笑着对女人问,“……去世了的爸爸也认为我是他最重要的人吗?” 被问到的女人尽管只有一瞬间,但她的表情的的确确变得可怕起来。 “当然了。” 女人像是把问题敷衍过去似的含笑说,随后把膝枕移开,小男孩也顺势直起身坐在沙发上。 “孝青在这乖乖等妈妈,妈妈去下卫生间。” 苍白的脸上硬挤出笑颜的女人站起身。 小男孩目视着女人向店门外走去的背影,然后与我对视上的刹那,他的嘴角牵扯起一丝微笑。 我朝他微微点头,收回目光,仰躺在床上望向天花板。 “来之前看到的那对父女,我们是不是该尽快去找他们。” “嗯。” 森楠轻飘飘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对了,我怎么样才能控制我的能力?” 许久不见回答,我歪头一看,她的注意力既不在我身上亦不在巨刀上,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某处。 我顺着看去,只见一张小茶几旁,三男一女面对面坐着――光头、阿九、方朝、古婧。 “请问古教授也觉得我的想法有问题吗?” “喂,方朝你喔……” 阿九用手肘顶了一下单刀直入把问题搬出台面的方朝。 “没关系,方朝同学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我很喜欢喔。” 古婧笑着说道。 她虽然只有二十七岁,但据我所知,她的职业似乎是某所大学的法律系教授。 “请不要调侃我!” 方朝的神情饱含温怒。 “我并没有把你当傻瓜看,而是真的给予不错的评价。” 听到古婧的话后,方朝貌似不满地撇撇嘴。 他只要一被当小孩子看待,就会极端地表现出反弹的态度。 但事实上,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才二十岁的大二学生。 “这样好了,我这里有一个谜题,或者你们就当作是思考实验听听看吧?” 当古婧说完,我发现许多还未入睡的人亦都停下各自手头上的事,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古婧身上,包括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森楠虽然面无表情,但从那双微眯的双眼可以看出,她同样饶有兴致。 尽管我自己对这种所谓的思考实验并不感冒,或许是曾经上学期间的做过太多类似的问题,以至于我有些麻木吧,不过为了消遣下时间,我没有选择与众人背道而驰。 然而此刻,在疾风骤雨中,随着响彻大地的轰隆隆声,不知何处而来的雷穿透购物中心的顶棚,猛烈的光和声音从安有蕾丝窗帘的橱窗外飞进了家具店内。 再之后,头顶上亮着的灯便熄灭了。 “怎么回事?” “电呢?” 七嘴八舌地询问接连响起,那些本已睡着的人亦都被嘈杂声所惊醒。 在被黑暗包围的家具店内,人群一时间颇为惶恐,光源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时候,可以给予他们适当的安全感。 “看楼下的灯还亮着,我们这层应该只是跳闸了,我去看看,反正就在拐角而已。” 直到有个幸存者自告奋勇之后,其余的人这才安静下来。 “诶,那位美女,你继续说吧。” “对对,什么谜题说来听听。” 许多人也一并出声附和。 “那好吧,”见得大家都希望她继续,古婧便继续说道,“首先假设有两个路上杀人狂。因为是思考实验,所以先假定这两个杀人狂年龄性别、还有前科以及杀人方法等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单纯地为快乐而杀人。这两个人,各自都毫无理由地刺杀了偶然在街上擦身而过的路人。我再重申一次,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也就说,他们是无差别杀人……” 004.雷声中的尖叫 古婧交错着包裹在牛仔裤下的那双长腿,宛如要带动气氛而提出猜谜问题般,她用着平稳、甚至应该说是明亮的口吻开始描述了起来。(.无弹窗广告)[**] 其中一个被害人深受家人疼爱,在职场中也担当着重要责任的职位,个性善良诚实,温和又公正,是一个在邻居眼中评价不错,闲暇时还会参加义工活动的善良市民。 而另一个被害人虽和前面提到的人年龄性别都相同,但是性格暴力又冷酷,在社会中不具任何有意义的地位,虽然行为不至于触犯法律,可是他的一生一直造成别人的困扰与不快,就连他自己的家人也在内心渴求他的死亡。 “那么,应该对这两名犯人的量刑标准做出差别吗?江贤的想法如何?” “啊……” 矛头突然指向我,我一时答不出话来,被杀害的人差别太大了,可是呢,古婧所假设的两名杀人狂并不在意对方的在现实中是否受欢迎,被害人的人格差异和“被杀害的理由”完全没有关系可言。 我发现许多人都紧咬着嘴唇思索。 “不然我再追加一个例子吧?”或许是没有一个人作出回答,古婧说道,“如果有第三个路人杀人魔,而他所杀害的是逃狱而出的死刑犯呢?当然,他是在不知道对方是死刑犯的情况下动手的。” 现在假设出的这个被害人是属于就算放着不管也会受到制裁而死的人,况且所谓的制裁就是“正当又公正的杀人”。 但是,路人杀人狂并非因为对方是死刑犯才动手杀害的,那么他应该以何为理由来判罪惩罚呢? 帮助执行死刑吗? 这让我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里头一位化名复仇女神的人,便是对那些未曾受到法律裁决的犯罪分子以自己的手段去执行死刑。 “这还真是个坏心眼的问题,丢出‘逃狱的死刑犯’这种条件来的话,也只能回答三个杀人狂的刑责都要有相同判决吧。换句话说,你想表达的是,被害者遗留下来的亲友感情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对吧。” 方朝的语调听起来与其说是坦率的回答不如说是反问,里头带着挑衅意味的口气。 我奇怪地看向方朝,刚刚就对他们会吵起来的事情抱有不解,现在看来,似乎方朝与古婧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你别这样啊,又不是说你。” 光头轻轻触碰他的肩膀。 在光头的一番解释后,我们才知道,方朝其实有一个妹妹,然而却早在病毒爆发以前,他妹妹便惨遭他人的侮辱,丧失求生意志的妹妹随后自缢,而那个罪魁祸首也死在了方朝的手中。 至于方朝为何没有被逮捕,那是由于病毒已恰巧在这时候蔓延开来。 不过对此,古婧只是眯起了眼睛回以对方微笑。 “首先你不是被害者,不管感到多么悲伤、哭喊的再久,被害者的恋人也好、朋友也好、哥哥也罢,全都不是被害者本人。其次,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那又如何呢?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不管遭到杀害的被害者是善人也好、恶人也罢,亦或者是逃不了一死之人,加害者都要判以同罪。重点不在哪一种人被杀,而是杀人这个行为本身是需要受处罚的。” “我赞成古婧的意见!不管是谁被杀害都不是问题。而是如果杀人的话就一定得付出代价才行啊。” 光头很快地插嘴说道,不过他随后像是避免尴尬似地干咳一声,应该是察觉到自己因支持古婧的言论,反而没有去顾及到身旁的方朝。 杀人者要被处罚。这样的话,我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 虽说已经变成了怪物,但是寄生体原先也是人类,将其杀害又何尝不是罪呢?但杀害一词的说法并不恰当,因为在被寄生之后它们就已经被视为死人了,从电影内一直以来灌输给大家的观念,就是这并非在杀人,毫无疑问地是在驱除危险的怪物。 “阿九,你的看法呢?”古婧问。 “我不是很清楚。[.超多好看小说]不过不管有什么理由,我觉得杀害他人这样的行为都是不对的。” 结果这个问题就是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呢,也就说,他们认为方朝不该去报仇吗?毕竟所谓的法律,也无法那么细微地顾及到个别案件的特殊情况。 法律并无法守护到每一个人,杀人罪的刑罚之所以会被制定出来,是因为某人杀害某人这样的行为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和“可预想到的范围”。 相对的,我们如今所对抗的是超乎现实威胁的寄生体,其行动并非以法律为原则,因为这是预想外的事件。 “法律所守护的,不是每个人个别的生命。而是以人类不肆意杀害人类为前提所成立,是现今的社会秩序与规范。” 仿佛在开导眼里尽是不满的方朝一样,古婧如此说明。 “可是,我实际在国外新闻之类的媒体看过,有斟酌亲属的感情来决定量刑的案例,请问那样的情形是不正确的吗?” “并没有不正确,” 古婧明快地答复方朝。 “既然如此的话,我替妹妹报仇……” 古婧静静地举起右手,阻止方朝继续说下去。 “家人死了的话会感到悲痛,这个现象也是需要维护的社会秩序其中一部份。所以才要去守护。” 闻言,方朝沉默不语。 当自己的血亲、恋人、同伴死得不合情理之时,会感到愤恨、悲伤是人之常情。 不,是应该要愤怒、忧愁的。 最宝贵的人死了却不会流于感情用事,还能保持冷静、公平,这对身为人类而言是非常不自然的态度。 世间对诚挚感情的展现,如激怒、悲叹、报应等有所期待。 正因为如此,即使没有明确地自我察觉到,人类一样会有这样的举动。 一旦人死的话就会感到伤悲,而已故之人是值得追思缅怀的,这就是古往今来未曾改变,与道德感情相提并论,让社会得以成立与维持的风俗。 被报导出的被害者遗属如果太冷静的话,世人会觉得疑惑与诡异。光是因为“没在记者会上流下半滴眼泪”这一点,就被视为嫌疑犯这种事情也是会发生的。 警方会向犯罪分子寻求简单明了的动机,也是基于同样的心理吧。 以不能理解的理由杀害他人是不被认同的,将会被贴上由于年轻人内心的黑暗或异常心理之类的标签,然后分类放进“例外”的资料柜里上锁尘封。 反过来说的话,也就表示“惯例”上可以接受的杀人是存在的,譬如出于金钱、物质、欲望、爱恨情仇,以及复仇等类。 “总之,法律与警察机关并不是为了守护个别的人所设立的。但是若不维持每个人都得以安全生活的环境与社会的话,任谁都无法安心地活下去。” “没错。” 立即大声回答的仍是只有光头一人。 “有意义吗?” 一直缄默不语的森楠忽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没意义,我替她回答。 即使方朝是杀人犯又如何,在这个毫无秩序没有法律可言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杀人犯,或者说,每个人都可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面对是否杀人的抉择。 对象不是潜伏的寄生体,而是有血有肉、真真正正的人类,或为食物、或为安危,任何只要威胁到自身性命的人,如果逃不开,那只能有一种结局,要么他死要么自己死。 不能说是这个世界让人性走向黑暗,站在某种角度来讲,他们只是寻求生存而已,生存是最基本的权利,本能就是为了保证这个权利而产生的,一旦生存受到威胁,本能自然会占据上风。 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反应,就如同荷尔蒙能让人性奋,一旦开始很难控制停息。 因此,这不算人性本恶,只是角度不一样而已。 “呲啦――” 房顶上的灯经过几下闪烁终于通开了来,与此同时,雷声再次响彻寂静的夜晚,橱窗外亦是再一次的划出青白色的闪光,而在雷声当中,蓦地里传出一声悲鸣。 “啊――” 刺耳的尖叫从雷声中穿透而出,回荡在店外的过道上,随后是急促地脚步声从过道上的各处响起,脚步声渐渐从橱窗外移动到店门,并最终在远处消失了。 那些在外把风的幸存者,正往传出尖叫的地方赶去。 “又怎么了?” “不会是被行尸咬了吧?” 尽管所有的幸存者都再次交头接耳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有离开的意思,唯独那个本就坐在店门口附近的人曾站起过身,不过他仅仅是为了远离店门罢了。 当所有人听到有脚步声接近家具店后,均是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被窗帘遮盖的大门,周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落雨击打在外头顶棚上的啪啪声,空气中酝酿着紧张的气氛。 我看见光头等人的神色凝重,手不知不觉间摸上了桌上的枪支。 我转头想看看森楠的反应,因为在场的人中只有她能知道外面的情况,不出所料,她的手指正揉搓着自己的长直发,脸上再度浮现出玩味的神情。 然而在此刻,我忽然察觉到有道目光正注视着我,于是,我的视线越过森楠的肩头,与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四目相对。 他的嘴角,牵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很快,脚步声在大门口停止了。 “砰――” 这是店门被直接推开的声音。 我将疑惑的目光从小男孩身上移开,循声看向店门。 开门处站的是黑人。 我听到几乎所有人都在此刻齐齐舒了口气。 “外面怎么了?” 幸存者七嘴八舌地问道。 “有人死了。” “被咬了?”我问。 “不是,是被杀的。” 黑人的目光在店内扫了一遍,随后停在小男孩的身上。 “是跟这个孩子在一起的女人杀的。” 005.吃吃吃吃吃 “光头,把那小男孩带过来,其他人都别动。(醉快更新百度搜索黑岩谷;” 我挥手招呼一声,黑人即刻带着我和森楠赶去事发地。 小男孩对我露出的那个诡异笑容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一开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在通往厕所过道的角落里,有个蹲成一团的女人。 她席地盘腿而坐,蜷起了佝偻的后背,撕扯着地上的一具尸体,正赤手刨出尸体腹腔内的一切,一心一意地往嘴里送。一把可能是凶器的带血匕首掉在女人的身旁。 食欲。 只是一味的想大吃特吃。 这就是将这位女人给变成杀人犯的欲望。 尚未有堕坏的迹象,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到。 她只是默默地不断把没有任何调味的碎肉与脏器塞满嘴巴,不用说她的脸,就连留长到很邋遢的头发也沾满了鲜血与秽物。 “是行尸吗?” 我问那些踌躇在过道外的数名把风幸存者。 他们紧忙像是波浪般地摇起头来。 “不、不是,她、她是人,不对,不是人,她……” 看这些人吓得不轻,我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你们先回去守着吧,这里我们来的就行。” 等到黑人带着仓惶的幸存者们离开后,我将视线转移到女人身上。我认出那死尸的主人,他是刚刚去帮忙拉电闸的幸存者。 “你觉得呢?” “再看看。” 森楠将手托在精致的下巴上,语气显得有些兴奋,脸上亦是浮现出兴致高昂的表情。 我撇撇嘴,这时,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光头独自带着小男孩来到我们身旁。 “我靠,她变成行尸了?” 光头脸色骤变,拿过背负在身后的步枪。 我微一抬手,暂时阻止住他拉动枪栓的动作。 我偷眼观察着小男孩,他的脸上没有浮现出应有的惊惶与恐惧,宛如对自己妈妈吃人的事情司空见惯。 他开心地笑着。 “……妈妈,你又饿了吗?” 对于小男孩的疑问,女人置若罔闻,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不过他这句话着实令光头措手不及,他弯下腰,双手搭在小男孩的肩上。 “孝青,你看清楚了,你妈妈现在可是在……” “不是上周才刚吃掉爸爸吗?” 小男孩没有理会光头,努起嘴,歪着脑袋看向自己的妈妈,笑容逐渐转变成不解与茫然。 光头徒然间像是炮烙似的松开双手,我发觉他的身子正在隐隐发颤。 “怎么了?”我问。 “他爸爸上周失踪了,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我点点头,如果先前没将邓浩松丢出去的话,他可能也变成这副摸样了吧,好在事前有邓浩松作为先例,因此现在我对女人的行为倒不觉得害怕。 不过明明将邓浩松丢出窗外,但今天却是没见到他变成行尸呢,难道被吃了个精光吗? “杀了吧。” 森楠在等我说完这话以后,伸出一手将小男孩牢牢按住。 小男孩果真奋力反抗,一边重复喊着“别杀我妈妈”,一边用稚嫩的小手掰扯着扣住他肩膀的手臂,不过他柔弱的身躯完全无法与森楠的力量相匹敌。 “我要开枪了……” 光头不是刻意向谁告知,只是喃喃地说道,他以双手举起自动步枪,慎重地锁定目标。 目标是敌人的头颅。 扣下扳机。 足以照亮过道的金黄色火舌倾泻而出。 即使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光头的射击仍没有一丝紊乱。 我很明显能看出,这是他善用每一分时间重复练习的成果。 五发。 连续射出的子弹穿进了女人的头颅。 皮绽肉开。 和血液回然不同的黑色液体飞散而出四溅在地板上,染湿了地上的那具尸体。 “呼……” 光头一面按压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一面放下了的步枪。 “事情还没结束。” 森楠以简短的一句话打消了光头刚放松下来的情绪。 “咦?” 我发现,头颅被打得不见踪影的女人的手动了起来,一把抓起被自己的体液所污染的尸块,往脖子的断面里塞,同时,断面上长出了新的嘴和牙齿,并将尸块吞进。 “……什……” 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连脱口说出这句话也办不到。 “她是寄生体。” 听贝森楠这么一说我才理解过来。 虽然外表和一般人类没有两样,但那早已是被寄生后的状态了,或许是光头的攻击所引发的关系,寄生体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大。 我的心脏不安地加快跳动,经过白天那场战斗,我明白这是比起保有人类身形之时,更能发挥出强大力量与特殊能力的非人的怪物姿态。 它的上衣破掉,牛仔裤为之撕裂,腰带也弹飞了开来,没有脖子,松垮的肥满躯体就维持着固有的形状膨胀到数倍之大,不论是坐高还是腰围都超过了两米以上。 “嘶嘶嘶……” 它没有舌头与嘴唇,不过,让人联想起某种鱼类的圆嘴在失去头颅的位置上长了出来,从中漏出来的声音并非人声也非语言,只是漏气般的无意义气音。 “他妈的!” 光头再度扣下了扳机。 黄色的光线从枪管射出,命中了膨胀得肉感十足的肚子。 集中的炮火所留下的是一个巨大的洞。 但是寄生体没有一点受到创伤的迹象,以一只手撕扯掉死尸的手臂,然后把它塞进了肚子上的洞里。弹痕扩大成扭曲的形状,将断肢一口咽下,直到刚才还是伤痕的部份现在已经变成了长着牙齿的嘴。 “嘶嘶!” 似乎比挨上子弹还要痛苦似的,寄生体摇晃着巨大的身躯。 “妈妈!” 之前一直处在挣扎状态的小男孩大叫。 “她已经不是你妈妈了。” 我向小男孩解释着。 “这混账……!” “慢着。” 森楠一把捉住想要进行下一波攻击,而向前踏出步伐的光头肩膀。 “你看到了吧,你那半吊子的攻击一点意义也没有,交给我来。” 光头的脸在安全帽底下咬牙切齿。 我拍了拍光头的肩膀以示安抚。 森楠所言不假,刚才的攻击命中,也只是在对方身上添加一张新的嘴巴而已,交给为更为强大的森楠才是合情合理。 就算是初获能力的我,现在也只能由于无法掌控能力而忍耐下来,像无头苍蝇般地对抗寄生体并不算是勇气而是蛮干,就如同军队那几名异变者般愚蠢至极。 真正非我打倒不可的虬髯大汉还没有碰上,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只能活到那个机会到来为止,并拼命锻炼以求不会枉费那个机会而已了。 “……拜托你了,孝青的父亲是我的好朋友。” 光头死死地将咆哮不止近乎癫狂地小男孩揽在怀中。 “我没有受你拜托的理由,我只是为了保护江贤的安危而已。” 巨刀在森楠的手上熠熠发亮,她朝着一面从两个嘴巴吐出漏气的声音、一面持续贪婪无厌地塞进碎尸的寄生体而去。 踩踏着猩红的血液纵身一跃,她举起手中的巨刀。 随后一口气将之挥下。 寄生体的手臂被应声斩断,它痛苦地扭动着身躯,首次站起身来。 失去右手臂的痛苦让寄生体把注意力转移到森楠身上。 断掉落下的手臂因自行流出的体液一面裹上死尸的血液一面在地板滚动,发出阵阵恶臭后开始逐渐分解而去。 森楠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在着地的同时以侧闪拉开距离,随即再次跃起向寄生体的左手臂发出攻击。 寄生体的左手臂由下往上被抬了起来。 反击的上勾拳一击将森楠纤细的身体打得倒飞出去,直往天花板上撞。不过同时,她亦是将寄生体的左手三根手指切断开来。 “森楠!” 我紧忙跑到她应该会摔下的地方,双手高高托起准备缓冲她下落的劲势。 然而,当森楠重重撞到天花板之后,足尖在一侧墙面轻轻一点,继而一个翻腾翩然落至我身旁。 “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 森楠制止了打算趋前过来的光头,那是没有笼罩着感情,甚至听来像是本人未曾感到丝毫痛楚的声音。 可能是撞上天花板时勾到了灯管支架的缘故,她的衣服上有一部份裂开了数厘米,后背的肌肤清晰可见。 肌肤一片白净,似乎并没有流血的样子。 但是寄生体所受到的创伤也十分轻微,不只是光头所打穿的洞,就连被森楠所切断的手臂和指头的断面也全部化成长有牙齿的新嘴巴。 “你一个人打不赢的,我来辅助你吧。” 我意识到眼前这只寄生体与先前遇到的“人面蛇”不同,更加难缠,虽然我目前无法肆意控制能力的释放,可一旦我陷入危境,它是会自主启动的。 “不可能的,凭你的能力对这家伙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森楠摇摇头,向光头借来一把95手枪。 寄生体发出的声响引得那些把风的幸存者再次赶来,他们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中庸距离,但是过道狭小,他们担忧误伤森楠,因而迟迟无法开枪,这样下去连炮灰、牵制的角色都当不上。 可事实上,称得上战力的目前来看,只有森楠而已。 “就算吸附能力对它没有效用,但我可以拖延它一时半刻啊。” 006.她只是肚子饿 “别插手,刚才就这么跟你说过了,你太弱了。本书地址:【dwz/uikda】” 简短地回答后,森楠随即迈开步伐起跑。 以细碎的步伐闪避寄生体所挥舞过来的手臂,并在擦身而过之时,单手用和打高尔夫相似的姿势斩下它右脚的脚踝。 黑色的体液飞溅而出。 但脚踝的切断面同样变成了一张新的嘴,开始舔起了死尸散落在地板上的秽物。 飞越绕行到敌人背后的森楠,随即刻不容缓地扣下扳机。 过道上满是枪声与闪光。 从后背到肩口这片范围,寄生体的肉尽被挖穿。 可是不一会儿伤口就变成了另一张嘴。 森楠再次斩击,又白又肉感的臀部上被划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然后又趁着从背后往正面变换位置时,砍杀了寄生体的侧腹一刀。 这些伤口自然又全部变成了嘴巴。 而且不是只有单纯地开合而已,周围开始逐渐膨胀、隆起、伸长。 寄生体那厚长且痛苦扭曲散发着粘稠光泽的体表,以及张开在前端的圆形嘴巴,感觉就宛如沙蚕或某种恶心的毛虫生物从身体长了出来一样。 从手指切口处长出来的东西已经伸长到将近两米长,和脚踝所长出来的部份一起,以独立于手臂的动作发出“啾噜、啾噜”的声响,正吸取着地面死尸的躯干。 它脖子和腹部伤口的周围也有膨胀的现象,看起来的感觉不像触手更像肿瘤。 取代右手臂所长出来的触手一口咬上了森楠的大腿,可能是把她也视同为“食物”了吧。 森楠微微地蹙起眉头,挥出刀刃将触手斩下,随即向着过道内侧奔去,这下便和我们的位置呈相反的方向,似乎是为了吸引寄生体的注意力。 “天花板上的洒水器呢?” 我大叫着,死尸已经被寄生体吃净了,但既然寄生体在森楠跑开后,将注意力转移回地面残留的血液上,那么只要靠洒水清洗掉地上的血污的话,便能令它跟随着森楠而去。 否则这只寄生体要是跑到过道外,那留守在家具店内的幸存者们可就岌岌可危了。 “不行!机器故障了!” “用外头的消防栓也可以!去把水拉进来!” 虽然我这么说,但他们的行动一直受制于数只触手动作的妨碍,之所以还能平安无事,得归功于森楠吸引了敌人的注意。 “你等着!我们这边会……” “我没事,你别过来。” 森楠应了大声呼叫的我一声,然后击发手中的手枪,弹孔在追寻她身影而回身的寄生体右胸口上钻出,牙齿随即在那个地方长了出来。 森楠近身后挥刀砍击,拉开距离后继而加以枪击。 不断地变换位置,从正面、从侧面、从背后进行攻击寄生体,森楠在敌人的周围边跳着圆舞边踩着碎步持续地攻击。 森楠确实地给予创伤,一点一滴地累加伤势对这寄生体是有效的。 可是她能维持战力到什么时候? 即使她与众不同,又能永无止尽地持续使用体内的能量吗? 可是,无谋的攻击只是徒增“嘴”的数目而已。 若考虑不是只有嘴,还有转变成触手的状况下,手枪所做出的攻击反而更加的危险。 “……对了!” 我孤注一掷于脑中的灵光一闪,将光头手上步枪抢了过来。 “别过来,你会扯我后腿的。” 森楠发出警告。 但是我并不予以理会,从数米处的距离开枪。 枪口吐出长长地火舌。 命中! 黑色的体液、肉片从其臀部上所开的嘴随即迸出。 痴肥的寄生体上半身为之一仰。 只要射击已经变成嘴巴的部份,就可以避免增加数目来破坏对方的肉体。 多亏了森楠先前的奋战,寄生体身上一点也不缺乏攻击的目标,而且这只寄生体的行动又相当迟缓。 “再来!再来!” 我拉开嗓子,将步枪的子弹一连发射进寄生体的臀部、后背、侧腹的嘴内。 这是我第一次开枪,由于握枪姿势的错误,导致手臂因强烈的疼痛而颤抖不已,膝盖也为之发软。 五发、六发。 紧咬着快要松懈下来的牙关,我拼命地睁大眼睛,将仅有的意志力全神贯注于击发步枪这件事情上。 “%……&” 从颈部的嘴吐出一口大气,寄生体以七零八落的脚跪行着向我爬来。 由于森楠和我的攻击,寄生体的两只手臂早已从和肩膀连接的根部消失了,左侧腹被挖开了一个如同新月状的伤口,整个身体有将近一半的部份化成了嘴。 我用那开始意识朦胧的脑袋极尽所能地试着去把握状况。 对了,得快点后退才行,后退啊! 眼看寄生体离我愈来愈进,我清醒过来,不过下半身早已麻痹,全身的肌肉陷于一种酩酊大醉的状态。 跑不动……不,是走不了! 寄生体再生出来的其中一只触手咬住了我的肩膀。 牙齿深深地陷进肉内。 虽感觉得到血的温热,但并不十分疼痛,像是被麻醉的感觉。 能力还没启动吗――我意识恍惚地想着这件事。 “过来这里!” 我的身体忽然被人拉倒,并开始被人往后拖。 幸存者们的枪口喷出火光,凝聚的冲击力一时将寄生体往后推回。 地板上被一整滩黑色混浊的粘液所覆上。我被拖曳过后的痕迹也变得犹如泥泞道路上的车痕一般。 蹬。 只见森楠在寄生体的背后高高地一跃而起。 高度直达敌人头顶的跳跃,然后一口气挥下巨刀。 脑门……不对,是从颈子通过背脊,深达臀部的劈裂斩击。 寄生体因冲击而摔倒。 背后撕裂的巨大伤口四周发出“噗噜、噗噜”的声响并冒着细微的气泡,牙齿开始伸展出来。 森楠跳上寄生体的背部。 啪滋! 以单手将刀刃刺进寄生体那厚度只剩一半的胴体内,像是在扭转刀刃一样捣开骨肉,贯通伤口,将其撕扯开来。 “嘶――嘶――” 全身的嘴齐声放出漏气的声音,寄生体全身战栗了起来。 森楠向着引吭大叫的嘴里插进巨刀的刀刃,往后一拉扩大撕裂,朝着深处舞动的刀尖将其切分开来。 即使沾上喷涌出的黑色液体,她的面庞上也为之污浊,但森楠仍面不改色地肢解寄生体。 她更进一步地将刀子砍杀进破碎且停止动作的肉片里,然后削下、磨碎。 这已经不是战斗的行为,而是机械化的作业。 被切下的破片裹上了黑色的体液,化成漆黑的块状,随即崩解消散。 “江贤,振作一点!” 我感觉都有人在轻轻地拍打脸颊。 一点一点地,意识的焦点恢复了清晰。 “啊,我没事。” 我甩了甩头,随着意识开始变得清楚,肩膀的伤口也跟着痛了起来,在肉体表层的部份,燃起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感。 我用手遮掩伤口,其上传来一道炙热的触感。 “让我看看伤口……呼,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呢。” 脱下了我的衣服后,光头口中松了一口气。 我仔细看去,上面虽有流血的情况,但伤口并不是很深,擦掉血水所看到的,并非是被寄生体吸取生命后的痕迹,而是普通的伤口。这表示它不是为了吸收能量,只是单纯地把我视为一块肉才伸出牙齿攻击的。 “总而言之先做好止血。” “嗯。” 接受紧急处理后我站起身子,环绕四周后,寄生体早已完全被消灭殆尽了,而伤口只有多少一点痛楚,并不影响手臂的动作。 “江贤。” 我经人这么一呼唤便拾起头,手上仍握着巨刀的森楠就站在那里。 “刚才多亏你的帮忙,谢谢,还有之前说的那些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啊?” 出人意料之外的感谢与致歉。 虽然她的语调四平八稳又冷静,但确实包覆着感情的字眼抚弄着耳膜。 现在回想起来的话,森楠当时对我说“你会扯后腿”、“你太弱了”便已经是一种颠覆她以往形象的行为,本对血腥场面以外的事情毫无兴趣的她,在那个时候竟然会从个人角度来评论我,纵使那是极为接近批判与讽刺的内容。 “没、没什么……我知道你为我好。” “是啊。” 隐约地,真的是极其些微地,我看到森楠的嘴角向上扬了起来。 “我们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走吧。” “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妈妈!” 小男孩不知何时被黑人交接过去,正在黑人强壮的双臂下剧烈地挣扎着。 “放开他吧。” 黑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在我的示意下松开双臂。 得到释放的小男孩甩开步子从我身旁跑过,弯腰像是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似的。 “妈妈只是肚子饿了而已!” 他转过身,涨红着小脸嘶声力竭地咆哮道,一手负在背后。 在场人面面相觑。 “孝青,它已经不是你妈妈了,它把你爸爸都吃了你不是知道吗?” 光头迈上前一步,口中劝慰着。 “你胡说!那是因为爸爸喜欢妈妈才这么做的!是爸爸自愿的!” 小男孩的手从背后拿出,握着那把女人用来杀死幸存者的匕首,此刻已然被寄生体的黑色体验所沾满。 他的五官在愤怒下扭曲开来,身子宛若蓄势待发的蟒蛇般躬起。 寒意! 在我想将匕首抢夺过来的念头刚起的瞬间,一股奇妙的感觉袭向我的身体,后颈部附近产生的麻痹眨眼间往右手的末端窜流而去。 就像忍耐许久的尿意获得解放一样,和高潮下的刺激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降临的那种感觉类似,一种强烈又甜美的快感。 一把匕首出现在右手手心处,就如同“出现”二字字面上的意思,从无到有的实体化。 007.清扫购物中心 “嘭。(醉快更新百度搜索黑岩谷;” 失去武器的小男孩像是发泄似地用手槌打向墙壁。 “妈妈……妈妈……” 小男孩背对我们颤抖着肩膀,不停地敲打同一处地方,但是那个声音十分微弱,以他的力量没办法把墙壁打破。 握着这把匕首,激烈的虚脱感从头部到指尖一路倾泄而下。 这是和快乐与焦躁两种心情呈正反两面,一股莫名的空虚,令人无法平心静气的无力感。 全身力气彷佛被抽空了一般。 奇怪,怎么回事呢? 心怀不安地按住胸口,心脏的跳动十分快速,但是对自己生命的感受却越来越不实际。 难道是后遗症吗? 可先前在厕所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呢。 “这……江贤你刚刚……” “怎么了?” 光头他们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呢,之前不是都已经见过我的能力吗? “不对,这跟你原先所呈现出的不同,这一次可没看见匕首向你飞去的轨迹啊。” 好像的确是如光头所说的这样。 一个瞬间――确确实实是那种字面上意义的下一个瞬间,一瞬之前明明还被小男孩紧握住的匕首突然出现在我的手上。 移动过程完全无法用五感查知,如同播放的视频掉帧了一般。 瞬间移动吗? 只是移动的并非是我自己,而是我想要拿到的一件物体。 为求实验,我将目光投向森楠手中的巨刀上,然后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个点。 过来。 念头一起,那柄巨刀以肉眼可见的情况微颤了一下,之后又随即静止,森楠耸肩表示她并没有故意抓住巨刀,但尽管如此,无论我如何在心中默念,除了最开始的微颤外,它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反倒是我体内的那种无力愈发明显。 于是双腿不受控制地软倒,嘴唇不由自主地抖颇起来,周身随之一阵冰冷,包括因大口喘息而涌进肺部的空气亦是凉的,这好比在严寒中进行狂奔之后精疲力竭的虚脱感。 森楠单手将我扶起,像是找到一个依靠般,瘫软无力的身体几乎都倚在她的身上。 “施放刚刚那种能力会消耗你极大的体能。” “可、可是原先在厕所……厕所的时候,我并没有这种感觉,包括在刚拿到匕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强烈。” “因为你把所剩不多的体能都用在这柄刀上了。” 经她这么一讲,我稍微有些明白过来。 “瞬间移动”可以说是吸附能力抵达极限的一种状态,同样的,我所需要付出的体能亦呈数倍增加,按我目前的一级异变者体质而言,仅仅只能施放一次罢了,而在之后,所剩的体能仅供我进行正常人的行走与交流,如果我再次施放能力,哪怕只有一点,那便会如同现在这样气竭形枯。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个好消息,因为巨刀的颤动代表我已然能自主控制吸附能力的收放,虽然感觉不是很尽兴,但至少成功了不是吗? 此刻后颈部刺痛地发烫着,这不单单是因为控制能力的愉悦感,而是更心理层面的满足感。 用另一种说法来形容这就是“脱离童贞”。 就算碰上了要为宁晴负最初始责任的虬髯大汉,我也能亲手终结。他能预判到自己的武器将会消失吗?就算他能提前预知到,可他也是没办法阻止的。 虽然不是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但打败他已经变得不再是梦想。 我两边的嘴角咧了开来。 这个雨夜过得不大平静,在发现原来还有寄生体潜伏在人群当中后,使得所有人都变得惶惶不安起来,加之寄生体的独特性,除了光头等人以外,几乎没有幸存者再聚成一团,即使是曾经的同伴或亲友,此时在大家看来都像是埋设在此的炸弹似的。 于是便衍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状况,本不愿出外的幸存者开始主动要求在外把风换为轮班制,他们宁愿单独在外巡逻,也不愿留守在家具店内,唯恐哪个阴暗的角落会忽然朝自己弹射出一只触手。 至于那个小男孩,尚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寄生体,不过截至目前来讲他是不是人类还无法得到确认,或许,他只得永远被监禁在隔壁的一间小钢材店内了。 这是光头与方朝的决定,同我和森楠的想法背道而驰,有明确表现出威胁的人类,我们的做法一般是直接弃置在外或是索性除掉,然而实际上,我发现自己还是略为优柔寡断,这是我想改善亦是被森楠痛批的弱点。 小男孩虽然有些病态,同时又有点寄生体的样子,但抛开寄生体会潜伏这点不谈,他对自己妈妈的爱显而易见。 说过,亲情一直是我童年包括目前所缺失的部分,在森楠要狠下杀手时,我的心已然有些动摇,再加上光头二人的多番阻止与劝说,我终是架不住他们的坚持,便暂时同意他们的做法。 不过,就算钢材店被严明禁止进入,我想也没有哪个幸存者会大发慈悲之心将锁打开偷偷入内,像是安慰小男孩或是怎么样,反正他的食物我们事先都会预备好,再由森楠送进去。 说到食物,其实都是幸存者们在从一楼往上撤时沿途搜刮来的,不过鉴于后头行尸的数量愈见增多,他们拿到手的食物寥寥无几,也就供此处的四十多名幸存者三天的量,还是那种食不果腹,勉强维持身体热量的情况。 这么一来,为求食物生存的大家便决定开始反击了,徘徊在购物中心内的都是些行动迟缓的行尸不足为虑。 而我经过一夜的思忖过后,认为吸附能力其实与森楠的须近身搏斗的国术不同,她消耗的是体能,而我应当是精神力之类的。 为避免无止境运用能力去“砸”行尸,而导致精神枯竭两眼发晕的突发状况,因此我还是选择在钢材店内拾取一根七八十公分长的钢筋。磨尖的一头可轻易刺穿行尸趋于腐败的头颅,螺旋状的条纹亦可保证在抽出时双手不会滑离。 总之,这是我们目前所拥有的武器中能对付行尸的最强利器,至于枪械,弹药本就无法在这得到补充,能省则省,除非碰上行尸较为密集的情况,否则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选择近战武器。 购物中心是类似一个“8”字形的构造,我们所呆的家具店处于最尾端,一出家具店大门,靠近两边长廊的拐角处分别设有一条扶梯,它们都被衣柜等大量堆积物所阻挡,不过这目前不在我们处理的范围内,今天早上的目标是先将聚集在五楼的行尸尽皆清空。 幸存者中除老人之外的男性,均是加入清扫行列,有二十个左右,分两头,由森楠带领的十来人走右面长廊,而我带领剩下的人走左面长廊。 之所以不从一面突围,便是担心五楼上的所有行尸如潮水般涌入一面,廊道只有六人宽,当两三百百具的行尸拥挤在一处,那我们就唯有动用枪弹一种方式。 “准备!” “搬!” 当我一声令下,两面的幸存者同时搬动廊道上的堆积物,回应我的除搬动所发出的声响外,还有如雷鸣般骤起的哀嚎声。 在过道另一端的数具行尸进入视野后,我当机立断,跃过尚未搬走的沙发,挥起手中的钢筋,深深扎进第一具扑来的行尸脑颅。 拔出同时,位于我身后的幸存者接连补位冲上,接连干倒蹒跚而来的数具行尸。 不敢耽误一秒,因为在五楼另一头的扶梯是没有任何阻挡的,意味着四楼乃至所有的行尸都会从那两处扶梯登上五楼。 “喀――咔――哐啷!” 我敏锐地察觉到这声音,心里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刚正紧闭的店门突然被撞开,一具行尸哀嚎着扑倒走在最后的一名男人。 行尸一口咬住他的小腿。 “啊――” 男人一声惨叫,之后用力猛蹬向这具行尸,终将自己的腿拔出来。 他一面用双手往后爬退,一面哼哼唧唧地叫着。 “我的腿……我的腿……” 行尸似乎对被踢一脚的事丝毫不在意,他闭着眼,咕咕嘎嘎地咀嚼着从那男人腿上撕下来的肉。 男人绝望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即站起,从栏杆上翻下。 “砰――” 我听到他身子砸在一楼地面所发出的轻响。 并非我不救他,只是当店门被撞开的声响吸引我回头时,他的腿已然被行尸咬住了。 陈志清近乎于粗鲁地一脚踹开地上的行尸,没有任何怜悯的用手中的扳手在它的头上敲着,宛如发泄心中的怨恨一般。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血浆飞溅到了陈志清身上,原本看上去是老好人的陈志清现在却在满身血浆的映衬下反而像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 “陈叔行了。继续走,快!” 回身刺穿一具行尸,我们又紧忙投入与前方袭来的行尸的战斗之中。 没多久,森楠那一面同样传来恐怖的惨叫声,和行尸的吼声混合在一起,泾渭分明。 我们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手中的动作愈加利落。 捅穿。 抽出。 快步走。 无限重复相同的动作,多余的行为我命令他们不可有,哪怕是多捅一次都在我明令禁止之内。 满地都是一道道血印,有些地方血聚集得多了便成了血泊。 左侧的某道店门里,有一人躺在地上,半个身子显露在外,从我的角度看来那倒在血泊中的人只露出两条腿。 此外,一张脸无声地贴近了一旁的橱窗,即使橱窗大半部分被黑色窗帘所遮挡,却依然遮掩不住那张脸上泛白的眼睛。 “方朝你带几个人回去,沿途店铺清一遍。其余人继续跟我来。” 我几近在一个喘息内将命令发出,为抓紧时间,脚下的步伐和手中的刺穿动作甚至没有停止过。 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其实不是清扫,而是要前往当初遇见那对父女的地方,一旦抵达电梯,我便会直接下到停车场,而森楠则是在我百般要求下留在这里预防一切意外。 “这你拿好。” “我很快回来。” 接过光头递来的手枪,我立即按下电梯按钮。 008.“飞剑”可行性 有什么东西在吉普车前面一晃而过。(.无弹窗广告)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抓機書屋 “妈的!” 我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声音,随即失去了控制朝路旁阴暗的树林冲去。 在冲上路崖后,车倾斜着停了下来。 我只感到心脏像打鼓似的砰砰跳,肠胃缩成一团。 我摇下车窗将头伸出窗外,寻找那只无意中闯进高速公路的动物,虽然没有撞上,但真的很危险。好像是一条狗,但是又没看清楚,不过作为狗来说有点儿太大了,大概是牧羊犬之类的大型犬。 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地方很奇怪,即便是只看到一眼,但是那个东西的眼睛散发着红光,纤细的身体好像狼一样。 这是在病毒爆发之后我看过的第一只动物,之前也提过,似乎任何徘徊在上空的鸟类以及饲养的家宠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了,原因暂且不明,但刚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好像滑溜溜的?也或许是光线的原因吧,可能是自己受到惊吓看错了。 视线扫过一遍后什么都没发现,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吉普停在距离写有路牌几米远的地方,由反光材料做成的路牌即便在阴雨天中也清晰可辩。 稍稍计算一下路程,要花费三十分钟才能到达那对父女的住处,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昨晚的大雨将空气的灰尘和一系列的污物带走,此时的空气就象一杯混水里面的杂质都沉淀下来了,特别的清澈。 空旷的公路上安静得有些不自然,好像所有的景色都屏息不语,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虽然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但是对于刚才那惊魂的一幕,我的思绪还久久无法平息,甚至有些不安。 如果刚刚看到的那个东西也是行尸的话,那么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要是与它对战,会不会连对方身影都没看见,便命丧当场呢? 危险,太危险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其他人打个预防针。 我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回公路,努力去无视那些莫名的不安。 那对父女所居住的街道,附近没有太多的建筑,只有一些空旷的停车场,以前到了周末晚上,这条街上几乎到处都是人,可是现在这条街上的平房、两层楼的店铺和餐馆几乎都空无一人。 放慢车速,吉普慢慢地行驶在街道上,我不停地四处张望,寻找着印象中那对父女的楼房,从刚才开始动摇的心绪已经稍微平复。 忽然,在吉普车前面闪出六个影子,我急忙踩下刹车,乍一看去,这几个影子看上去如同树叶组成的巨大漩涡。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一群乌鸦。 虽然这群乌鸦近在咫尺却听不到它们的鸣叫声,只能听到拍打翅膀的声音。 而在吉普车前方二十米外的马路中间有一具人类的尸体,虽然死者的脸朝下趴着,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具女性尸体,它们在马路上正在享用的晚餐便是这具死尸。 这乌鸦和刚刚那个像是动物的东西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呢,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才出现,之前我和森楠在城里的时候可是连一根动物毛都没见过。 这般想着,对面那幢楼的三层窗台上悄然探出一个脑袋,是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就是那了吧,他们应该是听到车的引擎声。 我将装满了子弹的手枪放进腰间,刚从吉普车出来随即就朝四周张望,同样是被之前的引擎声所吸引,行尸们从四面八方涌出。 不敢惊动那群乌鸦,我快步走向那幢楼。 有具尸体倒在门前。 虽然长长的红色头发遮住了脸,但我走出两三步后,就能够很清楚地看出那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牛仔裤和平底鞋还保持完好,尽管染满鲜血的衬衫遮挡住了身体,但是伤口好像有十几处,沾湿的衣服已经裂开,能够看到下面血淋淋的肌肉。 经过它的时候,手中的钢筋洞穿了她的头颅。 补刀是个好习惯。 带上门转身的瞬间,一具行尸张着血盆大口向我蹒跚走来,衬衫被撕开露出了脊骨和胸部,残留着一些肉的脊椎骨一片鲜红,构成女性动人曲线的肋骨和被撕得粉碎的内脏组织混合在一起。就像是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然后被疯狂地撕咬了一样。 “扑哧——” 她的哀嚎声戛然而止,一根灯管支架从上而下垂直扎进它的头颅内,粘有秽物的尾端随即从它腐烂的下巴处透穿而出。 我确实没有动,只是见这里只有她一具行尸,便稍稍试验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控制灯管支架在空中改变方向并垂直落下,确实没有耗费我多少精神力。 如果像剑仙那样操控“飞剑”去攻击的话,我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刚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从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呻吟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其他的什么声音,听起来很湿润。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我亦是转过身,本能地从腰间掏出手枪。 一男一女两具行尸踉踉跄跄地向我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具虎背熊腰的男行尸,他的衬衫上染满了鲜血,手上也带有血迹,如同红宝石一样鲜红的嘴唇上滴下了粘液,毫无血色的脸已经腐烂。除了穿着背带裤之外,他与走在前方的男人的状态一模一样。 而从那名女性身上的粉红色衬衫v字领口能够看到她皮肤上的黑色斑点。 三人摇摇晃晃地楼梯靠近,像是饥饿的动物一样呻吟着伸出了苍白的手,从那名高大男子的鼻子里流出的黑色液体像是虫子一样朝唇边蠕动,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又一个人影从一扇虚掩的门后慢慢走出,那是一个穿着满是污垢的t恤的女性,她的头发都粘在一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存在。 忽然,背后传来的呻吟声令我连忙转过身去,一个双手已经腐烂的黑发年轻人从二楼走下,缓缓接近我,他好像很想吃我的脚,混杂着血液的唾液从被削掉的下颚滴落在自己的皮靴上。 “扑哧——” 手中的钢筋抽出后,尖端再次覆盖上一层脑浆与血液的混合物,这黑发年轻人的身体连痉挛都没有便趴在了楼梯上,我侧身让开一条道,以防在他向下滚落的时候阻挡到他。 我可不敢在这么多行尸前试验“飞剑”的可行性。 刚一转过身就发现一男一女距离自己只有三米远了,于是急忙朝他们扣动扳机,子弹在最前的男人脑颅上绽放出红色的花朵,鲜血从弹孔中喷出。 如果“飞剑”需要耗费极大的精神力,那我可就完了。 我对女人同样如法炮制,等到她倒地后,枪口向紧接而来的背带裤男子吐出火舌,但由于距离太远了,我仅仅是打中他的胸口而已。 穿背带裤子的男子并没有因为中弹而退缩,他蹒跚的脚步仅仅停了一瞬间,随即就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发出夹杂着微弱喘息的哀嚎声,双手像是要寻求帮助一样再次伸出。 等到他踩过地上的尸体后…… “砰——” 背带裤男子脑袋上被打出了一个大窟窿,身体猛地向后倒去,血从他的伤口里慢慢流出,将白色的眼睛染成了红色。 剩下最后一名穿t恤的女行尸,则没有必要再继续用枪了,在她即将踏上第一阶楼梯的刹那,被凭空划过的灯管支架削去一半的脑袋。 “飞剑”还是挺好用的,单单令“武器”从地上飞起,再向目标疾射而去,这过程所耗费的精神力大概是吸附一件金属物的两倍左右。 对目前的我而言,还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当初在厕所外吸附那么多的金属物仍浑然无事。 走上二楼之后,楼道处还有两具行尸,它们溃烂的肉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其中一具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窝已经化脓。 还有一个没有上唇,下颚是歪着的,看上去就像是在微笑。 他们苍白的脸上布满了伤口,眼睛里也放出惨白混浊的光芒,身体散发出腐臭的气味。 “妈的。” 我顾不得处理这两具行尸立即转身登上三楼,因为不光是他们,从二楼大开的几扇门后又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几个人影来。 单看那数量便不下二十具,更别提楼道拐角之后还藏有多少,真不知那对父女是如何在这幢楼里度过那么久的时间,他们有贮备那么多食物吗? 在奔至三楼的途中,我已经彻底打消清理途中行尸的念头,待会要离开的时候,只能让我暂时去吸引行尸的注意力,然后让那对父女借此空档逃下楼。 我蹑手蹑脚地走在三楼过道上。 三楼走廊上的门大部分都关闭了,虽然还没有确认过,但是我肯定在房间内有很多行尸在徘徊,对行尸来说,它们不知道门把手是干嘛用的。 至于房门打开的房间,我则是小心翼翼地观察过一遍,以确认待会的离开行动是否安全,如果现在有行尸发动袭击的话,我一眼就能看到,而且有足够的时间脱身。 在走廊的拐角处有三具尸体,我的目光无法从那具倒在窗户下、桌子旁的尸体上移开,那是一名穿着短裤与颈部系带式上衣的女性,双腿难看地劈着,一只染满了鲜血的手放在头顶上,左边的太阳穴被打开了一个锯齿状的窟窿。 其他的两具尸体从穿着上来看是派出所的民警。 我认识那具女尸,她是我的同学,虽然我们互不相识,但我确实在学校中见过她,听说她有吸毒,现在看来似乎是在被逮捕的途中身亡的。 补刀。 补刀。 补刀。 抽出钢筋之后,我越过他们的尸体继续朝前走,来到最靠里的一扇门前,也就是走廊的尽头。 那对父女就是住在这扇门后,如果我记得的位置没出差错的话。 咚咚咚—— 我连敲三下门。 “我是人。” 保险起见,我还是出声表明自己的身份为好。 果然,本是寂静的门后穿来一阵急促的小跑声,随后“嘎吱”一声,深棕色的门由外而内的打开了。 双马尾小女孩个头娇小,拥有一副稚嫩可爱的童颜,看起来大概是初中一年级。 她澄澈的明眸正注视着我,虽然年纪尚小,但再过几年绝对是一个美少女。 “……你终于来了。” 她小嘴一瘪,哭出声来。 009.陈市长的标本 “嘘――” 我右手急忙将她的嘴捂住,抑制住她的哭声,随即钻进屋内将门带上。[**] “别出声。” 向小女孩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等到她乖巧地点头后,方才将手从她嘴上移开。 我抬眼扫向房间,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这里没有受到任何破坏,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状态,然而事与愿违,跃入眼帘的景象却恰好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行尸们们曾经来过这里,这一点十分明显。 狭长的房间一片狼藉,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所有的桌子和椅子都被打翻了。 墙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地板上的血渍还有些粘性,在前面……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左侧的储物柜上,一张倒在地上的桌子将他挡住,可能是听到我这个外人进门,于是他颤巍巍抬起手,紧接着,那只手忽然又无力地放下。 大量的鲜血从体内冒出,将身上的衣服染成了红色,他那张浅黑色的脸庞也由于疼痛而变得扭曲。 “他……发生什么了吗?” 我连忙跑到那名男人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看不见伤口,但是出了很多血。 “你来了么……” 男人小声问道,他的声音很细微,不停流血的伤势和如同玻璃一样的眼珠都令我感到不安,男人的生命迹象正在逐渐消失。 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是在我印象中,他就是小女孩的爸爸,没错吧。 “最近有行尸闯进来过对么?” 我的手放在男人的肩膀上问道,如同生病发烧时的热量从他破碎的衬衫下面传来。 他快要支持不住了。 “我、我们饿了两天……”小女孩走到我身旁,然后蹲下身紧握住男人的手,语气中饱含哭腔,“所以爸爸早上出去找吃的,结果刚出去没走几步……” 小女孩瘦小的身躯微微抽搐着,血丝渐渐从她紧咬的下唇渗出,虽然她一直在克制情绪,强迫不让自己嚎啕大哭起来,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都怪我太没用,”男人小声地说道,“当初只能眼睁睁看小茹的妈妈死去,不过还好,咳……” 在男人咳嗽时,我甚至能够看到粘在他的嘴角上带有血液的唾沫,尽管我劝他休息一下,可是男人找不到焦点的眼睛却没有动,仿佛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把话说完。 “还好你来了……替我照顾好她……” “一定。” 我一边应诺,一边在内心自责为什么当时没有直接将他们救下。 我太高估自己,也高估了普通人的生存能力。 “爸爸……” 男人用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按住小女孩的手,接着又咳嗽了几声,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 “不要……担心我。跟……这位哥哥走吧……” 他的声音里很明显带有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的意思。 小女孩摇了摇头,想要否认这一事实。 “快走!” 男人闭着眼睛说道。 我只好站起身来。 “爸爸,爸爸!” 在我抱起小女孩往外走时,她口中一直在呼唤着男人,但此刻,他的手已然放下,脑袋亦是垂在胸前。 门外空空荡荡,没有半具行尸的身影。 “你叫什么呢?” “艾、艾欣茹……” 她抽噎着说道。 “好的欣茹,听哥哥的话,接下来不管多么伤心也得忍住不哭,知道了吗?” 艾欣茹回望一眼我身后,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继而点点头。 “嗯……不哭。” “乖。” 能坚持活到现在的孩子,都不会太过脆弱,好在她并没有像购物中心里的小男孩一样那么病态。 我抱着她往前走去。 “哥哥……我、我饿……” 艾欣茹突然嗫嚅着说道,头埋得低低的,好像说出这句话会令她感到难为情。 “……再忍忍吧,待会就会有吃的了。” 我摸着她的头,为难地说道。 尽管外面的街上有很多店铺,但抱着她行动确实不方便,我的身手没有森楠那么好,躲避隐藏在店内各处角落的行尸是一大难题,况且也不知道哪些店铺的门可以打开,找寻的话会拖延很多的时间。 “这幢楼有没有别的出口?” “前面左拐就是了,但是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怪物。” 她所说的怪物就是行尸吧,反正我们不能沿原路返回了,那里必定被二楼的行尸群所阻挡,只能试着走另一条。 左拐之后是一条距离很短的走廊,尽头处有一扇紧闭的铁门,从位置来看,这应该是通往这幢楼的后面。 散落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在脚下发出了“咯吱咯吱”声,钢索从天花板上垂下,短廊右侧的窗户已经被完全破坏了,冷风不断从窗户外灌进短廊。 而当我走过左侧的一扇门时,我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低语呢喃声。 竟然有人? 换做平时我一定不做搭理,可既然艾欣茹两天没吃东西了,再加上他们又是邻居,请求对方给她点食物充充饥总行吧? 尽管我并不认为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如此的大方,但姑且一试吧。 “咚咚咚――” 然而,这扇门却是应声而开。 并非有人从里头打开,而是被我“敲”开的。 也就是说,这门的锁头已经坏了。 由此可见,能如此放心呆在屋里的不是普通的人类,可能是异变者亦或是寄生体。 我刚想立即离去,但这间房里所弥漫的奇怪气氛却让我感到有些吃惊。 一套厚重的红木书架和桌子摆放在墙边,旁边好像是一个休息区域,那里放着一张带有弹簧靠垫的皮椅和一张大理石的茶几。 虽然房间里放有镶在画框中的绘画作品和陶瓷器具,可是却被堆积如山的动物头部标本以及静止不动的鸟类标本所压倒。 而这些标本都汇集在房间另一侧的那张大桌子周围,鹰与秃鹫之类的鸟展开了翅膀,仿佛正在飞翔,两个梅花鹿的头被挂在墙上,旁边还有覆盖着绒毛的驼鹿。 而在它们包围的中央,有一个穿着洁白洋装的女人此刻正静躺在桌子上。 她的内脏破裂,身上沾满了鲜血,尸体就像是摆放在餐桌中央的装饰品,干燥而落满灰尘的动物们正在用玻璃眼珠盯着她。 这种效果令人感觉毛骨悚然,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这些都是幻觉而无法呼吸。 “哥、哥哥……这里也有怪物,我们快走。” 话音刚落,桌子对面的一把高背椅子突然转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艾欣茹,并开始向门外退去,然而椅子上坐着的却是个持枪的男人,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我。 他长得有点面熟,不过我无法确切的想起来在哪见过他。 于是一时间,我们谁都没动。 “欣茹,你认识他么?” “从、从没见过……” 艾欣茹的摇头否认证明这男人并非这里的住户,可显而易见的是,房内的摆设与那女尸均出自他手。 如果他是寄生体,那么这具尸体早已被它吸食殆尽。 至于是不是异变者尚无法辨认,但我保证,他一定是个变态。 僵持了好一会儿,男人方才放下武器,肥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实在是不好意思啊,”男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堕落的政治家所擅长的辞令,“我还以为是行尸呢。” 他说话时用粗胖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嘴角浓密的胡须。 他的这个小动作再加上那张熟悉的脸庞,我立即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苗头,因为电视上曾频频出现他的身影。 陈市长么? 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满脸通红,像猪一样的眼睛周围堆满了白花花的肉,他的视线不停地在房间里扫视,感觉有些像重度妄想狂的症状。 实际上看上去,他的精神好像也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你是陈市长?” 我尽量用尊敬的语气说道,我并不惧怕他,可唯恐他手中的枪伤到艾欣茹,此外,在动用能力杀他之前,我想问问他是否知道军队目前所驻扎的地方。 “是,正是我。”对方回答道,“那么,你呢?” 还没等我回答,陈市长便用痛苦地声音将我打断。 “算了,不用回答我,就算知道了你的名字也没用,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完蛋的……” 他的声音很小,双眼紧地盯着桌子上那具女性的尸体,眼神中含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神情。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陈市长腐化的人性以及作为领导的种种不合格的地方,但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看上去很可怜。 他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所经历的事情,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他身为政府高官却没有军队的保护,而是像个可怜虫一样被独自抛弃在这。 即便他面对目前的现实变得精神不太正常也不难理解,大概他还目击到了什么恐怖的场面吧。 我望着桌子上那名年轻女子的尸体,而陈市长则继续说着,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悲伤,但是听上去却有些装腔作势。 “这个是我的情人,虽然我说过要照顾她,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好假。 情人对他们这些人而言,不过是玩物吧,说什么照顾,简直假到不行。 我本想要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你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之类的话,可是由于陈市长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所以这些话终究没能说出口,而且也由于“照顾情人”的屁话,我对他的同情也一并消失了。 “你看她,可真是个美人啊,皮肤上没有一丝伤痕,完美无瑕,但是不久之后,她也会腐烂……” 虽然我并不想轻易地做出结论,但是陈市长声音中所包含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欲望,以及烁烁放光、无比饥渴的眼神,都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那双看着女尸的眼睛…… 虽然是个变态,但毕竟这是我遇上的第一个可能掌握军队驻扎地的人,可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 “应该还有办法阻止尸体的腐烂。” 我信口胡掐。 “当然有。” 虽然陈市长的视线从尸体上移开,但却并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将视线投向桌子旁边的那些动物标本。 010.驻扎地的讯息 “逃到这里之后,见到这些标本的第一眼我便发觉自己爱上了它们,制作满意的标本出来,变成我活下去的动力,事到如今……” 制作标本? 他在说到自己情人时的表情,并不像是在为了对方的死而感到悲伤,而是混合了一种类似怜悯的赞赏。(.无弹窗广告) 他想把自己的情人做成标本么? 真是恶趣味啊。 陈市长终于抬眼看了看我,可是我察觉到他的目光中没有半点好感,两颗如同黑色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拜托你。”陈市长平静地说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闭上了眼睛,身子靠在椅背上.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他好像不大想伤害我? “等等陈市长,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在我还没改变主意前,你最好赶紧离开。” “你知道军队现在驻扎在哪对吗?” “军队?” 陈市长蓦然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向我。 我点点头。 “我确实知道在哪,”他用冰冷地声音说道,“不过我劝你不要去,那里都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否则我也不会被他们丢弃在这。” 军队会派遣部队去解救购物中心的幸存者,就算再怎么没有人性好了,也不及于陈市长吧?我不在意他被抛弃在此的原因,只关心驻扎地的所在。 “那里有位对我特别重要的人,所以衷心希望你能告诉我,谢谢。” “你真想知道?” “非常想。” 陈市长舔了下嘴唇,用仿佛饥渴野兽的视线不停地扫着我怀中的艾欣茹。[.超多好看小说] “哥哥……” 艾欣茹显然被他的目光所惊怕到,往我怀里缩了缩。 “陈市长,你最好少打她注意。” 我温怒地说着,无法抑制的怒火喷薄而出。 “你威胁我?” 他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并摇了摇头,进而将手中的枪指向我。 “你再说一次试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说啊!你伸右手想干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逐渐变得高亢起来,那是已完全疯狂的男人远远超越愉悦的笑声,倏然间,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眼由于困惑而瞪得大大的,目光集中在那把从他手中脱离而出,继而朝我右手急速飞来的手枪上。 “现在换你说了。” 缓缓抬起枪口,指向他因恐惧、震惊而扭曲的脸庞。 “哥哥你……” “哥哥待会再跟你解释。” “你、你……” 陈市长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胸膛也在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将自己本持枪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鬼啊!” 他受惊似地尖叫一声,徒然从高背椅上滑下,与此同时,我放在艾欣茹手中的钢筋亦是在此刻向他那激射而去。 当陈市长再次站起身后,手中不出意料的握着另一把枪。 “你以为我只有一把……” “你觉得谁会先死呢。” 那根钢筋此时正悬浮在他的眉尖处,如果再稍稍往前一分,便可刺穿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省南,在、在省南。” 省南么,那是沿海城市,如果倚海防御的话,只需顾三面,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种人的食物有毒,欣茹还是不要吃了。” “嗯好……哥哥为什么可以让它们飞?” “因为哥哥有特殊能力呀。” “那我也可以有吗?” “不行。” 成为异变者实在太过危险,我绝对不会让她去尝试的。 转身走出这间房时,钢筋也飞回至我的手中,新添上的血迹已经用陈市长的尸体衣服擦拭过一遍,倒不显得有多脏,交回艾欣茹保管后,我驻足在短廊尽头的铁门前。 握住门把。 打开。 没有任何人,当然,躺在楼梯口的那个男人尸体要另当别论,折断的手脚、肉体和被撕得粉碎的制服混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沾满了鲜血的块状物。 没有头,至于是被人拿走了,还是和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就好像是有人用锤子或者斧头将整个尸体砸碎,然后弄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呜呜……” 通往二楼的楼梯阴影中走出一个四肢溃烂的人影,摇摇晃晃地向上爬来。它的腿腐烂得及其严重,能够看到大量的蛆虫在肌肉纤维上不停地蠕动着。 “啊――” 我再次捂住怀中艾欣茹的嘴,以防她下意识地尖叫吸引来更多的行尸,在空旷的楼外如何尽情的叫喊都没事,但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可不容许这种状况发生。 身上爬满了蛆虫的行尸已经走到了近前,聚积在喉咙里的液体发出了“呼呼”的声音,然而没有任何自主意识的他,却被原本躺在地上的那具男尸绊倒,一股刺鼻的腐臭向我扑面而来。 我从艾欣茹的手中接过钢筋,尖端对准了行尸的后脑。 “扑哧――” 拔出钢筋后,我急忙跨过尸体继续前行。 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向下蜿蜒连绵的楼梯被黑暗所笼罩,在脚边的一道道血痕中,有几根闪耀着黑色光芒的羽毛。 我之前发现,每当艾欣茹看见任何东西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时,身体都会反射性地僵硬,现在看来,她似乎对这些如同舞蹈般柔和摇曳的羽毛也产生了奇怪的反应。 所幸的是,我们一路平安抵达最下层,然后我迅速将后门打开冲了出去,视线所及之处,只有装满了发霉垃圾的垃圾箱以及回收容器。 小巷从我目前所站立的地方朝左侧延伸,在不远处再一次朝左转去,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沿着这条小巷一直朝前走就能到达停吉普车的地方。 “别怕,快到了。” 在我松口气的同时,还不忘安抚一下艾欣茹,她可能是第一次从屋子里走出,因此恐惧令她的浑身发抖。 一具行尸从对面的一间矮破门后走出。 我拿起手枪,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如同雷鸣般的一击后,行尸的脑袋一下子被轰飞了,黏稠的红色液体飞溅在小巷的墙壁上。 在视线的角落里,其他的行尸也已经开始陆续走出,从它们踏在腥臭难闻的垃圾堆所发出的声响来看,随即就会有更多的行尸来到这里。 我认为这些行尸除了可以靠听觉辨别,还可以依赖鼻子来寻找附近幸存的人类。 我开始快步地在昏暗的小巷中奔跑起来。 虽然有十几具行尸在很近的距离发现了我们,并且这些行尸很执着地蹒跚跟在我们身后,但它们至少有一半以上都进入了腐烂阶段,有些行尸的肉已经开始从骨头上脱落,因此它们的动作颇为迟缓。 由于我体内所分泌出的肾上腺素的作用,所以能够很轻松地在这些行尸中穿行。 穿过小小的临时停车场,我们来到一条铺着碎石子的小路,轻松地躲开在l形场地里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的两具行尸后,视野内出现了吉普车的影子。 我终于能够感到一丝安全感,可是却没能及时发现那个女人。 那是一个穿着小可爱背心的女人,不过身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一只手无力地向前伸出并发出哀嚎的她,从离我们只有一米近的店铺中闪出,想要用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去抓艾欣茹的脚腕。 “啊――” 艾欣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我紧忙迅速向后退去,结果却撞进了另一具行尸的怀中。 我抱着艾欣茹朝旁边一闪身,将手中的枪对准了男行尸。 他的个头很高,出现在我身后时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应该是从金属楼梯下出现的。 勾动扳机。 手枪发出巨大声音的同时,男行尸腐烂而松弛的脑袋的右半边全都被轰飞了,黑色黏稠的液体从破碎的头盖骨中喷出。 紧接着,我将枪口一横,对准女行尸苍白的脸便开火,震耳欲聋的枪声将对方的呻吟完全吞没,如同白蜡一般的额头在迸出血沫和骨头碎片的同时破裂开来。 女行尸慢慢地朝后仰面摔倒在人行道上。 011.巨型异变者 “呼……” 察看了一下艾欣茹的脚踝,所幸没有任何的伤口,没想到这些行尸也挺危险的呢,更何况我没有森楠那么强的感知力,就算成为异变者也不能大意啊。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抓機書屋 女行尸出现的那扇门是敞开状态,为避免重蹈覆辙,经过时迅速向内扫视一眼,然而映入眼帘的东西却让我大吃一惊。 是狗。 不可能…… 但是,在满是服装架的空间里,那个已经气绝身亡并难看地伸出四肢的东西看上去的确是狗。虽然之前只是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但确实很像那只差点撞上的狗。 在毫无生气且冰冷的服装店内,它的外表就像是从一个有着犬科外形、身材纤细的怪物所生出来的东西。 没有看到任何移动的物体,除了街道上连绵不绝的哀嚎声外店内一片寂静。 “哥哥这是狗狗吗,好可怜。” 当看到它的尸体时,艾欣茹便侧过脸在揉眼睛了,或许她同样无法接受这些本来是属于“可爱”一类动物的死。 “可能是狗吧。” 我紧握着手枪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到那个生物近前仔细查看一下,这时我发现,原来在倾倒的服装架后还有一具一模一样的尸体。 这两只狗都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它们的皮好像被剥掉了,修长的四肢都无力地张开着。 是谁杀了它们呢,谁有能力能捕捉到它们高速移动的身形?除了异变者外我想不出有其他可能。 更加棘手的是这些销声匿迹已久的动物都接连出现了,还是以这种奇怪的姿态,包括之前看到的那群乌鸦,它们好像并不害怕死尸所携带的病毒。 尽管我不清楚这些动物们在爆发初期都去了哪,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它们没跟人类站在同一阵线,除了寄生体以外,看来又新增了一个十分了不得的敌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城市内的动物一下子消失的情况,应该是某种不可抗力导致的吧,是不怀好意的疯狂科学家还是异变者呢? 把动物们“改造”得更加残暴,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事的就是所谓的“反派”吧? 我朝着倒在地上的两只生物又靠近了一步,心中涌现出来的这种令人郁闷的阴谋论挥之不去,但是又无法否认这种说法。(.无弹窗广告) 服装店地面上的污渍是锈色的,另外还有数不清的早已干涸的污斑,我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不过这并没有解决我的疑惑。 嗯? 我的注意力被左前方的一个深坑所吸引。 奇怪,地板下是混泥土吧,从不规则的锯齿状边缘来看,那并不像人为开凿出的…… 咚! 剧烈的震动声从天花板传来,服装店上精巧的吊灯摇晃了一下。 我反射性地仰望头顶的天花板,紧紧握住手枪,但是除了掉落下的天棚石灰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也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楼上有什么东西……但是什么东西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呢?就好像一头大象从半空中掉下来一样。 算了,暂且先这样吧。 听得街道上的行尸越来越多,我急忙快步走出服装店,然后紧抱着艾欣茹跑向五十米的吉普车。 那群乌鸦仍在原地扑扇着翅膀,不过啄食的死尸却是换做了另一具。 贴着人行道的墙壁疾步经过时,我的目光掠过那具尸体残骸…… 喀吧!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凝固在当场,继再次传来的天花板的声音之后,又响起了极具重量感的脚步声,那沉重的脚步声缓慢地在我身后的服装店内响起。 我急忙转头。 碎屑与烟尘从服装店内缓缓蔓延出。 这个生物的体重至少有一吨,千万不要告诉我刚刚是天花板被震碎的声音。 我迅速回头向着二十米外的吉普车望去,本能在命令自己快跑,而理性又在说不要动,身体就在这两种想法之间变得麻痹…… 紧接着,迄今为止我所见过最大的人类闪进了视线之中。[.超多好看小说] 由于服装店外的人行道上弥漫着淡淡的烟雾,所以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上身穿着军绿色的上衣,个头和姚明差不多……不对,甚至还要高处许多,粗壮的身材和身高成正比,所以显得十分巨大。 腰上绑着宽宽的武装带,虽然看不到武器,但是这个人的暴力性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我能够看清楚对方苍白的脸和刀刻的五官。 目前可确信他是异变者,一个戴着黑色手套,握着的拳头能有人头那么大的异变者。 他的来意是什么呢? 那两只狗就是死在他的手中吗? 这时,对方又朝前迈出三大步,这个类似科学怪人的异变者的脚上穿着皮靴,地板被他踩在脚下而纷纷由内向外碎裂开来。 炯炯有神的眼睛周围有一圈红色的外缘,就像是在积满了熔岩的窟窿里有一块岩石的感觉。 他正在盯着我。 “人类?还是寄生体?” 他的声音沉闷厚重,宛如从密闭空间内传出似的。 “和你一样。” 为印证自己的说法,手枪在我右掌上悬浮。 “异变者?”他颇为意外,接着语气急转直下带点失望惋叹的意味,“不过我还有急事,没法与你交手……你走吧,希望将来还能碰上。” 说完,他双膝微屈,轰然一声,巨大的身躯徒然弹起,有如炮弹似的速度直射天空,随即一个翻身消失在楼顶,至于他原先所伫立的地方,仅剩下两道深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脚印。 和我交手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我抱着艾欣茹继续往吉普车奔去。 老实讲,他比我厉害得多,至少痛森楠、疤男等人不相上下,亦或者比他们还要强悍。 “寄生体”和“异变者”这两个词能从他口中说出,说明他不是那种在逃生过程中一不注意获得能力的普通幸存者,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欣茹,安全带绑好。” 帮她关上副驾驶车门后,我紧忙奔到另一边。 很快,车子发动起来,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不断加速,驶过横挡在车道上残尸败蜕的时,带起车体的轻微晃动。 艾欣茹娇小的身子蜷缩在坐椅上,望着窗外缄默不语。 “睡会吧,醒来之后就有吃的了。” 我歪头看向她说道。 “嗯。” 见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听话地闭上眼睛,我这将注意力转回车道上。 不过一会儿,身旁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即使难过于自己爸爸的去世,刚刚她还是十分懂事的没有哭出声来,虽然有几次被行尸腐败的躯干所惊吓到,使得她不受控制地尖叫,但很快便能从那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算得上是位坚强的小女孩了。 吉普车行驶在购物中心外的道路上,由于先前军队清扫的缘故,聚集在这的行尸已经不再那么多了。 我的视线在购物中心的天台上搜寻着,当一块极大的白布进入视野内后,我这才开进地下停车场,继而转进汽车电梯内。 白布证明五楼的行动十分成功,包括将五楼两面的扶梯堵住。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后,我没有选择把艾欣茹叫醒,直到吉普车开出电梯外,我方才下车走到另一侧打开副驾驶车门,悄悄解开系在她身上的安全带后,将她抱出车来。 艾欣茹的小脸蛋上残有泪痕,可能是在睡觉的时候梦到父母了吧,我不禁又开始深深自责起自己来,还是那句话,如果当初我让森楠出手相救的话,也不会让她遭受到这种打击。 “江贤!” “嘘,安静。” 我站在吉普车前回过头去,看到方朝那黝黑的,如同少年一样的脸庞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从空无一人的走廊处向着这边大步流星地走来。 实际上,方朝虽然二十岁了,不过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个营养不良的青少年一样,皮肤干燥萎缩,身形消瘦,仿佛风一刮便会倾倒,但是他的确是挺好的一个人,同时从之前参加五楼的清扫行动中所目睹到的情况来看,方朝还是我所见过的下手最狠的人之一。 我猜可能和他之前的经历有关吧,自己妹妹的事情令他心性大变了。 “方朝,很有精神嘛。” 我压低着声音,顺势看了一眼怀中的艾欣茹,好在她由于太累的缘故,并没有被吵醒,虽然距离分发晚饭食物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但以她目前的虚弱程度来讲,我认为还是尽早进食的好。 当方朝站在我的面前时,尽管他的笑容中满是疲惫,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睛中仍然闪耀着光芒,特别是看向我怀中的艾欣茹时,他的瞳孔骤缩了一下。 “听陈叔说是一对父女,不过现在看来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嗯,我到的时候,欣茹的父亲已经被咬了,先不说这个,五楼怎么样?” “欣茹……啊,五楼每个角落的行尸都清理干净了,尸体也都从横栏上丢下一楼,另外有个好消息,五楼美食广场的多数食物都很好的保存在冷冻柜中。” 虽然很兴奋,但是方朝那特有的鼻音还是让他的话变得很平静,他一边一如既往地傻笑一边跟着我走出电梯楼道。 我皱着眉头问他。 “有没有出现哄抢食物的情况?” “有,我们怎么阻止都没用。”方朝边说边将注意力集中在艾欣茹身上,“不过当森楠将那把刀亮出来之后,大家又很自觉地把食物放回去了,现在那里剩下陈叔几人在看管。” “你干什么一直看着她?” 我奇怪地停下脚步,而方朝则是往前继续走了几步方才驻足。 他回过身,用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看向熟睡中的艾欣茹。 “她和我妹妹的名字一样。” 012.大家的抉择 方欣茹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会对艾欣茹宠爱有加吧,带着对自己亲妹妹的愧疚之类的。同步更新百度搜黑岩谷; “先带我去美食广场,她两天没吃东西了。” “什么?那快点!” 果然,当方朝得知艾欣茹有两天没进食后,神色匆匆地快步领着我往购物中心赶去,亦是由于他的大惊小咋,艾欣茹“咿呀”一声悠悠转醒。 不过这倒无碍,反正待会也是要把她喊醒的。 在赶往位于另一头的美食广场途中,他们两个相互介绍了一下,或许是由于方朝曾经也有过妹妹的缘故吧,他们仅交谈了两三句,之间的关系便融洽起来。 美食广场可以说是一个敞开式的豪华餐厅,没有任何橱窗或大门之类的阻挡,只有几根做工精美的长柱将它与过道划分开来,远远地便能看见供客人吃食的长椅有规律地排在一起。 在这里,除陈志清与其他几名负责做饭的幸存者之外,我还碰见黑人。他刚好巡视到这,也恰巧有件事一直梗在我心里,既然现在五楼暂时称得上安全,那倒不如请他帮下忙。 “这种事情当然很简单。” 黑人说着将头发拢到脑后,接着给狙击枪系上了枪带。 很明显,他已经将精力集中在特殊任务上。 我虽然还想说点儿什么,不过终究没有说出口,比起自己的虚张声势,黑人本身就是个专家,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对他说“小心”之类的话。 不过疤男他明明出现了,怎么不来找森楠呢,另外,这都过去几天了,他还呆在那废弃的建筑工地吗? 内心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我轻轻的拍了下黑人的肩膀,然后跟艾欣茹暂时作别,独自向着家具店走去。 不管怎么样,还是等黑人上天台透过狙击镜观测工地之后,再和森楠提去省南的事吧。 尽管五楼目前安全了、尽管大多数的幸存者仍是担心有寄生体潜伏于人群中,但他们依然选择呆在家具店内,一是有足够供以休息的地方,二是森楠寸步不离地呆在那,使得他们有安全感。 假如分散到各个店铺中,虽然降低了周围出现寄生体的可能性,但难以避免的会替寄生体提供方便,它可以逐一选择,悄然无息的吃掉某间店铺内的幸存者。 自从宁晴失踪以来,虽然我并不认为她会被寄生成功,但在失眠的夜里还是会不停地回想着这些――如果她是寄生体我该怎么办,亲手杀了她之后我又该做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与日俱增,令我挥之不去。 我刚刚转过长廊拐角,便把这种想法暂时收了起来。 长廊中间响起皮靴后跟敲打着地面所发出的声响。 “你听到我回来了?” “嗯。” 森楠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但还是一身黑色的装束,她似乎很喜欢将自己融到黑暗当中。 尽管我早已习惯森楠耳听八方的本事,可是仍免不了好一阵的暗叹,为什么同样都是异变者,我却没有这种能力,据说这是她国术进阶到一定阶段自然而然显现出的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我的手。 “啊?可能是沾到行尸的血,然后干涸了吧。” 我这才注意到手背上有一个擦不掉的红色小点,不过森楠眼力也很好啊,这都能看见。 “对了,我知道军队驻扎地在哪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她极快地问道,似乎对我从何得知的消息并不关心。(.) “尽快,我甚至希望马上就出发。” 我已经无法按捺住就要见到宁晴的兴奋之意了。 森楠看了看我,犹豫片刻,之后她转过身,一头长发也随之移动着,宛如停止流动的河水再次静悄悄地流动似的,她朝家具店的方向走去。 我没理解她这是什么意思。 “行吧。” 直到森楠的背影渐渐变小,她的声音才远远地传过来。 她可能是在考虑现在出发前往省南的可行性,毕竟这里距离省南实在太遥远,就连军队赶过来都需花上一周的时间。 而我们驱车前往的话,途中潜伏着什么危险也无法预知,军队有大规模杀伤武器,可以很轻易清楚拦在车道上的行尸群,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呢。 我边想着解决办法边追上森楠。 “你说我们该怎么去呢?” 她没有回答我,注意力也没有转移到我身上,目光仍是直视着前方兀自走着。 我想她应该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只是暂时跟我一样没有头绪罢了。 家具店橱窗上已经不再用窗帘遮掩了,远远地便能看见光头与阿九正在一边拆解组合桌子上的枪械,一边低声谈论着些什么。 古婧则在他们一旁喝着水,眼睛紧盯着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开心的表情。 我跟着森楠一起走进店内,光头他们率先对我的安然归来表示欢迎,阿九甚至给予了我一个男人间的拥抱。 而其他幸存者亦是同样表现出高兴的模样,不过我猜测他们可能是觉得多了一个异变者,会令他们的安全保障多增一分吧。 当我和光头阐述艾欣茹父女的前后时,他们无不露出惋叹的神色,古婧作为一个女性,听闻以后或许是母爱泛滥,硬要拉着光头去看艾欣茹,不过在我的阻拦下,她只好无奈地独自前往。 他们几个,包括蛮横的古婧在内,我个人认为是值得一交的朋友,虽然我和森楠还未想出妥当的方法,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事到如今也只能跟他们如实说明我们的去意。 “可能现在离开有些唐突,不过你们也知道我和森楠是为了去找人。” “我只是奉命保护你而已。” 森楠像是在反驳我一样,倏然间面无表情地来了这么一句。 阿九见机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赶紧拧开瓶盖喝水以此将尴尬敷衍过去。 光头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脑后,正对我报以一种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微笑。 “其实我们也可以跟你一起走。” “不行,太危险了,你们还不如呆在这里。” 听到光头的话后,我果决地摇摇头。 “你太看不起我们了,行尸我们还是能轻易解决掉的。” 阿九将身体倚在玻璃圆桌上,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地用手抚摸着下巴稀松的胡须。 “重点不在行尸……好吧,我必须告诉你们,现在又出现了新的敌人。” 我将那些被“改造”后的动物们细细向他们说明,形容它们拥有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就算拥有足够的弹药,也无法精确地击中他们在高速移动状态下的身形。 “江贤,”光头忽然打断了我的话,“即使我们躲在这,也无法判断那些动物是否会侵袭这里,还不如现在就跟着你们前往省南。况且我们如果因为害怕而缩手缩脚躲在一处,要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那还不如吞子弹来得爽快。” 光头和阿九都以很郑重的态度看着我,能看出他们眼睛中闪烁着的自信光芒,同时也有一种有恃无恐地意味。 我明白,他们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你觉得呢?” 我看向森楠,想询问她的意见。 尽管我们之间没有明言,她也看似事事听命于我,然而实际上由于她能力比我强,当面对危境时,都是由她占着主导位置,因此对于她来讲,多带一个普通人则代表着多一份累赘。 “无所谓,不过要是出事的话,我只能顾你一个人。” 森楠会这么轻易答应下来,也是超乎我意料之外。 “虽然森楠是这么讲,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也问问陈叔他们的意见,毕竟路途既远又很危险,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我眼前死去。” 其实说简单点,就是目前我没有能力在危境时顾及保护到他们,而能力足够的森楠却又偏偏对他人的生死全然不在意。 光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跟大家商量,不过我相信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跟我们的想法一样的。” 阿九同样点了点头。 我并不认为会有很多人一道离开,他们都明白,一但走出这里,将会再次提心吊胆地面对危如累卵的世界,购物中心有足够的食物和看起来较为安全的防护措施,因此甘于现状的幸存者实在太多,虽然这种想法他们都不会明显的表露出来,但是通过我们交谈时他们在一旁的私下窃语可听出,这些都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013.陈志清的转变 夜晚的天空相比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的确是明亮些,正因为如此,我才清晰地看到漆黑的大地与天空的分界线。同步更新百度搜黑岩谷; 从天台上望去,除了废弃工地以外,周边没有任何店铺和住宅,因此这里格外漆黑,只有枯黄的野草在车道的四周繁茂丛生,连一丝细风都没有。 细长的杂草一动不动,显得异常寂静。 “江贤。” 陈志清的声音突然从我背后传来,尽管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个寂静的天台上.就连脚步声、呼吸声也变得异常清晰。 “找我有什么事?” 我将视线从远处的废弃工地转移到陈志清身上,他这时候不应该是和其他人在美食广场讨论去留的问题么? “我仔细想过,还是觉得跟你们走好一点。” “还以为你会选择留下,不过……陈叔不是想过安稳点的生活吗?” “是,的确是这么想的没错,”陈志清点点头,“不过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今天不一样,包括以后,我想活下去,而不是坐以待毙。” “这是好事,但应该有什么理由使得陈叔做出改变吧?” “因为……”陈志清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好像吞了满口的黄莲,“江贤,我好像从没有跟你们谈及过我的家人,其实、其实我有个去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儿,不过由于某些原因,我们大吵了一架。后来她说要跟我断绝关系,我同意了……一直到昨天,我认为自己都还是无法原谅她,她实在太过分了,一度希望她在这场灾难中死掉。但当今天和小茹聊过之后,我觉得……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第一次见到艾欣茹父女时,从陈志清的表现来看像是善心发作,但现在听完他这番话后,倒觉得他当时想帮助对方,善是一部分,更主要的是因为他其实早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吧,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承认或者说是没有意识到。 记得孝青小男孩的妈妈,那个变成寄生体的女人,她曾说过一句话――就算得到的东西全部都失去了,我们也会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就算自己命丧黄泉了,我们也有想要给予无尽关爱和温柔的人。 尽管这句话来自宿主的记忆,但我还是很赞同的。 “所以,陈叔是想去找自己女儿对吧,她在哪呢?” “她在京城工作,”陈志清说完之后,不忘补上一句,“虽然我知道这种时候想找到她是天方夜谭,但我想试试,作为我活下去的信念。” 京城么,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和森楠到了军队驻扎地之后可能就此结束了,不过陈志清现在表现出的态度十分坚决,因此终究没有开口。 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陈叔考虑过途中的危险性吗?” “当然,但我觉得那并不是问题……” “先别急着下结论,”我压低了声音,“人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有了预设立场反而会影响判断,导致事态更加严重。” 陈志清紧闭双唇没有说话,想必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混乱。 “走吧。” 我走过陈志清身旁时,这么跟他说道。 “啊?”陈志清怔了怔,“去哪?” 我兀自往前走。 “楼下的结果差不多出来了。” 森楠站在那根与宽敞走廊相连的长柱子旁边,扫视着分坐在美食广场内的幸存者们。他们一脸的郁郁寡欢,有几个面带怒容,有几个像是在害怕,不过大部分显得十分疲劳。 没有一个人说话这点并不使我意外,看来他们已经在心底做出了选择。 大多数人可能感觉这段时间极其漫长,两名很有男子气魄的大个子和一个不停舔着嘴唇,眼神极不安分地四处张望的瘦小男子让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后者就像是有强迫症一般.每隔几秒钟就会把舌头伸出来舔舔嘴唇,然后迅速收进嘴巴里,并且不断发出难闻的气味,但最后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生。 这种平静的状态已经让我感到习以为常,直到光头再次站在人群前,这种沉寂才被打破。 “好了,十分钟的考虑时间已过。(.无弹窗广告)” 光头显然在尽力保持自己的语速平稳,由此可见,他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紧张。 方朝刚刚偷偷告诉我,他们和这些幸存者虽然说不上生死相交,但至少也称得上是患难与共,他们不希望留下任何一个人,因此光头在先前提出“希望大家一起离开”这一点时,态度非常真诚,甚至可以说是在乞求。 “我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了,这里不再重复,”光头的眼神透露出些许不安,“愿意为自己拼一把的请坐右边,剩下的……剩下的坐到左边。” 幸存者们都很老实,当开始真正做决定的时候,都只有一瞬间的紧张,接着很快便安静下来,陆续用行动表示自己的选择。 方朝起身,牵着艾欣茹的小手向右面的座椅走去;古婧扶正鼻翼上的眼镜框,毫不犹豫地跟在他们身后;黑人与阿九本是在外面巡视的,亦是在此刻走进并一道坐到右侧最后排的长椅上。 事实证明,光头的“乞求”没有任何效果,超过七成的人选择安于现状,唯独寥寥数人愿意离开,因此他随之露出苦笑的表情。 此外,还有一个人至始至终没有移动过,在中间这列空荡的座椅上,他宛如鹤立鸡群般坐在原位,而他的目光则聚焦在我身上不曾移开过。 对视良久,我无奈地长叹一声,进而挂上一副微笑。 “我们缺个修车的。” 陈志清听到我的玩笑口吻后并没有生气,一双小眼睛开心地眯缝成一条弧线,迅速起身找了右面一处空位坐下。 接下来,就轮到我发言了。 我反射性地要往前走,森楠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 “尽量说快点,待会有事和你讲。” 是关于疤男的吧,在黑人之前回报过来的讯息表明,虽然没在废弃工地上看见任何人的身影,但是有一缕黑烟在尚未封顶的顶楼处缭绕,说明是在昨天那场暴雨过后点燃的,亦是代表着疤男有极大的可能性还在那。 我走到人群最前面。 “每个人的安危应由自己主宰,你们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因此我尊重每个人的决定。”目光在左面的所有幸存者身上扫过一遍,“不过我依然想奉劝留下的人一句,这里虽然称得上是个不错的避难所,但仅仅是暂时的,如果你们想延续目前这种安全的话,不要得过且过。以上。” 在我刚要走向森楠时,选择留下的一名幸存者忽然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就这样吗?” 我循声看去,在那群人之中,有个不畏严寒的大个子,身穿t恤和拳击短裤,脸上的胡须十分浓密,或许是没睡醒的关系,他的脸看起来略微有些浮肿。 我停下脚步但没接话,只是疑惑着等待对方的下文。 “要是我们之中有寄生体怎么办?” 他的声音十分生硬,同时又略带焦急。 “我们会留下部分……不,大多数的弹药给你们。” 稍稍思忖片刻,我这么回答他。 “枪弹?”他吃惊地问道,“要是潜伏着的寄生体是不惧怕枪弹的那一类怎么办?” “没错,给我们枪还不如留下你,不过我更希望是那位美女留下。” 一个坐在桌子另一端,有着一头油染长发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真是毫无顾忌的挑逗,我甚至看到有几名男人不怀好意地交换着视线,然后嗤嗤地笑出了声。 看来森楠“很受欢迎”啊。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吗?” 话虽如此,但我几乎肯定,选择留下的幸存者至少有过半都是这意思,他们把手交抱在胸前凝视着我,脸上流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 “喂,朋友们别太过分,你们……” “好了。” 我把视线落在愤慨站起的阿九身上,向他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觉得不放心,那我也没有办法,这都是你们自己的决定。” 我朗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意思。 “请、请问可以反悔吗?”一身着高中制服的女学生弱弱举起手,低声嗫嚅着说,“我现在不想呆这了……” 我询问的目光投向森楠,不过她只是转身向外走,一副由你做主的意思。 “可以。” 我对这名高中女学生点点头,她是刚刚没有露出不满的幸存者之一,也是留下的幸存者当中为数不多的女性,或许是刚刚那些男人的行为令她察觉到一丝不妙吧。 “谢谢。” 高中女学生欣喜地道谢,然而,没等她有所反应,之前那名大个子率先站起身,继而往右面走去。 我略微停顿一下,但没有出声阻止,他只是提出疑问而已,并不同于之后的那些打着要森楠保护的口号,其实心中不怀好意的人。 “唉,既然如此,那我也过去好了。” 等到高中女学生急匆匆跑到古婧那边后,油染长发男人亦是站起了身,包括他附近很多人都开始陆续有改变初始选择的意思。 “抱歉,你不行,还有你、你、你……” 我接连点了十多名幸存者。 从这些人刚刚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们极富威胁性,虽然他们可能会摄于森楠而不敢乱来,但我决不容许身边有任何居心叵测的人存在。 “凭什么他们俩可以,我们不行?” “对啊,你什么意思嘛这是!” 被我点到的这些人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不服从的态度,尽管如此,他们只是抱怨不满而已,并不敢做出丝毫过激的举动。 他们根本就没有动离开的念头…… “等等!你们听!” 黑人起身说道,亦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扶靠在长廊横杆上的森楠,倏然间向通往天台的楼梯直奔而去。 几乎所有人都怔住,美食广场内顿时噤若寒蝉,购物中心内的行尸们宛如发现什么似的,尽皆从喉底深处发出震耳欲聋地嗥叫。 什么情况? 我没有急着追森楠,而是凝神细听。 远处上空传来一阵独特的嗡嗡声,并且正在往购物中心这接近。 直升机! 014直升机 意识到是直升机之后,我立即不顾一切地向外跑去。本书醉快更新百度搜索抓几書屋 “江贤等等我,其他人留着别动。” “我也去!” 光头和阿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朝长廊的黑暗深处跑去,直升机螺旋桨那规律的响声在不断朝这里靠拢。 冰霜般的空气即便经过气管加热也还是像尖刀一般刺痛着肺,同时让呼出的气体瞬间变成一团足以模糊视线的白雾。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军方的直升机。但问题是里面有多少人,另外他们目的究竟是什么呢,真希望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如此一来,前往驻扎地途中将会碰上的种种危险都可一并避免了。 森楠正伫立在通往天台的铁门前,透过铁门上的玻璃小窗向外观察着,在察觉到我们到来后,她阻止我们欲要开门出去的举动。 “再看看,别急。” “对没错,还是稳妥点。”森楠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我激动的心情浇灭大半,“我们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当初他们可是在发现有寄生体后,不顾一切地要将所有幸存者杀死。” 光头和阿九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我向森楠借了个位置,亦是透过狭小的玻璃窗望向门外,一道亮光印入眼底。 那有一架悬停在半空中的直升机,安装在上面的探照灯发散出一束强烈的亮光,照在天台上,那个形态就像闪耀的火焰刺穿一团冰冷的黑雾一般,无数沙尘在光晕中被卷起,翻腾着飞向高空。 处于逆光位置的我们看着那些斑驳的纹路,我想大概还有不到一分钟我们就会被发现,因为前面这块地区的面积实在是没有多大。 引擎的隆隆声和呈波浪状的沙粒让我感到隐隐的不安和毛骨悚然。 在暗淡的楼道中,从森楠眼睛里发散出来的认真目光令人印象十分深刻,我还从未见过这种表情的森楠。 探照灯光随着直升飞机的移动不断向他处移去,当让人晕眩的白光移到铁门上时,那椭圆形的机体刚好从我们的视线上方经过。 一秒后,亮光已经移到了别处。 又过了一秒,我感到漫天沙尘开始出现歇止的迹象.但由于外面实在太黑,我并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因为刚才那束强光几乎是突然消失的,所以眼睛还没有适应周围的黑暗环境。 “小心。” 森楠忽然间拉着我向一旁避去,光头和阿九随之向楼梯下快速退去。 “砰砰砰砰砰砰——” 步枪发射的声音几乎被直升机那距离极近的嗡嗡声完全盖过,窗口玻璃碎裂一地,而透过失去玻璃阻挡的长方形黑洞,枪口的火光和曳光弹的痕迹清晰可见。 我握紧手枪的枪柄,冻僵的手指清楚感受到了金属的冰冷。 “他们准备在天台上着陆,”等到枪声停止后,森楠说,“跟在我后面,不要离得太远。” 就在她转身朝着漆黑的楼梯奔下时,我们背后的直升机声音毫无迟疑地在慢慢变大。 我、光头以及阿九并排跟在森楠身后,脚步交替的速度在不断加快。我们正朝楼道外左起的第一间卖精品首饰的店铺跑去,虽然不清楚森楠这么做的理由,但我坚信一定是有原因的。 直升机发出的嗡嗡声让我们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因此森楠在精品首饰店前停下并向阿九和光头说话时,我几乎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超多好看小说] “……之前……藏好……不能……回来……” 光头二人无奈地摇摇头。于是森楠放弃继续说明,转身用手指了指隔壁那间服装店的店门。 我不断思考着她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直升机里的人为了搜查这里而着陆的话,那扇有可能会被子弹轻易贯穿的门显然无法保护光头二人,至于眼前这间精品首饰铺也和它差不了多少,都无法抵御子弹。 森楠冲光头二人招了招手,带着他们冲进刚打开的服装店店门,他们刚进入室内,森楠便让两人在这里等着,随后带着我躲进前面那间精品店内。 这里的空气和外面同样冰冷,空气里不知混入了多少灰尘。 数道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在通往天台的楼道内响起,愈来愈近。 森楠靠在门边仰起身体。 我大致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四个人,应该是探路的,待会他们一出拐角……” “那他们的武器就会飞走。” 我像是受到这个除了冰冷、阴暗以外什么都看不到的环境影响,说话时不自觉地变成了轻声低语。 脚步声即将出现在楼道口。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门旁,停下脚步警惕地靠着墙面。 “要来了吗?” 森楠一边靠近门内侧一边点点头。 “我数到三,一……二……三!” 我迅速冲出门外,两道人影刚巧从拐角出现,见到我的同时,这两名武装到牙齿的特种兵立即做出反应,然而他们扣动的不是扳机,而是空气。 “啊?” 他们下意识一怔,看向早已被我牢牢抓在手中的两支95式步枪。 失神仅仅片刻,他们果断后退与我拉开距离,干净利落地从腿上的枪套中掏出一支短枪。 很快,另外两名特种兵已然出现在我视野内。 轻快射击声响起的同时,四支枪口闪烁出喷火的亮光。 无暇细数的大量子弹在视线内逐渐放大,身前随之被一阵热浪席卷。 汗水沿着脸颊流过,先是一道,然后又是一道,从紧咬不放的嘴唇旁滑落而下。 “当啷当啷当啷——” “咔咔咔咔——” 一连串因急速变向而撞击地面的金属音接连响起,并夹杂着四支枪由于弹匣打空所发出的声响。 我的额头已经因为汗水而湿成一片,膝盖也微微地颤抖着。 “果然是异变者。” 后赶来的其中一名特种兵迅速掏出手枪,这时,隐忍一旁的森楠纵身跃出于他的面前,挡下了那只手。 看似稀松平常的细弱手臂贯穿了黑色的防弹背心,鲜血顿时直冒。被黑色钢盔遮掩住的嘴巴里也溢出血来,沿着脖子将胸前染湿成一片。 紧接着森楠夺过手枪,向着临旁特种兵的腹部就是一记正拳,在冲击的瞬间以零距离扣下扳机。 撼动墙壁的爆炸声响。 距离较远的最后两名特种兵亦在此刻换完弹夹,抬枪欲射。 过来! 立刻丢下手中的两支95式,脑海涡漩中余下的精神力尽皆吐出。 在两把枪瞬间出现在手中的同时,我虚脱地屈膝跪倒,呼吸紊乱,视线焦点无法固定一处。 这就是使出全力后的结果。 “别……别杀……” 以微弱的声音阻止森楠对仅存的一名特种兵狠下杀手后,我无力地抬起手背擦去快要流进眼眶内的汗水。 “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清除这里的所有幸存者。” 森楠单手扼住那人的脖颈并提起,随即快步走到我跟前。 “问……宁晴……” 在一阵急喘过后,呼吸渐渐趋向平稳状态。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这一回的恢复速度似乎比上一次快,并且原先在“瞬移”一支枪后精神力便所剩无几,然而这一回竟是可以在精神力用去三成之后,能够支持我“瞬移”两只枪。 为什么有这么大变化? “他说不知道宁晴是谁。” “……那让他走吧。” “你……” “听我的,让他走。” 我打断森楠的话,身后即刻传来光头和阿九急促担忧的声音。 “江贤你受伤了?” “怎么了这是?”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朝匆匆赶来的光头二人摆摆手。 “没事。” 刚要将手放下,却突然被阿九一把抓住。 “还没事,你看你手上是什么!” “我刚就想讲这个。” 放任那特种兵离开后,森楠蹙着眉跟我说道。 “手还能怎么……” 我瞥了他们一眼,嘟囔着往被阿九抓住的手臂看去,顿时怔住。 015.划过的黑影 左手掌上是一大片淡红色的印痕,包括袖口与手腕的交接处也同样存在。不能说是某种图案,严格来讲,现在左手显露出的皮肤部分全都变成了淡红色。像是皮肤过敏所引起的某种症状。 紧忙将袖子向上推,淡红色的印痕延至小臂的中间部分,与之后的正常肤色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印痕尽端的无规则条形纹路状似一条条蜿蜒蟠曲的蟒蛇,有种继续向手肘蔓延而去的意思。 “这、这是怎么回事?过敏吗!” 阿九咋呼了一声,惊讶的目光在他卷起的袖臂与我的左手之间来回扫着。 “应该是吧,因为天气太过干燥的缘故么……” 光头双臂抱于胸前,凝眉做出一副沉思状。 他们的判断与我不谋而合,然而实际上,左手并没有任何瘙痒的感觉,否则我也不会一直没留意到肤色的变化。说是过敏也太牵强了。 “江贤。” 在森楠将地上三具特种兵尸体的颅骨尽皆震碎以后,她向我这踏出步伐,然后一把抓住我的右肩。 “你肩膀的伤口给我看看。” “啊?” “呲啦――” 不待我做出反应,衬衣的肩部已经被她的双手所撕裂,裸露的皮肤顿时与凛冽的空气接触。我的注意力全然被女人寄生体咬过的伤口所吸引。 齐整利齿咬痕的周围皮肤同样变成淡红色,尽管相较于左手而言,这仅有几寸皮肤的变化微不足道,但仍使得我感到一阵心悸。 为什么会这样? “记得今天你回来的时候,左手上那红色的小点吗?”森楠轻扫一眼我的肩膀,“一般来讲,被寄生体咬过的人是会变成行尸的。” “可我不是异变者吗?” 我急忙说道。 “正因为如此,”森楠直视着我,“所以你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得而知,之前并没有碰到过异变者被咬的例子。你确定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吗?” 我忙不迭送地点头。 截至目前来看,淡红色的皮肤摸上去不痛不痒,唯一的变化仅仅如此。 “江贤这不是被感染的症状,”光头在一旁说道,“完全转变成行尸之前可比这痛苦严重得多。” 光头所言非虚,之前我也亲眼目睹过,被感染的幸存者须经历一个常人难以忍受的阶段,包括皮肤溃烂、器官衰竭等症状。 但同样也可能是由于异变者的缘故,这种转变的过程被放慢了数倍呢?以至于那种痛楚为之降低到自身无法察觉的程度。 或者,异变者朝行尸转变的过程更为特殊?没有痛楚以及普通幸存者该有的症状,仅仅是皮肤像我这样逐渐变红,直至蔓延到全身的瞬间失去自主意识,变成更为凶残暴戾的变异行尸? “你想多了。” 森楠轻描淡写地驳倒我所有臆测。 “我只是说没碰过异变者被咬的情况,但没有说异变者被咬会变成行尸。” “那你的意思……” 包括光头和阿九在内,我们皆是全神贯注地等待森楠的解释。 “异变者是不会被感染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变相来讲,我们就是寄生体,只不过由于寄生的失败,导致寄生虫反而被我们所控制。” “寄生虫还活着啊?” 听到阿九呆立当场的喃喃自语,森楠点点头。 “虽然无法感知到它,但寄生虫在寄生失败之后,以‘没有自主意识’的形态存活于我们体内。而给予能力的交换条件,就是它会汲取我们体内的少量养分以供维续它的生命,所以有寄生虫的存在,我们是不会被感染的,但如果寄生虫死的话,我们的能力以及对病毒的抵抗力自然会一并消失。” 听森楠的意思,寄生虫似乎也会死,尽管这一点挺令我在意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得理清我皮肤变红是怎么回事,至少要证明这种变化不会对我造成过大的负面影响。 我以求教的眼神看着森楠。 “你应该不会有事。” 像是猜到我内心所想的一样,森楠安抚似地说了一句。 这时,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军用直升机双旋翼所发出的嗡嗡声响,渐渐从天台转移至购物中心中央的顶棚处。隐隐可以看到直升机的影子被月光映照在顶棚上。 “购物中心内的两名异变者请注意,”一道字正腔圆的男声透过扩音器传达进我们的耳内,“你们一定会为牺牲的三名烈士而付出代价……那是什么!” 当他最后四个字说出口时,巨型铁门被向上拉起时才可能发出的金属嘎吱声突然充斥了整团湿冷的空气。声音是从左面,也就是从废弃工地方向传来的。 转瞬过后,尖锐的金属切割声划破空气,震颤着耳朵的鼓膜。 除了这串被拉长的震鸣之外,还有其他声响也加入了进来,而它紧接着又被另一种声音盖过,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生物在一齐大叫。 种种声音实在太过巨大,就像正在敲打着胸口的什么东西一般。 我很快便开始分不清楚声音究竟是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而当我重新弄清这一点时,都差点喊出声来。 这是翅膀。 是巨大的翅膀拍击空气时发出的声音。 顶棚外的上空,直升机的所在,忽然像飓风一样喷出橘红色的闪光,紧接着,像是失控般地往购物中心大门的方向斜飞而去。 眼前的光线蓦地里黯淡下来。 一大片黑影宛如潮水般地从顶棚外极速掠过。 强壮的翅膀每扇动一次就会发出野兽悲鸣一般的声音,这种音波传到我脑子里之后,浑身的气血都被牵动着往上涌。 当视野内的景象逐渐恢复清晰以后,随之听到离购物中心蛮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 一定是直升机坠落了。 购物中心内的行尸们依旧受方才的声响牵引而嗥叫不绝,但我身旁的森楠、光头以及阿九都没有开口,就连美食广场那都没有幸存者的脚步声传来,气氛顿时陷入一阵茫然与恐惧的静寂之中。 顶棚的某一部分或许是被疾行的翅膀所刮裂,月光从两三米宽的口子斜射下,形成一道漆白色的光柱。 “应该是翼龙。”阿九的声音十分沙哑,他嘟囔道,“不、不对,是……鸭子。” “你开什么玩笑。” 光头小声回答。 “超现实主义的行尸都出来了,更何况江贤说过那狗都跑得比车快,现在出现什么都是正常的。” 阿九的语气显得非常夸张。 森楠那纤细的身影在我余光的角落里摇了摇头。 “暂且不管是什么,至少直升机里的人都得死,这样一来,我和江贤的相貌自然不会暴露出去。” 我脸一红,刚让森楠放那名特种兵走纯粹是出于心软,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现在想想,如果让他们活着回去的话,势必会以反抗为由,将我和森楠二人的长相上报,一旦我们来日抵达军队驻扎地,那时会面临的下场不言而喻。 “那你怎么还把他放走?”我问。 “本来以为他们会再次冲进来的,毕竟死了三个人,不过却没想到他们反而离开了,应该是没带异变者来吧。” 我点点。 “应该是。” “我们回去吧。” 森楠长身立起,朝昏暗的长廊深处走去。 “佛祖保佑它们千万别回来……” 阿九紧忙跟在森楠身后,兼顾着头顶和脚底慢慢前进,没走多远,他忽然被一具特种兵的尸体给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 “阿九你走路注意点,光头……喂!光头?” 经过服装店时,我发现光头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他无力地蹲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看向顶棚。 “你在干嘛?我们……” 我接下来的话被一声极不自然的唧喳声所掩盖。 那声音尖锐刺耳,音域极高,感觉像是穿透了所有行尸聚集起的哀嚎,进而回荡在购物中心内。 一个身体略带茶色的灰色生物徒然间出现在顶棚处的两三米宽口子处,约一米长的利爪直直地伸在它身体前方。 紧接着看到的是八到十米宽的翅膀,以及长在皮革一般的翅膀两端的尖爪,然后是发出尖叫的锯齿状大嘴和细长的头盖骨,还有餐盘大小的光滑黑眼珠正反射着刺眼的光亮。 很明显,它就是刚刚那群不速之客的其中之一。 它厉叫一声。 疾射向光头。 反应过来的我和光头同时开火了,不明生物受到惊吓后直冲进我们身后的服装店,巨大的尖爪深深刺进一根塑料棒之中。 尽管如此,它还是展开宽大的膜状翅膀,好不容易取得了平衡。 016.形如“翼龙” “砰砰砰――” 子弹贯穿薄薄的肌肉开出一个个血洞,血液就像自来水一样从伤口不断往外流。 由于它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不断发出惨叫,让我几乎听不到枪声,脑子里只有一片震耳欲聋的高音“唧唧”声。 很快,怪鸟收起翅膀,停止。 惨叫,落到昏暗的地板上。 怪鸟用翅膀撑着身体,慢慢朝门外爬来。 那蝙蝠一般的身体颤抖着在衣服的碎片中移动,不时发出一声短暂而高亢的尖叫。 “唧唧――” 我急忙回头。 在我们背后,又有一只降落到对面的长廊横栏上,挥动翅膀扇出一股股没有气味的冷风。从它大大张开的嘴里可以看到一根根坚韧、锋利的牙齿。 它面目狰狞,而且身上的气味很怪…… 不敢细想,紧忙走到那只还在挣扎着朝门外走的怪鸟前方,约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将目标锁定在它那两颗不停上下晃动的眼睛上,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就像雨点一般打进这只怪鸟的身体里,在密集的弹幕中,两只眼珠像是水气球一般爆裂开来。 它那苍鹭脑袋一般的头盖骨被轻易击穿、击碎,暗红色的液体飞溅而出,将周围横倒的衣架、衣服碎片等一切染成同一种鲜艳的深褐色。 身后响起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 “光头让开!” 我当即回转过身。 “砰砰砰――” 有三、四发手枪子弹贯穿了怪鸟那瘦弱的胸口,细长脖子止不住地前后摇晃,它扭转身体跳了一段临死的舞蹈后,终于流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直坠而下。 这么多? 当我抬头透过顶棚口子望向外面的天空时,不禁大吃一惊,近数十只的鸟状怪鸟在天空上翱翔盘旋。 停在顶棚口子处的两只像是看到食物一样兴奋而不停抖动着身体,收起羽翼来回走动,不时把头朝左右晃荡几下。 那满是肌肉、呈流线型的强健身体,尖尖的嘴,还有头顶那细长的骨骼和纤维般的翼膜……从外观上看完全就是翼龙,但这是关于翼龙比较现代的一种解释,翼龙的真正模样无人能知。 我此刻虽然有些不安,但并没有感到可以跟以前那番经历相提并论的恐惧,而且我也不担心它们是否会危及到其他人的性命。 这种怪鸟虽然让人十分不快且有一定危险,但当亲眼见到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它们并没有我们在一开始听到那野蛮的叫声时所想像的那么可怕。 存在于内心里的怪鸟不论什么时候都比实际的猛兽要恐怖得多,怪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它们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大,抗击子弹能力非常的弱。 只要保持警惕,我们应该就是安全的。 “慢慢退走。” 这句话刚说出口,直冲耳膜的一阵翅膀拍击声便让我意识到现在才往回走已经晚了。 我看到了顶棚上方不断摇晃的身影。 一只、两只、三只怪乌从裂口处猛冲而下,接连降落在对面的横栏上。 其中一只发出唧唧的声音后,购物中心内的行尸也立刻作出反应,像是在答话一般应和着它的尖叫。 很快,这些令人恐惧的刺耳声响便汇集到一起,变成让人极度不快的和声。 我和光头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来到森楠边,发现阿九举起步枪对准他们的头顶。(.无弹窗广告) 第一头倾斜着身体从长柱之间掠过,径直朝我们飞来。 它在子弹击中身体前的一瞬间猛地向上爬升,所以阿九没能把它打下来。 而当这只幸运的怪鸟升到高处时,我果断地开枪打穿了它的翅膀。 接着,一对膜般的羽翼在半空中奋力扑腾着,想要阻止下坠,把满是肌肉的身体重新拉高,随之而来的还有尖叫,像有数千婴儿在同时啼哭一般。 高亢尖锐的吼叫满溢着痛苦,这让我几乎听不到手枪发射的爆炸声,只有一团金属块在手中弹跳的触感依然清晰。 在我狠下心将子弹射入怪鸟那靠近双翼的喉部后,它终于安静了下来。 细窄的胸口上方赫然出现了几个血肉模糊的血洞,略带茶色的灰黑色皮肤组织就像一朵盛开的暗花一般。 虽然从伤口喷出了不少细细的血柱,但随之跃起的第二只看来除了进攻之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它用脚踩在不断痉挛的第一只身上,还想要有所行动。 我瞄准目标。 “我靠……” 光头的轻声辱骂让我分了神,子弹从目标右侧滑开。 接着阿九向第二只怪鸟开火了,规律的子弹直刺入目标的身体之中,我也趁机看向此时脚步不稳、一脸惊恐的光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骤见另一只凶暴的怪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我们飞了过来。 到底要怎样才能通过这里? 我举起枪瞄准那只离我们不到五米的巨兽,在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它刚好侧飞过横栏外,煽起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在如此近的距离被九毫米子弹击中后,怪鸟胸口立刻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弹丸从前胸射进,从后背穿出,让这只巨大的怪鸟当场毙命,无力地向一楼坠下。 新近飞来的另一只大鸟见状猛拍了一下翅膀,不顾脆弱的翼膜被长廊沿边割伤的刺痛高高升起,像是要离开我们一般。 “光头到身后来,你站太前了!” 我朝光头大喊之后朝上方瞥了一眼,蓦见另一只怪鸟收起翅膀,从位于我斜上方的顶棚裂口处朝我直冲下来。 “森楠。” 正在下落的怪鸟那皮革一般的双翼在身体离长廊地面只有一米的时候突然展开,以令人惊异的优雅姿势落地,然后便摇摇摆摆地朝我们靠近。 我忽然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阵子弹发射声。 “妈的!竟然卡膛了!” 枪声停止后,紧接着是阿九的咒骂以及铝合金制成的m16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而我面前的那只怪鸟忽然张开大嘴,就像是身体里的愤怒和饥饿瞬间全都爆发了一般发出一声尖叫。它折起弯曲的翅膀,以惊人的速度朝前疾冲。 怪鸟在地面上行进时身体前后摇晃的幅度非常大。 我本能地选择后退,进而抬起枪,但与此同时,看上去十分滑稽的怪鸟猛地向前一跳,将它与我之间的距离瞬问缩短到不足一米。 它发出一声胜利宣言般的嘶鸣,张大那突出在脑袋前方的嘴,一下子便咬住了我的脚踝。 即便隔着一块坚固厚实的皮革,但我还是可以清楚感觉到那如尖刀一般锋利的牙齿以及下颚的强大力量。 在我举枪反击之前,森楠出现了。 她用脚踩住怪鸟那弯折的脖子,纤细的手臂在我眼前划过一道迅捷的黑影。 咯啦! 手刀打在背脊骨位置,整根脊柱瞬间崩断,蓝白色的骨头碎片和粘稠的血液四散飞出。 那张咬住我脚跟的嘴虽然已经松开,但流着血,一动不动的身体和脖子却还在不停扭动。 上面到底还有几只啊…… “走。” 森楠开始向前移动。 于是我们在昏暗的长廊上跑了起来,伴随着紧跟在背后的翅膀拍打声和空中那高亢的震鸣冲向长廊深处。 视线尽头人头攒动,声音嘈杂,美食广场近在眼前。 “全都进去!躲厨房!” 话音刚落,令人恐惧的呜叫再次侵入我的耳朵,不同的是这次让我感觉那声音的来源离自己只有几厘米,后脑甚至清楚地感觉到了一阵强劲的冷风。 双腿连忙一弯,使得身体向前伏地的同时,身后有什么东西紧贴着我的头皮掠过,还抓掉了一小撮头发,这着实令我吃痛不已。 调整好身体平衡抬头一看。 “小心!” 我开口大叫,巨大的怪鸟正朝长柱附近的黑人冲去。 方朝就站在黑人旁边。 黑人出奇地冷静,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举起手中的狙击枪射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而且一击致命,甚至连瞄准都不曾有。 怪鸟的身体像铅块一般直直地往下坠,小小的脑袋破裂之后溅出不少液态的脑浆,在空中四散开来。 方朝紧随其他幸存者向美食广场里跑,黑人则仍然将枪口对准我头顶的天空。 我仿佛听到身后还有一只怪鸟发出了高亢的怒吼。 门已经打开了,幸存者呼喝着涌入。 我们赶紧上前几步与黑人汇合。 黑人站在踉踉跄跄冲进门里的方朝身前以作掩护。 我们进入的空间极大的厨房后,立刻被一团酷热的空气所包围,紧跟在所有人最后的森楠轻松将大门关上。 “那是什么啊?” “就是之前说的那种被改造的动物吗?” “完了完了,这下连这里都不能呆,不如我们跟着他们离开好了。” “离开什么啊?没看现在都出不去……” “别吵!” 一声怒喝以后,所有的嘈杂及喧闹声片刻之间齐齐停下,紧张而又急促的喘息声弥漫在空气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我和森楠的身上。 “这种怪鸟怕子弹,所以不要紧,”我从裤袋里拿出新的弹夹换上,“有枪的暂时把枪都交上来,由我们来解决。” “它们有多少只?” 黑人摩挲着狙击枪枪身。 “从之前与它们的战斗情形来看,剩下的怪鸟数量其实不多,大概在十只左右……” “如果只有这么点的话,交给我吧。” 黑人指向墙上的百叶结构的透气窗。 017.奇怪的森楠 安静。本书醉快更新百度搜索抓几書屋 天生的黝黑肤质上爬着皱纹,粗而浓密的眉毛使人印象深刻的黑人,当他默不作声地站上清理干净的流理台刹那,所有能用耳朵接收到的声音似乎都在此刻凝固。 在备用裸灯的微弱光亮下,其手中呈黑漆色的枪身充满了摄人心神的魔力。 黑人的双腿一前一后分立着,狙击枪仅有枪头部分架在透气窗的百叶缝隙上。由于仅仅是小口径的战术狙击枪,因此只需有个倚靠物便可在开枪的同时保持身体与枪身的稳定性。 尽管我认为即便如此,仍是会失去部分精准,但最终还是输给黑人信心百倍的态度。 除了森楠,视野内的大多数人表情都显露出各自内心的忐忑,唯独黑人保持着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明知道就算黑人没有成功,我们也可以靠自己手中的弹药将怪鸟们剿灭,然而实际上,这时候却是无法抑制得为之惴惴不安。 头上顶着轻飘飘的卷短发,黑人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在他的食指放进扳机护圈后,不禁屏气敛息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漂亮。 我由衷地发出这般感想,同时也不禁感到一丝战栗。黑人的架势里没有半分漏洞,其中散发出某种东西让我确信,不论怪鸟从哪个方向出现,一踏入他的准镜范围必然会遭受到无情的射击。 这种压抑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黑人的食指仍没有扣下,维持着俯首贴近光学瞄准镜的伺机待发状态。 突然察觉到森楠的身影在余光内轻轻晃动了一下。 如同她所预料,几乎在同一时刻。 “砰——” 发射子弹所产生的炸裂声响彻整个厨房,随之而来的是片刻刺鼻的硝烟味,甚至尚未来得及听到外面传来任何悲鸣,耳边迅速被接连而来的几声枪响所淹没,子弹以电闪雷鸣之势喷薄而出。(.好看的小说) “砰——” 第八声枪响! 子弹迸发出毁灭性的爆音飞了出去。 由于短暂性的间歇,我方才听到有怪鸟的厉声嘶叫,与此同时,枪口上再次黄炎一闪,超音速的子弹即刻发出“嗖”的尖锐声响,回旋着被排出的金黄色空弹壳在摇曳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黑人手中的狙击枪停止鸣响,周遭再次笼罩在肃然的沉寂之中。 “八只。” 听到森楠的低语之后,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随之松弛下来。 弹无虚发,一击毙命,黑人的枪法果真不是盖的。 不过,我开始对黑人原先的身份起了猜疑,能如此之快进入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并且枪法达到精准绝伦的地步,就算他真是孩童时便来到国内生活,那应该也是做着与这行有关的职业吧?还是能时常接触到枪支的那种。 念及此处,耳旁又响起了三下爆炸声,继而是灼烧鼻腔的火药味。 转瞬间,万籁俱寂。 即使只是三发小口径子弹,但它们所产生的庞大能量的直击,亦是足够将怪鸟的身体有如黄叶般吹飞,因此能听见怪鸟那庞大身体因急速坠落撞击地面所发出的轰鸣与痛苦地嘶叫。 在一阵让人怀疑整幢楼是否会为之倒塌的震动过后,噪音总算是平息下来,仅剩下那些只懂对一切声响做出哀嚎反应的行尸们。 向我投来一个游戏结束的目光后,黑人跳下流理台,单膝跪地,手放在膝盖上一口气站起身来。 光头蓦地走了过去,一边鼓掌一边走过去把一块随手抄来的毛巾丢给他,由于刚才需要精神高度集中,黑人略显疲惫地说了声“谢谢”后开始擦脸。 “剩下的怪鸟都跑了。” 听到黑人这么讲,幸存者们爆发了一阵的欢呼,但黑人急促的呼吸声犹如一头负伤的野兽一般。 “没事,”我拍拍他的肩膀,“你能做到这地步已经超乎我们的意料外了。” 阿九把身子凑到我们中间,面朝黑人。 “对啊黑人,我算是跟你认识最久的吧,怎么都没见过你像今天这样大显神威呢?” “这不是很好吗,说明我们以前呆的地方很安全。” 黑人不赞同地摇摇头。 古婧喜形于色噗嗤噗嗤地笑着,将落在颈脖上的头发往后拢了拢。 “说到这个,我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对,这里已经说不上安全了,顶棚裂开的口子替飞行动物提供了方便。” 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代替黑人的位置,兀自站上了流理台,正眯缝着眼向外望着。 “而且也无法预料那些怪鸟是否会卷土重来。” 黑人闭上眼,从鼻子里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回想怪鸟那令人恐惧而狰狞的外貌。 阿九挺起胸膛,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不用担心,反正它们怕子弹,再不济我们也有江贤和森楠……哎呀呀!”阿九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跨前几步突然将脸凑到我面前,“我说江贤。” “什么?” 我吓得后退一大步,结果撞入一个温热的怀中,紧忙回头一看,森楠正低着头,脸颊因此被垂下的长发遮盖住。 她伸手将我轻推开。 “你刚为什么没有用能力呢?”阿九向着正在连声道歉的我补充道,“不是在怪你什么的,我只是想不通这一点。” “还没恢复过来吧。” 我疑惑地搔了搔头。 其实刚才在和怪鸟战斗的时候,自然也想省弹药而起了动用能力的念头,可是精神力明明多少恢复些许,实际上却没有成功,不过当时的情况迫在眉睫我并没有多想,现在听阿九提及起,确实有些奇怪呢。 “看看你的肩膀。” 森楠在一旁说道。 差点忘了! 我急忙向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看去。除了咬痕尚在以外,周围的皮肤竟然已经恢复正常的肤色。目光转向左手,像是皮肤过敏的症状同样在左手上消褪,不过手背上的红色小点依旧存在。 “怎么了?” 不明状况的方朝等人纷纷询问。光头和阿九则是一面打着哈哈,一面转移话题将这事敷衍过去。 “奇怪……” 我盯着小点低声嘟囔着。自己都搞不明白,何况他们呢。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阿九在森楠的示意下打开厨房门,再三确认外面没有半只怪鸟的身影后,幸存者向着长廊另一端的家具店蜂拥而去。 我前思后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抬眼一看,周围居然只剩下我一个人,幸存者们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最终消失在远处。 快步追上独身走在昏暗长廊中茕茕孑立的森楠。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 森楠把视线从我身上挪开,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如果连她都不知道的话,那么这种变化又该找谁作出解释呢,或许将来某一天我会自己找到答案吧。 “我觉得我们明天就得离开,古婧说的不错,这里很危险。” 说这话的同时,我一边与森楠并肩走着,一边抬头凝望着顶棚上的那道裂口。本是两三米宽的口径现在已经被拓至五六米左右的宽度。裂口周围可以看到被强硬撕裂开而产生的数道长短不一的裂缝。 森楠今天有点奇怪,换做以前,她会对我的话做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或补充,然而过了很久,她甚至连可以代替回答的点头都没有。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对了,今天我要上去发言的时候你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讲?” “忘记了。” 森楠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朝前走着。 “那个……我觉得明天应该弄辆大客车比较方便,怎么算下来要离开的人都超过十个,而且也不知道宁晴在那里吃得饱不饱,如果分坐两辆汽车的话,食物既不够放也很危险……” 由于这一举动过于安静,直到她开始加快走动的那一瞬间,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起初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只是目光随着她远去。 当她的背影快融入黑暗中时,我终于反应过来,并追了上去。 她今天真是很奇怪。 018.人龙杂交兽 隔日一早,地下停车场。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抓機書屋 在听到走在最后的陈志清,被自己绊倒并且摔倒在电梯楼道口的台阶上之后,我回头瞥了一眼直追着他跑的行尸。 行尸蹒跚地朝陈志清挪了过去,血肉模糊的右胸估计是被谁狠狠地啃咬过,黄色假牙在嘴内上下来回碰撞着,并发出类似磨牙的声音令人禁不住地泛起鸡皮疙瘩。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清了这个穿着破烂毛衣、秋裤,戴着廉价镀银手表的老年男性,这副打扮总能让我想起曾经邻居家的爷爷来。 几秒钟前,在陈志清准备关上楼道门的刹那,这具行尸徒然间顺着门缝钻出,完全看不出一点迟缓,瘸着腿便扑向陈志清。 走在陈志清身前的阿九立即反应过来,用手中尖锐的锄嘴轻轻松松地击穿了这具行尸的头盖骨,连着锋利的锄刃一起插进了大脑直达它的脑叶,声音听起来就好象芹菜被咬碎的声音。 这位“邻居家的爷爷”脸上宛如爬虫一般的表情顿时僵住,就像播放到一般卡住的影片似的,很不雅观地摔在地上。 阿九被这下拽得一个趔趄,因为手中的鹤嘴锄还插在行尸脑袋上。他连忙试着将鹤嘴锄拔出。 “阿、阿九谢谢。” 陈志清的声音有点发颤,显然还是受了点刚才的影响,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一脚踏在这个他旁边这尸体的脑袋上。 身旁的光头用不解的目光看向我。 “没想到电梯楼道里还有行尸。” “我真不知道,楼道里又没有灯,”我无奈地耸肩摊手说,“上次要去救小茹的时候,他可能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中,所以我才没发现到吧。” 光头做出恍悟似的表情,点了点头。 我暗叹一口气,如果森楠一齐下来的话,想必没有任何一具行尸能隐瞒过她的双耳吧。不过她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变得很奇怪,看起来感觉她谁都不想搭理。就算是我找她说话,她也只会从勉强似地回答,而且总是用类似“不知道”、“这样啊”之类的三个字即可概括的内容敷衍过去。 就算不用同为女人的古婧来提醒,我都能看得出来她有心事,至于是关于什么的,我仅仅只能和疤男联系上。[.超多好看小说] 方朝帮忙走过去关上门,在他挂上门锁的时候,不知是该上油了还是什么的,门闩发出了一声非常刺耳的金属噪音,回声一直萦绕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停车场内。 终于,阿九把那顽固的鹤嘴锄拔了出来,拔出来时的声音听着直令人作呕。 “方朝,你说的那辆客车在哪?” 我捂着鼻这么问他。 其实本来不愿意找方朝下来的,他不同于需要帮忙接通并启动汽车电路的陈志清,瘦弱而又没有摆得上台面的攻击力使得方朝很容易陷入危险的境地,要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曾在停车场某处瞄见一辆金龙客车,否则我一定会让他留在上面陪着艾欣茹。 我能同意他一道离开购物中心也是出自这个考虑,方朝现在对艾欣茹来讲宛如亲哥哥般的存在。 “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在那里,跟我来。” 方朝一边用极低的好像耳语一样的声音说着,一边领着我们往紧挨着的方向走去。 我们希望能尽快地把这事干完,毕竟现在谁也不想再引来几个行尸,所以我要求他们在还未找到车前,最好别弄出任何的光亮,也不要弄出太大声音,甚至连开枪也是尽量趋避。 这个时候,一阵异常猛烈的轰鸣突然从前方传来。 既像墙壁崩塌,又像玻璃碎裂,让人联想到发疯的公牛冲进瓷器店肆虐的景象。 尽管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我们开始下意识地朝来时的道路渐渐后退。 疲惫至极的心脏又开始因为恐惧而猛跳个不停。 有一个穷凶极恶的东西正在靠近。 这下来不及了…… 崩坏的水泥和砖块形成一大堆瓦砾,一团灰尘慢慢腾起,再加上遍布四周的残尸败蜕,构成一幅宛若地狱一般的画卷。 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巨大身体填满了整个车道。 看上去像是一种恐龙,但这种东西绝对不曾在地球上出现过。 这只高约五米的生物体色很淡,粗糙厚重的皮肤和强壮的后腿跟印象中恐龙的肢体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它是一种能够依靠双腿直立行走的怪物。 它和霸王龙与迅猛龙一样有着肉食性恐龙特有的嘴部曲线,眼睛非常小,有两条长满肌肉的长胳膊。除此之外,在手臂一端的手掌连接着几根细长的手指,看上去能够抓起一些东西。 虽然从外面看不见,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只怪物的大嘴里一定排列着许多锋利的牙齿,它那像玻璃珠一般的眼睛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紫色内膜。 此时它那不断膨起、落下的坚实胸口以及巨大的身体,在对于它而言十分狭窄的车道上缓慢移动着,嘴巴和手臂上的鲜血在那病态雪白皮肤的映衬下红得更加耀眼,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们的确看到了貌似人类和恐龙杂交之后生下的变异后代。 我们紧忙躲到一辆车后。 “别急着开枪。” 透过车窗玻璃,我注视着前方约一百米处像云雾一般的怪兽低声喝道,同时从怀中掏出手枪。 一具行尸正朝怪物靠近,虽然看不清楚,但这具行尸显然没有意识到身边那怪物的对自己的威胁性。 怪物忽然高高举起尖爪,发出愤怒的号叫猛然朝行尸挥去,行尸的身体在怪物的尖爪缝隙中不断扭动。 撕成两半。 咬下一口。 温热的鲜血滑进喉头,温暖的肉块被慢慢咬碎。 我感到一阵冷汗正顺着自己的脊背流下来。 一旁的方朝突然跪在地上,身体前倾,玩命地呕吐,液体状的食物和着胆汁与身旁死尸流出来的液体混合在了一起。 这到底是什么? 我不敢在看,倚靠着车身颓然坐在地上。 这两天的遭遇简直比行尸的出现更令人难以置信,速度极快的“狗”、形如翼龙的“怪鸟”,以及眼前这个像是人龙的杂交物,我的世界观开始在逐渐崩塌。 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方朝跪在地上,刚刚把胃里最后一点东西吐出来的他,还在干呕着。 光头弯身小跑到方朝的身旁跪了下来。 “吐出来,吐出来就没事了。” “我……呃……” 方朝脸上满是鼻涕和泪水,正尝试着想说出句整话。 光头把他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温和地放方朝那消瘦的肩上。 “没事的,全吐出来就好了。” “对、对不起……江贤。” “没关系。” 我冲他摆了摆手,现在那怪物还沉浸在食欲与杀戮之中,暂时注意不到百米外的声音。 “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朝现在终于能控制住自己了,他用手背抹了下嘴巴。 “它应该是随机来到这里的,像那些怪鸟一样,可能待会就离开了。” 我再次半蹲着往怪物那看去。 那张蜥蜴一般的强韧大嘴慢慢打开,不仅完全暴露出了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利牙,还有夹缝中的无数碎肉。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向前迈了一步,那肉食动物特有的牙齿愈加明显。 我仿佛从它的气息里闻到了沾满鲜血的肉块以及内脏腐烂后发出的恶臭。 怪物正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向周围的其他行尸发起了新一轮进攻,怪物的尖爪之利可以更轻松地把它们撕碎。 将周身附近的行尸一扫而空之后,怪物抬起手舔了舔上面的鲜血,同时充分发挥自己的五感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就现在。” 我低声说完之后,一面将注意力集中在怪物身上,一面将右臂放在身后,向他们几人挥手示意后退。 当我们脱离车身的视线保护范围时,怪物那巨大的脚掌又向前迈了一步。 我们急忙顿住一切动作,期望在黑暗中对方不会注意到我们。 所幸它只是朝前移动着,并没有向我们这看来。 “嘭!嘭!嘭!” 怪物迈动步伐所引起的无数声巨响震撼着我们的耳朵,而它就像是对那些躯干腐败的行尸特感兴趣一般把头一歪,径直朝游荡徘徊在车道上的行尸们走去。 我们压低身子贴着墙,被恐惧驱使着不断地、慢慢地往后移动身子,而我的脑子里全是这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张大的嘴中沾满了鲜血,就像是从噩梦中走出来的怪鱼腹部的曲线一般,还可以隐约看到包裹在里面的奇特锐利牙齿,被鲜血染红的还有那长得惊人的手指。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包括我先前见到的那些,到底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巨大的怪兽在短时间内将手部所及之处的所有行尸全部吞下,肉体的新陈代谢迅速将食物消耗掉,为它提供找寻更多食物的能量。 我不禁猜测,这怪物是否需要休息?现在看来,它一直都在寻找、吃掉食物之间徘徊,它似乎只会持续这种极其简单的过程。 “江贤,”身后突然间传来光头的沙哑的低语,“按这速度,如果那怪物一直沿着车道走的话,我们会在楼道口那边和它撞上的。” 的确,光头所言非虚,尽管怪物距楼道口还有一段较长的距离,而我们离楼道口仅剩二三十米,然而以双方的行进速度来看,到那时候我们会恰巧和怪物来个四目相对。 我将目光越过怪物的庞大身躯,投向它堪堪经过的一辆本田车前。 只能这么办了。 将注意力集中向本田车。 随着精神力宣泄而出所产生的强烈生理快感难以抑制。 车头突然高高抬起。 “咚——” 失去精神力控制的车头轰然落下。 怪物一顿,转身之后开始往传来巨响的放向疾冲,似乎难耐的饥饿和欲求让它决心在食物逃跑之前把对方吃掉。 巨大怪物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我们即刻甩开步伐向前楼道口奔去。 来到电梯楼道口,变成走在最前的陈志清当机立断将铁制楼道门打开,与此同时,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闪了进去。 走在最后的我轻轻地把门关好。 哭声和极像是人类发出的刺耳惨叫声突然响起。 怎么可能! 停车场竟然还有人? 还刚巧就躲在那个方向? 紧接着,一声扑哧的脆响把那恐怖的声音打断,最后则是沉重而湿漉漉的嘎吱声,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019.梦之预言 电梯上升时的规律响动对我来说就像摇篮曲一般。(醉快更新百度搜索黑岩谷;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还是抬起那只感觉无比沉重的手臂轻轻碰了碰身边的阿九。 阿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他跟其他人一样的表情涣散的目光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 我想跟大家说说话,想试着安抚他们,打破电梯中那难耐的沉默。不过他们似乎还沉浸在对停车场的无辜幸存者的震惊与愧疚之中,所以还是决定再等等。 我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愧疚么,好像有那么一点,然而事实上,谁也没有料想到停车场竟然还有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刚刚的自救措施无可厚非。 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出电梯,早已在楼道内等待消息的一些人围了上来。没有理会他们的七嘴八舌,留下光头一人代做解释以后,我们回到家具店中。 古婧一边叹气一边把后背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转着那支马克笔。 “只能说他们可怜吧。” “是挺可怜的,晚一点我们再下去看看,希望那怪物不会把这里当作他的寄居地。” 阿九站起身把两只手举过头顶,摇摇肩膀,揉揉酸胀的部位。 “最晚明天,一定要离开。” 我一边打开箱子取出矿泉水一边说道。 走出家具店的时候,迎面碰上刚回来的光头,他说森楠似乎在天台上。 踌躇片刻,我还是打消了上去找她的念头,主要是她现在一副生人勿近冷冰冰的模样,就连我也不敢和她搭话,再说森楠也不会在意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我走进一间开在角落的店铺。 脱掉被汗水浸湿变得粘稠的衣服后,开始收拾着日常所需的生活用品。 关上门,在临时搭建的小床上躺了一小会儿,然后坐直身体,在喝水的同时默默检查着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计划。 尽管已经十分疲劳了,可总是睡不着,目前最大的目标终于来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与宁晴再次相逢的日子已经临近。 对这样的我来说,睡眠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微微一笑,我把水瓶放在一边,进而钻进厚实温暖的羽毛被中。 就像偶尔会做的那样,开始在脑海里重复着精神力释放与收回的演练。 虽然这段演练每次都会有些许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尽管还不能肯定目前的能力是否足以面对虬髯大汉,但光是思考这件事,就曾在之前好一段的时间里持续给予我前进的动力。 在因为强烈的愤怒而无法入眠的时候,锻炼精神力收放的简易过程便成了我的摇篮曲,能够借此想像虬髯大汉那苍老而疲惫的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朦朦胧胧出现在脸上的恐惧,以及他得知自己将要死亡而浑身颤抖的样子。 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想像总是能平复我的愤怒,给予自己些许的平和。 就快到了,在找到宁晴之后。 即便在黑暗之中,即便在没有任何美梦的沉眠之中,这些思绪也始终在追赶着我…… 我开始做梦。 刚进入省南的时候,我们便莫名地被困在一幢高楼上。 从天台望下是密密麻麻的寄生体与重重尸潮,有如黑云般的怪鸟们在头顶的天空盘旋,时不时向我们这些“食物”发出嘶声地厉叫。 透过天台大门上的小窗可以清楚看到杂交生物的胸口与钢制大门发生了激烈的碰撞,让整块钢板在门框中不停颤动。 我们在焦急地等待着驻扎在城西的军方救援。 陈志清、艾欣茹、方朝、阿九等人早在先前便被徘徊在高楼内的怪物、行尸以及其他动物残忍杀害,仅剩的每个人都精疲力尽,浑身是伤,并且发现脚下的建筑似乎即将崩塌。(.无弹窗广告) 黎明时分的蓝白色亮光,穿透、包围着四周林立的钢筋建筑,只能听到划破寂静的那一声声直升机的轰鸣,这原本十分恼人的噪音此刻却让我们无比宽慰。 黑人和光头挥舞着手臂,森楠则用急切的语气催促着。 可明明知道时间紧迫的我却还呆立在原地,试图弄清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轰隆! 回头一看,被炸飞的水泥和焦油块直冲天际,直升机忽然朝西北方飞去,紧接着巨大的利爪便从洞穴里伸出,然后是头、嘴…… 有着青白色皮肤的人龙杂交兽纵身一跃,出现在天台上。之前我和森楠联手也没能在楼道内杀了它。 人龙杂交兽一个深蹲,然后猛地把身体向上一挺,敏捷地以无法阻挡之势朝我们冲来。 这是令人恐惧的生物,身高超过五米的人已不再是我们的同类。 右手虽然还保持着与普通人相似的形状,但在左手的肩部却长着巨大的利爪。 在其面部已经完全看不到人类的特征,那薄薄的嘴唇让他的脸看上去就像在微笑一般扭曲,让人感觉是直接在赤红色的肌肉表面拉了一条口子。 性别不明的赤裸身体胸部有一团突出的湿润肿瘤,上面全是黏呼呼的血液,那是不断跳动着的巨大心脏。 光头举枪瞄准那不断搏动的肉块扣动了扳机,五发九毫米子弹虽然切开了散发着恶臭的肌肉,但还是无法让人龙杂交兽的脚步变慢。 黑人大吼了一声“散开”后,所有人都朝不同地方向退去。 我刚把森楠推离危险位置,很快便听到光头在我们背后将点三五七口径的子弹像风暴一般朝目标射去。 军方的数架运输直升机完全没有引起怪鸟们的袭击,双方十分和睦地在我们头顶盘旋。 我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脚下的建筑物在不断发生爆炸。 光头和森楠也抽出武器开始射击,哪怕看到人龙杂交兽将光头猛摔在地上的恐怖情景,我也没有让手指离开扳机。 而当人龙杂交兽转而逼向黑人的时候,我用尽手臂的力气将新弹夹插入步枪中,一边开枪一边发出咆哮,即便有武器在手中,但那不断高涨的绝望与恐惧仍紧紧伴随着我。 怎么会这样? 那家伙是打不死的吗? 我的能力现在怎么用不出来了? 我发现每当我想动用能力的时候,便会有一大片的皮肤随之变成了淡红色。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有一样东西被人从直升机里扔了出来。 浑身赤裸的宁晴,就这么头下脚上宛如炮弹似地直直坠落。 将之扔出的虬髯大汉,正站在运输直升机的坡板上朝我狞笑着。 脑颅与天台接触的刹那,宁晴的脖颈以极缓地速度在我眼前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折断,粉红色颤动的肉体和鲜红的血液一起喷洒向四周,森白骨骼在耀眼的阳光下熠熠发亮。 与此同时,黑人趁机从人龙杂交兽身旁逃开,它那奇形怪状的身体上被打出了数个血洞,面对威力强大的子弹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我立刻转身向前跑,视野的角落里是和我一样开始逃命的森楠。 但我很清楚,人龙杂交兽的目标是她。 我和森楠竭尽全力向前跑着。 突然,直升机就像坠毁了一般,高楼也消失了踪影。 周围只剩下上万棵巨木和没有间断的声响――鞋子与地面撞击的声音、血液流动时那耳鸣一般的声音,还有我们急促而紊乱的气息。 没发出一丝响动,慢慢从侧面靠近森楠的人龙杂交兽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且像死神一样冷酷无情。 其他人都死了。 除我和森楠以外,所有人都死了。 人龙杂交兽那巨大的黑影在我视野里不断蔓延,坚韧的利爪划破空气时的嘶鸣冲入耳道。 很快,尖爪刺穿了森楠的身体。 不要…… 住手…… “不要!”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嘴唇不停地颤抖,刚才喊出的词语在重归寂静的小店铺里不断回响。 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松开枕头下那把装满子弹的手枪,右手好像条件反射一般朝手枪伸去。这应该算不上是个坏毛病吧。 “其实这东西在噩梦里一点作用也没有。” 用类似寂寥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我慢慢坐直了身体。 这段时间好像变得十分容易自言自语,有时甚至感觉这是保持神智清醒的唯一办法。 微弱的亮光透过橱窗照进这间昏暗的小店铺,特地摆在枕边的电子钟还在不停闪动,虽然我在心里很庆幸电池没有用光,但同时也注意到时间的流动比我想像得要快不少,马上就到下午三点了。 六个小时的睡眠是我这三天里最长的一次。 回想到之前发生在停车场的那些事,我心中微微产生了一些负罪感。如果我当时选的不是那辆车,那些人或许不会死的吧? 我刚试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刚才噩梦里的情景。 我在思考那个梦的意义。 是纯粹毫无逻辑的噩梦,还是寓意着什么呢…… 020.向省南进发 把我叫醒的光头是夜幕低垂之后出现的。(.)[**] “两个好消息,一个是那怪物离开往市区里去了,第二个是它‘帮忙’清理了很多行尸。” “森楠呢?” “她在孝青那,要帮你叫她吗?” “不用了。” 连忙阻止光头,我坐在床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森楠是打做决定,要带那个叫做孝青的小男孩一起离开了。 地下停车场成了一处杀戮的战场,充满了粪便、呕吐物散发出的恶臭。看到沾满墙壁的模糊血迹时,方朝差点昏过去。 尽管睡了大半天,但现在的身体仍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疲劳感。我们在穿过车道时开枪打死了几具还在晃荡的行尸,应该是刚刚从外面游荡来的。 花了一两个小时走走停停,调查所有车辆及停车场的各个角落,尽全力搜索是否有躲过一劫的幸存者,结果我们再也没能找到任何人。 停车场现在除了我们之外,甚至连行尸都没有。 当陈志清将那辆可承载五十人的金龙客车停靠在汽车电梯前时,负责搬运食物及武器的黑人、阿九恰巧从汽车电梯内走出。 众人帮忙将所需用品都搬出来后,我稍稍查点了一下,仅仅是一些矿泉水和压缩饼干,配置完全和当初他们在山上的一模一样。 我纳闷地看了阿九和黑人几眼。 “你们就准备了这么三大箱的压缩饼干?” “对啊!” 黑人和阿九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 我语塞了。仔细一想,似乎对他们而言这是最适合的食物,而且他们当初就是这么做的。在离开山上的庇护所时,即使压缩饼干多得装载不下,他们也硬是要舍弃一部分牛肉干。 据说还是在黑人强硬坚决的态度下,邓浩松方才勉强应诺。 我愈发怀疑黑人是否同邓浩松一样,曾经是个军人,还是那种并不排斥压缩饼干的晦涩口感,甚至于习惯的特殊军种。 我一边转身走进汽车电梯,一边问。 “古婧在哪?” “她这时候应该在书店吧,说是要找几本书路上看,”光头在身后疑惑的问道,“江贤你去哪?” “找她帮忙挑食物。你们记得把后面的座椅都拆了。” 丢下这句话之后,电梯门缓缓合上。 宽敞的店内陈列着各式书籍,林林总总,应用尽有。 意外的是,森楠也在这,她和古婧各自走在琳琅满目的书架之间,当我走到店门口之后,她仅仅是粗略地瞥了我一眼,又极快地将视线收回。 森楠偶尔把一本书拿在手上,用她那纤细的指尖抚摸了一遍,随后面无表情地放回原位,目光继而再次地从摆满书籍的横架上扫过。 单从这一点来看,无法探知她到底是真来找书,还只是抱着闲逛的目的。 与之相反的,古婧并没有察觉我的到来。她的手上已经捧了几本薄厚不一的书,取放其他书的手势就像在挑选身上的衣服一样,反复欣赏,非常谨慎。 就算我这时走到她的身侧,古婧的注意力依旧在眼前的那本《地狱来信》上。 “古婧。” 她“啊”地一声抬起头。 “是江贤啊,你不是在停车场吗?” “对,来麻烦你帮忙挑一下食物。” “食物?可我看阿九他们已经搬过去了啊。” 古婧一边将《地狱来信》放回书架,一边疑惑地问道。 我耐心地向她解释,既然美食广场有大量的食物,那不比沦落到需要顿顿吃压缩饼干的地步,不过我并不清楚有哪些食物适合长期贮备的,所以希望她来帮下忙。 说完之后,我无意识地抬眼一看,只见森楠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她歪着脑袋,在密集的书架中默默与我对视着。 “森楠你一起来吗?” 听我这么说,古婧亦是十分赞同。 “对啊,你应该喊森楠一起去,她肯定比我这个半吊子来得更清楚吧。” 当然了,我在心里想着。(.无弹窗广告)不过森楠这两天待人冷淡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实在不敢轻易地主动找她说话,唯恐一不小心触怒到她。 “没时间。” 森楠用生硬的语调回答,然后别过头离开,身影随之被书架所遮挡。 我无奈地叹口气,看向满脸不解的古婧。 “你看。” “好吧,不过……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啊,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我不置可否地朝她耸了耸肩。 “不对,”古婧摇了摇头,“森楠之前对你可不是这种态度,比对其他人还来得亲近许多。” “亲近?” 古婧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开始推搡着我往外走,直到我们离开书店,往美食广场的方向走去时,古婧才用一种十分促狭的眼神看着我。 “你或许没有发现,其实森楠一直都有意无意地跟你走在一起,大多数时候的目光都放在你身上喔。” “注意力放在我这很正常吧,她说过在没有接到下一步指令前,就是要保护我的切身安全啊。” “同意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去被寄生也在保护的范围内吗?”古婧紧盯着我的瞳孔继续说道,“不惜违反她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条约,仅仅是为了满足你想成为异变者的强烈渴望吧。” 我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走吧,明早就要离开的呢。” 我低着头快步走进美食广场内。 …… 挂面,是古婧认为最符合当下的食物。 面由精制面粉制成,不含防腐剂及添加剂,营养成份得到了有效保留。而之所以可以长期存放,是因为它通过干燥脱水的过程,没有水分,保存时间自然长。食用方法也很方便,只需用水将之煮开,加入调味料,做凉拌的吃法即可。 至于大米则被我们摒弃在外了,相较于挂面而言,大米需要的水量比挂面更多,尽管客车拆去座椅的大半空间都是用来贮备矿泉水,但水源毕竟是和食物对等,甚至说比食物更为至关重要的物资,因此必须省着用。 接着古婧摇了一勺蜂蜜告诉我,蜂蜜在人体内产生的热量相当于牛奶的15倍,vb含量与鸡蛋相等,相当于葡萄糖、苹果的16倍。服用蜂蜜能够迅速恢复疲劳,增强耐力,和巧克力一样,是我们目前可拥有的食物中不可多得的,用以迅速恢复人体热量的小食品。 古婧身子靠在流理台边,撕开一包燕麦倒在右手心,左手食指在上面来回搓动着。 “燕麦对于你们这些异变者没什么大作用,但对于我们这些体质一般的普通小百姓来讲,这有促进伤口愈合、防止贫血的功效,是补钙佳品喔。可以当作早餐或者夜宵来吃,同样是烧开热水就行。至于烧热水的方法让光头教你们就行了,我们以前在村里的时候经常上山过夜的。” 闻言,我从她手中接过还留有少许的燕麦包,学着她倒在手上。 “过夜什么的就不用讲了吧,再说烧水的话,用发热包就解决了,我记得美食广场里有。” “你别想歪了!” 被古婧突如其来地娇斥声吓到,于是正在手中搓揉的燕麦片不小心洒在鞋子上。 我怔愣地望着她。 “想什么了?” “我只是说在山上过夜而已,没有说和他一起睡!” 刚刚及肩的头发垂在古婧的衣领之上,明明脸蛋端正,却因为些微严厉的眼神和不开心地嘟起的小嘴,令人有着一种很强势的感觉,不过实际上的确很强势。 “好好好,对不起,”连声道歉之后,我把手中的燕麦甩掉,暗自嘟囔了一句,“我也没说你们一起睡啊。” 以速度、安全为理念的这间美食广场,自然会贮备大量的发热包。 这种发热包在遇到水后在3-5秒钟内即刻升温,温度高达一百五十摄氏度以上,蒸汽温度达两百摄氏度,最长保温时间长达3小时,发热过程无任何污染,完全相当于一个野外炉灶。 因此我劫持了四箱发热包,剩下的七箱则留给其他幸存者们。尽管他们希望一道离开,不过我还是坚持拒绝,不过随后安抚了他们一下,表明当我们顺利抵达军方驻扎地后,会尽可能地恳求军方再次前来相救,只要他们能安稳地在这度过一两周就可以了。 至于和我一同上路是不可能的,这些幸存者在会议当天的作为,仍是令我无法相信他们在路途中会有所安分。 美食广场能拿的食物包括如上所述的以外,还有各种调味料、腊肉以及加水即膨胀的魔芋粉。 剩下的一些日用品则不必我去考虑,这些东西古婧说会等阿九和黑人上来以后,再告知于他们。 在每个箱子内随意放进一种金属物,便轻松地控制着所有箱子进入汽车电梯内。 在我正要按下电梯按钮时。 “要叫森楠下去帮忙吗?” 站在电梯外捧着书的古婧问道。 “不、不用麻烦她了。” 电梯门随着紧张的话音落下而随之合上。 上去的时间大概用去近一个小时左右,因此客车内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座椅被拆卸下来,随之在我的加入后,拆卸行动又向后延续了一个多小时方才告一段落。阿九和黑人随后再度返回楼上,在古婧的指示下准备其他东西。 “拆掉35把座椅,剩下的15个位置足够我们坐了。” 光头从车上走下,用手背抹去脑门上的汗渍说道。 “最后一排的三个位置可是特意留个小茹睡觉用的啊,你们谁都别抢。” 方朝紧忙出言维护起自己特意为艾欣茹博得的优待座位。 光头用肘顶了方朝一下,满脸笑意。 “急什么,反正没人和她抢。” 等到阿九和黑人下来后,我便将所有的箱子陆续放上客车后部多出来的空间里。 “差不多就这样,明早出发,”我心头舒了口气,“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一个人看着就行。” 就要见到宁晴了。 想到这儿,我终于没能再忍住,不小心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021.浓雾笼罩的文教区 客车顺着宽阔的道路直行,雾气从车顶盖下把前面和后面全都封死,视线可见的只有一道狭长的范围。偶尔会出现一些废弃已久的车辆横档在车道上,不过陈志清总能灵活地驱车绕开它们。 我们制定了一个计划。绕着城市朝东南方向走,在上高速路前尽可能走大道,如果能保持向南前进的话,应该能穿过文教区,经由高速公路到71大道去。 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在天完全变黑之前就能抵达71大道。 车道前方的血迹正中央躺倒着一具动物尸体。 就如同是被铁棒疯狂敲打过一番似的,变成了一团无法辨认的肉块,不过从形状上勉强可以辨认出是一只狗。 带有轮刺的庞大车身直接从尸身上方碾过。 我不由地岔开目光。 眼神怯弱的少女,神经质地咬着指甲,女高中生正坐在右前方的座位怯怯地看着我。只知道她叫做丁禹琪,可能有点怕生,所以目前为止很少开过口。目光刚一触及,她便立刻转回过头。 丁禹琪边坐着钟子坤,那个在酷寒天气都只着短衣短裤的大个子。关于他的了解也不大全面,32岁,某高校的体育教师。据说离丁禹琪就读的学校不过一条街,因此他二人走得相对较近,不过仅仅停留在礼貌性问好的层面上。 “他把我的娃娃弄坏了!” 本在后面同方朝低声窃语的艾欣茹忽然间提高音量。 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驱策视线。那是坐在另一侧的孝青。他蜷缩的身子上,穿着红色的衣服。小小的右手,正捏着什么东西,在跟前的车椅上执拗地拖动着。 “没事没事,男孩子都比较暴力的。” 方朝强笑着支起上半身,伸长手臂越过过道,想去抢孝青手中的东西。 咚。像是什么东西掉落的轻响。大家不约而同地低头搜寻。 咕噜咕噜……那东西从孝青的位置下滚过两排座椅,撞到我的鞋子方才停下。原来是布制娃娃的头。 坐在我身旁的森楠弯下腰,将娃娃头拾起。然后递上前来,默不作声地看着我,眼神中似乎传递出一种让我不要怪罪于孝青的意思。 我纳闷地撇撇嘴,着手接过后,随手放进上衣口袋内。 “小茹,后面那箱子里还有很多玩具,待会停车休息的时候你再拿一件。” “嗯……好吧。” 正当艾欣茹不满地看向孝青时,他突然抬起脸看向我。 黑色的细碎短发随之舞动,苍白的嘴唇抖颇起来,眨着瞪大并泛有血丝的眼睛。面容虽然很清秀,可所有的部件此时都莫名地扭曲。 身上是让人联想到古旧人偶的土气衬衣,张开苍白而细薄的嘴唇,笑了。他准备说些什么,而抢在声音传过来之前,我的肩膀被一只白皙的手臂抓住。 “别管他。” 这是森楠这几天主动对我说起的第一句话。尽管很庆幸她恢复常态,但我还是放低声音问她。 “为什么要带他一起走,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精神上出了些问题。” “想看看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 这句话明确的传进了我的耳朵,像是弹簧一样转头盯着她。 “什么判断?” “暂时还不能说,不过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好吧,不过你要知道,他现在很危险,我可不希望他在接下来的某一天送给我们什么‘惊喜’。” “假如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错误的,那么在他学会拧断活人的脖子之前,我会亲自解决他的。” “那就好。” 由于我们发出的声音很小,和客车引擎声相比好似昆虫振翅,因此我确信没有人听见这段谈话。 顺着先前拟订的道路开了一阵就到了文教区。虽说是远离人流密集的市中心之地,却看不到行尸的影子,也许是因为雾气遮掩了视线看不到远处的关系吧。 “不觉得有点怪吗?” 声音从正贴在玻璃窗上的光头那传来。(.无弹窗广告)就当他开口之后,其他人也开始注意到这个问题。 很安静。 太过安静了。 虽然还是白天,但是却让人感觉已经是万籁俱寂的午夜,这份冷清简直就像空无一人的鬼城。在建有各大高校的文教区内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森楠坐在位置上侧过身。我从让出的细窄空间中穿过,走到司机位边的阶梯上。 “陈叔,认得路吧。” “没问题,照着这条路一直开是不会有错的。” 说完之后,陈志清身子微微前倾,抬头张望被浓雾遮住的天空一圈,补充了一句。 “不过看这天可能是要下雨了。” “下雨不要紧,能在天黑前上71大道就好。” 陈志清点点头,算是回答我的意思。 “请、请问……” 经过第一排座位时,丁禹琪忽然弱弱地说道。 “什么事?” “能在这里稍微停一会么,当初我和男友就在这附近失散……” 她还没说完,我便立刻摇头。 “抱歉不行。在天黑之前,我们是不会停下休息的。” “好、好吧。” 丁禹琪露出沮丧的表情,低下头搓弄起手指来。 这时―― “灾变之前,我就是在那座操场教课,”坐她身旁的钟子坤凝望着窗外说道,“不过我确信他们都已经死了,当初一同跑出来的八个人,只剩下我一个,包括我的女朋友。” “哦?也是老师吗?” 我有心想多了解他一点,钟子坤的这幅体格很容易生存下去。不出差错的话,我认为他是非异变者的普通人中,能够活得最久的其中一个。 “不是,”钟子坤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眼帘垂下,“她是我的学生。” 丁禹琪的细长手指微微停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搓弄起来。 “丁禹琪,你怎么了吗?” “啊?没、没事。” 她受惊似地将头猛然抬起,含糊其辞地回答我的问题。 本以为是暴雨征兆的浓雾,却在客车开出文教区以后逐渐散去,然而实际上,应该说是我们冲出了迷雾覆盖的范围,因为文教区就是被重重浓雾所包裹。 直到客车开离很长一段距离后,远远看去,那些不知何来的雾仍像是龇牙裂嘴的猛兽似的,把阳光阻隔在外,将一切有行动能力的“生物”都吃进它的腹内,仅存一些破铜烂铁似的建筑矗立原地。 尽管不明就里,但至少我们驶过的那段路,的确见不到任何行尸的踪迹。不论里面有什么诡计圈套,好在我们顺利地走出了。 日薄西山,夕暮不知何时悄然而至。客车比原计划稍稍提前一段时间抵达71大道。车道上停靠着三三两两的废弃车辆,两旁则是连绵到视线尽头并与天际交接的山峦。 客车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停靠,准备吃过晚饭后再继续上路。 “老实说我们应该去检查下附近的那些车,或许在里面能找到能用得上的东西。” 才睡醒的阿九说着,反复推动手电筒的开关,测试手电筒是否有线路问题。 “的确是这样,多找几个人一起去,还得决定一下回来集合的时间才行。” 古婧立刻起身想参加搜索行动,但是被阿九制止。 “不,女的都留在这里。太多人去也不会比较有效率。我们大约三十分钟后回来。好了,有谁自愿跟我一起去?啊,江贤一定要来。”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 “不要摆出那种表情嘛,这可是好友的请托喔。” 阿九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这是他有求于我时的招牌表情。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吐出一口气之后,我跟着站起来。不过老实说,与其留在这个气氛沉闷的客车内,还不如出去散散心比较好。 “那我也去。” 森楠站了起来。 “不行,”我摇头说道,“这里需要一个人统筹大家。” “好,那我们两个人就出发咯。” 阿九迅速地走下车。 “路上小心。” 森楠叮咛着,我朝她挥了挥手,紧跟着走下客车。 下车行进了一段路。 “你有没有听到怪怪的声音?” 阿九皱起眉头说道。 “有,是什么声音?瓦斯吗?” 我跟着竖起耳朵仔细听。 嘶……嘶…… 真的有怪声音,而且的确像是瓦斯漏气的声音。从前面不远的一辆货车那传来的。 “到底是什么呢,江贤你觉得像不像入浴剂溶化的声音。就是那种含气体,一放进水里就冒泡泡那种。声音跟那个很像,把很多那种入浴剂放到浴缸之后的声音跟这个怪声音很像喔。” “阿九,你曾经一次放很多个进去吗?” “是啊。” “……好吧。” 我们谨慎地向前走着,那个嘶嘶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但是却不会很大声,因为现在周围环境很安静才听得见,比我们的脚步声小。 嘶嘶……像是有小小的东西喷出来的声音。 “什么味道?” 我蹙眉。 “我靠!” 阿九也忍不住捏起鼻子。 我们前方传来诡异的味道,很甜很甜的香味。大量甜腻的气味从货车那飘散过来。 “到底是什么啊!” 阿九打开手电筒光源,朝货车后厢照过去。 一个男人就在那里。 在货车后厢内看着我们两个。 “不会吧……” 阿九说不出话。 敞开的后厢上,有许多玻璃瓶装汽水的饮料箱,倾倒的其中一箱,砸到男人的后脑勺。 被许多饮料箱夹住的男人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尽管在这种状态之下,这男人依然俊俏得不像话。只不过脖子似乎有些变形,可能是上面的饮料箱倒下时压断了颈骨而死。 在两面倾倒的饮料箱夹击之下,已经断气的他依旧维持站姿。身材硕长挺拔的男人,看起来很像是被厂商放置在此地的假人模特。 饮料箱倒下时,从里头掉出许多玻璃瓶汽水。有几瓶芬达口味的汽水因玻璃碎裂喷溅而出,整个货车后厢的挡板后全都是橙色液体。 碳酸里的气体发出嘶嘶声冒着泡消失在空中,空气里充斥着甘甜的橘子香。 男人八成是在往下搬运的时候被砸死的吧?他的皮夹掉在橙色液体中,里头的钱也四处散落。沉在汽水里的硬币表面附着了二氧化碳气泡,像是正在产卵的鱼儿。 纸钞则成了以芬达水腌制的泡菜,对我们而言颇有威严感觉的红色钞票,此时如海藻般无助地漂动。 “从钞票还没泡烂和仍在冒泡的汽水上看,这男人是刚死没多久的吧?否则他现在应该变成一具行尸。” 我赞同阿九的说法,点点头。 或许这两面的山上还有幸存者,而且这男人袖臂上的标志,来自我先前就读学校的学生会。 我的那些同学在这里吗? 022.生存游戏基金 在我发呆思考之时,一股温热而凝重的风从我大腿间吹过。本书地址:【dwz/uikda】一股不同于汽水甜味的酸腥气味充满鼻腔。这味道,仿佛是那种咸湿液体独有的。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了背后的某种气息。 后面,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有着令我背部感受到烘烤般的热量,有种仿佛脖子被触摸到的酥麻感觉,黏在皮肤上的汗水流了下去。异样的气味越来越浓。 我吞咽口水,按住想要跟着回头的阿九肩膀,让视线缓缓移动。 余晖灌入我的眼睛,即将沉没的夕阳灼烧着视网膜。 在那里,站着一个少女。 曾经隔壁班的同学,此刻正微微歪着脑袋。长而浓密的黑发盖到腰部,与以前所见相同。 她拥有美丽的容貌,笑容却难以形容的骇人。 “你们在做什么?” 从她口中露出凶暴的牙齿,好似动物般脏兮兮的牙齿,生硬地相互咬合。她伴着拉得很长的声音,向我们接近。 然后,一阵风又一次吹过,少女的裙子被掀起,纤瘦的双足露了出来。 此时此刻,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膝骨突出的腿上,满是或黑或紫的伤痕,斑驳的皮肤让人联想到两栖类的表皮。难以名状的恐怖从我胸口爬上来。 分明见识过各种血腥犯恶的场面,然而相较于那些残尸败蜕而言,她更加瘆人。 “来玩吧,来玩吧。嗯?我们好久没见了。” 少女伸出右手,她惨白而细长手指捉住了我的衣服,这是一只与年幼外表格格不入的手。不知为何,唯独她的手比身体发育的更好。 “来玩吧。我记得你是隔壁班的,叫江贤对不对。来玩吧?他们跟我玩的游戏我不喜欢。” “……下一次吧。你指的‘他们’,有我的同班同学吗?” 我逃跑似的闪开身,少女的指尖从衣服上松脱下来。她摆出险恶的表情,但马上露出笑容。看到避开的我,她不由沮丧起来。 “嗯、嗯,那就下次咯。” 她没有回答我后半句话,而是开心地说道。 这种纯粹的笑容,是我灾变至今从未见到过的。 “再——会——咯——” 少女蹦蹦跳跳,像跳舞一样向我挥手。她的身影,让人联想到闹腾的幼犬。 身边的阿九不知何时转过身的,此时也向她挥挥手。 而后,少女的手挥得更加激烈。 “江贤,你跟她认识?” 阿九将手放下,好奇地问道。 “嗯,‘知道她是隔壁班的但不清楚名字’的这种表面认识,不过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随着少女的身影在通往山上的岔路拐角消失,精臭的味道已不复在。 “她身上的味道我只在打飞机之后闻到过,真可怜,要去帮帮她吗?” “不了。” 我摇头往前走,在一辆驾驶座门敞开的黑色轿车边停下脚步。车内空无一人。我示意阿九用手电筒检查后车座以及后备箱。 我弯腰钻进驾驶座,四下搜寻着。可惜除了副驾驶座的笔记本电脑和一碟光盘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换下一辆吧。” 阿九那边也一无所获。 往前继续行进了一段路,在一辆suv越野的后备箱里找到一把复合弓,以混合的木材或骨头构成的细长片制造。另外还有装着12支箭矢的箭袋。车主显然没有机会将它们带走,他行尸化的身子正被安全带束缚着。 似乎我们这些人之中,没有人懂得如何使用这制造精美的东西,尽管如此,阿九还是选择将它们掠走。 “江贤,你真的不打算去帮帮她吗?” 当我在翻动着副驾驶的手套箱时,阿九询问的声音再度从车外传来。 “她已经疯了,活不下去的。” 确认没有其他物品之后,我攥着一副手套钻下车。购物中心只有三楼才卖手套,因此这算是目前为止,我们找到的最实用的物品。 没察觉到阿九跟上我,于是回头一看,只见他双眼正望向通往山上的岔路。 “你怎么了?” “有两个人跑下来了。” 阿九指着岔路口说道。 啊? 虽然我没有上去的意思,但完全不介意在离开的时候,跟曾经的同学们再见最后一面。当然,如果他们也在山上的话。 幸运的是,但当我循着岔路延伸向上看去时,果真见有三个熟悉的身影在弯弯曲曲的泥泞路上奔跑着。 “江贤!” 熟悉的声音率先传来,紧接着,是当头一人那壮如小山的身躯和爽朗的笑声。 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贤!没想到你还活着,能看到你真是太棒了!” “我也是,不过猩猩你能活到现在我完全不意外。” 猩猩就是给我拥抱的人,叫做赵清城,是曾经班上最高壮的,身为柔道部主将的他因为体格健壮而有了猩猩这个外号。但是跟外号不相符的是温柔的个性,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他。 “江贤,别忘了我也活着。” 瘦比从猩猩背后钻出来。 “生存基金可是我出的喔。猩猩这家伙钱都花在玩上了,很穷。皮夹里头连张纸钞都没有。” 瘦比以他独有的高亢音调叙述并笑了起来。 瘦比,名字是夏权鑫。身材瘦小,和猩猩正好相反。家里很有钱,算是班上最凯的少爷。他的金钱观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一百块对他而言可能就像是十块钱。 虽然他本人说话时没什么恶意,但有时听起来还满刺耳的。 生存基金?玩?那是什么意思? 我联想到死在货车后厢里的可怜男人。现在想想也是奇怪,灾变已久,他竟然还随身携带钞票。 仔细一看,夏权鑫身边还站着侯柳莹,两人似乎手牵着手。 “瘦比,不好意思。猩猩太高大所以我刚才没看到你。不过也要祝贺你活下来,身为曾经班里的金钱储蓄所,我真是特别高兴能够再看到你。” “这样讲好像我除了出钱之外没有别的用处耶?” 赵清城跟夏权鑫都笑了。 “话又说回来了,怎么你们到这种时候还这么黏啊?” 听到我的发言,侯柳莹有些不悦地回嘴。 “就是这种时候人家很害怕,才更想待在权权的身边啊。” “你叫他权权啊……” “柳莹,在大家面前还是低调一点好。” “……既然权权这么说,那人家会忍一忍。” 侯柳莹乖乖地依照夏权鑫的建议松开手,但还是坚持站在夏权鑫身边。侯柳莹与夏权鑫就这么四目交接地对望。 阿九看了我这边一眼,露出颇有深意的灿烂笑容,我苦笑地回看他。这对班对在这种时刻还是一样甜蜜。 “算了,我们就别管这对恶心情侣了。” “没礼貌,什么恶心啊?” “好啦,那就弱智情侣。” “江贤!” “不过你们真厉害,这时候还用得到钱?刚刚瘦比说的什么生存基金是什么意思?” 我不理会气得脸鼓鼓的侯柳莹,转而询问赵清城。这才是我愿意和他们寒暄的真正目的。 “这个我来解释,猩猩只懂得玩的穷人哪知道这么清楚。” 我点点头,耐心等待着夏权鑫的下文。 “生存基金,顾名思义啦,就是依靠金钱获得生存的权利。很简单,就跟去买东西一样,付钱就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注意,这和以前的不同喔,是任何想要的东西都能买得到。不过稍稍贵了些就对了。” “那如果没钱怎么办呢?” 我皱着眉问道。 “没钱当然就去干苦力啦!” 侯柳莹在一旁吐着舌头补充道。 “对,或者充当下山寻找食物,以及任何有人想花钱购买的东西。” 夏权鑫边说着,边偷偷将手伸进侯柳莹短裙内,摩挲着穿有黑色连裤袜的臀部。 尽管他的动作十分隐秘,但仍是被我的余光捕捉到。由此看来,侯柳莹是依靠着夏权鑫方才在这所谓的游戏中生存下来。 “那你们的钱从哪里来的呢?” “山上的提款机咯。” 我讶异地看着夏权鑫。 “这种地方会有提款机的存在?” “当然啦,难道江贤不知道这山后面有温泉别墅吗?” “这个……确实不知道。” 我尴尬地搔搔头。 “说、说了这么久,你都还没跟我们介绍这、这位小帅哥是谁呢……” 侯柳莹呼吸急促,美眸流盼,一抹红晕泛上双颊。 匀称而丰腴的身体微有前倾,胸前嫩肉在v领衬衫内影影绰绰。短裙下着黑色连裤袜的长腿正不自然地夹动着。 潜藏在相隔着几片布的另一头,是充满秘密的世界。 再看夏权鑫得意的神色,可见她已经在夏权鑫的粗糙大掌下动了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是…… “你们叫我阿九就可以了。” “阿、阿九小帅哥,嗯……你有、有女朋友了吗……” “暂时没有,江贤我们回去吧。” 阿九侧过身,脸上一阵阴霾掠过,随即恢复常态。总是笑嘻嘻的阿九脸部有些僵硬。 用力拍了拍阿九的肩膀,静静地迈开步伐一道离开。 “诶?等等,江贤你们要去哪?不跟我们走吗?” 赵清城颇为意外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当然不,我那还有朋友。” “那反正我们现在也闲着,不如跟你们去看看呗?” “随便你们。” 023.无题 这十几个人组成的小团队,令赵清城等人显得很吃惊。本书地址:【dwz/uikda】 按夏权鑫的话来说,能在行尸密布的城市内活下来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何况我们还拥有如此充足的食物和弹药。 他们的生存空间被束缚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山上,对于这场灾变的了解微乎其微。行尸对他们而言已经是超现实的存在,异变者和寄生体更不作提。 由古婧加以解释的时候,他们为之呆若木鸡的模样,彷佛是听到有生以来最具天方夜谭的童话故事。 我们没有办法再多带其他幸存者上路,哪怕一个人也不行,因此古婧仅是解释两个词汇的意思,没有诚实到把我和森楠是异变者的事实一并说出。 于是,赵清城以“山上很安全,不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由,恳切地期望我们能够留下。夏权鑫和侯柳莹亦是好一阵的附和。 然而与其说是出自于曾经的同学情谊,或者说同为幸存者的惺惺相惜也罢,倒不如说他们是看上的是客车内充足的补给。 他们完全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当他们一上车看到大量的装有食物的箱子后,宛如饿狼似骤亮的目光被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就连涉世未深的艾欣茹,亦都察觉到对方的不怀好意而偷偷扯了扯我的衣角。 “再安全想必也没有在军队的保护下安全吧?” 古婧是这么说的。 可就算得知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军队驻扎地后,他们也依旧是苦口婆说。认为这里有足够的自由度,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还能提供堪称完美的舒适环境,这些是在省南那享受不到的,并且在军方的管辖下还会受到诸多限制。 “猩猩你可以问问别人,但我个人是绝对不会留下的,我得去找宁晴。” 听我这么说以后,赵清城几人开始转而劝起其他人来。 最终事实证明,没有人愿意留下。 “购物中心要什么没有呢?我们之所以会选择出来,还不是为求军方的庇护。还有,在这种时候,还通过金钱购买需求的手段也令我费解,钞票什么的已经一文不值了吧。” “难道你们认为这世界真的完蛋了吗?” 对于夏权鑫的反问,所有人沉默以对。 没错,我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这世界确实完了。 幸存者这个词,意味着每个人仅仅是在灾变之中扮演着苟延残喘的角色。 行尸、寄生体也好,被“改造”过的动物也罢,对于它们而言,我们只是猎物。 尽管异变者的出现为此带来些许转机,也许异变者能够带领人类抗衡一时,但人类成为异变者的概率极其的渺小。 更何况我敢断言,令我感到惶恐后怕的人龙杂交兽不是唯一,也绝对不是最强横的存在。 “你们错了。” 夏权鑫摇摇头,笑着打破沉默的气氛。 “哪错了?” “当人类文化处于原始阶段时,他们会聚集成一个群体。而群体为了容易取得猎物的狩猎场,或者有干净的水源地而互相争夺。能够抢到好的狩猎场并保护狩猎场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战士这种职业应运而生。没多久,权力便集中在战士的领导者身上,成为支配阶级。从战士中诞生出王者。这个王负责管理并保护食物,同时将食物分配给国民。王有责任与相对的权力,国民则获得安全,同时宣誓对王的忠诚。就这样,地球上出现了王,当然,那是纪元前好几千年的事情。而目前也是一样,新的文明很快会为之出现,到那时候,金钱作为货币的存在,必然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夏权鑫劈哩啪啦地说着,而许多人都诧异地张大嘴。 我没理会其他人有多么惊讶。 “瘦比,你还是一样老是语出惊人。不过你能保证新文明出现时不会换做其他东西作为通用货币吗?硬要提的话,倒不如说是黄金好了。” “江贤说的没错,”古婧立刻赞同地说道,“况且,如今猎捕人类的已经不再是万年前的那些猛虎野兽了,而是比它们更加强悍的存在。现下要出现文明的前提是,人类必须像祖先那样扭转局势,反占生物链的制高点,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而已。” “我不认为会赢,至少目前来看,赢得几率很小。” 森楠一反常态地阐述出自己的观点。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说的是能够与病毒生物抗衡的异变者数量太过稀少,相较于至今所遇的那些超现实生物而言,异变者的能力不值一提,而数量又仅是沧海一粟。 “江贤,你们的话没有错,但现在就妄加断定实在太早了。我们应该相信人类能赢。而且届时的货币一定还是钞票,我们也会依靠这些钱站上阶级的顶端。” “嗯,权权的理念永远是正确的。” 说完,侯柳莹依偎进夏权鑫的怀中。 “才不是呢,别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想要回归以前的生活。” “阿九小帅哥,你不觉得以前的生活更好吗?” 侯柳莹向阿九抛了个媚眼。 “完全不觉得!在原来的世界里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我拥有的只有最讨厌的爸爸跟再也不想看到的妈妈。甚至没有朋友。再说了,原来的世界根本一点都不有趣。街道吵杂,到哪儿都是人,烦死了!到处都是广告,企图煽动人买更多东西。每天在学校上课,进入好的大学,接着进入好的公司。就这样一整天做着讨厌的工作,因为必须要赚钱。然后跟某人谈恋爱,还得跟某人比谁比较快升职,每天被一些奇怪的目标追赶再追赶……然后不知不觉就老化、死去。这跟在地狱生活没两样!” 他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跟我所认识的阿九完全不一样。 “跟以前相比,现在好多了。很安静,活在这样的世界让我觉得自在。虽然晚上有点暗,可是比起让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好多了。食物跟水也还有,饿不死。也不需要金钱,没有广告。当然,那些寄生体和烦人的行尸有点不太好,但是也只有这点让人不满。只要习惯了就会觉得活在这个世界很不错。” 没有人说话。 如此极端的言论,感觉……感觉阿九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或者说,是他放任出自己不曾表露的那一面。 “可你们不一样!明明有幸活下来,偏偏还沿用跟白纸一样没有半分用途的钞票,甚至连曾经是同学的身体都去买。我根本无法和你们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不对,你们根本算不上人!” 完全没有给三人颜面的意思,阿九义正辞严地说道。 话一出口的瞬间,赵清城脸上血色尽失。夏权鑫正在抚摸怀中佳人的手也一并停顿。侯柳莹则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措的举动,反而是看向阿九的双眸愈加闪亮。 至于不明原委的其余人等听得是堕云雾中。 “诶?同学的身体?” “阿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算了,我来解释吧。” 接下来,我把刚遇到隔壁班同学的事包括她身上的味道稍稍提及了一下,着重点明少女已经疯掉的事实。 联系上赵清城他们的前言后语,所谓的“任何东西都能用钱买”这句话,再加上赵清城和夏权鑫两人此时此刻的像是被揭穿的手足无措,即便是再笨的人也都明白过来。 尽管对此作法大家心中颇为愤慨,但除了性格暴躁的古婧以“人渣”、“畜生”等词恶言相向外,其余人仅仅是制止古婧上前对对方拳打脚踢的冲动而已,并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 因为这种事情大家都司空见惯了,只是心中尚存的“良知”部分,使得众人脸上会为之显露出温怒的表情。 “瘦比,你看到了,我们是不会留下的。” “不,江贤,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我摇头。 “不用,你们请回吧,能够再见到你们我很开心……” “慢着,”森楠徒然插嘴道,“山上是温泉别墅对吧?” “是没错,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时候不早我们该上路了啊。” 我很奇怪森楠怎么会突然间这么问。 “那里有澡堂吧?” “有有有。” 夏权鑫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喜溢眉梢,刚才的尴尬似乎完全被他抛诸脑后了。 “森楠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就是想洗澡,只须借用一下就可以了。” “我也要去!” “我、我也是……” 古婧和丁禹琪同时说道。 假如这话头由她们两个提起我并不意外,但从森楠口中说出就不得不令人怀疑。 她的目的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孝青,走。” 024.徐艺雯 走出岔路,看到夕阳下奢华靓丽的两幢别墅。 在我们的脚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凌乱的涂鸦。 没有手的小孩子,头被打烂的猫……无章可循线条将眼前的大半路面淹没。 涂鸦中,因扭曲而被扩大的巨大男人仰望着天空,让人产生异样的避忌感。 “关于隔壁班徐艺雯的事,我们真没有参与。她所画的这个男人才是罪魁祸首。” 当所有人在爬满无数条线的泊油路前驻足时,牵着侯柳莹手的夏权鑫无奈地耸肩说道。 “这男人有枪,所以我们没法帮她。” 赵清城默默地低头说着,像是在跟阿九解释,又像在对他们当初的无动于衷寻找合适的理由。 我发现泳池边上有一些像是哨岗之类的人员,手上没有枪,持着各式不一的武器,正向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投来警惕的目光。 “徐艺雯在那之后就不再呆在别墅里了,经常在外面游荡。因为疯了,没有人再强迫她回去。不过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所以派了一些人驻守在别墅外。” 夏权鑫话音刚落,驻守在别墅外的那些人忽然张口结舌地看着我们,血色慢慢从他们脸上褪去。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们身后响起扭曲的笑声,精臭味充满鼻腔。 “你――来――啦――” 响起了带着奇妙延时的声音。 脚步声向我们身后接近,精臭味越来越浓。 兼具咸湿与腥臭的味道,让人联想到鱼烂掉的臭味。 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头发。 “她、她来了!快跑啊――” 驻守人员中,有几人发出惨叫。 以此为号,所有人都逃走了。他们之中,就算有人摔倒也没人伸手,而从背上踩过,只顾飞奔离去。 “但是呢,除了我们之外,每个人都很怕她,所以一旦她出现的话,所有人都会跑掉。” 我们边听着赵清城的解释,边转过身。 名为徐艺雯的少女正站在我身后,她的手被粉笔弄得很脏。 她粲然一笑,美丽的容颜扭曲变形。 她眨着大眼睛,手从我头发上松开,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江贤,来玩吧,来玩吧?” 惨白的手指抚过我的脸,拂去我因太久没洗而黏在额头上的头发。 她抚摸着我的脸,不可思议般歪起脑袋。 “为什么湿哒哒的?不讨厌么?不黏么?” 听到担心的声音的这一瞬间,某种东西碎掉了。 我的脚下脱去力量,当场瘫坐下去。迄今为止一直能够忍受的事情,如今变得再也按捺不住。 泪水顺着我的脸纷纷零落。恐惧,悲伤,不甘,充斥胸口。 宁晴。 宁晴那时候也是和她遭受到同样的事情。 知道过去的他们没有阻止我。 我嘶吼一般不住地哭泣。 徐艺雯一脸困惑,在我身旁蹲了下,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好了,别哭啦。” 她将我抱住,把我的脸埋进充满精臭的胸部,衣服上沾满灰尘和汗水。 她抚摸着我脑袋,动作就像安慰小孩,又像对待爱犬一般充满了爱。 她的身体很温暖,可不知为何唯独右手很冰冷。 “没事了,没事了,别担心,别担心。” 徐艺雯唱歌一般说着。 不对。 我拍开了她的手,从她的怀中离开,脱去脸上所有的表情之后缓缓站起身。 她和宁晴不一样,她们不是一个人。 徐艺雯抬起脸看向我,嘴中发出欢快的声音。 然而,她的视线突然停在我身后,微微倾首,随即揉起眼睛。 “咦、咦?” “你怎么了?” 阿九想去碰她的肩膀,但徐艺雯挥开了他的手。 她的脸不自然的扭曲,随后僵硬起来,张开了大嘴。 “不要啊啊――” 徐艺雯叫喊起来,四体伏地,像犬只一样飞奔起来。她头也不回,径直从我们身边穿过,跑向左边那幢别墅。 近似惨叫的声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我茫然的目送她的离去,慢了一拍才回过神。 “这是怎么搞的?” “不知道啊。” 就连夏权鑫他们都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逃走。 我扫了几眼赵清城,刚刚站在我身后的就是他,不过并没有从他不动声色的脸上察觉到什么。 我们走上来的泥泞小路仅仅只是尚未封起的小口子,通往温泉别墅的车道其实是在另一面,只是那里的铜铁制大门紧闭着,他们没有钥匙能够打开。 要下山的话,这里的幸存者都是走这条小路。当初也是从这逃上来的。 一起上来的只有我、森楠、阿九、古婧、丁禹琪、孝青、艾欣茹,至于其他人则自愿留在了客车内。 森楠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要带孝青上来,正因为这点,我才好奇跟随。而阿九似乎是为了徐艺雯。 “森楠有在里面吗?” “没有呢,她刚刚好像没有和我们进来。你和阿九不洗吗?很臭的喔。” “男人洗的比较快,你们去吧,尽量快点。” 几个女生点点头后再度返回更衣室内,将会从另一道门进往女浴场。 “我觉得有点奇怪。” 和她们作别之后,我压低声音跟阿九说道。 “奇怪什么?” “森楠为什么会带着孝青上来呢,她现在又带着孝青去了哪?这两点我搞不明白。” “我也很想知道徐艺雯刚刚为什么逃跑。” “那不如这样,我们分散开找,你找徐艺雯,而我去找森楠和孝青。” “嗯,就这么办。” 阿九小心翼翼地将手枪上膛,然后转身离开,身影渐渐远去。 我则向另一面走去。 路上偶尔碰见留在此处的幸存者,对于我这个陌生人,他们只是略微点头便快步走过。这里的幸存者都知道我们仅仅是借浴而已,也十分清楚我们没有携带钞票,因此显得颇为冷漠。 不知拐过第几个弯时,我发觉自己踏入了一个气氛怪异的地方。 眼前的杂物密集的快要相互挤烂似的,层层堆砌阻隔在通向另一边的道路上,一根根矗立的木条看上去就像腐朽的墓碑。 我在右侧的一扇通往露天泳池的门前驻足,向外环视之时,注意到徐艺雯的存在。 她在泳池旁,像忠犬一样坐着。 在她身侧,死了一只猫。 应该是被车轧烂之后,又被轧过的吧,猫的下半身完全被碾烂,化作红色肉块的样子,而上半身则残留相对原始的状态。 如此一来,有种仿佛是将两件不同东西拼在一起的异样感。 她小小的手,抚摸着猫咪如同睡着般的脑袋。然而我发现,在她的手臂上,新添上了相当凄惨的烧伤。 皮肤发红发黑,手腕周围可以看到裸肉,生出大量的水泡,就像蛤蟆背上的疙瘩一样。 烫伤的皮肤,好像马上就会脱落一般,附着在手上。 炙烤着猫内脏的气味,仿佛是从她的右手飘散出来的一般。 而此时在她跟前,站着一个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俯视着她。 那个人似乎刚从那一侧的门出来。 从敞开的门中透出微薄的光线,看到照得发白的脸,那是一位中年女性。 在她消瘦的脸上,两颗巨大的眼珠放着光,就好像鱼眼一样,黑瞳绽放出异样的光辉。 干枯的嘴唇渗着血,像蛞蝓一样扭动。尽管如此,丑陋的脸也像枯萎的花,保留着昔日美丽的残影。 女人伸出细若骸骨的手,毫无预兆地在徐艺雯脸上奋力挥下。 随着肉与肉撞在一起的激烈声响,徐艺雯被轰向一旁,无力地在满是水渍的蓝砖地上翻滚,与地面之间发出不快的摩擦声。 女人拽起徐艺雯的前襟,攥得硬邦邦的拳头没入徐艺雯的肚子。 徐艺雯的身体不断地扭曲着。 女人的手每挥一次,徐艺雯的身体便轻而易举的变形。 徐艺雯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伴着惨烈的咳嗽,喷出呕吐物。 脸被弄脏的女人停止了动作。 沉重而又发粘的沉默弥漫开来。 忽然,徐艺雯的腿在眼前浮现,我回想起她的腿上被无数的淤伤所覆盖。 在女人动手前,我扯起了嗓子。 “徐艺雯!” 刚叫出来,女人便瞪向我。她用头发上挂着呕吐物的脸,紧盯着我。 看到她放光的眼睛的那一刻,翻滚在胸口的愤怒超出了界限。 突起的太阳穴渗出温热的触感,精神力开始扩散。 “…唔。” 徐艺雯发出好似撒娇的猫咪的声音,她像是在向我诉求般,扭动身体,不断地摇头。 于是,凝聚在女人背后拖把上的精神力开始为之消褪。 女人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咋舌之后,拖走徐艺雯。 徐艺雯在即将消失在门中时,向我看了一眼,她笨拙地策动肿胀的眼皮,向我挥手。 为什么她要阻止我呢,那打她女人又是谁,怎么没听赵清城他们有丝毫提及? 赵清城说过,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别墅内的其余幸存者都害怕徐艺雯,但从刚刚那个女人的举动来看,她并不在“害怕徐艺雯”之列。 而且相较于殴打徐艺雯的女人而言,我反倒觉得徐艺雯在面对赵清城时,显得更加惊惶,以至于有尖叫逃跑的举动。 种种的一切表明赵清城他们的确是在说谎,他们至少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森楠和孝青。 我暂时放下关于徐艺雯的问题,转身朝原路返回。 025.月光下的刀 迈开脚步,我踏上通往二楼的实木旋梯。本书醉快更新百度搜索抓几書屋 嗒嗒嗒。 脚步声在寂静当中听起来格外地响。 咦,似乎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想着,脚下步伐加快。拐过下一个弯,随即在楼道中看见一个消瘦的背影。 对方同样也察觉到我,顿住身形,回过头来。 “江贤?你怎么在这。” 夏权鑫右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我就随便逛逛,倒是你,怎么就一个人?” “啊这个……刚和柳莹吵了一架。” 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她离开的时候有些咳嗽,所以我想拿药给她,顺便跟她道歉。不过……” 原来他手上拿着的是一盒药。 “不过什么?” “不过她这次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还说想一个人静静,让我不要打扰她……啊对了!不然江贤你帮我拿药给她吧?顺便探探她的口风,看看柳莹消气没。” 我无奈地撇撇嘴,走到他跟前。 “果然,你还是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怕她。这是第几次了?每回你们吵架都要我当和事佬。” “嘿嘿,反正谢谢你啦!左拐第三间就是她的房间。” 把药递给我以后,夏权鑫朝我摆摆手,回身往楼下走去。 叹了口气,我继续向前走。 总之,得赶紧找到森楠和孝青,然后离开这。期望他们没有做出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来。 按着夏权鑫所说的左拐。 喀嚓。 我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下意识地驻足。 左侧数过去,第三间的房门自动开了,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 赵清城没有发现我。 他背对着我侧身关上门,紧接着慢条斯理地走向楼道另一端。 他怎么会在侯柳莹的房间里? 待得赵清城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后,我来到侯柳莹的房门前。抬手轻拍几下。 静静等待片刻,门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房门开了一半。 门旁有个仅着内衣的女人,匀称而丰腴的身体,黑暗中自皙透亮的肌肤,长长的睫毛,还有一对妩媚的眼睛。 她和我四目交接后又迅速地退进屋内,关上门。(.) 接着门就再也没有打开。 怎么回事?侯柳莹不是和夏权鑫在交往吗?难道她跟赵清城…… 昏暗的环境中,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间里。赵清城和侯柳莹在做什么? 奇怪的想像在我脑海蔓延。 在班上地位不弱于宁晴、如同偶像般的侯柳莹,几个小时前才抓着夏权鑫的手撒娇的侯柳莹,竟然让其他男人看只让男朋友看过的身体。 她缓缓地褪去v领衫,脱下短裙。平时潜藏在几块布后的神秘世界,就物理上来说距离非常近,却是个几乎等同无限大的遥远世界。 而赵清城笑着注视这神秘的世界,用龌龊的表情淫笑着。 侯柳莹一向开放,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开始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欲?也可能相反,是赵清城用蛮力逼迫侯柳莹屈服。 不管哪个才是事实都很恶心,难以再想像下去。 不过,我干嘛要觉得恶心? 男女为了表现爱而脱去衣服所做的行为,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我自己也是因为这个行为才诞生,我怎么会因为如此正常的事情而感到恶心呢? 侯柳莹又不是我的女朋友,而夏权鑫也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可是联想到夏权鑫可能产生的悲伤,以及赵清城和侯柳莹心里那丑恶的欲望等种种情绪,我的心就一片混乱。 这还只是想像而已。这三个人的感受也不一定跟我的想像一样。然而,我却因为这么不确定的想像而暗自觉得受到伤害。 对啊!因为他们曾经都是我的同学,尽管灾变之后我们之间有了难以察觉的隔阂,但毕竟曾经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很重要的朋友,所以当这种事出现在他们身上之后,我才会觉得这比发生在陌生幸存者身上更来得恶心吧? “诶?江贤。” 赵清城又再度返回,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手上此时多了一瓶洋酒。 “我刚好逛到这。猩猩你这是?” 我一问出口,他立刻换回常态。 “啊,瘦比约我去柳莹那喝酒。” “那瘦比现在在柳莹房内吗?” “应该在吧,就算不在,他等等也应该会来……”赵清城边向我走来,边举了举手中的酒,试探性地问,“你一起不?” 分明刚从侯柳莹的房间走出,夏权鑫没有在里面他肯定知道。何况,既然是夏权鑫主动邀请,怎么会用应该这个词呢。前言不搭后语,果真是在撒谎。 像是对他的失望,又像是在拒绝他的好意,我轻轻地摇摇头。 “不了。” “……嗯好吧。” 他嘴巴张合了一下,似乎想问什么。不过仅仅踌躇一会儿,紧接着低下头,匆匆经过我身侧。 终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说出口,我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不需要这么惊讶,别人怎么做与我无关,并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不要太介意。 我朝着他来的方向兀自走去,从那的楼梯下到一楼,决定先找到阿九,期望他那会有所收获,不过反而在一楼的厅堂中碰见了夏权鑫。 他正和陌生的两人围坐在沙发上交谈,桌上还摆有几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举止谈笑间,俨然一副对灾变无所顾忌的态度。 “江贤你来了。快快,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 夏权鑫完全对自己被好友戴绿帽的事一无所知,热情地介绍起他身边的两位。 但是我没有听进去,脑子里现在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所充满,胡乱地应付着点头。 “江贤,江贤?” “啊,你说什么?” 我回过神来。 “我说,柳莹咳嗽好点了没,她还生气吗?” “生气什么啊,她好着呢。”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着夏权鑫兴致冲冲地跑向二楼,只希望赵清城这时候真的是在等他。 我转而向剩下的两人问起是否有看见阿九,并描述他的长相。 其中一人点点头,说阿九先前想要去另一幢别墅,不过晚上是门禁时间,因此他告诉阿九可以从三楼那的露天通道前往。 同他们道谢以后,我返身走回楼梯。 在通往另一幢别墅的石质露天通道上,余光不经意间往左侧一瞄。 矮小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泳池边,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孝青! 他俯下身,抱起那具猫的尸体。 内脏从腹腔掉落,发出湿响。 于是他重新抱住身体变轻的尸体,像抱玩偶一样。 不合身而又老旧的红色衣服,被染上更加鲜艳的红色。 不明来源的肉块,啪嗒啪嗒地掉在他细长的腿上。 孝青笑了起来,朝另一幢别墅的方向跑去。 本以为孝青会进去,但他绕到了侧边,不见了。似乎是绕到庭院里去。 我紧忙走进通道另一端的别墅内,打量脚下大型木质旋梯的四周。 沿墙而建的圆形长廊一侧,开有几扇窗户,其中一扇正对着庭院,然而不知是不是为了防止偷窥,那里被铁皮堵上了。 我强行用精神力拨动铁皮,弯下身体向外窥探。 孝青正坐在庭院里。 在未经打理变得荒乱庭院的中心,他让猫的尸体躺在地面上,像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后跑向视野的盲区。 我听到拉开隔扇的声音,看来是进到我所处的这幢别墅里了。 他到底要干嘛? 森楠到底让他来干嘛? 森楠呢? 想着,孝青又只身一人出现在视野内。 在冬天的干燥与寒冷中,尽管猫的尸体腐烂速度有所降低,但仍有苍蝇嗡嗡地到处飞舞。 孝青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再次走近猫。 那个东西反射月光,强烈的光芒散碎开。 好几次投射到我这扇窗户上,晃的我直眨眼,不住地揉搓眼睛。 孝青的手中,拿着一把菜刀。仿佛连鱼头都能切断的巨大刀刃,反射着月辉。 他拿着这种东西,要干什么? 思考的瞬间,孝青挥起手。 菜刀砸向猫的爪子。 刀锋,陷入血染的毛皮中。 孝青一次又一次的挥下菜刀,这回鲜血飞溅,刀刃陷入尸体。 不知是不是砍到了骨头,菜刀一时停了下来,但当孝青前后拉动菜刀后,菜刀终于一点点的陷入肉中。 旁边的土,渐渐染成红色。 菜刀的刀锋陷进土里,将猫的爪子从身体分离。 孝青拿起爪子,举到眼前,仿佛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一般,将猫爪装进口袋。由于没有塞好,从衣服的口袋里,露出猫爪上的肉球和指甲。 接着,孝青开始舔起沾上猫血的右手。 舌头滋噜滋噜小心地舔过他的手腕周围。 手臂被大量的唾液弄湿。 孝青满意地点点头,掀起不合身的衣摆,毫不在意地将瘦骨嶙峋的身体露出来,将衣角送入嘴里咬住。 他用左手重新拿起菜刀,将自己的右手横放在地上。 孝青想做什么,我触电一般理解到。 声音从喉咙中零落。 “……不要”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但是,嘶哑微弱的声音并无法穿透钢化玻璃传达进他的耳内。 孝青毫不犹豫地举起菜刀,朝自己的手挥了下去。 溅起夸张的血沫,刀身陷入手臂。 鼻涕和口水从孝青的脸上喷出。 果然好痛的样子,他的脸像恶鬼一样扭曲起来。 来不及被吸收的唾液,从咬在他嘴里的衣角流出来。 孝青继续用左手,笨拙的推压菜刀。 血滩急速扩张,蔓延到他的脚下。 人的手和猫的手不一样,很难砍下来。 本应如此才对,可如同回想起什么一般,孝青的手骤然脱落。 “咦?” 与此同时,血也止住了。 孝青的手如同原本就是一块死肉,掉在地上。 他拭去汗水,吐出衣服。 浸透唾液的衣角贴在身上。 孝青捡起掉落的手臂时的表情,就如同解决了一件困难的工作一样,十分清爽。 孝青接着让舌头在断面上滑过,小心翼翼地舔掉残余的血。 随后他又从口袋里取出猫爪,将之靠近自己手臂的断面。 发出硫酸浇到肉上的滋滋声,猫爪如同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断面接上了他的手臂。 猫的毛皮剧烈起伏,这个变化如同无数蛆虫钻进手臂中一齐蠕动。 这份狂躁还在继续,膨胀与收缩反复交替。 猫的皮肤逐渐增大,不久变成了小孩子胳膊的大小,停了下来。 回过神来,猫爪已经和孝青的手臂接在了一起。 不同之物合而为一,自然到令人怀疑原本会不会就是那样。 我的理解没能跟上眼前的情景,腿毫无意义的动了起来。皮肤在墙壁上磨破,却感觉不到疼。 此时,孝青突然扭过脖子。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朝我看过来。 026.心态的转变 一道黑影从左上方的余光角落坠下。[.超多好看小说][**] 原来他不是在看我。 孝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黑影的下落。 轻如羽毛。 徐艺雯头下脚上地坠落。 听不见跳下去、或者是被人推出的声音,她下坠的情景仿佛慢动作播放。 孝青或许能接住她,当她的垫子,也许会因此而受伤,可却能拯救她的性命。 动用能力也可以,可是能移动的仅仅是带有金属物的东西,庭院内根本没有柔软度适合当作垫子的。 对! 她身上有金属之类的东西吗? 那样就可以控制她下落的速度! 喀啦。 我的身体竟无法立刻反应,连一丝精神力都来不及朝她笼罩过去。 因此徐艺雯早已头下脚上地摔在庭院里。 好可怕的声音。 那声音……真的好可怕。 徐艺雯倒在距孝青两米远的地方,黑色的头发微微晃动。 脖子有些折弯,口中不断吐出白沫。 她的身体抖动、抽搐着。 自然延伸出去的手腕与双腿不规则地颤抖着。 很不妙。 情况很不妙。 小时候曾经拿昆虫来玩,那时纯真的残忍心态让我扭下了螳螂的头。 失去头颅的螳螂身体兀自抖动着,让我突然害怕起来而将它扔在地上。 那时,没有头的螳螂竟开始以很怪异的姿势试图爬走。 在组成生命的某一部分完全被破坏的状态之下,残留的部分依旧拼命地想活下去。(.无弹窗广告) 就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想要像以前那样活着。 没多久,连剩下的身体也不动了。 这件事让我好难过,很痛心、也很害怕,那就是“生物”变成“东西”的过程。 和当时一样。 眼前又发生和当时一模一样的情景。 童年的阴影牵引着内心,涌出深深的恐惧感。 我咬紧牙关,紧握双手直到双手发疼,借此压抑心中的恐惧。 这时,孝青缓步走到徐艺雯的尸体旁,用他的猫手抚摸徐艺雯的脑袋。 苍蝇飞走了,徐艺雯的头发黏上了猫血和腐肉。 噔噔噔。 我迅速沿着旋梯跑下。 得赶紧出去找孝青,问他是怎么回事,那猫手……对!他原来是异变者!森楠之前在客车上和我提及的,她所谓的判断就是指这个么! 可以将各种东西接续在自己身上,达到合二为一的地步,或者说,拥有该能力的孝青,即使断肢了,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接上。 无需医院和任何器材,只要将“替代物”靠近断处,随即便能与之完美融合。 我跑到一楼,冲向通往庭院的门。 顺便还得看看徐艺雯的伤势,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砰――” 伸手推开紧闭的两扇门,来到庭院内。 咸湿的精臭,和腐败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 空荡荡的庭院只剩下尚在抽动的徐艺雯,而孝青则不见踪影。 干,又跑了! 轻啐一口,我紧忙小跑到徐艺雯身旁。 她脸色苍白,双眼无力地闭着。[] “徐艺雯?” 就算我叫也没有反应。 我仔细一看,她眼皮底下的眼珠正微微地动着。 咕噜咕噜咕噜。 徐艺雯的嘴边冒出泡泡。 “咳、咳。” 徐艺雯开始咳嗽。 不是自己想咳才咳出来的,只是身体的反射动作。 “啊……呜……” 舌头无力发声之下说出的呓语。 “不要这样对我……” 她的世界里有不一样的东西存在,那样的世界改变了她生存的方式,甚至改变了她作为正常人活着的状态。 “江贤、快逃……” 我和徐艺雯并不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我们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只是这不同世界里的人恰巧看起来像是有部分交集。 “赵清城……好可怕……” 在徐艺雯世界里的赵清城,与我的世界里的赵清城看似同一个人,其实不然。 在她的世界中,赵清城似乎对她做了什么令她害怕的事情,所以会将他的丑陋形象扭曲似地表现在涂鸦上。 尽管我现在认识的赵清城,变成了会和好兄弟的女友私下媾合的男人,但是在我之前的世界里,赵清城是个直率坦诚的人。 也许名叫赵清城的人只有一个,而我眼中的赵清城和徐艺雯眼中所见的却是不一样的人。 有多少人看着他,就会出现多少种赵清城。 不只是赵清城,侯柳莹、夏权鑫,包括所有人也一样如此。 “大家都好可怕……” 没错。 例如侯柳莹,在赵清城眼中的侯柳莹也一定和夏权鑫眼中的侯柳莹不尽相同,也和我眼中的侯柳莹不一样。 这些不同的侯柳莹各自存在于不同的世界里。 然后侯柳莹眼中的赵清城也跟我眼中的赵清城不是同一个人。 大家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看着不一样的人。 然后彼此伤害、哭泣、爱上某人、利用某人、害怕着某人。 “啊、啊、啊、啊……” 如果真是看似彼此有交集,其实却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我的心隐隐作痛。 若真是如此,那么我们岂不都是孤单一人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啊……啊……” 平时的我并不会这么想搞懂其他人,和平的日子里无法察觉这样的现实。 然而当灾变之后,总觉得我好像能看见,看见人与人之间存在的那道世界的墙,还有彼此之间那种永远无法理解的不同观念。 我们都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不论是谁,与未来可能会相遇的恋人都一样,我们的世界永远都如平行线般无法交会,我们只能尽量去想像对方的世界是何种样貌。 在不断交错与误解之中步向死亡。 一生孤独。 我抹去无意间淌出的泪水。 不要胡思乱想了。 这时候不能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啊,我只是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发生太多事情让我觉得好累,精神疲乏不堪,所以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吧。 咕噜咕噜咕噜。 “徐艺雯……” 我伸手替她擦去泡泡。 咕噜咕噜。 一定很辛苦、很难过吧。会不会觉得厌烦呢?今后也还是会一直孤独下去喔,会因此觉得绝望吗? 咕噜咕噜。 即使痛苦,徐艺雯的求生意志依然强烈。 她的身体挣扎着想活下去,拼命地呼吸,将氧气送至身体。 徐艺雯自己也想活下去。 不论生存是多么孤独的事,依然想活下去。 孤单也无所谓,只要能跟大家一起活下去就好。 就算大家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也没关系,只要看见周遭还有谁活着,孤单的感觉就会消失。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自己也能活下去。 “看、快……看……” 徐艺雯的呓语突兀地转为开朗的语气。 “大家可以回去了。回到原来的世界……” 温柔地说完后,徐艺雯的身体轻轻痉挛。 我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压住她的手脚,试图止住痉挛。 “啊、啊、是天空……” “空”这个字如飘上半空的泡泡般自她的口中吐出,缓缓地落下,仿佛能看见那颗泡泡“啵”地一声破灭。 就在想像中的泡泡破灭时,徐艺雯的身体虚脱,脸上残存的些许红润也跟着消失。 她的肺不再呼吸,心脏也不再跳动,逐渐萎缩。 原先能令我活下去的动力唯有宁晴。而现在,我不仅为自己,还要让阿九、光头、黑人、方朝、艾欣茹、古婧,所有客车上的人一同活下去。 “找孝青吧。” 缓缓站起身,我呢喃着说道。 路上仿佛标记般残留着血迹,是孝青不经意所留下的。 零星点点的红色,最后连到了庭院的另一侧,那里是通往原来别墅的一扇小门。 孝青去那做什么呢。 028.客车被围 侯柳莹的尸首倒在离赵清城不远的地方。 手机端阅读请登陆m. 右手和左脚弯向了不合理的方向。 全身斑驳变色,体无完肤。 和第三张照片的差距在于脸部。 她的脸烫得像面包一样鼓起来,化作红黑色的肉块。 眼睛和嘴巴都埋没在肿胀的肉里,无处可寻。 她躺在地上的身体,被完全弄坏了。 阿九试着接近她,抱起她身体时,血粘在阿九的手上。 她的脑袋和地板之间,被染血头发和某种丝状的东西拉扯着。 侯柳莹的头陷了进去,就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瘪掉了。 阿九把黏在手指上的血甩掉。 我注意到那不是血,是脑浆。 “哇靠!” 阿九也察觉到了,于是把她扔出去,步伐开始慌乱地向后倒退。 伴着沉重的声音,侯柳莹的脑袋掉落在地。 咕噜咕噜咕噜―― 视线不禁跟着她的脑袋移动。 一名肢体形状怪异的男子浮上眼前。 夏权鑫就这样倒卧在血海之中。 极其不自然的姿势。 夏权鑫脸贴着地,但他的腰却挺在空中,双膝跪在地上。两只手直直地摊在前面。 这姿势,就像是有人站在他身后,持着重物朝他后背狠狠地砸下。而夏权鑫没有任何时间反应,顺势前扑。 他的发间有大量的液体涌出,夏权鑫的脸就沉没在那血红色的海里。 口中不断有泡泡冒出,好像在水中憋气一般。 对他们的死我并不感到太惊讶。 或许我隐约能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已经看过太多死亡而麻痹。[.超多好看小说] 他们死了,都死了啊…… 这句话不停在脑中播放着,其实我很希望他们能都活着,很希望大家都能活着的啊…… 桌椅尽皆倾倒,似乎有过一场激烈的争斗,而且到处染满血迹。 走在血迹上能感觉到鞋底传来黏湿的触感。 “你说孝青是异变者,那这些是他的杰作吗?” “可能性很小。” 孝青和侯柳莹素不相识,侯柳莹怎么可能会跟他道歉。 她之前道歉的对象应该是夏权鑫。 单看三具尸体的位置就能明显发现,对侯柳莹狠下杀手的是夏权鑫,而夏权鑫则是被赵清城从背后偷袭致死。 再从赵清城身上唯一的伤口――脖颈来看,伤口的形状大小与他右手上的消防斧符合。其次,伤痕的着力点在他的左手边,可见是从左往右切割。 这两种迹象表明,他是自杀身亡的可能性很大。 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的死相安详。没有人在即将面对不愿接受的死亡时,脸上还能保持泰然自若表情。 孝青比我们先一步来到这幢别墅内,应该是捕捉到我们没听到的争吵片段,所以才上楼在门外偷拍吗? 尽管是很不合逻辑的理由,但仔细想想,本来就与一般的孩子不同,拧娃娃头又敢割手的孝青会喜欢这种场景并不奇怪。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我们准备离开。 “为什么会这样?” 阿九边走着,边说道。 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包括徐艺雯死去的事实,所以阿九这时候并非是在猜疑谁对谁下手的动机。(.好看的小说) “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把心里的怒意发泄在别人身上?难道不会因此而感到悲哀吗?” 阿九冷静下来的表情有一些扭曲。 我发现他和徐艺雯有些相似的地方,譬如想法之类。 “大家一定很想很想回去吧?所以才会那样害怕、恐惧、不安而痛苦,最后变得无法相信别人。都只是因为太想回去原来的世界,所以才会死。我却不同,我跟大家不一样所以才活了下来。” “不一样?” “嗯。” 脚下不停,阿九定定地看着我。 “我并不想回去原来的世界。” 啊对,他今天在客车上说过。他不想回去原来的世界。这里很好,待在这里比较好。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阿九以乐观平静的心默默接受了末日灾变的事实。 “我也一样。” “诶?” “我也一样……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小心地说出每一个字眼,想要很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再说出口。 没错,真的不想。 人类无法信任他人。每个人从一开始就生活在完全没有交集的世界里,这就是所有事物的本质。 在原来的世界里,乍看之下,人与人之间很容易建立起良好的感情关系,但其实只在生活优裕而正常的时候才能相处融洽。 一旦遇到意外,就能看出每个人的本性,就算是好朋友也无法互相信任,就算是情侣,也会因个人利益而背叛对方,甚至演变成互相残杀的结局。 我已有深刻的体会。 在人类那和平的笑容背后潜藏着可怕的本性。 我也深刻地感觉到一点。 那个可怕的本性才是人类的真面目。 现在已经无法率直地接受陌生人对我的善意回应,搞不好他们的笑脸还会让我忍不住揣测,在那些笑容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黑暗面? 满脸堆笑的人们隐藏了内心的黑暗,表面上装作感情融洽的那个世界。不论是学校、公司、邻居或者情侣,只要遇到突发状况就可能开始互相残杀。 所以,我想要这样永远保持下去,在这个处处充满危险的世界,倚靠异变者的能力悠闲地生活,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比较轻松,也比较幸福。 “阿九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 阿九微笑着地点头。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按森楠的话来讲,你是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人。” “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这么想,阿九,你好像和这个世界同化了。” “同化?”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这种感觉。有一点像路边常见的小石子,不引人注意的存在。我知道你也不介意活在末世里。就算你一直尽力维持着笑容,但一开始你就给我这种印象,后来这种印象越来越强烈。说好听一点,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说难听一点嘛,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融入大家。” 感觉……感觉阿九和疤男是同一类人,只不过表现出来的方式是两种极端。 一个外表开朗活泼与普通人无异,实则善于伪装。 疤男则是和森楠一样,从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你真的没有兄弟吗?” 说这话的同时,我死死盯住阿九的眼睛。 “真的没有。我认为仅仅是长得像而已。” 他毫不在意地与我对视,眼神没有移开或者有任何轻微的抖动。 但是我仍不死心。 “我已经开始怀疑你的每一句话的真实性了。记得吗,我们第一回见面,你在提到自己爸妈的时候,可没有像今天在客车上所表现的那样厌烦。” “当初我只是告诉你我爸妈不会做出那种事,并没有说我不讨厌他们啊。” 阿九轻轻地笑了。看见他的笑容,我也跟着微笑。 “你记性真好,说过什么还都记得。” “你也不赖。话说我们没有洗澡。” “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就算洗了也是一时的干净而已,没过多久还是会脏的。” 我们一边往外走,一边聊着一些无聊的话题。 咦,奇怪。 别墅外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江贤――阿九――” 隐隐有呼唤声突然从远处的某处传来,于是循着声源,驱策视线。 浓郁的夜色之中,古婧从岔路旁光秃秃的灌木丛钻出。 她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连挂在头上的木枝都不及拍落,立刻将双手围在嘴边,迫切而又嘶哑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耳内。 “你们快点下去――我们的客车被他们围了――” “什么情况,森楠呢!?” 立刻反应过来,我和阿九甩开步子向前飞奔,奋力蹬地。 “还没看到她――快点――他们也有枪――想抢车和食物啊――” 029.他回来了 视角转换—— 自从其他人都陆续下车以后,外面就好像很吵的样子。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抓机 这种噪音好比以前课间的时候,无聊的男生为引起女生注意,像个小丑似的在教室里打闹的声音。 客车外的大家,近乎是在同时说话,所以一切语言在我听来,都混杂成没有意义的结构。 不过,我还是从他们的语调中猜测出大致的内容朝向,如歇斯底里的应该是辱骂、掷地有声的是指责等等。目前听来,最为清晰的应该算是拉动枪栓和手枪上膛的声音。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车窗太高了,我也懒得站在椅子上往外看。 灾变分明如愿以偿的降临,好不容易可以享受周围所带来的宁静,然而偏偏又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要不是为了维持在大人面前的乖乖女形象,我早就按耐不住,像曾经在班级里对待那些烦人的男同学一样,拍桌,然后大声地苛责他们。 我蜷缩在椅子里,把头埋进双腿间,紧紧贴住,但噪音仍然充斥着耳朵。 简直烦死人! 很不得把自己耳朵割下来! 啊!受不了了!! 只有幼稚儿童才玩的娃娃被我猛砸在前排的椅背上。 双手胡乱地抓扯着头发,我从椅子上下来,愤愤地朝客车门走去。 离客车门越近,噪音的音量随之提高。 “#¥%……&*)(*&……” 都闭嘴!都给我闭嘴啊!!! 怒气上涌,眼前一阵发黑。 我急忙咬了一下手指。 虽然很痛,不过好在和以前一样,视线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紧接着走下客车。 先是看到一些熟悉而又高大的背影——是方哥哥他们。 顺着他们枪口所指的方向看去,刚刚在别墅内见过的人印入眼底。 和古姐姐她们洗完澡出来后,就好奇这些人怎么会尖叫着跑出别墅。 然后现在他们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 粗略的扫一眼,人群里也没有发现古姐姐,她去哪了…… 啊啊啊管他们的! 眼前所有的人现在都在噼里啪啦地张合着嘴巴。 “#¥%……&*(*&……” “别吵!别吵啊!!!” 我用尽全力对他们大声地咆哮。[.超多好看小说] 所有的噪音在一瞬间内消失。 世界终于清净了。 老是枪不离身的黑人一脸困惑地转头看我。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扭曲,从困惑转为惊恐,眼睛和嘴巴大大地张开。 就站在我前面的陈大叔也看着我。 突然间,陈大叔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嘴巴张大,表情害怕。 怎么了? 他们两人怎么回事啊? “小茹!” 方哥哥大叫的同时,有只手搭在我肩上,有个冰冷的东西抵住脖子。 对方力道不小,让我的肩膀与脖子同时被控制住。 好冰喔。 我全身不住瑟缩。 是谁? 所有人都在我面前,那后面的是谁?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谁在这里,是故意躲起来的吗?是谁故意躲藏在车头的另一边? 不认识的那些陌生面孔一脸镇定。 而我认识的人都用一种混杂了恐惧和困惑的表情盯着我看,不,他们看的是我背后的人。 我维持不动的姿势,手停在奇怪的位置,就算我想动也不能动。 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不知为何我就是这么想,全身僵硬。 眼角仿佛看见如昆布般柔软的黑色物体,是后面那个人的头发? 鼻尖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味道还不赖,可是让人觉得心慌。 不祥的预感。 我曾经看过这样的场景。 这不就是推理电影里犯人挟持人质的场景吗? 被追捕的犯人拿着刀子抓住人质,威胁大家不要动。 被武器挟持住的人质不敢说话、全身簌簌地发抖。不知道抵在喉咙的刀子何时会切开自己的喉咙。 尽管很希望刀子离喉咙远一点,却不敢乱动免得刺激犯人,随时会没命,只好一动也不动。 四周的人也一样,即使很想抓人,但是只要有任何动作犯人就会杀死人质,他们只能跟人质一样,保持不动的姿势。 在这样紧张的状态中,时间悄悄溜走。 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我屏住呼吸,送走每一个紧张的一秒。 喀。 我感觉到抵在喉咙上的东西仿佛微妙地改变了角度。 是刀子……我感觉得到。 我还没受伤。 但是若这把刀子再稍稍改变些角度,那我背后的人只要将刀子往旁边一划,我就死定了。 完蛋。 我会死。 我的一切将自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呼吸困难。 快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呼吸了。 手掌渗出讨厌的汗水。 “等、等等,邓浩松快住手,不要伤到小茹!” 方哥哥开口说。 在我背后的人原来是个叫邓浩松的人,是和方哥哥聊天时,方哥哥曾提过的邓浩松。 那么这团柔软的海带就是邓浩松弯下腰所垂下的头发咯? 这个味道是他的味道。 按在我肩膀上那只削瘦的手和拿着刀抵着我脖子的手也属于他。 可是他不是从购物中心跑掉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从那些陌生人脸上的镇定来看,他们似乎是一伙的。 好大的刀,应该就是做菜用的长菜刀吧?有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刀。 我该怎么办? “浩松……浩松……你还活着……不可能……不可能……” 陈大叔陷入一种恐慌似的状态,他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地抱着自己的身体摩擦。看起来比其他人、比我都来得恐惧,甚至给我一种错觉,好像他才是人质似的。 咻。 我觉得眼角的那团头发好像飘了一下,还瞥到一点点白色的物体。 邓浩松好像移动了脸,是不是用下巴指了什么? 从我的角度有些看不清楚。 不过,他可能作了什么指示,方哥哥他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我们退后,我们立刻退后。你不要伤害小茹,拜托。” 方哥哥搀扶着陈大叔,跟着其他的人,缓缓地以我为中心绕圆形的路线往后散。 他们不敢太靠近我,也不敢走太快,谨慎地移动,就怕刺激到邓浩松。 当他们终于靠近那些陌生人时,我才第一次听见邓浩松的声音。 在我耳边发出的说话声音量小而嘶哑,像是不知从哪的缝隙吹进来的扰人微风一样。 “把手里的枪都交给他们,不要想反抗。” “浩松,为什么……” 黑人紧握着那把和我差不多高的狙击枪。 “……没听见吗?” 尽管邓浩松的声音很小,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冷酷。充满魄力,如机械所发出的声音,拒绝谈判。 “黑人,快,把枪给他们。但邓浩松你听好,你不要伤害小茹,千万不要。” “快点,不要想反抗。” 邓浩松重复了一样的话。 赤手空拳的方哥哥他们,被数支枪威胁着。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四周恢复寂静。 一触即发的诡谲气氛。 邓浩松依然保持着弯下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抵在我喉咙上的刀也一样。 他在想什么呢?猜不透。 但是我不敢随便说话,如果我开口很可能立刻被杀死。 耳旁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和邓浩松平缓的呼吸声。 大家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和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只觉得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也可能只过了几分钟。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多久。 这时,邓浩松吸了一口气,接着慢慢地开口了。 “小妹妹。” 他主动开口了,我该怎么回应? 不说点什么好像不太好,一定不太好。 于是我只得回应他。 “什、什么事?” 嘴巴里的口水好黏,让我无法好好开口。 “告诉我,江贤在哪里……” “不、不知道。” 我觉得邓浩松拿着刀子的手好像更用力了些。 “快说。” 为什么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江哥哥和阿九哥哥是在更衣室外最后一次看到。森楠姐姐则是在进别墅之后就和我们分开了,包括那个恶心人叫做孝青的同龄小孩也一并不见。 我们出来以后试着寻找过,可是并没有找到,还以为他们几个人已经先回来了。 “江贤应该还在别墅里……”那个叫丁禹琪的大姐姐弱弱地说,“森楠也没、没有跟我们回来。” “别盼望森楠会回来救你们,她已经死了。” 菜刀抵在脖子上的触感,背脊升起一股凉意。 死了? 那么厉害的森楠姐姐,竟然死了? “胡说,你怎么可能杀死森楠!” “就算是偷袭也不可能成功的。” “为什么要骗我们?” 没有人相信。没有人相信邓浩松说的话。 “不、不对,森、森楠可、可能真的,真的死了!” 陈大叔忽然努力地用颤抖的嘴唇挤出想说的话。 什么意思? 陈大叔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他分明知道森楠姐姐的能力,可为何还对邓浩松的胡说八道深信不疑呢? “他不是人啊,站在我们面前的邓浩松,他已经不是人了啊各位!” “陈叔,你说的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方哥哥疑惑地侧着头。 “邓浩松已经死了啊,你还不明白吗?他不是逃跑,当初是江贤为了以防万一,让森楠把他杀死的啊!他死了已经!” 所有人的表情为之一僵。 咭咭咭。 站在我背后的邓浩松颇有深意地窃笑着。 事实原来是这样啊。 只有陈大叔一个知情人,所以他在见到邓浩松之后如此害怕。 “你是异变者,还、还是寄、寄生体?” 陈大叔惊慌得紧贴着车身,踉跄地往后退,可惜被一个陌生幸存者持枪拦住,被威胁着回到原位。 呜呼呼。 邓浩松的笑声好奇怪。 大家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我身后。 这还用想,还用问吗? 如果是寄生体的话,怎么还会在乎自己被杀的事呢?他唯一会打算的就是把我们都吃掉吧? 真笨啊,果然大家都很笨,大人就是老爱把一件事想的很复杂。 030.异变者邓浩松 古婧偷偷从客车那离开,直至在灌木丛躲到我们出来为止,她没有听见一声枪响,说明那里截至目前还是僵持状态。[] 不停地沿岔路向下奔跑,旁边跟着阿九和古婧。 有点奇怪。 尽管由于两旁纵横交织的枝条遮挡,导致周围十分漆黑的缘故,但是我仍察觉到隐隐有几丝白色的雾状气体在头顶上飘荡,甚至有些白雾已经低垂到和地面贴得很近地步。 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的白雾,现在出现了。令人不禁联想到被同样的白雾所笼罩的文教区。 会不会,这雾会移动,是活的? 不,当然不可能,雾怎么可能会是活的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看那……” “嘘,回来。” 一到高速路上,古婧就率先指着客车的方向喊出声来,于是连忙抓住她的肩膀往后拉。 我们三人屈身蹲在一辆车后。 “看看情况再说。” 我与阿九随之抬眼望去。 果真,一大堆人正聚集在车与护栏之间。 有两名显然是别墅内的幸存者,正持枪在客车前交叉、来回走动。 照着模样看来,情况很糟,他们竟然已经开始分散人手去附近看守,证明局面现在被他们所控制。 发生了什么? 按我先前自黑人的枪法从而推测出的战斗力来看,应该不是这种情况才对。 “古婧,对方有很多枪吗?” 我需要掌握对面的枪支数量,否则要是没有一次性把所有枪都齐齐吸附过来,那么接下来将会极其被动,甚至其他人会因此受到伤害也有可能。 “应该和我们差不了多少,不然枪多的那方早就动手了。” 阿九说道。 “不,就算对方只有一支枪,想必也只有到驱赶无用的地步才会解决持枪人。是吧,古婧,你们就是这个性子。” “嗯,江贤说的没错,对面的枪确实不多,只有一支大口径的机枪和两颗防御手雷而已。” 说到这,古婧白了我一眼。 我干咳几声。 机枪和防御手雷啊,他们竟然能弄到这两种东西。 不过想来他们也不敢真丢手雷,仅仅是为了震慑光头他们而已,否则这么近的距离,不论是进攻手雷还是防御手雷,他们自己甚至连跑都来不及就跟着被炸成重伤了吧。 不过好在他们用的是防御手雷。因为防御手雷大多是金属制成,而进攻手雷则是塑料制。 相较于后者,防御手雷更适合能力吸附。 目前光头等人被控制住,表示枪肯定被夺走了,至于他们现在不开车走,而是在那商谈什么尚不得知。 不过这样很好。 一支机枪再加上光头他们所持有的,大概在六支左右,加上两颗手雷,精神力绰绰有余。 但是如果他们开枪的话,精神力一定会趋近空虚的状况,所以暂时还是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好了。 “你们在这呆着别动,我一个人过去。记住,除非我喊你们,否则你们千万别出现,知道吗?” “嗯,小心。” 古婧和阿九郑重地点头。 深呼口气,我从车后走出。 没走出几步,负责看守的幸存者立刻发现了我。 在他们抬起武器时,我紧忙举高双手。 “我是人,别开枪!也没有被咬!更没有武器!” 他们犹豫了一下,其他人也随之转过头来看我。 一支、两支……算上看守的共有七支。 “你是刚去别墅的其中一个吧?你过来!” “好,千万别开枪!” 直到我慢慢靠近以后,终于发现其中有一名警惕盯着我的幸存者,双手紧握两颗圆球状的物体。估计就是手雷。 完成确认的同时,眼睛扫过的目标影像传达至脑部。 精神力倾泻而出。 “啊——” “怎、怎么回事!” 眼前的所有枪支尽皆从他们手中脱离,包括那两颗手雷。 以极快地速度,在他们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迅速朝我飞来。 双手伸出抓过两颗手雷,一干枪械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尽管有些枪因与地面撞击,导致上膛后的枪支撞针碰击子弹从而走火,但所幸掉落时枪口没有朝向我这里。 一名可怜的幸存者应声而倒。 “别动!全都蹲下!” 对我手中手雷的恐惧令他们难以抗拒地照做。 在他们蹲下之后,有一道人影弯着腰,手中的长菜刀正抵在艾欣茹的脖子上。 在颜色苍白的脸上削出轮廓的黑白交杂的长发,熟悉的休闲服下包覆着肩膀下精壮的身躯。 邓浩松! 他竟然、竟然没死! “江贤,没想到你……” “想你妈了个逼!” 没时间顾虑他没死的原因,而是再次催动精神力,将其手中的菜刀吸附过来。 当啷—— 转瞬间,菜刀落在身旁。 “你……” 邓浩松以呆然若失的神情询问。 那是细小、又状似不安的声音。 艾欣茹捕捉到这个空隙,立即从他怀中挣脱,快步奔到光头他们那里。 “咦?” 邓浩松反应过来。 “黑人,射他!” 无视着不知如何是好邓浩松的反应,我立即向黑人发令。话音发出的同时,身旁的几支枪径直向光头他们飞去。 “是的!” 无二话,本曾经是伙伴的黑人,甚至连对对方表示歉意的态度都没有。 黑人听令扣下扳机。 枪口闪烁着亮光。 仅有一发失误从他脸上划过,其余都命中了目标。 惨剧的预告画面在我的脑里奔驰——从枪伤喷出大量的血水,像在跳舞一样,痛苦地挥舞四肢而倒下的邓浩松身影。 不过,这个想象却落空了。 邓浩松虽然受到冲击而飞出去,但并没有流血。 摔倒在地面上,像是一脸无事地又站了起来。 仅在衣服上留下黑人所射出的漆黑弹痕。 “咦……?” 我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明明都打中了,却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他是异变者啊哥哥!” 果然! 怪不得能出现在这!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没想到啊江贤,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异变者。” “呜喔喔喔喔!” 黑人开始咆啸,紧接着又开始连续射击。 没有质量的弹丸一个接着一个被邓浩松吸收。 “操……!” 可是,邓浩松仅因些微的擦伤而皱了一下脸。 “都开枪!” 一面发出命令,光头一面以散弹枪开炮。 直接命中! 但是,即使吃下可以一发击毙猛兽的子弹,邓浩松仍只是脚步踉舱而已。 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他轻蔑地看着我。 “继续啊,继续开枪啊。” 开枪啊!射他也无所谓,不开枪不行。 “快点!继续射击,我就不信他不死!” 所有人的枪弹倾注而去。 对方不是友人,是对我充满恨意的异变者! 是必须排除的敌人。 开枪、开枪、开枪。 可是,就算能理解这个道理,眼前所见的仍是淡然姿态的邓浩松。就算连散弹枪也无法伤他一根寒毛。 “去死吧!” 所有枪口的闪光照亮了整个黑夜。 邓浩松肩口的肉被削去了一小块,红黑色的体液四溅。 “别停,开枪!” “森楠都死了,你也得死,你们都得死,全都得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无意识的梦话般一面念诵着,邓浩松一面靠近,朝着离他最近的丁禹琪飞扑而去。 “危险!” 离她最近的钟子坤比叫出声的我早一步做出了反应。 纵身跃出于少女的面前。 挡下了那只手。 青筋突起的健壮手臂贯穿了他的胸口,鲜血顿时直冒。 “子坤!” 丁禹琪发出悲鸣。 承受了邓浩松突击的钟子坤,连一声呻吟也没有,只是不断发出抽搐。 “你是白痴啊!” 也不知道是指若谁的鼻子骂,方朝跃身而入。 扣下扳机。 将邓浩松的身体挖掉一半开了个大洞,肉片和黑色的体液飞溅而出。 “啊!!!!” 紧接着第二发。 枪口喷出了火。 整个头掀了开来。 背后的车身,喷出一道令人联想起黑色花朵剪影的血沫痕迹。 残留在脸上的嘴发出短暂的低鸣,邓浩松倒了下去。 像是在鞭尸一样,方朝在那尸体上连开数枪。 “混帐!混帐!混帐——!” 方朝涨红着脸掹扣扳机。 在邓浩松的亡骸上穿出无数弹痕。 早已失去动静的尸体零零落落地碎去,只剩衣服残留下来。 “死了死了,他死了,快点看看钟子坤!” 所有人开始往哪围去。 脱下已经失去动静的钟子坤的衣服。 胸部上的伤口虽然因为失血而看不清楚原貌,但伤口周边的皮肤转变成暗褐色,正在抽动着。 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生气从钟子坤的体内抽离。 001.黑色武装队 大家分散开寻找。[**] 我好不容易在别墅一楼的小隔间内,找到了被绑着的森楠。 她横躺在地上,手和脚上都绑着绳素,不过看来并没有遭到侵犯。 一见到我,她的眼睛便微微地眯了一下。 并不大清楚她这做出的这个微妙动作是何用意,但至少能猜出,她现在应该很乐意见到我才对。 由于嘴里塞着毛巾,这时的森楠还不能说话。 当我把毛巾取出来后,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之前走进这间房,空气中有种很怪异的气味。等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变成这样了。” 捆绑在她手脚上的绳索似乎不易解开,我暂且没去管她,而是将注意力转到了屋内的陈设上。 从小隔间的样子看来,徐艺雯好像是和殴打她的女人一起居住的。 桌上有几张白色的便条,上面手写着许多国家的文字。 “天ほaz……” 无序的排列,莫名其妙的被组合在一起,正常人完全看不懂。 架子上拢放着一套刑具,大部分上都沾有着干涸的血迹,应该就是造成徐艺雯身上伤疤的工具。 躺在地上的森楠,手脚还不能活动,她开始对我抱怨起来。 我从架子上的刀具中挑选一把合适的刀子,并用它割断了绳索。 “我一定要让这人好看!” 这是自从在虬髯大汉那吃过败仗以后,森楠第二次显露出阴冷逼人的目光。 “她不会来的。” 女人恐怕再也不会在这一带出现吧。 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也许她当初可以在邓浩松的带领下去围堵客车,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这样做。 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她在殴打徐艺雯的时候,而现在看来,这或许不是最后一次。 因为现在回想起当时自己在与她对视的时候,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我发现自己和那个女人有某种心灵相通的感觉。 或许,她凭自己的直觉,知道我不会将她从这里悄然离开的事情告诉别人。 当我告诉她邓浩松的事情以后,森楠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我。 她一边站起来,一边整理衣服。 “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 横躺在地上的森楠被囚禁了整整一天,就算是异变者的体质也无可避免的,她只能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朝外走去。 离开小隔间的时候,我拿走了架子上的那套刀具,还有桌上的便条,为着将来派上用途的那一天。 当那女人某一天心血来潮回来搜查这间屋子的时候,或许会因为找不到这便条而大伤脑筋。 对此,我当然不会在意。 大家收到讯息后停止搜索,来到别墅外集合,随后陆续准备回到客车上启程。 我则站在大门外,临别前回头望了望里面的情况。 向我们乞求无用因此无奈回到别墅内的那些幸存者们,正用着一副沮丧而又带点希翼的目光看着我,像是觉得我会改变主意似的。 我索性将两扇门关上,让他们彻底的绝望。 森楠站在我身侧,一面抚摸着自己的手腕,一面观察着别墅的面貌。她的手腕上留下了绳索的勒痕。 “这回可真是大意啊,被阴了一回不说,连孝青都失踪了。” 她喃喃地说道。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孝青的确是异变者。” “你跟他见过了?”森楠的淡然地说道,“我对他为什么跑掉不感兴趣,倒是对他的能力比较上心。” 她好像还没有发现孝青其实是跟那个女人一起走了。拿起手里的便条,在上面的许多毫无意义的文字组合又一次映入了我的眼帘。 就算证明了森楠是安全的,也不代表心里面就能立马获得喘息。 在集合了所有人的客车前,我们需面对钟子坤死亡的事实。 若只是生命力消退的话总有一天还是能复原。可是,被异变者所贯穿的伤口,由于该部分的细胞变质坏死,所以一般的方法无法治愈。 将被侵袭的部位连同周边一起切除,是现今有效的唯一治疗方法。可惜钟子坤的伤势深及内脏,无法切除。 晚上的会议以默哀做为开场。 “让我们一起为钟子坤默哀。” 一声令下,大家开始为这个甘愿献身挡在同伴身前的大个子默哀。 和他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既然是以这种形式死去,那么值得我们为他哀悼。 现在只剩下八个人,仅仅是路途的初始阶段,却是有了第一次的人数减少。 “默哀结束。” 扑哧。 钟子坤的脑门被我刚刚的刀所洞穿,以防他成为寄生体,而异变者的概率太小,不值得为之一拼。 唉。 无奈地叹息。 周围气氛凝重。 留下他的尸首后,我们陆续上了车。 光头和方朝一起将晚餐发放给大家。 其实现在大概已经是深夜时间,这应该算是夜宵吧。 因为一个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所以今天的菜色仅仅是半个牛肉罐头,还有吐司面包而已。 四日后―― 一辆摩托在道路上奔驰。 车型是鲜红色的路面摩托。 在其流线型整流罩的前方,两颗让人与歇斯底里的上吊眼产生联想的车头灯,正射出耀眼的光芒。 而跨坐在车上的人也是一身同色系的连身衣与安全帽。 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没有半辆车子和这部勾勒出一道光痕的车影交会而过。 然而,却有着尾随其后的一辆客车。 “陈叔,一定要追到这它,竟然敢对我们放冷枪!” 开着常见的十四米高公路客车紧追在摩托之后。 不过我们并没有开枪或鸣笛,只是一面以车前灯捕捉摩托的踪影,同时悄然无声地追踪着这部摩托。 摩托发出更为高亢的引擎声,加速扬长而去。 我们也同时提升了速度,但仍没有鸣放车喇叭以作警示声的意思。 客车在陈志清的驱使下,散发出的气势仿佛就如同在追踪危险猛兽,并想致其于死地的猎手一般,而非只是吓唬无害的草食动物然后将它驱离而已。 道路的前方出现了阻止行进的路障――一辆军车正横列在车道上,并不是一般的栅栏式路障。 一看就知道,这并非期待对方发现之后会自主性停下车来的装置,而是一道即使来硬的也要将目标拦下的车壁。 “等等,慢点,这是怎么回事?前面怎么有军车?” 在我的指示下,陈志清将客车的速度缓缓降下。 大家都从位置上起身,随后拥挤在车头向外看去。 一队武装集团从那军车车影之中现身。 所有成员都拥有一副精实的体格、遮掩容貌的钢制盔帽,以及从未在任何军种上见过的黑色衣服。 辨别他们的唯一方法,也许只有从他们手中握着冲锋枪的黯淡灰色,以及别在上臂的徽章这些颜色来区分。 描绘在盾形的肩章框架里的,是一只翱翔的雄鹰和“qx”两个字母。 至于那是意指何种意义的略称我们之中没有人清楚,在以前政府曾公开的纪录里头,这种陌生的标志并不存在于警察或任何部队之内。 他们向摩托车开火了。 轻快射击声响起的同时,枪口闪烁出喷火的闪光,精准的射击彻底发挥出训练成果。 轮胎发出比枪声还要剧烈的声响后爆裂开来,摩托打滑翻倒。 车手的身体因此被抛摔至柏油路面上,弹了一下之后、又再一次地弹飞。 而摩托先前因高速所积蓄的运动能量十分充足,四散着摩擦金属所发出的火花,向着那辆深绿色的军车横冲直撞而去。 黑衣的武装队员们立刻藏身在军车后方。 所幸抛下车手而打滑的摩托,在和军车发生激烈碰撞前就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阵火舌向上窜起。不过火势并不凶猛,这是因为油箱内的汽油几乎快耗尽的缘故。 “成功了吗?” 武装集团的其中一人纵身跃出,掀起安全帽的面罩。从中露出的脸孔还十分年轻,是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男性。 他冲向摩托车手的身旁,将机关枪的枪口对准对方。 “笨蛋!别那么轻率地冲上前去!” 另一个身材较为高大的队员警告着。 “放心啦,队长。车速那么快耶,一定早就死了啦。” “那家伙是死不了的!” 队长的警告迟了一步。 戴着撕裂不成原形的摩托手套的手,一把抓住了自投罗网的队员脚踝。 “我靠你!” 只见车手爬起身来,于是相反的,武装队员因此被摔倒在地。 明明在时速一百公里以上的速度下被抛飞了出去,可是他的手脚却丝毫没有折断的感觉。 在高速的摩擦之下,就连他身上的连身服也破损了,但显露在外的皮肤却是连一滴血和一道擦伤的痕迹也没有。 “啊啊啊啊――” 车手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骑坐在那名队员的身上。 他的叫声就男性而言相当的尖锐,听起来是比开枪的男子还要更为稚嫩的少年嗓音。 002.少年与少女 摩托车手伸出破裂手套下裸露出的手指,一举刺进了男子的脸。[zhua机书阅 “啊嘎!” 被压倒的队员发出抽搐的惨叫声后开始痉挛。 手指撕裂皮肤,切开了肌肉,刺穿骨头侵入头部。 即使是刀刃也难以如此锐利地割肉切骨。 血管密集的脸部立即喷出了鲜血。 只是,安乐的死亡并没有就这样直接降临到这名队员的身上。 车手的手指如同小石头沉入浓稠泥沼般的速度,发出噗滋噗滋的声响,缓缓地陷入男队员的脸部,深度确实地到达了脑髓。 混杂着血水的白骨锐角碎片从破碎的皮肤刺穿而出。 “啊咕哇嘎嘎嘎嘎……嘎、嘎、嘎!” 队员所发出的已不是人的叫声,而只是单纯的声响。仅仅是是因为来自外部的刺激,让肺部为之运作以后,从肺部泄漏出的空气震动了声带所发生的噪音而已。 车手并未把手指从头颅里伸出,下一秒立刻把变轻的尸骸给甩了开来。 钢质头盔随之被掀开的一瞬间,男队员的脸孔倏然间开始枯竭,眉毛、头发、牙齿也纷纷剥落。 仅仅数秒的时间内,这名男队员便化作一具木乃伊。 被甩飞的男子如脱壳般,只留下黑色的防弹装备,里面的肉体则溃散得不成人形。 就连骨头的密度也变得稀疏松散,因为落下时的冲击而支离破碎。 “呜喔喔喔喔喔!冲啊……我还要冲!” 哔叽、啪叽、咕叽。 车手的身体从衣服的内侧胀破,开始逐渐变形。 从双臂伸出的骨头,宛如扇子一般分出许多枝节,从左右两边互相贴近,然后纠结缠绕在一起。 接着皮肤伸展而出、包覆住那如同伞架般的骨骼组织上方。 头部撑开了摩托安全帽,开始膨胀增大,并向着上下前后的四个方向方向,伸长成流线型。 他的心脏同样也撑破胸膛膨胀得极为巨大。 不过并没有心跳的迹象,而是在心跳停止的状况下,心脏整个变大了。 “噗啰喔喔喔喔喔喔!” 咆哮的声音就和引擎声十分类似。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曾是人类的生物获得了二轮摩托的型态,只不过,这是以骨头与肌肉还有内脏所形成的畸型“摩托”。 从上头滴落的液体并非血液,不但颜色黑浊还散发着一股异臭。 它自然也没有生命的迹象。 它不断来回进行半径距离的小回转,一次又一次地蹂躏已经粉碎的尸体。 在路面上刻下了以人体的干燥粉末所形成的车痕,而且上头的纹路和一般的胎纹不同,是扭曲不稳的花样,感觉和指纹颇为类似。 “森楠、江贤,原、原来我们追的是寄生体啊,不过……寄生体有长这样的吗?” 众人迷惑不解地目光在我和森楠身上来回扫着。 和森楠对视一眼,然后我耸了耸肩。 “应该是有的吧,毕竟寄生体可以随意改变自己身形的。” 正当我刚说完这句话的同时—— “寄生体确认!” 发出警告的,是黑衣武装中为首的一名队员。 “叭噜噜噜噜噜噜呜!” 在他们前方整流罩状的中央车头灯位置,一双巨大化的眼睛下方,怪物的嘴巴呲牙咧嘴地吼叫出声音。 唯有这个部份还微妙地残留着原先人类的容貌,如果眼球是如同以往般的球体,实际上根本无法完全塞在现在的位置上。 但是,现在的瞳孔仍上下左右地不停转动、向四处张望,而且左右两眼的方向也不对称。 寄生体所变化的无人骑乘摩托,转动了由骨头形成的轮辐所支撑的人皮轮胎,然后狂冲猛撞。 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冲撞作为路障的军车。 车体的钢板在冲撞下为之凹陷,以铁网补强过的车窗玻璃上也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反观肉体所形成的摩托倒是没有任何损坏。(.)只是一味地往前冲、再往前冲。就像一匹单纯受本能驱使而兴奋不已的野兽一般,持续不停冲向那些车辆。 一而再、再而三尝试之后,似乎是彻悟了自己并没有那份能将车体弹飞打通前路的力量,肉体摩托便画出一道圆弧,转弯疾驰而去。 重组人体构造的丑恶车体上并没有一丝改变。即使是使牢固的厢型车也为之扭曲变形的冲撞,它依旧毫发无伤。 “快牵制它!别让它跑出高速公路外!” 黑衣武装队员一行五人冲了出来,重新握稳枪枝。 他们手上拿的是franchi·spas15——照道理来讲,这是我国警察不会使用的意大利制军用散弹枪。 紧接着,能将厚重的门击破、凶猛的野兽也会为之击毙的重弹一齐被释放而出。 命中目标。 可是肉体摩托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未能完成使命却遭到目标排斥的弹丸滚落于地面上。 肉体摩托改变了去向。 但它并不是在逃亡,因为黑色武装集团的枪击并未对人体摩托造成任何伤害,所以它只是为了寻求可以驰骋的道路,而稍稍做了转弯罢了。 不过它前进的道路上,却早已被我们的客车给堵住了。 “对方来意不明,是否真是军方的还不知道。如果不是的话,万一出手有个好歹就亏了,所以我们暂时不帮忙。” 我说着,便阻止陈志清要打开车前门的动作。 这时,军车的后车门打了开来,和那些看来是前锋部队相同装扮的两名黑色武装队员从里头接连跃出。 特殊的是,这两人的装备和其他人不尽相同。 两人的钢质头盔和衣着一样都是全黑色,面罩颜色相较之下则更为深暗,从外面完全无法窥见脸孔。而且也没有装备武器。只是戴着左右手不同样式的手套而已。 另外还有一处特别的地方,就是这两人的身上还有除了肩章以外的徽章。 “那徽章记号上是什么?” 我好奇地问森楠。上面的图构造比肩章还复杂,所以以我的视力,远看并不能看得清楚。 森楠很快地便将她所看到的图案大致地描绘了一遍。 两个人的体格和周围的成员显得格格不入,都是身材娇小且瘦弱的人。 左面那位男子,比其他成员多出来的徽章图案,是一匹描绘着单眼散发出磷光、紧闭嘴巴的狼——不,应说是猎犬。 而右面的男子,其标志则是希腊神话的怪物美杜莎与那把斩下它的首级的青铜镰刀。 “叭噜噜噜!噗噜、噗噜噜噜噜!” 一面发出咆哮,肉与骨组成的摩托朝着刚现身的黑色武装队员奔去。 左面的男子没有一丝胆怯的举止,将右手笔直地对着肉体摩托。 宛如cg合成般,原先空无一物的那只手上,有支手枪无中生有地缓慢浮现,并且进而实体化。 不,或许以手枪来称呼它并不恰当。 虽然以尺寸来说,确实是稍微大把一点的手枪,颜色则为黑铁色。但是,明明枪口正对着前方,但枪身却是以怪异的角度变形。 如此异样的前卫造型,和杀人道具必然具备的凶暴美感相距甚远。 但是不管其外型如何,枪口喷出了火光。 哒哒哒! 不一致的枪管如攻击直升机的格林机枪一样开始旋转,并发散出闪光。 只见肉体摩托打滑翻倒,引擎、油箱、车灯上都被刻下了弹痕……不——那是心脏、胃袋、右眼才对。 出现于这名异变者手上的奇异枪枝,对那个完全不为散弹枪所动的异形怪物造成了确实的伤害。 “是他!” 在看到这把枪时就总有种熟悉感,而当眼前的肉体摩托被这把奇异的枪射伤后,我立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是隶属军方的异变者!是那名少年,当初在购物广场外见过!由此看来,他身旁那名队员并非什么“男子”,而是当初和他在一起的少女吧! 记得没错的话,少女的枪可令目标冰冻,而少年的枪,则是可以对不惧怕枪弹的寄生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叭噜、噗啰噜噜!冲呜——!冲呜噗噜噗噗噜噜————!” 肉体摩托虽因为冲击而摇晃不稳,一时停下了动作,但它发出了奇怪的尖叫声,就像被捞上陆地的鱼一样抖动全身,然后借着反作用力重新站了起来。 或许是由于它没了手臂,所以这才是最自然的起身方法吧,不过这说法也是在“自然”这个字眼对这个物体而言还有任何意义的状态下才能成立。 奇怪的摩托再次起跑。 它打弯绕圈,亦或者说在原地不断画圆,反正就只是一心只管享受速度感。 从被那名异变者枪击的地方开始,一路滴下的液体留下了轨迹。那既不是血、也不是汽油或柴油,味道也不属于腐败的臭味或化学恶臭。 “哼。” 少年一声冷哼后,形状奇异的武器再度闪烁出火焰。 连续射出的不可见的、非实体的子弹命中了前轮。 骨头所形成的轮辐被打得断裂,人皮轮胎也为之爆胎。 血肉摩托往前方倾倒,摔落在地面上。 “萧晟,快给它致命一击!” 他身旁的少女,大叫着。 “好。” 少年一面应诺着,一面掀起面罩。 果真是当初一起的那名少年。 从外貌上看,他还只是个国中生或高中生,一层薄薄的汗水溽湿了五官端正的少年脸孔,脸颊会烫得发红大概是因为感到紧张和兴奋的关系吧。 不,并非如此。 他的嘴角有些弛缓,湿润的瞳孔显得飘忽不定。流露在少年脸上的情感,明显就是快乐,然而他似乎却在一心想要把它克制住。 身上戴着大犬座徽章的少女也掀起面罩,让夜风轻抚脸庞。 003.森楠的粉丝 俏丽的短发和感觉伶牙俐齿的五官,少女的年龄与身旁的少年相去无几。 伸到头上的双手合在一起,少女以握住不存在枪支的手势缓缓地将手放下,与此同时,一道黯淡的光芒隐约渗出,她的手中同样也浮现出巨大的手枪。 和少年所持有的枪是截然不同的形状,那是支形状四方到模样不合理的地步,并且交错地塞有三个口径与长度各异的柱形弹筒,全长大概在四十厘米左右的类似左轮的转轮枪。 这支从虚无的空间所浮现的不可思议枪械,拥有如此奇异特征的它和手枪这名词并不相衬。 少女将这支转轮枪的枪口对准了摩托,枪上的弹巢转动、然后静止。 “不是吧。” 我难以置信地搓揉了下眼睛。 这次从枪口射出来的子弹所产生的不是冰,居然是火焰。 虽然残存在车手身上的几缕碎布转眼间起火燃烧,变成了焦炭,但纠缠在一起的肉块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噗噜呜呜呜呜呜呜!” 失去了前轮的肉体摩托,把曾经是双手的肢体拄在路面嘶声咆叫着。这样的动作既不像机械、也不像野兽,更谈不上人类了。 它旋转后轮,以两只前足踢着柏油路面向少年逼近,距离越来越短。 “萧晟!” 少女用着近乎悲鸣的声音大声呼唤。 就在那一秒的时间内,摩托朝着少年接近。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一十、五―― 少年将手中的枪口笔直地对向目标。 扣下扳机的刹那,枪管为之炸裂,轰声如雷。 压倒性的光芒瞬间爆发,划破了深夜的黑暗。 枪支放射而出的东西直接命中了肉体摩托,大型二轮车的车身即刻被分成了两半――如果要更正确地描述的话,就是上半部整个被消灭了。 少年脱力似地跪下双膝。 仅剩后劲的肉体摩托与他擦身而过,距离之近几乎快撞上肩膀。 擦身而过之时,黑色的液体甚至溅上了他的脸颊,要是命中与破坏再迟个零点几秒的话,想必他一定被当场辗毙了。(.) 平衡与前进的意志双双失去的肉体摩托,在少年身后十几米远的位置撞上了军车后倒落,接着飘散出一股异臭并开始崩坏,化为一团既非血肉和机械,也不是灰土与污泥的块状物,最后仿佛风化了般消逝而去。 “呼……呼!” 少年仍旧跪倒在地,弯起背肌仰望漆黑的天空,张大着嘴不停地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枪支不留下一丝痕迹地淡化然后消失了。至于少女所持有的左轮式手枪也早就消失不见。 “深夜两点四十分,寄生体歼灭确认。” 在远处观望许久的先头部队,为首的黑衣武装队员向着通讯机报告。 一批身着重型防护服的鉴证人员从军车后厢跳下,群聚在早已差不多消失殆尽的残骸与污物四周,进行着像是样本的采取与遮掩痕迹的作业。 我们默默凝望着进行作业的这些显然是军方的人员。 在现场所呈现出的,是一种既特别异常,就某种意思而言又属平淡不过的景象。即使从头到尾我们都身处于这处战场,但对方依旧将我们视为空气来看待。 “啊,被人家看不起了呢。” 方朝烂泥一样地瘫在椅背上说道。 “这不叫看不起吧,如果一开始就跑来找我们反而奇怪。” “是这样子吗?” 方朝对我的回答感到疑惑。 “他们只是在做自己的本分工作而已,保护幸存者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第一次在购物中心外见到少年二人时,我就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所有拦阻在他们与寄生体之间的幸存者,全都如泣草芥一般死在那奇异的枪械之下。因此,被视为普通幸存者的我们,这时候自然而然地会被摒弃在外。 “会不会把我们和那寄生体当作一伙的?毕竟我们一直跟在它后面,很容易被误会的。” 陈志清和光头担忧地相视一眼。 “不大可能。记得吗?先头部队一下车便立刻集火摩托车手,没有一发子弹是射向我们。[]像是早早做好准备在这等待捕杀那寄生体一样。如果真说起来,我们倒像是在帮助他们。” “江贤说的有道理。如果有旁观者在场的话,我们真像是扮演着围堵的其中一方。” 阿九夸张地耸了耸单薄的肩膀。 我点点头。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们压根不知道它是寄生体也不知道前面会有军车。之所以追它,是由于它驾驶摩托经过客车的时候徒然开枪,险些打中正在给艾欣茹讲睡前小故事的方朝。仅此而已。 “他们开始注意我们了。” 森楠一说完,少年与少女如刺针般的视线随之向我们投来。 少年招手唤来那名为首的武装队员,附耳一句,随即同少女一起,三人信步走向客车。位于他们身后的其他武装队员,则是虎视眈眈地透过客车前挡玻璃,警惕地注视着我们。 “现在怎么办?” 陈志清的语气显得颇为慌乱与焦急,说话的同时,右手已经放在了摇杆上面。 “陈叔不用。” 我制止住陈志清想要倒车的动作。 “他们是军方的人,那不是正好吗?反正已经在省南的地界内,如果他们愿意帮助我们的话,想来进入驻扎地的过程会轻松很多。” “可是、可是他们要是像上次在购物中心一样……” 原来陈志清担心的是这点。 “你不用怕,就算他们想要动手,只要那两把奇怪的枪也在金属制品的范围内,我们就是安全的。何况上次是由于寄生体太多的关系,否则军方也不会动手。” “那如果江贤你的能力对那两支枪不起效用呢?” “陈叔啊陈叔,看来那一次对你造成不小的阴影哈!你没看他们召出那两支枪需要些时间么,就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森楠放倒他们啦。” 阿九张嘴一笑,拍向陈志清的肩膀。 “好像是这样……抱歉,是我太紧张了。” 似乎被阿九这么一拍,缠附在陈志清全身的紧张感一口气瓦解开来。他对我们报以歉然的微笑。 在那三人走到客车门外的时候,陈志清伸手按下右前方的按钮。外摆式车门随即向外打开。 少年率先踏上,少女紧跟其后,而那名武装队员则是驻足在客车门外待命。 没有人吱声。 少年用审视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在森楠身上。 不过,少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少女抢先一步。 “啊我认得你!你也是异变者对不对,你还抢走陆仁甲的刀对不对!没错就是你,你就是那个砍掉a型寄生体的大姐姐对不对!” 糟糕,我本以为那柄大刀只要遗弃在购物中心里,森楠杀死军方异变者的事就不会败露,然而现在看来,他们果真连森楠的长相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少女表情不断夸张地变化和连射炮似的询问下,森楠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真是你!” 少女激动地一拍手,仿佛是见到心仪的偶像一般。 自主颠覆先前维持在大家心目中严肃形象的行为,令我们不禁为之一怔。 少年蹙起眉,轻拽少女的衣角,应该是在示意对方安分一点。 少女不满地嘟起嘴,灰溜溜地退至少年身后。虽然放弃了继续提问,但仍是扑扇着长长的睫毛,用颇为崇敬的目光望着森楠。 “关于陆仁甲死去的事军方并不关心,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所以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反倒是我们的上司很在意你就对了。” 明明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少年却是用着像是大人一般的口气。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看向了森楠。 “那名挂掉的异变者名字也太酱油了吧?连面都没露就领便当的角色取这名字毫无违和感。” 阿九仍旧是事不关己的自说自话,他着重的点似乎总和大家不在一个地方。 “是这样没错,他的名字也经常被我们乐道。不过因为我们是自己人,所以互相开玩笑的话不要紧。” 嘴角挑起的少年,眼中并无笑意。 感受到少年话中带有不满及威胁的意味,阿九只是无奈地撇撇嘴之后便不再出声。 令人心悸不安的沉默流淌开来。 我挡在阿九身前。 “我这朋友没有对亡者不尊重的意思,也请你不要在意这点。他的本意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连我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有些做作了,于是我换用轻松明快的口吻,想要改变一下气氛。 “你们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聊天吧?” “在处理掉你们之前,依照惯例的打招呼而已。” 少年立即回答,简直是脊髓反射级别的速断速决。 “这是以往都要做的事后处理,为以防一切意外,凡是在场不相干的人都得解决掉喔。嘻嘻,不过有这位大姐姐在的话,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少女俏皮地吐吐舌头。 “不一样的意思是指……” 从字面上看的话,应该是可以免去一死的意思吧,可是少女的语气我的感觉不止如此。 “现在是特殊时期,军方已经不再收纳幸存者了,而是急需大量的异变者。大姐姐这么强力的打手,当然也要一并收纳呀。而为了照顾异变者的情绪,与之同行的幸存者是不在清理行列中的。但是呢……” 少女顿了顿,为难地歪着脑袋又继续往下说。 “但是你们这里的幸存者太多了,不算大姐姐的话,数一数有九位呢。一名异变者的价值并没有那么高,为此负责九人的起居实在太不划算了。所以呢,还是得减少一半的数量才行。不过由于大姐姐的关系就不除掉你们了,可以商讨一下哪些人离开……咦,奇怪,你们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难道你们来到省南不是为了寻求庇护吗?” 少女依旧歪着脑袋,好奇而又不解地目光逐一从我们脸上扫过。少年同样如此。 “因为不止森楠姐姐一个异变者呀……” 或许是被吵醒的吧,艾欣茹从最后一排坐立起来。搓揉着眼,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样。 “原来大姐姐叫森楠啊……诶?不止一个?” “没错啊,还有江贤哥哥也是。” 艾欣茹边打着哈欠,边抬起小手指向我。 其余人也都附和似的点头。 “啊,我是。” 感受到有两道目光直逼而来,我承认道。 004.名为强袭的组织 “诶?!” 和稍稍张合一下嘴巴以此表示惊讶并立刻恢复常态的少年不同,少女完全是属于一惊一乍类型的女生。(.无弹窗广告) “你干嘛到现在才说!” “哈?难道一见面我就得立马告诉你们‘我是异变者’吗?这很莫名其妙、很不正常的好吧,总得有人把这个话题牵引至此才显得自然啊……” 看来这少女除了能力上与年纪不相符之外,其余地方仍处于小孩子的水平线上啊。 “按照逻辑惯例,你们接下来应该是要测试他的能力强弱吧。” “方朝,这是哪的惯例啊?你又不认识人家。” “你没看过动漫和小说吗?每当里面的主角的身份受他人质疑时,就需要有个证明的过程啊。” 方朝用着鄙夷,甚至不屑的目光,瞥向做出反问言论的光头。好像不看动漫或者小说的人,就相当于跟时代脱节似的。 光头尴尬地搔搔头。 “这个嘛……” “哈,简直是笑话!我们凡凡才没有那么幼稚呢,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宅吗?” 古婧气笑了。 如果安静起来的话,端庄的容貌加上一副无框眼镜的她,会给予人一种睿智的感觉。然而一旦她张嘴,特别是每当光头处于下势的时候,她立刻就会像疯狗似的不可理喻,尖嘴薄舌不留任何颜面。 方朝显然是被刺到而满脸涨红,不发一语。方朝这人一是讨厌别人说他小说他幼稚,二是讨厌别人侮辱宅文化,可惜每一次做出这些触及底线行为的都是古婧,以至于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击可言。 “古姐姐,不许你说方哥哥。” 艾欣茹一反常态的嘟起嘴,小跑到方朝面前,张起手臂尽力用娇弱的身子阻隔住二人的视线。 “嘿你这丫头,姐姐白对你好了……” “请问你们能安静点么?” 少年不满地蹙起细眉,打断他们要再继续的对话。听似礼貌性的请求,实际上却带有不容置疑与不可反抗的命令意味。 “嘴巴是我们自己的,你凭什么妄加干涉呀?不喜欢可以,也请不要摆出大人的姿态嘛。明明是个小弟弟而已。” 阿九一脸无所顾忌地反驳道,完全摆出一副不担心会和对方起冲突的样子。 我没想到阿九竟然会无聊到这种地步啊。 “等等!这什么情况,怎么就吵起来了呢?我没说要测试什么的呀。” 少女满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眸,难以置信地扫过刚刚说话的那几个人。 “对,都别吵都别吵。” 我连忙表明态度后,他们都一一听话地闭上嘴,而少年似乎一开始就不准备和阿九争执,因此仅仅开口说了那一句后便不再作声了。 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都能吵起来,简直是服了,像森楠那种大多数事都漠然置之的性子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啊。 “说实话,按我们的规定,原先的确需要对方证实自己是异变者的身份,但你的话,就不需要什么无畏的测试了。” “哦?这话怎么讲?” 我不大立即少女的这番话。(.好看的小说)我并不认为自己身上会有什么令人难以直视的气势,或者是什么一言一行皆有地动山摇、天地为之变色的力量所言。 “一开始我就奇怪啊,为何你这么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会一直处在你这个小团队的主导地位。你看你刚刚一开口,他们就立即安静下来。包括在这之前,身为异变者的森楠大姐姐都没有任何打断你说话的意思。现在知道你是异变者后倒能够解释得通,当然不用你再证明啦。不过呢,总感觉你比森楠大姐姐还厉害啊,不然她怎么一直都默默地站在你身后呢?” “啊原来如此,不过你误会了,森楠她……” “反正就是这样啦,或许以后能一起并肩作战吧,我叫曾瑶,请多多关照。” 少女绽放着之前从未见过的开朗笑容和温润双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不是说要收纳么,或许是什么意思? “我叫江贤。” 我一头雾水地空手回握了她。 与其说温暖,用火热来形容还比较恰当,手就像在发烫一样。 令人不禁联想到她的那支枪,难道刚刚所射出的烈焰温度还残存至今么? 当曾瑶放开我的手急忙跑去和森楠相握时,少年走了过来。 “很荣幸能见到你们二位。但是请别用小弟弟来称呼我,我有一个好端端的名字,叫做萧晟。” 少年仍旧沿用着与他外貌不相衬的口气说着,也向我握手。 我点点头,他的名字先前在他门与寄生体战斗的时候,听少女叫过,但是没记错的话,小弟弟是刚才阿九说的吧。 和森楠礼貌性地轻握过后,萧晟继续说道。 “不过还是希望你们别泄漏太多关于我们的事情。” “什么?” “有什么关系呢,萧晟。他们两个都是很厉害的异变者耶!应该力邀他们加入‘强袭’成为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志才对!” 强袭。 这就是他们组织的名字吗? 静下心一瞧,他们臂章上的qx两个字就是强袭的缩写吧。 “这不是妳能决定的事情,要看他们当事人还有总指挥长的意思。” 被萧晟这么一指责,曾瑶闭上了嘴巴。 这意思指的是,就算我们被吸纳到军方内,也不一定会加入他们吗?另外听萧晟那句话,他是不要我们泄露组织的存在,还是不要我们泄露他们战斗的过程呢? “因为强袭的组织成员都带着面罩,所以就算知道我们是异变者,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强袭的成员。强袭并非只是一个纯粹对抗病毒生物的机构组织,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这个……并不是太明白。” 我老实回答萧晟。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那这么告诉你吧,强袭还须处理一些无用处、仅为赖在驻扎地骗吃骗喝、甚至闹事的异变者,这种做法自然会加剧两边的仇恨值。如果我们的面貌被他们所得知,那么留在驻扎地的同伴或亲人可能会因此受到波及。” “原来如此,理解了。” 车上的其他人均是会意的点头保证。 “那个、请问,你们认识一个叫宁晴的人么?” 萧晟和曾瑶相视一眼。 “宁晴?” “是,不认识也不要紧,只要有这人……” 终于提到正题,我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抱歉,我们不知道。可能有这人,但是我们没有太过于关注其他幸存者的名字。” “喔,好吧。” 我颇为失望地低下头。就算萧晟说的如此清楚,但依旧使我揣测不安。反倒是认为,如果他们说“那是先前消灭的一只寄生体的名字”这句的话,倒是能安慰些许。 实在太久没有听见宁晴的消息了,距得知她在军队驻扎地的消息以来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万一她已经离开了怎么办? 等大家注意到外头的时候,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并且雨势已经转趋强烈且持续下了好一阵子。 军用运输大卡车的引擎划破雨声,从远方向这里接近。 “那么……你们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可以免去盘查。否则你们后面的食物会被没收的。” 说完,萧晟拖着一脸不舍离去的曾瑶走下车,与那名浑身被淋得湿透,但依旧笔挺伫立的武装队员一起向停下的运输车跑去。 “谢谢。” 大家不是敷衍,而是真诚地向他们道谢。毕竟在这种时候,能够替陌生人多做着想的并不多。就连表现出对萧晟言行姿态不满的阿九,亦是在我身旁轻声呢喃了一句。 005.一触即发 调转车头,军用运输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客车前方。(.好看的小说) 手机端阅读请登陆m. 由于没有门之类的设计,或者说是被拆卸掉了,因此可以看清运输车后头的座位并不是一般车子两两并排的样式,而是紧贴左右两边的车壁,以求一次载运更多的人数和提升上下车的便利性。 右侧坐着身着重型防护服的鉴证人员,另一侧则是正襟危坐数名黑衣的强袭成员。萧晟和曾瑶应该是职位较高,所以并没有在后厢,而是上了后车座。 我们朝着省南的城区前进。 在抵达进入省南的一座高架桥时,我们碰上架设在此的第一处防御工事,所幸在萧晟的帮助下,负责检测及通行的士兵仅是用目光在我们这停顿片刻,便即刻放行了。由此可见,强袭组织在驻扎地的地位不可小觑。 进入省南城内,继续向前继续行驶了五分多钟,前头的运输车忽然打起左尾灯,随后向单行车道左侧缓缓停靠。不明就里的我们,也只得跟随着停下。 “这是怎么了,难道后面的路得用步行的?” “阿九你个傻子,没看后厢的那些人都没动。” 方朝指着仍是端坐不动的鉴证人员和强袭成员说道,刚说完,曾瑶娇小的身影忽然从运输车后车门跳下,朝我们的方向跑来。萧晟紧跟其后。 “开门。” 陈志清紧忙打开车门,萧晟及曾瑶一起搭上了客车。我们继续跟着发动的运输车向前行驶。 “呼……” 曾瑶坐在原本钟子坤的位置上不停地喘着大气,手拿从身边丁禹琪借去的毛巾擦着汗,大口直灌矿泉水,满溢而出的细流延着嘴角从下巴往喉咙滑溜而去。 “这是……” 我不解地问道。 “负责驻扎地守卫的异变者领头跟萧晟有过节。不过幸好他不是萧晟的对手,所以我们必须呆在客车上,不然他们一定会上车检查的。” 曾瑶表露出不曾在先前看过的表情和流利的谈吐。 明明只是小跑了一段距离,除了雨渍外,曾瑶的举止来看,反而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她卸下了胸前的护具、微微拉下战斗服上的拉链。白色的内衣在吸收汗水之后,变得有些透明。 “……能请你安静一点吗?” “啊……对不起喔。也对,当初发生了那种事……” “就叫你别再说了。” 萧晟口气不快地制止了多话的曾瑶。 “怎么感觉你快要虚脱的样子?” 阿九积极主动地找曾瑶说话。 “喔,那个是……” “曾瑶,请保持安静。如果他们有幸加入强袭的话,事情将会在本部由总指挥长进行说明。” 曾瑶简短地回答了一声“是”,便低下了头。 这种虚脱状态与能力过度使用所产生的后遗症极其相似。 然而,曾瑶之前在与摩托寄生体战斗时,仅仅只放过一次火,而且在那之后,仍旧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说明曾瑶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疲劳和过度使用能力完全无关。 听萧晟刚才那句话,多少能推测出这应该和强袭组织有关系。 不过,萧晟反而是蛮正常的。 “那怎么萧晟他没有跟你一样呢?” 即便阿九同样指出这一点,曾瑶仍旧默然低着头不作回应。 稍微过了一段时间后,估计是体力趋近恢复,曾瑶将拉链拉好,戴上胸前的护具,并在萧晟的示意下,二人一同带上了面罩。 在一片鸦雀无声之下前后两辆车持续在路上奔驰着,能听到的只有引擎的运转声,还有带着节奏敲打车顶的雨滴声。 我偶尔抬起头观察,只见萧晟倚靠在椅侧,不敢轻怱大意地凝望前方。右手总是保持着随时可以唤出枪支的手势。 而阿九也是毫不松懈地观察着对方。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重要物品一样,萧晟的一举一动都不肯放过似的。 和萧晟不同的是,尽管低着头的曾瑶脸庞被面罩遮挡,但是我总觉得她现在的精神状况非常差劲。 “到了,已经看到大门了!” 虽然前面有运输车的车身阻挡住中央视线,但依旧可以看见驻扎地庞大的圆拱形大铁门,以及向左右两端延绵开来高约三米的围墙。 陈志清刚看到这扇大门,说话的声音里立刻充满了喜悦。 我也将身体前倾仔细地看了看,随后也和陈志清一样露出了笑容。 “仅仅是将临近海域的一小块区域的三面围起来,便花去了大半月的时间,期间遭遇过寄生体的袭击,好在那时军中已经出现两三名异变者,很快地便将场面控制住。要不是之前已经将扫荡过一遍附近城区的行尸,否则伤亡的数量要成倍增长了。” 萧晟兀自解释的同时,看守那扇大门的警卫却是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就算我们前方开的是一辆军车,但他们还是极其迅速地将安全路障横在门前。 就在前后两辆车停下之前,驻守士兵如临大敌的模样,一边盯着客车上我们的行动,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客车靠近,越过运输车将我们所在的客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临时搭建的木制高塔上回旋的警灯还在不停地转动着,周围被照得如同白昼,客车的车体在灯光下也显得有些扭曲。 刚刚出现的笑容一瞬间就从大家的脸上消失了。 “哼,果然不出所料。” 萧晟原本还一副靠在椅侧游刃有余的样子,也在一名高大中年人被拥簇而来之时,随之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陈叔,开门。”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 陈志清惊慌地连声应诺,颤颤巍巍地按下右前方的车门按钮。 “曾瑶,留在车上。” “喔,你小心啊……” 在萧晟下车的时候,曾瑶在后面低声嘱咐着。 “哟,这不是那谁吗?” 没有理会对方,萧晟信步走到那名高大中年人的跟前,面罩下忽然冷笑一声,然后慢慢地将手伸进上衣的内侧。 这个类似掏枪的动作,令所有士兵反射性地抬起枪口对准萧晟。 “曾瑶,怎么感觉这些士兵不认识他的样子?” “他们当然认识,主要是由于萧晟胸前徽章的缘故,使得这些驻守士兵都认出他是和任星辰有过节的那名强袭成员。毕竟这些士兵暂时都由任星辰管辖,担心萧晟会突然对任星辰出手也不奇怪吧。” 我点点头,任星辰应该就是那位高大中年人的名字。 “这名字真是中二极了。” 方朝嘟囔了一句。 萧晟把手从上衣的内侧抽了出来,并非是什么枪,而是一个证件夹。他将手中的证件夹展开,令眼前的所有人都能够看到里面的东西。 在证件夹内,有一个被设计成雄鹰状的徽章正闪耀着银色的光芒——与所有强袭队员的臂章图案相同。 “奉总指挥的命令,这辆车须安全带进本部内。” 这时从萧晟口中发出的声音竟然带有一种平调的机械金属质感,完全听不出他之前的稚嫩嗓音。 可是那些士兵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戒备的状态,仍是和萧晟保持着一定距离,远远地围着他。 萧晟摇了摇头,然后提高音量。 “难道你们想违抗强袭吗?” 话音一落,坐在运输车内的强袭成员陆续持枪跳下,一字排开,以极少的数量反从外面将驻守士兵所包围住。 刷刷刷—— 所有强袭成员齐齐抬起枪口,指向这些驻守士兵。 驻守士兵开始为之局促起来。明明相较强袭一方,他们的人数多出两倍不止,然而多数士兵的脸上都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指向萧晟的枪口甚至有了偏歪。 “怎么,猎犬队长拿强袭的名头来压我?” 任星辰泰然自若地走到萧晟近前,一把将他手中的证件夹夺了过来,斜着眼睛膘了一眼,态度也明显变得傲慢起来。 “难道我们按规定办事也错了不成?” “当然没错。” 阿九贴近车前挡板玻璃,好像故意要炫耀自己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样,咧开嘴巴冲着任星辰笑了笑。 “阿九你有毛病啊。” 我一把将吃错药似的阿九拽了回来。 任星辰骤然亮起的目光在阿九上停顿片刻之后又回到证件上。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视线再转向萧晟。 “客车可以不查,但猎犬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我已经说过了。” 萧晟不紧不慢地用金属音回答。 “不不不,那算不上一个理由。如果这些人里有被咬的感染者,或是在驻扎地内搞出什么事来的话,上面怪罪的可是我而不是你们强袭。” “你这是在讽刺我的判断吗?” “当然没有,就算出了上次那一档子事,可我依旧十分的信任你呢。” 尽管如此,但是任星辰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在讽刺萧晟。 “我承认那一次是我个人的失职,并且也一直在反思。所以,请不要在拿出来说了!” “这种失误当然要经常提一下,否则你怎么可能谨记在心呢?” “不要再说了……” 萧晟的双肩在颤抖,声音也随着脑袋一起低了下去。 “哎,当时就觉得吧,如果换我来做队长的话,肯定能避免那种意外。” “闭嘴……” 当萧晟负在身后的右手,做出召唤枪支手势的时候,我紧忙推了曾瑶一把,示意她赶紧下车去阻止他。 任星辰依旧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眼睛不断在观察着萧晟的表情。 “当初我跑去总指挥那反对你的做法,期望能阻止你,结果呢……哎哎,你真是辜负了总指挥、包括大家对你的信任啊,还害的我被强袭开除……” “事实上要不是你在那胡说八道,总指挥怎么会临时改变行进路线!” 极力反驳似的,萧晟发出的金属音倏然间高亢刺耳起来。然而那只唤出奇异枪支的右手在抬起间,却是被另一只手臂按下——曾瑶及时赶到了。 位于正面的任星辰捕捉到他们之间这个细微的动作,应该是察觉到了一丝苗头,嘴角轻微抽动一下,随后望向曾瑶。 “哟,美杜莎也在……” “你如果想查的话就查吧。” 相同的金属音从曾瑶的口中发出,打断了任星辰的话语。 任星辰得逞似地一笑,招手示意身边的两名士兵。 “去,先把上面的人都赶……请下来。记住,要有礼貌,特、别、是刚刚露出大白牙的那个。” “特别”两个字,任星辰咬的非常重。 006.冲突骤起 光头用左肘轻碰阿九的臂膀。(.好看的小说) “阿九你放心,他们要是敢动你,我们就和他拼了。” 自从到了这里以后,我就感觉阿九怪怪的,脸上总挂着一副白痴一样的笑容。 即使是现在,他似乎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光头的话,仍是笑着。 “喂,阿九。你脑壳坏了?” 在那两名士兵快要接近客车门时,我急忙拍了他一下。 “啊,江贤你说什么?” “我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神游外物个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我碰见认识的人了。” 阿九小声嘟哝道,不过严格来说那并不算是嘟哝,因为他的声音已经大到足以让所有人听到的程度。 “诶?是谁?” 对于我的问题,他没有多做回答。 其余人也一副不解而又好奇的样子,毕竟这种时候能再遇到曾经相识的人十分不易。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记住,待会千万别拿枪,避免无畏的矛盾,反正他们的枪对我们都没用。” 我叮嘱了所有人一句,于是他们都立刻将枪放回原位。 “森楠。” “嗯。” 她会意地点头。 希望她真能明白我的意思。 同一时间,那两名士兵亦到了客车门处。不过他们并没有上来的意思,而是持枪示意我们下去。 其中的命令及威胁的意味显而易见,任谁都不相信他们真会用所谓礼貌性的“请”。 暂时没有和他们起冲突的意思,当然,前提是对方不会做出有危及阿九性命的举措,否则为之反抗是在所难免的。 下车的时候,我们有意识的将阿九保护在中间。 但其中一名士兵仍是捕捉到一个空隙,嘴中呼喝着并推了阿九的肩膀一把。 “走快……” “fuckoff!” 我甚至还未来得及动手,走在阿九身后的黑人怒喝一句,同时挥起重拳,轰然砸向这名士兵的面门。 士兵哀嚎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数步,随即被自己绊倒在地上。猩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溢出。 另一名士兵当即反应过来,抬起枪口欲要扣动扳机。 唰―― 一道黑影在他身前闪过。接着,一声湿润的软质撕裂声传出。 既惊恐又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膀,这名士兵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处于他身后的森楠,面无表情地将手中血糊一片的断肢丢在地上。 一道暗红色的黏液从士兵的断臂处向下垂落。 “咔――啊啊啊!!” 伴随着步枪滑落在地的声响,凄惨的叫声响彻夜空。 我怔了怔。 原本把抢夺走便可了却的事情,没想到森楠一出手就将人家的手臂给撕断,何况那士兵只是很正常的反应吧。 “敌袭――” “开、开枪!” “开你妈!” 事已至此,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古婧和光头,在一片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们的同时,满盈状态的精神力齐齐催动。 数十支枪宛如蒲公英一般漫天飞舞。 在一张张瞠目结舌的面庞前,被精神力牵引着的那些枪支,像是陨落流星似地不约而同坠向客车之后。 以防再次伤到人,所以都落在同一处地方。[.超多好看小说] “砰砰砰――” 走火的枪弹击打在铁制车身上,直至片刻后方才停息。 视线激烈地晃动、产生晕眩。 反射性地使得倒退了两三步,身子蜷缩而起,所幸被几双手从身后扶住,才使得自己不至于倒地。 忽然发现,有几支枪扔好端端地被少数士兵持在手中,或许是从失神中反应过来,本是垂下的枪口开始缓缓上扬。 动不了! 与其说是因脱力的缘故导致意志无法集中,不如说是精神力空竭而无法动用能力。 我咬紧牙根,使尽了气力,但那些枪支却还是被那些士兵紧握在手。 “把你们的枪放下!” 萧晟将那支诡诞枪械的枪口抵在任星辰的眉心处。 “别动!” 从所有强袭成员口中发出的金属音,宛若机制的交响乐一般齐声响起。 “江贤,你又红了!” 光头惊讶地说道。 红了? 我低头一看,左手的肤色果真如上一回一样变成了淡红色。 “应该是你虚脱状态引起的。” 森楠蹲下身用目光观察一遍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或许是这样没错。 上一次有这种变化,也是由于能力过度使用的关系。不过被那寄生体咬过之后,总不会仅仅是为了让他人能更加直观的了解到我已经无法再动用能力的事实吧? 如果真是只有这种对敌人有利的效用,我宁愿不要。 森楠将我的左袖向上捋。 咦。 原本应该只到小臂的肤色转变,这一次竟然攀过手肘,蔓延至上臂的肱二头肌处。 也就是说,每当精神力用尽一次,这条状似蛇的纹路便会向更深处延伸。 那不是意味着再有几次以后,我全身上下都会变成淡红色? “看来只有到了那时候,才能知道它对你是否有益。” 我点头回应森楠,并将袖子放下,然后将注意力又放回一直不曾间断与任星辰交谈的萧晟那。 “就因为这样,你引发了这么大的骚动?” 任星辰指着周围慌慌张张的人群问道。 “骚动?啊,算是吧。” 萧晟发出近乎苦笑似地金属音。 “一名士兵失去手臂,我看你该如何跟上面交代。” 任星辰对眉心的手枪表现出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冷笑连连。 “这件事由我来负责。” “你负责?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上面根本不会怪罪你们强袭……” “我说叔叔!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所以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是我没说清楚。” 身旁的阿九忽然莫名其妙地向他们那朗声道。 “哼,谁动的手我找谁。” 任星辰只是瞟了他一眼。 真是叔叔?! 除了他们两个和看不到表情的强袭成员外,在场的其余人都为之露出吃惊的神色。 所以阿九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敢上去接话,就是因为那任星辰是他叔叔吗?如此一来,任星辰由于是亲戚的缘故,才着重说阿九要特别照顾吗? 原来是我们误会了啊……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黑人默默走到那名被他揍的士兵旁,弯下腰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 至于森楠…… “诶?森楠你去哪?” 她不发一语,径直往任星辰那走去。 “森楠大姐姐,你别去啊,这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曾瑶伸手挡在她跟前,想要阻止森楠继续往前走。 “手是我弄断的。” 声音中没有丝毫生气,森楠绕开曾瑶继续向前走。 任星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翘。 “对,有这种觉悟很好,就是你来负责。” 森楠站定在他身前。 “你……” 一边的萧晟似乎想说点什么,不过后半句话没有选择说出口来。 “光头,扶我过去。” “啊?” “快点!” 光头急忙点头,然后搀扶着我往森楠那走去。 尽管森楠选择在那名士兵要开枪之际撕断对方的右臂,有违我的意思,但其实非常明白她是想保护我,执行那个虚无缥缈的命令。 “多余的话我不说,想要我负责的话可以,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我会放其他人走的,这点你放心。” 任星辰满不在乎地说着。 然而森楠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需要军方帮忙联系我的上司。” 任星辰用狐疑地目光上下打量森楠。 “上司?” “对。” “你上司是谁……不等等,你说名字我不知道,我不是军队的人,你来自哪里?” “国家科研院。” 森楠淡淡地吐出令所有人为之一怔的这几个字。 007.任星辰的能力 “……科研院……那地方还在吗?” 作势般发出颇为惊讶的语气过后,萧晟回头望向曾瑶。 “别看我呀,我哪知道去。不过森楠大姐姐居然是科研院的人呢,好厉害!” “你都不知道科研院是干嘛的就说人家厉害。” “啊、这个嘛……能带上国家两字的地方,在我们这种小平民看来,总归是向往而又神秘的所在呀!” “你爸不是国家税务局的么?” “萧晟!这不一样的好吗!” “两位!” 见到曾瑶和萧晟把话题越扯越远,任星辰一脸怒容地拍开抵在脑门上的那支枪。 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萧晟的反抗,顺势将手收回腰间的同时,奇异枪支便在肉眼可察的情况下化作难以计数的粒子消散开来。 “哼,别以为这样就能轻易带过,我可不管她从哪来,之前又是什么身份。” 任星辰轻笑一声,进而又看向森楠。 “你这个忙我帮不了,因为我只是一个看门的罢了。所以现在得请你乖乖配合我们去面见徐中校。” “他能帮忙联系吗?” 直到现在,森楠仍然保着处之怡然的神态。 “这个我可说不准,被强袭开除之后,我所能见到的最大军衔就是徐中校。” 任星辰歪头表示之后,随即侧身让开一条道。 “走吧,我知道你是异变者,但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反抗的行为,要不然我只能说抱歉了。当然,包括你那玩杂耍的朋友在内。” 脸上的笑容闪烁,任星辰朝我扬了扬下巴。 “算上我一起吧。” “你说什么?” 示意光头松开搀扶在胳膊上的手,以所剩不多的体力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势,随后深吸口气,尽量有条不紊地重复了一遍。 “算上我一起。森楠保护我是其次,会动手的最主要原因是在我的授意下……” “你说错了。” 森楠忽然打断我。(.) “什么?” “完全和你无关,你不是我谁,我只是纯粹的在执行上司下达的指令而已。” 她目光直视向前方,口中轻描淡写地说道。 “真有意思。” 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似的,任星辰嘴角挑出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 “你是说她只是帮凶,而你才是主谋对吧。这是刑侦剧还是八点档的狗血言情剧呢?你这种行为值得赞扬,但只能说你用错了地方。在这里,我说的算,听清楚了吗?我要她一、个、人、负、全、责。” “你……” 牙齿被咬得格格作响,但实际上只有少许的怒意,我更多的是觉得不甘。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看你的样子没恢复多少吧,猎犬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也是异变者呢?” 一段威胁之言从他的口中说出,随后,全身的肌肉骤然隆起,长出了虎班纹路的粗毛。 任星辰身上的衣服因而撕裂,但从肉体组织中又生成与当前躯体所相符的防具覆盖在体表外。 头部戴着护目镜造型的面罩。 分泌物在空气中凝固,变化为双臂上石灰质的装甲,两手伸出了大小几乎可作为盾牌使用的石灰爪。 双脚的装甲呈尖锐状,看起来像是可增加踢力的装备。 看见这一系列类似变身的过程,除了未曾消褪的不甘之外,无力与怅然亦在此刻交织。 还是太弱了! 当看到任星辰的这番变化以后,我认为就算精神力在满盈状态,自己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充满力量的胸脯每一次因呼吸而随之起伏时,均会从中传来一种排山倒海似的压迫感。 “任星辰!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各自的奇异枪械在萧晟和曾瑶的手中显现而出。 返回客车拿枪的光头等人也在这时候奔到我们身边,齐齐抬起枪口对准变身成虎人的任星辰。 我不禁黯然,仅仅是控制一些枪械便耗尽所有的精神力,而在这之后,却只能由身为普通人的他们挡在自己身前。 我真没用。 再次在心中叹了一声。 “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吓吓这个小朋友而已。” 被石灰质面罩所覆盖的虎嘴裂至耳根,现出了锐利的尖牙。 在他说完的同时,我感受到任星辰身上传来的压迫为之消退,粗毛逐渐变短。覆盖在身上的防具裂散至地面化作了石灰状的粉末。陷入地面数寸的四肢利爪也缩进了骨骼中。 任星辰完全变回了人类的姿态,但身上由肌肉组织生成的衣物仍旧存在着。 众人将枪口放下。 “好了,实在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说着,任星辰抬手一挥,围成一周的的驻守士兵纷纷四下散开,到客车后方拾取枪支进而回到原岗位。其中几名则是对断臂士兵的伤口稍作处理之后,连同被黑人打伤的士兵在内,搀扶着一同走到任星辰身后。 断臂的士兵对向森楠投去恶狠狠的目光。 “走吧。阿九待会我再去找你,既然你还活着,那有些事必须告诉你了。” “什么事啊叔叔?” “晚点私下说。” 任星辰瞥了一眼萧晟的方向,转身迈步离去。 “森楠……” 见森楠缄默不语地跟上以后,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叫出口来,但她至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这时,一名强袭成员从正在搬动安全路障的士兵群中穿出。 “队长!” 尽管是在叫萧晟,但这道急促的声音仍是令尚未走出多远的任星辰等人驻足回首,循声看去。 “什么事?” “总、总指挥有令。” 这名强袭成员将手中的对讲机递交到萧晟手中。 萧晟还未来得及开口,对讲机那端率先传出一道女声。 “立刻带那两名异变者到本部见我。” 平白无奇的语调却透露出颇为严肃与不容反抗的意味。 这是转机吗! 本来沉下去的心又再度因兴奋与激动而提起。 “可是刚刚发生意外状况,其中一名已经被任星辰带走……” “详细原委我已经从下属的报告中获知。立即告诉任星辰,这是我以强袭组织发起的命令,一切后果由我本人负责。” “是!” 结束通话。 “耶!总指挥真是好人!” 曾瑶开心地抱住萧晟。身旁的光头等人亦是流露出高兴的神情。 然而,我自己在激动过后也不禁疑惑。 分明与强袭组织的总指挥素未谋面,对方为何要帮我们呢? 不对,说“帮”这个字眼还为时尚早,对方究竟是有何目的,也只有到了他们的本部以后才能知道。 “快、快放手!我得过去找他。任星辰――站住!” 萧晟失措地从曾瑶的怀抱中挣脱开,随即往正因不满而皱起眉的任星辰那快步跑去。 “森楠大姐姐没事就好啦。不过总指挥只说带你们两个去诶……不然其他人就先进去吧,我会指派几个人帮你们安排住所。” “那我们客车上的食物和这些武器怎么办?” 古婧扶正鼻梁上的眼镜框,这时候大家比较在意的应该是这方面。 曾瑶歪头思索片刻。 “这个嘛……开进去不成问题,主要是停放在哪比较棘手。如果停靠在住所附近的话,有极大的可能会招来不怀好意幸存者的觊觎。嗯、我想想……啊不如这样吧!要是信任我们呢,这车就暂时停在强袭本部外怎么样?那里严禁不相干人员接近,所以是很安全的喔。有需要的话你们再来找我们就好啦。” 对此,光头等人没有任何意见。 随后在曾瑶的指派下,他们乘上那辆军车,开进驻扎地内,暂时和我道别。 萧晟冲着我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并挥了挥手。看到他身旁的任星辰一副不爽的样子,我如释重负地用手拍着胸口。 大概是已经和对方转述了强袭总指挥的命令,萧晟也指了指一旁的森楠又竖起大拇指,做出了让我和曾瑶安心的动作。 “嘻嘻,看任星辰那副模样我就高兴!” 不得不说,他们一旦带入波动较大的情绪,特别是极端愤怒或者曾瑶现在这种兴奋状态,那种金属音便会尖锐高亢到刺耳的程度。 “老实讲,我并不觉得任星辰有多坏。仔细想想,他似乎还没有令人憎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才怪嘞,你不知道他当初在强袭的时候多可恶,完全就是一个下三滥的老痞子!总是用不正当手段想争队长的位置。为此他还在总指挥那污蔑萧晟,以至于上次出了那种事情……” 或许是以防萧晟的名字被人听去,曾瑶说这段话时特意降低了音量,但仍是能从中听出她对任星辰的那股厌恶感。 “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呢?之前听他们对话好像是关于改变行进路线之类的。” 耳边响起了控制路障升降的马达转动声,我抬头一看,铁门再次打开,一辆帖有雄鹰状标志的黑色吉普从内驶出。 “这个……哎呀,萧晟他们过来了。你千万别再问这个,这个可是禁忌喔,就连其他成员都不敢在私下谈论的。反正你只要清楚一点,任星辰绝对不是好人。” 我点点头。尽管任星辰先前一直在拿那件事轻言相向,但并没有将具体的过程表达出来,可见他其实也有些畏惧于萧晟。而之所以会认为任星辰本质不坏,大概是由于任星辰对阿九所表现出的态度从而产生的错觉吧。 “森楠,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等她来到近前,我用颇为严肃的语气说道。 森楠没有吭声,在黑色长直发下,漆黑深邃的美眸注视着地面。 “知道了。” 她轻声应道。 008.面见总指挥 时间大概有半个小时以上吧。 经过了幸存者云集的区域街道,黑色吉普开往高耸入天的商务大楼,延着向地下延伸的坡道一路向下行驶。 “请下车。” 负责开车的强袭成员说道。 由萧晟带头,从地下停车场搭乘电梯更往下方深入。 灯号显示是b6。 原本商务大楼的楼层只到地下四楼为止,这里是原本应该不存在的场所。 在厚重的大门前面,放置有我从未见识过的机器。 萧晟和曾瑶面对着机器,进行掌纹和视网膜的认证,然后拿出id卡证明。 结束了三项检查之后,大门才总算开启。强袭成员所配戴的qx肩章,就挂饰在双层门中的内侧那扇门上。装饰在盾形图案中的,是雄鹰翱翔的银色徽记。 在戒备森严的大门之后,是和普通大楼的内部并没有什么差别的景色。并不十分宽敞的象牙色走廊两侧上,阴森冰冷的房门排成了一列。从墙壁和地板上可以看出相当程度的使用痕迹。 我和森楠被领到了走廊尽头标示为“总指挥长室”的房间。内部只有四平米大,真是出乎意料地狭小,等着我们到来的,是两名年轻的女性。 坐在正面位置上的女性,大概是接近三十岁的年纪吧。 一头长发几乎垂到脚尖,清晰端正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中浮现优美的轮廓,注视着我们的眼神宛如冰柱般锐利。枯叶色的两件式套装打扮,让人联想起在新闻评论节日上担任评论家的名嘴。 另外一位,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是白人女性。 一头不平整的金发绑束收拾在衣领处,蓝色的套衫外头披着白衣,戴上眼镜的模样看起来就像理工种的大学生一般。身材非常娇小,比之正面的女人还要年轻,正以手帕遮掩着鼻子。 “辛苦,猎犬和美杜莎可以退下了。” 萧晟两人敬礼之后便直接离开了房间。 “那么,江贤先生与森楠小姐,我接获关于你们的报告了。我是姜倾颜,强袭的任务总指挥长,也就是实战指挥官。” 我和森楠轮流回握了姜倾颜所伸出的右手。 “您就是负责人吗?” 掩饰不住对意料外的年轻所感到的诧异,我首先提出了疑问。 “不。我只是现场指挥官而已。统筹整体组织,负责和政府及军队之间进行中介调解的另有他人。” “我叫妮可?戴维斯。是美国人。” 金发的女性有气无力地挥舞着手,同时仍用手帕捂着鼻子。 “以寄生体的分析与研究负责人的资格,从军方实验室被派遣到强袭本部来。不好意思喔,因为我有一点过敏。” 妮可用着一口完全没有洋腔的流利中文一面打着招呼,一面吸着鼻子,然后从沙发起身。 接受了对方的招呼,我和森楠在那个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分别发给我和森然一瓶水后,妮可于姜倾颜的身旁站定。 “首先很感谢您愿意在这种时候帮助森楠。但是我想请问,召见我们的目的在于什么?” “目的很简单,因为需要增加组织内的异变者数量。至于那名断臂的士兵则不必在意,妮可已经请求军方帮做处理。那有使用医疗能力的异变者。” “可那是断肢。” 会有医疗的能力并不奇怪,但能够接续上断臂反而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我转而想到孝青便释然了。 “目前应该还没到凭空生出一只手臂的程度,但成功接续断肢倒不成问题。闲话少叙,关于加入强袭的事希望二位考虑一下。加入之后连同你们的朋友都能提高生存待遇,包括你们有什么愿望,我们都会尽量帮助达成。森楠小姐据说来自国家科研院对吧?我们会尽快与之联系。” “多谢。” 森楠破天荒地向姜倾颜表示谢意。 “那你呢,江贤先生?你有什么愿望或者是急切想要完成的事?” 尽管加入与否并非强迫性质,但听姜倾颜的后续发言,显然已经把我们当作加入的成员看待。不做停顿而有条不紊地表示出一定会帮助森楠的言论,使得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拒绝。 “我为了找一个人,一个叫宁晴的女人。她就在这。” “仅仅是找人没有问题。前提是她还活在驻扎地内。” “谢谢!” 我猛然起身。在妮可的提醒下,方才明白自己激动过头了,连忙坐好。 “现在我视作你们同意加入强袭组织。那么,该从什么事情开始说明起才好呢。因为我不大清楚你们对于目前状况所了解的程度。” “请先告诉我们寄生体究竟是什么?强袭应该是为了处置寄生体才设立的队伍吧。既然如此,就有必要先从寄生体的说明开始谈起。” 我本认为以森楠应该知道寄生体包括这场灾变的来由。结果当初与之见面时,她不过是声称这是某项研究的失败产物,具体的情况她并不清楚,对寄生体的了解程度也仅是一知半解。因此,有必要借此机会,将寄生体了解透彻。 最后,令我一直颇为疑惑的,是和森楠相遇是在灾变的第二天,但那时候她竟然已经表现出超越一级异变者的能力。说明她早在灾变之前就已经是异变者了。 “江贤先生说得蛮有道理。既然你们成为了异变者,那么应当实际目击过寄生体。那是由人类被寄生所演变而成的东西,并且会吸收人类的生命能量,杀害人类。寄生虫早在二十年前便在神农架附近的一处古墓葬中被发现。当时仅仅是一些虫卵而已。在孵化后得知,这类物种靠寄居而生。然而在试验了诸多动物后均是失败告终。随后有一名科研人员主动献身试验存活下来,并且自身的体能因而有了质的飞跃。之后这项成果被上报国家科研院,与此同时,那位科研人员却忽然像是人间蒸发似的,从此了无音讯。接下来的内容就由妮可负责说明吧,在这方面她了解的比较全面。” 姜倾颜的说明也只不过是把实验室所发生的事件改用言语说明一遍罢了,但我依然没明白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唯一值得推断的线索,只有那位消失的科研人员。或许他那时候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寄生体了。 “寄生体的出现至今为止。接获证实的有三波之多。并不是只出现过三只的意思。1995年和2004年在中国境内以及美国新泽西州计有两波,所幸这两拨得以消灭并且由政府将事件掩盖。最后也就是最为严重的、导致全世界灾变的这一波,寄生体在世界各地接连出现。由此可见,这场灾变是有所预谋的。不得不说寄生体智商不低于人类,懂得潜伏、隐忍与策划。尽管二十年前发现了虫卵,但它们是从何而来,如何诞生的我们无从得知。别说是生物学了,它们的存在甚至还违背物理法则。唯一明朗化的,只有除吃食、寄生人类以外,有可能会把食物对象偶尔换做是其他动物,导致变异生物出现这件事。比方说前一段时间就接到报告,在临城上空发现类似翼龙的生物飞过。” 妮可口若悬河地说明,看来她是完全把资料给记在脑海中。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早在几年前就有寄生体的出现,只不过是被国家政府所掩盖了。如此说来,罪魁祸首或者说是母体原,正是那名失踪的科研人员吧? “另外可以证实的,是寄生体同样和异变者一样,拥有进化的能力。毕竟异变者算是失败产物,原体拥有同样的进阶能力也不足为奇了。不过寄生体相对来说弱了一点,进阶的时间也十分缓慢。” 姜倾颜补充了这一点。 “缓慢?那数年前出现的寄生体是什么样的?” “其实那时候普遍称它们为吸血鬼或食尸鬼,因为仅有呼吸但没有心跳,当然也不懂灵活运用宿主的记忆。但是显而易见,当下的它们已经进化成和人类的智商持同一水平线,再加上之前这样的称呼难免会给人先人为主的刻板印象,所以才改称为寄生体。” 回答了我所提出疑问的妮可,接着继续说明下去。 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食尸鬼。当作粮食的不是血也不是尸体,而是生命。不躲藏于黑暗中,更不怕阳光与十字架,即使在心脏上打上木桩也无法消灭它们。 实际上,一些强袭成员有当场见识到寄生体在极近距离吃上散弹枪却毫发无伤的经验。显然我们之前也曾遭遇过一只。正是在购物中心外的所遭遇的那只人面蛇。 萧晟和曾瑶的攻击对它毫无效用,最后还是在军方接连的奇异气流炮弹攻击下,再加上森楠所持有的那柄异变者巨刀,方才将那只寄生体杀死。 009.加入强袭 “我们抓捕过一只攻击力低下,但身体抗性颇为顽强的寄生体。甚至可以说趋近于无敌了。它目前被关押在海底基地中。除了核武器以外,能试的手段都试过了。高压电流和高温、低温、强酸、强碱、压力、真空。不只是水泥,也曾试过封埋在融化的金属里。但是,全部都徒劳无功。既然在生物学上没有反应的话,就用不着去实验细菌或毒物的效果了。” 妮可夸张地耸了耸单薄的肩膀。 这种进化到极致的身体并不单纯只有强韧的程度,仿佛在无敌的皮膜覆盖保护下,将通常的物理干涉给抵销了。 就连战车炮的直击,即使能把它打飞也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就算以数吨的重量将其压垮,或者封埋在金属里头,最后还是会从里头爬窜出来。 “但如果有破坏力大于它强韧体魄的异变者,那么这就解决了是吧。” 我嘴角浮出了一抹微笑,把右手摆放在与脸同平的高度。 这不是发问。 而是确信。 “没错!正如你所推测的一样。只有高等级,或者破坏力极强的异变者才能对这种寄生体造成伤害,包括杀掉它们。可是,目前驻扎地的所有异变者中,并没有这类人的存在。就算是异度枪,也无法达到完全消灭它们的地步。” 姜倾颜苦笑了起来。 “那个称之为异度枪的东西,又是什么?” “一种以空气作为弹药的枪,不过那东西我们也还不是很明了呢。” 妮可有气无力地挥着手响应森楠的疑问。 空气? 那应该就是当天我在购物中心外所看见的那种吧。 “妮可说的没错,包括原理等等全部都一无所知。但是,如果面对那种寄生体时,只剩这个手段可用的话,也不得不用了不是吗?幸运的是,过去在所发生的两波事件中,在异度枪的使用上,我们确立了一定程度的分析和诀窍。感觉就像过去还没发现细菌的时代,凭着经验就能制造出酒和起司面包一样。” 姜倾颜将伸长的右食指向我,闭上一只眼睛。和她稳重的气质完全不搭,以恶作剧的口气发出“砰”地一声模仿开枪的动作。 “我在04年的时候曾经参加了美国新泽西州的第二次寄生体歼灭任务。现在会当上指挥官,也是因为拥有当时的经验。” “咦……” 听到意想不到的言词,我不禁叫出了声音。姜倾颜的外表是位不像士兵的年轻女性,会成为总指挥确实让人感到不自然。 “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吧,寄宿在美国家庭的时候被卷进了事件里……就和现在许多幸存者会碰上的情况一样。寄宿家庭的人遭到了袭击全部都死了。被仇恨淹没的我忿然拿出抽屉里的枪将之射杀。然后被在场的一个不是叫做强袭,但是肩负同样目的的组织给发掘。我也是在那里遇上妮可的。” “那戴维斯小姐曾经也和寄生体战斗过?” 看她的年纪,那不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吗? “叫我妮可就好了啦,其实我并没有和寄生体有过正面战斗,只是和倾颜一样遭到寄生体的袭击就是了。那时我虽然才十四岁,但已经跳级念了大学。因为我过去专攻的是生物化学,便以寄生体研究员的身份一直参与行动。” 如果只发生一次还能当作是特例来处理,不算这一次,之前在人类社会上已经遭遇了两波寄生体出现的经验,甚至推测还可能会发生第三次。如此思量的政府,这才极为隐密地开始研究寄生体本身和对抗的手段吧? “不过,任谁都没想到第三波的事件竟然是同一时刻在世界各地上演,大量行尸无法抵挡,以至于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很偶然的,因为我曾经涉入过,便把情报也传给军方及政府知道,所以强袭便马上成立了。好在妮可在这之前便跟随我回到国内,否则我们无法了解到这么多。” “我有问题。” 我很有礼貌地举手提问――其实这是我下意识的动作,这里的气氛宛如有种回到课堂上的错觉。 “这不是学校所以不用举手……你什么问题?” 姜倾颜嫣然一笑,示意我发言。 “换句话说,寄生体会变成危害人类全体的怪物并且制造出令人恐慌的行尸没错吧?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要隐瞒它的存在呢。如果提前让大家有所预防,让大家真正关注起引发灾变最重要的一环――行尸。那么只要所有人都联合起来进行训练,就算无法抵挡寄生体,可也能有效杜绝行尸在各地蔓延吧?” “……大概是为了防止动乱的发生吧。” 这个疑问,似乎森楠她也曾思考过,脑中的推测随口说出。 “嗯,的确是这样。” 妮可和姜倾颜赞同地点头。 寄生体是由人类被寄生所演变而成的东西,这便存在着家人或邻居在不知不觉间沦为寄生体的疑虑。情报要是扩散开来了,因为疑神疑鬼而互相残杀的事情也会发生。 森楠的猜测是,在之前那两波事件的同年,所播报出的反政府恐怖活动事件,其实可能就是为了掩饰和寄生体相关情报的欺瞒手段。 “那并不能作为理由。如果害怕引起猜忌的话,只要捏造出武器无法伤害寄生体这个消息并且一同公布就好了。因为用随手可得的棍棒或菜刀攻击本来就对真正的寄生体没什么效用,所以如果觉得身边的人会是寄生体的话,与其采取私刑,不如选择报警处理才对。” “那……太理想化了,人类不可能会那么冷静地对应。” 听见我太过理性、像是发表演说般的回答,姜倾颜低头把转着手中的钢笔。 “你难道忘记我曾对你的提醒吗?” 森楠也完全表现出对我的看法不赞同的态度。 好像……的确是我疏忽了一点。 人类会因为瞬间的冲动而发生暴行。简单、激烈、又无能挽回的行径。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对此有深刻的领悟。 除此之外,能否和曾怀疑自己是寄生体的对象,维持家人或朋友的关系继续相处又是一个问题。就算最后证明只是无中生有,曾经有过的芥蒂并非那么简单就能消除的不是吗? “看来江贤并不笨嘛,大姐姐我最喜欢聪明的弟弟了。” “请别调侃我了。” 我无奈地向着微笑的妮可抗议。 姜倾颜站起身来,朝着我和森楠所坐的沙发靠近。 “好了,话不多说。既然你们愿意加入的话,也有以补充物资当作薪水支付给你们,就当作是一种打工也无所谓。总之,强袭虽说是国家政府底下的机关,但毕竟每个成员还是能多少超越一般的军官士兵,所以在驻扎地内的自由也不会有所受限就是。当然,为了能够及时出动的缘故,虽然得请你们抽空拨出时间来这里,但是平常时候更建议你们能和同伴在一起。好好珍惜所剩不多的朋友吧。” 当寄生体的情报进来的时候,必须尽可能地趁早赶往现场。因此,在轮班制度之下有数名成员随时处在待机状态中。 “我们会做到的。” 我代替森楠果断地立刻回答。站起身把右手伸出,姜倾颜回握示意。 “还有你们所拜托的事情,我们也会在你们回去后开始执行的。不过能不能和科研院联系上,以及是否能找到那名叫做宁晴的人,目前还无法断言。所以希望二位能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知道……” 和森楠一起点头回应,但我的脸却怎样也抬不起来。 “谢谢你们。今天时候也不早了,待会就再由猎犬和美杜莎带你们去分配的住所,没问题吧?另外从今以后,任务行动或各种特殊场合下,请称呼我总指挥长。” 最后的一句话,和之前的口气全然不同。乍听之下虽然感觉温和,但是在挺直身躯,一丝不苟的姿势之下所出口的,是战斗部队指挥宫的声明。 回忆起在学校军训的经验,我不禁抬头挺胸绷直了身。 “不需要这么拘谨啦,相对的,其余的时候直呼我本名就可以了。” 态度再一变,姜倾颜掩口而笑。 010.猎人代号 “……地下空间还真大呢。这真的是灾变发生之后才建造的吗?” 我向奉命带我们前往住所的萧晟问道。 “其实这个地下设施,原先并不是强袭所使用的。于一九八零年建立。地表上用以掩饰的商务楼至今翻新过两次。在当时,为了应对预测中可能会发生的大规模恐怖活动之类的事件,准备好作为非常时期司令部,或特殊部队待机场所用的秘密地下设施就是这个地方。而且在那个时候,东西冷战还在持续中。你们知道冷战是什么吗?对我来说也是出生前的故事就是了。” “知道。” 我答腔,森楠也点头表示。 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那时世界被分为两大阵营,在台面下彼此争夺霸权的时代。每个人都惧怕核子武器飞舞的最终战争,在各国内甚至都有人盖好个人用的地下避难室。 “这样的话省事多了。正因为是那样的时代,所以应对恐怖主义就和防谍活动、确保国家中枢的安全密不可分,于是这种机密设施便因应而生。不过,国内在之前一段时间发生了预想形式以外的恐怖活动。不是来自外国势力的破坏活动,而是由狂热的国内势力所引发的暴动及无差别杀人,因此警察的反恐对策也为之一改,而这里就成了过时的地方不再使用。幸运的是总指挥有先见之明,直接将这里接管下来作为强袭的本部,这才使得此处变为安置幸存者的驻扎地。” 除了作为强袭本部进行指挥、通讯的统筹以外,训练所与研究寄生体以及异度枪的设施也都在这里。 从商务楼到邻近的军队临时司令部,甚至周围其它数幢建筑物之间都有隧道相连,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在驻扎地中也仅有一小部份。包括强袭的普通成员也只被知会必要的主路线,并没有授予全程通行的许可证。 “我换下衣服。你们女的就先在外面等我和江贤吧。” 留下森楠和曾瑶在走廊,我和萧晟两人走进了置物间。 里头是随处可见的日常用品,成员专属的柜子上贴有“狄俄倪索斯”、“赫斯提亚”之类的代号。 “这种材质好像很特殊啊。” “恩当然了。” 萧晟边褪去黑色的战斗服边开始向我说明。 强袭的战斗服是把聚乙二醇添加进ker纤维里,以特殊加工过的东西做为主要的材料。这种纤维,拥有在一般时候虽然柔软,但只要遭到一定程度以上的强烈冲击就会瞬间硬化,数秒后才会复原的特殊材质。 除此之外,随处都还缝有或软或硬的各式材质和形状的保护薄板。 “普通胸甲的主要目的,都是为了防止小口径高速弹或手榴弹的碎片之类等又尖锐又小的武器伤害,但是在以寄生体为对手的作战当中,光那样还不够安全。包含护具在内,这是能防卫全身不受冲击的设计,可以说和赛车服比较相似吧。” “果然是很有看头的体格呢,真令人羡慕。” 我看着脱下上衣的萧晟小声说道。我自己肤色白皙、胸膛也不厚实,还称不上很man的男人,比较接近一般青年的体格。 “……还好啦。” 由于之前有衣物遮掩的关系,萧晟看起来就像是弱不禁风的少年。虽然得知萧晟早已不打空手道了,但他却仍持续日常的慢跑和筋肉训练,以至于拥有一副精壮的身材。 与其说是为了锻炼身体或维持体格,不如说他是消耗能量以免囤积在体内才是真正的目的。 刚才听曾瑶提起过。萧晟父亲的朋友当中有人经营道场,或许正逢发育期吧,在他身材愈长愈高大的同时,技术也跟着提升,然后也取得了段位,然而最后却是选择放弃。 “既然你有空手道的天份。为何当初没有继续下去呢?” 出于打破沉默气氛的用途,于是我向脱下护耳回过身来的萧晟问道。 “……练习空手道不是我的本意,我并不想学。” 萧晟盖住了留下拳茧的手。 “拥有一门体术不是挺好的么?不但能保护重要的人和自己,如今还可以用在与寄生体的对抗上。(.无弹窗广告)” “我没有想保护谁,反倒是灾变之后才有了第一个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我很庆幸当初被老爸逼迫着学习空手道。没有它,我肯定早就死在行尸的口中……” “还没好吗?衣服换好了就快点出来喔。” “来了。” 萧晟向在外头催促的曾瑶应声答是。 “从今以后只要是以猎人身分行动的时候,请力求动作利落喔。” 曾瑶向回到走廊上的我们两人谆谆告诫道。 “猎人?” 听了曾瑶的说明森楠提出反问,这是姜倾颜也提过的名词。 “只要隶属于强袭组织,专门对付寄生体任务的异变者,我们都是那样称呼的。” 猎人,意思是寄生体仅是一种被狩猎和处决的对象吧。 “啊,对了。江贤和森楠大姐姐的代号想好了吗?” 曾瑶边在萧晟身边轻踩碎步边向我们两人询问。 “代号?就像萧晟被叫做猎犬一样的那种别名吗?” “恩对喔,一般的成员是以星星的名字为代号。比方说任星辰被开除之前的代号是‘奥格尔’。当然,那是在他成为异变者之前取的。假如成员加入的时候就是异变者的话,代号方面就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啦。” “奥格尔,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全然不知的星星名称,于是在边思索自己该取哪种代号的时候向曾瑶打探。 “你知道我的代号美杜莎吧?出现在希腊神话的角色。” 我点头。那是被英雄帕修斯所消灭,据说能将看到的对象化为石头的蛇发女妖。 “奥格尔是位于帕修斯所举起的梅杜莎之首位置的星星。这名字在阿拉伯语中是‘恶魔’的意思。当初任星辰取这名字的用意在于,就算借用恶魔的力量,他也要为死去的妻子报仇,把所有的寄生体从这个世上连根拔除。” 即使冠上恶魔之名借用非常理的力量也要达成目的,奥格尔这个代号就是任星辰决心的具体写照。与其形容为决心,任星辰倒已经说得很像是确定事项一样了。 不过一般在我看来,会对寄生体如此深恶痛绝的人,在品质与性格方面应当也是属于积极向上的。然而单论任星辰,这二者在他身上完全没有关联性可言嘛。 “异变者的代号基本上是由我来命名的,比方说萧晟的猎犬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你们要有意见的话也可以说出来参考参考喔。” “一定非得使用代号不可吗?” 我和森楠彼此互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说出了一样的话。 “这个嘛,我们会使用代号也是有理由的。” 乘上电梯以后,曾瑶发出了苦笑并开始说明起来。 除了强袭是在驻扎地拥有裁决异变者的机关组织外,更多的是由于成员需秘密从事任务这一点,虽然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是绝对不能传出去。在现场叫唤本名,万一被别人听见的话,不仅是暴露真实身份,更会增加情报泄露的风险。 没有人知道走在路边的幸存者中是否有寄生体的存在,如果被对方探听到并且与任务目标联络,导致任务目标提前逃离的话,会使得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情报付诸一空。 黑色的战斗服和安全帽并不是作为单纯的防具之用,为了隐藏身分,这点功夫也是必要的。 此外,虽然雇佣了我们,但身为总指挥的姜倾颜并不希望我们这些猎人过于投入强袭的活动。多多关照身边那些仅仅是普通幸存者的同伴,让他们能在驻扎地内重新回归平稳的生活才是正道。 寄生体虽为长时间内才能消灭的敌人,但强袭不会是奉献一辈子时间的工作之地。 为了在争战与日常生活之间画上明确的界线,让两者有清楚的区隔,代号有其必要性是姜倾颜的主张。 “话虽如此,还是没有被彻底地执行就是了。像在与摩托寄生体的战斗中,曾瑶心急之下也愣愣地直呼我的名字。以我个人立场,也不希望见到你们两位忘记自己的本分。所以除了任务行动期间以外,彼此互以本名称呼也没有关系。” “什么叫愣!?人家是看你危险担心你好吧!哼!” 曾瑶满脸不高兴地别过头,径直走出电梯,进入b2层停车场。 目送气冲冲离开的曾瑶,身旁的萧晟叹了一声气。 “米诺斯这名字有人用吗?” “希腊神话中冥府的判官吗?恩,目前没有人使用这个名字。” 萧晟没有再理会独自走在前头的曾瑶,而是即刻回答了我的问题。 “那么就麻烦请用那名字作为我的代号。” “了解。明天我会上报负责人那。那么森楠你呢?想好代号了吗?” 萧晟问向森楠。 “我随便。” 响应仅止于此,拨弄一头长发,森楠紧跟着曾瑶坐上一辆普通的轿车内。我同样坐进后车座。 安稳的脸上,贴附着宛如大理石般冰冷表情的森楠,此时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那就麻烦曾瑶帮忙想吧。” 说完之后,萧晟矮身钻入副驾驶席,负责驾驶轿车的曾瑶随即从鼻子发出哼地一声。 “用你说……” 她嘟囔了一句。 “行了,算我错了可以吗?” “什么嘛,本来就是你错。人家那时候明明就是担心你,没想到你居然这样……” 曾瑶边发动车辆边露骨地不满的批评。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只是……好吧,我错了对不起。” 尽管我能看出他这是迫于无奈地缴械投降,但萧晟仍然做出一副认真道歉的姿态。 “这还差不多……嘻嘻,森楠大姐姐,代号什么的,其实人家早就帮你想好了喔!” 曾瑶绽放出兴奋的表情,目光频频透过后视镜向森楠投去。 011.宁晴的消息 “就叫倪克斯!” 希腊神话中的黑夜女神倪克斯?但倪克斯的形象是身穿黑衣的妇女吧…… 我偷偷地瞄向森楠侧脸。 森楠生冷又平板不伴随任何感情的脸上,没挂着状似不满的表情,但也没有认同。 “随便。” 她的响应十分地空洞。 不论何种情况下,一旦人类群居起来,自然而然会产生不可趋避的阶级制度。毫无身份及内部关系的幸存者,只能居住在驻扎地最外围的临时安置处。 完全体现世界末日的光景,此时正呈现在我的面前。 尽管驻扎地具备能够收容来自周边城市幸存者的容量,闲置的土地要多少有多少,但这些幸存者们还是选择分散在各处搭起帐篷来。 然而最保险的、能够遮风挡雨的方法应该进入建筑物之内,但要住进因受前段时间寄生体的袭击而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半损毁楼房和公寓,可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军方并不能完全保证所有幸存者每天都能饱肚,细看便可发现配给物资並没有普及,至少在这处类似难民营的区域确实如此。 经过外围被持枪士兵把守的主要车道时,放眼看去。 帐篷与帐篷之间显露出变得坑洼不平的柏油马路,路上幸存者多得吓人。有些酒精中毒的人坐在地上叫嚷着。 有个老人正咀嚼着翻起的树根充饥。老人的眼球凸出,喉咙异常肿大。大部分只吃草和树皮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生病,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无法直视这幅光景。 沿街道叫卖天价饼干碎的男人的口袋,被废纸一般的钞票撑得鼓鼓的。但那个男人瘦得仅剩皮包骨,让人感觉最需要营养的人是他。 全部人的共通点就是面如土色,以及因绝望和前途未卜的不安而意气消沉。 萧晟说,为数不少拒绝悲惨生活的人们早就怀抱着尊严自尽了。死去的人们或被堆起来烧毁,据说近期连燃料都省了,刺颅之后被丢进共同的墓穴里再盖上泥土。 因此,为避免闻到蛋白质燃烧的气味和腐臭味,我不得不摇上车窗。 要说这里曾是现代化国际性的港口风景旅游城市,到底有谁会相信呢? 非常庆幸由于我和森楠加入强袭的关系,光头他们不必过这种难民生活。尽管目前所居住的地方也仅是普通的小区楼房,但是相较之下他们那里简直就是天堂了。 就算配发到手的食物不足以饱肚,也有安全停放在强袭本部的客车贮备物资及时供给。总之,大家可以在这里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生活。 “这片区域都是驻扎地内部相关人员的亲友居住么?” 下车先是环视小区内部一遍,然后抬起头仰望伫立在眼前的老旧公寓。虽然龟裂、污垢、腐蚀和破损很明显,但是这间非常普通的六层公寓已经比一路上看见的好上太多。 “嗯啊,和部队大院类似吧。因为靠近港口的地区已经住满了,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两个住在这……那么我和萧晟就先走啦,应该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如果有突发状况的发生,即便你们能够独自解决,也一定要在事后上报本部喔。啊对了,晚点会有本部人员送对讲机等相关设备过来。” “这样不会暴露我和森楠是强袭成员的身份吗?虽然这里也有其他强袭成员的亲友居住,但所有人都是假借自己的同伴是驻守士兵从而互相隐瞒的吧。” 我说这话并非全凭猜测,根据在于刚才恰好看见几位在小区内闲逛聊家常的人。表面上来看,他们十分相熟友好,然而言语之间总是会体现出对对方的情况并不完全了解的样子。 “安啦,人家肯定穿的休闲服。” “原来如此……那你和萧晟先走吧。再见。” “拜拜。有事联系喔!” 曾瑶挥手道别后摇上车窗。 “我想在这呆会,你呢?” 见他们驱车远离,我向并肩而行的森楠问道。 她侧过脸,眼眸深邃的像洞穴一样,看不到半点光亮。 “我有点累。” “那你先上去吧。记得是603,你和古婧她们的房间。” 森楠轻轻地点了下头,宛若幽灵般的迈开步伐进入公寓内。 为了转换心情,来到附近河边散步的我,嘴里发出叹息声,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不经意间抬起头。狭长且随凉亭蜿蜒的小路另一边,耸立着一栋带着沉重气氛的大型公寓。 奇怪,那里现在竟然已经没有任何人居住了。从一楼直到上面的楼层,外墙上都有着烧焦的痕迹。就算隔了这么远的地方,仍然能感受到那股不祥的气息。 “你知道吗?那栋公寓……是前段时间发现行尸的建筑物。当时可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呢。” 不知何时,一名男子已坐在我的身旁。 “军队那些士兵带了火焰放射器进去,烧毁了全部的房间。包括全部的住户。听说不只有行尸,还有一些来不及逃跑的人们。” 当政府察觉到的时候,公寓已经化为行尸与人类混杂的地狱了。 由于此病毒可以透过高温焚烧的手段被消灭掉,因此军方为避免扩大事态,采取歇斯底里的反应,就是如这名男子所说的将一切烧毁。 等到他说明完毕,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瞧。 看不出对方的实际年龄,像是四十几岁的样子。一脸倦容,脸上长满胡渣。皱巴巴的衬衫配上一条松垮垮的领带……一副像工作不顺的业务员翘班的模样。 从未见过的人突然接近,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无语的打算起身离去。 “等一下啦。我啊,是这里的人。” 男子取出一本白色封面的手册提示道。 乍看之下与警察手册十分相像的id,但有些不同,上面的标志是雄鹰状的图样。这是强袭队员的识别证。 我紧忙迅速地环视四周,幸运的是在附近并没有发现其他幸存者的身影。 “你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拿出来吗?幸好周围没人。不过,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男子连连晃着双手,示意我不要担心。 “接到总指挥的命令并且抵达这里是半个钟头之前的事。我刚好住这附近,相关的设备我那也有几份,所以省去了回本部取的时间。” 对方像是在闲聊般悠然地说道。 “那行,东西给我吧。” 我注意到有两个黑色小箱子在他身子另一侧的长椅上放着。 男子默不吭声地丢给我一份文件,上面似乎记载着关于驻扎地的资料。 “年轻人……哎,你这么急做什么。” 最后,男子“嘿”了一声,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我。 在雄鹰标志的下方,印刷着“灵机一动的名字”的字样…… 这代号有点随意了吧? “对了,你想找的人也找到了。宁晴是吧?” “是!她在哪?” 我的心跳瞬间如鼓鸣般响起。 “啊等等,告诉你她的情况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我也四十好几了,看你刚那反应就知道你喜欢她……我说实话吧,之所以这么快便查到这个叫宁晴的女人,是因为她的身份也蛮特殊的……” “身份?!” “对。但请你不要打断我,谢谢。数月前,她被徐中校所救回,之后发现其实是异变者,拥有医治伤势的能力,以此成为她加入军方扫荡队伍的契机。另外……你所喜欢的这个人,现在是徐中校的女友。” 丢下这段话,他转过了身,懒洋洋地踱步离去。 女友……么…… 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视野也变得狭窄,站不住脚瘫坐在地。 “诶,需不需要我告诉你她的地址?” 没走多远的男子忽然这么说道。 “不、不用了……知道她活着就好,这样就好……” “那好吧。” 男子头也不回地走下河堤,坐上停于小区外的轿车缓缓驶去。 脑袋一阵绞痛。 紧紧握住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想忍耐但泪珠还是沿着俯下的鼻尖流下,在皱巴巴的裤子上留下一道道印子。 001.遗绘 昏暗的教堂中传出了“啾啾”的湿润声响,以及一个年幼女孩稚嫩的呻吟声。 手机端阅读请登陆m. 在教堂深处中央一座宽大的讲台上,女孩娇小的身体横躺着,一个人影低头俯身望向女孩,几乎要贴在她的身上。除此之外,宽敞的教堂中没有其他人。 “……修女……姐姐……啊……呜……” 女孩赤裸的肩膀不停颤抖,身体也不断地挣扎扭动。 “放松,不要用力。对……乖孩子。” 修女那张陶瓷面具般美丽的脸庞,在开口时仿佛裂开一道细缝般地,勾勒出一抹笑容。 小女孩望着她出神。 自己不是来参加接受祝福的仪式吗?修女姐姐现在在做什么?这是仪式吗? 总是带着一张温柔笑靥面对信众、宛如天使般的修女,此时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某种黏浊的液态金属,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啊!” 女孩的双手被压住,衬衫被修女用嘴唇衔着向上撩起,接着她仿佛感觉到修女在自己坦露的下腹印上了一个深吻。 “……咿呀啊!” 女孩忍不住尖叫,腹部狠狠抖了一下。舌头拂过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扭动着身体发出哀鸣。 “你的肤质真是细嫩,连底下的血管都透出来了呢……稚嫩的骨肉、娇滴滴的声音,这些都跟我料想的一样。” 修女以她甜美的嗓音呢喃着,女孩猛然打了个冷颤。 “我就一直想把你据为己有。听话,在这驻扎地内,你只剩下我一个亲人。” “咦?修、修女姐姐?” 修女将一身长袍的领口自右肩拉下,露出了底下从她纤细身型无法想像的身材。 女孩的脸庞忽然涌上整片红潮。 紧接着,修女一双亢奋得发颤的手撕开了女孩的衣裳,衬衫扣子弹开之后,女孩几乎没有发育的白皙胸脯一览无遗。 小女孩甚至忘了要出声尖叫,只是抬头望着修女笼罩在阴影下的脸庞。 “我要用指尖划破这块皮肤,然后伸进你的内脏,吸吮你的鲜血……” 这声对着自己腹部吐出的呢喃,让女孩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耳中蓦然传来“啪”的一道撕裂声。 女孩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脑中一片空白,一双茫然的眼珠在眼眶中打转。(.好看的小说) 修女的脸庞从额头到下颚绽开一道裂缝,可以窥见里面的黏膜和白色并排的棘状物,头颅深处探出了许多宛如蚯蚓般蠕动的物体伸向女孩的胸口与颈子。 就在黏液接触到女孩胸口的瞬间,她内心的恐惧终于溃堤。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撕裂了晦暗的教堂。 下一刻,修女口中蠕动的舌头缠住了女孩的脖子,阻断了这声哀嚎。 女孩喉间挤出断续的喘声,痛苦得几乎不能呼吸。 寄生体!自己会被杀!会被这个怪物杀掉! 侧腹传来锐利的疼痛,女孩甚至无法察觉修女的指尖已经刺入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孩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直被自己当作亲人的修女,竟然是寄生体。而眼下,自己将会成为这个恶心怪物手中的牺牲品。 不要!救命! 就在这时候,卷在女孩颈上的蠕动物体忽然松开,连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不见了。 她咬着牙睁开双眼,修女化成的寄生体从她眼前消失了。 她扭动身体想要起身,却差点摔下讲台。 女孩边咳嗽边抬起头,看到修女站在距离讲台稍远的地方,带着扭曲的表情睨视着她的头顶。那张脸已经变回了人形。 但女孩凭着沾在自己脸上、胸口的血糊知道,刚才发生的种种绝不是她在作梦。 修女一步一步向后滑动。 这时,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不要动!这样我不好画。” 女孩身体猛然颤了一下。 从声音听来应该是个少女,这声音是从女孩身后非常高的高处传来的。 女孩畏畏缩缩地循着修女的视线转头望向讲台背后上方,一扇彩色镶嵌玻璃窗的窗台上正坐着一个娇小的人影。 黑色的长袍下,一身类似赛车手服的装束,一头长发几乎垂到脚尖。 但这名少女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一块茶褐色的板子。女孩发现那是一本素描簿。 少女的肩膀不断晃动。 她在画画吗? 在、在这种状况底下? 这、这个人难道不是来救自己的吗? 女孩内心涌出绝望困惑的情绪。 “你、你是谁?从哪里进来的!” 修女带着嘶哑的声音问道。 坐在窗台上的少女继续画着图。 “你并不是第一个隐蔽在驻扎地内寻找食物的寄生体。只不过你这家伙吃太凶了吧?所以才会暴露你的形迹呀。” “……是强袭组织的人吗?” 修女表情扭曲,声音沙哑地接着开口。 “呵呵,小笨蛋,你竟然一个人潜进来呀?我看你的样子,不过是来侦察的吧?你应该在我发现你的时候赶快逃跑的。” “快逃!不然你会被杀的!” 讲台上的女孩嘶声呼喊着,试图向窗台上的少女发出警告。 “好吧,那我就从你开始吃吧。你不会以为自己躲在高处,我就够不到你吧?” 修女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接着,一声湿润的软质撕裂声传出。 女孩吓得肩膀猛缩了起来。 修女绽开的脸庞冲出无数只恶心的蚯蚓交缠着朝高处窗台上的少女飞射过去。 女孩忍不住捂住耳朵缩起身,但成群的触手却在这一刻忽然停了下来。 同时,少女放在素描簿上的手也停止动作。 “……什么!” 修女惊讶的语调中夹带着液体发泡般的声音。 “你、你做了什么?” 咻的一声,修女收回了触手。 女孩回头望向肩后,看到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沐浴在月光下的修女正不断痉挛着,样子非常诡异。 女孩吓得连滚带爬地从讲台上下来,慌张地躲到阴影下。直到这一刻,她才听见自己慌乱而恼人的心跳,从耳朵内侧直接冲击着耳膜。 但修女并没有移动脚步。她甚至完全没有动作,只有嘴上发出声音。 “你、你到底……” “哒!” 身旁突然传来声响,女孩身体猛抽了一下。 坐在窗台上的少女展开了宛如羽翼般的黑色长袍衣摆,轻盈地跳下来,缓缓站直了身子。她对着修女摊开手中的素描簿,修女一对形状姣好的眉毛顿时扭曲。 素描簿摊开的那页仿佛有强大的吸力一般,将一旁的女孩目光也吸引过去。 上面画的并不是人像,连绵的线条清楚地描绘出了一株植物。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修女发出尖锐的质问。 “你看不懂吗?这是你呀!” “你说什么鬼话!” “这是凤仙花。” 凤仙花? 蹲在一旁的女孩在昏暗的光线中仔细凝视着少女手上那本素描簿。 确实,上面画的正是凤仙花。 挺直的花茎上细长如矛状的叶片成放射状展开,同时也垂着一根根流线型的果实。 “你之所以不能动是因为你生了根,血潮之所以紊乱是因为花朵枯萎了。凤仙花在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结成黄色的果实,然后……爆、散。” 少女在最后两个字的呢喃中合上了素描簿,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因为血肉喷散的爆音还有修女的尖叫声划破了昏暗的空间,同时掩盖了少女的呢喃。 碎裂的血肉四处飞溅,就连躲在讲台阴影处的女孩脸上都沾染了血渍。她呆望着修女的方向。 修女像是被一颗巨大的炮弹打到,右肩和胸膛整个被剜空,失去支点的颈子下垂,勉强被一块皮肉牵着垂在胸口处。 修女屈膝跪地,然后倒下。 她的头滚落到地上,一头长发像是要遮住这片惨状似地盖在她身上。 “……你、你……” 修女干涩的声音沿着地面传入了讲台边的女孩耳中。 令人震惊的是……修女还活着。 那颗头颅底下根本没有骨头支撑了,却仍扭了一圈,露出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眸瞪视着手持素描簿的女孩。 “你、你就是强袭组织的代号为遗绘的异变者么!” 修女的哀嚎被血泊吞没,而被唤作遗绘的少女,双眼直盯着修女的头发缓缓没入血泊之中。 修女被撕裂的喉咙中发出窣窣的喘声,接着沉入血泊中化为一颗颗泡沫。 躲在讲台阴影处的女孩看着这副景象,差点要哭出来了,却怎么也无法别开视线。 修女的遗骸渐渐地全部化成了血水,流泻在教堂的地上。 教堂中恢复静默。 在忽然冷却下来的空气中,讲台边的女孩只能听见自己悸动的心跳。 手持素描簿的黑衣少女蹲在地上一滩暗红色黏液的边缘处,定睛直视着这滩黏液。 一会儿之后,她站起来,从黑色长袍的口袋里不知道取出了什么。 黑暗中,女孩看到一小片发光的液晶影像闪动着。 “……美杜莎吗?是我,嗯。” 是一支手机。 灾变至今竟然还能用手机?! 女孩在旁边看着,在手机所带来的些微错觉感中,感觉到这一切仿佛某种令人作呕的玩笑。 “不好意思,我放了你的鸽子。因为回来的路上接获了教会的情报,所以还没来得及回本部报道。对,已经解决了,麻烦你派个清理善后的人过来吧……介绍两个人给我认识?就是上个月刚进的那两名异变者吧?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啪的一声,遗绘合上了手机,转头望向躲在讲台边的女孩。 四目交会之中,女孩听见自己喉间传出了呜的一声。因为在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她看见眼前这名少女的眼眸散发着黄色光芒。 对方迈步走向她。 女孩整个人瘫坐在地板上,颤抖的双手勉强撑起了上身,拖着身体向后移动。 怪物!这个女生也是怪物! 忽然间,一片温柔的黑暗笼罩四周,女孩的脸似乎被什么东西蒙起来了。她这才发现,那是遗绘身上穿的黑色长袍。 遗绘将长袍脱下来包裹住女孩半裸的身躯。 “忘了这一切吧。” 对方的声音透过长袍钻进了女孩耳中。 “负责清理善后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在这里躲着,待到天亮。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遗绘的声音朦胧地飘到耳边。 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真是一场梦就好了。 女孩双手环抱膝盖,手中紧抓着盖在身上的长袍。 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恶梦…… 一会儿之后,脚步声终于远去。 只留下穿过门窗隙缝的风声,还有潺潺水声——那是修女被撕裂的咽喉濒死前吐出的气息。还有淌血的声音。 不行,自己不能再继续想像!因为这一切都只是梦! 女孩在黑暗中紧紧地闭上眼睛。 002.崩溃的早晨 我的卧室除了被褥之外没有其他财产。 手机端阅读请登陆m. 从上个月住进这幢公寓以后,我一直是一个人躺在这床垫被上,睡在空无一物的房间中央。 说起来,这房间根本不能算是卧室。 房间位于这屋子的最里面。仅有十多平米的区域,加上遍布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多少能猜测这小房间之前是储物间。不管是地板还是墙壁上,都曾用重物挪动过所留下的擦痕。然而对此,我并无不满。 一室一厅的结构下,与拥睡在客厅及主卧内的几个大男人相比,能够拥有一间独立的“卧室”,我算是很幸福了。 由于我和森楠都是强袭成员的关系,因此得到两间屋的居住权利。 另外,为避讳某些尴尬情况,男女特地分隔开来――阿九、方朝、陈志清、黑人、光头和我是住这间。丁禹琪、艾欣茹、古婧以及森楠则是另一间。 从小有个习惯,每晚总是将棉被拉到头顶,趴在垫被上睡觉。直至如今,虽然已经不会觉得一个人待在暗处有什么可怕,但睡觉时将头理进枕头里的习惯却始终没有改变。 因此,我常会梦见我被什么东西压垮的梦。 这天早上,我又是从被什么东西压垮的梦中惊醒。 我睁开眼睛,白色的垫被和枕头映入眼帘。 环顾四周,天还没亮。同时我也觉得莫名地呼吸困难……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我试图伸展手脚时,才发现有人正压在我背上。大概是膝盖之类的部位吧,背部传来硬硬的触感。 接着,一股人体的温度忽然透过盖在身上的被子钻了进来。 这温度以体温来说偏冷,而且是冷不防地盖在我的眼窝上…… 那是某个人的手! 我在惊吓中推动着身体。 “猜猜我是谁?” 说话的是一个特意将声音捂在被窝中的女声。 除了晚上睡觉,其余时间两边人都是往来互通,我知道其中只有一个人会做这种事。[.超多好看小说] “起来啦!小茹!” “哇,猜对了耶!为什么你会知道是我?” “因为体重……不要勒我的脖子,很难过……” 艾欣茹纤细的手臂勒住我的脖子,隔着一条被褥,她的体温比起刚才更强势地传到我身上。 “快点起来,很重啦!要是其他人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那该怎么办!” “不要,我才不放过你呢。” “啊?为什么?” “因为马上就要执行任务,接下来就会有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哥哥了。” “这样啊……” 昨天刚接到总指挥亲自下达的命令,强袭需要联合军方前往邻市的一处实验室。根据所给的资料显示,在二十年前最先发现寄生体并加做研究的场所便是那里,除了寻找被封闭的寄生虫卵,还需察看是否有生还的科研人员。 作为能够移动任何金属物体的异变者,因此在总指挥抉择该派遣哪一位成员前往时,萧晟和曾瑶就力荐我担任护卫一职。虽然如此,但我目前还没有能够对抗寄生体的能力,因此心中却对这个唯一任命始终缺乏真实感…… “这可是对哥的信任耶,怎么哥看来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呀!” 就在我茫然思索着的时候,艾欣茹带着愠怒贴到我的耳边说。 “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就是这样嘛……不过这跟你非得压在我身上有什么关系吗?” “再过没几天就要走了,我要先帮哥充好电。” “充什么电呀?你讲这种话谁听得懂啊?好了啦,拜托再让我睡一下啦。” 艾欣茹没有回话,只是紧紧抱着我。 拜托不要这样,很难受呀…… 我在被褥中扭动着,但因为怕伤到她的关系,身体不大敢使出力气。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呼唤。 “小茹,你把江贤叫起来了吗?” 房门打开,一个脚步声朝我们走了过来。 “哇,是古姐姐呀!” 压在我背上的重量忽然间被抽走,让我总算可以抬起头。 一头深棕色的短发映入眼帘。她有双睿智的眼眸、轮廓清晰的鼻骨、白皙的肌肤与樱桃色的嘴唇。在她们之中,古婧头发是剪得最短的……当然,也是最暴力蛮横的一个。 “现在哪有时间让你这样玩呀?……喂,江贤,谁说你可以再继续窝在棉被里的?” 古婧边说边挑起了眉毛。 “谁叫哥就连我坐到他身上了还不起来。” “开玩笑,冬天哪有人不被拉下床就可以轻易起床的呀?” 糟糕! 我在危险的预感中赶紧将头埋进棉被,四肢紧抓着底下的垫被。但这么做根本是徒劳无功,在强劲的力道下垫被一整个被翻过来,让我滚到了冷冰冰的地板上。 后脑狠狠撞到冰冷坚硬的瓷砖地,痛得我眼冒金星。 “古姐姐!你很过分耶!……哥,你没事吧?” 好痛…… 虽然恢复机能有所增强,但疼痛感依旧。 清晨的寒气中,艾欣茹边跑边叫的声音听来似乎也变得模糊。 “江贤,拜托你振作点好不好?” 古婧走到我身边蹲下,抓住我的衣领,摊开手掌在我的脸颊上猛巴了几下。 她这么做让我的疼痛逐渐从脑海中消失,意识也开始变得朦胧…… “古姐姐!哥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对了啦!他嘴巴里已经开始自言自语,念个没完了!” “真拿他没办法……来把他的睡衣剥掉吧。这样他就会乖乖起床了……小茹,你来帮我按住江贤的头。” “住手!” 瞬间,我的脑袋完全清醒了。从地上爬起直朝着门外逃。 然而,古婧却几个大步飞也似地跑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后侧。 “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了啦。你就安分一点啦!” 真是够了,一大早上都把我当玩具玩! 我将背靠在门上,扭动着正想从古婧手中挣脱的时候,门外传来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江贤,我帮你端粥来了,我可以进去吗?” 是丁禹琪的声音。 她是她们之中唯一一个知道不应该擅自闯进别人卧室的人。 得救了……我想也没想便对着门外应了一声。 “可以!” 喀啦一声,门一开,原本支撑着我背后的东西突然消失。 我便顺势往后仰躺,倒向……丁禹琪的脚! 就在我察觉这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而我也已经撞上去了。 “呀啊啊――” 在丁禹琪的惊叫声中,我看见一碗粥宛如慢动作般落下……所幸,古婧此时仍为了要把我身上的睡衣脱掉,而伸手抓住了我的脚。因此这碗粥只洒在我的头发上。 “哈,江贤,你这是……” 在我憋屈地要冲去浴室洗头时,恰巧碰见了刚进客厅的光头――他们早上都会下楼晨跑,和其他居住在这某些幸存者一起。 “快别说了,拜托你管管古婧吧!” “说‘管’也太强人所难了……所以江贤你现在是要洗头吗?” “废话!咦,怎么没有水呢?” “因为水管坏了,你还是借用隔壁的吧。” “我要疯了!!!” 愤愤地丢下手中的花洒,我夺门而出。幸好隔壁屋的门没有锁,于是直奔厕所。 我看我还是赶紧浇盆冷水,让自己冷静一下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拉开了眼前一扇沉甸甸的桧木门。 一道纤细的背影伫立在脱衣间架子前。 她循声回头。 顿时我整个人怔愣住。 湿淋淋的黑色衬衣紧贴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几缕湿润的黑色长发挂在精致的脸庞上,双颊忽然涌上一抹红潮。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也是她本应该有的但从不曾浮现于脸上的娇羞神态。 接着,一个竹篮朝着呆愣着站在原地的我直飞而来。 知道我的能力,所以用木制物么…… “不要没敲门就把门拉开!” 我的脸上挨了一下,慌慌张张地把门关上。 “你怎么会在里面呀,森楠……” 额头传来阵阵刺痛。竹篮在地上滚动,将原本盛在里面的浴巾给甩了出来。 “闭嘴!” 本就是为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因此才分开住,然而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颇为无奈地耸耸肩,倚靠在门边等着森楠出来。 一会儿之后,浴室的木门被拉开,森楠衣着整齐地走出。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嘴唇则看来有些惨白。 “你还好吧?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没事。” “头发要擦干呀,不然会感冒的。” 我将浴巾捡起来,盖到森楠头上要帮她把头发擦干。然而她却把浴巾连着我的手一起拨开,说着“不用”。紧接着朝卧室里跑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歪起了头。 怎么回事呀?她怎么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我走进了脱衣间,在木架子上看到疑似森楠忘记带走的东西――一套干净的黑色内衣以及显然是刚刚换下的、同样颜色的bra和内裤。 这么说,森楠现在是真空的么…… 我脱掉衣服走进浴室,在寒冷的空气中身体不断发抖。 接着我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浴室的地板竟然如此冰冷,刚刚森楠不是还待在浴室吗?但是为什么这里面既没有飘着蒸汽,镜子也没有起雾。 她该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下用冷水洗澡吧?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时间思索这件事,再不快点,待会赶不及去本部做常规报道。于是我赶紧扭开了莲蓬头的开关,伸手按了按瓶装洗发乳的喷嘴。 003.接触 “江贤。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抓机。” 走在楼道的时候,一声呼唤把我叫住。 这声音让我整个人僵住了,而我不可能对于这声呼唤置之不理地继续往前面跑。 回过头来,我看到对门的那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站在自家门口。她那件深红色的小袖上衣还有一头黑发同时映入了我的眼帘。 若是稍微打扮一下搞不好看起来还比她的女儿还来得年轻。要是对方站在发型和她相似的女儿身边,看起来根本就是一对十分相像的姐妹。 她是曾瑶的母亲。也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我和森楠身份的幸存者。可是她身上总给我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阿姨……” 我用喉咙里干涩的声音回话,咳了两声之后说了一句“早安”。 “你们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呀。” 曾母脸上勾起了微笑。她似乎没有生气,然而我却仍不自觉地别开了目光。 “你赖床的毛病似乎一点也没有进步呢。” “我……我会注意的。” “唉呀?” 她蹙起眉头朝着我走过来,将手贴到我的脸颊上。这般冰冷的体温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是……粥打翻了吗?” “咦?啊……是,还有没清理掉的地方吗?” “没有,只是有粥的味道而已。” 原来如此,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发现了。 曾母的嗅觉敏锐得令人惊讶。也许因为某些原因,她对于气味的辨别能力锻炼得很敏锐,而我因为时间的关系,只是随便冲洗了一下,所以才逃不过她的嗅觉吧。 “唉呀呀……” 曾母此时又将脸凑了过来,让我的背部因为紧张而整个僵直住了。 “……怎、怎么了吗?” “小茹又偷跑进你的卧室了吗?这孩子真是太调皮了。” 我听得为之一怔。 连这种事情也可以用嗅觉猜知吗? “那孩子太没有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了……江贤,要是小茹今后再有什么不像话的举动,你应该骂她喔。曾瑶小时候就是这么被我骂出来的,你看她现在多懂事。” 曾母将鼻头凑到我的面前对着我笑着说。 “……是、是。” 我一点都没觉得曾瑶有多矜持。 “都半个月了,那孩子也真是的,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就在这时候,从我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呼唤。 “哥!快点啦!” 是艾欣茹的声音。 得救了。 我听到声音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阿姨,我出门了。” “好,小心点。记得叫曾瑶有空回来看我……对,还要带上那个叫萧晟的年轻人。” “嗯一定。” 我一边感受着汽车行驶中传来的震动,一边将手肘拄在窗边,茫茫然望着窗外。 收成之后干涸的稻田露出茫茫的黄褐色大地,这副景象晃过我的视线而朝着车后溜走——这片区域是特意用来种植蔬菜的地方。 由森楠负责驾驶的轿车引擎声低沉地回荡了一会儿,就在窗外的景色开始出现一幢幢楼的时候,我无意识地将目光投射到建设在强袭本部隔壁的一幢三层楼屋顶上。 这次我看到了一道黑影。 是个人影。 这人一身黑袍,是个长发的少女。 她坐在屋顶沿边,面对着某处,手里正在不断地活动着。膝盖上放了一张褐色的板子。 那是……素描簿? 她是谁?从没在这处严禁外人进入的区域看见过她。 这个时间穿着那身装扮,坐在屋顶上……写生? 少女仿佛被引擎声所吸引,驱策着视线侧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让我觉得全身僵硬。 就在此时,车顶上忽然传来啪哒啪哒的声音,让我忍不住缩起了颈子。 竟是一道带着黑色翅膀的黑影从车顶上飞过。 是乌鸦! 森楠脚下一个急刹,伴随着急促刺耳的摩擦声,车停了下来。 我的双颊此时因紧张而僵硬。 这只乌鸦笔直朝着女生的方向飞去,然而却是拍了拍翅膀减速之后,安分乖巧地停在那个一身黑袍的少女肩膀上。 我打了一个冷颤同时也不禁疑惑起来。 那乌鸦竟然没有任何要伤害她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她养的宠物。 和森楠紧忙下车后抬头看去,那个坐在屋顶上的少女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好怪的人。” 森楠兀自说了一句。 在本部做完常规报道,却从负责人妮可那得知驻扎地内最近出现一些状况,似乎发生了几起很严重的事情,所以邻市的任务要向后推延一段时间。 中午的时候我将曾母的嘱咐告诉曾瑶。萧晟被曾瑶强逼着答应下之后我们本想打算直接回去,然而估计是作为早餐的稀粥被打翻的缘故,导致肚子忽然有点痛,于是让他们在停车场等会,我便独自一人跑向厕所。 就在我正要转身进入厕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骇人的振翅声。 我回过头,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 黑影倚靠走廊墙上,因为灯光昏暗,所以朦胧的黑影看不清楚。 我集中注意力凝视着那团黑影。 那是一个少女。 我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但倚靠在墙上的确实是一个一头长发直达脚部,穿着黑色长袍的少女,也许是她这身打扮让她融进了昏暗的走廊才让我没看到她…… 不,不可能是这样。 就算走廊再暗,有人站在那,我应该在经过的时候就会发现才对。 仿佛…… 仿佛她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瞬间,我跟这女孩的目光对上了,让我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是上午我在屋顶上看到的那个女孩。 不会错,她就是这副模样,手中的素描簿垂下帖在膝上,肩膀处还停着一只大乌鸦,除了她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这、这个女孩是谁? “……你就是新加入的异变者吗?” 她的声音低沉而锐利,一双眼睛放出了黄光紧紧扣在我的身上。 我蹙眉向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她稍稍挺起了身子,将目光放到自己的脚上。 “呀!长得真普通呢,好失望。” 说完,她将素描簿提起,调皮似的遮掩住了自己的嘴和下颚。 “你是……什么人?” 我凝视着她的脸庞,试着在脑海中搜寻关于她的印象,但事实上,我从未在本部内见过她。 瞬间,一股恶寒仿佛成群的虫子一般攀附在我的腰际。 对方不是人,是魔物。 她会趁夜深出爪子,将人卷到空中,暴露在冰雹和风雪之中,再扔回大地致死。 我知道她是这样的一只魔物,而且名字是…… “苏璃。” 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惹得她挑起了眉毛。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真名?” 她往前迈了一步,睥睨着我的目光仅仅是扫到我的身上,我就觉得自己的手指仿佛已经莫名渗出了鲜血。 一阵不祥的振翅声响起,那只乌鸦从那少女的肩上飞了起来。 这景象让我的肩膀猛然一阵颤抖。 为什么我会知道?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大约是半月以前,我变得“看得见”眼前人的名字,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看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猜测这也许这是我新增添的能力。 但在此之前,我对于这个能力几乎不以为意。因为我只是可以‘看到’眼前的人的名字而已,又不是什么太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事,就好像我的眼睛、耳朵比别人好一点而已。 但今天,我从这个少女的名字上看到无数的诅咒。 我看到一根木头柱子上刻着她的名字,而柱子上还留有无数的刀痕。 一阵寒气将我围绕……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得见’人的名字呀?” 她用生硬的声音嘟哝着。 我听了猛然回神! 为什么? 我、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本名,我的代号是遗绘。” 遗绘吐出这么一句话,同时将素描簿拉高到自己的眼睛下缘,让我再也看不见她的脸。 这时候我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但声音却仍显得嘶哑。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在她名字上缠绕着许多的诅咒? 为什么她能知道我所想的内容? 许许多多的疑问哽在喉咙里面,而遗绘只是眯起了眼睛没有回答。 我忽然觉得视线好像忽然变暗,身体的体温也从脚底、手腕,还有颈子等处不断地流逝。 视线中的一切变得模糊,即将被浑沌的黑暗笼罩,却只有遗绘一双宛如针锥一般紧扣着我的眼睛依旧清晰可见…… “……江贤?” 一声呼唤让我在浑身痉挛之中勉强转头。 是萧晟。 他站在走廊那端。 “你怎么了?上个厕所那么久。” “啊,那个……” 这时候,我才终于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肋骨内侧慢慢开始又跳了来,颈子周围的衣领已经全被汗水润湿了。 “走吧走吧,等那么久的话,曾瑶都快暴走了。” 萧晟半开着玩笑地教训着,一边靠过来拉住了我的袖子。 我跟着他,然后回头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身后。 原本站在墙边的遗绘已经消失。 这是我的幻觉吗? 不可能,因为我的耳中还确实残留着对方的声音。 不过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我会觉得她是魔物呢? “……怎么了吗?” 萧晟凝视着我的脸庞间。 这么说起来,萧晟是不是并没有发现到当时应该站在我对面的遗绘呢?他是根本看不到吗?还是遗绘在那个瞬间已经消失了? “强袭里,有个叫遗绘的成员吗?” “有的,她的能力比较特殊也很厉害,所以经常是被单独派遣在外执行任务。她和曾瑶的关系不错,听说前几天已经回来。不过嘛,来无影去无踪就对了……” 一股凛冽的寒意忽然又袭上的心头。 我为了甩开脑中烙上的遗绘的眼神,加快了脚步赶在萧晟之前先朝着电梯走去。 004.双胞胎? 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赖床的理由――今天不是我轮班待命。本文最快\无错到抓机阅 这一觉一直到中午。 走廊忽然传来啪哒啪哒的脚步声,而声音就停在门外。 我惊觉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吃饭咯!” 艾欣茹还是不敲门就开门把头探进来了。 “拜托你叫别人的时候只要叫一声就好好吗?” 我稍微教训了她。 “哥!吃饭!” “要订正的话得说四次!跟上学时老师让你罚抄的性质一样懂吧?” “饭吃!哥!” “……你倒着讲也不会少几次好吗。” “讨厌啦!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像这样用这种让人家觉得害臊的言语玩人家嘛!” 连低级的玩笑都说出来了,让我慌慌张张地赶紧把她推出去。 这顿以简易为主的午饭,大家谈论的是近期发生在驻扎地内的几起年轻女人谋杀案的话题。正因为如此,前往的邻市任务被推延了。 驻扎地被划分成四块区域。最外围是最贫瘠地带――第四区。居住在此的九成是普通到没边的幸存者,剩余的则是一些本居住在其他区域,但由于某些违例因素被转移至此,算是一种变相性的惩罚吧。 第四区域实在是太过混乱,没有管理性可言,军方仅仅是派遣士兵在区域边缘驻防,避免此处的幸存者闯入其他区域而已。因此,四区发生混乱性事件军方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当这类事件发生在最为接近港口的地方――二区。那么此事造成的后果与性质便截然不同。代表该人至少拥有可进入二区的通行证,等同于强袭成员或是军方少校的身份。 灾变至今,在驻扎地内初次发生这种人类之间相互残杀的案例,因此消息很快就已经传遍了驻扎地内。被害者均是年纪在十五以上三十以下的年轻女性。 “听说那个女生手脚都被砍断了呢!” “呜哇,小茹你竟然这么淡定的说出这种恶心的事!” “真是有够变态!怎么有人会因为做这种事情而感到兴奋呢!” “其实我是听说,那个女生从腰部以下都不见了耶!” 整个客厅内的积极讨论与喧哗声始终没有平息,来自不同人的发言参杂在一起,因此多数时候没分清到底是谁在说话。 我靠在椅背上,茫然地听着。 “今天早上晨跑的时候听楼下爷爷说,我们来以前二区好像也发生过同样的事件呢。” “你是说像最近这样的解体杀人事件吗?” “嗯,只针对年轻女人下手,四个人被害。” “方朝你又和那个叫河原的宅男混一起呀?不过如果是他爷爷说的,那应该是假不了了。” 被害人全部都是一种特征。而且,还有一例发生在这小区内。 “这个女生住得离我们很近呢!古姐姐说在对面楼耶!” “嗯。” 古婧点头应了一声。 多方揣测都指出这一连串的杀人案是属于性犯罪。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我看着对面发生事件的楼房映入客厅窗户,同时感觉到这股预感几乎要胀破了我的胸膛。 隔天,我在本部又看见了那身黑影。 这次是在强袭本部上方的商务楼内的待命时间。 因此我和往常一样,将手肘抵住了窗台,一边带着抵抗睡意的意志,一边无视于身旁几名强袭成员的声音,望着没有人活动的广场。 倏然间,我的目光又被隔壁楼吸了过去。 只见那身黑影坐在小小的屋顶上,看来就好像一只巨大的乌鸦。肯定不会错,光从那身黑影手上的素描簿,我就可以认得出她就是昨天那个少女。 遗绘总是出现在奇怪的地方。前天蹲坐在屋顶上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而现在,她也同样拿着素描簿在写生吗? 耳边传来一名强袭成员带着抱歉的声音,让我愣了一下,这才回神望向他。我站起身令他可以捡起滚落在我椅子下的钢笔,坐下后再次把目光移到窗外,此时隔壁楼的屋顶上已经看不到那身黑影了。 她又消失了。 午休时我走出商务楼,穿过树叶凋零得只剩下枯枝的银杏树林和一道围墙中间的通道,来到了隔壁楼旁。果然,遗绘已经不在这。 她到底在画什么呢? 我回过头,试着回想那个女孩膝盖面对的方向――是三区的方向吗? 我叹了一口气,将背靠到外墙上头。 第一次看到遗绘的时候,我的胸口传出了莫名的悸动。那是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好像什么东西忽然趁着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绕到身后一般。 就在我打算回到商务楼内而从外墙上挺起身的时候,忽然有道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转过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这幢楼的后侧的阴影处望去。 我吓了一大跳。有个人就贴在墙边,躺在茂密的草坪上。 是遗绘。 她那一头黑色长发和长袍都摊开来铺在草地上。 我站在原地怔了一下,然后左看右看直至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注意着这里,便小心翼翼地朝着她走去。 吸气、呼气……遗绘身上传来了规则的呼吸声。 她在睡觉吗? 我惊讶地看着她那张熟睡的脸庞。 她将素描簿抱在胸前抱得紧紧的,好像素描簿对她而言非常重要。而她的背部则贴在外墙墙角,睡姿非常不自然。 我抬头看了看这幢楼的屋顶。 她该不会是从屋顶上摔下来的吧?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无稽,但若是在屋顶上睡着而滚下来,那会变成这样的睡姿就不奇怪了。不过从这么高的地方摔落没受伤还能维持睡梦的进行,也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呢。 怎么办…… 我移向这幢楼的阴影处,避免让商务楼内的强袭成员看到我。此时的她就躺在我的脚边。 我瞄了一眼她纤细的双腿,然后慌慌张张地赶紧将视线移开,困扰地开始思索着。 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好像也不太对。但若是要我把她叫起来,我又觉得有点犹豫。而她看来也睡得很香呢…… 就在我正觉得迷惘的时候,她“哈啾”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我原以为她要醒了,因而觉得有些踌躇不定,但她肩膀抖了一下之后翻了身,脸颊贴在草坪上继续发出了鼾声。 我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纤细的身子。那件黑色长袍看来很薄,裙子很短,整个大腿几乎都露在外面,光看就替她觉得冷。 穿这样睡在这里会感冒吧? 我犹豫了许久之后,将我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腰上,接着离开走向一旁的银杏树下,在那里坐了下来。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 “……呜……嗯。” 一声由鼻腔发出来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我转过头,看到遗绘盖在长袍底下的背部正在扭动着。 不好了,她醒了,我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正当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还没有开始动作的时候,遗绘已经缓缓坐起了上半身,让那一头黑色长发落到自己的肩上,抬起一张白皙的脸庞朝我望了过来。 我看着她那张眼睛半开的惺忪睡脸忍不住愣了一下。 我看见了她的名字,但不是苏璃。 她的姓氏是“欧阳”,名字则看不到。 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她不可能没有名字。 只是她的名字变成了一块朦胧的黑影,让我没办法看见。 她跟昨天出现的遗绘不是同一人吗?可是我看到的确实就是这张脸呀。而且穿得像她这么奇怪,又带着一本素描簿的女孩,除了她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对方的视线焦点忽然集中到我的脸上,而我则靠在银杏树的树干上,和她的目光对上了之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早……午安。” “午、午安啊啊啊……”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用她那还不太灵光的舌头一边回应,一边对我点了点头。 “我……还可以再多睡一下子吗?” “嗯。” 我虽然没有办法理解当下的状况,但还是先对着她点头回应。 她听了我的回话,接着又躺回到了草地上,像只猫儿一般屈起了膝盖,大腿埋进了我的外套里头。 “呜哇,好……好温暖喔!真好。” 说完,她果真露出一张幸福的表情闭上眼睛。 我则为此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咦?” 忽然一阵惊叫声中,她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吓得我反射性地后仰,后脑勺狠狠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为、为什么我会……啊?” 她一边说,双眸一边心神不宁地四处张望着。接着她将双手绕到自己的脑后,按着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我会睡在这……啊、好、好痛,我的头好痛……为什么?是宿醉吗?……咦?这个暖和的毛巾是什么?哇!好好摸喔!” “你大概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吧,我猜。还有,那不是毛巾,是我的外套。” “啊?啊?” 看到眼前的人忽然陷入一阵慌乱之后,我的脑袋反倒冷静下来了。我为她指了指这幢楼的屋顶,告诉她我的判断。 “你刚刚还坐在上面写生不是吗?你不记得了?” 她抬起头来望向自己后侧上方,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恢复了呼吸。 “喔这样啊。讨厌,都是因为苏璃喜欢熬夜啦……” 她垮下了肩膀,揉着一双还没睡饱的眼皮。 苏璃喜欢熬夜? 这话怎么说? 我忍不住放胆问了。 “我问你,欧阳是你的姓对吧?那个叫做苏璃的……是你的双胞胎姐妹吗?” 她听到我的询问,脸上的肌肉稍微抽动了一下,然后低下头。 “呃,这个……” 她将素描簿紧紧抱住。 “苏璃现在不会出现。” “……什么?” “她、她就在这里,可是现在睡着了。所以现在的我是欧阳。” 她这么解释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一抹看来有些落寞的笑容。 005.解离性人格疾患 这天,我回家之后对于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森楠而感到非常犹豫。 还是不要好了,森楠在精神科方面想必是个门外汉。 视线扫过了书架上并排的书籍――这间房间有别于我的小卧室,是森楠她们屋子里的书房。因而摆满了书架跟收纳柜,空间非常狭窄。 虽然有着各类的典籍,不过其中似乎没有关系到这类事件的书。 我想起了中午时欧阳说的话。 “那个……我的状况跟解离性人格疾患无关喔!” 解离性人格疾患,又称多重人格。 “真的,不一样喔,我跟苏璃……啊啊,你好过分!你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怀疑我!” 欧阳抓起了我的外套,忿忿不平地开始乱甩。而我则一把抓住外套,抢了回来。 “啊?咦?那是……江贤的衣服吗?为什么会在我的手上?” “有什么关系吗。” 我带着些许的羞愧将脸别开,同时将外套套回到自己的身上。 “因为我看你刚刚那样好像会冷,还打了喷嚏……你睡在这里会感冒的说。” 听我说完,欧阳马上红起了一张脸。 “对、对不起……也谢谢你。” “好了,没关系。不说这个。” “嗯?” “前天在本部的厕所门口的人是你吗?” “是。那个……昨天苏璃很没礼貌。” 她边说边赶紧对着我坐正了姿势,双手合十,将鼻尖贴到了手侧上赔礼。 “我不是要你道歉才开口提这件事的,我是想问你在那里做什么?还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指的是她和苏璃的事情。 此时欧阳露出一张非常困窘的表情。僵硬的脸庞之中,一双眸子犹疑地打转,几度欲言又止。 “你知道……” 她别开了目光喃喃地说道。 “最近有好几个……年轻女人被杀的事吗?” 我端详着欧阳的侧脸,接着点了点头。 专挑年轻女人下手的残虐杀人事件,跟她来找我有什么关系吗? “苏璃是为了调查这件事而来的。(.好看的小说)不是奉总指挥的命令,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一愣一愣地看着欧阳,这个和丁禹琪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在调查杀人案?那件事是本部的例案组在配合军方调查吧? “苏璃她……是专门调查这种事件的,该说是侦探还是什么的吗……” “等一下,那她来找我是……” 不会是因为跟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有关吧? “这个……” 欧阳的视线游移了一下。 “我不知道耶。因为苏璃不会告诉我太多关于事件的东西……” 什么跟什么呀? 她这么说,好像苏璃跟她其实是不同人似的……不对,她其实根本就是想这么说吧? 就在我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几个人的脚步声从商务楼的方向朝这里接近。 我惊觉着回头,从阴影处往外看,看到两三个强袭成员正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看来我离开的太久,他们大概是为了来找我吧。 当我再回头,欧阳人已经不见了…… 我坐在书房里的书桌上,同想起当时欧阳所说的每一句话。 该不会,她其实是意图蒙混过去,所以才谎称她跟苏璃是不同的人格吧?然后故意说苏璃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可是…… 我将手指放到自己的眼睑上。 她的名字,确实不是苏璃啊。 咦? 那如果她说她是双重人格的事情是假的,那她跟苏璃真的是一对双胞胎咯? 我挽起了自己的双臂。 如果是同卵双胞胎的话,要是两个人做出一样的打扮,旁人确实很难辨别谁是谁。双胞胎长相一样,头发长度也差不多,不说话的话,对外人人来说根本无从分辨。 对于只看过两、三次双胞胎的我来说,的确很难区分出来。 隔天我们仍旧是躲在那幢楼的后面。 和昨天一样,她靠着外墙坐在草坪上,而我则是靠着银杏树坐着。(.无弹窗广告) “你为什么今天还要过来呢?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呀?人家怎么说也是在进行秘密任务,不能被人看见的。” 欧阳低下头,微微吊起了一双眼睛看着我。 “因为你今天又差点要从屋顶摔下来了。” 欧阳抱着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完又是双手合十地赔礼。 “没有你想多了,我也不是为你担心。” 我开始言不及义。看来只要一跟她讲话,我的理智就会不受控制。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她觉得在意。因为她本身真的很奇怪。 今天我在这幢楼屋顶看到欧阳是在准备回去的时候,就是刚刚不久前的事。 那时她仍是坐在屋顶上。上半身像艘船漂在大海上颠簸摆荡。我仔细地凝视着她,发现是欧阳在打瞌睡,于是一到待命结束便赶紧冲出商务楼。 “最近我们都在熬夜,所以苏璃没办法出现。” “没……没办法出现?” 这种说法让我觉得很在意。 “因为苏璃的存在不太安定。只要睡眠不足、受伤、生病,她就没办法出现了。虽然现在她没出现还没关系,但要是遇上了什么紧急情况可就麻烦了,所以我现在都要练习画画,以便在一些特殊场合可以代替她。” “为什么要练习画画?” 她昨天不是说过,她是来调查杀人案的吗? “咦?这个,那个……” 欧阳踌躇了一下。 “因为苏璃是画家嘛!” 这什么跟什么呀?是说,她会在案发现场用素描作为资料?不对,现在不是拍张照就好了吗? “那个,所以……” 她边说边摊开了她的素描簿,忸忸怩怩地开口。 “苏璃有留言给你。” “留言给我?” “那个……你、你不要生气喔!因为这是苏璃叫我一定要拿给你看的……” 她将素描簿翻到了其中一页,展示在我面前。 那张画就好像灾变前在电视上曾看过的曼陀罗。用褐色铅笔打出的草图,非常潦草。 画内充满了非洲或是南美洲民族的味道,以带有嘲弄意味的笔触描绘出几头怪物紧紧交缠在一起,仿佛一柱柱并排的图腾柱。 图画中灌注的怒火就好比炽烈的空气波动朝我涌来。 下方空白部分还加注了一段文字――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为之一怔。 “这个是……” “啊、啊,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松手使得素描簿摔到地上,抱着头退到了墙边。 “没有,我没有生气……倒是为什么苏璃会对我这么生气呢?” 我跟苏璃只见过一面。就连那时候她对我说话时的语气态度及措辞也非常恶劣。 “对于苏璃来说,自己没把本名告诉别人,却被别人知道了,好像是很严重的事……因为名字是非常重要的。” “就算是这样……” “啊,你不要对苏璃生气喔!因为她只是被吓到了而己,一定是这样的。” “我都说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而已。” “可是江贤的眼睛看起来很恐怖……” “那是因为这张画太有魄力了。” 不过就是张草稿,竟然能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压迫感。看来苏璃真的非常擅于绘画。 这张画愈看愈不舒服,因此我将素描簿翻了一页。接着,我看见另一张图。那大概是停在苏璃肩膀上的那只乌鸦吧? “这是你画的吗?” “咦?看、看得出来吗?果然看得出来……我画得实在是太差劲了。” 其实不然。 这张画和苏璃画的曼陀罗同样都是草稿,但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加上了一些阴影的关系,让乌鸦身后,也就是什么也没画的天空部分看来就好像染上了一层暮色。而且是非常直观地让我有这样的感受。 “不会,画得不差。” 一看就知道,她的画跟苏璃的画截然不同。比起来,我更喜欢这张画。 我将这样的感想告诉她,随后便看到她不知道为什么红起了一张脸,接着赶紧把素描簿收起来。 “……可、可是,这只是普通的画。我是妮可的学生,只要画了几年,谁都可以画得比这个好。” “你……有找妮可学画画?” 这倒是让我觉得非常意外。像她这么一个做着奇异装扮,心里又住着另一个人格的组织成员会去学画? “已经没有去了。” 欧阳答话的同时,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浅笑。 “自从驻扎地内出现寄生体之后我就没有去了。虽然我想当个美术老师,教教那些小孩什么的,不过组织那边的工作不做不行……” 我的视线紧紧地扣在欧阳脸上。 “怎、怎么了吗?” 她边问边用素描簿遮住自己的脸。 “没有,不好意思。” 我别开了目光。 “那个……那、那……那我可以拜托你吗……” 她两手抓紧了自己的素描簿,扭动着手指说。 “……你想说什么?” “啊、没有!没事!我没说话。” 说完,她又将自己的脸埋近了素描簿后头了。 “什么事?你说清楚呀。” 她,有事情要找我帮忙? “那是你的幻听啦。是你多心了,我没有说要你帮忙啦!” “你这不是说了吗?” “啊啊啊啊――” 欧阳抱着头,在草地上缩成一团。 不过几句话而已就有这么多动作,有必要忙成这样吗…… 我叹了一口气,看到欧阳微微把头抬来,吊起了双眼,带着有些怯懦的神情看着我。 “你不会笑我,也不会对我生气吧?” “不会呀,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那、那……” 她边说边将目光垂到了膝盖。 “……那请你当我的模特儿。” 006.不要再见面 从这天开始,我几乎每天都陪欧阳画画。[]地点就在这幢楼的后面。 “苏璃说,要我多练习一下怎么画人。要我去找认识的人来画。” 她靠在器材室的墙上,一边提笔在素描簿上来回摆动,一边对着我说。 “为什么?” 我靠在银杏树上问。 这动作和昨天一样,但我却仍觉得莫名紧张。虽然她说稍微动一下没有关系。 “她说,好像画画可以改变画家对人的认知,还是认知可以改变绘画的观点什么的……她说得太复杂了,我听不懂。总之,她就是叫我多画自己认识的人。” 这种说法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我的朋友就只有美杜莎跟乌鸦而已,美杜莎又天天和猎犬队长在一起,所以……” 我看着她说话时的微笑,替她难过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她不是说着玩的吧?不过她真的看起来不像是有多少朋友的样子。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你之所以在组织内没有朋友应该是因为苏璃的关系吧?你不生她的气吗?” 如果可以像我这样正常轮值待命,至少也可以交到一、两个朋友才对。 “嗯?这个……不会啦。” 她回话的过程中有些停顿。 “要是没有苏璃,大家都会很困扰的。而且,这个身体就是我跟苏璃一人一半嘛,也没办法呀!我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因为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苏璃可以马上出现处理。其实之前好像只是我没有发现,不过苏璃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住在我的身体里面了。这大概是神赋予我的使命吧,要我跟着苏璃一起生活。” 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啊?而且画画的手还从来没有停下来过……等等,从小就出现了?这意思……我还以为是由于异变者的关系呢。 “江贤呢?” “啊?” “我从苏璃那边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她说你得保护一个十来人的团队。虽然跟我的义务不一样,不过好像也很辛苦是吗?” “其实不会啦。至少我的工作不是我不做,别人就会觉得困扰还是怎么样的。只是这一切都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但载着我的火车却不断地开往下一站,又下一站……这种让我觉得微寒的感受,跟欧阳所体会到的应该是截然不同的吧。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的目光正和欧阳对上了。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头却又不能动,因此便把视线垂下来,移到她的胸口。 “我偶尔会这么想。要是将来的这片土地重回人类的手中,我就要在这个万恶的阶级源头‘一区’盖满图书馆还是什么的……” “啊!那来盖一间动物园吧!就是那种跟主题乐园合建的那种!” 她忽然兴奋地边说边展露了笑容。 但接着听到我说“那两种我都不太喜欢”后,她两侧肩膀又马上垮下来,眼眶泛泪地默默操持着手中的画笔。 不用为了这种事情哭吧? “……好啦好啦。那我到时候就把乌鸦什么的聚集起来,为你盖一座动物园好了。” “那、那才不是动物园呢!” 废话,我是在开玩笑的。 她认真地气得涨红了脸颊,但瞪着眼继续又动了几下画笔之后,却紧接着笑了出来。 “江贤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这句突如其来的赞美让我整个人愣了一下。 “……我吗?” 我哪里温柔了?虽然自己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不过我的个性可糟糕了。(.好看的小说) “因为你愿意这样陪我呀!” “不是啦,你误会……” 我的话说到一半哽在喉咙里头。 原来如此……我其实是为了能像这样单纯地和人聊天才陪她画画的。 曾几何时,小时候的自己和宁晴也曾拥有过如此和睦的一段时间。仅仅是两个屁事都不懂的小屁孩,围坐在宁晴学校旁的小公园里,扯着一些与自己八辈子打不着的话题。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情。而她,也许她才是那个温柔的人呢! ……不对,这该说是温柔吗? 在我们沉默的这段时间,耳边只有画笔和纸面摩擦的沙沙声。 我忽然觉得,也许用温柔来形容也可以吧。 要是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个十一月,驻扎地内所发生的案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而她手中的素描也永远不会画完,那该有多好。 我忽然开始有这样的期望。我期望能每天都来这里,来这里跟她闲聊这些有的没的,同时听着耳边温柔的声音。像是在重温和宁晴一起度过的那段愉快的孩童时期。 美好的时光忽然就这么结束了。 几天后的午休,我同样来到这幢楼后面,却没有看见欧阳的身影。 怪了,我刚刚还从商务楼的窗子看到角落有个一身黑色的人影在活动呀。 当我像平常一样坐在树干旁,我这才发现,在外墙墙角处的地上,有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底下压着一张白色的纸条。我弯腰拾起纸条。这是一张从素描簿上撕下来,对折再对折的纸条。 我将纸条打开,看到上面用褐色铅笔这么写着――昨天我和苏璃稍微聊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再跟你碰面好。谢谢你,这几天我很高兴。对不起。 我蹲在冰冷的墙沿阴影底下,目光聚焦在这段文字上头,久久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涵。 欧阳不见了。 这个地方有这么冷吗? 我的脑中晃过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感想。对了,从今天开始就是十二月了。 干涩的冷风吹过冬季枯黄的草坪。我将纸条折回原来的大小放进口袋。数一数过去和欧阳相处的这些时间,整整一个礼拜了。 欧阳不见了。 我这才理解到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为什么我站不起来呢? 远方传来一强袭成员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不知不觉午休已经结束了。我已经不知道蹲在这里多久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段和欧阳在一起的时间对我而言变得这么重要? “该不会是我脑中的妄想制造出来的产物吧?” 兀自嘟囔着,一股寒意便不由得袭上心头上让我缩起了颈子。 “没这回事,她是货真价实的存在,我保证。不过至少可以确切的知道,就是苏璃又跑出来了。所以……” 森楠这句话从身后传入了我的耳里。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所以,一定又会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这天晚餐结束,我在替突然生病卧床的阿九煮药时,脑中一直回荡着欧阳的事,以及森楠所说的话。 药香浓得呛鼻,也因此让我的脑袋变得茫茫然。 “一定会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 这句话实在太不吉利了。 “……江贤,你别发呆啊。” 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唤,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主动要帮忙的丁禹琪鼓起脸颊对着我抱怨了一声。 “你看!又洒出了这么多。讨厌,这个味道可是洗也洗不掉的呀!” 丁禹琪边说边递给我一块湿布。我擦去堆积在我牛仔裤大腿处的药粉。 “啊……对不起。” “要是哥哥以后结婚的话,那哥可难过咯。肯定每天都会挨骂。” 艾欣茹一边用钵磨出香粉,一边开心地说。 “可是小茹,都这种时候了谁还有闲情想结婚这种东西啊?” 方朝说话的同时,一边将盛着药粉的瓷碗放到烛火上烘烤――既没有煤气也没有电磁炉,所以只能用烤的。 “对诶,那怎么办!那我以后岂不是都没得结婚了吗?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么重要!” “哦?小茹年纪轻轻就开始考虑将来了呀?是不是喜欢上谁家的小男孩呢?我想想,是那个叫小明的吗?” 光头打趣着说道。 “才、才不是!” 艾欣茹装到一半的药包一个没拿稳便从手中滑落。 “才不是呢!想要结婚跟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关系啦!” “可你不是还跟小明他哥哥问小明喜欢吃什么吗?” “臭哥哥!” 艾欣茹红着脸,一只手揪住了正蹲着的方朝肩膀。 “喂!你不要乱来,很危险啊!我在过火耶!” 我不知道该怎么制止他们,只能抱着钵盆在一边发呆。 此时,我发现自己好像稍稍觉得安适了些。这是这个团队里面总会出现的情形。虽然大家的未来无法预测,但至少,现在每个人都还在这里。这样的情景究竟有多么温暖,在没有真正失去过之前是不会了解的,而我现在却连跟欧阳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007.你和她不一样 “我……大概不行吧。本文最快\无错到抓机阅” 一直和古婧窃窃私语的丁禹琪鼓起了脸颊,忽然别过头做出了这样的发言。 其他人听了则将目光全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行?……什么不行?” 艾欣茹把头转过去要看着丁禹琪的脸庞,但丁禹琪都却像是要甩开古婧的视线一般,忽然站了起来。 “我说我大概不会再找男友吧。” 她说完,我和其他人彼此相互看了一眼。 “为什么呢?” 艾欣茹用膝盖移动,绕到了丁禹琪面前。但丁禹琪却摇摇头,让艾欣茹只能带着一张困惑的表情看着我们。 “嗯……不过呀……” 我觉得这时候不开口不行,尽管丁禹琪没有说,但大家都知道,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惦记着灾变初期和她失散的男友。 “禹琪,你做的炸豆腐很好吃喔!” “才不是这个问题呢!” 丁禹琪转身将香包丢在地上,然后飞快地跑出厨房。 脚步声在客厅内消失。 我将双手撑在身后,一整个不知所措地呆坐在原地。 “……江贤真是有够不会安慰人的。” 光头忽然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啊?是我的错吗?” 我看着门外昏暗的客厅……到底是怎么回事?丁禹琪最近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虽然她有事没事就忽然卯起来生气这点是跟以前一样。 “丁姐姐大概是生理期失调吧。” “小茹!你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古婧训了艾欣茹一声,让艾欣茹脖子都缩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和她们相处了这么久,这样的话题我也早就习惯了。 “这倒是少有的事,你们呢?来得顺吗?” “嗯,我们都很正常。” “不过她的男友还活着么……” 听到我嘟哝着,艾欣茹也歪起了头,然后大家同时陷入沉默。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开始默默地继续该做的工作。 是不是该回去试着帮忙找找呢? 虽然我从没思索过这个问题,但如果这么做的话算是帮她解开一个心结吧?就拿我来说好了,找宁晴什么的,其实他们一直都是跟着我个人目标在走。就算当初经过文教区时,丁禹琪提议想在那稍停留一段时间,也是被我严词拒绝。 虽然这是从在购物中心时就已经决定好的事,不过直到最近,我开始体认到这个现实之后,其实也对此感到疑惑。 因此,如果丁禹琪也有同样的想法,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而且不仅仅是她……和父亲走散的黑人、想找女儿的陈志清也同样如此。 尽管其他的人不曾提及,但或多或少能猜测出他们心中都有各自想要寻找的人,亦或是迫切想要达成的愿望。 “怎么了吗,哥哥?” 艾欣茹非常敏锐地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嗯,没有。”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趁这个机会才能问得出口,但我却不知道问了之后自己又打算怎么做。因为我有在一区和二区自由活动的权限,但并没有获得随意外出驻扎地的许可。 “你们几个,有没有什么愿望呀?” 艾欣茹愣了一下,其余人则蹙起眉头。 古婧则是回问了一句。 “愿望?” “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 光头听了和方朝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来对我露出戏谑的笑容。 “你懂的。” “那哥哥呢?哥哥不是已经找到想要找的人吗,在这之后呢?” 艾欣茹接着补上一句,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因为我完全没料想到这问题马上就会回到我身上。 “那个……” 此时,就连古婧也跟着发言。 “我也早想要问个清楚了。” 我忽然觉得这问题非常棘手,正拼命想该怎么蒙混过去的时候,口袋里传出了震动声――是本部成员专用的手机响了。 我从衣袋里取出手机,来电人显示猎犬。 “喂,什么事?” “你吃过晚餐了吗?” “嗯。” “这样啊,那你可以过来一下吗?到曾瑶她妈妈这边。” “怎么了吗?” “我不是叫你有空要过来的吗?结果隔得这么近你连一次也没有来过。是这样子的,我最近的工作到今天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我不想独自面对被曾瑶她妈妈拉去聊家常啦。” “喔,不好意思……我一个朋友突然生病了,要过去的话会晚一点。这样可以吗?” 我挂上电话。这通电话对转移话题来说实在是再有用不过了。 已经是晚上九点。 将药包放到干燥用的架子上之后,我随意披上一件休闲外套走向玄关。 “哥,你要去曾阿姨家?” 艾欣茹在玄关门前把我挡下来。 “嗯,萧晟找我。对了,家里有什么医疗用品不够吗?” “头痛药好像没有了吧。” “好,我会跟他拿一点回来。” “哥哥可以顺便帮我们问问检查报告吗?一个月了,总该有结果了吧。可是我这些人都没资格知道呢。” “咦……这个,他应该不会告诉我吧?” “你不会看了驻扎地内其他幸存者的报告之后,挑一个胸部最大的来当你的新娘吧?” “小茹!” 我鞋带绑到一半,停下来敲了一下艾欣茹正凑过来的脑袋。这家伙,总是有事没事就忽然丢一句惹人厌的话出来。看来她现在已经被结婚两个字眼冲昏了头。 “没错啊!当哥的新娘就要帮哥生很多小孩呀,胸部大不是很重要吗?” “你方哥哥不是说了吗,这时候谁会去想这种事啊。” 我站起来,看到艾欣茹鼓着脸坐在屋内延伸出来的木质地板边缘,抬头看着我的胸口。 “我要听哥刚刚没有说的答案啦。” “什么答案?” “就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哥会不会跟人结婚呀?” 我叹了一口气,坐到艾欣茹身边。 “你小小年纪不要想这么多好吧?再说结婚什么的,我压根就没有这种心理准备啊。” “明明就有二十多年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还不够呀?” 她带着嘲弄的语气问。 “唉,这个,是有二十多年的时间没错啦……” “森姐姐当嫂子不错喔!” 我呆了一下,两眼直视着她的侧脸。 接着,她带着微笑转过头来,使得我慌张地赶紧将目光移到自己脚上。 “我一直都觉得哥哥想找的那人不适合你。除了我之外,古姐姐呀、丁姐姐呀等等等,大家都这么想喔!” “啊……” “森姐姐既漂亮又有气质,还对其他男人不上心。其实哥也觉得森姐姐不错吧?” 我茫然地点点头。 “所以呀……” 她笑着说道。 “……还是让森姐姐当嫂子。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就此离家出走喔!” 说完,她从地板上站起来,发尾飘过我的鼻尖,留下带了一点苦味的甘甜香气。 “好啦,哥,你可不能在那太晚。我会准备茶等你喔。那是丁姐姐教我做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喝吧!” “……嗯,谢谢。” 说完,艾欣茹啪哒啪哒的脚步声缓缓离去后,我仍一个人呆坐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好一阵子。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艾欣茹说的话让我想起了宁晴。 到头来,我还是搞不懂这到底是已经看破了,还是打从心底接受。但不论是哪一种,其他人至少都不像我,只是随波逐流地面对这一切。 我总觉得,大家好像都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只有我一个人还在任人摆布。 “随波逐流又有什么不好?” 萧晟半开玩笑地说。 他将倒了水的马克杯递给我。 周围充斥着令人怀念的消毒水味。这是离小区有一段距离的废旧诊所。要是呆在曾母那,她老人家一定又会唠唠叨叨个没完。萧晟似乎也一样想离那些麻烦远一点,因此很喜欢待在这里。 “……不会不好吗?” “不然呢?有人叫你飞你不觉得困扰吗?叫你在水中呼吸你也办不到吧?是人就是有办得到的事跟办不到的事。你之前只是没去做那些你办不到的事而已。以后也是一样。所以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萧晟笑着说道。 “还有我也是。” 补充之后,他坐上诊疗室里的桌子上,喝了一口咖啡。我则坐在一张很硬的、包裹着一张合成皮的床上。此时只有窗外微弱的光线照着我和他。 萧晟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了一瓶白兰地,打开盖子噗噜噗噜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 “你这样白兰地的量至少占了一半吧?” “很冷嘛。今年的冬天很冷,搞不好还会下雨。” “应该不会吧。要是下雨可就没完没了了。” 要是真下了雨,一区那的幸存者都会陷入一片混乱吧。 就在这时候,我边想边觉得气温骤降,让我冷得开始打颤。这间诊疗室里虽然一台小小的电暖炉,但这种时候根本没法发电,因此这里其实还蛮冷的。 “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萧晟边说边摇着手中的白兰地酒瓶。 “不了。话说,有规定成员不能喝酒的吧?” “你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偶尔陪我喝一点嘛。” “我要是喝了酒,森楠马上就会发现的。” “啊,对喔。” 萧晟说完钻进桌子底下,东摸摸西摸摸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来,你看,这里有一扇暗门,设在地板上分辨不出来吧。酒是藏在这里面的。之前这里的老医生就用过这个暗柜,你来得晚不知道。老医生已经过世很久了。他可是个大酒桶呢,肯定常常躲在这里偷喝。哈哈,被安排在这间诊所工作,就只有这个好处了。这酒很棒喔!” “萧晟,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呢?包括和曾瑶……” “完全没有。因为我是一队的队长,根本不容许和本部成员恋爱。” 我双手捧着冰冷的马克杯,两眼直视着萧晟。 他这么说令我很意外,让我愣了一下,没办法马上反应。 “……你不是喜欢曾瑶吗?” “是啊,不过这是总指挥亲自出台的规定呢。” 他边说边露出了有些失落的笑容。抬起头,眼神没有聚焦地望着窗外。 “我在想,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会不会等到哪一天,总指挥又将取消这个规定呢,否则的话……” 话说到一半,他却把话收了回去,然后从桌子上抓起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袋,放在手上像是在确认重量一般翻了又翻。 那是印有名字的信封袋,看来大概是大家的检查报告吧。 “那个,江贤。” “……嗯?” 我咽了一口口水重新坐回病床上。因为萧晟的声音听来沉重得仿佛一落下来就会铺满整个地板。 “这件事你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喔。” “什么事?” “你和森楠跟其他人不一样。只有你们两个,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你们可以逃得掉。” 他边说边看着手中的信封。 “最近发生在驻扎地内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只有你们可以从这场极其可能会发生的灾难中逃出。” 008.她不在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了整个人呆住了。 “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个?我不懂。再说了,不就是出现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吗?” “是这么说没错……” 这时候,他将信封扔回桌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抱歉,你就当作没有这回事吧。忘掉我说过的话。” “什么啦?你说清楚呀。你不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而把我找出来的吗?” “嗯……” 他原本要伸手到桌上抓回那只信封,才出声却又同时噤口。 就在这一刻――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足以划破黑夜的哀嚎。我跟萧晟同时从坐着的姿势中弹了起来,然后像是在确认彼此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阵哀嚎似地对望了一眼。 “刚刚那是……” “从小区里……传来的吗?” 我们跑出诊所,看到隔了一个窄窄单行道的小区前已经有几个人站在那儿了。 “江贤,你也听见了吗?” 其中一个人唤着我的名字朝我们靠了过来。 “是里面发出的声音吗?” “去看看吧。” 在手电筒的灯光照耀下,成群的脚步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我和萧晟跟在一群人身后一齐跑上楼。 刚刚那阵哀嚎不断地回荡在我耳中,仿佛撕裂了耳膜般留下阵阵刺痛。脑中紧接着浮现的森楠说过的不祥之言――一定会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 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之中,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却照出了一滩更深邃的黑暗。 “六楼,我绝对没听错!就是从我头顶上的房间内传出的!” 一名幸存者领着所有人向六楼进发。但没有人认为这声惨叫来自他楼上的住户,因为这名幸存者的正上方处是暂时空置的无人居所。 六楼不正巧是我们那一层么? 本是紧缩的房门如今却是虚掩着。 穿过大门,看到台阶前那滩深邃的黑暗仍持续蔓延,我不禁怔愣在原地。 是一滩红黑色的血。 血泊中躺着一个瘦弱的人影。 身上被扯破的衣服全染上了鲜血。[.超多好看小说] 那双无神的瞳眸…… 是丁禹琪吗…… “……江贤!萧晟!” 一声呼唤让我抬起头来,曾瑶、曾母以及光头等人早已站在围聚门外的人群之中。 为、为什么丁禹琪会……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传来几声惊慌的喊叫。我的手臂开始发抖。 “死、死人了!终于轮到我们……” “曾瑶,快通知军方!人可能还有救!” “不行!” 一道驳斥声穿过我的身侧。一身红色的小袖衣,还有晚风中飘扬的黑色长发。 “可、可是!妈――” 曾母站在惊慌失措的所有人面前。 “……人已经死了。联络一下相关人员就好。然后准备冰水跟抹香,有多少拿多少过来。这味道太刺鼻了,得把它清洗掉。” 我茫然地望着曾母的背影,无法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话。 她在说什么啊? 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况下……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群中再度传来哀嚎,同时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 “小茹!” 我追着声音望去,看到晕厥的艾欣茹靠在估计的脚边,瘫倒在地面上。 “方朝,你快把她带进屋里去!” “脑颅上有个洞,看来凶手没有想让她变成行尸而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萧晟冷澈的声音回荡着,但我却无法在第一时间有所反应。我呆站在冰冷得像是已经冻结的夜晚空气中,意识始终被紧扣在丁禹琪一双无神的眼眸上。 …… 艾欣茹脸色苍白地躺卧在一张垫被上。 每看一次就会教我想起浸在血泊中的丁禹琪。因此我忍不住别过头去。 外头的骚动就连这里――艾欣茹的房间里也听得见。 我站起身。这时候围坐在艾欣茹身边的方朝和古婧同时抬起头。 “……江贤,你要去哪?” 古婧以和平常截然不同的低沉嗓音问。(.) “我去外头看看。” “哥哥,你不要走……” 刚清醒过来的艾欣茹勉强挤出细细的声音说道。 “可是作为强袭的成员,身边的人发生这种事……我也有过错。如果……如果森楠今晚没有执勤的话,那么就能避免了吧。” 古婧正紧握着艾欣茹伸在被褥外的手,眼前沉重的气氛令我无法承受。 我在艾欣茹再度开口前离开了房间。 整层楼弥漫着刺鼻的抹香味。我走在冰冷得仿佛要将脚掌削去一般的客厅地板上,透过虚掩的门,看到楼道内有光线传来。还有萧晟的声音。 ”阿姨,您的意思我们非常明白,但就目前这种局势以及我们的立场来说,军方不能不进行验尸工作寻找破案线索呀……” “不行,要防止尸体会携带病毒的可能性,所以需要马上将她迅速安葬起来。” 曾母冷冷地表明态度。 “可是……” “妈,您的心情我们了解,可是这时候……” 客厅半掩的房门透出了门外的景象――曾母扶在自家门框上,面前除了曾瑶和萧晟以外,还并排站着四名身着轻型防护服的鉴证人员。 很奇怪,明明和她无关,然而曾母似乎是一步也不肯退让,所说的理由也无法教人反驳。 我紧咬着下唇,压抑着脚步声穿过客厅。 从本部赶回的森楠就待在玄关进来右手边的饭厅。在我之前的委托下,她正代替我和几名穿着制服的士兵围坐在一起做询问。况且,她拥有国家科研院的这一身份,自然比我这个隐瞒强袭成员事实的“普通幸存者”来得同军方更为接近一些。 森楠已然换回自己的那身衣服,现在也只是被军方当作死者的其中一名“普通家属”而已。 一件一件工作服让这个情况看起来简直像是某种玩笑式的场景,仿佛死者大批涌入了这幢楼内,并且到处徘徊。 “江贤,小茹没事吧?” 森楠察觉到我的存在,因而挺起身子向我发问。 我一边点头一边轻声走进这间大厅。 “请问这位是?” 为首年轻中尉看着我问。 “他是一起的。” 听了森楠的介绍,几名士兵动作生硬地对我点点头。 “不好意思,我有话先跟他说。” 森楠说话的同时起身,带着我往暂时没人的次卧走去。 “你呢?你还好吧?我看你的脸色非常糟糕。” “啊、嗯,我没事。” 我佯装坚强,但从刚才开始,一股作呕的恶心感就一直在我的肋骨内侧翻滚搅动。 “森楠,你看到……禹琪的……样子了吗?” “嗯。” 森楠瞄了一眼饭厅内的士兵。 “从她出血的情形来看,大概是一瞬间的事,应该没有让她受到太多痛苦。” 我紧咬着牙关,含着口中苦涩的唾液低下头。 丁禹琪真的死了,但我现在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你了,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可以,见她吗?” 我的呢喃声让森楠又把头抬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想,再看看,她的脸。” “这样好吗?” “曾母没事插一手跟萧晟他们一边说要验尸,一边说要立刻安葬……也许,晚一点,我们就再也、再也见不到她了。” 森楠不发一语地望着我。一会儿之后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回到了饭厅。 她和几名士兵交换了几句话,又再度返回。 “他们同意了,你跟我来。” 丁禹琪仰躺在发现尸体的房间里。地板上铺了一张很大张的塑胶布。她身上盖着白布,只看得到脸。此时她的眼睑已经合上,失去血色的脸庞看来仿佛木雕人偶一般惨白。 森楠站在我的背后,还有坐在房间角落的士兵,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当然,丁禹琪也没有。 我看着丁禹琪那对褪了色的嘴唇嘟哝了一声。 “……能不能,暂时,让我们两人独处一下。” 此时森楠和士兵的眼睛像是飞虫一样在我的头上盘旋着。 士兵点了点头继而站起身。 背后的门被关上,留下我和丁禹琪两个人待在这间房里。 我坐在地上,两手掐紧了自己的膝盖。 这人真的是丁禹琪吗? 是每天早上都会先敲门,然后端着一碗稀饭进来的丁禹琪吗? 看着她僵硬的脸庞,心里却没有涌现一点点炙热的情绪。 同时―― 我察觉到一个人出现在我的身边。 这名双手被捆绑着的红发男子隔着丁禹琪的尸体坐在我面前――他拥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体型与长相,而区别仅在于肤色上。他的皮肤是淡红色的。 一旦他想说话,那么任何他所想表达的一切言论均会由我的嘴中说出。 他没法控制,我也无法阻止这种在外人看来类似自言自语的精神分裂症状。 他能知道我心中所想的一切,然而我却无法透知到他的心理。 被我形象地称之为红发的这人,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呢? 我已经记不大清了,似乎是在发现自己能“看见”别人名字的那段时间吧。 我抬起头,看到他浅浅的微笑,心里的恶心感又再次涌上了咽喉。 “看起来,你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呀。” “你闭嘴。” 我的双手发出颤抖,初次对于自己口中冒出另一个人的发言而感到厌恶。 “你出来干什么!” “唉呀,你没发现呀?” 他甩了甩自己的一头红发,嘴中发出一声嗤笑。 “我出现的时候,就是你心里正处于疑惑的时候喔!一直都是如此呀。你心里的疑惑就是打开门的钥匙。现在也是一样。” 我在……疑惑? “我有什么好疑惑的。” “还有什么?不就是疑惑着你是不是真的会觉得哀伤难过,或者你只是无法接受丁禹琪已死的现实……就这样咯。” 那我该怎么办? 我将无法发出声音的话语和宛如强酸的唾液一同咽下咽喉。 这时,红发站起来,再度开口。 “很简单呀,你只要坦率地面对自己就好。你不就是为了这点而把其他人给支开的吗?” 一双细长的眼睛在红发的阴影底下,焦点从我的身上移到了丁禹琪的尸身上。 “把布拉开,直接看吧。” 009.虚 我听了先是茫然地抬头望向他那张淡红色的面容,然后再低头看着丁禹琪。(.无弹窗广告) 纤薄的身体盖着白布,白布顺着她的身体曲线微微起伏。 我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一般,伸出手抓住了白布的一端,随后将布掀开。 顿时,一股恶心感猛然袭上胸口,让我的身体微微抽搐。 丁禹琪的身上开了一个足有篮球大小的洞。 这样一定很痛吧。 “你看,这就是你感受到的。” 红发讪笑着说道。 “因为死的人不是你嘛,肚子上被开了一个洞的人不是你。但结果就是如此咯。重点是,经由想像力试着模拟别人所承受的痛觉,跟为了某人死去而感到哀伤,这完全是两回事呀!所以你搞错了。你知道吗?丁禹琪已经死了,你再也看不到她了。她不会再对着你说话,也不会再对着你笑,更不会再为了答谢你的解救而每天为你煮稀粥了。” 我紧咬着下唇,将白布盖回丁禹琪身上。 “我说了这么多,但你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呢!” “眼泪不过就只是水而已。” 我压抑住了红发欲藉我的嘴做出的回应,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闲着没事的曾母是如何说服萧晟和曾瑶的,但丁禹琪的尸体被装进了一个大袋子里,放上了担架被运出这处小区。 “哥哥……丁姐姐……要走了吗?” 身后传来一声哽咽。 我回过头,看到艾欣茹哭肿了一张脸。 别开视线之后,我以点头作为回答。 “我去为她送行。” “……我也要。” “方朝你要看好小茹。[]” “可是哥哥,人家……不要你走……” 我抓着艾欣茹的肩膀,将她推回到了方朝那,即刻转身出了大门。 我不让她跟来,是因为仿佛她跟来了就会被一起带走似的。 之前曾母说过的话此时仍萦绕在我耳边――人已经死了、这味道太刺鼻了。 这些话就连我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毛骨悚然。那是没有温度的声音。 也许曾母因为受到惊吓,意识已经有些混乱了。 我试着这么告诉自己。 我在小区外赶上了抬着丁禹琪的队伍。看起来就像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外边停了好几辆车,红色的车灯斑驳地染红了夜色。路旁甚至还有围观的幸存者。 丁禹琪的遗体被送进了大型的休旅车后座。而车子的后门随后就像是要遮住我的视线般地关上了。 强风吹拂着我的背,我这才感觉到寒冷而环抱住自己发抖的身体。回旋的警示灯一次又一次照亮了我呼出的白色气息。 丁禹琪走了。 她走了。 然而,此时的我却只能蹲在小区口一根被砍断的树干旁。 无线电恼人的通话声在耳畔响起,接收到指示的休旅车便出发了。 我的眼睛追逐着车尾灯,望着它在笔直狭窄的车道左右摇晃着逐渐远去。留下的士兵也一个接一个地坐上了军车。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该回去了。 但即使我心里这么想,身体却僵硬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我在拂过后颈的一抹恶寒中猛然回头,看到黑夜里浮现一张白皙的脸庞和两道黄光。花了一段时间才辨认出这身影是位黑衣的黑发少女,而她肩上停着眼睛散发着黄色光芒,看了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的乌鸦。 是苏璃! 我举起颤抖的双手搓揉着眼。 不是欧阳,是苏璃…… 她正站在十米外的交岔路口。似乎有瞟了我一眼,但随后就朝着警车方向走去。但她肩上那只乌鸦则始终将那对散发黄色光芒的眼睛紧扣在我身上,然后“嘎――”地叫了一声。 我猛然从地上站起身,即使双脚一时之间还站不稳,却仍朝向那身黑色长袍的背影追过去。 “等、等一下!” 黑衣女孩停下脚步,甩动了一头黑色长发转过头。 “你不要靠过来,江贤。你的眼睛太污秽,不要用你的眼睛看我。” “什么……” 我愣了一下。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欧阳怎么了? 这后句话我没问出口。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苏璃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你知道我不是欧阳?你那双眼睛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看透这种事情?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有多么强烈的异变者能力波动。” 我吞了口口水向后退了一步。 “我没从报告书上看到你这种特质,江贤,你不是应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强袭成员吗?就和猎犬他们一样普通。” 报告书? 那是什么东西? 欧阳说苏璃在调查杀人案,结果查到我们家里来了吗?我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案件跟丁禹琪被杀有什么关连性吗? 一股冲动驱策着我,让我差点就要冲上去掐着她的颈子,把所有累积在我脑海的疑问全部宣泄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丁禹琪非死不可! 然而,我却发不出声音。在乌鸦紧盯着我的目光下,我连扭动身体都不能如愿。 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飘过了几缕红色的发丝。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 随后,我的喉咙里发出了不是我的声音――是红发。 一股恶寒袭上我的身躯。 在此之前,红发从没对其他人开口说过话。 “不过你们强袭的例案部门实在也不怎么样嘛。要是把目光全都集中在被害人身上,可是会栽跟斗的喔!你叫苏璃是吧?你看了这个小鬼还不明白吗?” 苏璃白皙的脸庞沉入了夜晚的阴影,只有一对眼神依旧锐利。 “……你也是虚吗?” 一股寒意随着我的背脊下窜。 苏璃看得见红发?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他――这个红发男子是我脑中创造出来的幻象呀? “虚?你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呀?别露出那种表情嘛,我可是第一次跟自己的同类说话,可兴奋的呢!” 我勒紧了自己的颈部肌肉,想要藉此斩断这个莫名其妙的对话,但不知道是受制于苏璃的眼神,还是红发鲜少出现的亢奋情绪,我始终无法如愿。 “……这样啊。” 苏璃忽然别开了视线呼吸,同时,我身上的束缚也稍微得到舒缓。 “当初那种情况,会出现像我一样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许是吧,不过……” “喂!” 忽然间,苏璃身后传来一名男子的呼唤,让我冷不防抽了一下气。 红发的气息与此同时消失了。 “你是遗绘小姐吗?请你不要擅自跑到这里来!我们不是要你等我们的报告吗?” 一个身型矮胖的男子边说边走向我们。 他是之前在饭厅与森楠会面的军方少尉。此时他已经脱下制服外套,仅着一件单薄的部队背心。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士兵。 苏璃看着他。 “我是依据本部指示行动的,不接受军方任何人的指挥差遣。” “你说什么?” 少尉像是橘子皮般满脸痘疤的脸气得扭曲。 “你们那的人为什么可以随便跑到这里来搅和?麻烦你们不要这么乱来好吗!” 我在脑中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听着这两人的对话。 那欧阳说的话全都是真的了? 苏璃不理会愤怒的少尉,径自穿过他身边朝几辆汽车并排的方向走去。其中最里侧一辆银色流线型的外国车――一看就知道不是军用车。 她拉开驾驶座的门,忽然回头看了我一下。 我跑到可以看清楚她脸庞的距离停下来。 她眼中已经没有之前锐利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泪痕。 望着她,我内心忽然涌出无法化作言语的思绪,仿佛就要涨破胸口。 原来欧阳说的都是真的。 就连她身体里住着苏璃的事也是。 因为现在走进车内的就是欧阳。我知道是她。 然而,欧阳一语不发地坐进了车内。关门前,乌鸦拍着翅膀发出不祥的振翅声飞向夜空。紧接着,那辆银色轿车在无声中驶动车轮,转眼间已经消失无踪。 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 我仍站在单行道上探寻着黑暗中消失的欧阳身影。 010.曾母的异常 我再度准备前往本部,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zhua机书阅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之后,我穿上袜子。抬头看看天花板,莫名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摊在地上的垫被。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来送仅是半杯米做的稀粥早餐了,但我却也不再赖床,这样的自己让我觉得非常不快。 “哥哥,我帮你端早餐过来了――” 门外传来一声呼唤。是艾欣茹。 我愣了一会儿。 “等、等一下。” 应了一声之后,我赶紧将棉被折起来堆到一边,然后把门打开。 艾欣茹穿着一身芥黄色的羽绒服,腰上系了一条靛色腰带,手上端着小碗站在过道上。 “……你没事了吗?” 艾欣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在那个宛如恶梦般的夜晚过后,艾欣茹又再次陷入昏睡,一直到现在。 “嗯,我……我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嘛。这是古姐姐做的,说你一大早就得去不吃不行……” 艾欣茹勉强挤出笑容,我觉得难以承受,接过餐盘就把头低下来了。 “你要吃吗?” 我问。 “啊?” “没有啦。那个……因为我也没什么食欲。再说,你也一直没有吃东西吧?” 我想,不管谈论什么都好,我应该要找艾欣茹说说话才对。 听到我的邀请,艾欣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僵硬地点点头,接着走进了我的小卧室。 然而,我和她隔着垫被对坐,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动勺子。小碗里的粥也渐渐凉了。 “……小茹。” “嗯?” “啊――” 我用勺子舀了一口稀粥提到她面前。 “这、这。” 艾欣茹猛然后仰,显露出一脸怯懦的模样。 “不、不要啦,这样很不好意思耶。” “我开个玩笑而已。” 她的反应让我也觉得羞愧,回过头来将勺子放回碗中。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我…… “……哥哥,你那种偶尔想要融入大家却开了无聊玩笑的毛病最好要改一改啦。” “不好意思喔。”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我垂着头表现得一脸失落的模样可笑,那张脸终于展露了微微笑靥。(.好看的小说) “不过哥哥,还是谢谢你。” “谢什么?” “没有啦,因为哥哥一直都很关心我嘛。” 我没有回话。无聊的持着勺子柄端在碗里随意转着。 为谁担心,这种事谁都做得到。但其他的事我却做不来。就这点而言,我也跟艾欣茹一样。 因为装作为谁担心的时候,其实也是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就只是这么回事而已。 “……丁姐姐一定也很喜欢哥哥的这个部分。” 我转动勺子的手停了下来,但没办法抬头看艾欣茹的脸。 喜欢我的这个部分?喜欢我借着为谁担心而转移自己注意力的部分?要是……要是丁禹琪是在这种情况下死掉的…… 算了,不要去想了。 “我也……对哥哥……” “嗯?” 我抬起头。 “没、没有啦,那个……” 艾欣茹一边说一边猛挥着手。 “就是……我是说……我也、我也不能这样一直躺在床上嘛……” “嗯,可是……” 我放下勺子,用膝盖撑起身体,伸手贴到艾欣茹的额头上。手掌下方,她的脸一整个红了起来。 “哥、哥哥?” “你看你还在发烧呢,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比较好。这些东西我会收拾,你回去躺一躺吧。” 艾欣茹带着一张冒着热气的红润脸庞点了点头。 我把碗勺拿到厨房清洗。 从丁禹琪被杀害那天开始,曾母就变得愈来愈神经质。据曾瑶所说,她似乎还把守在这幢楼外,连小区外的那名驻守士兵都不许他进入。 事发当时已经是深夜了,不可能有驻守士兵出现在楼里的。但即便如此,曾母还是避讳任何闲杂人等的出入。 回想起那一夜曾母脸上的表情,那不是什么不安或忧虑的神情,反而像是对被污物弄脏而感到恶心和厌恶。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事情照这样发展下去,不用多久朽这幢楼就会像闹鬼的凶宅一样冷清吧。 要是我在本部的职位能更进一步,我想向总指挥提议让大家搬出这里,搬到一个普通的独栋住宅居住――反正附近闲置的楼宇不在少数。 毕竟这幢楼在大家记忆里留下了令人难过的回忆。然而,上面不可能允许在驻扎地内出现“搬家”这种荒谬的事情吧。 我套上运动外套,接着披上一件毛料大衣,往楼梯走去。 “江贤,你进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啊?” 寂静的过道中徒然传来的声音让我一时之间有些困惑。因为过去曾母从来没邀请过我进入她的居所。 我怯懦地把门拉开,看见艳红色的小袖服披挂在鸟居形状的古式衣架上。 这是曾母平时穿在身上的衣服,现在看到它,却觉得这衣服的红色就像鲜血一样浓艳,让我忽然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房间里有一处用屏风隔开了的空间,隆起的平台上铺了实木复合地板。 曾母从屏风后面的客厅沙发上起身,穿着睡衣,头发披在肩上地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惨白,只有一对红唇颜色显得非常鲜艳。她直视着我微微笑着,笑容有如寒冬中绽开的樱花――诡谲。 曾母绕过屏风缓缓地向我靠近。 “身体好点了吗?” 她一面询问,一面伸出纤细的手触碰我的颈子,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使我忍不住缩起肩膀。 “嗯、是……好多了。阿姨,您呢?” “嗯,我也没事了。不过我本来就有点贫血,稍微起身就必须再躺回棉被里休息。” 曾母将脸凑过来,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说话的同时,她呼出的气息也掠过了我的颈子。 此时我觉得那双冰冷的手心仿佛正探索我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但我却无法动弹。 “包含禹琪的事情在内,真是让江贤饱受折磨了……” 曾母,您呢?您怎么想? 丁禹琪的死,为何你表现的行为这么奇怪呢?您和她仅仅是交谈过几回吧…… 我有股冲动想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因为当时曾母的模样实在让我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禹琪她呀……” 曾母微微低下头,喃喃地说道。 “禹琪是个好女人。她既懂事又聪明。虽然这种时候说这些都没用了,但我觉得,如果她是我的女儿,在灾变之前甄选公司继承人选的话,应该是她会被选上才对。假如是她的话,我可以安心把我的一切都交给她。”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这是我第一次从曾母口中听见她对丁禹琪的看法。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但是你不要觉得泄气。” 曾母的手沿着我的颈子向上贴到我的脸颊,同时抬起那双湿润的眼眸和我四目相望。 这一刻令我屏息,几乎无法呼吸。 “你的朋友们可以耐过这样的痛苦,而你也要。” 曾母漾开的微笑让我背脊僵直。 这应该只是一句空泛的安慰,但随着她的指尖轻轻滑过我的脸颊、下巴,我却觉得这样的声音令我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抖成这样? “出门的时候小心。不要从大门出入,要从小后门出去。” 曾母轻声呢喃着,我僵硬的身躯终于得到解脱。在令人难以忍受的寒意中,我离开了她的居所。 我驱身返回,特地绕过“那间”屋子从另一处楼梯下去。 曾母对于方位的吉凶非常计较,重视的程度几乎让人觉得厌烦。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叮嘱,大概是因为那间屋子是丁禹琪被杀的地方,现在应该还留有当时的血迹。就算清理掉了,从那经过总会觉得怪怪的吧。 此时古婧和光头正在小区后的统一集中点里晒洗衣服。 “啊,江贤,今天轮到你去啦?” 光头一边张开床单,一边对着我问。 “嗯。话说,光头,怎么你今天也在这?” “不过是洗个衣服,我当然可以做得到啊!” “禹琪不能来了……这些事情当然得叫个人代替来做了。” 古婧坐在水龙头边,手里拿着洗衣板说。 虽然有洗衣机,但驻扎地每月所供给些许电量不可能用在这上面,因此,衣服全部都得手洗。 “你今后有要洗的衣服就拿过来我这边。不可以积太多喔。” 古婧说道。 “啊……” 这怎么行? 之前我都是在本部那蹭洗衣机的,所以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要是我连内衣裤都交给古婧手洗,一想到就觉得心里非常复杂。 “我们在这里都被限制的活动区域,所以我们要是不做些什么,就会觉得很闷。” 光头一边一条条地晾着毛巾,一边说。 “咦?那个是……” 我看到脚边一桶已经洗好的衣物,有黑色衬衫、过膝袜,还有胸罩。 “……是森楠的。” 难道森楠也为了让古婧他们打发时间,因此不再选择去本部蹭洗衣机了吗? “哇!古婧!不得了了!江贤看到洗好的内衣就知道那是森楠的了!” “哈?不是这样!那个……” 光头的语气中带着开玩笑的意思,但是…… “江贤是变态。” 古婧却认真地抬起视线,翻着白眼没好气地瞪我。 不过,我光看内衣就知道那是森楠的,这点也是事实,让我完全没办法反驳。谁让我前些天去借用浴室的时候不经意看过呢。 我没办法把话题接下去说了。于是继续往小后门走,这时却传来了古婧的声音―― “江贤,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有人会以杀人为乐呢?” 我回过头,看到古婧洗衣服洗到一半的手,此时停下来没有动作。 她抬起头来,露出仿佛要哭出来似的表情凝视着我。她的反应让一旁的光头也觉得有些惊讶。 “什么为什么?” 古婧低下头。 “现在只要一有人死去,那么相当于人类又失去一个同胞吧?生孩子、养孩子在这种时期没有人会考虑的……” “你想说?” “没有啦。你要去就快点去啦。” 古婧充满负面情绪的抱怨像是一股压力一样将我推出了小后门。 从小区直通往本部的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打上一根大约相当于腰际高度的木桩,桩头缠着一条黑布,用旧钉子钉了四个角――这是特意打下的路标。 我一边数着路旁的木桩,一边快步朝前走。 “唉呀呀,是江贤呀,刚好。” 就在我正要拐过弯走下坡道的时候,身后一个人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看到夏海邋遢地穿着衬衫,外面披着一件白袍――当初为我送相关设备的中年人――为数不多知道我面罩下模样的人。 “早……你说刚好是指……” “我送你去本部吧。刚巧我没事准备去逛逛。” 这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们走出坡道,坐进了夏海的车子。 011.缺失记忆的时期 种植蔬菜的田地周围看不见有人活动。这里的幸存者恐怕是因为二区刚有人枉死而避讳着吧。留下还没来得及带走的捆装稻草还吊在田里,随风摇曳着。 “你的朋友们还好吗?那个叫艾欣茹的小姑娘。” 车子驶出去的同时,夏海对着我问。 “嗯……嗯?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啊、喔,没有啦。因为我听说第一个撞见的人是她嘛。” 第一个撞见……被杀的丁禹琪? “是这样啊。” “你没有听说吗?” 案发的经过我作为本部猎人是无从得知的,就算是萧晟和曾瑶去问,负责此事的例案组也不会告诉他们半点。 “夏海是从军方的口中听到的吗?” “算是吧。” 夏海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 “那天晚上,你那位叫艾欣茹的小姑娘人在美杜莎母亲的家中,跟美杜莎和她的母亲一起泡香茶。后来美杜莎回到房间,小姑娘则跟美杜莎母亲继续呆在客厅里。那时候,小姑娘忽然听见美杜莎母亲说门外有奇怪的味道传来……” 我听了忍不住打了寒颤。没想到曾母那异于常人的嗅觉,竟能呆在自家客厅内,嗅到从另一间居所飘出来的血腥味。 要是……要是我早点回家的话…… 虽然我知道这么想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我却无法将这想法从脑中消去。 “因此大家所听到的哀嚎声是小姑娘发出来的。死者根本连声音也……” 夏海话说到这里唐突地打住,接着转而带着玩笑般的语气继续向下说。(.) “明明是总指挥要我协助调查,结果从头到尾都是军方的人在讲话,那种感觉真是有够不舒服的。” “这件事……跟之前的杀人案,有关联吗?” 我将忽然浮现在脑海的疑问脱口说出。而我指的就是最近发生在四区和三区,专门锁定年轻女性犯案的残虐杀人事件。 那天,也就是距离丁禹琪被杀还有好一段时日之前,我在本部遇见了苏璃这个奇异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开始,杀人案就悄悄地围绕在我四周…… 在我沉思的这段时间,夏海仿佛配合我般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的座车又穿过了几个早已荒废的红绿灯,在看得到内河的地方夏海才终于又开口。 “江贤,你今天下午结束值勤后有空吗?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你能不能来我的研究室一趟?” 忽然听到他这么说,让我觉得有点吃惊。尽管听说夏海是个“伪发明家”,但我从未见过他任何的发明创造。 “好是好……不过什么事情不能在本部说吗?” 其实夏海的研究室从我们小区向第三区域的方向走路就可以到了。 “嗯,那些话我不想让本部的‘某些人’听到。为了保险起见才叫你到研究室来。不然他们肯定会说这件事现在告诉你还太早了。” “……是什么事呀?” 听到我的询问,夏海旋即又陷入沉默。 我望着他的侧脸,内心忽然涌出一阵骚乱的预感。 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而车子也驶进了本部的停车场。 在我开门下车时,夏海才又开口。 “你应该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吧?你不可能记得才对。” 我正要关上楼道门,听到他这么问,让我的手维持着扶在门上的姿势回过头来看他。他放松身体靠在驾驶座上,两眼直视着方向盘中央。 小时候? 是,八岁前的记忆我完全没有,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自己只告诉过森楠和宁晴。 “为什么本部的‘某些人’会知道我的事,是森楠说的吗?” “当然不是她说的。” 我歪着头。那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解释下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本部的等级和猎犬他们一样,所以只有我们这一个阶级的人能知道。记得吧?森楠来自国家科研院。而在她与之上司成功联系以后,为何要找你的目的也明确了。当然,由于这件事和森楠本人也有关系,她目前还是处在不明所以的状态。因此,详细情况是由科研院那的负责人跟总指挥阐明,而总指挥又在私密会议上向我们转述。” 我定睛直视着夏海僵硬的脸庞。 身后传来守卫员的轻唤,但我却没办法扭转身体开始移动。 “当初指派森楠来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森楠本人也和我那段缺失的记忆有关?既然说现在告诉我还为时尚早,那你干嘛要跟我讲?” “能不能够告诉你总指挥并没有确切的表示,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暂时守口如瓶罢了。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我觉得不如让你现在明白的好。当然,我需要详细跟你说明这件事,所以请你结束值勤后来我的研究室一趟。一定要来。我在研究室再跟你说。” 这时候,夏海才又把目光移回我身上。 那对目光看来宛若一把锉刀般棱棱角角,参杂了许多复杂的念头,让我带着一种近似畏惧的心情从他的车旁离开。 车门关上后,夏海的车留下引擎运转的声音和车后的废气驶离了停车场。 我呆然站在楼道门前,直到耳边再次传来守卫员不满的轻喝。 两天没来本部了,本部的成员像是在为几近腐朽的枝干卷上稻草一般帮我处理各种事务。 总指挥姜倾颜完全不跟我计较我这个打工者“旷工”的事,还有曾瑶特地为我整理了前两天的报告。甚至连负责人妮可还特地跑上楼来看我。 最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是,本部里没有一个人提起丁禹琪还有杀人案的事,全都拼了命地佯装成没事般地跟我瞎扯些有的没的。 倒是较为熟悉的一些成员会离我一段距离地谈论着那些被刻意避讳的话题,让我觉得安心许多。 我在值勤中不时望向窗外,意图寻找那身熟悉的黑影。 虽然欧阳已经在最后留给我的信上写到,她觉得不要再跟我碰面比较好。然而,我在那个宛如恶梦般的夜里却再度和她相遇――不只是苏璃,还有欧阳。 但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无法再见到欧阳了呢。 这天午休,我不但没有跑到屋顶上去,也没有跑去隔壁那幢矮楼的后面。这样的我连自己都觉得惊讶。平时我在本部始终都想找到自己一个人的空间,但今天我却一点也没有想要从椅子上起身的意思。 毕竟欧阳不在,去了那幢楼后面也没有意义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非常确信,这种时期要是我去了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红发肯定会跑出来的。 “我出现的时候,就是你心里正处于疑惑的时候。一直都是如此呀。你心里的疑惑就是打开门的钥匙。” 那时候红发这么说过。 但我现在非常不想让自己的嘴巴说出不经由我意志思考过的话。因此,这天我就留在这间喧噪的值勤室里,一个人用手撑着下巴,思索着夏海说过的话。 如果夏海说的是真的,那么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所以总指挥分明没有下令封锁消息,但大家还是有意的闭口不谈,拼了命地想要隐瞒这个事实? 记得丁禹琪死的那晚,在小区对面废弃的诊所内,萧晟似乎也有想告诉我的意思。说我和森楠不同,可能会从这不一般的杀人事件中逃脱? 但我却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像那种随处可见的八卦消息般单纯。会不会萧晟意旨的其实是这场灾变的本身? 不过,活在满目疮痍的世界中,却说能从灾变中脱身,这种说法略微无稽呢。 还有,夏海那张思绪纠结的脸庞。 012.夏海 我在下午到将近值勤结束的时候就早退了。[zhua机书阅 一方面我的情绪变得非常低落,一方面也很在意夏海说要跟我说的事。暂时负责我们这组的管事人员听了露出一脸卑屈的笑容,说出一副自以为了解般的话来――出了这种事这也没办法嘛,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喔。 我走出商务楼,走在顺着商务楼旁这条肮脏河道延伸出去的小径,一边打电话给夏海。 “喂?是江贤呀?怎么了?” “嗯,是我,我早退了。现在就过去找你。” “就算是猎人,但任何人刚加入本部的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就算身边的普通成员如何谄媚,你也得好好值勤呀。你要是跷太多次,你那组的管事会跟总指挥联络的。到时候你可别为了脱罪而跟总指挥说你跑到我的研究室了。我也不想让总指挥知道我跟你说这件事。” “即便我了解原委以后,是不是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夏海听了沉默了一会儿。 “……没错。其实我最不想让总指挥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我的颈子忽然在一股寒意中抽了一下。难道夏海其实对总指挥存着什么怀疑的心理吗?而他的怀疑会不会跟我今天早上从曾母身上感受到的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受一样呢…… “为什么?” “这件事我会在待会儿碰面之后依序跟你解释……喂,我说你现在真的已经朝我的研究室来了吗?” “嗯,再过十五分钟左右就会到了。” 我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因为夏海说得不清不楚,让我觉得非常不安。 “你这样不是全跷掉了?这样你的出席日数够吗?” “反正就算我接下来整整怠工一个月,妮可还是会让我转正的。” “拜托你不要这么消极好吗?我之前不是也跟你说过了,我希望你离开这个还停留在封建时期的驻扎地,另外找一个地方生活呀!” “你不要说这种强人所难的话。这样我的那些朋友要怎么办?” “这种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就在我要出言驳斥的同时,我这才发现…… 对啊,他们既然已经能够安稳的在这生活,那他们接下来的事其实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我不能丢下阿九、森楠、还有其他人独自逃走。因此,其实我之所以会被绑住,大概不是因为什么陈旧的规矩,而是这些羁绊吧。 “夏海,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逃走呢?” “因为我不是异变者无从可去啊,所以我已经没办法逃离这一切了。可是你不一样,就算你不是异变者的话……哎呀,反正我待会儿就把整件事情全部告诉――” 就在这时候,夏海的声音忽然从电话中消失了。不是他犹豫着不想说,而是声音忽然断掉了。 我愣了一下,将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后再贴回耳际――电话没断,此时手机仍维持着通话状态。 “……夏海,你怎么了?” 夏海没有回话。 而我紧接着从听筒中听见什么东西跌落到地板的声音,然后是微微的痛苦呻吟。 痛苦呻吟? “夏海?夏海!夏海――” 我一边大声呼喊,一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砰、砰、砰…… 此时我已经无法分辨这阵低沉的声音究竟是从听筒中传来的,还是我体内传来的心跳声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吧? 这怎么会…… “夏海!夏海!你说话呀!夏海――” 我听见某种东西扭动的声音,同时电话被切断了。我回拨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拨不通。我赶紧将手机塞进口袋,快步飞奔了出去。 心里涌现一股充满了尖锐触感的黏液不断地流往喉咙深处那般令人作呕的不祥预感。心脏狂跳的声音几乎要冲破我的耳膜直奔出去。 研究室沉浸在一片血海中。 就在我开门的这一刻,为我领路的年轻的女务人员看了咽喉哽了一下发出一道怪声,同时一步步向后退到走廊墙面,接着两腿瘫软地滑坐到了地上。 狭小的房间内被办公桌还有书架给塞满了。 一个身影趴在右侧的办公桌上,染满了鲜血。 这人身上的白袍、桌子、散落一地的相关书籍全都浸在暗红色的血水中。 我叫不出声。 ……这人真的是夏海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思绪在我狭小的头盖骨内不断地来回奔窜。 两只脚径自开始活动了起来,一踏进研究室,啪嚓一声,鞋底便传来了踩进血泊中的触感。 那张趴在桌子上的侧脸确实是夏海。 不知道他是不是吐了相当多的血,他的嘴巴还有桌面也全都被血染成红色,圆睁的双眼对我没有任何反应。 我觉得全身的力气忽然被抽干,意识开始变得朦胧。我回过头,看到那名脸色铁青的女务人员正畏畏缩缩地朝着屋内观望。 我用冷淡得连自己都觉得不舒服的声音对她说道。 “请你……帮我联系军方,还有……通知本部。” 她扬起一声异样的声音,接着逃命似地往走廊的另一头跑了出去。 我回过头,望着夏海穿着白袍鲜血淋漓的背影。 “……夏海?为什么?这不是真的……” 声音下意识地从我口中溜了出去。 要不是我的唇齿发出颤抖,我恐怕会一直持续着喃喃自语。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研究室其实有开暖气,甚至烘得房间里的血腥味四处蒸晕开来,浓得令人窒息。但我却仍无法压抑身上的颤抖。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强忍着想吐的恶心感,拖着染了鲜血的鞋底向后要离开房间,却在此时忽然感觉到一束头发晃过脸颊的触感。 这抹异样的触感让我整个人狠狠抽了一下,两脚僵直地站在原地。 “你还不能走。这里还有事情要你来做。” 红发说道。 这名红发男子从我身边离开,走到了一动也不动的夏海身边。 我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此时正翻搅着。 是怎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时候跑出来? “有事情……要我来做?” 在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声疑问的同时,我的视线角落已经开始爬满了像是虫类蠕动般的景象――这代表我的意识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但红发却只是冷冷地回应。 “对,我没有办法做,所以你得用你的手跟眼睛仔细确认不可。” “……确认什么?” 红发默默地将视线移到夏海的背上。 而他所释放出来的压力已经强烈到我无法抵抗,我像是在血海中游泳一般,一步步走到夏海的尸首身边。此时就连脚边散落的书堆崩塌,全都落入了血泊中也没办法牵动我的注意力。 呛鼻的血腥味搔弄着我的嗅觉,让我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同时伸手触摸夏海的肩膀。 没有生命的躯体远比想像中来得沉重。我光是要撑起他的上半身,手肘就已经隐隐作痛。 血水濡湿了夏海的胸部,让我只凭触摸根本分不出哪边是衣服,哪边是肉。但其中有一块黑色的大洞,用肉眼就可以清楚辨识出来。 “你知道了吧?” 红发在我的耳边呢喃。 我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这个伤口瞬间夺走了夏海的性命,跟丁禹琪腹部的伤势一样。 “对,就现阶段而言,只要知道这点就好。所以接下来看你是要晕厥、呕吐,还是要哭喊尖叫都随便你了。” “你开什么玩笑!” 我紧咬着牙关,将手从夏海肩膀上抽了回来。 啪哒一声黏稠的声响中同时包含了夏海的身体再次倒回办公桌上的声音,还有我的膝盖跪倒在地上的声音。 我一边感受着红发男子消失,一边勉强维系着自己即将散失的意识。 我倒在淌满鲜血的地板上,用指尖掐住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终于,耳边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013.身上的血腥味 当我清醒过来,周围正处在一片黑暗,以及一股呛得教人随时都会咳出声来的香木气味。[] 我仰躺着一段时间不动,眼睛就逐渐习惯了。 这是我的小卧室。但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记忆像是宣纸上的油墨渲染一般逐渐变得清晰…… 夏生的研究室、整片的血水、贯穿了胸口的大洞。 我像是弹簧一样猛然坐起了上半身,棉被从我的肩上滑落。 “哥哥?” 我听到一声呼唤,回过头看到有人坐在我的枕边。是艾欣茹、阿九,还有方朝。 他们围坐在一个奇怪的香炉边,手持着香木片一片片扔进香炉之中。 “你现在起身没关系吗?” 阿九问。 “嗯。” 我确认了自己的身体,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服。 对呀,我原本穿的衣服已经染满了血迹――夏海的血。 “……军方说想要讯问哥哥对于这起事件的描述。” 艾欣茹小声地开口。 “不过森姐姐说,今晚要你别离开家。” 军方来过了。 那这一切果然不是我在作梦了。 我想起了夏海那双无神的眼睛。 片刻之中没有人开口,只有香木片在火中烘得劈哩啪啦地轻轻响着。 “江贤,你没有……被犯人,看到你吧?” 方朝吞吞吐吐地问。而我则茫然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艾欣茹紧握着手中的香木片低着头,双手不断地发出颤抖。 “人、人家看到哥哥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还、还以为你……” 艾欣茹话说到一半没办法接下去,于是将头靠到了方朝的手臂上。于是方朝伸手将她的头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为什么就连夏海也……” 阿九带着嘶哑的声音说。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找人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谁杀了夏海还有丁禹琪? 红发似乎确信这两起杀人案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我也一样。毕竟用这种方式杀人的大概不会有第二个。 这人是对世界有什么难以抹除的怨怼吗?果真如此,那么接下来…… 这样的想法一让我的手不自觉地发出颤抖。但驱使我的身体出现这个反应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黑暗的情绪。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这家伙竟然杀了丁禹琪还有夏海。 隔天我没有去本部。 军方特地派人前来讯问我当时的情况。虽然曾母莫名其妙地又想把他们赶回去,但我向曾母请求,因为我有话想跟军方说。 “为什么?这些无礼之人在家里这种时候硬要闯进来,你有什么话好对他们说的?” 曾母带着一脸疲惫不堪的表情说道。 “可是我想尽可能地提供协助,毕竟第一个发现夏海被杀的人就是我……” “你昨天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去找夏海吗?我听曾瑶说你还从本部早退了。” “那是因为……” 此时曾母看着我的眼神就好比尖锐的刀刃抵着我的咽喉一般。 “是夏海……他说关于未来,如果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找他商量。而且在外面说话会比较放得开。” 我没有说谎。但我也没忘记夏海说话时,脸上那张对于所有人都感到抱歉的表情。他不想让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 曾母听了露出忧郁的神情随之呼了一口气。 “夏海这个人有一个部分实在太过狭隘了。我想他大概不适合管辖这个小区吧。” 这句话让我听了忽然一阵不寒而栗。 仿佛夏海的死是没有办法的事,而且死得正好…… “阿姨……” 我在呼出声音的同时噤口,我不知道我这么呼唤到底是想问曾母什么。 曾母抬起眼睛瞄了陷入沉默的我一眼。 “我知道了。虽然我不觉得军方在这个案件上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我们确实也不能就这么放着犯人不管。去把那个少尉叫进楼里来吧,毕竟江贤的身体还不太好。” 尽管曾母等这里的人仅仅是居住在二区,但他们的亲人好友在外人看来都有可能是在驻扎地内担任要职的人员,因此军方派来的人一般不大敢有何过于粗鲁的举动。 曾母似乎隐约有变成这幢楼管事的意思。 在曾母的嘱咐之下,一个幸存者便乖乖的下了楼。 几分钟后,我在自家客厅和上次那名少尉碰面。除了他之外,另外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从肩章看来应该也是军方内的高官吧。 不过就是找个目击者讯问案发经过,却是少尉亲自出面,这已经够让人觉得不舒服了。而且有人被杀这种事,让我开始觉得只懂得上战场的军方真是没什么用,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烦躁的情绪。 “非常抱歉,没能阻止这件事,我们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面对到少尉带着沉痛的表情谢罪,我挥了挥手要他到此为止。 “够了,不说这个了。” “啊、是是。” 总算是要进入正题了。他们对我表现出很恭敬的样子,想来已经知道夏海的身份,甚至从总指挥或妮可那探听到我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我们查过夏海先生的手机通联记录,知道你在下午一点二十分有打过电话给他。” “嗯……那个,就在我跟他通电话的时候,他……” 我没把话接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当时夏海痛苦的呻吟声仍留在我的耳中。电话那头,在他仍可以听得见我的声音的时候,他被杀了。 “江贤,可以询问一下当时你跟夏海先生正在谈论的对话内容吗?我们是在想你跟夏海先生的对话内容会不会跟这起案件有关……” 他的态度让我不禁要想,这么迁就于我的办案方式,真的能让案情有什么进展吗?在办案的时候,不就是因为不知道哪些事情会跟事件有所牵连,所以每件事情都应该问个清楚吗? 不过话说回来,就我的立场,我也不想将我跟夏海之间那段有些异样的对话内容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杀死夏海的凶嫌……跟杀死丁禹琪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唐突地丢出了这个问题,让少尉和一旁的两名男子带着困惑的表情彼此相互张望着。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 “那之前发生的专门挑年轻女性下手的杀人案……” “那些案件现在也在调查中,还没办法跟江贤你透露什么内容。” “……这样啊。” 虽然我不觉得军方在这个案件上能有什么作为……我忽然想起了曾母刚才说过的话。那我…… 我怎么样? 我握紧了拳头,将方才浮现在脑中的想法捏碎。 是啊,我一个人能做什么? 在这之后,心不在焉的我就连对方提问时我回了哪些话都不太记得了。因为我感觉到红发一直在我身边蠢蠢欲动。 我接到电话,说夏海的遗体在今天会完成验尸工作,并且送回本部。我不太清楚例案组解剖验尸到底是怎么进行的,但这么快就送回去肯定是非常稀有的案例吧?不管怎么说,军方对于本部和我的忍让作为,绝对会影响到调查的结果。 不过我还是想去本部一趟看看情况,但今晚并不是我值勤的日子,因而跑去隔壁和曾瑶说明。 曾瑶点头同意,然而一旁的曾母却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最好在明天早上之前都不要出门”让我惊讶不已。 “为什么?” “今天有非常重要的卜筮工作。” “什么东西……” 我愣得说不出话来了。 卜筮工作? 那不是古代占问吉凶的方式吗? “总之,你今天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她边说边伸手捧起了我的脸庞,两眼直视着我。这让我完全无法回嘴。 到底关她什么事啊? 要她不是曾瑶的母亲,我早就拂袖离去了。 “算了江贤,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听完曾瑶颇为无奈的话语,我带着心中难以言喻的不对劲感向她和曾母告辞,离开了她们的居所。 话说回来,曾母的身体还是不太舒服吗?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今天看起来好像也非常虚弱。家里四处飘着刺鼻的香烟。这是焚烧香木的烟,在曾母之前感冒时也有用过。 那么艾欣茹他们今天在我房间里烧的那个香炉,也是曾母教授的吧。真是迷信…… 这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睑下的黑幕就会一点一点染红,而且中央还会冒出一个黑色的圆圈,不断地渗出液体,终至整块肉被凿开贯穿,洞中露出被脂肪润了色的骨头,然后我就从梦中惊醒。 同样的情况一再重复。 他们都死在我的身边,丁禹琪是,夏海也是。他们都死在我听得见声音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就隐隐作痛,连闭上眼睛都会觉得痛苦。 在不知道第几次清醒的时候,我非常清楚的听见远处传来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十分突兀异常。 开门声? 在这个时间是谁要出门吗? 因为这幢楼很老旧,隔音效果并不是特别好,因此时常能听见过道中传来其他幸存者的开关门声。 我原以为是我自己幻听,因此发呆了一会儿,但终究还是睡不着。背部贴着地上的垫被,一直感觉到一股骚然不安的气息,仿佛地板下方传来了阵阵嘈杂的嗡嗡声。 我翻开了身上的被子,却同时被四周的寒气冻得无法动弹。 我想起曾母白天说过,要举行对她个人而言非常重要的卜筮……不过,怎么会在这么晚的深夜出门呢? “去看看不就好了。” 我听见自己口中传出了非关意志的声音――红发。 黑暗中,我坐在自己的被子上,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一幢红色人影。 “人家说不准你出门,所以你现在犹豫了吗?你别傻了,她是你谁啊?既不是上司又不是你妈,她就是一个寂寞到死什么事都爱管的管事婆。如果真的觉得疑惑,那现在就出去看个清楚呀!” 我没有回话。 确实,红发说的没错。我得用我自己的眼睛看个清楚。 我将腰带重新扎好,然后从床上站了起来。但是与此同时,我却又确切地听到从小卧室门外传来地板发出的摩擦声。 有谁起来了? 我压抑住了脚步声靠近门边,然后猛然拉开。这个动作让走廊上的人身体狠狠抽了一下。 但我所受到的惊吓恐怕比起对方还来得大些。那头披散而下的黑发与白皙脸庞,乍看之下我还以为是曾母跑我们家来了。 “……那、那个。” 她的口中发出了怯懦的声音。 “小茹?” “哥哥,对、对不起……” 站在我眼前的不是曾母,而是穿着睡衣的艾欣茹。不知道她是不是跟我一样睡不着,眼睛下缘微微透出了黑眼圈。 “怎么了吗?” “啊、那个……楼道里好、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艾欣茹也听见了。那真的不是我的幻听。 “而且,从刚刚开始,我就闻到了一点点不舒服的味道。” 她用袖子遮住自己的鼻子嘟哝着。 “不舒服的味道?什么味道?” “那、那个……跟、跟丁姐姐……的时候一样的……那种味道。” 血腥味? 不会吧? 我不是森楠,就算有什么细微的气味变化我也分不出来。话说森楠每次的值勤时间都这么刚好,每次有情况她都在本部…… “我是因为听到开门声才醒过来的。我想,那应该是谁的脚步声。好像在楼道上一直走来走去,然后、然后……人家觉得害怕就……” 我吞了口口水,走出小卧室。 远方――屋子外头,传来了嗡嗡嗡嗡的低沉声音。声音非常清楚。 艾欣茹口中发出“啊”的一声,紧紧抱住了我的臂膀。 “哥哥,那、那个声音是……” “我去看看。” “咦?” “小茹,你也要去吗?” 艾欣茹点点头。 因此,我们一起沿着窄短的过道往玄关方向走去。此时客厅里一片漆黑,让我们两人的脚差点缠在一起摔倒在地上。 “……之前我也……听见过这样的声音,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在作梦。” 艾欣茹的声音颤抖着。 “什么时候?” “我……我不记得了。我好像做过好几次这样的梦。不过今天……因为脚步声一直响着……所以……” 到底是谁呢。是曾母吗? 她所谓的卜筮工作,究竟是…… 蹑手蹑脚地走着走着,艾欣茹忽然停下脚步抓住了我的衣袖。 “哥哥,曾妈妈说外面是凶位,晚上别出去……所以、所以我们从小气窗看就好了。” “这种时候还管什么凶位……” 我说完才发现,凶位…… 艾欣茹察觉到之前以为是梦的那些声音,都不是自己在作梦。那么,在此之前曾母真的有好几次在晚上出去过吗?为了所谓的卜筮工作? 我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曾母到底隐瞒了什么? 既然她说是凶位,那不是不能出去吗?可她又为什么会在这么深的夜里…… 我们来到了玄关。 “你在这里等我” 听了我的话,艾欣茹摇摇头。她抓住我臂膀的双手扣得更紧了。 我穿上拖鞋,然后打开了玄关门。 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楼道上比起想像中来得冷,寒风阵阵从袖口跟衣领直灌进来,依稀能听见风中夹带着许多人的呢喃。 我护着艾欣茹穿过楼道,站在楼梯转角的平台上向楼下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身旁的艾欣茹也发出了一小声惊呼。 小区内,一群人穿着白衣列队行进,在移植小林中若隐若现,顺着蜿蜒的鹅卵石路往小区外移动。他们像是蚁群,口中交织着宛如咒文般的声声呢喃。 这些幸存者……在这样的深夜到底在…… 我们没有看见他们走到哪里停下,列队的最后一个人拐过小区外之后就沉人了夜色之中。低沉的声声呢喃也同时消失。 但我和美登里却只能倚在墙上,拥着她发抖的身体,不发一语地望着浓郁的夜色久久不能自己。 一会儿之后,有人爬上了楼梯。 风吹着眼前人的一头长发。一身宽袖尽管沉浸在夜色中,靠着微微的月光却仍能辨认出鲜艳的红色。 这人在伫足,背对着月光,即使那张脸笼罩在阴影下,仍让我感受到仿佛能划破我脸颊般锐利的视线。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曾母带着嘶哑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晚上不要出门的吗!” 实在受不了了。 我不满地蹙起眉,刚要开口,艾欣茹此时却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 “进去。否则我可以让你的这些朋友无法再这安稳的住下去。” 这句干涩又冰冷让我所有不满在这一刻都硬生生的噎在喉咙。 她的身份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这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了――是血腥味。 从哪里传来的? “回去,快点。” 曾母冷冷地重复了一次。 接着耳边传来砰的一声,是艾欣茹的背撞在木门上发出的声音。手臂上传来了艾欣茹身上止不住的颤抖。我屏息着将她护在身后,缓缓向后退,将艾欣茹向后推到了门口,一起缩回到了门内。 “忘了今天这件事。你们不用知道。” 在我们回到屋子里之后,曾母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那双没有映出一点点光芒的眼睛扫过我和艾欣茹的脸庞,接着便消失在楼道的尽头,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014.再出人命 我几乎一整晚都没睡。[zhua机书阅看到那样奇怪的队伍,还有曾母身上所带的血腥味。一想到这些情景,我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手脚全都浸在冰冷的黑暗深处般十分难受。 第二天是轮值的日子。我出了小区往前走,汽车的引擎声愈来愈响亮,路上的各种军用车也渐渐变多。这样的声音最近实在听了太多次了。这种不吉利的声音让我的双手忽然一阵僵硬,其他在路上散步的幸存者也都露出了不安的神情彼此张望着。 一所荒废的学校的校门旁边停了好几辆军用车。其中也参杂着本部例案组的车。胸中不安的悸动让我赶紧跑进校门。 杂草丛生的操场右手边的游泳池方向,此时聚集了大量的人群。成片深绿色的军方制服中非常明显地混杂了几个不一样的黑色身影,是例案组的制服。好几名好事的幸存者从我的身边经过,朝着人群的方向跑去。 “听说有尸体耶!” “又有人被杀了?” “被害者的手跟脚都……” “咦?拜托,我受够了。” “听说流了很多血。现场已经变成一整片黑色的了。” 他们此起彼落的对话声片段地传入我的耳中。如果可以,我希望此时自己能佯装没事地前往本部,然后趴在桌上一直睡到午休,但我的脚却不听使唤地往游泳池方向走去。 又有人被杀了?这次是谁? 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开始小跑步前进了。 “都离开!回到自己的居所去!” 在场的士兵高声呼喊着,想把围观的幸存者全部赶走。 案发地点是在游泳池和体育器材室之间的一条狭小通道上。所有身着军方制服的人全都聚集在那里。一张蓝色的塑胶布像是要从这些围观的幸存者眼中藏住事发现场一般,在几名士兵的手中被拉开来。 我拨开围观的人群,朝着蓝色塑胶布的其中一角跑去。 “喂!你不可以过来!” 其中一名士兵持枪阻拦我的去路,但我仍穿过了他的手臂窥向事发现场。另一名士兵察觉到我的动作,赶紧将塑胶布拉起来。 虽然我只看到了一眼,但这一眼就够了。 地上淌着一片血海,一块白色的物体落在血海中央。那块白色物体看来像是双手环抱大小的巨型西洋梨。而这颗西洋梨的果蒂部分是一颗人头――我还想再看下去,但却被蓝布遮挡住了视线。 “喂!快走!” 有人伸手拉住我的肩膀。 “混帐!不是叫你们不要看了吗!” 游泳池边的围墙已经有人靠着墙在吐了。这人大概跟我一样看到了蓝布底下的模样了吧。 被害人为什么看来会像西洋梨呢……我的大脑逐渐理解了这个情况的同时,一股宛如千百只虫攀上颈子的感受让我全身发寒――这名被害人的尸体没有手,两侧肩膀以下的部分整个被削断了,坦露出猩红的血和肉块。 而且她也没有脚……不过与其说是没有脚,倒不如说,这人的下半身出现非常诡异的变化。她的腹部胀大,上面有一道裂痕,裂痕中……裂痕中被塞入了大量的肉块。 看着这样的景象,我内心不安的悸动开始逐渐缓和下来。因紧张而发热的身体也逐渐降温。 那张脸,我不认识。被害人的面孔我从未见过。想想也是,毕竟大家在今早我离开时都还待在家里。他们不可能被杀。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忽然间,红发说话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嘛。这真是有趣。因为被杀的人不是你身边的人,这是这么可喜的一件事吗?要说这是你会有的反应其实也是啦。” 他的声音让我整个人僵住了。这家伙已经连这么多人的场合也会出现了吗? 红发没有理会我,接着他刚才的话继续向下说。 “你的认知根本上就出了问题呀。一般人的情绪是悲是喜,基本上是从自己身上的得失来决定的。但看到尸体这种情形绝对会使得任何人的心中产生不快,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在面对他人尸首的时候还去衡量自己的得失,仅仅会单纯地觉得不舒服而已。根本没有余暇思考。” “我、我才没有觉得高兴好吧?我只是假装成高兴的样子而已。不这样的话,我早就已经吐出来了。” “这世上没有比起你对我说谎更来得徒劳无功的事情了。再说,你假装成高兴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呢?这里谁除了我之外谁认识你呀。” “你闭嘴行不行,少说一点话会怎么样?” “我偏不。而且老实说,我也觉得高兴的。” 为了不让红发男子继续说话,我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游泳池,朝校门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耳边却传来了不祥的鸟类振翅声。 我赶紧回头,看到包围着游泳池的围墙上出现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一头长发随风飘扬,一只乌鸦停在肩上。她坐在这道铁丝网墙的上方,膝盖上铺着一片板子,从上方鸟瞰着尸体、活动着手腕――是苏璃。 此时的这个人不是欧阳。就算不看她的名字,只要看到她那对像是针一样的眼神我就已经可以辨别了。她是在为尸体速写吗? 我沿着校舍外墙,避开了前来处理事故现场的例案组和军方,往游泳池后方移动。我有太多事情要问她了。 种种疑惑之中,最重要的还是关于欧阳的事。 我绕到了游泳池后方,由下往上可以看见苏璃的侧脸。 这时候,苏璃忽然合上了素描簿,仰头望向天空。她的脸色苍白,表情看来有些痛苦。 “啊……” 她眉头轻蹙地痛呼一声,同时,我看到她的名字开始朝“欧阳”二字转变。 我来到铁丝网围墙的下方,看到她上身正摇晃着。 要、要掉下来了? 我的身体不听使唤地自己动了起来,伸长双手接下了她浑身的重量。我仿佛听到自己的骨头正在哀嚎。我们翻了一圈,身体交缠在一起地摔进了长满杂草的地面。 虽然对于异变者的体质而言,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但我的手肘跟膝盖似乎都擦伤了。我抬起头,看到她仰躺在一边。 在这个意外之际,我忽然惊觉到一点,于是赶忙回头……还好,现在游泳池的外墙挡着,没有人看到我们,让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好险。 我朝她爬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庞。她晕过去了吗?说是这么说,但此时她仍将那本素描簿非常宝贝地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我想起在她摔下围墙之前,我看到她的名字从苏璃变回了欧阳。这情况大概就跟我初次在本部外和她碰面的那天一样。苏璃基于睡眠不足之类的理由而消失……不对,她这样子不像是睡着了。 我低头看着欧阳的脸,此时的她就仿佛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仰躺着――应该是晕过去了吧。 该怎么办好呢?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张望四周,体育器材室那头仍持续着骚动声,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指定会被军方发现的。 就在这时候,红发在我耳边小声的开口。 “去医务室吧。这间荒废学校的医务室里应该没人才对。” 我看了看红发男子的侧脸,然后将目光移回欧阳的胸膛。 “你不是有话想问这个女孩吗?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不快点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你只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私自闯入可不知军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红发边说边从地上先一步站起身。 我想了想,点头之后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横抱起来。 015.医务室 一如红发所说的,此时的医务室一个人也没有。本文最快\无错到抓机阅欧阳的身体轻得令人感到惊讶。因此将她抱到最里面的一张床上让她躺下并不费力。我替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将素描簿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我将窗子拉开了一条细缝,沁凉的风便透了进来。 这间医务室位在校舍北栋的一楼角落,从窗外看出去只能看见中庭。至于校舍南栋那头的操场,我猜此时应该还有例案组像是浮尘粒子一样围绕着尸体在勘验事故现场吧。 我拉了一张圆形的板凳在床边坐下。 这已经是第几个人了?包含丁禹琪在内是第五个?还是该把唯一的男性夏海也算进去一共六个。而操场上的那具尸体……虽然之前已经听说过被杀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可是……下手的人绝对不正常。那家伙论心理方面肯定不是人。 天花板和墙壁微微传来操场上的喧噪声。 “嗯……嗯?” 欧阳躺在床上发出了梦呓,皱着眉头扭动着身体。 她是觉得痛苦吗?我看着她,稍微有点犹豫。 “不需要犹豫啦!帮她把衣服扣子松开吧!看看有没有伤之类的。” 红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床的另一侧。 “现在就连这种无聊的琐事都已经会让你开始犹豫了呀?” “会犹豫的事还有分无聊或不无聊的吗?” “没有吗?” “没有。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犹豫都是无聊的。” 其他时候不说,至少我现在没空对红发摆出尖锐的态度。 我看着欧阳的领口,一副纤细而白皙的颈子,整整犹豫了两分钟左右。她的黑色长袍底下穿着一件亮质的黑衫,领口部分紧紧地束缚着颈子,看来好像很不好呼吸。 我伸出手,抓住了欧阳下巴下方的拉链头往下拉,拉到可以看见锁骨的位置时,她忽然动了动身子。我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结果手指没来得及松开,使得拉链头就这么一滑,滑到了心窝处。 接着,她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胸口,扯弄着衣服让拉链头又往下溜,坦露出了胸前一大块白皙的肌肤。 她、她没有穿内衣。[] 我慌张地赶紧将被子拉起来盖住她的身子。 她的动作使得我以为她要醒了,因此反射性地找起藏身的地方。但接着规则而平缓的呼吸声又传了出来,让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地坐回椅子上。 我抓着被子,想帮她把被子盖好,但这时候她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令我吓了一跳于是赶紧想把手抽回来。但她却猛然一个翻身,将我的手紧紧抱进了她的胸口磨蹭着。 她的手冰冰的,微微发出了颤抖。而我则无法动弹。 现在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看了看她,但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似乎读不出她的名字。不过我猜应该是欧阳才对。 她的手正在颤抖。一会儿之后,她的体温也从掌心传到了我的手上。 欧阳跟苏璃,她们是不是一直都在现场目睹了这些惨绝人寰的杀人事件呢。不过是一个跟丁禹琪同龄的女孩,没有说话的对象,一直都是一个人,却得承受着这些。未免太残酷了。 忽然间,我的目光来到了床边小桌子上的那本素描簿。她刚刚,是在描绘尸体的画像吗?如果是以伊妲卡的程度来画,那肯定会是一张不得了的画吧。但是我一点也不想看。 然而,我在这时候感受到了那名红发男子就站在素描簿边。 “……你想看吗?” 我问他。 “你知道呀。” 红发说。 “为什么?话说,你最近倒是一天到晚跑出来呢。” “看看搞不好可以找出什么线索喔。如果她画的真的都是那些案发现场的速写的话。” 我不解地看着红发……线索? “对呀,在这种案子上,只懂得开枪的士兵根本帮不上忙。这一连串的案件可不是他们可以处理得来的。既然如此,那不是只有靠你跟我来解决这件事了吗?” 解决这件事……我吗?怎么做?我疑惑着。但此时确实是有些事情是我可以办得到的,比方说,帮忙这个没有实体的红发翻开那本素描簿。 我的左手被欧阳抱着,因此只能用右手从最后一页一页地往前翻。在一张张白纸之后,终于看到了她最后画的一张画。 “……咦?” 那不是尸体的画像,而是一幅植物画。这幅植物画像就好比图鉴一样,包含弯曲如蛇身一般的根部也全部画进了图像之中。叶型偏细,茎的前端像是珊瑚一样地细分成许多更细的茎,然后挂着几颗黑黑的小株果实。 这是她刚刚画的画吗?但不管我怎么翻,这本素描簿里面就只有植物的画像。 我再度看向这一张画,右下角小小地用铅笔写上了今天的日期。这么看来,这真的是刚才画的咯?但为什么会是植物呢? 这是我不认得的植物。虽然不知道这株植物的人小,不过从它的枝干分支情况来看,应该不是太大株的植物。 “是印度蛇木呀。” 红发嘟哝了一声。 “印度……什么?” “你看,它的根部不是像蛇一样吗?这种植物的别名就是印度蛇木,是古文献中就有记载的一种药用植物。”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这声质问不是针对红发,而是针对我自己问的。因为红发不应该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此时他却对着哑口无言的我嗤嗤地笑了几声。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是你脑中妄想的产物。你还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吗?” 我不知如何回话。然而就在这时,欧阳的掌心也微微传回了回握的力道。 “……嗯……呜……” 我听到她的梦呓而回头。 她睁开了眼睛。朦胧而没有聚焦的视线正探索着四周的景物。接着她坐起身子,被子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两束黑发遮住了她坦露的胸脯。 她看着我,双眼还是没能聚焦。但我却已经吓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是苏璃,不是欧阳?为什么?在她晕过去之前明明就是欧阳啊! “……江贤?” 苏璃嘟哝了一声,接着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以及此刻被她双手紧握着的,我的手。 在一阵不祥的预感之中,苏璃猛地将我的手甩在床单上。 “你、你等一下!” 不顾我的大呼,她用膝盖抵住了我的左手袖口处,顺势从地上捡起一根断裂处恰恰是尖状的桌腿,欲向我的左手刺下。所幸我及时反应过来,拼命抓住她的手将其制止。 “住手!你想杀了我呀!拜托你冷静点好吗!” 她手中的桌腿没有抓稳而掉落,却在瞬间又用肩膀将我撞开之后自己退到了床边。 “你、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你会握着我的手!” 我从椅子上跌下来,手扶着床边把撑起身。她到底在搞什么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的关系,苏璃的脸红通通的。 “是你睡着的时候自己把我的手抓过去的好吗?” 解释的同时,连我都觉得莫名害臊了起来。 “啊?我、我……是欧阳呀,可恶……” 苏璃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牙齿紧咬着泛白的下唇。 看来之前我看到的确实是欧阳没错。那她是因为晕过去的关系,所以又变成苏璃出现了吗? “这个身体到底虚弱到什么程度呀?真是够了!”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只是没有睡觉罢了!欧阳那家伙,不过是看到个尸体而已就晕倒了……” 苏璃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踢开了身上的被子。就在这时,她终于留意到自己胸脯坦露的模样,于是整个身子僵直了。 我为之一怔。苏璃将滑落到肚脐附近的拉链猛力一拉拉到了脖子处,满脸通红地抓起了那根桌腿便径直朝我刺来。 “我靠!” 我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躲到窗帘后避难。什么不拿偏偏拿木头,能力根本用不上! “我、我是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以为你受伤了,才、才……我保证我没有看!” “你没看的话那又做了什么!” 我判断她下一步真的会用那把桌腿搞死我,因此紧忙奔到医务室门口想要逃跑。但却在门缝中看见走廊上有好几个士兵的身影,因而赶紧又把头缩回来。 这些学生全拿持着枪,看来是想在楼内搜寻是否有凶犯的行迹。要是我跟苏璃现在走出医务室,肯定会和他们撞个正着。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床前。窗帘那头,苏璃坐在床边正要套上自己的靴子。见她已经把桌腿丢在一旁,我这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我们还是在这里待一下吧,现在是外面有士兵呢。” “这点用不着你来提醒,”她冷冷地应了一声,“我还要问你为什么我会睡在这里呢!在我晕过去的时候,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拜托,不要讲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你从铁丝网墙上摔下来了,我又不能不管你,所以就把你抱过来,仅此而已。” 我开始觉得,早知道会被她这么对待,当时自己根本不该管她的。 她瞪着我,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潮。我原以为她接着又会吐出什么毒辣的言词,但她却只是别过头去而已。 “……讨人厌的眼睛,你最好哪天瞎掉。” 我听见了她的呢喃……有没有必要说得这么过分呀? “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快点滚啦!” 她一边说,一边焦躁地绑好鞋带。 我虽然被她凶狠的语气震慑到了,却仍佯装镇定地坐回床边那张圆板凳上。 “我叫你快滚!” “不要,我有话想要问你。” 她听到我的回答,一边眉毛忽然挑了起来。 “我没有义务要回答你的问题。” “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会叫军方的人进来,说这里有一个可疑人物。虽然你也是例案组的,不过经常在其他感染区执行任务,肯定是没多少人认识你的吧?我大不了暴露自己的身份,军方不会怀疑我说的话。就算你要证实自己的身份,也需要一段的时间,你肯定会觉得烦。” 我脱口而出的威胁言论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这说的都是什么啊,一点逻辑性都没有,但不论如何,我绝不能就这么放她离开。 苏璃的视线像是一把钻子一样凝视着我。一会儿之后,她走到我正面的床边坐下,膝盖几乎要和我碰在一起。 她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例案组的。” “哈?” 可是萧晟说过她是啊,包括那天,在丁禹琪被杀的那天晚上,她和军方少尉之间的对话…… 016.式神 “应该说我曾经是,只是前段时间从首都回来之后就从总指挥那辞去这一职位了。这种事没觉得该大肆宣扬,所以本部的其他成员暂时都还不知道。目前我是奉中央的指示行动,也会从军方和本部例案组那边调阅资料,不过我隶属的组织不属于军队或公安部体系。这件事根本也不是例案组可以处理得来的事。所以需要由像我这样的人放出‘式’,来把这件事情收拾掉。” “式”?放出“式”? 这个忽然从苏璃口中冒出来的异样词汇,我仿佛曾经听过……不对,是从书上看到过。是一本收藏在森楠她们那间小书房里的,关于岛国占卜跟咒术的书。 “你说的‘式’,是指岛国那的式神吗?应该、应该不是吧?怎么可能,你不是我国的异变者么……” “你知道式神?” “嗯。我以前要找关于人格分裂的书籍时看过一点。虽然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不对,等一下,真的是式神吗? “喔。不过我所滋生使用的能力咒法跟岛国的阴阳师不一样,真要说的话比较偏向非洲或者地中海地区,是非常原始的感染型咒术,并不是式。因为式是更理论化的东西。” “式神……理论化的东西?” 这不是玄学的范畴吗?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苏璃面无表情地继续解释。 “所谓式神,就是在‘式’的过程跟结果中,和超自然的人格之间产生关联后的通称。拿众所周知的例子来说好了,下雨的时候,岛国人会在屋檐下挂上碎纸片做成的人偶,然后隔天雨就会停了。[.超多好看小说]你怎么看这种情况?” “什么怎么看?这不就只是纯粹的偶然吗?” “对,认为这只是偶然的人,对你们来说,这不过就只是一次偶然的结果。但也有人不这么想,他们认为挂了人偶之后隔天天气就放晴了。这便是一种因果关系,而且是由某种存在促成了这种因果关系。当这个存在被赋予了‘晴天娃娃’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它就成了式神。” “这只是一种诡辩吧……” “那我问你,”苏璃忽然将手伸进了自己的长袍背后,取出一个口袋型的酒瓶,“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不就是一个小酒瓶吗?” 接着她又从左边的口袋中取出了一个一样大的小酒瓶……这件外套里面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有!但为什么连酒瓶都有啊? “这里有几瓶酒?” 她将酒瓶举到了我的面前问。 “……不就是两瓶吗?” “那是你这么认为的。事实上,这里根本就没有你所谓的两瓶酒。” 她边说边将这两支小酒瓶转了一圈面对我。上面的标签不一样。 “一瓶是威士忌,一瓶是白兰地。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谓一模一样的东西。你无视于这些个体间的差异,硬把它们冠上‘瓶子’这个词,这也是毫无道理的一种诡辩。而你这种诡辩成就的就是‘1+1=2’这种‘式’。” “这个、这太……” 我看着小酒瓶中的琥珀色液体哑口无言。我总觉得我好像被狠狠地唬弄了一番,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再说,你不是称这东西叫做小酒瓶吗?为什么?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认定了这个‘式’,然后将这东西跟‘小酒瓶’划上等号的呢?” “这……” “世间任何事物的名字都是人擅自决定的。意义本身与被赋予的意义之间究竟该如何做连接,这中间除了集团式的幻想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依据。” 她将左手拿的小酒瓶收回口袋,剩下来的那个提起到自己眼睛的高度。 “为什么牵牛花不叫玫瑰花,为什么树叶不叫枝条呢?同样的道理,当我指着这个小酒瓶叫它‘乌鸦’,那也是我的自由。” 我听了愣了一下。 “是这么说没错。” “江贤,它看起来像乌鸦吗?” 怎么可能会像。 “你拿着。” 苏璃将那一瓶威士忌塞进我手里,然后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起了素描簿放到交叉的大腿上,翻开了一页空白页。接着她取出了铅笔,看着我手中的小酒瓶开始画画。 为什么现在要开始画画呀? 我听着铅笔在图画纸上摩擦发出的声音,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却又觉得怀念。这是我和欧阳相处的那段时光中,始终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原来这个声音就连苏璃出现的时候也不会改变。 苏璃垂下眼帘,将目光移到素描簿的时候,那张脸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欧阳,因而莫名觉得有些难受--她为什么不见了呢?如果我问苏璃,她会告诉我原因吗?如果可以,我想再见她一面。我有话想跟她说。 一段时间过去,苏璃终于把素描簿翻过来对着我。 “诶?” 那一页的素描簿上画了一只乌鸦。她用了整整一页,从头颈到尾巴的每根羽毛都描绘得钜细靡遗。 “这是……什么东西?” “乌鸦。” “可是、这个……” 就在这一刻,我手中忽然传来了啪哒啪哒的声音。我低头一看,一道黑影之中镶着两颗闪耀着黄光的眼珠--一只巨大的乌鸦正两脚紧扣在我的手掌上。 “我靠!” 我吓得整个人后仰摔下了板凳,一屁股跌坐窗帘和床铺之间的地方。 这只乌鸦跳了起来,落在跌坐在地的我胸膛之上。它的喙子对着我的鼻尖伸过来并“嘎”地叫了一声。 为什么?我刚刚手里拿的应该是一只小酒瓶啊?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乌鸦? “毕奇,不要靠他太近,不然你被诅咒了怎么办?” 在我脑袋一片混乱的时候,苏璃的声音传来,那只乌鸦拍拍翅膀在我胸口上蹬了一下,飞到了苏璃的肩上……那真的是一只乌鸦。是平常停在她肩膀上的那只。 我勉强自己稳住呼吸,爬回自己刚才坐的那张圆板凳上。 “你的情绪真是有够不稳定的呢。” 苏璃半眯起了眼睛对我刚才的行为做出判断。 “可、可是那、那只乌鸦……”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式’。这个世上的一切事物,就是在认知之中以记号与等号连接着的。因此,要是将小酒瓶描绘成乌鸦,酒瓶和乌鸦之间就会被划上等号连结,然后……等式的左右两边便可以相互调换。” 苏璃喃喃地说道。 酒瓶跟乌鸦互换? 式?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但我却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目睹了苏璃利用素描簿将现实事物互相置换的过程。我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素描簿最后一页的图画,就是那个拥有盘曲根部的植物图像。 “那、那个……那个印度蛇木的画也是‘式’吗?” “你擅自翻过了我的素描簿!” 苏璃紧抱着自己的素描簿,露出凶狠的视线瞪着我。 “啊、对不起啊这个……”我有点被她吓到,但仍吐出了心里的疑惑,“不过那是怎么回事呢?你在画的不是尸体吗?” 她蹙起了眉头,盯着我的眉间看了一会儿。 “你也在操场上看到尸体了吗?” 听到她这么问,我肌肉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是石榴。” 她说。但我却无法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石……榴?” “你没看到那个被杀的女孩尸体被弄成什么样子了吗?” 她的话让我忆起了刚才看过的种种影像--尸体的两手都被削掉了,腹部被开了一条缝。胀起来的腹部里面,被塞进了大量不知为何物的东西…… 017.夺取身体 “凶手为了让尸体看起来像颗石榴,因而把碍事的手脚都砍断了,然后在腹部开了一条缝,将切碎的肉丁塞进死者的腹部。虽然这么做很幼稚……但这确实是一种‘式’。” 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想吐,捂住嘴巴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却两脚打结,一个没站稳撞上了身后的窗帘。一股作呕的感受猛然涌上咽喉。这是时隔数月以来,我再次像灾变初期一样拥有如此强烈的恶心感。 这种变态的残虐手法忽然让我的记忆宛如潮水般倒退,随之想起一个人--虬髯大汉。不过二者仅仅是相像而已,虬髯大汉仅仅是将被害者完整的头颅塞到腹腔里罢了。 “那……”我张开了充满酸味的嘴巴,发出声音问,“那你那张画是把石榴置换成印度蛇木吗?” “对。” “这……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关于这点,你最好别问。” “我最好……什么叫最好别问?那你一开始就别说呀!我根本也不想……听……” “那你想听什么?” 听到她的质问,我的思考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我想……我想听什么? “你让我说了这么多,你又打算怎么做?” 什么我打算怎么做? “我当然是要找到凶手!” 我要找到杀死丁禹琪和夏海的那个变态。既然军方对这几个案子束手无策,那就由我来。 “你多少知道关于这个凶手的事吧?” 我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吐露出一直被掩盖的情绪。(.好看的小说) 苏璃坐在床上,轻轻抚摸着乌鸦的下颚,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我。 “凶嫌不是人。” 不是……人? “是虚。” 她低着头,一张脸蒙在阴影底下,读不出脸上的情绪。 “那是早在数千年前就降临在这颗行星上的生物。这个古老的族类一直潜伏在人类身上,以吃人为生。包括我,还有那个红发男都是这个族类的生物。寄生虫也仅仅是虚的宠物罢了。” 我忽然全身僵直,咽喉的肌肉整个紧绷了起来。但我仍勉强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问她。 “……杀死丁禹琪,还有夏海的……凶手……都是这个族类的生物吗?” 苏璃紧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点点头。 “对。” 是怪物?真的是,怪物……干的吗?这太……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话,你可以去查查看,十九年前的省南也同样有过四个年轻女孩被杀的事件。” “这……” “四十年前也有。同样是四个女人被杀之后遭到弃尸的事件。不过这个记录恐怕已经被抹消掉了。一直以来……”苏璃合上了素描簿,“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那家伙就是这么在数百年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活下来的。” 她、她在说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我明明应该听得懂,但我的脑袋却拒绝接受她口中吐出的字句。 “不过我要把它终结掉了。” 她说完从床上站了起来。 不知何时开始,门外已经听不到脚步声和说话声了。我不知道我跟苏璃到底交谈了多久,但我的手脚就好像被扔进了大海中漂流了半天以上而变得萎靡。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苏璃从我旳面前走过,正要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候,红发抓准了我满是破绽的心灵,趁虚而入。 “那你打算放着我不管吗?” 听他说完,我站起来环看四周。然而此时周围根本看不见那名红发男子的身影,但我的双手却好像遭受重重束缚一般怎么也无法动弹,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 一头黑发甩动之下,苏璃带着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锐利眼神回过头来。肩上的乌鸦恫吓似地发出一声短啼。 “你现在已经三天两头会冒出来啦?” “你不是猎人吗?不过你好像打算放着我不管嘛?而且,你还没回答我想问的问题呢!” “缩回去吧你,你这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囚犯。” “这小鬼会帮我找到我的名字的。而且,为此我也必须要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你知道吧?我想变成跟你一样的角色。所以我的问题很简单,快回答我--凶手是谁?” 我试着阻止红发说话,却无法如愿。我连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苏璃低着头。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告诉你,欧阳会伤心的。” “你竟然会回应宿主的希望,这真是太好笑了。” “你知道犯人是谁的话又打算怎么做呢?也许你已经决定了,但江贤可还没准备好呢。” “我和江贤是一票赞成,一票弃权,采多数表决的方式决定好要怎么做了。但你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肯告诉我吧。算了,从你的态度我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谢啦。” “也是。” 苏璃正要转身,我看着她的侧脸,心里莫名地涌上绝望的情绪……等一下!你打算把我丢下来一个人走吗?至少告诉我红发想要干嘛啊! “你不阻止我吗?” 红发语带嘲弄地说道。 “这不是我的工作,是江贤的事。” 她瞄了我一眼之后答道。 “就算我现在暂时把这小鬼的身体夺过来,从你的背后偷袭你,你也不管吗?” 苏璃听了皱起眉头。 “江贤,你到底在干什么?那是你的身体,结果你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没办法保护好吗?” “叽、叽……” 我的喉咙中传出了这般莫名其妙的声音,但我却无法动弹。无论是手或脚,全都无法经由我的意识操作。 我像是沉入一片漆黑的汪洋,愈往下沉愈觉得恐慌。我想呼叫却叫不出声。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身体,被夺走了吗…… 我忽然觉得意识中有人从背后紧紧抱住我。那双手又粗又壮,紧紧缠住了我的胸膛。脸庞、颈子传来一缕缕长发拂过的触感……红发的声音凑近我的耳边,倾诉着我所不知道的语言。他的前胸贴着我的后背,我们的皮肤表层似乎融成一体。接着,我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被人入侵…… 住手!住手!我开始挣扎,但身上的每一处经络却只传回了身体快要扭断似的剧烈疼痛。我无法抵抗……不要进来!不要闯进我的体内! “江贤!你在干什么呀!你想变得跟我一样吗!” 眼前忽然有人对着我大叫。一道黑影中透出一张朦胧的脸庞--是苏璃。 对呀,苏璃!至少告诉我该怎么做啊……我的意识逐渐沉入了黑暗之中,耳边红发的呢喃犹如水中冒出的泡沫般逐渐变得迷濛,但我仍拼了命地挣扎着。 我该怎么做! 苏璃咂舌的同时,从怀里取出了某样东西。这东西闪耀着浑厚的金属光芒--是刀子? 她脱掉身上的长袍,同时将那柄油画刀反握,朝着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臂刺下去。倏然间,这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连我也感受到了。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我,眼中出现一片鲜浓的血色,还有她痛苦的呻吟。油画刀刺入的伤口淌出一道鲜血流向指尖,她把那只手伸到我面前。接着,我看到她的名字变为了欧阳…… “江贤!” 欧阳唤着我。同时,那只被血濡湿的手握住我的手,连我的手也染上了鲜血。 “江贤!不要听那个人说的话!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 忽然,红发的音量放大,仿佛是要将欧阳的声音掩盖住般。我回握住欧阳的手……动了!我的手指头动了!虽然只有手指,但我的手接回了我的意识,传来一阵像是抽搐或麻痹般的……痛觉?是欧阳的,伤口传来的疼痛。 “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痛觉!你不能跟他去!拜托你!不能……” 我拼了命地紧抓住欧阳的声音。 018.是梦吧 烧灼般的痛楚从我的手腕窜向肩膀,将神经接回了我的意识。我想尽办法将这种感觉多拉回到我身上一点,但缠在我胸口的那双手却在此时加重了力量,意图把我再拖回黑暗的深渊。 红发的呢喃流入我的耳中,我在几乎被这声音压垮的情况下死命地拨开他的耳语,搜寻欧阳的声音,试着维系她即将离我远去的体温……我不能放手!要是我放手了,就没有机会…… ## 当我回过神来,眼前亮着一盏日光灯。 我正仰躺着,视线里是白花花而显得刺眼的大花板,鼻头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还在医务室。我觉得全身疲惫无力,然而…… 我试着活动手指,也确认了脚的感觉。还有身体。此时的我意识仍处于朦胧不清的状态,和现实之间似乎仍有几公分的错位感。但我回来了,我从那个令人感到恐惧的黑暗深渊中回来了。 身体的麻痹感逐渐消退的过程中,我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我扭动颈子要把头抬起来,颈部的肌肉传回了阵阵抽痛。 我看到欧阳趴在我身上。她那身亮质的无袖上衣肩口伸出来的左手流出了大量的鲜血,让我惊慌地赶紧坐起上身。 “……呜!” 这时候欧阳也睁开了眼睛,那张脸随即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一旁的地板上还躺着染了鲜血的油画刀。我整个人狠狠抽了一下,同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苏璃拿刀刺进了自己的手臂。而苏璃变回欧阳之后,她更是握着那把油画刀在自己的伤口中翻搅着……这家伙、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乱来呀! “你、你不要动!我马上帮你止血!” 我轻轻地移开欧阳的身体,跑到医药柜旁拉开角落的抽屉。还好这里还残留着少许未被带走的卫生用品--仅存两三个瓶盖量的消毒水、长度仅仅能缠绕手腕一圈的绷带、几朵棉花,还有半块的贴布马上就找到了。我将她的手臂紧紧缠住,终于把血止住。 “对……对不起,江贤……我又让你……”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道歉?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的手、衣服,还有地板全都沾满了鲜血。就算我擦干净了,却仍感觉闻得到血腥味。 欧阳带着苍白的脸庞缩到了墙角。她的嘴唇发紫,看来应该是大量失血的关系。那只乌鸦飞回她的肩上,非常担心似地窥探着她的脸庞。 我紧握着沾满了欧阳鲜血的毛巾,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忍不住流露出责备的语气。要不是刚才欧阳拉住了我,我搞不好已经被红发引来的黑暗所吞噬了。尽管让她告诉我该如何做,但是她用刀刃穿刺自己的手臂这种事,实在是太…… “我、我跟苏璃没办法经由我们的意志而交换出现,”她勉强挤出了笑容,“所以,要是身体受了伤,苏璃就会消失。为了让我出现,她只有这么做了。” 为什么?为什么非换回欧阳出来不可?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程度? “森钦平说,我拥有与生俱来的抵抗力……啊、啊……那个,森钦平是苏璃现在的上司。” “……抵抗力?” “他说,我之所以不会被苏璃吃掉,还会将我的意志留在体内,就是因为我的抵抗力的关系。” 被吃掉……是吗?苏璃是怎么说的?我在疲惫的意志中搜寻着刚才的记忆--那些潜藏在人们身体里面,吃掉人类的意识而活下来的族类……苏璃还有红发都是这个族类的生物吗?不过欧阳的意志还有一半没被吃掉。所谓的抵抗力…… “所以我们想……如果由我来呼唤你的话,也许你可以回得来……” 她说。 欧阳和苏璃竟然为了救我……我望向躺在地上的那一把油画刀。就为了救我这种人做这么危险的事,一点都不值得…… 我蹲坐在欧阳身边,起身时麻痹的膝盖不禁颤抖,差点跌坐到地上。 “我不要……江贤变得跟我一样。”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赶紧将脸埋进了手臂。 欧阳也尝过这种滋味吗?她靠着自己的力量,勉强维系住意识,守护了自己的身体。但我没办法做到。不过苏璃又为什么会和欧阳说出同样的话,和欧阳一样为了我用油画刀刺伤自己的手臂呢?她不应该是个要把欧阳吃掉的怪物吗? 难道说,欧阳其实也把苏璃这个怪物吃掉了一半,让自己和苏璃的性质做了某种程度的交换?不然的话,我怎会在某些时刻,莫名地从苏璃身上感觉到欧阳的存在呢? 欧阳,这女生究竟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啊…… “对不起。” 我听见欧阳的呢喃,抬起头来,看见她一脸苍白,强忍在眼眶中的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 “要是我没有出现,那你、你就不会遇到……这样的、这样的事情了……” 她说话的同时,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眸盈满了泪水。 我没办法回话。明明不该由她道歉的,而且我更应该要把心里的话对她说的。然而…… “我们……还是不应该再见面的……” 欧阳说。 然而,我却没把该说的话说出来,也无法站起来拉住她。 她贴着墙壁,拖着背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了油画刀,默默地走出了这间屋子。但我却只能蹲在地上,连转过头看着她离开也办不到。 不论我之前是多么想再见她一面…… 当我从本部回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这个家的人,也许还会被凶手锁定成为下手目标……我想起了倒卧在血泊中的丁禹琪,还有夏海死时脸上一对空洞的眼眸。我绝不要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绝不。 我要找到凶手。而我也确实对苏璃这么说过。虽然我无法证明当时的话究竟是我说的,还是红发说的,我太过软弱,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差点拱手让人……但我非做到不可。 苏璃说,凶手不是人。而是跟她还有红发一样的怪物。果真如此的话,那我也很可能成为那个怪物口中的祭品。但就算是如此软弱的我,也有我可以办得到的事情。 艾欣茹此时似乎是由于身体不舒服而早早地躺在自己的卧室休息。当我一进到她的房间,她很快地就把被子掀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哥哥,你回来了。” “嗯。听方朝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端着药跟一盆水走进她的卧室。这是一间四坪大的房间,跟我们男人所住的房间不一样,整理得非常干净。房间角落的书桌和梳妆台也都插着鲜花做装饰。 我让她吃了药之后,帮她换过冰枕,接着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发现体温已经下降很多。不过在我的手掌下方,艾欣茹的脸庞还是红红的。 “……怎么了吗?” “为、为什么是哥哥帮我拿药过来嘛……这样会让我觉得很丢脸耶。” “怎么了吗?你从以前不就常常发烧感冒了吗?” “是没错啦……” 艾欣茹将我的手从她的额头上挪开,但仍是紧攥着不放。 “不过,还好常常生病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她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要是大家都这样,那哥哥可就忙不完了。” “唉,你体质很弱啊……” “嗯……不过如果这样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可以保持健康,那我觉得没关系。因为大家……” 她说到这里忽然噤口,而我也不由得别开了视线。 她大概是想到了丁禹琪的事吧。 “哥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一场梦对吧?” 她闭着眼睛小小声问。我却仍因此而全身僵直--昨天深夜,我们看到从这幢公寓楼延伸出了一长列令人看了非常不舒服的队伍,还有带着血腥味回来的曾母…… 019.试验 “嗯。(.好看的小说)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抓机。”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一会儿之后,握着我手掌的指尖松开了。艾欣茹开始发出和缓而规律的呼吸声。 我悄悄离开了她的房间,走在楼道上,脑中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曾母说她有卜筮工作,而其他幸存者成群结队地在大半夜出楼。并且根据艾欣茹的记忆,同样的情况最近发生过好几次。 然后是今天早上,一具骇人的诡异尸体--苏璃说是要模拟成石榴而被弄成那样的--被弃置在荒废学校的操场上。 我不想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但我却不得不这么想。苏璃说,从过去到现在,这个世界上一直以来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还有夏海,他遇害的那天早上…… 我的皮肤底层忽然窜出一股恶寒,蔓延到全身。问题在夏海的研究室,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他说他想告诉我什么,所以他……是因为这件事而被杀的吗? 我觉得好一阵的心烦意乱。 不如去废弃诊所那喝几杯吧?萧晟经常在那藏酒的。 “江贤。” 就在我正要往走下楼时,一声呼唤从身后将我叫住。我循声回头,看见昏暗的走廊那端,站着一个身着艳红色小袖上衣的身影。是曾母。 怎么又是她。 我感觉到自己的咽喉肌肉正紧绷着,但仍勉强自己挤出声音。 “阿姨,这么晚您还没休息啊。听曾瑶说您最近又病了。” “老毛病而已没关系,你准备去哪里呢?” 她平静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愠怒的情绪,却也因此而更教人浑身不舒服。 “随便逛逛。” “这样啊……” 曾母应了一声之后踩着无声的步伐走向我。 “唉呀?这个味道是……” 她的头轻轻晃了一下,接着鼻尖慢慢靠向我的身体。 糟糕,是欧阳血液的味道。光是用水洗过和换了衣服是瞒不住曾母的嗅觉的,要是她继续追问,那我该怎么讲? 就在我思索的同时,曾母的鼻尖从我身旁移开了。 “……是我多心了吗?” 诶?曾母,鼻子不太好吗?她的身体状况……真的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吗? 不过,她虽然常常犯病躺在床上,嗅觉却从未因此而变得不灵敏过。但这次是怎么回事?病情加重了吗? “总之,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喔。自己要小心。” “……您是在担心我吗?” 我不小心脱口而出。但在曾母逐渐变得冰冷的视线之中,我开始觉得有些懊悔。不过算了,反正问了就问了。 曾母向自家居所走去,正要穿过我的身边,却在这时候忽然回头-- “昨晚的事……” “昨晚?……嗯。” 我身上的汗忽然又凝结住了。 “你看到了吗?” 在曾母那张像是面具般的笑容下,我只能点头回应。 “小茹也看到了吧?” 她的视线紧扣在我身上,让我像是百爪挠心一样。这个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就要被她鲜血般红润的嘴唇给吞噬。 一会儿之后,她那对嘴唇才又张开。 “把这件事忘了吧。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的。小茹那边我会跟她说。” 说完,她便和我擦肩而过,然后带上自家的门。 直到现在,我方才发现放在背后的左手,正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掐紧的力道松开之后,在我的右手手腕留下了一个苍白的手印。 十二月的夜晚很早就来临了。在我走出公寓楼的时候,没有路灯的小区内漆黑一片。鹅卵石路两旁没人修剪而盘根错节的树根,使得整个小道崎岖难行。脚底下的路在黑暗中几乎无法辨认,让我好几次差点摔跤,只能抱住树干勉强维持平衡。 来到小区外,视野变得开阔了。车道对面刚好就是诊所的正门。 我踏过地上的枯叶走出树林,悄悄地往废弃诊所走去。诊所的大门应该是锁上了才对。不过之前我被萧晟叫过来的时候都是从天窗爬进去的,所以我今天也是从那里偷偷爬进了诊所。 诊所中一片漆黑,室内飘荡着朽木、酒精还有老旧纸张的气味。我将窗帘拉开,在桌子上摸索着,摸到台灯的开关将台灯打开。 我看了看桌子的四周,整个人吓了一跳。原本塞满了架子上的资料、书籍等等竟然全部消失,空荡荡的书架看来非常冷清。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那些东西都被军方带走了,于是我只得坐在之前萧晟常坐的那张破旧椅子上。 夏海和萧晟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本来可以找萧晟问清楚,但这几天他带着几名猎人驻守在二区,所以现在我心里觉得空空的。 对于我从苏璃那所听到的事实,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太愿意相信。这一连串杀人案竟然是那种在地球上活了不知多久的怪物下的手……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我的脚底下、这张办公桌的下面,萧晟说,这块地板下面有藏酒。 是只有藏酒而已吗? 我潜入桌子底下。这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什么是什么,但我伸手压了压,有一块地板动了。我找到这块地板和旁边地板之间的缝隙,用手指将它扳开。 一股浓浓的酒精味迎面飘散开来,这个五十公分见方的狭小收纳空间中紧密地塞满了酒瓶。而且不只酒瓶……我撑在地板上的双手不禁颤抖。这些酒瓶间还夹着好几份资料跟笔记。 我把这些资料跟笔记全部拿出来,在桌上摊开笔记。其中几份文件已经有些年代了,纸上长满了黄斑,笔墨也变得有些模糊,光是用手碰一下就好像会把这些纸张捏碎一样。文件中夹杂了一页新的纸张,上面留有萧晟的笔迹。是他以防万一特地留在这等待我发现的吗? 我在微弱的月光下埋头翻阅着这些容量庞大的资料。此时的我觉得无比寒冷,指尖不时发出痉挛,甚至还觉得耳鸣。 “……真了不起。” 红发代替了无法出声的我嘟哝着。这家伙又冒出来了。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无法抑制住他的出现。 “你以为之前那点阻碍就可以让我变得安分呀?”他带着嘲弄的态度说,“再说,你现在难道不需要藉助我的知识吗?你仔细看看吧,虽然不完全只是写了一小部分,但已经能大致知道你本人的确和我们虚有点关系。所以呀,这种事他们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呢?” 我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他说的话令我觉得非常不快,但确实如此。因为他确实拥有我所不知道的知识。 这些文件其中有一部分是病历表。我看不懂的资料红发都可以看得懂。这是横跨了好几个世代的病历资料,上面记载了各种死在虚手下的现场记录。 而唯一一张新的纸,也就是萧晟想要告诉我的话,他更多的是在上面简短叙述了总指挥姜倾颜当初和我说的那番话,关于十几年前的那场试验--以活人作为宿主由寄生虫寄生的试验。只有在最后,他才提到关于我和森楠的部分,但也仅仅是用蝇头小字写了一行,或者说是几个字而已。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我的膝盖颤抖得像是在嗤笑着这一切似的。一会儿之后我才察觉到刚才那个声音是椅子向后倒下的声音。我像是发泄性地拍桌一样合起了这份资料。 “……这他妈不是真的。” 我咒骂似地吐了一句。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竟然说我和森楠曾经都参与过这个试验…… 不过……这倒能解释森楠为何在灾变初期就相当于三四阶的异变者了。因为她早就是了啊!但是我呢?我之前只是个平凡人而已,既不是异变者也不是寄生体,那为何又说我参与过试验……而且,我肯定是在八岁之前参与的吧,那时候发生什么了…… 020.红色血泊 这不是真的! “你打算无视于你看到的这一切,然后用成堆的谎言掩盖住事实吗?我大概知道为何我会出现在你体内了,我猜你大概是所有试验体中唯一例外的一个,所以……” “砰--” 我猛力地拍桌制止红发继续说话。[zhua机书阅 我知道!我该承认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的腋下蠢动着。我伸出颤抖的双手开始整理桌上的档案和笔记。就在我将整理好的资料塞回桌下地板的暗柜中时,我忽然看到了一行字--那是关于进行那场试验的试验室地址。这时候,红发忽然发出声音。 “你需要把这个地址记下,将来或许有机会去。啊,也是在邻市喔。” 他的声音在我的脑中苏醒。我用发抖的手取出手机,将这间试验室的具体地址记录下来,然后把这道暗柜上的地板盖回去。 就在我从天窗爬出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强风袭来。红发在此时又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但我屏住了呼吸,制止他说话,接着狂奔回公寓楼。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蹲坐在小卧室里的垫被上思考着,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地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毕竟在我当初中枪之后确实显现出等同于一级异变者的恢复机能……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在那之前,这具身体对我来说和普通人没有差别,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伤势能愈合的那么快……或者说,只是从来都没有那么严重过而已。平常的小伤口,我根本不会去关心它的愈合速度是怎样的。 不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我后来既不是异变者也不是寄生体,仅仅是身体起了微妙变化呢?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在灾变发生之际,上面派遣森楠来找我? 而森楠,她不知道我的情况,但肯定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包括参与那场试验在内,不过如同第一次见面她所说的一样--以她的权限任何事都不被允许私自对外公开。 话说已经有段时间没和森楠正式见面了,双方的时间总是被值勤所错开……要说这是巧合呢,还是总指挥得知我们的情况后有意而为的呢? 还有红发,特别是他的存在,实在让我无法理解。要说他所带给的好处,除了能看见别人的名字外,就仅是多了一个可以聊天打发时间的对象而已。他甚至还想要夺取我的身体。 “你还真没用呀。像是个被操控的人偶,总是处在被动的境地。脑子里明明有那么多不明白的问题,却没有独自解决它们的能力。” “你住口,这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现在的我就算回嘴也使不出力气。而红发也没有马上再多说什么。 “如果你不是我,是另外一个独立的人格,那就拜托你想个什么抓住凶嫌的方法让我看看吧!” “我拒绝。” 这次他倒是很快地就驳回我。 我疑惑地问他。 “为什么?” “因为以我的目的来说,你被束缚在同伴身边比较符合我的需要。凶犯一天没落网,那么你就得一直呆在他们身边。本部以此作为借口推延前往邻市任务的进度,其实就是在为所有成员的亲友着想。傻子都看得出来就你不明白。” 后半句我赞同,但红发的目的?那时他在苏璃面前说过,他要取代我……他是认真的吗?他真的是附身在我身上的怪物吗?果真如此,那他希望我待在省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告诉你吧,”他带着窃笑的声音说,“你呀,没能保护你那几个同伴,才是我要的结果啦!” 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寒。没能保护……才是他要的结果?这……是说,丁禹琪被杀的结果,对他有利?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对,那、那么接下来也是……还会有人被…… “接下来是谁!喂!快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接下来他妈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自此红发便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是曾母吗?这一切都是曾母做的吗?你快他妈回答我!” 我不想听的话要多少他都能说得出口,但在我有话要问他的时候,他却一下子消失无踪……我咬紧了下唇,从垫被上起身。(.好看的小说) 就在这时候-- “忘掉那一切吧。” 脑海中忽然浮现曾母对我说过的话。 “小茹那边我会跟她说的。” 忘掉那一切……这是指曾母联同那些被洗脑的幸存者举行卜筮工作的那天深夜,我们撞见一群白色装束的队伍下山的事。对呀,艾欣茹也看见了。她也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冲出了屋子,在楼道上和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性擦身而过。她扬起一声哀叫,但我没有理她,径直朝森楠她们的屋子跑去。太阳才刚刚升起,楼道内几乎还沉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们的厨房里投出灯光。 “江贤,你怎么了啦?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 此时古婧用一条黑色束带缠起了袖子,手里正拿着菜刀。她看到我跑进来,瞪大眼睛吓了一跳。就连站在瓦斯炉前,正在试锅里菜肴味道的光头也跟着回首--他们两个都平安无事! “其他人呢?” “其他人?” 古婧被我问得反射性地看了光头一眼。 “和平常一样,他们都下楼去晨跑啦。” 光头说。 “小茹还在睡觉吗?” “不啊,她不是病了吗,曾母昨天蛮晚的时候带她过去说是能帮她什么的……” 古婧说完之后,似乎是被我这副慌张匆忙的模样吓得显露出些许的惧色。 不好! 我即刻冲出厨房,经过楼道转角时听到好几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下了。接着是玻璃被砸破的尖锐破裂声。过去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痛恨大得如此夸张的公寓楼。 曾母居所的房门倒下来了。 “小茹!” 我冲进曾母的居所,然后当场傻住愣在原地。破碎的镜子、被划开断成两半的书桌。黑暗中一身红色的人影缓缓回过头来--是曾母。 她的双眸透出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气息,而她的右手,沾满了红黑色的液体而变得湿淋淋的,那些液体顺着手臂从指尖如水滴般一滴滴落下。 客厅地面拖着一道血迹向卧室内延伸。我顺着这条血迹往卧室内看。 “……啊、啊……” 我的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了嘶哑的呼吸声。 艾欣茹的卡通睡衣、双马尾被披散下来的发梢、白皙的肌肤全都沉浸在红色的血泊当中…… 怎么会这样…… 耳边回荡着体内血潮嗡嗡窜流声。曾母不知道对我说了什么,好像是要我去叫什么人--不知道是军方、曾瑶,还是本部的人。但我没有听清楚。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靠近。耳边接着出现哪个女孩的哭叫声。一切听来就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那头的声音…… 我的膝盖忽然失去力气,跪倒在走廊上。地板冰冷的触感将我拉回现实。这一刻,我才终于听见自己的咽喉放出了哀嚎。 ## 军方和例案组的人来到这里已经是在两小时过后。 我蜷缩在角落,环抱着膝盖。呆望着他们处理现场,然后将小茹的尸首装入袋子里带走。最后,曾母的居所内片刻间只剩我一个人。 忽然间,门被打开了,几个身着白衣的幸存者一个接一个地闯了进来。唯独后面跟着一个没有穿白衣服的女孩。 我带着疑惑的眼神抬起头,看到头两个进来的人端了一尊金属制的大鼎,后面一个人则端着放了香炉跟香木的盆子进来。 “……曾瑶,他们这是干什么?” 我看了跟在最后的曾瑶一眼,然后茫然地抬头望着前面三人……为什么,他们会在这时候…… “记得没错的话,你是死者的哥哥吧,既然如此,你快点起来准备。” 为首的人态度疏远地说。这人应该才四十岁,但脸颊上却有两道很深的皱纹,看来非常老态。 “我们接下来要举行占卜,你应该已经从曾夫人那边听说了吧?你作为死者的最亲近的人也需要参加的。” 对方像是要甩开我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般,撇过头说。同时,另外两人也将那一尊鼎搬到了房间正中央。 “……占……卜?在、在这种时候?” 吐出嘶哑的声音同时,我忽然觉得喉咙一阵紧绷。 丁禹琪、夏海,还有艾欣茹都被杀了,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占卜?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脑中像是冰冷泥沼般的意识忽然流入了愤怒的情绪。这些人他妈的开什么玩笑!这种邪教似的占卜工作有这么重要吗! 曾瑶蹲下身子,一脸不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唉,江贤,我妈就是这么迷信,没办法,你就当作替小茹悼念好了。” 就在我起身正要开口的同时,另外三人已经面向卧室的房门一齐低头行礼。我回过头,看见曾母身穿浅紫色的衣裳,一脸苍白地站在卧室门处。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庞上仿佛可以看见蓝色的静脉在皮肤下浮现。她的眼窝凹陷泛黑,那一身小袖服的右侧袖口,微微露出的手掌上似乎缠了一段绷带。 我将原本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身体靠在墙上,别过头去不看曾母。 她右手上的伤是被杀死艾欣茹的人所伤的……提出这种说法的就是曾母自己。她说她在跟凶手扭打的过程中受了伤。凶手在听见我脚步声的那一刻逃走了--这个凶手能逃到哪里去? 除此之外,整个详细经过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又该相信谁…… “江贤,就当我求求你咯。你要是拒绝的话,我妈会很难过的。” 曾瑶对我乞求道。 021.卜筮 “江贤,”曾母带着孱弱的声音说,“坐到未申方位,把香炉点上。本文最快\无错到抓机阅” 我紧咬着下唇,凝视着身边曾瑶的脸庞,一会儿之后才往聚集在房间中央的四人那头走去。 “为什么……现在要举行这种事?” “这是为死者做的捣蛇头占卜。驱散死者留下的怨念和亡魂,并加之安抚,使得死者的灵魂能得到安息。” 幸存者中最为年长的一人开了口。他以正坐姿势坐在那尊鼎的东侧。 “江贤,去把西方的洞补起来。用土堆,上面再插上一根木桩。” 在曾母的指示下,我在西侧的空位上铺了一张大面积的和纸。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做。在纸上铺了一层土之后立起了一根小小的木桩。木桩上头用黑布缠起来,用老旧的钉子固定。 这、这不是夏海立在车道边用以给新进的本部成员指引路向的木桩吗……我的胸口忽然被一片汹涌的暗潮占据。 在薰香的味道中我抬起头,看了看那三名,强忍著作呕的恶心感。这三人全都带着一双期待的眼神,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鼎内逐渐高涨的水面。 这些人实在是太疯狂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看着写有咒文的三张纸片沉入了鼎内的水中。 “江先生,请您节哀。” 占卜工作结束之后,我和曾瑶还有那三名幸存者一起出了门。这时候为首的幸存者给了我一句安慰。这句话就各方面而言根本就只是个空洞的形式,没有任何意义。随后三人垂着肩膀很快地先行回到自己的居所中。 “曾瑶,你不觉得阿姨很像邪教的教主吗?” 曾瑶听了瞪大了眼睛。其实,这句话从我嘴里冒出来,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惊讶。最近这一阵子,我开始不太能够压抑自己的情感。 “……嗯,可是……我妈一直都是这样的呀,她怪虽怪,但人其实很好的。” 答话时的曾瑶看来笑得很勉强。没想到她是跟这样一个人曾经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六年。 “夏海的事我也很遗憾,可是也许他并不适合管辖这片小区域。因为他有时候会顾虑太多,有时候又行事太过莽撞,也常常会把情绪跟想法藏得过深,造成自己的压力……” 她的话说到一半,也许是察觉到我双手握拳,气得身体不断发抖,因而赶忙对我点了头之后,就匆匆回本部去了。 夏海早该离开这里的。他应该像他曾经所说的那样逃走,然后永远不要回来。然而实际上,他没能逃走。 到底是什么东西束缚他,让他非留下来不可呢?也许正如同驻扎地外那个满是寄生体和行尸的世界一样,令他心中所衍生出的生物原生情感--恐惧。 这些宛如邪教一样的团伙,其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个疑惑在最重要的地方却仍保持其神秘的姿态。为什么丁禹琪、夏海,以及艾欣茹非死不可?还有,那四个尸体被人乱搞之后弃尸的女孩也是…… 是……曾母杀的吗?可惜没有证据,因此我无法动手,否则惹火了曾瑶,到时候估计会连累到光头他们。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无法压抑住这样的揣测。那天晚上,我跟艾欣茹一同看到了那些人的卜筮工作--那一群身穿白衣的人群走出小区的景象。隔天,附近的荒废学校就出现了遭人凶残杀害之后弃尸的尸体。我不想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然而,当时曾母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却教我不得不这么联想。 那么艾欣茹呢?艾欣茹也是曾母杀的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也许我的怀疑根本上就出了错,而这个没有人知道是谁的凶手,正盘算着下一个猎物……对了,丁禹琪被杀的时候,我听说那时候曾母和艾欣茹正待在曾母的居所客厅。这点有曾瑶作证。这样的话,丁禹琪就不可能是曾母杀的了。 不,可是艾欣茹死的时候……当时曾母木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她说她跟凶手扭打之后受了伤,而凶手早就逃之夭天了。昏暗的室内让我没看清楚她的脸庞,但这些话真的能信吗? “江贤。” 一声呼唤让我回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太过严肃,让站在我身后的方朝看到我时颈子和肩膀狠狠抽了一下。 “你怎么了?……那几个说要替小茹哀悼的人……都回去了吗?” “嗯,没事。” 我点点头。 在艾欣茹被杀的时候,方朝疯似的又哭又叫,所以他现在这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倒令我非常担心。 “江贤,你来吃我做的菜试试!” 方朝边说边拉了拉我的手臂。 “方朝,古婧怎么了?”方朝拖着我走在楼道上的时候,我问他,“我不是跟你说过,现在光头替我赶去本部找森楠,要你不要暂时不要离开她的吗?” 听了我说的话,方朝忽然停下脚步。 “古婧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大概我没办法安慰她吧。这种事只有光头做的来。” “也是,刚才我应该让黑人帮忙去的……” “先不说这个,你先来厨房!” 厨房的流理台上排了几个小碗跟盘子,其中传出了些许焦黑的气味,水槽里放了被烧成黑色的锅子,垃圾桶里面则塞了一条看起来已经像是木炭的鱼之类的东西。 “你不要看那些失败作!” 方朝将筷子塞进了我的手中。 光是看到并排在流理台上的那些菜色,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拍了我一下,让我畏畏缩缩地伸出筷子。吃到一半,我忽然觉得胸口哽塞,几乎没办法吞咽了。 “……这是……是小茹唯一动手做过的菜……是她的味道……” “真的?”方朝听了脸上展露了微笑,“太好了,我很努力吧?” “……嗯。” 这的的确确是艾欣茹的味道…… 是那个平常总会坐在我身上骂我不该赖床的艾欣茹做的味道。 “你看,我也是可以做菜的……以后就让我来帮忙给古婧打下手吧……诶?” 方朝的眼眶忽然涌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 “好奇怪,我的眼睛怎么忽然……” 他赶紧用手背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但他的眼泪就好比河流溃堤了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大概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而哭泣的模样,因而把头伏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轻搓着筷子。大家心里这样的一道伤口是怎么安抚也不会消失的。因为逝去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虽然眼泪也不过只是水而已,但它可以帮助我们宜泄心里的情绪。 一会儿之后,方朝抬起头,带着那一张哭肿的脸庞勉强挤出了笑容。 “真、真丢脸啊江贤,我明明是个男人还哭成这样……” 我摇摇头,心里毫无意义地想着,方朝就好像是在代替我哭泣一样。 方朝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眼角,一边看着流理台上摆放着的菜肴。 “你可以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去给古婧吗?” “什么?” “她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东西了。我看她心里的伤心程度大概远比我多出几百倍吧。” 虽然艾欣茹死的时候古婧看起来还满振作的。 “光头说……古婧她呀,那个……早上,在你去找她们那之前,古婧其实去了一趟曾母的居所。她帮小茹端了一碗粥过去。” 在我去她们屋子之前?是说……在艾欣茹被杀之前吗? “她好像因此而非常自责。其实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我听了低着头,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因为我也这么想过,要是我昨晚不去担心怕打扰大家的休息时间、要是我不是等到早上大家都睡醒才去的话…… “江贤,你去看看她吧。” 方朝边说边将餐盘推到我的怀里。 022 我在古婧的房间外面敲了敲门,却不见她回应。(.好看的小说)她在睡觉吗? 其实我原本想说先回去好了,不过一想到手上端着装了满满食物的餐盘,再加上方朝说“就算硬塞进去也要叫她吃”,让我站在走廊上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伸手把门打开。 古婧正趴在床上。看样子她真的在睡觉。 我悄悄地走进了房间。 怎么办呢?虽然放着菜会凉掉,不过我是不是要先放着,等她晚一点再吃呢? 我将餐盘放在漆木书桌上。 “嗯……” 身后传来了一声梦呓,让我赶紧回头。正巧古婧翻了身,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和她视线对上了。她半梦半醒地眨了眨眼睛。 “……江贤?” 她嘟哝了一声之后倏地将棉被掀开,然后起身。身上的睡衣睡得乱七八糟的,领口歪得几乎要露出整个胸脯。 “你、你为什么……快出去……啊!不对!不用出去……你、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又钻回了棉被里头扭动着身子,一会儿之后拉开被子露出一颗头,躺在床上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我。她的鼻头、脸颊整个染上了一片绯红的血潮。 “对不起,我没有得到你的许可就进来了……” 我从书桌前走向她。 “那个,我帮你端饭过来了,你再不吃点东西不行了。” “……我……我没有食欲。” “可是这样对身体不好。(.好看的小说)” “没关系。反正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古婧拉起了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我从她的头发看得出她在颤抖。我在她的头旁边坐下。 “大家都很担心你……” “要是被杀的人是我就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别过头去的后耳根。 “要是死的人是我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是禹琪还有小茹……” “……古婧,你在说什么啊?” 她啪的一声又推开了被子坐起身来,带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一双哭肿了的眼晴看着我。 “小茹跟禹琪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她们年纪还那么小就出这种事?我、我不要这样。我不要!我受够了!……拜托让小茹和禹琪复活,让我来代替她们死吧!我、我……” 古婧哭得很伤心,差点撑不住身体而倒下。我迫于无奈之下只得将她轻抱住。她双手绕过背部紧紧环抱着我,在我的怀中放声大哭。我只能茫然听着她的哭声,像是要把整颗心都呕出来一样…… “古婧,你在说什么啊?到底是什么事情一让你变成这样?你也没做错什么……” “都是我的错!一定都是我不好……” “够了,古婧。” 我双手下意识地松开这个依偎在我怀里的娇小身躯,胸口还留有湿热的气息。她泪潸潸的哭声中仿佛还吐出了呢喃。那些声音没办法化成清楚的字句,却一声声刺痛着我的心脏。 古婧哭累了之后又睡着了。我让她躺回被子里,然后咽下五味杂陈的情绪,走出她的寝室。 古婧的哭声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一起吐出来一般。但我不懂,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痛苦? “情况……怎么样?” 方朝从转角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我跟他视线短暂地接触了之后低下头。 “我好像让她哭得更难过了。” “这不是你的错,”方朝朝着我走过来说,“其实听光头讲说,古婧这阵子本来就一直都很忧郁……那个,好像是那个叫夏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说了什么,让她非常挂心……” “夏海?……他对古婧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 我摊开手掌撑在墙上思索着。 这是撬开什么谜题的关键吗?是夏海知道的,但我却没找到的……我看我大概是不可能从古婧口中问出来了。毕竟也不能再刺激她。那我该怎么办呢?在此之前,夏海对古婧说过的话真有这么重要吗?这难道不是古婧自己一个人在钻牛角尖的小问题吗……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忧郁的?” “这个……”听到我的询问,方朝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说,“大概是健康检查之后吧。之前我还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因为身体哪里不舒服……” 健康检查!对啊,为了以防万一,夏海还刻意在萧晟之后又重新替大家做了一次检验。而那地点是属于夏海的研究室,也是他被杀的场所。 就在我烦恼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对着方朝丢出了一句话。 “方朝,拜托你在光头还没回来以前,帮忙待在古婧身边。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要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啊?嗯好吧。” 方朝仿佛在我的语气中察觉到些许异样氛围,惊讶地歪着头看了看我,接着才点点头答应。而我、我更是差点吓得整个人后仰。因为这是红发藉着我的嘴巴脱口说出的话。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红发再度从我的口中说出一句话。我完全无法阻止。 我忽然觉得一阵不寒而栗……在此之前,红发曾经擅自藉由我的嘴跟其他人说过话吗?虽然他之前也主动跟苏璃说过话,不过那是因为苏璃知道他的存在……冒充我的身分跟别人说话,这是红发迄今为止第一次这么做。难道他已经渗透了我的身体吗? 我压抑着焦躁的情绪,快步朝着玄关跑去。 “等一下!江贤!你等等!你要去哪里啊!” 我甩开追着我跑过来的方朝冲出了大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足以撕裂耳膜的寒风呼啸声中,我一边跑出小区,一边对着红发发问。想想,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对他做出质问。 “因为我看你好像很犹豫的样子嘛,所以我只好先开口说话,为你想做的事情铺路咯。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他带着嘲弄的语气回话。 虽然我觉得不悦,但他说的没错。我几乎没有换气地穿过前往夏海研究室的稻田,心脏猛力地鼓动着,让我觉得疼痛,澎湃的血潮像是要将眼球从眼窝中挤出来一般。 ## 我在研究室的办公室里看到那天那位年轻女职员。她在夏海遇害时跟我一起目击到了夏海的尸体。也许我的出现让她想起了那段回忆,在看到我的瞬间那张脸整个纠结了起来,好像被迫吞了什么苦涩的东西一般。不过这对我来说却是非常好运的事,因为这么一来我就省得跟她废话了。 “小姐……” “是、是。” 她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因而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虽然对她感到抱歉,不过我还是对她撒了一个谎。 “之前,那个……就是,那时候你懂吧?我有东西忘在研究室里面了,我想进去找找。” “啊……是、是。” 她听到“那时候”这三个字,整张脸都僵住了。 “可、可是之前本部把研究室里的东西全装进箱子里,一箱箱搬走了呀?”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找找看。真的没有我就放弃了。” “这个……让您……进去那间研究室……应该……没关系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钥匙交给了我。 “其实我们研究室的钥匙是不能出借的……” 这名女职员低着头,提起视线看着我。她肯定是不想亲自带我去那间研究室吧。毕竟就连我的脑海中也还深深烙印着当时那间研究室沉浸在一片血海里的景象。不过她这样的态度反而正合我意。 我接过钥匙后往研究室走去。这幢建筑物本身就没有太多人活动的气息,位在一楼角落的这间研究室门上,甚至还传来了铁锈味。 023.森钦平 房间里的空气十分冰冷,虽然没有开暖气温度低是正常的,但其实这里的寒意比起室外更来得强烈。这间研究室真的是夏海的研究室吗?我甚至疑惑地走出门重新确认过门上的名牌。尽管没错,但当时书架上堆满的书,还有地上一本本叠着的医学类书籍全都不翼而飞了。倒是夏海死前坐着的那张书桌地板上留有一片黑黑的污渍,看来夏海的血已经渗进了地板里面,洗也洗不掉了吧。 我坐在椅子上,依序拉开书桌的抽屉。每个抽屉都是空荡荡的。 我白来了吗?结果,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多跑了这一趟?虽然我原本就是凭着一股冲动而冲了出来……我望向房间角落的书架,书架上还留着一些书。不过,本部非清理掉不可的书,有可能会留在这个书架上吗? 我仍试着翻翻看,从最上层的书架一本一本抽出来,也仔细看过书架深处。几个动作之后,灰尘飞得满天,呛得我不断咳嗽……这些书看来很久都没有人动过了。我想要的答案大概不会放在这张书架上吧。 光凭我一个人,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此时我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本古老的药用植物图鉴。封面上的植物就是之前苏璃对着尸体速写的时候画的那种植物--对,就是印度蛇木。 印度蛇木……我小心翼翼地翻了翻这本几乎已经要脱页的植物图鉴,找到这株植物的介绍页。夹竹桃科的常绿灌木。根部含有利血平和阿吗灵等成分。……这什么东西?看了也看不懂。 “喂,红发智障!这什么东西?你知道吧?” 我试着在脑中呼唤着红发,但他却没有现身……妈蛋,在我不需要他的时候明明一天到晚跑出来乱晃! 我将书放回书架,瘫软地坐到椅子上。 这里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又下降了许多,我将腿收起来放到椅子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脸埋进了膝盖上……我什么也没找到。 “……江、江贤?” 身后传来一声纤细的声音,语调中带着些许微惊慌。我吓了一跳猛然站起来,却忘了自己是窝在椅子上,差点摔了一跤。 门口站着一个细瘦的人影。逆光下,那头黑色长发微微摆荡着。 “欧阳?” 我一愣一愣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却还是稳住了身体看着这个一身黑色长袍的少女。这时的我看起来肯定很蠢。 是欧阳,不是苏璃。 她没有带着那只看了就让人觉得不言利的乌鸦,反而捧着一大把花束,绽放着不合季节的纯白百合花。为什么她会带花来?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带着几近呻吟的声音问。其实我才想问她同样的问题。 “对、对不起!打、打扰了!” “等一下!” 在欧阳想要冲出门的瞬间,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千钧一发地抓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我出声询问,看到欧阳垂下眼帘,我也跟着垂下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手。 “那、那个……这是他……过世的地方。所以,我、我带了花……过来。” “带花给夏海?” 我下意识地松开手,欧阳的手飞快地从我掌中抽了回去。欧阳为什么,要来向夏海献花? “苏璃说,这件事已经快要结束了,所以要先来……为他献花。” “问题是,为什么要为夏海献花?” 欧阳抬起眼睛看着我。 “我之前说过,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你在说什么呀?拜托你不要在这时候岔开话题好吗!” “我、我没有岔开话题呀!”她忽然扬起了声音说,“因为苏璃说,夏海是在这个事件中,唯一一个不应该死的人呀!” 唯一一个不应该死的人?这、这是在说什么?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照、照这种说法,好像丁禹琪跟艾欣茹就是该死的人一样。 “啊,你、你看……你生气了。对不起,你一定开始讨厌我了……所以我才不想说的嘛!” “你不要哭嘛……” 望着她泪眼迷濛的模样,我走向她,接过她手中的花。 “……奖项?” “我可以跟你要半束花吗?” 她瞪大了眼睛,然后甩动着一头黑发猛点头。 我抱着十几枝百合走回房间里,将百合花洒在夏海的办公桌上。逼几枝百合花躺在满布血渍的桌上,洁白得令人心痛。 欧阳走过来,像是在细数着百合花的数量一般,从花束中一枝枝地抽出花朵,并排在桌前的地上,将血水干涸后留下的黑色污渍用白色的百合花全部盖住。 献完花之后,我们没有为夏海祈祷,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谢谢你。” 我喃喃地说道。 “啊?” “夏海没有丧礼。他的亲友没有一个人为他的死觉得哀伤。” “其实我也……我只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便摇摇头,出声打断了她。 “没关系啦。丧礼只是为了活着的人办的。摆些花给夏海,能让我们觉得心里平静些,可以稍稍觉得释怀,这样就好了。” 这样就好。明明只要这么做就好了,可是…… “江贤,你、你不生气吗?” 欧阳露出像是哀求着什么似的眼神,窥探着我的脸庞。 “我没有生气。毕竟你帮了我很多忙;之前那次,还有现在也是。” “可是你要是知道了整件事的内容,你一定会对我……” “但你不会告诉我,不是吗?” 她听了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然后微微点头。 “……因为,那是工作方面的事。” 她没有错。错的是什么也办不到的我。 我们没有继续交谈,一起离开了这幢大楼。出了大楼之外,她抬头看着天空,双手高高地举到头部高度站着不动。 “你在干什么?” “召唤毕奇。” 毕奇?是那只乌鸦?我从旁边看着她,觉得这个动作像是某个怪人在跟什么可疑的人物交换讯息似的。而事实上大概也相去不远吧。 “讨厌,它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啦?该不会是天气太冷了,在什么地方被冻坏了吧?” 欧阳说话时口中呼出了白烟。 “好像会下雪喔?要是雪下大一点,毕奇在哪里被冻坏了,我应该可以马上就找到了吧?因为它是黑色的嘛。” 她说完自顾自地笑了。 “不会下雪的。” 听到我这么说,她歪着头摆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这里是南方啊,我从小也一直生活在南方。下雪时会是什么样子,我只从电视上看过而已。” 此时我忍不住要想,要是能下一次大雪,把所有东西都埋葬在雪里也不错。 “那要是下了雪,你跟这里的人都会很高兴地说‘天上掉冰淇淋下来了呢’!对吧?” “怎么可能?” 她看到我瞪了她一眼,随即笑了出来。这时,一阵恼人的鸟类振翅声朝着我们靠近。我抬起头,猛然看到一道黑影啪嚓啪嚓地晃过我的眼前,停到欧阳的肩膀上。我吓得向后跳了一步……看来我还蛮怕这只乌鸦的,在我如今的认知中,这世界上的所有动物估计只剩下这一只会不伤害人类了。 “毕奇,你跑到哪里去了啦?” 欧阳跟那只乌鸦开始对话……还好没有人在这里活动。不然要是被谁看见了,那可就难解释了。另外,既然欧阳什么也不跟我说,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我该怎么办呢?就这么回家吗?还是干脆跑一趟军方那?想想之前来找我做笔录的少尉的态度,也许我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也不一定。虽然我不大确定我自己的名号究竟能有多大的作用……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向前迈开脚步。就在这时,欧阳的声音却从身后把我叫住了。 “江贤,你等一下。” 她朝我跑过来。跑动中那身黑色长袍的衣摆就好像乌鸦翅膀一样随着她的动作拍打着。 “那个,我刚刚听毕奇说,森钦平好像也来到省南了。” “森钦平?他是谁?”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苏璃的上司。苏璃目前暂时无法现身,他因为担心就跑过来了。因为我好像完全不受信任……” 这么说来,之前苏璃是不是有说过,她不能随心所欲地把身体还给欧阳。 “苏璃怎么了?” “呜……那个,”她别开视线,“我伤还没好,还很痛,所以苏璃没办法出来。” “伤?……喔、喔,之前受的那个伤呀。” 之前苏璃用油画刀戳伤自己的手腕。那绝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表现。而且那个伤口应该很深。 “对不起,那时候真的……” “咦?啊……请你不要介意!” 她猛挥着手说道。 什么不要介意?她、她为什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她是为了我这样的人…… “森钦平要拿药给我。然后他有问我,可不可以带江贤一起去。” “为什么要带我?” “森钦平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苏璃的上司?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森钦平他……” 欧阳微微露出哀凄的神情。 “他也许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事。关于这个事件,什么事可以说、什么事不能说,只有森钦平知道。” 024.亲生兄妹 欧阳说森钦平目前人在一间图书馆里,图书馆位在研究室大楼的对向角落。这座图书馆就好像从巨型的水泥立方体中挖出空间而盖成的,外观显得有些粗糙。 进了图书馆后,大厅里摆了几张沙发跟杂志架。墙上则贴了满满的海报,上面写着进入图书馆之后的注意事项。楼梯口好像设有判读借书证用的读卡机,不过欧阳却理都不理就走向了阶梯。 我赶忙追上去,免得跟丢了。还好这里也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在,不然欧阳肩膀上还站着那只乌鸦呢,肯定会有人带着异样眼光盯着我们吧。 上了三楼,空气中开始出现严重的霉味。这层楼的天花板很低,灯是使用老旧的白热灯,让我觉得好像一不小心走进了哪部老电影的画面之中。 看了看,这层楼好像是收藏过期报纸跟杂志的资料室。依照年代排列的书架上,每个资料夹都贴着日期标签。 而森钦平,这个人就站在这间昏暗资料室的最里面,两张长桌并排的前方。他穿着一身白衣,在昏暗的室内显得非常显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我跟欧阳的脚步声接近,放下了手上的资料转过身来。 这个青年戴着一副细长型的眼镜。也许是那身白衣的关系,让我一时之间联想到了夏海。但仔细一看,他的长相更来得女性化一点,五官线条显得非常纤细。 我习惯性地想看看他的名字,但这个举动却让我站在原地愣住了。 我看不见…… 这是我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我反射性地看了看欧阳……没有问题呀!欧阳的名字我看得见,我的眼睛没有异状。 我再度把目光转向那名白衣男子……就只有这个人的名字我看不见。 他移动自己的目光,视线和我接上的同时展露了微微笑容。 “你们来啦,欧阳?你辛苦了。” “你要来的话事前也先跟我联络一下嘛。” 欧阳微微鼓起了脸颊说。 “这是临时决定的事。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让苏璃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处理掉。” 他拨开椅子往我们这边走来。 “幸会,我叫森钦平。” 他边说边对我伸出手,让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重新整理了思绪之后,才又畏畏缩缩地伸手回握住他的手……冷静点,不过就只是看不到他的名字而已。 “你好……我是江贤。” “嗯,这个字取得真好。” “这个字?” “是呀,贤明、贤德、贤能……这个字囊括了一切美善词。小时候不是有个人这样告诉过你的吗?” 我听了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为什么他会知道这种事?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清楚自己的名字,或者说根本没有,而是在街上流浪的时候,一个店家老板施舍之后为我取的。就连我的姓氏都是随他。不过过几天我再回去找,却听其他人说这间店已经转租了。自此我再也没见过那位替我取名的老板--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当事人之外,理应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才对。 “我得说明一下,我并不是像你一样能看到对方的名字……” 看到他说话时脸上浮出的笑容,我忽然觉得身体比起之前更来得僵硬。 “因为我们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监视你了。” 监视? “……因为我参与过那个实验,而且还是很特殊的一例是吗?” 此时的我像是即将被活埋的罪人般,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这个待会儿再谈吧……欧阳。” “是、是。” “你需要止痛剂吧。后面有浴室,先去冲个澡,稍微冷静一下之后抽一点血出来。” “……不这么做……不行吗?” 欧阳答话时眼眶中泛出了泪水。 “苏璃受伤的情况代表她还不够成熟,你快去。” 这时候,欧阳肩上停的那只乌鸦轻盈地跳到了一座书架上。欧阳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转身朝这间资料室的房门跑出去。 “请坐吧。” 我在昏暗的室内目送着欧阳离开,听到了森钦平的呼唤而回过头。这名白衣青年绕到了桌子的另一侧。这两张并排的长桌上摊开了一本贴着新闻剪报的资料夹。 “你是什么人?” 我开口询问,维持着站姿没有坐下,用尽全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 “你说你们一直都在监视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了,你先坐下吧。” 他动作看来客气,但声音中传来的压迫感却仿佛直压在我的头顶上要我坐下。我说出想问的话之后拉开了椅子坐下。 “我们不是像强袭这样的组织,是听命于中央调遣的一个小队伍而已。” “就是中南海吧?” 森钦平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笑着继续说道。 “其实就连我们都不知道这个行星上到底有多少‘虚’降临、生根,并残存至今。不过我们得尽可能地把他们找出来并捕获,让他们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就我们所知,省南内存在一个在这块大地上活得最久的一个个体,因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处理。” 森钦平边说边倾身向前,将一份资料夹摊开放在我面前。 这是一篇已经泛黄变色的新闻剪报,日期是……距今十九年前。上面记录了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女高中生谋杀案,死者的尸体被捣毁得相当严重,这具尸体在省南一处内河道旁被发现。 这地点……跟最开始被杀的女高中生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一样? 这篇剪报下面的另一份剪报也是记载同样发生在省南内的凶杀案。被害者同样是一名女高中生。我的眼睛像是被这篇剪报吸住了一般紧紧盯着它看。就在这时候,森钦平又拿了另一份资料夹展开放在我面前。这份资料袋里装了破旧的旧报纸,年分是距今四十一年前,标题很不避讳地写着“女大学生残虐凶杀案”这些报纸上的文字在我的视神经中开始摇晃扩散。 “这只‘虚’一直都在重复干着同样的勾当。” 森钦平的声音从上方朝向低着头的我飘了过来。最后他递出了一份地图。光看上面的区域名称就可以知道这是一省南市的地图。这是最新版的。这张黑白地图上用红笔在四个地方画了“x”,圈出了一个菱形区块。而“x”记号就位在这个菱形区块的四个顶点。 “你看懂了吧?之前的事件、十九年前的事件、四十一年前的事件,甚至更早。只要时间一到,这个城市就一定会有四个女孩遭到杀害并且弃置在特定地点。而且,尸首还会被弄成那种骇人的果实模样。” 我的目光紧紧扣住了这张地图,怎么也无法别开视线。森钦平手里握着一只铅笔,将手伸到这张地图上。他以这四个“x”记号圈出的菱形空间为基础,两两相对地连成一线,在这张省南市的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这个十字的中心--就是我一直以来居住的……那幢小区。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再不从我口中吐出去,它就要灼伤我的喉咙了。但我其实不想问,不想正视这个问题。 “如果有人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答得出来吗?” 森钦平冷冷的问话声中,我不由自主地摇摇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眼前的那张地图。 “那就对了,我们也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若是我们再不采取行动,接下来就又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我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森钦平那张宛如冰冻的尸体一般的笑容说。 “我不管你们想怎么做!我的问题只有两个,为什禹琪、小茹非死不可?为什么连夏海也会被杀?请你告诉我!” 即使将这些话全说出口,我的胸口却仍像开了个大洞般,不断地传出急促的呼吸声。 这时候,森钦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我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我……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 咽喉中呼出的声音刮得我的呼吸道隐隐作痛。 “如果我告诉你,你打算拿凶嫌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要是我找到杀死丁禹琪、夏海,还有艾欣茹的凶手……我双手的四只指头下意识地嵌进了掌心里头,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我绝不饶他! “我……” 我张着口,但干涸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对,就是这样!”森钦平将两手手掌像祈祷般交扣在一起,垂下眼晴说,“现在的你还没有决定,所以我不能说。而且我有个条件。” 条件? “这也是我今天要你跟欧阳一起来的原因。” “……什么条件?” “你得跟欧阳保持良好的关系。” 这个瞬间,气氛显得非常怪异。我看着森钦平,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他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也不像在唬弄我。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欧阳,她很寂寞的。” 寂寞?这个词汇的意思我勉强可以理解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找不到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要跟谁保持良好的关系,这我自己会去决定,没理由接受你的指使。” 我的声音无情得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 “但你不就是没有决定吗?” “什么?” “你从没有凭着自己的意志决定要跟谁保持良好的关系!一次也没有!”森钦平低沉的声音深深刺进了我的胸膛,“一直以来都是我妹妹,以及你身后的那个红发男决定的不是吗?” “你妹妹……是谁?” “我和森楠是亲生兄妹。” 025.欺骗 “可是我从没有听她提起过自己有个哥哥的事……一点都没有。” “通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接触,你觉得森楠是那种闲来无事就会跟你聊家常的人吗?她甚至都没告诉你,她的上司其实是国家科研院的院长,也就是我们两人的父亲。” “是、是这样啊……” “而且我妹妹骗了你。” “骗了……我?” “没错。她一直以来都能够和科研院用卫星电话联系。之所以欺骗你其实是为了能更好地呆在你身边观察你的身体状况。这么说吧,森楠有一项你不曾知晓的能力--可以闻到任何寄生体的气息。你之前遇到的几只都是我妹妹有意不去趋避的……当然,这么做就像那些新产品在即将面世前需要经由复杂而又繁琐的检验一样。” 她……原来森楠她一直都在骗我…… 我忽然觉得身体涌上了一股热气……好难过,这是怎么回事?我无法呼吸,甚至连该怎么呼吸都想不起来了。 “产品……对你们来说,我是等于同某种‘产品’的存在么。” 我的两侧大腿传来阵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着我的身体。一看之后发现,那是我的手指。我的指尖此时正以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力道掐着自己的双腿。 “你冷静点。这个并不是今天话题的重点。重点是你必须按我刚刚所说的和欧阳保持关系,尽管听起来似乎很无礼,但你不是一直都是在我妹妹的指示下苟延残喘着么?不如你就当做这是我这个作为森楠的哥哥的请求好了。” 有人拍了我的肩膀。这人的手掌冰冷得差点让我以为自己的肉被削去了一大块--是森钦平的手。 “冷静,深呼吸。对,吸气……” 他伸出另一只手捧着我的下颚。(.)我的双手肌肉紧绷地传出痉挛。我瞪大了眼睛,在渴求着氧气而挣扎的同时,也拼了命地维系自己即将断线的意识……缓缓地,缓缓地细数着自己鼻腔发出的,宛如高频乐器一般的呼吸声。 “森钦平!” 身后传来一声沉痛的呼唤,但我却连回头也没办法。 “你又在挖人家的弱点欺负人了!我最最最最讨厌你这种行为了!” 森钦平手心传来的冰冷触感消失,我从几乎要贴到桌面的视线角落捕捉到了一头摇曳的黑色长发。 “江贤,你、你没事吧?” 一只温暖的手贴在我的背上。 “我倒是最喜欢你这种温柔得过头的性格了。” “森钦平!你不要再损我了!” “抽血抽完了吗?” “抽、抽完了啦!你快点调药啦!” “我现在就去,你在这边等我。” 森钦平那戏谑般的语调,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带你来了……” 欧阳轻抚着我的背部,细声地说道。 “没这回事,”我用手背擦去嘴角渗出的唾液说,“我只要知道自己一直是受人掌控的人,这样就够了。” “什么在她妹妹的指示下苟活,你不要听森钦平胡说啦!他对初次相遇的人总会说一些听起来好像有什么意义的话,但其实只是要藉此抓出别人的弱点而已!” ……喔,原来如此。我一边忍耐着胸中的恶心感,一边思索着--那家伙说话的方式跟眼神都让人觉得生气,但我却没办法回嘴,那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跟红发实在太相像了。还有他跟红发一样,总是把我看得非常透彻。 “江、江贤?你、你不要太钻牛角尖喔?” “你少啰唆!这我知道,轮不到你来数落我!”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一直想着那个红发男的事……” “我叫你不要多嘴!”我猛然推开椅子站起来,双手紧紧掐住了欧阳的手臂吼着,“你懂什么!结果自己不也放弃了吗!你不也放弃了一半,把自己的身体让一半出来给苏璃了吗!我、我现在……” “江贤!好、好痛!拜托你放手。” 欧阳的哀叫声中,我终于回过神。我、我到底……我到底在干什么? 松手之后,欧阳瘫软得差点要摔倒在地上。她身体倚靠着背后的书架,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正强忍着手上的痛楚。接着,长袍的右侧袖子底下流出了一道血痕。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倒抽了一口气。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看她屈膝滑坐在地上,我愧疚地朝她缓缓靠近,“那伤是之前受的那个伤吗?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 “没关系啦……只是伤口有点裂开了而已。” 她开口的同时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这张笑容却将她的痛楚映入我的视觉神经,带入了我脑中,让我忽然对自己涌出了一股厌恶情绪。 “也、也是……我根本没有资格说你什么。” 我听了摇摇头。我竟然把问题迁怒到欧阳身上……这有什么意义吗?这些事情我明明就得自己一个人解决呀! 我双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垂着头,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就在这时候,有东西碰到我的额头--是欧阳的额头。她闭着眼睛将额头贴到我的额头上。在这个动作下,肌肤之间沁凉的触感传入了我的脑海中。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持续了多久。之后,仿佛听到遥远的某处传来了手机铃声。我和她不约而同地抽回上身,视线短暂地交错之后同时落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接着我站了起来。 “喀哒、喀哒……” 一阵脚步声朝着我们靠近,一身和刚才一样细长的白衣人影正穿过书架间狭长的走道朝着我们走来。欧阳回头看到他,接着很快地从我身边移开。 “欧阳,这是止痛剂。你得连续使用一阵子。” 森钦平走到白热灯底下,将手中一个白色的小纸袋递给了欧阳。而这一刻,欧阳脸上的表情变得黯淡,我的胸口莫名传出一阵绞痛。 “还有,刚刚负责处理善后的家伙来了电话。他说他好像已经往我们这边来了。” “咦?他已经要过来啦?为什么?这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耶?” “去请中央的人来处理吧,现在也没办法了。” 森钦平话才说完,欧阳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这样好吗?苏璃一直都说,她不想欠人家太多人情……” “这边进度落后是我们的错。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再拘泥于哪一种方法了。在这个阶段,绝不能让他们逃掉。而且,若是上面的人动用他们的影响力,这个驻扎地的军方也会帮忙吧。” 军方?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已经让太多无辜的人流血了,现在该是把这一切结束的时候了,”森钦平垂着视线说完,接着将手机交到欧阳手上,“这边的资料我会处理……” 就在他正要往桌子方向走去的时候,房里忽然传出一阵恶臭。是从桌子那头传过来的。摊在桌上的新闻剪报还有资料夹此时就好像朽木表皮一样皱成一团,变黑,然后碎裂,以飞快的速度在转眼间风化掉……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那家伙闻到味道了呀。看来嗅觉还没有完全被破坏掉嘛。” 森钦平带着戏谑的口吻边说边看着桌上的一团灰。 --闻到味道了?曾母吗?但……但刚刚那个异象是怎么回事?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能力? 我忽然一阵战栗。同时,在我身上的另一个我、或者称他为红发,忽然在我心里对我发出了嗤笑。 “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好惊讶的?那女人就是一个怪物呀。她的根早就已经遍布这整个驻扎地了。” “大概因为江贤你在这里的关系吧。我们也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你早点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们组织会去处理。” “如果你们的组织可以处理掉这件事……”我听到他的说辞忍不住对着他大声了起来,“拜托你!拜托你帮助我那些朋友们离开!你们办得到吧?拜托你们保护他们,让他们暂时逃离这里一直到事件结束!我已经、已经……” “恕难从命。” 他的话像是一把厚重的利刃朝我落下。 “为什么!” 他伸出食指抵住我的胸口,仿佛刺穿了我的心脏,将我没说完的话连同我的呼吸一并撕碎,“保护人、救人都不是我们的工作。那是……” 他将手缓缓收回去,从我面前离开,在我膝盖瘫软地差点要跪到地上的时候又丢出了一句话。 “……那是你的工作吧?” 026.强行搜捕 我跟欧阳一同走出了这间大学的图书馆。这时候天色已经比起我来的时候更加昏暗,天空中厚厚的乌云层让我甚至无法分辨太阳究竟躲到哪里。大概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吧。 “江贤,你要回家了吗?” 欧阳一边走下图书馆前的长阶梯,一边对着我问。我走在她身后约两米处回了话。 “……嗯,我担心我的朋友们。” 然而此时我却不禁要问自己,既然如此,明明知道会白跑这一趟,为什么却还是硬要过来呢?为什么不干脆一直待在光头他们的身边呢…… 我得趁着还没下雨之前回去。 “有朋友在真好……像我,不但无家可归,也一直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也不见得吧。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人陪在身边,也不会因为失去什么而感到哀伤了。”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欧阳听了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带着质问的语气说,“你现在讲这种话……哇、哇!” 突然她一脚踩空,身体大幅地倾斜。 “啊--”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体。要是旁边没有扶手,恐怕我们两人会一起失去平衡滚下楼梯吧。 “你走路要看前面好么!” “……对、对不……好痛……” 她忽然扭曲着一张脸,按住自己的右手腕靠向一旁的楼梯扶手。 “你还好吧?我又碰到你的伤口了吗?” “我、我没事。” 她真的伤得这么严重吗?也许油画刀很钝,所以伤口会比较不容易愈合吧。 这时候,忽然有一股非常异样的感觉朝我袭来。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让我觉得非常在意……但下一个瞬间,这种感觉马上就被欧阳所混淆掉了。 她握着扶手想站直身体,但表情却因为疼痛而揪成一团,让她蜷曲着上身。 “你刚刚不是有拿到药吗?为什么不用呢?” 欧阳摇摇头。 “我、我还不想用它。” “为什么?” “因为要是施打了止痛剂,苏璃就会回来了。” 她抱着自己的身体,虚脱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不想让苏璃回来。” 我无法承受那一张笑靥而别开眼睛,同时按耐住胸口的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够笑着说这种话? 来到正门前的停车场﹒我看到一辆之前我也曾经看过的银色轿车。 我站在离车子几步路的距离之外,望着正要坐进驾驶座的欧阳,带着仿佛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心情无法转身离开。 欧阳也没把门关上。她将手放在车顶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如果我们能用更平常的方式认识就好了。” 她试着将视线移到我身上和我四目相望,接着用小声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平常得像是在强袭本部里认识,刚好同一个执勤时段,然后一起跷班,一直到回去前都一起画画……” “嗯。” 我想我这时心里想的一定跟她一样。曾几何时,在本部隔壁那幢楼后面的那片树荫下草地,那样慵懒的午后……那一段怎么也不会再回来的时光。 要是我们能够永远都像当时那样就好了。 “如果苏璃也不是什么虚,而是我的妹妹,江贤也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要是寄生体什么的从来改都没有出现过……” 然而这一切想像不过都像是黎明前的一场梦一般。所以我插了嘴。 “要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我就不能借用关系帮你盖一间只有猫跟乌鸦的动物园了。” 这句话听来像是玩笑,但却残酷地斩断了欧阳的梦。 她瞪大眼睛,然后垂下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这是我看过的,她最温柔的一张脸庞。 “……对呀,你答应我的嘛。动物园旁边还要有主题乐园喔。” 我茫然地点头,接着听见一阵不祥的鸟类振翅声。一道黑影飞到了欧阳的长袍肩上。 “等这件事结束,我就不会再回来这个驻扎地了。不过也许毕奇偶尔会跑到你帮我盖的动物园去玩喔。[.超多好看小说]” “嘎--” 毕奇小小声地啼了一声,然后斜着眼看我。而欧阳则抬头望向昏暗的冬季天空,仿佛在寻找着或许会下雪的迹象一般。 “我之前说过,如果这个事件结束了,江贤一定会非常非常讨厌我。所以……再见。” 她小小声吐出了这一句话的最后两个字,接着坐进了驾驶座。 银色轿车在低沉的引擎声中正要起步。就在这时候,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在车子开动的瞬间,我冲到银色轿车的停车格前方,随即看到欧阳铁青着一张脸猛踩煞车。 我双手撑住车子的引擎盖,被向后顶的同时,勉强维持住了平衡不让自己倒下,接着绕到了驾驶座旁。 “你在干什么啦!你想被车子辗死吗!” 她拉开车窗,胀红着一张脸对着我大叫了一声。 “你不要擅自决定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我抓住了车窗的窗框,像是要压抑住自己内心满溢的冲动一般低声说道。 “……咦?” 她泛红的眼眶中,眼角已经泛出了泪光。 “我要讨厌谁,什么时候讨厌,这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我要你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讨厌你的。” 她听着我说完话,原本通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了。 “江贤大笨蛋!” 她大叫的同时猛力将我推开。我撑住摇晃的身子,看见一道银色的物体快速从我的视线中离开。转眼间,欧阳的车子在排气声中驶出了正门,左转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竖耳倾听着车子的引擎声,直到声音完全听不见为止。我拍拍手上沾的灰尘,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等到事件结束……欧阳是这么说的。不过所谓事件结束是怎么一回事呢……脑中浮现的尽是些不祥的预感。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欧阳了呢? 为什么我们不能以更平凡的方式相遇呢?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 在接近小区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小区外的车道上闪烁着几盏光芒。在略微昏暗的天色下,这些红色的光芒就固定在几个点上不断地回旋着。 我加快脚步冲过去,直接穿过水已经抽干了的稻田,几度差点因为脚掌陷进泥泞而跌倒,但仍使尽全力地在狂奔。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不断从内侧敲击我的耳膜。 是军方和例案组的车! 像是围绕在蜡烛火光下的飞蛾一样,一辆辆车群聚在小区门口。随着我愈跑愈近,眼中开始看见大批人群。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有谁…… 车道旁围起了厚厚的人墙。 “是七号楼呀!” “还有隔壁的八号楼也是。” “他们果然在背地里做了很多……” 我在人墙边听见这些围观群众的对话。 “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又有谁……” 其中一名围观者,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性瞄了我一眼。 “没有人死啦。好像是那些人的民间组织被军方发现了……” 民间组织?应该就是曾母和那些穿白衣服的人吧? “诶?……你不也是住六号楼的……” 这时候,围观群众之中有好几人察觉到了我的身分。我推开人墙,穿过车阵往小区里跑。 “啊!喂!” 我被其中一名穿着制服的士兵发现,但我没理会他拼了命往里冲。 通往六号楼的岔路上塞了好几台白色汽车……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明明禁止汽车开进来的……军方自行在二区出台的规定被他们自己打破了! 我跑进公寓楼大门,看到身着深绿制服的人群聚集在门前。 “你们以为这么做你们会没事吗!我跟军方的杨少尉关系很好!” 伸着双手挡在大门前的一名男子甩动着下颚的白须,在成群的士兵之中大叫。但没有人对他的咆哮有任何反应,这些身穿制服的士兵仍不断地涌进楼内。 “江先生!” 我听到一声低声的呼唤,转头看见东侧的凉亭角落下有一名男子正朝着我这边窥探。是当时一起为艾欣茹做占卜的四十多岁中年人。在昏暗的林荫下仍可以清楚看见他铁青的脸庞,而他身后站着好几个人的身影。 我走过去,听到对方吞吞吐吐地说话。 “我、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军方忽然二话不说要冲进去--不、不应该有这种事的,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想联络杨少尉的电话,却、却怎么也打不通!” 杨少尉就是当初我遇见的那位吧。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忤逆曾夫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呀!” 另外一个显然是被洗脑甚深的人语带愤怒地斥了一声。 “该不会是比杨少尉更高的阶层下的命令吧?” “比起杨少尉更高的阶层?为什么忽然会发生这种事?” 这几名男子歇斯底里地交谈着。 “总之!江先生!我们早就从曾夫人那知道你是强袭的猎人,现在、现在……” 中年人边说边摇着我的肩膀。 更高的阶层下来的命令?我忽然回忆起了森钦平的脸庞。那时候,他在把手机递给欧阳之前……他说了什么? “去请中央的人来处理吧。” 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我的朋友呢?他们现在在哪?” 我紧盯着中年人询问。 “你朋友?他、他们……还在上面……” 还在楼上……糟糕,我也得赶紧上去才行,因为曾瑶的缘故所以除了我只是表面功夫之外,大家跟曾母的关系都还不错。恐怕会因此被当作有同伙嫌疑而被抓起来的! “啊--” 楼上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又是一声大喝。 “快、快找例案组的来!” 随后有几名穿着制服的士兵跑下楼。 不好,果真出事了! 我拨开中年人的手,紧忙往声音传来的三楼跑去。那里有间仓库,仓库入口此时挤满了士兵。好几支手电筒的光线探入了敞开的仓库门内。 我压低了身子穿过人墙。 027.祈祷室 “别推!” “喂!你谁呀!不准进去!” 我钻进了这些制服堆中,硬挤进了仓库。一踏进仓库入口,我便马上忍不住捂住口鼻。一股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恶臭忽然朝我扑来,腐臭的空气刺激得我的眼睛隐隐作痛。 仓库内空荡荡的……不对,里面的墙上立着好几支长形的物体。正巧手电筒的灯光照过去,映出了这些物体金属色的反光。而这些东西是……是锯子吗? 那是一把非常大的大型刀。是足足有一个人身高那么高的柴刀。 “喂,你!” 有人抓住了我的衣领,将我拉起来。这时候我才察觉到,地上有黑色的块状凝结物。那像是非常大的污渍,遍布在整个仓库的地板上。 我想起来了,这个臭味是血腥味! “这里不能进来!” 我被拉出了仓库外,被身着制服的士兵还有穿着大外套的军官将我团团包围。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看了就知道这里现在还在调查之中吧!你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名军官抓住了我的衣领将我提起来,猛力摇撼着我。但我没办法回话。血腥味纠缠在我身上怎么也甩不开。 “喂!放开江先生!” 中年人大骂之中,几个脚步声同时赶过来。 我知道,我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但我、但我实在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 中年人和那名年轻的军官纠缠在一起相互对骂。我被放开来了。瘫软地用手脚撑在楼道的地面上。强光和仓库中涌出的腐臭血腥味迎面扑向我。 我得先回家去。抓紧了颤抖的膝盖起身,然后猛地冲出去。 这幢楼已经完全沉入了暴雨前的阴霾之中,鸟瞰着下方的喧噪,仿佛那是下界的事情一般超然地座落在此。 我呼吸慌乱地正要推开正门的同时-- “江贤!” 忽然门自己打开了,方朝冲出来将我拉进房里,然后关上门,喀的一声将门锁上。 “江贤,发生了什么事?军方来了,曾母还挨家挨户提醒要把自家的门都锁上……”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我坐在室内延伸到玄关内的木板地边缘,脱下鞋子扔到地上。 “江贤,我们刚刚后面还有谁跟着一起进来了吗?” 听到方朝带着颤抖的声音问,让我赶紧抬起头来看了看紧紧合上的房门。 “只有我一个人呀,怎么了?” “是我多心了吗?” 方朝颤抖着身子。 “江贤,曾母说要把窗户也全部关上,你也来帮忙吧。” 窗户?我听了忍不住要想,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干嘛要听那老妖婆的话把窗户也关上啊。 “那我先……” 我一把抓住正要起身去关窗的方朝的手臂。 “都告诉你和我们无关。现在跟我找森楠她们去,光头还有其他人呢?” “真的和我们没关系么……光头他们现在都在古婧那,但是森楠没有和光头回来。” “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 “不知道……”方朝摇了摇头,“反正她让光头先走。” “森楠是有什么急事吗……算了,我们先去找其他人。” 我们走在昏暗的楼道上,外头的天色也愈来愈暗,让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我们似的。 “江贤,曾母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军方会跑过来?该、该不会跟那件事情有关吧?还有,你好像也一直在调查着什么事情似的……” 方朝紧贴墙面行走,一边走一边以梦呓般的声音发问。 “我不知道……” 我答话的声音听来就好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 其实我全知道了。曾母的人就是在那间仓库里面切割尸体的。而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其实是最近新喷洒的鲜血将仓库里的陈旧血渍沾湿发出的气味。 我在原地伫足。方朝转头看着我。 “方朝,曾瑶今天有来吗?” “有,好像跟曾母在那间祈祷室里。” 祈祷室就是丁禹琪身亡的那间空屋,在丁禹琪死后被曾母私囊为用作祈祷的地方。而那里现在只有曾瑶跟曾母么……我要去问个清楚! “和我一起过去!” 说完,我朝祈祷室的方向奔去。 “江、江贤!等、等一下!江贤--” 方朝惊慌的叫声很快就被我抛到后头。 在我打开祈祷室门的瞬间,一阵浓郁的气味涌进了楼道,让我忍不住后仰。(.无弹窗广告)曾母和曾瑶同时抬起头。两人此时身上都穿着像是寿衣般的白衣。 祈祷室的地板上放置着许许多多的小袋子、木箱和碗。曾瑶将一只小碗放到地上,起身朝我走来。 “江贤,你跑到哪里去了嘛!这种时候你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你赶紧替我去军方那边表明身份,要他们停止行动……” “曾瑶,你在干什么!接下来要准备麝香跟沉香。” 曾母冷冷地说道,让曾瑶身体狠狠抽了一下。她点了点头,然后从我面前离开,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从袋子里面取出香材放到天秤的盘子上。 “阿姨!”我疾步走到曾母面前,“军方……” “我知道,你冷静点。” “为什么……阿姨,为什么您可以这么冷静?” “就算我们在背地里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也跟你的朋友无关。你不需要这么慌张。” “既然无关,那你为什么要让方朝把门窗紧闭呢!”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举行祈祷会了,所以我们得把香准备好。不怕被熏着的话,那就尽管开着吧。” 我听了哑口无言地愣住了。这种时候,军方找上门要对其进行搜捕的这种时候,曾母竟然还能处之怡然地做自己的事情……什么祈祷会,这东西在现在看来根本不重要吧! “没有人能阻碍祈祷会。曾瑶,把炭火翻一翻吧。” 曾瑶听了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我,一边从炉子里取出了木炭。她将茴香捣碎,发出“喀、喀、喀……”的声音。 “阿、阿姨……” 这人是谁?我有生以来脑海中初次浮现出这样的疑问。我看着这个有着一张和曾瑶一样的容貌、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的女人,初次有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过去我从没有想过要看看她的名字呢…… 我凝视着这女人的脸庞,看着她的名-- “江贤,你朋友呢……” 听到曾瑶带着胆怯的声音间,让我猛然回神将目光从曾母身上移开。 朋友?既然已经知道曾母的表明不会连累他们的态度了,那他们肯定没事的。不过……不过方朝刚刚不是跟在我身后吗? 于是我拉开了祈祷室的门对着门外大叫着方朝的名字,但寂静的楼道中却只传来了阵阵回音,没有人回话。 “江贤,怎么了吗?” 曾瑶走到我的身边问。我看了随即拉住她的手,往祈祷室外的楼道上冲,丝毫不打算理会身后曾母的声音。 “你们两个!等一下!” ## 方朝还活着。他靠在走廊墙角,口中不断地吐出鲜血,但还认得出我跟曾瑶。我紧紧地握住了他一边颤抖一边朝我伸出来的手。 “方朝!” 听了我的呼唤,方朝口中冒出了更多的暗红色血水。 “方、朝……” 脚下传来了湿润的触感。 方朝周围的地板上淌出了大量的鲜血,正不断地向外扩散。 他的腹部,被划开的三层衣服布料底下,身上开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那身衣服早已经有一半都被染成了暗红色。以异变者的力量轻松抱起了方朝的身体,我用手试着塞住他身上泉涌着鲜血的伤口。 他的腹部整个被贯穿了。 方朝的背上也已经沾满了一整片暗红色的血渍。血水从我的指尖不断涌出……好烫。此时的我很清楚地感受到,方朝身上淌出的鲜血正不断地带走他身上的体温。 “……啊!” 身后传来了曾瑶的惊叫声,然后我听到她膝盖跪在地板上的碰撞声。她口中发出的声音变细,变薄,接着只剩下像是刮玻璃一般的呼吸声。但我没办法回头。 为什么?为什么方朝会被杀?曾母一直都待在祈祷室里呀?之前我一度怀疑过的人,她一直待在那间祈祷室里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意识仿佛也沾染上了方朝的鲜血,模糊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江贤!” 一声呼唤将我拉回到了现实。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意识多久,手中的身躯已经没有温度了。我想活动手指,指尖却传来了一阵紧绷的触感。血水正渐渐干涸。 我的头好痛,视线不断地摇晃着。 “江贤,你振作一点。” 是曾母的声音。 曾母的声音近距离地从我的肩膀后方传来。我这才知道自己的视线晃荡,其实是因为有人正摇撼着我的肩膀。 我缓缓地转过头。 “……你会被血弄脏的,快放手。” 我听了再一次把目光移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方朝死了。他紧紧抱着我死了。那一双半开的眼睑底下,已经翻起了白眼,肌肤也呈现宛如水泥仓库外墙一般死白的颜色。 身旁的曾瑶帮忙扶着我,让我站起来。方朝的身体也同时从我手中滑落。“砰--”的一声摔在湿润的地板上。 “方朝……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在我的嘟哝声之后,曾母也发出了怯懦的声音。 “为什么?是从哪里……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甩开了曾母的手,摇摇晃晃地朝着走廊那头走去。 “江贤,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曾瑶她在说什么? “我要去把例案组还有军方叫过来,这还用问吗……” 我吐出了孱弱的声音,却在这时候脚底一个不小心没有站稳,于是我的手反射性地伸出去扶在墙上,却因为手上沾着方朝的血而滑了出去。 “不行!” 我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走廊边的墙上。曾瑶朝我跑过来,双手绕过我的臂膀,从身后紧紧将我抱住。 “放……放开我,曾瑶!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妈妈。我们得尽早把祈祷会结束……” 疯了。她整个人不正常了。 我挣扎着。但曾瑶的手臂力道却大得令人难以想像,让我的头好几次撞在墙上。 忽然间,我的鼻子、嘴巴被什么东西蒙住……是布质的触感。接着,我的鼻腔涌入了大量的甘甜香气……香包?不,是迷药…… 曾瑶的手臂随即松开。我赶紧扭身逃脱,然后转身退后。然而在这一刻世界颠倒过来了--摔倒。 地板从我的侧身以飞快的速度朝着我撞过来,砰的一声打在我的脸上。我不觉得痛,因为整个身子都已经麻痹了。视线之中,她们两人的身影倒映在右侧角落。 喔,原来是我倒下来了。身体无法动弹……接着,意识也被黑暗给吞没了。 028.石榴与容器 一片漆黑的视觉感受从角落像是翻书一样被翻开。我察觉到周围摇曳的火光。阵阵刺痛之中,我的意识正逐渐苏醒。 这里是? 天花板上的图腾映入眼帘。那是一幅在层叠的大小圆圈之中狂舞的成群魔物画像。也许因为烛光摇曳的关系,这些魔物仿佛都在活动着。 这是哪里?在我的印象之中……从没有看过这个地方。 我在作梦吗?从哪里开始是梦?方朝……方朝被……那也是梦吗? 我回忆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同时确认着自己的身体。我身上穿的衣服跟记忆中不一样,是一套刚洗好的衬衫还有牛仔裤。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跟胸口。 没有血迹……那、那之前发生的事……全都是一场梦吗? “怎么可能?” 枕头旁传来了红发的声音。 “你看看自己的手指。” 我听话地举起自己的手。两手的指甲边缘全都留有黑色的凝结物。每只指头都有。 “那是曾母帮你清洗掉的。” 曾母帮我? “……曾母……那曾瑶呢?” “谁知道。” 我坐起了身子。 房间中央地板上开了一个方形的大洞,大约两平米的大小。洞的旁边放着原本应该是用来把洞盖起来的地板。这里应该还在原来的公寓楼,因为就算是曾瑶她也无法阻挡军方逮捕曾母,她们不可能逃离这个被军方层层围起的小区。地板上有这么一个洞,肯定是在一楼。 这个洞像是把原本放在地上的所有东西都吞进去了一样。我爬到洞口边,看见里面有一个坡度很陡的石造阶梯,洞内充斥着混合了浓浓铁锈味和霉味的湿冷空气。 我听见微微的人声呢喃。 那是从洞内下方,非常深邃的地底下传来的祈祷。是曾母的声音。她口中念的好像是那天我所听见的……占卜用的咒语。 我一脚踩进洞内。石造阶梯的触感非常冰冷。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光着脚。 往下走了十几阶的阶梯,我的身躯已经完全沉入了黑暗中,连自己的鼻头也看不见。 我抬头看着上方一道方形的光源,心想,我真该带个手电筒下来的。即使感到懊悔,然而现在回去拿手电筒,搞不好一转身就会不小心摔下去,我只能背倚着墙,一步一步往下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什么事也做不到? “你不可能做得到任何事,因为你什么也不知道呀。” 黑暗中浮现红发淡红色的衣服与皮肤。 “你滚!少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但我知道的可比你多了。你想听吗?” 我噤口,将注意力放在楼梯上。而红发的声音却还是从我紧闭的双唇中吐出来。 “虽然都是些听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话,因为这件事其实跟你想的差不多。省南确实是一只怪物的巢穴,而它是以吃人为生的。” 我忽然停下脚步。 “应该说曾母的家族是怪物,他们供奉着一只虚,所以我非常了解。他们这个家族大概二十年会换一次族长,在四个女儿之中选一个人让她继承家业,并在数年之后再产下四个孩子。这其实是他们家族的占卜仪式。可惜灾变了,现在看来,四个孩子里只剩下曾瑶一位。” “……占卜?” “对,他们家族的占卜形式一直都非常原始,容不得任何改变。占卜形式为东西南北四方各立一支枝干,然后封住鬼门跟后鬼门,藉此选出吉利的方位--这你知道吧?占卜中一定得备齐四个选项.。[]” 四个……选项。 “每一任族长非得产下四个孩子不可。而那些幼稚的法术,为的就是满足占卜中不可或缺的‘式’。” “……那些尸体?” “对,为了这个野蛮的‘式’,省南每二十年就会有四个女孩被杀。真是个非常费事的仪式呀。” “……杀了这些女孩……有什么意义吗?” 我不知不觉完全停下脚步。而红发也在三段阶梯之前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回望着我。 “那时候苏璃说的话你没听进去呀?” “--咦?” “那是石榴。” 我记得。但这有什么意义吗? “这是求子的法术--石榴是当人在祈祷神明赐孕时使用的咒物。是一种以石榴献祭给授子神和鬼子母神的民间信仰。” “……如果……吃了四个石榴,就会……就会产下四个孩子吗?这、这太荒谬了……这、这种事……” “可不是吗,我也觉得荒谬呀。再说,石榴原本就是人肉的替代品呀。鬼子母神原本是吃人的怪物,后来受到释迦牟尼佛劝说,告诉它不要吃人改吃其他东西时,就是要它改吃石榴呀。好像是因为石榴有人肉的味道。但这个占卜却把人肉弄成石榴的样子,这还真是大费周章却没有实际意义的做法。以方程式来比喻,这么做就好像在两边多乘了一次同样的数字,没有约分,让整个式子看起来又臭又长。不过话说回来……”他没有转身,只是将头撇过来,一边说一边露出戏谑的笑容,“只要这个占卜有用,那也就够了。” 有用就够了……那么这个式子真的有产生作用吗? 我再次迈开脚步往石阶底下走。 “结果还真的有用呢!而且一直以来都很有用。他们家的女族长代代都产下了四个女儿。而且是在没有跟男人交合的情况下呀。” 我屏住了呼吸,只有一双脚机械式地持续往石阶下走。 “对了,在我看来,我觉得夏海呀,大概就是他们这一族的祭司吧。” “……祭司?” “对呀,祭司……或者说仆人、奴隶?唉,怎么说都好啦。总之,他们为了避讳世人的眼光,每一代都将一个孩子过继给曾母的家族,以这种方式辅佐……不对,夏海最初的工作应该是帮忙仪式的准备工作吧。” “……准备工作,你是指……”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以‘保险起见’为借口,替到来的每位幸存者在本部检测过后再私自做一次身体检查,其实就是为了两点。一是为‘石榴’,二是为了寻找与他们供奉的那只虚所契合的身体容器。” 我忽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大叫。但比起声音,一股恶心感却更快速地涌上了我的咽喉。 “曾母吃了那些女孩的内脏,喝了她们的鲜血,然后需要有人将那些肉渣剁碎,塞进尸体内模拟成石榴的形状,用车载到指定的地点抛弃。而这就是夏海在身体检查之后的工作。” 紧咬着下唇,我硬将逆流到咽喉的胃液吞回肚子里去。 想起刚才看到的情景--仓库、仓库地板上的黑渍、墙上并排着的巨型柴刀…… 这家伙,这个红发男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一切! 楼梯到了尽头。 我站在暗处,仔细地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石室,一间跟我的小卧室差不多大的石室。石室中四个角落放置了烛台,昏暗的光线点亮了地板上,上头描绘着令人看了非常不舒服的画。 “……这是……” 那张画跟上面那间房天花板上的画很像。画面中五颜六色的鲜艳色彩勾勒出了一道道同心圆。上面描绘着流云,还有排排站在同心圆上跳舞的多尊半兽神。 “占卜应该是结束了。” 红发说。 石室中央放着一个物体。我靠近看,那是一尊装满了水的鼎。 鼎的周围一共三处,地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堆着土,土上立了一根缠着黑布的木桩--这木桩的模样和夏海为本部新晋成员特意在车道边矗立,用以指引本部方向的一模一样。可现在看来,这应该只是为了彰显曾母家族身份而立的吧,用指引为借口,其实是为了让曾母这仅存不多的家族成员在驻扎地内恢复往日荣光。 此时,这三根木桩分别立在鼎的左右,跟靠近石室入口的方向。 “你看,这就是丁禹琪、艾欣茹,还有方朝被杀的原因了。他们是要被作为虚的容器,像我们这样。但可惜的是,他们三个都不行。身体检测结果与实际上是否契合还是略有偏差的。” 红发指着唯一没有立着木桩的那一侧说。 “什么意思?” “这很明白呀,你看不懂吗?” 我直盯着那一尊鼎……立着木桩的位置分别写有丁禹琪、艾欣茹,还有方朝的名字。然而,现在这四个位置之中,只剩下森楠…… 只剩下森楠还活着…… 我抬头看着红发。 “森楠是最后的选择吗?她也要被当作容器?!” 红发男笑着转身。 “走吧,占卜已经结束了。” 029.是她! 他往前走。(.无弹窗广告)这间石室另外一侧的墙上还有一个出入口。出入口内有另外一道石阶向上延伸。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追着红发跑出去,却在途中绊了一下,撞上了房间中央的那一尊鼎。那尊鼎倒在地上发出了钝重的金属撞击声,鼎内的水泼了一地。但我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 “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而这么做?” 在石阶入口,红发回过头来。 “你知道的。你早已经猜到了。” 我听了倒抽一口气。 “曾母只吃了那四个女高中生。夏海也只是负责处理善后,而真正杀死了你那些朋友,包括夏海在内的……另有其人。” “是、是谁?” 红发甩了一身红发,开始往阶梯上移动。而我则赶紧迫上去。 “喂!你快告诉我呀!到底是谁杀了小茹他们!” 上了阶梯,我的身体再次沉人黑暗之中,只看得见几步之前红发朦胧的一身红影。不论我如何奋力追赶,都无法缩短我跟他之间的距离。 那是一道漫长的阶梯,漫长得完全麻痹了我的距离感。从醒来的那间房下了阶梯,然后再从另一处上来……现在就算出了阶梯看到的是地球的另一侧,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好不容易,一道光芒洒下--那是一块被裁剪成方形的夜空,夜空中透出了月光。我感觉到外界的空气流动。原来我一觉睡到了晚上。 红发在出口前回头,他背对着硕大的月亮,脚底下却没有拉长的阴影--这是因为他没有实体。但我仍在他这个动作中停下脚步。 “其实,之前有一点我也弄不明白。就是夏海的事。我知道是谁杀了夏海,但怎么也想不透这个人杀死夏海的理由。不过今天,你去了一趟研究室,我倒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联性。” “夏海被杀的理由……” 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要从身体中游离出去,同时扶在墙上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不管理由是什么都好,告诉我到底谁才是凶手?” “这需要我说吗?你早已察觉到了吧。” 这家伙还把问题丢回来给我? “你少啰唆!叫你说就说!” 红发男的影子消失在洞穴外头。我追着他冲上最后几段阶梯。视野忽然变得开阔了。 眼前是一个广场。没错,这条路一直延伸到小区外的公园内,看来曾母他们一直在暗地里进行挖掘的工作。 广场四周围绕着深邃的森林,冰冷的月光洒在草地上,映照出黯淡的青灰色,群树的影子在草原间伸展蔓延着。整片草地沿着平缓的坡度往高处延伸。 而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山顶? 环顾四周,树林顶端尽是漆黑的夜空。我从方才下了楼梯再往上爬的距离推断,这大概是公园的一处小山包顶。 覆满青草的平缓斜坡上,整齐地立着三块方形巨石。这些石块非常诡异地排成一列,向前方地势较高的方向延伸。 “这是他们特意做的墓园呀。真是壮观。” 红发站在最前面的一块石块前方说。我一边听,一边跟着走上去。 “你看,最前面的这三块还是新的。看来下面躺着的就是丁禹琪跟艾欣茹了……说起来,方朝不要多久也会躺进来。以曾瑶的权利,向军方要取三具无用尸体真是手到擒来呢。” 我伸出颤抖的手摸着其中一块墓碑。 这些墓碑上什么也没刻,直顺的表面温度非常冰冷。 我抬起头,看到黑暗中一排墓碑,之间隔着相同的间隔,不断地向前延伸,仿佛看到了这个供奉虚的怪物家族的历史。曾母的家族一直以来,从拟定的容器中挑选其中一人,舍弃其他人的历史。 此时,我忽然看见斜坡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活动,我像是弹簧一样赶忙冲过去。我踩过脚下的石头和锐利的草丛,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掌划出了一道道伤口。很痛,但好像也已经麻痹了。 这个不断在活动的黑影轮廓逐渐变得清楚……是人,两个人蹲跪在我的眼前,蹲跪在巨型石块铺设而成的一个大舞台上。 “森楠!” 我对着那头大叫。(.好看的小说) 其中一人闻声抬起头来。风声飒飒地呼啸着,那一头过肩黑发被风拨乱。是森楠没错。 “森楠……” 她站起来,两步、三步踉跄地走过来倒在我的怀里。透过一身黑衣,她的身体散发出异常的高热。一直以来高傲冷漠的森楠,居然变成这样…… “曾母她……” 我抬起头,看到石块砌成的舞台上还有另一个人影。这人趴倒着,一头黑色长发铺散在石块上,身体不断地抽搐着。她背上的白衣绽开了一道裂缝。 这、这怎么回事? 曾母背上的皮肤像是从内部向外迸开一般外翻,那道裂缝之中什么也看不到。没有脊椎,而是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黑色。她甚至没有流血。 我茫然地看着这个仿佛昆虫褪皮之后留下的空壳。 就在这时候,我放在森楠背上的手忽然传来异样的触感。 有东西!有东西在动!有东西在森楠的背上攀爬着。 “啊、啊啊……啊啊啊……” 森楠张着嘴,伸出了舌头呻吟着。 “……江、江贤……我、我……好难受……” “森楠?森楠!” 忽然间,森楠双手掐住了我的颈子,以一股非比寻常的力道将我勒紧。 “放我出去!把我从这个肮脏的身体里放出去!” 我猛然一阵战栗。这、这人是谁? “我被陷害了!我被关在这个身体里面了!” 我的颈子忽然传出一阵烧灼般的剧痛。我想将森楠的手拉开,但她的手指却反过来嵌进了我的手。剧痛之中,我的手传出了烧焦味。我压抑着哀嚎将她撞开。森楠的身躯被我撞得在草地上翻了一圈。 我站起身,口中慌乱的呼吸听在耳中仿佛是远处发生的事。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到被她抓住的地方像是被强酸腐蚀了般,烙上了一块红色的烧灼痕迹。我发着抖,看着脚下蜷缩着痉挛的女子。 这人不是森楠。 她是披着森楠外皮的怪物。 这怪物…… 这怪物的名字…… 这怪物的名字,就叫作虚吗! “放放出去!放我出去--” 这头怪物扭动着颈子抬起头来大叫着。我无法动弹。 这时候,红发用我的嘴开口了。 “江贤,吻她。” ……什么? “照我的话做就对了。现在不赶紧抑制住她身上的排斥反应不行。你得把她当成你的妻子。你要成为让虚安定在新身体里的安定剂。这个身体本来就已经不适合虚了,要是再这么放着不管,那只虚会从这个身体里面迸出来的。” 我来回望着红发和森楠痛苦扭曲的脸庞。看来我没有时间犹豫了。我抱住了森楠的肩膀,抑制住她挣扎的动作。 这个吻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她在我怀里不断地抽搐着,终于气力耗尽,不再有任何动作。我带着沉痛的心情,让森楠纤细的身体横躺在草地上。 把她当成,我的妻子…… “我不知道你到底用这种方式在不同的女人身体间活了几百年,但你也真是太脆弱了吧?” 听到红发说的话,森楠……不对,是虚。它抬起头看着我,以及红发。那双眼睛带着强烈的恨意。 “不过这个身体就是条死巷呀。我想你也察觉到了吧。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这个身体大概不是子宫受损,就是无法排卵;反正这个身体是不可能怀孕的。” 我听着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不孕症? “对呀,记得森楠房里放的那个咒物吗?就是放在针线箱上面的那东西。” 我想起来了,那是用白线缝合的条瓜……是那个东西吗? “对,就是那东西。条瓜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物。这是流传在四国的地方性咒术﹒用以祈祷女人恢复处女之身,或者是治疗不孕症。方法就是在条瓜上嵌上一条缝线。森楠若不是自己察觉到的,就是听了夏海提到了检查结果,所以她才会用这种补破瓜的咒术,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这种咒术上。” 森楠……她竟然会在意这个……可就算森楠在不近人情,她始终是个女人啊…… “不过这些年来,已经衰老退化的虚却没有察觉到这身体根本是个死巷。其实本来虚应该要在祈祷会中藉由占卜选出最适合移居的肉体,像这种不能怀孕产子的女孩根本不可能被选上。不过虚的嗅觉退化了……江贤,你记得印度蛇木吗?” 我茫然地点点头。那是苏璃在素描簿上画的有毒植物。 “印度蛇木的根含有利血平成分,会引起嗅觉障碍。不过这其实只是没有根据的迷信罢了。吃了印度蛇木的根会导致嗅觉失灵,这种愚蠢的迷信在现实中是不可能成真的。不过苏璃藉助‘式’将这种概念置换进去。只要有这种认知,迷信也可以成真。所以这头怪物嗅觉就被破坏掉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占卜可以顺利举行,结果也是一样。因为……” 因为……除了森楠之外,曾母家族所供奉的这只虚别无选择了。 “就是这么回事。” 我……红发蹲到了森楠的身边。 森楠现在身体里又装进了一个怪物,奄奄一息的。我轻抚着她不断发出痉挛的头部。 “不过,这祭出这个式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些人既然有能力动用到中央方面的高层,那不是直接把这只虚做掉就好了吗?所以呀,祭出这个式子,应该是为了捕获它吧。” “捕……获?” 我勉强自己咽下这个词汇。 奇怪?我觉得呼吸困难……这明明是我的身体。而红发操弄着我的身体讲出了这么多话,我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这跟那时候一样,我的身体…… “详细情形你就自己问祭出式子的当事人吧。为什么要用有毒植物置换石榴,破坏虚的嗅觉,又杀害夏海,以免不孕症的报告外泄,再杀了另外三个人,让虚别无选择地移居到不孕症的身体上……你自己问她吧,她马上就要来了。” 身后传来鸟类振翅的声音。 我回过头。 坡道中央站着一身黑色的人影。 这人肩上有着两颗黄色的光点。风吹之下,她的一头长发在风中摇曳着。 030.杀了她! “你还来得真晚呀。”红发说,“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公寓楼里面吗,就算比我们早来也不奇怪吧。” “刚刚止痛剂用完了。” 苏璃淡淡地回答道。 这身黑影在如波浪般摇曳的草坪上朝我靠近。天际的月光照在她手上那本素描簿上,闪耀着银色的反光,看来就像是断头台上锋利的刀刃。 我低声问她。 “你是来……把森楠也杀掉的吗?” 声音轻得几乎被她的脚步声掩盖。 苏璃在距离我三步之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和我对望着。她肩上那只乌鸦此时蹬了一下展翅飞向天空。 “江贤,你可以走了。我不想跟你……还有那个红发男对打。” “这可真是荣幸呀。” 红发讽刺地回答说。 “你这个被囚禁在江贤身体内的囚犯,现在倒是变得相当傲慢了嘛。” “这也不能不说是你的功劳呀。” “快滚,别阻挠我!” “很遗憾,我会尽全力这么做的。而且,一直以来我还从没有这么高兴过。因为现在,我和江贤的利害关系一致。” 就在红发把话说完的同时,我的身子忽然往下一弯。头顶上几厘米处恰巧划过了一道黑色的狂风,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碰撞声。 我在草地上翻了一圈,整个人撞在耸立的石碑上。 我咳了两声站起来。苏璃将她埋进石碑中的手抽回来--那是我刚才站着的地方。石头碎片随着她飘在半空中的黑色斗蓬一起落下。 红发看了之后笑了笑。 “难怪找不到凶器了。因为你是空手杀人的嘛。” 她用这种方式杀死丁禹琪…… 她用那只手贯穿了艾欣茹的腹部…… 她用那只手把方朝…… 苏璃蹬向脚下的草地朝我冲过来。我在瞬间向侧边一个闪身,但宛如炮弹般的手刀却还是划开了我的侧腹部,同时我身后的墓碑也应声碎裂。 我翻了一圈倒地,肩膀猛力地撞了一下。身上传出了剧痛。这个瞬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立着的,还是倒着的。 “江贤,”红发在我的耳边说,“换手吧。你赢不了的,你会死。近身站简直是你这种精神力异变者的克星。” “住口!我……”起身的同时,我的右脚一用力,侧腹部就传出了剧痛,“……我会……” 膝盖忍不住又跪到了地上。我摸了摸自己的侧腹部,感觉到湿润的触感。 朦胧的视线中,苏璃的影子晃了一下,然后消失。下一个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一道炽烈的白光…… 好烫……我的左侧胸口窜出了高热。锁骨下方长出了一只手,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 “啊……” 不知不觉中,苏璃已经绕到了我背后,一只手贯穿了我的肩胛骨。沾染了鲜血的指尖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在我察觉到这个情况的瞬间,她将手抽了回去。左胸处的高温此时全化成剧烈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缩着身体倒下,摇晃的视线中,我看见纤细的黑色身躯跨过我,朝着石块砌成的舞台方向走去。 此时她已经褪去了那身黑色长袍,无袖上衣下露出了一双手臂。她的双手全都包裹着染血的绷带。这一刻,我才发现当时我抓住欧阳的手,为什么会觉得怪异了。之前她用油画刀戳伤的应该是左手,但那时她连右手都带着伤--我在苏璃的右手绷带间看见酸蚀的烧灼痕迹。 所以,造成她右手受伤的应该是曾母。到头来,曾母一句谎话也没说过。 那天晚上,曾母发现倒卧在血海中的艾欣茹时碰到了苏璃。她用毒手烧伤了苏璃的右手--刚夺去艾欣茹性命的那只右手。 苏璃站在月光下随风摇曳的草浪间,缓缓走向倒卧在石块铺成的舞台上的森楠。我爬着要追上去,却使不出力来。光是抬起头身上就传出剧痛。我身上的力气正不断地从左肩内侧的洞泄出去。 住手!你要是对森楠出手…… “我要杀了你!” 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红发说的话,还是我自己说的话了。心脏噗通地开始剧烈活动。我身上忽然充斥着一股甘甜的疯狂力量。同时,痛觉也在转眼间消失。 “……啊啊啊啊!” 我喉咙中放出宛如野兽的咆哮,身子从地上弹起来,起身的同时猛力在草地蹬了一下。苏璃回头,那张脸在惊愕中变得扭曲。我一拳嵌进了她身上,传来扎实的触感。 苏璃被一拳殴飞,摔在草地上弹了两下、三下然后趴倒在地上。 “杀掉她!” 红发的声音充斥着我的头盖骨内。我一跃跳过了倒卧在我面前的森楠,朝着苏璃俯冲过去。她才刚站起来,我便一拳又是朝着她的头侧挥下去,再把她打趴到地上。她用来当作盾牌的素描簿也被弹飞,摊在一旁的地面上。 “杀了她!让她全身沾满自己的鲜血!” 在红发的叫声中,我坐到苏璃的身上。 凶手!她是凶手!她杀了大家,所以……所以我要…… “……杀了她!快杀了她!” 我双手紧紧掐住了苏璃的颈子,将她的头不断不断地往草地上砸。 “快杀了她!榨干她的鲜血!让她的血水淌成一片血海,映出我的长相!然后--江贤,你要想起我的名字!呼唤我的名字解开我身上的枷锁,然后把你的一切全交给我……”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我刚刚,说了什么? “江贤!不要停手!” 不对…… “用你的手指捏碎她的喉咙!是她杀了你的朋友们……” 这不是我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起身站起来,低头看着苏璃。 她仰躺在草地上,被双手遭到捆绑的红发男子骑在身上。红发男子两眼充满血丝,口中吐出了急促的呼吸。 我看着他。而他也抬起头来看着我。 “看着我。” 那是低沉的、凶猛的声音。 “喊我的名字。” 他口中的唾液混着鲜血。 “你的愤恨情绪让你想要把她杀掉。是我让你出现这种情绪的。要不是我让你怀抱着想要守护你朋友的想法,现在你肯定早就自缢了。你一直活到现在,到处寻找宁晴的冲动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包括你所有的一切!包括要找到杀害你朋友的凶手,这些都是我让你以为那是你自己的冲动,因为你必须知道谁是凶手。你必须用你对凶手的憎恨将我解放……快,喊我的名字!” 骗人!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你的意志。你只是被我内心的渴望驱策着行动而已……快!快喊我的名字!我会替你杀了这个女人!” “不要!” “为什么!你想杀了她吧!” “我是想杀了她没错!不过我不要!” “这个女人杀了你的朋友啊!” “我知道!可是……” 我将目光移到自己脚下。一本素描簿摊开来躺在草地上,上面用褐色铅笔画着一名少年,坐着倚在细长的树干上。我知道这人是谁。但我却从没有和这个人面对面。这张图的右下角写着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是我生命中再也不会回来的一段宝贵时间。 “她是欧阳呀。” 我抬起头,带着无比冷静的口吻说。这句话让红发男子一时之间愣住了。 “所以我没办法杀她。” 这个没有名字的红发男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我捂住眼睛堵住耳朵,在黑暗中只感受到了一股热意。 “消失吧。那是我的身体。” 我仿佛听见耳边传来微微笑声,还有繁复交错的歌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咆哮撕裂了我的耳膜。我的身体被摔在一处向上突起的地面上。我的双手无法动弹,仿佛两只手都被捆绑着一样。 骑在欧阳身体上的男子逆光中昏暗的脸庞是我的脸庞,但他的头发却像是火一样红。他双手紧扣在我脖子上,指尖嵌进了我的咽喉。 “江贤,你是我的,是我的附属品,是为了帮我找到名字而……” “你、住、口--” 我将浑身的力气灌注到几乎要断掉的手臂上。视线逐渐染上了一片暗红色。接着我听到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应声折断的触感传来,同时红发男子的上身猛然后仰。 “消失吧!” 我将自己的手从背上抽出来,向上朝着红发男的脸猛挥出去。我的手指刺穿了他的表皮,嵌进肉里,听见骨头和骨头摩擦的声音。这样的疼痛透过肩膀传遍了我的身躯﹒但我仍朝着他的头伸出了另一只手。 “消失吧你……” 我掐住了他的脸,血水滴下来落到我的脸上。这阵痛觉是我自己的痛觉。这般想要逃跑而拼了命地挣扎吼叫的声音是我的声音。 最后,他的脸和经过手上传来的疼痛在一阵蠕动中忽然泛红而发出高热,接着猛然收缩之后窜向了我的左肩和侧腹。 我像是要榨干肺部一般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到下。 眼前浮现一个黑发女海的脸庞。平衡感回来了。我倒在她的身上。 背上传来一股寒意。我知道自己左肩下方开的洞正将我体内的温度不断释放出去。 “江贤。” 耳边传来一声女孩的呢喃。 “对不起。” 我想抬起头对着她笑,但我却无法办到。是欧阳,这个女孩是欧阳。就算不用看到她的脸,我也知道是她,因为她在哭。 “你可以杀了我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 031.交易 她没有回话。而我的意识也逐渐消失。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用不成声的气音说。 要恨谁是我决定的,不是那个红发男。 而我,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对欧阳你…… 因为,这是我跟你约定好的。 身后传来树弃窸窣的摩擦声,细碎的声响此起彼落地重叠着,交织着,不断涨大,像是几万人同时呼出的气息一般。我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正要起身。那东西巨大得就连它只是伫立在那儿,都能散发出几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从欧阳身上撑起上半身想要起身,全身筋骨却传出了哀嚎。但我仍将双手撑在草地上,用膝盖支撑身体爬起来。鲜血沿着我的手臂不断向下流。我甩开了血水,然后转身。 我弄懂了。 这下我知道为什么苏璃要祭出那个“式”,为什么不能直接把虚杀掉了。 石块砌成的舞台上站着一身白色的人影,是虚--森楠。在她身后,一株伸展着无数枝干的树影正俯瞰着我。这棵幻影中的大树树梢直入天际,叶片磨擦的声响宛如吟唱着数以万计的咒歌。 虚……这只虚的真实样貌其实就是这个城市呀。 这棵大树在这个城市内活了数百年,伸长了根干,吸取了鲜血而成长茁壮,变成了盘根错节、茂密得足以覆盖整个天空的大树……这怎么杀得了它?不可能的。面对这么一株大树,不论什么样的力量,终究也不过是摇撼着她枝干的一阵风而已。 此时那个石块砌成的舞台上,森楠正缓缓从石块上爬下来。这一刻,原本应该为她歌颂、祝福她取回青春的山林,发出的尽是诅咒的声音。 当我回过神来,森楠已经站在双膝跪在草地上的我的面前。(.好看的小说)她伸手抓住了我被血濡湿的肩膀,眼中呈现深邃的黑色。我无法动弹…… “窣窣……窣窣……” 一阵阵吸吮声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的体温逐渐从左肩内侧的洞口被抽干。 喔,原来如此……她在吻我。 我其实是更换身体后的虚的第一份食物。 结果,我到底在干什么……我谁也没保护好。没保护好丁禹琪,没保护好艾欣茹,没保护好方朝,现在连森楠都要被那头怪物吃掉了。而等我的血被吸干了,欧阳也……结果我什么也办不到。 即便如此我还是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的意识愈来愈稀薄,体温逐渐变得和周围的寒意一样冰冷。但我现在还不能闭上眼睛。 我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 “……森楠。” 我唤了她的名字。 森楠,这才是你的名字。你不是虚。我拨开漆黑的树叶,扯断纠结的树根,从层层的遮蔽之中找出了她的名字。 “森楠。” 我再叫了她一声。这已经是我最后一丝力气了。 我失去力气倒下,但却有一股力量将我撑起来。一双纤细的手臂绕过我的腋下将我抱住。 我睁开合上的双眸,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她浸润在眼泪中的双眸,是森楠那双不泛波澜此刻却沾满泪水的眼眸。 “……江贤,我喜欢你……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的啊……” 听到她唇齿间的呢喃,我也提起了双手抱住她纤细的身躯。接着,我和她一起在草地上倒下。 无数的鸟类振翅声传来。我忍着身上的阵阵刺痛,微微扭动颈子,看到一抹白色人影正缓缓走上了斜坡。 这人穿着白衣。 那身白衣的四周围绕着好几十只乌鸦,带着闪闪发光的黄色眼眸飞舞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斥着它们拍动翅膀发出的声音。 他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朝着我和森楠走过来。 我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告诉他。 “……你要是敢动森楠一根汗毛试试看……”这股愤恨绝不是来自于红发,而是我,“看我杀了你。” 森钦平低头看着我,眼镜底下细长的眼眸微微眯成了一张笑脸。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赢呢!”他屈膝凑到我面前,对着我低声说,“我没想到你会赢过苏璃、那个红发男,还有虚。” 我赢了?这家伙是说,这个除了干涸的血渍和骸骨之外,什么也不剩的结果,是我赢来的吗? “我们一直以来监视了那只虚数百年之久。你大概在想,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是没有。那只虚太庞大了,比我们所遇的任何虚都来的庞大。我们除了布下这个血腥的陷阱用式子圈住它之外,别无他法。不然的话它肯定会不断地更换肉体,将自己的根继续往外延伸,然后不断吸吮着活人的鲜血。这个工作确实是辛苦了苏璃跟欧阳。” 他说话时抬头仰望着夜空,过程中一次也没有看向他的妹妹--森楠。 “在这个俘虏虚的计划之前,我们察觉到了另一个更骇人的存在--和虚的血脉交融了几十代而混进来的,那个没有名字的红发男。” 他伸手捧起了我的脸颊--我的脸毫发无伤。之前我掐住自己的脸庞,掐到流血的景象原来只是幻象。 “不过我们现在知道了。真正恐怖的不是那只虚,也不是那个红发男……” 那双冰冷的手像是要将我身上的温度抽干了一样。 “是你,江贤。我们真没想到是你这个连寄生虫都不愿寄生,而自主从你身子里脱离的试验体。” 我吗? 他说真正可怕的,是朋友都被残杀,自己的事情无法自己决定,只是随波逐流地被迫面临这个结果,还差点死掉的我吗? 原来我失去记忆是因为那时候所拥有的记忆被脱离的寄生虫带走了…… 我将晕厥过去的森楠身体拨开,双手撑在草地上,将全身骨头几乎碎裂的疼痛逐出脑海,缓缓拖着身躯从地上站起来。 森钦平站在我面前,带着一张僵硬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围绕在他身边的成群乌鸦发出了鼓噪。 “……那又怎么样?你要来干什么?来把森楠……” “红发男说得没错,我是来把虚抓回去的。” “我不准你,再接近森楠!”我挤出了嘶哑的声音说:“你的手也许可以在瞬间就撕裂我的身体,但在此之前我会找出你的名字,‘不能被提起的人’,我会找出你的名字,然后把它凿刻在你的身上。” 森钦平的表情出现微微扭曲。他先是呼了一口气,然后张开双手,“你现在把我赶走了之后,又打算怎么办呢?我妹妹迟早会因为虚寄宿在她身上的排斥反应而死。因为那原本就是虚无法移居的身体呀!到了那天,你又打算怎么办呢?结果只是让它在这个驻扎地再度长出新芽而已。而能够抑制住那只虚的,就只有我们。我们会把它封起来,然后让它永远地活下去。面对虚,一切也只能这么做了呀。” “这跟你没关系!快滚!” 我感受到血液正流过我的胸口,带走我身上的温度往下滑。森钦平似乎看穿了这点,因而露出了笑容。 “我们来作个交易吧。” 交易? 我茫然听着森钦平口中说出的交换条件……好冷。仿佛脚下已经开始出现雾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站着还是躺着。我的膝盖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视线之中,围绕在这片草原外围的森林还有漆黑的天空唐突地开始回旋…… 当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倒卧在那一身白衣的两只手臂之中。眼前看到的,是森钦平的脸庞,还有眼镜底下冰冷的双眸。 “……你真的会照做吗?” 我带着嘶哑的声音问。 “会,我答应你的。” “那……”我强撑着几乎要合上的眼帘,“你要拿我怎么样就随便你。但要是森楠有了什么万一,我绝不原谅你。” 我看到森钦平点了点头。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命名之人’。在你合眼的时候,这个世界也许可以保有些许的安逸。但在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又会置身在一片染血的黑暗中了。所以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一双手盖在我身上。我想要从这双手掌带来的温度中挣脱,却因为肩膀上的伤口不断地流出鲜血,带走了我仅存的力量。 无数的乌鸦振翅声温柔地将我包裹。黑暗的碎片一片一片落在我身上,将我的眼睛蒙住。 032.雪 人人欢迎您的光临,请记住本站地址:,,以便随时阅读《寄生前夜》最新章节... 森楠躺在本部病床上迎接她的二十四岁生日。 “现在要量体温……咦?” 走进病房的护士看到我吓了一跳,然后鼓起了一张脸。 “这位先生,现在还不是会面的时间。” 我坐在病床边的折椅上,缩着头。 “这是成员专用房嘛,早一点进来有什么关系。” “虽然你一个人早了一步出院,但谁说你可以这么乱来的呀?” 这个护士拿着放了温度计的托盘敲着我的头说。接着她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了窗帘,让阴天早晨微弱的光线照进了这间病房。 “森楠,今天还好吗?来,我们来量体温。” 森楠窝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点头,然后乖乖地伸出手。 “话说,后天森楠就要转院了是吗?” 护士小姐抬起头来问我。 “啊……对。” “你们要离开省南啦?” 我点了点头。 “是因为要去首都的关系吗?” 我隔了一会儿之后再点了一个头。 “这样啊,算了,毕竟你也碰到了不少事情嘛。” 护士小姐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想她一定知道,我所碰到的问题绝不是“不少”两个字可以轻松带过的。这半个月来,军方都在找我跟森楠。而我们之所以可以待在驻扎地不被发现,都是多亏了总指挥的帮忙。所以这护士能这么爽快地略过这个问题,其实我是挺高兴的。 “辛苦啦,小弟弟。加油喔!来,森楠,接下来要量血压。” 她带着像是哼着歌般的轻快语气说道。 “拜托,我已经二十五了好吗?不过说来,我其实没什么好辛苦的。” “喔?” “虽然我那些朋友好像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光头他们几乎全都被军方带走询问,不过…… “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和这些事没有关系。况且就算没有了我们对大家根本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猎犬有说会替我照顾好他们的。” 我忽然想起了曾母。我已经不恨她了。而我对她而言,大概也是像过客一样的吧……不对,就连被她所迫害的森楠也是。对曾母来说,森楠不过只是用来作为容器的替代品。 但她的家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这块土地的呢?又过了多久如此孤独的生活呢?她不会觉得寂寞吗……如果是我,肯定没办法忍受。而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我还留有许多人类才有的部分吧。 “没有那种不会有人觉得困扰的情况喔,小弟弟。”这个护士一边为森楠包上量血压用的臂带,一边说,“每个人其实都是被需要的。” 我听了心里想着,这种说法太以偏盖全了吧……不过,当我看她带着像是哼着歌的轻快语气这么说,却又非常不可思议地感觉到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好了……”她拿着托盘起身,“小弟弟,我要出去了,所以请你也离开吧。临时会客的时间结束咯。” “……不能……再一下下吗?” 我哀求地问。 “嗯……”她口里发出了声音,视线落在地上游移地转动着,“真拿你没办法。” 我的头又被她拿着托盘敲了一下。 “森楠的情况昨天跟今天是还好,不过偶尔还是会发作的,所以只能再五分钟喔。” 森楠听了微微点头。 “还有,要是有人来了,拜托你可要躲到床底下去喔。不然我会被骂的。” “是!” 我答话的同时露出了笑容。 这个护士在离开前又用托盘敲了我一下,然后才离开病房。 我将头转向森楠。而森楠则是别过头去,握着自己细瘦的手一语不发。 “听萧晟说,光头都很担心你。只是……只是我们没法再和他们见面了。” 森楠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大家都不在了,以后都见不到了,甚至当我们去往首都之后,甚至连他们的消息都无法得知。 “为什么……只有我……”她对着窗,轻声地说:“只有我一个人变成这样……” 她的声音一点一滴朝着身上的被子落下,肩膀也开始发出颤抖。 “为什么这样的我还活着呢……” 她双手紧扣住自己的肩膀,不断地发出颤抖。 “每到晚上,就会有好多人跑出来找我说话……他们都已经死了,连对我来说很陌生的曾母也是。可是……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见……” 我看着她的颈子。之前那些看了让人觉得不舒服的隆起的血管,现在已经看不见了。那只虚已经和森楠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了。它将停留在这个肉体上,哪儿也不能去。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数百年历史将在森楠身上持续发出诅咒的声音,然后枯萎,腐朽。 “我不要,我受够了。为什么只有我!” “你还有我在呀。” 我嘟哝了一声。森楠听了回过头来。她不再哭了,双眼流露着绝望的神情。 “森楠要是不在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森楠一双空洞的眼眸直视着我,然后说,“江贤,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连其他人的份一起。就算每天晚上,你会因为我而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就算我的口中会冒出那些不经由我的意志,听了会教人觉得莫名厌恶的话语,就算我偶尔会不由自主地……” 她这时忽然把声音吞回去,紧咬着下唇,垂下头。 我看着她交扣在被子上的双手,没有回话。我不知道我这时候……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吗?” 我听到声音,因而抬起头来,看到床的那头,窗前站着那个红发男子。他的双手仍被重重绳索捆绑在身后。 “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啊?你以为我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吗?” 我下意识握紧了病床的被单。 “很遗憾,我永远都会觊觎着你的一切。” 我的手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是森楠抓住了我的手。她张开了嘴…… “江贤!” 但她的声音却被红发的言语遮蔽住。 “只要你游移不定,想要放开你掌舵的权利,那我随时都很乐意接手。” “江贤!你不可以听他说话!” 森楠看着我,猛摇着头。 我屏住呼吸,闭起眼睛,将胸腔内的空气吐出去。 我跟森楠今后都得背负着身上的这一切活下去。 当我睁开眼睛,红发男已经消失。冬季阴郁的天空透过窗帘洒下了微弱的光线。忽然间,窗外飞过了一道黑影,和鸟类的振翅声。 是乌鸦。 森楠缓缓收回了手。 我从椅子上起身。 “那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森楠摇摇头,但我还是朝着房门走去。这时,身后传来了她细细的声音。 “你不要走……” 我回过头,看到森楠泪眼盈眶的脸庞。 “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 “你别担心。” 我勉强自己挤出笑容,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看起来我是不是在笑。 “我会一直陪在森楠身边的。” 只是现在我非离开不可。 我跟好几名身着强袭成员制服的人擦肩而过,下了阶梯,穿过大厅,然后从后门出了本部。外头很冷,但天空却非常清澈。 本部后面没人活动的停车场角落停了一辆银色轿车,一个人倚在驾驶座旁的门上。我朝着这个一身黑衣的人影走过去。 “你……伤已经好了吗?” 我走近到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那张凶恶表情的脸庞时问。 “我已经不用再施打止痛剂了。” 她冷冷地说。 “然后呢?” 听到我的询问,她的眼神游移了一下……真稀奇,她竟然会有这种反应。我原以为她是什么话都可以直说的人呢。 “中央作出决定了,要把你纳入我们的组织。” “哦。” 其实我对于这样的答案没有什么实感。虽然森钦平说我是最可怕的,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你还想跟我们扯上关系?” “因为这是让森楠可以获得自由的条件不是吗?” “没有自由。那女人要是碰到了什么问题是还会再变回虚,所以她这辈子都得活在组织的监视之下……只是组织认可你可以跟她一起生活而已。” “这我知道。” 这样就够了。就算只是这样,我已经可以永远陪在森楠身边了。 “我不赞成这样的作法。那些老头子只要碰到自己没办法对付的家伙,就想把对方纳入组织底下,这种想法真是令人作呕。” “这跟我没有关系。” “而且我讨厌你。” “这我也知道。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她听了咂舌一声,同时瞪了我一眼。 “为什么你要道谢?” “因为……那时候你让自己背负了那样的痛楚,还是让我跟欧阳碰面了。” “那是为了欧阳,才不是为了你呢!” 她气得大骂了一声,同时转过头去……不过我知道,苏璃跟欧阳并不是独立的半个个体,而是彼此相互融合,根本无法分辨哪些表现是苏璃的,而哪些表现又是欧阳的。所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也是欧阳。 “你没杀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的声音中还带着愤怒,“因为我是欧阳?你就凭着这个无聊的理由而制止住了那个红发男动手?真受不了……要是你凭着这点就做得到,那你根本应该……” “这才不是什么无聊的理由!而且别再用那种让人觉得你根本就想死的方式说话了!” 她那些话让我想起了欧阳当时说的--你可以杀了我的。 听到这样的话,实在太悲哀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又能见面的。” “这种话你去对欧阳说啦!” “所以我不是在对你说了吗?” 她听了猛然回头。那张不服气的脸庞微微染上了红晕。 “转过身去。” 她离开车边,朝着我一步步走了过来,然后这么对着我说道。 “做什么?” “我叫你转过去就转过去啦!” 她直接伸手抓住了我的脸庞,将我的头往后扭。我吓了一跳,但也只能顺着她的动作转身。这是怎么回事?她干嘛突然…… 我仿佛听到她将长袍脱掉的声音。 “啊!”我察觉到她的意图,因而赶紧转身抓住了她举起来的右手--那只手此时正抓着她的油画刀要往自己的左手刺下去。 “你、你……你干什么啦!” 她带着红通通的一张脸大叫了一声。而右手逆握的油画刀在我的鼻头前方抖着抖着,也从她的手中滑落,摔在柏油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不是想见欧阳吗!” “我都见到你了,有没有见到欧阳已经没有关系了。拜托你不要这样好吗?光是想到你之前这么做过,我都会觉得痛了。” 为什么欧阳跟苏璃都可以这么满不在乎地刺伤自己的身体呢……我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往上提。这只手夺走了好几人的生命,但现在握起来却只是一个纤弱女子的手。 “我、我可不是欧阳呀!” 她在我的胸口高度喃喃发出了声音。也许是因为我将她的手高高举着,让她那一副娇小的身躯此时几乎要贴到我的怀里,像只小鸟一样不断发出颤抖。 “我杀了你的朋友,为什么你还可以像现在这样……” “我知道是你杀的,我死也不会忘。但是……” 我看着她,那张脸是杀了我所有的家人的凶手的脸。她甚至还打算杀了我。但那张脸却也是曾经对我非常温柔的一个女孩的脸。我明明觉得,能再看见她是非常高兴的事,却在后来又有一半的念头是真的想杀了她……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在看到苏璃那张泛红的脸庞时,同时想起了欧阳的模样,因而脑中一片混乱,让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我明明恨她恨得想要杀了她。 “你、你离我远一点啦!” 她顶开了我的身子,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长袍穿回到自己身上。 “你要是再敢碰我你试试看!我绝对会把你那双眼睛给挖出来!” 她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肩上的乌鸦飞走了。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了她的油画刀正躺在我的脚边,因而赶紧捡起来跑到车子旁边。但车门却被猛力地拉上了。 “苏璃,你忘了这个……” 我将手放到车窗边,看到苏璃拿起了副驾驶座上的素描簿,摊开来看着我。 她的手没有动作,只是翻开了一页空白页,两眼直视着我手中的油画刀。但我知道她此时正画着素描。因为此时的她拥有和欧阳一样温柔的眼神。 苏璃合上了素描簿。我仿佛听见世界被置换过来的声音。掌心中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由得低下头,看见掌中那把油画刀变成了白色的细碎光斑,一片片从我的手中滑落。这些白色粉末留了一些在我手上,在微微冰冷的痛觉中融化。 ……雪? 南方也会下雪? 引擎声响起。车子加速卷动了空气,将我手中的雪片吹散飘到了空中。 我抬头看着天空。 向上飘的雪和落下的雪混成一片。 下雪了。不知不觉中,灰色的天空像是剥落了一般飘下了雪。 我茫然地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 落下的雪片遮蔽了这个被军方重重保护的驻扎地。 引擎声远去,再回头已经看不见那辆银色轿车,只剩下一只乌鸦振翅的声音掠过我的头顶。 那只乌鸦的黑色身影愈变愈小,最后被下雪的天空吞没而消失。 ## 一周后,我和森楠走出本部。等待本部安排前往首都的车时,我们两个在本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我们以前好像就是这样两个人到处瞎走吧。” “那明明是你要找宁晴……” 森楠垂头丧气地嘀咕了些什么,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们之间隔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我没听清楚她到底在嘀咕什么,但我却可以清楚看到她那狭窄而弱小的肩膀。 “我说森楠。虽然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实在不合实际,但……但我还是想说。” “嗯?” 她回过身,静静地注视着我。本部的车从路旁的公路上飞驰而过,扬起一阵乱风,随即停在我们面前。她的头发在乱风的吹拂下飘舞起来。总让人觉得她如同一根火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要说什么?” 森楠走到我面前。 “我们结婚吧!” “什、什么?” “小茹说过的阿,大家一直都希望是你的嘛。” 她抬头望着我的眼睛。由于我的个子比她高,所以她站在我身旁时,要抬着头才能看到我的脸。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眼睛却有些泛红。 完本与新书设定 人人欢迎您的光临,请记住本站地址:,,以便随时阅读《寄生前夜》最新章节... 一切冲动行为都是由红发自主发起的,文中有解释,包括找宁晴在内,算是推动剧情发展最主要的因素。而主角本身仅是个对任何事都全然不在意的人,对朋友伙伴的在乎都是红发刻意所给予他的感受。 不信?回想一下。主角每次心理活动,是否对任何人都是直呼全名?唯独在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才会用“小茹”、“陈叔”等简称。对同伴的死,表现出的难过仅仅是一小会儿。 森钦平也形容过主角的为人--从没有主动想和谁保持良好关系,一直以来都是由红发和森楠代替他决定(森楠是例外,因为她是和主角一样的人,类似于惺惺相惜的解释吧。主角最后提出结婚什么的,到底是出自于红发还是本人;森楠有没有答应……这算是比较暧昧开放式的结局。自主想象吧)。 综上所述,正是由于主角这种本身是随波逐流(我记得这个词我剧透过几次)的性子,因此体现出一种总是被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意味。一是因为本心不在乎,所以不反抗;二是因为玩他的要么是中央要么是成精的古老家族boss,让一个普通的异变者去反抗,开玩喜吧?又不是龙傲天--这就是解释。 这不是爽文,能看到现在的几位都心知肚明。 有些坑在揭开的时候可能没有着重写于是被忽略过去,不懂的地方章节下留言,我一一解答。 番外会补在新书的公告章节里,是延续下去的剧情。疤男宁晴都有登场。不过目前要工作,所以会准备好一段时间,以免缺更或者更新不稳定。 新书设定嘛,略微透露下:地球其实是一款联网养成游戏(没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球),所有人类都是被注入高智商且拥有独立情感的npc。而地球的一切发展推动由真正的玩家决定。做为养成游戏,玩家当然很自由,可以选择体验游戏内容或者完善游戏角色(既然是游戏,那对于地球人类来说的不解之谜,实际上都是小儿科啦~)。 主角从现实世界进入《地球》这款虚拟游戏,选择加入与自己现实中文明相像的中国。接替了一个“废渣吊车尾”高中生的npc身子(其实主角这回是二周目。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是战火纷飞的战国时期,那时主角的游戏id是赢政,最终的称号成就“秦始皇”)。 大致设定是这样,游戏异能与都市的结合,主角职业(金手指)还没想好,轻松吐槽向……对,一看就猜到是王道爽文。至于是第三人称还是第一人称我还在纠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