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嬉事》
楔子 和尚的哀鸣
那一日,江山小雪。
北溟浩瀚,鲸龙潜伏,一座座太古冰山漂浮银蓝色浪涛之上,寒风呼啸,卷起漫天玉龙碎鳞,三条舟船逆风而行,如箭矢穿波跨浪,穿行座座冰山,一路径直向北。
一条舟船长不过十尺,船体尽成青色,乃一根万年古松树干整体抠成。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驾驭木舟,一名青年道人盘坐船头,手持玉箫,吹着一首淡淡雅雅的曲子,飘逸出尘宛如仙人。
一条舟船长达百丈,船体为青铜铸就,前后三重船楼,通体雕刻无数鬼神图案,威严而狰狞霸道。
舟船甲板上,矗立着数百身披重甲魁梧大汉,一个个生得威武霸道,周身杀气腾腾。
一名比寻常人高出将近两尺的壮汉裹着一裘白虎踏云战袍,手持两丈四尺白虎戟,面带冷笑左顾右盼,顾盼之间眼眸中寒光四射,目光宛如实质,端的气势逼人。
一条舟船长有一丈六尺,船体呈淡金色,却是一根根晶莹剔透宛如金色琉璃的骨骼拼凑而成。
这条舟船并无人驾驭,船上唯有一名身穿雪白长袍的俊俏僧人盘坐。
头皮刮得溜光,头顶有九颗淡金色戒疤的僧人面带微笑,双手捧着一卷青色树叶钉成的经卷,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的诵读着。
青年道人箫声响起,曲调婉转波折间,舟船下方隐隐就有云气晃荡,舟船的速度就一点点不断提升。
俊俏僧人诵读经文时,每一字、每一词出口,骨舟光芒就微微闪烁,每次闪烁,骨舟都骤然向前奔驰数百丈。
那壮汉所乘青铜巨舟却无任何神异表现,只是道人、僧人所乘坐舟船还要绕过一座座巨型冰山蜿蜒前行,他所在的巨舟却是蛮横无比直接撞过。
无论百多尺的小冰山,还是千多丈的大家伙,这条巨舟速度丝毫不减径直穿过。
从高空俯瞰,三条舟船各有神通,大致上是齐头并进,谁也甩不下哪个。
船行不知数万里,绕过一片盘桓洋面如长城的冰崖,前方天色豁然敞亮。
风不动,雪消停。
茫茫洋面上白雾升腾,刺骨寒气凭空萌发,在洋面上凝成了一朵朵巴掌大小,白色的冰晶莲花。
三条舟船放慢了速度,缓缓的从洋面上划过。
船体撞击洋面上凝聚的冰晶白莲,发出细微的‘叮叮’声响。
这一片海域,天、水尽成一片银蓝,高空不见云彩,一轮大日懒懒悬挂在极远极远的天边,阳光被空气中无数细碎的冰晶折射了无数次,一轮轮七彩虹霓宛如海市蜃楼,在众人身边盘旋闪现。
向前再行数千里,一只巨掌从海水下突兀探出。
此处海水极其清澈,无鱼,无虾,无鲸、蛟、鳌、龟之属,就连一片海藻都踪影全无。
透过海水,可见一尊极大、极大的道人石雕静静的盘坐在深不可测的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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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石道人,也不知通体有多么大小。
单单他探出海面的那一只手掌,手掌心的面积,就有数里方圆。
道人掌心,托着一座通体五色的大山。
大山之巅,站着一尊四面八臂、面容狰狞的百丈巨人。
这巨人身躯残破,通体密布无数大大小小的透明窟窿,透过那窄窄的、锋利的透明伤口,可见体内五彩晶莹宛如琉璃宝珠的五脏六腑。
岁月不知过去了多久,这巨人体内,依旧有黑烟、黑炎不断冒出,透过一个个伤口,宛如蒸包子的蒸笼一样,腾腾的向四周散发。
在这巨人面朝北面的那张面孔上,他嘴里一根莲茎蜿蜒生出,一路向上生长,长到了他头顶上,绽放开了一朵方圆有十几丈的红莲。
三条舟船在石道人探出海面的手掌附近停下。
道人、壮汉、和尚,三人同时向那石道人的手掌、手掌上的巨汉、巨汉嘴里叼着的那一朵莲花行三跪九叩之礼,然后腾空而起,轻轻巧巧的落在了那一朵盛开的红莲上。
千瓣红莲,中间莲台方圆不过三丈,一名生得姿容绝美、端庄神圣的女子,静静的盘坐在莲台正中。
她发髻高挽,一裘白裙,通体披挂着无数璎珞宝珠,左手托一净水钵盂,右手结不动印,轻轻向前点出。
女子双眼紧闭,暴露在外的、白皙润泽如象牙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尽是裂痕。
一如一尊被不小心打碎的白瓷宝瓶,却因为某种奇异的力量,依旧紧紧的粘合在一起。
她的右手不动印前,一缕淡淡的紫色光气若隐若现。
光气长不过三寸,比头发丝还要细千百倍。
一股可怕的凌厉锋芒,不断从那光气中缓缓渗出,一点点的侵蚀着女子的躯体。
道人、壮汉、和尚飞身上了莲台,他们凝气、屏息,战战兢兢的看向女子指尖的那一缕紫色光气。
‘啵’的一声脆响。
紫色光气悄然崩碎。
女子通体披挂的璎珞宝珠同时‘咔咔’碎裂,各色碎片‘噼里啪啦’的洒了一地都是。
‘咔嚓’一声,下方支撑这一座红莲的四面八臂巨汉的躯体,骤然裂开了七八条从头到脚、几乎将整个身躯撕裂的巨大裂口。
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下方的石道人通体,也不断出现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裂痕。
道人微笑,用力挥动了一下手中玉箫:“挡住了!”
壮汉狂笑,他原地跳起,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哈,挡住了!”
僧人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向那浑身密布无数裂痕的女子顶礼膜拜了下去:“善哉,挡住了。”
道人微笑,摇头,向那盘坐在莲台上的女子稽首一礼,然后脚踏清风,飘然回到船头:“清风,明月,速速归去。我等道途,成矣!”
那大汉带着一道狂风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青铜巨舟的船头。
他手舞足蹈的大吼:“速速归去,速速归去。嘻,牛鼻子,死秃驴,这道途,还是要争一争。”
数百彪猛大汉齐声狂笑,笑声中,青铜巨舟急速调头,带起一道狂飙急速远去。
和尚站在莲台上,俯瞰着两条远去的舟船,轻轻的摇了摇头:“你等且去,却也不急一时。我教先贤骸骨,自当恭迎回山则个。”
和尚微笑,摇头,然后再次向那女子顶礼膜拜,喃喃念诵一篇超度经文。
两条舟船已然远去,视野中再不见丝毫踪影。
和尚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金色锦缎,又朝着女子拜了又拜,毕恭毕敬的走到她身前,正要捧起她的身躯,一声轻笑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噗嗤’一笑,声音甜美而柔媚,端的是销魂蚀骨。
和尚瞳孔骤然一缩,就听到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呼喊声传来:“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漫天七彩虹霓缓缓旋转。
洋面上,朵朵冰晶白莲轻轻对撞。
和尚一声凄厉的惨嚎响彻云霄,然后再也没有半点儿声息。
巨大无比的尸道人、身躯魁伟的四面八臂巨汉、莲台上的女子,同时在和尚的惨嗥声中崩塌、瓦解,坠入深渊。
微风吹过,寒气萌发,洋面上朵朵白莲凝聚。
银蓝色洋面上,映出了一双艳红色的绣花鞋。
楔子 学正的哀鸣
江山大雪,雪笼镐京。
万古名城镐京,乃十八朝之古都,世间城池,尊贵莫过于它,风流自然也莫过于它。
镐京城内,纵横各四十九条人工城内运河,将四四方方的镐京城,分成了两千多个大小不一、同样四四方方的坊市。
镐京宫城,当今天子之居所,就在城北四条运河围绕之中。
距离宫城最近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坊,这四大坊内,尽是大院朱门,里面住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开国元勋。
民安坊,最西北角,距离宫城最近的区域,一座老大的宅院被青松翠柏环绕,饶是寒冬腊月遍地雪白,整个占地上千亩的宅院依旧绿意葱茏,朱门、碧瓦、白墙、绿树,通体散发出一股子古老尊贵的味儿。
这是莱国公府,大胤武朝开国武勋之家。
近些年来,莱国公府族中儿孙多不成器,略有些走下坡路。但,老祖宗豁出去性命打下的家底子放在那里,纵然稍有破落,那顶级豪门的气派,却是丝毫不坠。
莱国公府东北角,祖宗祠堂的隔壁,圈出了老大一块四四方方的地盘。
这里建了几座四平八稳的大瓦房,一律是水磨青砖铺地,雪白的细纸糊墙,天棚是用带香味的细木条拼织而成,用木条的天然条纹,拼出了偌大一副鲤鱼跳龙门的图像。
大瓦房四壁,都有澄透的大水晶窗,天光透过大块水晶照了进来,屋子里丝毫不显昏暗。
偌大的房间下面,烧了火龙,大冬天的,屋子里依旧是热气腾腾暖和得紧。
这里,就是莱国公府的族学。
莱国公府,每年在族学里洒下大把银子,聘了一些颇有名声的先生,但凡一应莱国公府的直系旁支,乃至亲眷亲友,所有子弟年满五岁后,都可来族学读书。
一间大瓦房中,一张张书案摆放得整整齐齐,书案上堆积着各色书本,放着文房四宝。
书案后,一张张凳子上,端坐着莱国公一脉,年龄从十四岁到十八岁的一众年轻族人。教室宽敞,空间极大,莱国公一脉适龄的年轻族人,总数将近两百,悉数在这教室里坐着。
卢仚满头长发扎了个大马尾,穿着一件青布的对襟大棉褂子,双手揣在松松垮垮的袖子里,坐在房间的最后一排角落里,透过水晶窗,看着对面教室屋檐上几只蹦跶来去的麻雀。
小书亭
已然腊月,临近小年,族学一年的课程算是到了头,今日之后,就是长达一月的冬假。
两日前,族学组织了年底的考评,今日正是出成绩的日子。
教室的最前面几排,那些个出身莱国公府旁系,还有几分上进之心的小子,正紧张兮兮的看着前方讲台后的族学学正。
教室的中间位置,十几个身穿绫罗绸缎,身边有小幺儿伺候着的直系公子,正犹如一摊猪肉一样瘫在座位上,绞尽脑汁的琢磨着稍后去哪里、找哪个、做什么有趣的消遣。
教室的最后几排,也就是和卢仚比邻的那几排位置上,一些同样出身旁系,但是家中颇有几分财力、势力的小子,连同一群来族学蹭读书的亲友子弟们,一个个嬉皮笑脸的做着鬼脸,用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的暗号交流着。
偶尔,可以听到他们的几声低声笑语。
比如说,‘小桃红的胸脯’、‘小柳绿的粉臀’、‘某位嬷嬷好腰力’、‘哪位大茶壶养得好大龟’等等。
端坐在讲台上的族学学正,乃是莱国公府的近支族人,年近四十的卢俊。
十年前,卢俊被莱国公府举了孝廉,得了官身,很是气派过一段日子。但是好景不长,在任上有了巨大的钱粮亏空,却不知那公库钱粮究竟去了哪里,自己又没有力量填补窟窿,一朝事发,差点儿就丢了脑袋。
亏着莱国公府的关系,卢俊倒是没有被定罪,但是官职却是丢了。
莱国公府免了卢俊的罪,却不会替他填窟窿。
而当今天子,却是一个极看重钱财、极会经营敛财的奇葩。
卢俊身上背着巨大的钱粮烂账,除非他补齐了窟窿,否则终身复起无望。
所幸卢俊在莱国公府中,和几个正房直系的老爷有些交情,他也有几分文章华彩,也就委委屈屈的进了族学,承担起为莱国公府教育子孙、培养人才的重任。
生得颇有几分英俊清秀,两侧鬓角略显花白的卢俊也懒得管下面那些胡闹腾的小子。
国公府的直系公子们,他不敢管。
那些不成器的旁系子孙和外来户,他懒得管。
前面这几排坐着的,还有几分上进之心的小子,不需要他管。
懒懒散散的吐了一口气,端起小紫砂茶壶抿了一口老白茶,卢俊慢悠悠的从讲台下面,抽出了一个水牛皮制成的书囊,取了厚厚的一叠考卷出来。
“今年年试,成绩大体,和往年相仿。”
“尔等,切要铭记先祖富贵得来不易,需要勤勉读书,切不要堕了泾阳卢氏莱国公府一脉的赫赫威名。”
“哪,卢逊,上上。”
“哪,卢谦,上中。”
“哪,卢慎,上下。”
卢俊慢悠悠念出族学一众小子的年考成绩,那些小子无论直系、旁系、外来户,一个个走上前来,接过卢俊手中考卷,或者喜笑颜开、或者嬉皮笑脸、或者愁眉苦脸、或者混无所谓的回到座位。
卢俊一个一个名字念着,到了最后,他抖了抖手中最后一张卷子,换了一张嘴脸:“卢仚,下下。比起前两年,你是没有丝毫进展。看看你最后一篇最紧要的道论,你又是答非所问,一派胡言。”
卢俊用力敲了敲讲台,声色俱厉的指着面无表情的卢仚呵斥道:“你前年如此,去年也是如此,今年还是如此。你这般下去,可对得起族里每月补贴的银两、米粮么?”
卢俊盯着缓缓站起身来的卢仚,厉声道:“这世道,文教弟子最是尊贵,读书做学问,才是真正的光明前途。这学问上的勾当,其他尽是基础,唯有道论才是青云大道。”
“任凭你生得油头粉面,一副好皮囊,做不出好的道论来。嚇!”
卢俊将手中卷子,轻飘飘的往前一丢,任凭其落在了地上。
他指着卢仚,语气越发激烈的大声训斥:“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年年不见长进,可见你是个废物种子,只会给泾阳卢氏丢脸的腌臜废物。”
卢俊的骂声越来越激烈,口水星子喷出了老远。
卢仚轻咳一声,缓步上前。
课堂中骤然静了一静。
无论是公府的公子,还是那些远亲近亲,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身高近九尺,比寻常人魁梧、精神许多的卢仚。
卢仚捡起了地上的卷子,将其卷成了一个圆筒,好似握着一根棍棒一般,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大腿。
他带着笑,不断的向卢俊点头:“先生责怪的是。”
卢俊不为卢仚的笑容所动,他的训斥越发的尖酸,刻薄,甚至是有点恶毒了。
“以我看来,你竟是不用读书了。”
“你若是舍不得族学里每月发放的银钱、粮食,你干脆奏明了大老爷,出去做点活计谋生,岂不是比在这里虚度时光来得好?”
“你留在族学里,不仅仅是自己丢人,竟是连卢氏族学都被你牵连,受人嘲笑了!”
“偌大的镐京,这么多大家大户,哪家族学,有你这般连续四年,都是下下考评的蠢货?”
“因为你,我出去和同年们饮酒,竟都是丢脸的了。”
“好在你阿爷死得早,你爹或许也已经死了,不然见你这般模样,岂不是生生被你气死?”
卢仚目光清幽如寒冰,面带微笑,静静的向卢俊稽首行礼,转身走回了自己座位上。
见到卢仚这等模样,卢俊的训斥更是犹如江水般滔滔不绝,差点就是破口大骂起来。
族学里,那些卢氏嫡系的公子哥,还有那些顽劣的旁支、外戚们,一个个指着卢仚‘嘻嘻哈哈’,尽情的配合着卢俊取笑他。
当天夜里,莱国公府族学的一应大小学生,凑了一笔银钱,在民安坊东面,隔了一条城内运河的安乐坊,最大的一栋酒庄‘和风细雨楼’中,办年底谢师宴,请族学的一众先生,以及学正卢俊和几位族中学监大吃了一顿。
酒宴未完,一如前两年,卢仚推辞不胜酒力,悄然离席。
酒宴毕,卢俊和一众先生呼朋唤友,又跑去和风细雨安乐楼附近的明月阁好生戏耍了一通。
深夜时分,喝得酩酊大醉的卢俊离席,拒绝了身边的秀女搀扶,摇摇晃晃的,径直一人去外面更衣。
骤然间一声惨嚎冲天而起,卢俊的哭喊声响彻明月阁。
“我的腿,我的腿,腿,腿……这地,怎生这般溜滑?”
隐隐,有人惊叹:“这,这是第三次了!卢兄,何其霉运?”
第一章 主母召唤
大胤武朝,嘉佑十八年。
腊月二十,镐京,大雪。
刺骨寒风呼啸着冲进镐京的大街小巷,从路边富贵人家的园子里,卷出了片片梅瓣,混着鹅毛雪片,纷纷扬扬的扫过一片片庭院、屋瓦。
镐京皇城东南,是一品上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坊的民安坊。
民安坊的东侧,隔着一条宽有数里的人工运河,则是二品上坊安乐坊。
安乐坊,多贵人。
能在安乐坊扎下基业的,多为朱门紫袍的豪门大户。
最近些年,安乐坊中最有名,最奢遮的大人物,莫过于天恩侯卢旲(tai,通‘大’,通‘日光’)。
占地近千亩,气象恢弘的天恩侯府北面,是侯府后街雨露胡同。
整条后街长近三里,街道南北尽是一座座整整齐齐的院子,居住着泾阳卢氏天恩侯府一脉的各房族人。
笔趣阁
雨露胡同最西端,靠着安乐坊一号运河码头,有一处小小的院子。
天寒地冻,运河已经冰封。
天色刚亮,一队队雪橇被膘肥体壮的雪地犬拉拽着,运载着小山一样的柴薪、食盐、米面等日用品,如梭子一般在宽有数里的运河冰面上奔波。
雪橇摩擦冰面的‘嘶嘶’声中,乌黑油亮的长发扎了个单马尾,裹着一件薄薄的青布对襟大棉褂子的卢仚(xian,通‘仙’),拉开小院北面正房的房门,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凉刺骨的寒气。
寒气入腹,浑身一片清凉,卢仚刚毅端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
慢悠悠走出房门,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卢仚抬起头,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
“呵,瑞雪兆丰年。”
“嚇,呸,呸,错了,错了。应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哪!”
扳着手指,卢仚喃喃念叨着。
“嘉佑十五年,谢师宴后,酒后滑倒,折了左小腿。”
“嘉佑十六年,谢师宴后,下楼滚倒,折了右小腿。”
“去年的昨日,依旧是族学年底谢师宴后,如厕摔了个大劈叉,折了左大腿。啧,可是你依旧毫无悔过之心。”
“要不,今年就,三腿齐折?”
卢仚微笑,掐指比划着。
“学聪明了呀,昨天族学散学,你说身体不爽利,将谢师宴改到了今天晚上。”
“避开了昨天,你能避开今天?呵!”
“要不要三腿齐折呢?”
“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就是故意难为我,连着四年,给我出了四道没法做、不能做、做了就惹祸招灾的道论题嘛!”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
“我平日里在族学,在族中,都是平平淡淡,平凡无奇的透明人。”
“你无缘无故的刁难我,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低声念叨中,卢仚走到了小院里的水井旁。
大冬天的,卢仚扒光了身上衣衫,抓起水桶,从水井中打了一桶水,劈头盖脸的泼在了自己身上。
如此连泼了七八桶水,浑身热气升腾的卢仚用手指蘸了点粗盐,狠狠的刷了刷牙齿。
刷牙完毕,身上的水已经被体温蒸发殆尽。
卢仚迎着寒风用力的舒展身体,打了个惬意的呵欠,这才将衣衫重新穿上,大步走到了院子的东边。
在东厢房的角落里,这里种了一小片翠竹,虽然寒冬大雪,这一小片竹子依旧青翠欲滴。
卢仚‘嘶嘶’了几声,在被积雪覆盖的竹叶浓密处,一条拇指粗细,三尺多长的小蛇就轻灵的盘着竹竿游了下来。
这条小蛇通体碧绿,鳞片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没有一般蛇类的阴森狰狞,反而显得有几分灵性可爱。
如此寒冬,普通蛇类早已冬眠冻僵,这条翠蛇却机灵活泼得很。
翠蛇顺着竹竿滑到了卢仚面前,张开精致的小嘴,‘嘶嘶’吐了吐信子。
卢仚从袖子里掏出了两枚新鲜的鸡蛋,翠蛇前半截身体快若闪电向前一扑,就将两颗鸡蛋生生吞了下去。它摇曳着身体,轻轻的磨蹭着卢仚的手掌,显得格外亲昵。
“去,去,好生歇着。”
卢仚拍了拍翠蛇的脑袋,转身走向了后院。
卢仚的这院子,北边一溜五间正房的后面,有半亩大小的一块土地,平日里种了些常见的蔬菜瓜果,如今已经被雪厚厚的盖了一层。
后院正北面,卢仚挖了个一丈见方的水坑。
大冬天的,这水坑里三尺多深的积水已经冻成了冰块。
一只磨盘大小,通体乌黑的鳄龟懒洋洋的趴在冰上。
听到卢仚的脚步声,鳄龟探出了长脖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黄豆大小的眼珠乱转,显得格外灵动,甚至很有几分奸猾。
卢仚蹲在水坑旁,掏出了两块新鲜的瘦猪肉。
鳄龟张开大嘴,一口一块,将两块拳头大小的瘦肉吞下,向卢仚轻轻点了点头,又将脑袋、四肢缩回了龟壳里,静静的趴在冰面上。
卢仚伸手,摸了摸鳄龟嶙峋、扎手的背甲,起身走向了院子西侧。
院子的西边,西厢房的角落里,搭了一个小小的窝棚。
一头通体洁白,体型圆胖如球的兔狲(猫科,凶猛)正懒洋洋的趴在窝棚里,见到卢仚走了过来,这家伙瞪大蓝幽幽的眼睛,很是不客气的‘哈、哈’吼了两声。
卢仚急忙掏出了两块鸡胸肉,两颗鲜鸡蛋放在了这兔狲的面前。
“大爷,您先吃着,待会不够,您再招呼小的!”
“不打扰您用餐了,您慢慢享用哈!”
卢仚朝着兔狲谄媚一笑,伸手狠狠的在它身上撸了两把,又掏了掏它的下巴,笑呵呵的迈着小碎步,在兔狲不耐烦的‘哈哈’驱赶声中,一溜烟跑向了院子的正南方。
兔狲一爪子按在了一块鸡胸肉上,眼珠朝着卢仚的背影歪了歪,从鼻孔里喷了口冷气。
正南方的杂物房屋檐下,挂着一个通体精钢锻造的大鸟笼。
一支通体火红,不见丝毫杂色,体长能有一尺上下,尾羽长度超过一尺半的大鹦鹉站在鸟笼里,歪着脑袋看着小跑过来的卢仚。
“你妈炸了!”
“你妈炸了!”
“你妈炸得稀碎了!”
大鹦鹉突然开口,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嚎叫着。
“哎,来了,来了!”
卢仚急忙跑到鸟笼旁,掏出一大把干果仁丢进了鸟笼的食盘里。
大鹦鹉斜着眼瞥了卢仚两眼,浑身羽毛抖了抖,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啃起了干果。
“你们都是爷!”
卢仚指了指东边的那一丛竹子,指了指北面的水坑、西面的窝棚,伸手进鸟笼,狠狠的捅了捅大鹦鹉肥嘟嘟的肚皮。
“你们一个个,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还是大黄憨厚!”
卢仚叹了口气,拍了拍手,走进了杂物房旁的厨房。
一阵响动后,厨房的烟囱里飘出了一道淡淡的烟柱,不多一会儿,就有一股子肉粥的香味在小院子里飘荡。
一条站在地上,头颈几乎有人腰高,从头到尾长近七尺,通体黄毛油光水亮,长的是膘肥体壮精神完足的大黄狗叼着一个硕大的铁盆,慢悠悠的迈着四方步,从正屋中走了出来。
这大黄狗叼着铁盆,慢悠悠的走过小院,静静的蹲在了厨房门口。
一刻钟后。
大黄狗趴在地上,很是从容的舔着铁盆里的肉粥。
它的肉粥里,还窝了几个鸡蛋,肉香、蛋香、米香混在一块,端的香气扑鼻,煞是引人口水。
卢仚端着一个白瓷大海碗,蹲在大黄狗的身边,也不用筷子、汤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肉粥。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那头兔狲吃饱喝足,抖动着浑身肥肉走出了窝棚,绕着小院转起了圈子,一副地主老财巡视自家田土的嘚瑟模样。
大鹦鹉同样吃饱了干果,浑身短毛竖起,将脑袋从鸟笼的栅栏缝隙里挤了出来,朝着那饭后绕圈消食的兔狲挑衅。
“妞,给大爷我笑一个!”
兔狲浑身长毛炸开,犹如一道球形闪电狂奔而来,猛地跳起来几尺高,一爪子扣在了鸟笼上。
就听‘叮叮’几声响,这兔狲的爪子在鸟笼上拉出了几点小火星。
一丛浓密的竹叶中,翠蛇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朝着这边窥视着。
大黄狗吃完了铁盆里的肉粥,抖抖身上长毛,站起身来,朝着鸟笼里的大鹦鹉‘汪汪’吼了几声。
大鹦鹉偃旗息鼓,将脑袋缩回了鸟笼。
大黄狗走到炸毛的兔狲面前,一爪子按在了兔狲的脑袋上。
原本凶神恶煞的兔狲气焰全消,浑身长毛一根根柔顺无比的贴回了身体,‘喵喵’叫着,将脑袋在大黄狗的狗腿上蹭了又蹭。
卢仚也正好喝完了粥,他抓起大黄狗的铁盆,走向了院子角落里的水井,顺路在兔狲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大黄狗瞪大了眼睛,极震惊的看着卢仚,嘴角耷拉了下来,一脸很受伤的小模样。
‘铛铛铛’!
有人重重的敲响了小院的院门,一个难听的公鸭嗓音传了进来:“仚哥儿,仚哥儿?赶紧的,夫人叫你哩。快,快,可不敢让夫人等你!”
已经走到了水井旁,抓着水桶正要丢进井里打水的卢仚呆了呆,放下水桶,抖了抖手上沾着的雪片,一路小步跑到了院门口。
“这一大早的,哪位?”
卢仚拨开门栓,打开院门,一股寒风当面吹来。
一个裹着兔皮大袄子,生得三角眼、三角脸,长相颇为尖酸刻薄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走。
“赶紧的,夫人叫你呢。”
“仚哥儿,我可给你说,夫人这两天火气大着呢,你可别忤逆了她,什么事,都依着顺着哈!”
“要是惹怒了夫人,你这个年,可就难过了!小心你的皮!”
第二章 庸俗的套路
天恩侯府,会客大厅。
陈设华丽的大厅里,天恩侯府主母胡夫人阴沉着脸,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中主位上。
见到站在大厅正中的卢仚,身量高挑、丰腴,生得艳若桃李,颇有八九分姿色,只是一双三角眼略显刻薄的胡夫人冷哼了一声,极其挑剔的上下审视着他。
卢仚向胡夫人拱手行礼,恭谨的称呼了一声‘伯母’。
按宗族血脉关系论,卢仚的曾祖父和天恩侯卢旲(tai,通‘大’,‘阳光’)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卢仚是天恩侯正儿八经的同宗侄儿,这一声‘伯母’极是恰当。
笔趣阁
大厅中,除了胡夫人,还有两位客人。
一位是身穿青色锦缎长袍,头戴三梁青纱翼冠的男子,看年纪也就是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他坐在胡夫人左手侧的客位上,双手端着细瓷茶盏,翘着二郎腿,一脸傲气,更兼一脸嫌弃的斜眼看着卢仚。
另一位,是一名年龄和卢仚相当,穿着一裘白底墨梅纹大宫裙,上身套着一件银狐皮小马甲,生得唇红齿白、柳眉大眼,身段高挑,楚楚动人如拂风弱柳的少女。
少女本来是清清淡淡,一副红尘万事与己无关的‘世外佳人’模样。
但是猛不丁的见到卢仚,少女的眼睛骤然一亮,目光如火,紧紧的黏在了卢仚端正刚毅、男子气概十足的脸蛋上。
从一对英伟的剑眉,到那一双灿然如寒星明眸,再到那挺拔的鼻梁,有力的唇线,如千炼古铜般淡褐色的皮肤。
少女目光好似涂了胶一样,一寸寸、一丝丝的扫过卢仚的面庞。
随后,她快速的用目光丈量了一番卢仚的身量——她的眸子,又是骤然一亮。
卢仚身高几近九尺,宽肩、狼腰、手腿修长而有力,身形挺拔如一颗青松,加上那刚毅的长相,越发显得阳刚威武,和她平日里交往的那些俊彦气质迥然不同。
但是很快,少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收敛了表情,又回复了原本清冷清寂,宛如空谷幽兰的气质。
卢仚也禁不住朝少女多看了两眼。
这般颜色的少女,卢仚同样是今生仅见。
他平日里在莱国公府的卢氏族学读书,远远的也见过几次莱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们。
那些千金小姐,富贵有余,灵秀不足,气质上,和眼前的少女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只是,这少女美则美矣,却好似画中美人,水中花影,总感觉不够真实。
‘叮当’。
一旁的男子扣上茶盏盖,将茶盏放在了手边小桌几上。
右手在干干净净的长袍衣摆上弹了弹,男子轻声道:“胡夫人,您是侯府主母,天恩侯府上下族人,都归您约束管理,这事,还请您做主。”
面色阴沉的胡夫人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她右手狠狠的在大椅扶手上一拍,用力指了一指卢仚。
“卢仚,可见你是个没福分的破落种子。”
卢仚被胡夫人猛不丁的呵斥声吓了一跳,他愕然看着胡夫人,拱手道:“伯母,小侄哪里做错了?”
胡夫人一脸厌恶的看着他:“丢人现眼的东西。”
微微顿了顿,胡夫人指了指那男子:“这位白邛白大人,你当有印象。”
不等卢仚开口,胡夫人又朝着那少女指了指:“这位白露姑娘,你也当知道她的名字。”
双手用力一拍,胡夫人冷声道:“你配不上人家,所以,交出婚书,再写一份‘自惭才疏学浅,缺德无良’的退婚书给人家,把这事情给了断了罢!”
卢仚瞪大眼,又惊又怒的看了看胡夫人三人,最终目光落在了男子白邛身上。
自认‘才疏学浅’,可以!
自承‘缺德无良’,在大胤武朝,在这个年代,这是要绝人前途,糟践一生!
“是岳父大人当面?”卢仚声音转冷。
白邛的脸色微变,又端起茶盏,用力喝了一大口茶。他不吭一声,连话都懒得和卢仚说一句。
“你还要不要脸?这就叫上岳父了?”胡夫人用力的拍打着扶手,大声的呵斥着:“我天恩侯府卢氏族人中,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寡廉鲜耻,一门心思攀附富贵的混账东西?”
‘寡廉鲜耻、攀附富贵’?
卢仚心头一口恶气直冲了上来,额头正中一条青筋凸起,‘砰砰砰’的急速跳动着。
“伯母,您这话,从何说起?”卢仚的声音也逐渐提高,厉声呵斥道:“我和白家小姐,的确有婚约在身,但是这婚约,却是我祖父留下,那时候,不要说我,就连我父亲都还没有出生,卢仚又如何的‘寡廉鲜耻’,如何的‘攀附富贵’?”
胡夫人语塞。
她虽然是天恩侯府主母,国朝的超品侯夫人。
但是她出身小商人家庭,从小就没读过书的,甚至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在侯府,仗着主母的身份作威作福,她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是要她说道理,要她和人正面驳斥,她就没这能耐了。
白邛冷哼了一声,把玩着手中茶盏盖,依旧不说一句话。
白露轻叹了一口气,双手紧扣放在膝盖上,红唇微动,开口了。
她的声音端的清脆甜美,一如玉珠落入了银盘中,‘叮叮咚咚’的煞是悦耳,就连卢仚心中的火气,也莫名的落下去了几分。
“卢公子所言不虚,你我婚约,的确是两家阿爷当年订下的。”
白露站起身来,俏生生的站在卢仚面前,一双妙眸不离他的俊美面庞。
“一如卢公子所言,当年这婚约签订时,你我父亲都还没有出生,这婚约说到底,只是两位老人家酒后一时兴起罢了。”
白露看着卢仚微笑道:“卢公子以为呢?”
卢仚双手又揣进了袖子里,他目光幽幽的看着白露,冷然道:“酒后一时兴起,这话未免轻佻。想当年,白家阿爷他……”
白露打断了卢仚的话,她笑颜如花的看着卢仚:“毕竟是想当年,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们不提当年,只论当下,可好?”
卢仚想要开口,胡夫人已经在一旁呵斥:“闭嘴,听白家小娘怎么说。”
卢仚额头青筋乱跳,用力抿了抿嘴。
天恩侯卢旲,是这一支卢氏族人的家主。
卢旲如今领军镇守在外,天恩侯府,就是胡夫人这个主母当家。
按大胤宗族律法,天恩侯府上下,卢氏数千族人的生死荣辱,尽在胡夫人一念之间。
寻常族人若是被胡夫人发落,真个是被打死了,大胤官府也没有权力插手宗族内务。
卢仚深深吸气,微微低下头,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胡夫人满意的冷笑了一声。
白露浅浅一笑,淡然说道:“当年事情如何,我们也就不说了。但是当今眼下的事情,卢公子还记得,五年前你初次登门,家祖对你说过的话么?”
卢仚当然记得。
五年前,卢仚刚满十岁,按大胤的民俗,十岁少年被称为‘小郎’,即可被视为‘半个成年人’,有资格代表自家出门拜访故旧、结交朋友。
卢仚第一次备了礼物,去白家登门拜会。
那次登门,卢仚没见到白家的其他人,只有白露的祖父白长空出面见了他一面。
在白家,卢仚只喝了半杯半温不火的‘凉’茶,受了白长空几句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殷殷教诲’后,就被‘礼送’离开。
白露见卢仚点头,也微笑颔首:“家祖有言,让你认真读书,努力上进,求一个前程出身,才好履行婚约。”
卢仚的心里一个咯噔。
他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娇美如花、满脸是笑的白露,又看了看一脸傲气兼不耐烦,翘着二郎腿不断抖动的白邛。
“是,白老先生五年前,让我用功读书,努力上进。他还说,要是我没有读出什么名堂,不仅是自己丢人现眼,更辱没了白家的门风,让白小姐也面上无光。”卢仚的笑容也逐渐灿烂:“所以,这五年来,我再没有登门过。”
白露微笑,目光如火,又在卢仚的俊面上扫了一遍。
白邛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若是个求上进的,我白家自然乐于和你结了这门亲事。”
摇摇头,白邛将茶盏盖敲击茶盏,敲得‘叮叮’响。
“但是,你看看你这几年,虚耗光阴,荒废了学业,堪称是一事无成,我可没有冤枉你吧?”
用力敲了敲茶盏,白邛数落道:“嘉佑十五年,你族学年底考评,下下。”
“嘉佑十六年,你族学年底考评,下下。”
“嘉佑十七年,你族学年底考评,下下。”
“今年,嘉佑十八年,你族学年底考评,唔,有点进益了,却依旧是下中,依旧是见不得人的成绩!”
白邛摇头长叹道:“我这个人,最是直率,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不怕得罪人的。莱国公府的族学,在整个镐京,也不算是好,说三流吧,未免刻薄,若说只是一个二流,却是极恰当的。”
“你在一个二流的族学中,都只能拿到下等考评。”
白邛将茶盏往小桌几上一丢,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走到了卢仚面前,目光森森的盯着卢仚:“你觉得,你有前途么?”
“你觉得,你能名动天下么?”
“你觉得,你能高官显爵么?”
“你觉得,你配得上小女么?”
“你,就不觉得羞惭,不觉得那份婚书,你命弱福薄,担当不起么?”
卢仚额头青筋乱跳。
他想起了这几年他在卢氏族学,每次年底考评,族学学正卢俊给他拟定的道论题目。
用卢俊的话来说,族学是‘量才施教’,所以年底考评,每个人的道论题都是不同的。
但是连续四年,卢俊给卢仚的道论题,都是要人命的啊!
胡夫人在一旁不耐烦的呵斥起来:“好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好了,白大人,白小姐,这事情,我做主了。”
“卢仚,交出婚书,再按照我的意思,写一份你主动退婚的契书,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三章 反杀
“真憋屈!”
卢仚笑,然后挺直了腰身。
胡夫人的话,让卢仚心中暗生怒意。
跨过年,他就年满十六,十六年来,卢仚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将腰身挺直。
这感觉,就好像皑皑白雪下,一座山峰突然耸立。
一股莫名的精气神直冲云霄。
强烈的男子气息从卢仚身上升腾扩散,整个会客厅的温度似乎都上升了几分。
白露被这股气势一冲,‘唰’的面皮微红,眸子里骤然就冒出了一层层水波。
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白露回过神来,收敛了眸子里的水意,俏生生的向卢仚行了一礼:“卢公子,还请听为霜好生分说。”
白露身后,胡夫人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会客大厅外有动静,七八个高有八尺开外,生得膘肥体壮的悍妇已经聚集在了门口。
好几个悍妇手中拎着胳膊粗细的枣木杠子,只待胡夫人一声令下,她们就会冲进来,将卢仚拖出去好生毒打。
这群悍妇,在天恩侯府也是凶名远扬。
最近七八年,被她们打坏胳膊腿,打坏了腰身的卢氏族人,最少也有三五十人了。
胡夫人在天恩侯府的‘赫赫威名’,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对儿寒泉般的眸子静静的盯着白露:“白露白为霜,‘蒹葭(jian’jia)苍苍,白露为霜’,嘿,好名字。看在这名字份上,你说,我听!”
此刻,卢仚身上的精气神显然不对劲。
一如宝剑发硎,剑锋迸溅的寒光刺伤了眼眸,刺痛了心。
很莫名的,胡夫人和白邛心头都一抽,莫名的忐忑让他们下意识的扭了扭身体。
白露距离卢仚最近,一门心思都被卢仚骤然飙升的颜值吸引,反而没能察觉到这惊世颜值下隐藏的别的东西。
反而是她听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两句,莫名的眼睛锃亮。
“卢公子,跨过年,你就年满十六。”
白露目光深深的盯着卢仚,尤其是那微微勾起一缕冷笑,红润水华的嘴唇。
“是。”卢仚额头青筋收敛,他挺直了腰身,语气不复之前的激烈和恼怒,反而带上了一股浓浓的,吃饱喝足的‘兔狲’那样的慵懒和无所谓的态度。
但是他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子神采,却好似站在极高的可手摘星辰的高楼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白露,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按大胤律,男子年满十六,女子年满十三,当婚配。”
白露轻叹了一声:“为霜比卢公子,仅仅小了三个月,按大胤民俗,为霜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
轻轻摇头,白露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卢仚的面皮抽了抽。
未满十六岁的‘老姑娘’,这个措辞,可圈可点。
啧!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可就变成了——卢仚不成器,耽搁了人家好姑娘!
这话,真是绝了。
“为霜也知晓,君子之约,一诺千金。祖父既然将为霜许给了卢公子,就得认命。为霜这些年,都在期盼着,某日卢公子能够风风光光的,将为霜迎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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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为霜耐心等候,等候公子能够学有所成,能够名动一方。”
“为霜无数次的幻想未来夫君是何等模样。”
“为霜不求他出身豪门,不求他锦衣玉食、大富大贵,但是为霜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也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起码能让我看到一点盼头!”
“我想,天下女人,都能认可我的想法,望夫成龙,这等心思无可厚非。”
白露深沉的,略显贪婪的冲着卢仚的面庞看了又看!
卢仚微笑点头,代表自己非常赞同她的想法。
白露就微微一笑,露出了几颗亮晶晶的白牙。
“可是!”
白露一番‘深情表白’后,语气骤然一转。
卢仚轻笑:“可是,我不争气,是吧,在族学中,也学得这么乱七八糟的,连续四年族学年底考评都是下下,完全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白露轻叹,摇头。
她背着手,大有须眉丈夫气度的,在会客大厅里来回走了两步。
“不怕卢公子见笑,为霜这几年,也略读了一些书。”
白露站定,向卢仚矜持的微笑。
旁边胡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重重的放下茶盏。
“你这个没福分的破落种子,人家白小姐,如今可是镐京龙凤榜在榜的风流人物,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是挑尖的人才。”
“镐京一季度一次的‘采薇评’,你听说过罢?”
“镐京文教各宗,最有名的十八位大贤,每个季度对镐京城最出色的年轻人加以评点。”
“白小姐,已经连续两年,在采薇评上名列前茅!”
“有理宗大贤评点,白小姐若是男儿身,她堪为‘国之栋梁’,‘治世贤臣’!”
“啧啧,瞧瞧,瞧瞧,人家这是仙露明珠般的人物,这等才学,这等人才,尤其是这容貌,唉哟,真是画里面跑出来的仙女儿。”
“啧啧,在镐京城里,多少世家公子、风流才子把白小姐当神仙供着?”
“你也不洗洗脸,看看自己这张蛤蟆疙瘩皮!”
卢仚的脸抽了抽。
他的脸,蛤蟆疙瘩皮?这是从何说起?
“总之,总之,你就是配不上人家!”胡夫人实在是没读过书,她找不到更好的话夸奖白露,也找不到更好的话贬低卢仚。
她很粗暴的做了个总结,用力的拍打着椅子扶手。
“总之,就是你配不上人家。”
“你在卢氏族学那边的臭名,我也是听说过的,偌大的族学,没人比你更丢人现眼的。”
“看看你年纪一大把了,依旧是一事无成,每个月,你还要靠莱国公府那边族学里发放的一吊钱、一袋米来混日子,你这些年,可曾自己赚过一个铜钱?”
“而人家白姑娘,她亲手一幅画,在镐京,可值钱了!”
胡夫人大惊小怪的叫嚷着,提到‘一幅画多少钱’这个问题,她的眼珠有点发红,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对于‘钱’,她是敏感的。
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胡夫人的惊叹声。
白露的画,在某个小圈子里,是被人重金求购的。
但是这事情,能做,不能说。
拿才学换钱,这事情不寒碜,反而很高雅。
在文人圈子里,你的东西能换钱,换大钱,换的钱越多,证明你越是真材实料,越是才华盖世!
如果你的东西能换得人家姑娘倒贴、陪寝,甚至是心甘情愿出钱养着你!
哇塞,你就是一代文豪,毫无疑问的文道魁首、风流人物!
但是白露还是一个在阁的大姑娘。
是吧!
这种事情,就不好和她扯上关系的,胡夫人的话,有点冒犯了,甚至白邛再敏感一点,他都要揣测,胡夫人是否是有意当面嘲讽、挑衅他们白家了。
白邛翘着二郎腿,把玩着茶盏盖。
他斜眼看着卢仚,不缓不急的说道:“卢贤侄,实话说,当年两位老爷子的婚约,只是一时冲动,并未深思熟虑认真斟酌过。”
“这婚约,对为霜,是不公平的!”
“我白家,我白邛有兄弟九人,有子侄二十许,但是唯有为霜一个女儿。”
“她,可是我白家的心肝宝贝,千金明珠。”
“你,的确是配不上为霜的。”
卢仚揣着双手,静静的看着白邛。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也不想说当年的事情了。
卢仚的父亲离家前,留下了一封书信,仔细的述说了卢仚这个婚约的事情。
两位老爷子的婚约,只是一时冲动?
没有深思熟虑、认真斟酌过?
这话,呵呵。
卢仚在心中冷笑。
当年白家老爷子白长空出身寒微,在外游学差点遭劫身死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这么想。
卢仚的祖父救下白长空,花钱为他请大夫救命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这么想。
白长空主动和卢仚祖父结交,喝血酒、拜把子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这么想。
卢仚祖父动用家族力量,以泾阳卢氏之名为白长空写举荐信,出钱供他科考,让他一路青云直上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这么想。
卢仚祖父殁于战场。
卢仚祖父荫留的官职,被年长的卢氏族亲暂代。
卢仚的父亲不靠谱,丢下年幼的卢仚离家出走,多年来不知下落。
卢仚一个孩童,近十年来,一个人在庞大的卢氏家族里宛如透明人一样过活。
如今的卢仚家中,可谓是家徒四壁。
于是,很好,现在两位老爷子留下的婚书,就变成了‘一时冲动’!
“真可惜,如果当年,家祖有一个女儿,或者白家阿爷能有一个女儿,怕是这婚书,已经履行了。”卢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白邛也微微一怔。
他干巴巴的笑着:“倒也是有道理,放在十几年前,我们两家任何一家有一个女儿,这婚约也就成了。可是,你家就你父亲一人,我家连出九个兄弟!”
卢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仰面看天,看着会客大厅屋顶那华丽的藻井装饰。
胡夫人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卢仚,成不成,赶紧说句话,我没功夫陪你这种小猴崽子呱噪。”
卢仚低下头,笑呵呵的看着胡夫人。
“毕竟是两位老爷子定下的东西,若是毁约,我是吃亏的。”
胡夫人的目光一旋,看向了白邛。
白邛淡然道:“定然不会让你吃亏,我白家补你一百两白银,再给你一份荐书,让你去太学就读,保你一个前程,如何?”
‘百两白银’?
哇,好多的钱哦!
百两白银,在镐京城外,连五亩好一点的田地都买不到。
‘太学就读’?
呵,多好的前程!
自己签署退婚书,自己承认自己‘才疏学浅’、‘缺德无良’了,在大胤,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再加上之前卢仚在族学中的臭名!
怕是进太学的第一天,就会被无数的师长、同学喷一身的狗血!
卢仚微笑看着胡夫人:“伯母,退婚,当然是要退的,我也深深的明白,我配不上为霜姑娘,她和我有婚约,简直就是一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真个是玷污了她。”
“所以,退婚,必须要退婚,谁不答应就是乌龟王八羔子,我就和谁急!”
“但是,要加钱!”
“两位老爷子订下的婚约,区区一百两白银,怎可能就这么轻佻的打发了?”
“这是对两位老爷子的不尊重、不尊敬,就是不孝啊!”
“加钱,必须要加钱!”
“所谓,君子一诺千金,一诺,‘千金’哪!”
卢仚向胡夫人挤了挤眼睛。
胡夫人瞪大眼睛,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无比兴奋的用力拍了一下扶手。
“君子,这东西,一诺千金哪!”
第四章 一诺千金
白邛、白露略显狼狈的仓促告辞。
父女两在天恩侯府门前,上了一架装饰精美的四轮马车。
在几个骑马家丁的簇拥下,马车顺着天恩侯府门前的天恩街走了数十丈路,白邛突然从座位上跳起,狠狠一脚踹在了车厢壁上。
“猖狂,放肆,腌臜小狗,他怎敢,他怎敢?”
“一诺千金?一诺千金?”
“小狗,你也不怕撑死!”
白邛愤怒地低声嘶吼,面孔扭曲,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跳了出来:“好,好,好,狗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得很!”
白露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她双手扭着一条丝绸手绢,目光迷离的轻声感慨着:“父亲,真个说起来,他的人才,学问,也是极好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白露喃喃道:“要不是,卢家阿爷战殁,卢家叔叔又是个不靠谱的,他的家境衰败得快了些,倒也……哎!”
白邛阴沉着脸,坐回了座位上。
他看着自家的宝贝女儿,讥诮的冷笑了一声:“人才,学问,这些东西,有用么?有用么?当今大胤,论的是家世,是出身。”
“若是他祖父还在,或者他父亲顶了他祖父羽林中郎的职司。啧!”
“奈何现在,莱国公府那边,他是指望不上的。”
“他祖父活着的时候,在莱国公府那边,是有情份的。可是天恩侯崛起,他这一房随着天恩侯,和莱国公府那边是分家别过了。”
“天恩侯府这边,你指望那恨不得将家当都搬回娘家的胡氏,能将侯府的资源,用在他一个旁系身上?”
“没有家族撑腰,你就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辛辛苦苦去科举取士,考上个秀才、博才,又如何?远不如世家门阀举一个孝廉,直接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那卢仚小儿,非你良配。”
白邛收敛怒火,看着自己生得俏丽精神的女儿,得意洋洋的笑道:“这些年,老爷子和你的叔伯们,绞尽脑汁为你蓄势、养望、积累名声,求的是什么?”
“你未来,就算不能做一个王妃,怎么也要配一个钟鸣鼎食千年世家的嫡子罢?”
白露绞着手绢,俏脸突然一阵晕红。
白邛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比如说,和你交好的朱世子,就是极好的。”
白邛笑得很开心。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还是白家三代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卖一个好价钱的!
白露的脸蛋,就越发的红润,娇羞无比的朝着自己父亲娇嗔了一声。
她用力的跺了跺脚,又犹犹豫豫的问白邛:“可是,父亲,既然他不松口,又有那天恩侯夫人撑腰,这婚书在他手中,毕竟是极大的,极大的,隐患。”
说到‘隐患’二字,白露的小脸泛白,银牙紧咬嘴唇,双手用力揪着手绢,差点将那手绢撕成了两片。
“咱家如今,清名享誉朝堂。不说祖父、父亲和各位叔伯,就说女儿我如今的名声,更是丝毫玷污不得的!”
白露很是担忧的看着白邛。
卢仚捏着那婚书,白露就有‘货卖二家’的嫌疑,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可是极大的污点。那些世家豪门,谁会容忍一个有污名的女子进门?
白邛一甩长袍衣摆,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了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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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女放心,你的婚事,就是白家的前程,是你祖父,你爹我,你那些叔伯的前程。”
“你嫁得良人,就是我白家从书香清贵、官宦之家向世家豪门迈出的,坚实的第一步!”
“那卢家小儿既然不识趣,也就怪不得,我们不讲究两家这些年的交情了。”
白邛撇了撇嘴,很轻蔑的冷冷一笑,宛如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一般,轻轻的一挥手:“区区黄口小儿,弹指间灰飞烟灭,不过如此。”
微微顿了顿,白邛眯起了眼睛,冷然道:“就是今晚,你且看着。”
马车快速远去,车厢里最终还是传来了白邛的一声叹息。
“只是,今晚的安排,毕竟是落了下乘,难免会有些风险,留下一些手尾。”
“可恨那小子,你爹我费了人情,托了卢俊在族学那等打压、刁难,坏他在卢氏宗族的名声,就是为了给咱家的退婚,求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毕竟,他出身泾阳卢氏哪!没正当的借口,哪怕是一个庶出的族人,也不好欺负的。”
“万万没想到啊,这没见识的小狗,‘一诺千金’这等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天恩侯府,会客大厅。
胡夫人无比殷切的看着卢仚,刚刚阴沉沉的僵尸脸,此刻堆满了灿烂的笑容,越发显得艳若桃李,堪比青春少女一般可爱。
卢仚端端正正的坐在刚才白邛的座位上,端着一盏新茶,一本正经的看着胡夫人。
“君子一诺千金,这是万万没有虚言的。”
“他白家要悔婚,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我卢仚家世衰落,现在就是一个破落小子,我配不上他们家姑娘,这是事实。”
“自家不争气,被人悔婚,这事,我认。”
“龙配龙,凤配凤,阴沟里的老鼠,只能打地洞,这道理,我懂!”
“但是悔婚归悔婚,想要红口白牙瞎掰几句,空手套白狼,这就不对了。”
“不出点钱,这对不起两位老爷子当年的情谊,对不起如今白老爷子的身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更不要说,咱家姓卢,泾阳卢的那个卢啊!”
胡夫人连连点头,笑颜如花的鼓掌说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我刚才可是被那白邛给糊弄了,区区两百贯,呃!”
胡夫人胡乱干咳了几声,忙不迭的说道:“仚哥儿说得极有理,这道理,是极正当的,咱们占理,这是没错的。任凭他白家能口灿莲花,没有钱,这婚书是定然不能退给他们的。”
胡夫人很严肃的向卢仚许诺:“别怕他白家,有侯府给你撑腰,这镐京城,没人能欺了我卢氏的好儿郎!”
卢仚深深的看了胡夫人一眼,放下了手中茶盏,站起身来。
“君子一诺千金,这是古代贤人明码标价的话。”
卢仚欺负胡夫人没读过书,没学问,这‘明码标记’什么的,就是在糊弄她了。
但是,这话胡夫人爱听啊!
“现如今,白老爷子是文华阁侍读学士,国子监副山长,三品朝议大夫,身兼三职,一职一君子,所以,没有三千金,这婚书,我是不会给的。”
“这是白老爷子那边,这婚书,是两位老爷子拟订的,家祖当年在世时,实职军职是羽林中郎,授麾云校尉,授散骑备侍,同样一职一君子,这又是三千金。”
“三三得六,这份婚书,没有六千金,他们是断断拿不回去的!”
胡夫人‘呵呵呵’的笑出声来:“这话,极妥当,极有理,谁也挑剔不得。谁敢挑剔,伯母我亲自大耳刮子抽他!”
六千金。
大胤金贵,一两金可换二十两银,一两银可换钱一贯,按铜钱质量,一贯钱大抵在一千钱到一千五百钱之间。
而今大胤物产丰厚,一斤上好白米不过三五文钱,一贯钱的购买力极其可观。
六千金,妥妥当当的是一笔巨款。
方才卢仚就是随意向白邛父女报了这个价码,又有‘胡夫人主持公道’,硬生生将父女两给逼得狼狈奔逃!
卢仚甩了甩袖子,虽然衣衫颇显寒酸,但是配上他俊朗的容貌,魁伟的身躯,这一番动作却有着说不出的潇洒派头,看得会客大厅里的丫鬟们是一阵阵双眼放光。
“那么,伯母,这件事情,就多多有劳您做主了。”
卢仚向胡夫人行了一礼,满脸尽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婚书,就在小侄手上,那白家人再登门呱噪,您就回他们一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是。”
“小侄年幼,那么些金银囤在手上,不是好事。”
“男人有钱就变坏,何况小侄没有个父母长辈盯着,万一去了那青楼瓦舍、赌场花船之类的地方,岂不是真正学坏了么?”
“所以,那六千金若是真个到手,小侄斗胆,有劳伯母您帮忙打理罢!”
胡夫人听了卢仚的话,一时间面皮通红,双眼泛着水光,无比热烈的看着卢仚,只感觉这个侄儿,居然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来得顺眼、可爱!
她忙不迭的说道:“可不是这个道理么?男人身上,可不能有太多银钱!”
“你放心,伯母为你做主,谁也不能欺负你!那金子若是到手了,伯母帮你存着,一定帮你守得妥妥当当的,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胡夫人兴奋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六千金啊!
为了这笔钱,胡夫人就没什么不能干的、不敢干的!
她用力的吞了口吐沫,朝身边的心腹大丫鬟招了招手:“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到仚哥儿身上衣衫单薄么?去,赶紧去库房提十贯,不,二十贯钱给仚哥儿送去。”
“再,再拿一匹,不,两匹上好的缎子,给仚哥儿做两身新衣服!”
“快去,快去!”
“叫管家,今年给仚哥儿的年货,在寻常族人的份例上,再加一倍!”
“哎,哎,侯府后街上,多派几个家丁日夜盯着,多放几条守夜狗!”
“可不能让贼,进了仚哥儿的院子!”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施施然的向外走去。
他走出了老远,还能听到后面胡夫人在会客大厅里,喃喃念叨‘六千金’、‘六千金’之类的话。
卢仚从后门进的天恩侯府。
此刻,他从前门出了天恩侯府。
走下天恩侯府门前的台阶,站在扫得干干净净的门前广场上,抬头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卢仚喃喃自语。
“退婚?我不在乎。”
“你若堂堂正正与我说,我自然心平气和,与人为善。”
“但是,你玩手段那般诋毁、打压我四年,我心眼小,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尔等狡诈,胡氏凶蛮,嚇,驱虎吞狼,我且看一场好戏。”
第五章 碰瓷
当天,傍晚。
安乐坊,西边靠运河,一座气派的七层高楼巍然矗立。
天色昏暗,高楼上下点起了数百个硕大的红灯笼,照得古棕色的楼体一片敞亮,一丈多长的金字招牌上,‘醉仙居’三个鎏金大字隔着老远都清晰可见。
楼内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酒香肉香随风飘出几里地。
醉仙居七楼,卢氏族学的谢师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伴随着清脆的云板声,卢氏族学学正卢俊正引吭高歌,一曲温柔婉转的《眼儿媚》被他唱得媚柔入骨,真有几分青楼头牌花魁姑娘的风韵。
一如之前嘉佑十五、嘉佑十六、嘉佑十七那三年。
族学年底的谢师宴刚到高潮,卢仚就借口不胜酒力,提前退场。
长发简单在脑后扎了个长马尾,穿着一件宽宽松松青布对襟大棉褂子,略显一点寒酸的卢仚走出了醉仙居,站在门前台阶上,抬头看了看彤云密布、鹅毛大雪不断飘落的天空。
“果然是你!果然是为了这件破事!”卢仚轻声冷笑:“即是如此,今年就,摔断双腿罢!三腿齐折,还是太残忍了些。啧,我怎么就这么心善呢?”
方才,在谢师宴上,卢仚向学正卢俊敬酒时,刻意提起了白邛的名字。
在那一瞬间,卢俊的眼神一片慌乱。
卢仚就明白,这几年,在族学里卢俊对自己的故意刁难、打压,故意败坏自己在卢氏宗族中的名声,甚至让自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臭名广为人知,果然是和白邛,或者说和白家人有关。
既然如此,人家使得出这种阴私手段,卢仚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双手揣在袖子里,轻轻的哼着不正经的小调,卢仚在迎宾小二的殷勤招呼声中,走下了台阶,踏着积雪,向着北面的天恩侯府方向走去。
顶着大风大雪,卢仚顺着大街缓步前行,身躯挺拔如磊落青竹,神态从容如经霜老松,丝毫不显狼狈,倒好像是踏春郊游一般风轻云淡。
若是有人凑近了看,就能发现,那大风卷起的寒雪,没有一片能落在卢仚的身上。
片片大雪,稍稍靠近卢仚的身体,就打着旋儿往一旁滑落,卢仚的大棉褂子干干净净,不见丝毫的水迹、雪痕。
大街对面,醉仙居的斜对过,同样是一座七层高楼。
这楼通体青色,同样挂着数百盏灯笼,只是灯笼是暧昧的粉红色。
高楼的匾额上,同样有三个鎏金大字‘琼花阁’。
这是安乐坊排名第一的青楼,在镐京城内,也名列‘三十六名楼’的前列,平日里,安乐坊的达官贵人们,多喜欢在这里饮酒‘赏花’、欢畅一宿。
琼花阁的顶楼,一间陈设极雅致的雅间中,白邛和一名身着浅红色长袍,腰间扎着犀角带,头戴五梁纱翼冠,脚踏一寸厚白底官靴的中年男子把酒言欢。
雅间湘妃竹制成的百叶帘拉起,透过亮晶晶的水晶窗,外面大街上的动静一览无遗。
面皮酡红,微有几分酒意的白邛端着酒杯,透过窗子,龇牙咧嘴的笑着,目光凶狠的盯着大街上缓步而行的卢仚。
‘吱’的喝了一口老酒,白邛盯着对坐的中年男子笑道:“年兄,这件事,就多多有劳了。”
中年男子轻轻一摆手,淡然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坦白的说,若他是卢氏嫡系,还真不好动他。泾阳卢氏,何等庞然大物?”
白邛就笑了:“他不过是个破落户小子!虽然姓卢,但是泾阳卢氏族人有数十万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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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放下酒杯,淡然道:“毕竟是姓卢的。天恩侯,又是个正当宠且不讲理的人。”
白邛给自己和中年男子满上了一杯酒,轻笑道:“所以,年兄的两个侄儿,且放心,明年国子监春考,定然是名列甲等,拿下那留院名额的。”
中年男子就叹了一口气,端起了酒杯:“总之是为了自家子侄的前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一辈子操劳,求个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些晚辈么?为霜侄女,可不能让这等贪婪、猖獗、无才无德的腌臜小子给祸害了。”
白邛用力点头:“年兄所言,极妥当!呃,您安排的人呢?”
卢仚正顺着大街不紧不慢的走着,前方一条横街的路口,一条人影突然冲了出来。可能是路滑,又或许是风雪迷了眼,这人影‘唉哟’一声,横着膀子就朝着卢仚胸口撞了上来。
这人刚刚从街口冲出来,卢仚就注意到了他。
人影踉跄着冲向自己,卢仚就好像纸片糊成的纸人一样,轻飘飘没有丝毫重量的,顺着一道当面吹来的寒风,脚不沾地的向后倒退了七八尺远。
人影没能撞到卢仚,他脚下打滑,重重的拍在了地上。
一个白色的细麻布包裹从人影手中飞出,‘啪’的一下摔在了卢仚的脚下。
那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瘦削,还算清秀,但是双眼‘咕噜噜’乱转,透着一股子奸猾劲儿的脸蛋来。
“救命啊,打死人了!”
“唉哟,我的宝贝,我祖传的,市值上千贯的眉州官窑白瓷螭龙钮梅瓶啊!”
那人的声音极其凄厉,好似被打断了尾巴的野狼在嘶声惨嚎。
卢仚瞪大眼睛,无比警醒的盯着那人。
四周行人齐声大哗,好些人纷纷转过身看了过来,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快过年了,大街两侧的酒楼、青楼、店铺、客栈等,点了大量的灯笼。
街边的一些小贩,比如卖馄饨的、卖炸糕的、卖挑面的、卖各色零碎小玩意的,摊位上也都插着火把,点着马灯。
整条大街明晃晃的,视野极好。
更兼人来人往,不说摩肩接踵,也是车水马龙热闹得紧!
快过年了,无论贵人、平民,如今都有钱有闲,还不趁年前几天好生的游乐游乐?
那人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张开双手就朝着卢仚抓了过来,瘦削的脸上带着莫名的亢奋,嘶声吼道:“你打碎了我家的传家宝,赔我,赔我!”
街上人流中,十几条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大冬天都还敞开了衣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以及胸前猛兽猛禽刺青的汉子,一下子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这些汉子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大吼大叫。
“抓住,抓住,这厮当街劫掠,我是证人!”
“拿下他,拿下他,好凶狠的人,啊呀,他还敢殴打苦主?”
“报官,报官,巡坊御史呢?巡街武侯呢?”
十几条大汉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顷刻间就逼近到卢仚身边,距离他不过七八尺远近。
那摔倒在地,口口声声传家宝被打碎的青年男子挥动着双手,几乎要扑到了卢仚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卢仚挥动右手,‘啪’的一耳光抽在了青年的脸上。
这一掌沉重无比,好似一铁锤砸了下来。
步伐踉跄的青年一声惨嚎,整个人被抽得离地三尺,身体犹如陀螺一样在空中旋转了七八圈,带着风声飞出了一丈多远,凄惨无比的摔在地上。
“我的娘!”青年嘶声哭喊,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嘴角血水喷出,几颗微黄的大牙顺着血水喷了出来。
“好凶,好凶!”
十几条原本大呼小叫,但是神色间颇为懒散,没把卢仚当回事的大汉骤然振奋精神,一个个出手带风的朝着卢仚抓下。
“拿下,拿下!”
“这等恶汉,定然是通缉榜上的凶人!”
“拿下,拿下!”
“拿去坊令衙门领赏,哈哈,活该兄弟们发笔小财!”
几个大汉粗壮的手臂抓向卢仚的手臂,另外有几个大汉已经拔出了短棒、铁尺,恶狠狠的抽向了卢仚的腰背、大腿等处。
不远处,就刚才那挨打的青年飞扑出来的街角,有尖锐的竹哨声响起。
一名身穿蓝色长袍,胸口绣了独角獬豸纹的巡坊御史,手按腰间佩剑,嘴里吹响竹哨,大踏步的朝这边狂奔而来。
在这巡坊御史身后,是数十名身穿黑色劲装,上身佩着犀牛皮软甲,系着黑色短披风的精悍武侯。
这些武侯背后背弩,腰间佩刀,手持八尺长黑红二色水火棍,排着整齐的队伍,步伐隆隆的紧跟在巡坊御史的身后。
巡坊御史搭档巡街武侯,正是专责维持镐京市井治安,主持宵禁巡逻,缉捕盗匪,缉拿奸邪,乃至市场卫生,防火防水等等,都是他们的职权范围。
大街上人流迅速向两旁分开,无数人在齐声大喊‘让路、让路、巡坊御史来啦’!
眼看着大街上那一片兵荒马乱,白邛得意洋洋的喝了一大口酒:“年兄,有劳了!”
中年男子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块肥美的炖鱼腹,不以为然的摆手说道:“些许小事,不过区区一……”
就在这时,一连串惊天动地的耳光声响起。
扑向卢仚的十几条大汉,一个个鬼哭狼嚎的飞了起来,比刚才那青年更惨厉的在空中旋转着,吐着血,重重的拍在了积雪的大街上。
巡坊御史和巡街武侯们距离卢仚还有七八丈远,卢仚举起右手大袖捂住了半张面孔,身体一矮,一溜烟的窜进了人群,好似涂了油的鲶鱼,三两下就在人群中钻得无影无踪。
等到巡坊御史带人赶到现场,卢仚早就不见了踪影,地上只有十几条大汉和一名‘苦主’在哀嚎吐血,借着灯笼的光,隐约可见街道上数十颗大牙分外的刺眼。
白邛呆滞。
中年男子呆滞。
过了好半晌,中年男子才喃喃道:“年兄似乎并没有说,这小子有这等身手?”
白邛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跺脚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接下来,有劳年兄多多费心了。”
白邛向中年男子拱了拱手。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阵,才缓缓道:“当街拿人,人证、物证确凿,后续一应定罪流程,都简单。等待定了罪,敲定了案卷公文,就办成了铁案,谁也挑不出纰漏。但是没能当场将人拿下,若是要去天恩侯府拿人……年兄的价码,要加加!”
白邛的脸变得皱巴巴的,他搓搓手,开始和中年男子讨价还价。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所在的雅间房门,突然被人扣响。
一个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位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可好?”
第六章 邪异
外面的大街很快回复了平静。
毕竟是安乐坊,多富贵之人,一件小小的当街斗殴案件,那巡坊御史和巡街武侯们,不敢让这样的小事惊扰了往来贵人。
苦主被带走了,十几个人证被带走了。
十几个武侯带着一群编外的‘地里鬼’,散去了大街小巷,装模作样的缉捕刚才逃逸的嫌犯。
而嫌犯,此刻已经回到了醉仙居。
醉仙居的后院,一颗掉光了叶子的大梧桐树后面,卢仚披散长发,裹着一件白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光溜溜的白板面具,犹如一条幽灵,静静的站在树下。
刚刚大街上的纷扰,没能惊动醉仙居里的客人。
尤其是顶楼卢氏族学的那些先生、学生们,依旧热热闹闹的,隐隐还能听到卢俊在引吭高歌,他正在唱《卸罗袍》!
这首曲子,大致描述的是‘朝堂有奸人’,‘君子怀才不遇、被逼挂印弃官’的故事。
“这曲子,蛮符合他的心境。”卢仚轻笑。
卢俊当年也是莱国公府‘举孝廉’推上去的族中精英,曾经做过一方大员的。
奈何他在任上,公库钱粮出了大纰漏,一番牵扯下来,他最终被逼辞官退休。
如今,他只能在卢氏族学厮混。
曾经威风八面的牧民主官,如今却成了一个每个月干领一份钱粮的教书先生。
“也是曾经体面过的人。”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喃喃道:“白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顾师生情分,不顾自身体面,在族学中欺凌一个孤苦无依的本家学生呢?”
卢仚身后,一个低沉浑厚,犹如猛虎喘息的声音响起:“仚哥,刚刚他已经如厕三次。但是今年,他每次如厕,都有两个小厮贴身搀扶着。再想让他摔跤,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卢仚用力摇头,头上发丝在寒风中狂舞。
“前三年,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所以他断腿,都是摔啊、滑啊、失足啊,尽是意外。”
“今年不同了,我想要让他的腿,断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等他们下来,让人正面冲撞,当众打断他的两条腿。声音大一点对周边人说,是因为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所以才惹来这顿打。”
那低沉的声音好奇的问卢仚:“要不要讲明是什么亏心事?”
卢仚头也不回的往身后踹了一脚:“夯货,说这么明白干什么?就是要说得含含糊糊、晦涩不明,让其他人去揣测嘛。”
“他做了亏心事,可以是半夜爬寡妇墙头,或者小巷子里侵扰未成年,又或者勾搭有夫之妇,甚至是勾搭有妇之夫,随便让人家去揣测嘛。”
“他坏了我四年名声,总要一报还一报。”
面具下,卢仚笑得很灿烂。
藏在卢仚身后阴影中的那人就‘呼呼呼’的笑了几声,隐隐可见一条极其魁梧的身影,犹如一座小山一样,极力的缩在墙角下。
风一阵阵吹过。
醉仙居里面,酒香、肉香随风飘扬。
七层楼里,每一层楼阁中,都点了大量的炭火盆。
寒风吹过醉仙居,飘到后院的时候,寒风都有点燥热了。
卢仚和身后的人静静的站在黑暗角落里,静静的吹着风。
猛不丁的,当面吹来的风中,一抹极轻、极淡,但是阴寒刺骨的气息幽幽的侵了过来。
隐隐的,卢仚听到了一声凄婉入骨的笑声。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猛地抬起头朝着醉仙居望了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一抹流风一般淡淡的青气凭空而生。
‘呼’!
卢仚身边一道小小的旋风平地而起,卷起了片片积雪。
卢仚身后庞大的身影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急促的咕哝道:“仚哥,不对劲,我心口汗毛发炸,我十岁的时候,跟着阿爸去狩猎,碰到那头山魈王,才有这感觉。”
“那一次,阿爸带去的族人死了一百多人!”
“撤!”卢仚用力一挥手:“今天,算他命好。过些天再计较。”
卢仚快步向醉仙居后门一溜烟窜去。
隐隐听到卢仚在嘟囔:“反正腿长在他身上,跑不了。”
他身后高过一丈的魁伟身影,亦步亦趋的,同样落地无声的紧跟在他身后。
院子的各处角落里,别有七八条人影窜了出来,一溜烟的跟上,悄无声息的开了后门,窜进了醉仙居后面的小巷中。
风吹过,刚刚卢仚藏身的大树后方,一个婉转哀凉的女子声音幽幽响起。
“相公,我们……嗯?”
挂在醉仙楼高处的几盏红灯笼摇晃着,黯淡的灯光照进了后院。
大树下方,一抹红色的绣花鞋一闪而过。
那柔媚入骨的声音幽幽叹息着:“走了一个相公,还有这么多相公。认真挑,慢慢挑。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卢仚裹着白色大斗篷,披散着长发,头上戴了一顶暖帽,遮挡住了大半张面颊,从醉仙居后方绕了出来,回到了刚才有人碰瓷他的大街上。
这里人流熙攘,灯火明亮。
刚刚那股子侵蚀力可怕,宛如水银一样想要从他每个毛孔中硬生生钻进去,让他五脏六腑都被寒气刺得生痛的阴寒气息,消失了。
卢仚喘了一大口气,腾腾白气喷出去老远。
他惊骇未定的朝着醉仙居看了一眼,喃喃道:“什么鬼?这,不是正常东西。这……”
卢仚自言自语一句话还没说完,前方数十丈外,名列镐京三十六名楼的琼花阁顶楼,一声怒叱宛如雷霆炸开,吼声震动了小半个安乐坊。
“何方妖人,胆敢作祟!”
一声巨响,琼花阁顶楼的小半个楼层被炸开,无数破砖碎瓦从高处落下,几个身穿黑色劲装,上半身着鱼鳞半身甲,腰间佩刀的魁梧汉子,簇拥着两条人影从高空一跃而下。
卢仚眸子里青气流转,瞬间看清了那两条被搀扶着的人影模样。
一个正是白邛。
另外一个身穿浅红色长袍,腰间系着犀角带的中年男子,卢仚也认识!
这厮,正是安乐坊的坊令贺钧,安乐坊级别最高的行政主官,也是安乐坊这长宽百来里的地面,近百万子民的牧民官!
过去三年,每到年底,都有贼人侵入天恩侯府,从胡夫人的私库中窃取大量的钱财。
为了这盗窃案,过去三年,胡夫人将安乐坊令衙门搅扰得不得安宁。
贺钧曾经数次带着下属,灰溜溜的跑到天恩侯府登门赔罪。
天恩侯夫人大闹安乐坊令衙门,这已经是这几年安乐坊上下津津乐道的趣闻,贺钧登门的那几次,卢仚和其他卢氏的年轻人,还专门在门口围观过!
“白邛!”
“贺钧!”
“碰瓷的苦主,见义勇为的人证,还有及时赶到的巡坊御史、巡街武侯!”
卢仚的脸抽动了一下,深深的盯了贺钧一眼。
他就发现了,贺钧的脸色不对。
年近四十,平日里保养得极好,皮肤油光水滑犹如一颗嫩桃子的贺钧,此刻却干瘪得好好似暴晒了一天的茄子。
他脸上的皮肤干瘪,额头上可见无数条细细的皱纹。
他红润的嘴唇发青,眼眶凹陷,眼袋漆黑,身体哆嗦着,软塌塌的被两名劲装大汉搀扶着,一副常年酒色过度、身体亏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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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人诧异的是,卢仚眼尖,他看到了大街上普通人没能注意到的细节。
贺钧身上的红色长袍,前摆的部位湿了一大片,他被人带着从高楼上跳下来,滴滴答答的水滴一路顺着衣摆落下,在地上洒了一大片。
卢仚停下脚步,一步一步后退,向着远离白邛、贺钧的方向退走。
琼花阁内,无数男男女女在嘶声惊呼,有衣饰华丽的男子在护卫的簇拥下,狼狈的从大门窜了出来。
楼顶,一名身穿白色长衫,手持一柄折扇的秀雅男子正大声呵斥,如雷霆一般响亮的咆哮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
他身形如龙,脚踏琼花阁的屋顶不断折射闪退。
他手中那副山水画面的折扇,不断发出‘嘭嘭’巨响,每一击都带起一道湍急的狂风轰向已经崩塌的顶楼房间。
也看不清他究竟是在和谁动手。
他的对手一直藏在那不断崩塌的房间里,并没有露出面来。
秀雅男子面皮通红,头顶热气化为白色蒸汽冉冉升起,冲起来能有一丈多高。
“血气狼烟,起码是拓脉十二重的修为。”
卢仚看着那男子头顶的白色蒸汽,喃喃道:“这是一把好手,莱国公府里的家将,一般也就是这种水平。他在和谁打?”
寒风当面吹来。
卢仚又朝白邛、贺钧看了一眼。
白邛和贺钧一样,都是一副被太阳暴晒后脱水的模样。
只是,他的境况比贺钧更惨。
卢仚清楚的看到,白邛胸口的衣衫破碎,他的左侧心脏部位,有半只细小的青色手印。
那手印青中发黑,好似烧红的烙铁烙过一样,手印陷入他皮肉能有一厘深。
白邛已经昏厥过去,从他嘴里不断有青黑色的血水喷出。
他的伤,显然比贺钧更严重了许多。
卢仚轻轻摇头,加快了后退的脚步。
寒风中,突然有轻笑声传来:“相公……”
柔媚的笑声,似乎只有卢仚一人听到。
卢仚脸色一变。
琼花阁楼顶,正大吼攻击的秀雅男子一声惨嚎,也没看清他究竟被什么攻击了,他就大口吐着血,一头从楼顶栽了下来,大头朝下栽在了地面上。
‘咔嚓’!
男子颈骨折断的声音,小半条大街的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第七章 婚事
嘉佑十九年,大年初七。
从年前谢师宴后,风平浪静,卢仚心里担忧的一些事情,都无发生。
雨露胡同最西端,小院。
东边天际刚显出一抹鱼肚白,卢仚小院东边竹丛里,翠蛇探出头来,朝着东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了一缕轻灵飘逸的青气。
院子北面水坑中,鳄龟老黑也伸出头来,朝着东边天空深深吸气,良久之后,喷出了一抹氤氲粘稠的黑气。
西面窝棚中,胖嘟嘟的兔狲一脸严肃的朝着东方张开了小嘴,深吸了一口气后,从鼻孔里喷出了一缕寒气森森的白光。
南边屋檐下,鸟笼中。
通体火红的大鹦鹉张开翅膀,浑身羽毛竖起,同样朝着东边深深吐纳。
一丝丝热力四溢的红色火光从大鹦鹉的羽片下飞出,静静的融入了小院的空气中。
院子中间,膘肥体壮的大黄狗也是依法施为。
一团厚重的,比翠蛇、鳄龟、兔狲、鹦鹉的气息都要强大、浓厚的黄气,冉冉从大黄狗的鼻孔里吐出,融合了其他四色气息,化为一道五色流风,‘嗤嗤’有声的注入了院子里的水井。
水井里清澈见底,大冬天都没有一片薄冰的井水翻滚了九次,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带着淡淡光华腾空而起,缓缓漾出了井口,在小院中载波载浮,随风流转。
大黄狗为首,翠蛇、鳄龟、兔狲、鹦鹉同时深吸气。
蕴藏了浓郁生机,更有一丝稀薄灵机隐藏的水汽就被五只灵物分享。
它们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再次喷出了五色烟气融入了小院各处。
一番施为后,大鹦鹉放下翅膀,用力的摇晃着身体,伸直了脖子,犹如一只敬职敬业的大公鸡,扯着嗓子‘咯咯呜’的叫嚷了起来。
大鹦鹉一叫,雨露胡同内,各家各户养的鸡纷纷随着它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
小院北面正屋中,卧室内,盘坐在云床上的卢仚缓缓睁开眼睛。
一抹青光一闪而过,卢仚双手结印,从眉心一路缓缓放至丹田。
空气中,淡淡的五色流光涌出,被卢仚悠长的呼吸纳入身体。他熟铜色的皮肤犹如水波一样蠕动着,体内不断发出筋腱弹动的‘嗡嗡’声,也有骨头关节撞击的‘叮咚’声响起。
若是有莱国公府的家将在场,定然会被卢仚体内传出的响动吓呆。
跨过年,刚满十六的卢仚,筋腱震荡如八牛床弩,骨骼轰鸣如玉磬金钟,这是武道培元到了巅峰圆满的征兆。
放在大胤武朝尚未‘文恬武嬉’,满朝上下还一心精进、国势强盛的年月,十六岁的培元境圆满,放在大胤武朝各家权贵府邸中,那也是极有天赋,值得花大力气培养的天才子弟。
而现如今的大胤武朝,就算是在那些开国武勋豪门大族中,二十岁以下的培元境圆满,已经是凤毛麟角,罕见至极了。
筋腱震荡,骨骼轰鸣。
卢仚身上的异象还在持续。
他双手结印按在丹田,呼吸变得绵绵泊泊悠长无比。
在他脑海中,一缕灵光裹着一副画卷,正不断闪烁。
朦胧虚幻的画卷中,可见亿万黯淡的星光若隐若现。
点点星光中心位置,隐隐可见一三目神人凌空而立,他脚踏一尊金牙玉象,身边萦绕着地水火风诸般异象,仰面看天,目光所及之处,虚空扭曲崩塌,一副世界崩坏的恐怖场面。
神人双手持龙。
左手一条青龙朦胧虚幻,好似无数条流风凝成。
右手一条白龙水光盈盈,好似无数道泉水汇聚。
青龙、白龙在神人手中扭动挣扎,偶尔两条巨龙撞击在一起,就有无数条电光迸溅,更有恐怖雷声响起。
随着卢仚的呼吸声。
一缕缕极淡极淡的神魂灵光不断从半透明的神人体内流出。
神魂灵光逐渐在脑海中凝成了一团拳头大小的莲子状虚影。
神魂灵光不断涌出,三目神人身上黯淡的神光也彻底熄灭,神人的身体、脚下的金牙玉象、手中的两条巨龙,还有身边的地水火风诸般虚影,全都变得朦胧虚幻,一如远处的漫天星光。
莲子状虚影逐渐凝实。
卢仚轻喝一声,莲子状虚影内一滴若真若幻的水滴光影滴落,顷刻间融入卢仚全身。
卢仚体内的筋腱震荡、骨骼轰鸣声越发清脆、有力,点点灵光不断融入他全身的经络、窍穴,将一条条经络、窍穴滋养得异常强壮、无比柔韧,不断泛出一道道柔和的光润。
吐出一口长气,震得满屋子的家具‘哗啦啦’直晃,卢仚终于结束了一夜的功课,麻利的站起身来,忙不迭的裹上青色缎子面的丝绵大褂,屁颠屁颠的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来了,来了,各位大爷,早餐马上到!”
“哎,你们这群砍脑壳的要债鬼,马上好,马上好。”
卢仚笑呵呵的,忙碌着伺候院子里的几位大爷,将它们伺候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
六年前,卢仚第一次,也是这辈子仅有的一次去白家登门拜访,被白长空一番‘殷殷教诲’并‘礼送出’家门后,又羞又怒又怕的卢仚在回家路上,受了风寒。
一夜高烧,卢仚几乎病死。
濒死边缘,卢仚的脑海中,就莫名浮现了这一副神异的画卷。
卢仚福至心灵,在快要病死时,默默‘观想’画卷上的三目神人影像。
只是一次尝试,就踏入了一道玄妙莫测的门户。
从此,卢仚知道自己和‘凡人’,是不同的了。
捧着大海碗,蹲在大黄狗身边,喝完了肉粥,卢仚抬头看着天,畅快的吐出了一口热气。
“培元大圆满,浑身经络、窍穴,已经进无可进。”
“今夜,拓脉!”
卢仚用力的揉了揉大黄狗的脑袋,轻笑道:“拓脉若成,保命的手段又强了许多,咱也有点底气自立门户啦。”
“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
卢仚看着天空,喃喃道:“十岁前,手无缚鸡之力,家里也没长辈护持,咱们只能小心谨慎、伏低做小,一心一意苟全性命。”
“现今虽然有了几分手段。”
“但那夜所见,何其惊怖?”
“这一方世界,和我想象中大为不同。”
“这大胤武朝,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桃源乐土。那天晚上,究竟是什么东西?拓脉十二重的武修,堪称高手,居然就这么折了?”
“堂堂坊令贺钧遇袭重伤,这么大的事情,市井上居然没有任何震荡。这,很不对劲!”
“大黄,我们,还是要谨慎小心,再小心谨慎哪!”
放下海碗,双手揣在袖子里,卢仚喃喃道:“过去了这么些天,该有消息了。得去收收风,看看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仚脑袋上的鸟笼里,大鹦鹉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怕个鸟?狭路相逢勇者胜,看你不惯,拔刀就干!”
“嘿,孙子,说你呢。”
“来揍我啊,揍我啊!”
这厮又将脑袋从鸟笼子里挤了出来,朝着在院子里绕圈的兔狲大声挑衅。
兔狲低沉的咆哮了一声,带起一道恶风飞奔了过来,一跃跳起一丈高,一爪子狠狠的撕扯在了精钢铸成的鸟笼子上。
‘当啷’一声,火星四溅。
兔狲落地,气急败坏的‘哈哈’嘶吼。
大鹦鹉得意洋洋翘起了尾巴,怪声怪气的唱起了不正经的小调。
此刻,天恩侯府,会客大厅。
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眼眶凹陷,眼袋蒙着一层黑气,一副积年痨病鬼模样的白邛,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双手哆哆嗦嗦的捧着茶盏。
他的手颤得厉害,茶盏盖和茶盏不断撞击,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胡夫人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邛的手,恨不得跳起来一把抢回茶盏,唯恐这家伙将自家的茶盏给摔碎了。
终于,她忍不住干笑道:“白大人,您若是不口渴,且把茶盏放下罢?”
顿了顿,胡夫人干巴巴的说道:“这一套细瓷掐金的茶盏,贵不贵,也要百来贯钱呢。唉哟,我说现在那些人啊,一个个都是奸商,黑心得很,不就是一套茶具么?”
白邛斜了胡夫人一眼,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手臂哆嗦着将茶盏放在了身边的小桌几上。
咳嗽了一声,白邛颤声道:“夫人见笑了,实在是,这些日子,本官这身子,出了些小毛病。”
喘了口气,白邛看着胡夫人沉声道:“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为霜和卢贤侄的婚事。”
胡夫人的眼睛骤然一亮,她猛地站起身来,用力的拍了一下手。
“哎哟,您可总算是想起这件事了。”
“哎呀呀,从年前到现在,这大半个月啊,您知道我这是怎么过的么?”
“每天都撕心裂肺的想着这件事情,这,就好像一锅子热油在心里烹,每日每夜的那个难受啊……”
“得了,废话少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带金子来了?”
胡夫人抢前一步,不顾体面、大失礼仪的抓住了白邛的手臂:“君子一诺六千金,仚哥儿那是实实在在配不上为霜姑娘的,白大人您这边给钱,我立马将婚书给您!”
白邛咳嗽了一声,他翻了翻眼皮,朝胡夫人看了一眼,淡然冷笑了一声。
“夫人怕是弄错了。”
“本官这次来,正是为了小女和卢贤侄的婚事。”
“却不是退婚。”
“是,为了他们赶紧成亲。”
白邛翘起了二郎腿,一边咳嗽,一边冷笑着说道:“之前所谓的退婚云云,不过是个笑话。夫人,万万不可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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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夫人呆呆的看着白邛,下意识的骂了一句:“狗戳的夯货,你戏弄你老娘呢?”
第八章 扬名
安顿好了几位大爷,卢仚带着大黄狗出了门,反手带上了院门,也没有上锁。
出了小院,向右拐,几步路的功夫,就是雨露胡同的西街口。
这里建了一堵石墙,装了一扇铁门,白天黑夜,都有人看守。
出了铁门,是一个小小的市集。
小酒铺,小饭庄,柴米油盐酱醋茶,诸般物件在这数亩地大小的市集中都能找到。更有各种小摊小贩在路边占道经营,为雨露胡同里的住户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向西顺着一条石板大街走过小市集,前方豁然开朗。
石板铺成的小广场视野开阔,面前就是几条城内运河交汇之处,白茫茫的冰面泛着光,天地一片亮堂堂。
安乐坊一号码头就在这里,几条石栈桥伸进城内运河能有一里多,往日里大小货船云集在此,为安乐坊提供各色所需货物。
寒冬季节,运河冰封,一架架雪橇被雪地犬拖拽着,依旧在运河上往来如飞。
长长的栈桥边,一架架雪橇靠上栈桥,穿着短袖、光着小腿的力夫们喊着号子,正从雪橇上搬下一口口货箱,各种货物在栈桥上、在码头上堆得好似小山一般。
卢仚走到了码头边临河处,来到一个小摊贩旁。
一架四轮小车,一口炭炉子,一个大油锅,旁边是一托盘白中泛青的豆腐块,油锅中一块块豆腐正在沸油中翻滚,被炸得金黄金黄。
空气中流淌着一股子极其刺鼻的香臭味,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咬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油锅。
一个身高八尺开外,体型魁梧的大汉拎着一双两尺长的木筷子,吹着口哨,麻利的翻动着油锅中的豆腐块。
他不时夹起一块炸好的豆腐,也不怕烫,沾点小碟子里的辣椒酱,就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吃得不亦乐乎,馋得几个小孩子直流口水。
这是个臭豆腐摊。
这种闻起来恶臭,吃起来香美无比的玩意儿,早些年在镐京是没有的。
也就是四五年前吧,这臭豆腐摊一夜之间冒头,然后以瘟疫泛滥之势,迅速传遍了镐京城的数百个坊市,大街小巷中都有了这股子诱人的臭气飘荡。
不要说市井百姓,甚至一些文人墨客饮酒清谈之时,桌子上也少不了一份沾了各种蘸酱的臭豆腐。
小车旁,放了几张小方桌,十几张小凳子,一大早的,也没什么生意,座位上都空荡荡的。
卢仚抖了抖大褂,随意选了张凳子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了几枚铜板,一枚一枚的拍在了方桌上:“老虎,老样子,两份臭豆腐,啧,重辣哈!”
斜眼看了看忙不迭应声的魁梧汉子,卢仚朝着他指了指:“生意没开张,你又自己开吃,啧,你这样,也不怕折了本钱?”
魁梧大汉‘咔咔’笑着,他向卢仚欠了欠身,从小车下面取出了一个粗瓷碟子,从油锅里夹起了一块一块金黄的豆腐块,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碟子里,又取了一份猩红的重辣油辣椒,轻轻放在了卢仚的面前。
大手一抹,将卢仚放下的铜钱纳入手中,魁梧大汉低声笑道:“咱吃得香,客人们见了胃口大开,不是能多吃几块么?”
卢仚从方桌上的筷子筒里抓出两只筷子,朝着魁梧大汉指点着直笑:“一大早的,你摊位上鬼都没一个,见鬼的客人胃口大开哦!”
大汉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卢仚身边,反手从小车里掏出了一个陶瓷酒瓶,重重的杵在了卢仚面前,又取了个粗瓷酒碗,给卢仚倒了一碗老黄酒。
“耶,耶,要说见鬼,还真可能……见鬼了!”大汉凑到了卢仚身边,一脸诡秘的朝着他挤了挤眼睛。
卢仚夹起了一块臭豆腐,蘸了点辣椒油,朝大汉挑了挑眉头,压低了声音:“这话怎么说?”
“啧!”大汉向那几个站在一旁的孩童看了眼,突然做了个凶狠的鬼脸。
几个孩童大叫一声,吓得转身就跑。
大汉怪笑几声,端正了表情,压低了声音:“仚哥,去年腊月二十,那档子事情,兄弟们这些天都在尽力打听。但是无论是坊令衙门,还是白家,一点风声都没漏。”
“不过,两家都请了‘长生堂’的老先生上门治病,俺的一个表弟,正好在长生堂做学徒,也正好是他拿了老先生的药方子,给那两家人抓的药。”
“药方子,不对。”
“那方子里,用了几倍量的人参、灵芝、首乌等大补元气的好药,换成正常人这么一副药灌下去,早就被药力烧死了。”
“但是这药,安乐坊令和白邛,是真的喝下了。”
“俺的表弟还说,他偷听老先生和几个老大夫会诊,说——‘症状诡异,非寻常所能为’!”
“症状诡异。”
卢仚大口咽下臭豆腐,沉声道:“我亲眼看到白邛的伤口,色泽青黑,深陷血肉一厘深。且,白邛精气匮竭,好似被抽空了一般。”
“这种手段,要说诡异,倒还真诡异。”
“白邛如此,贺钧如此,倒也可以说明,从腊月二十到今天,为何风平浪静,没人找我的后账。伤得都动弹不得了,哪里还有心情害人?”
卢仚笑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黄酒。
“我还琢磨着,贺钧会派人来天恩侯府抓人,毕竟他们有这么多人证嘛。”
“但是这大半个月都风平浪静,可见他们是自身出了问题,没工夫搭理我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算是,暂时逃过一桩麻烦。”
卢仚摇头感慨:“这世道,步步惊心哪,能太太平平过日子,不容易!”
大汉笑了起来,恭维道:“仚哥是懒得和他们计较,不然的话。”
卢仚摆了摆手,又喝了口黄酒,朝大汉笑道:“我倒是想计较,奈何本钱不够。”
“不过。”卢仚歪头沉思了一阵。
“不管那夜的诡异是什么,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镐京居然还是风平浪静。可见,这诡异要么被人压下去了,要么,为害的能力有限。”
“不管怎么样,事情过去了这么些天,镐京城方方面面,尤其是官面上的人,也该消停下来了。”
“既然如此,有两条腿,也该敲断了。”
卢仚夹起一块臭豆腐,喃喃道:“那天晚上,在醉仙居后院,我分明感受到一丝异状。原本以为,我们的卢学正会倒霉。没想到,他居然平安无事?”
“那,这两条腿,这两天给他敲折了罢。”
大汉憨憨一笑,连连点头:“仚哥放心,保证打断了他的腿,还能让他臭名远扬。”
卢仚‘呵呵’一笑,将筷子往大黄狗面前一晃,大黄狗张开嘴,麻利的将臭豆腐咬了下来,嚼都不嚼的吞了下去,‘哈赤哈赤’的吐着气。
大汉笑看着大黄狗,又起身,丢了几块豆腐块进油锅。
他一边忙活,突然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哎,还有件事极有趣的。俺那表弟说,白家二爷白奚的夫人,前两天跑去长生堂配了几副安胎药,鬼鬼祟祟的,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卢仚挑了挑眉毛,筷子朝着大汉指了指:“嚇,人家宅院里的事情,你们就积点德,少打探。管他安胎药、打胎药,不是你家婆姨,你们就少整这些消息。”
大汉干笑着,轻声道:“这不是,送上门的消息嘛。啧,那婆娘,俺表弟说,倒是生得水嫩嫩的,一对儿狐媚子眼睛,极能勾引人。”
顿了顿,大汉诧然道:“尤其,以那婆娘的身份,她亲自去买安胎药,倒是古怪。”
卢仚正要答话,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戴着四方暖帽,背着手,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青年男子缓步走了过来,卢仚就站起身,朝着青年欠了欠身:“安叔,早!”
青年卢安,正儿八经算是卢仚的堂叔。
不过和家境衰败的卢仚不同,卢安的父亲如今是大胤太府衙门中的一个六品官。官职不大,实权不小,更兼油水丰厚,在天恩侯府一脉的卢氏族人中,卢安家的日子算是过得极其滋润的那种。
卢安一家子为人也算厚道,对亲族颇有照顾。
卢仚从小到大,逢年过节的,卢安家都赞助了他一些钱粮等物,卢仚心里记得他家的好,对卢安也是真心实意的尊敬。
卢安,也是天恩侯府一脉卢氏族人中,少见的读书种子。
他十八岁被卢氏族学推荐,进镐京国子监读书,如今已然六年,在‘诗’、‘礼’一道上,尤其是在‘算经’上颇有造诣,在国子监中,也是顶尖的一流人物。
只是前几年,卢仚在族学中的名气臭了大街,卢安每次见到卢仚,动辄呵斥训骂,搞得卢仚逐渐敬而远之,见到卢安就退避三舍。
只是今天,被堵在了小摊上,想跑都难堪了。
卢安见了卢仚,冷淡的面皮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走到卢仚身边,用力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我就说,仚哥儿生得这等人品,如此潇洒俊逸的模样,定然不是一个鲁钝的。”
“昨天我和国子监几位师长饮酒,有两位博士说起白山长对你的评价。”
“那族学的学正卢俊,的确是一个耽搁人才的废物混账。”
“白山长批阅了你这几年在族学中的功课,说,你的圣人经典,是读透了的,那些明经、释义等等功夫,是顶尖的。”
“你的诗词文章,文采斐然,是极华美的,就算采薇评前百的俊彦,也少有比得上你的。”
“你的那一笔大字,更是气势雄浑、端庄稳重,如神山屹立,居然有自成一家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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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长夸奖说,可见你是个真正的读书种子,奈何,被族学的一群废物给耽搁了。”
卢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吊铜钱,很豪爽的丢给了大汉。
“二十份奇味豆腐,五份重辣、五份微辣、十份酸辣,赶紧的。”
卢仚站在卢安身边,整个呆在了那里。
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为他‘正名’?
更有,国子监的博士们,为他‘扬名’?
“有鬼啊!”卢仚喃喃自语。
第九章 谋划
卢仚和卢安开始就臭豆腐的口味,重辣、中辣、微辣、麻辣、香辣、酸辣的各色调配进行热情的讨论。
油锅里一块块臭豆腐炸得‘吱吱’响,大汉忙碌着,咧开嘴笑得极欢畅。
“仚哥儿,我就说过,肯定是你族学的那些先生瞎了眼,你这般聪明的人,几本破烂书,怎么会读不进呢?”
听到卢仚被国子监的博士们赞扬,大汉比自己捡了个金元宝还要快活。
他一开心,就给卢安额外炸了三份臭豆腐做赠品。
卢安乐得眉开眼笑。
卢仚就站在一旁,斜着眼看着大汉,一副看二呆子、败家子的模样。
与此同时,民安坊西北角,莱国公府,东街。
和天恩侯府的雨露胡同一样,莱国公府的东街,整条大街,居住的都是卢氏各房族人。
其中距离卢氏族学最近的一栋两进的院落,正北面正房中,额头上扎着一条白巾,左右太阳穴上贴了狗皮药膏,身体哆嗦着裹在棉被里的卢俊,正恼火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探望者。
白家第二代九兄弟的老大,白阆,面色冷肃的望着脸色憔悴的卢俊。
他手指敲击着床头柜,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事,就这样了。卢兄多担待,这个恶名,暂且请你背负些时日!”
卢俊的脸一黑:“有眼无珠,误人子弟的恶名,在下担待不起!”
他恼火道:“五年前,是白邛白大人请我,在族学中对卢仚‘多多关照’,如今,却又要我背负一切污名,我,我,我……”
白阆冷哼了一声:“半年,最多半年,当年卢兄在任上的钱粮亏空,那些经手人,定然被查得水落石出,保证还卢兄一个清白,让卢兄风风光光的官复原职!”
卢俊的脸顿时一白,他狐疑看着白阆:“这事,当年莱国公府可都没力量帮我查明!你?”
白阆淡然一笑,轻轻一挥手:“莱国公府的确是世家豪门,但是当今大胤,时代变了,武勋世家,过气了,如今说话有力量的,是我文教弟子。莱国公府权势再大,查不清你钱粮亏空的案子。”
口风一转,白阆悠然道:“但是我家老爷子要帮你,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无数门生弟子为此奔波出力,些许污吏沆瀣一气、上下其手,架空了上官牟取私利,查明这等小事,不过反掌之易。”
卢俊抿了抿嘴:“我能官复原职?”
白阆微微一笑:“不过区区小事。”
卢俊面皮一阵发红,他挣扎着直起了身体,咬牙道:“如此,我就背了这个恶名,承认我一时老眼昏花,耽搁了卢仚这个俊彦之才。”
白阆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卢氏族学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一时走眼,于卢兄你清誉并无太大伤损。”
手指重重的在床头柜上敲了敲,白阆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个拇指大小的小金稞子,轻轻放在了柜面上。
“好生养病,卢兄正当盛年,未来前程,自然是光明无限的。”
微微犹豫了一下,白阆低下头,凑到了卢俊身边,压低了声音,一脸好奇的问他:“我家兄弟,和卢兄一般,也是病了好些天。噫,我家兄弟那天,没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昏厥倒地,贺坊令也是如此。卢兄您可看清了伤你之人?”
卢俊略显红润的面皮,顿时又是一片惨白,身体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又一下。
他歪过头,冷眼看着白阆,幽幽道:“白大爷,这事,您若是好奇,不如去找‘守宫监’仔细打听?实话实说,在下那天,也真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身体一寒,回来就病倒了。”
“后来,是守宫监上门询问的此事,毕竟,贺坊令也重伤卧床嘛。”卢俊幽幽道:“您想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偌大的镐京城,怕是只有他们能回答你了。”
白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副穿着新鞋,出门就踩到牛屎的表情。
与此同时,莱国公府,当代莱国公卢昱的小书房。
陈设极古朴厚重,不见丝毫奢靡浮华之气的小书房中,保养得极好,年过四十依旧细皮嫩肉,圆团团一张脸极有富贵之气,身穿淡青色水月道袍,颇有‘闲人’雅韵的卢昱,正和白长空谈笑风生,口口声声以‘学生’自居。
泾阳卢氏,大胤的顶级门阀。
莱国公一脉,大胤的开国武勋豪门,用亿万颗血淋淋的头颅,铸起了如今莱国公府的朱门紫袍、钟鸣鼎食。
曾经的莱国公嫡系一脉,也都是气吞山河、横行八方的武道强者,以肉身之力摧城拔寨、劈山断流,不过是寻常之事。
但是时移世易,如今的天下,文教崛起,武道凋零。
伴随着武道凋零,随之而来的,是大胤传统门阀世家的势力收缩,权力衰减。
现今的莱国公府,只有几个家将头子,还有着拓脉十二重以上的实力。
而三代以前开始,当家的莱国公和下面的诸位老爷们,就已经醉心文道,一心一意的钻研诗词歌赋,俨然将自己以‘文人雅士’自居!
到了卢昱这一代,卢昱和他的几个兄弟,竟然是连家传的武道秘学全都放下了,连稍神骏点的战马都无法骑乘,半石的软弓也无法拉开,已然是一个纯粹的‘文教弟子’,真真正正的‘读书人’!
而白长空,身为国子监副山长,就是镐京城内文教大贤中绝顶的人物!
白长空亲自登门拜访,卢昱自然觉得‘蓬荜生辉’,用尽力量殷勤款待。
“学生是真真正正,在白师座下攻读过的。”
卢昱笑得很灿烂:“白师初入国子监,学生就正好分派在白师名下,只是学生愚钝,在国子监虚耗时日,书没能读出来,白师对学生印象不深,也是这个道理。”
轻咳了一声,卢昱朝着白长空保证道:“学生真没想到,自家的子侄,居然和白师还有如此的缘法。这是我卢氏的荣耀,是我莱国公府的荣耀,也是天恩侯府的荣耀!”
“白师放心,这件婚事,男方的家长,就是学生我了,定然给办得风风光光,不会让为霜侄女受半点委屈!”
“就算是婚后,卢仚那小混账,若是敢让为霜侄女怄气,卢家的家法,是定然饶不过他的!”
白长空微笑着点头,他清清淡淡的说道:“那,这就这么定了,还有劳莱国公府这边,多多照护一二。唔,今年的正月十五,正是一个良辰吉日。”
卢昱呆了呆。
这已经是正月初七,正月十五,岂不是就只有几天时间了?
太急了些。
但是,眼前之人是白长空,镐京城清名最盛的大贤,读书人心中的领袖人物。
白长空生平最是‘轻王侯’、‘蔑富贵’,从不‘攀附贵人’,最是‘清贫乐道’!
卢昱平日里想和这样的人攀关系,人家都懒得搭理他哩!
如今白长空以‘大贤之清贵’,亲自登门,为卢氏的一个旁门破落户小子的婚事,亲自求到了自己头上!
真正是‘君子之风’,真正是‘君子之义’,真正是‘君子一诺千金’哪!
卢昱掂量又掂量自己的良心,如果是自己碰到这种事情,想要自己将自家的千金小姐嫁给一个家道破落的穷小子?
啧,自己是肯定要悔婚的!
毫无疑问的要悔婚的!
甚至暗地里下杀手灭人满门,这婚,也是一定要反悔的!
自己是如此的不堪,而白长空却是如此的‘高风亮节’,如此的‘堂正君子’!
卢昱抿了抿嘴,用力的点头:“白师放心,这事,学生即刻交代人去办。正月十五,卢仚迎娶白家小姐,学生定然办得风风光光,绝对不委屈了为霜侄女。”
也是几乎同一个时间,天恩侯府会客大厅里。
胡夫人阴沉着脸,犹如一尊生锈的菩萨,面无表情的看着轻轻咳嗽的白邛。
六千金,没了。
煮熟的鸭子,扑腾着翅膀,飞了!
胡夫人的心情哪,忧伤,兼憔悴。
心痛到极点,胡夫人不由得幽幽叹息:“你们读书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层次?说好的退婚呢?说好的君子一诺六千金呢?”
“你们白家,还要不要脸?”
胡夫人的嘴唇颤抖着,三角眼里凶光四射,很想叫人进来,拿大棒子将白邛打出去!
白邛轻轻咳嗽着,他哆嗦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份公文,轻轻递给了胡夫人。
胡夫人不耐烦的将那公文打落在地,冷然道:“老娘我不识字,你拿这破玩意出来作甚?”
白邛就笑了起来,他指着地上的公文,淡然道:“大胤律法规定,盐铁官营,私人若无许可,触碰者死。”
胡夫人昂起头,懒得搭理。
“这是一份盐引契约,由太府衙门发出来的正式官文。”
白邛的声音很轻、很弱。
胡夫人已然是笑颜如花,一双眼水汪汪,亲自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将那份公文捡了起来。
“有了它,天恩侯府就能在安乐坊开设盐铺,贩卖官盐。”白邛轻声道:“若是操作得好,一年入账数万贯,不过是轻松平常的事情。”
胡夫人笑得无比灿烂,近乎风骚的向白邛抛了个媚眼:“唉哟,白大人,您这是,这是……哎,换茶盏,换好茶,将本夫人舍不得喝的那极品翠雀舌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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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卢仚和小女的婚事,就有劳夫人做主了。”
“正月十五,良辰吉日,让他们赶紧成亲。”
白邛深深的看着胡夫人:“您看?”
胡夫人紧紧抓着公文,如光如春水,落在白邛脸上:“妥了,妥了,白大人放心,就算是绑,本夫人也将仚哥儿给送进为霜侄女的被窝里!嘻嘻!”
这话!
白邛的脸一抽一抽的,突然很想杀人。
第十章 全方位逼婚
卢安拎着臭豆腐,屁颠屁颠的回家去了。
卢仚背着手,带着大黄狗,在码头附近的小摊小贩间溜达着。
他买了两根冻萝卜,两条酸白菜,一小堆冻梨,又在一个馄饨摊吃了两碗红油馄饨,给大黄狗买了两个牛肉饼,自己也打包了十个,这才拎着东西,心满意足的回家。
他在外闲逛的功夫,有一个力夫扛着一捆干柴,进了雨露胡同,推开了他的小院门。
圆滚滚的兔狲斜着眼,很是凶恶的盯了一眼这力夫,见到是熟人,它懒懒的‘哈’了一声,四脚朝天的躺在窝棚门口,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力夫将干柴放进了小院的柴房,又将一小袋金黄的小米放进了厨房的米缸,将两条风干的山羊腿挂在了南边屋檐下的鸟笼旁,又自行走了出去。
力夫刚走没多一会儿,卢仚就拎着东西,迈着四方步回到家里。
他看了看屋檐下的两条山羊腿,笑着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径直到了厨房,顺手在那一袋小米里掏了一把。
一个小小的,用极薄、极柔韧的竹纸制成的小卷轴,就到了卢仚手中。
刚刚炸臭豆腐的阿虎,他得来的消息,只是安乐坊和周边几个坊市的。
而刚才送东西来的大汉,则是按照卢仚订的规矩,每七天一次,送整个镐京数百个坊市的街头巷尾收集到的消息,整理汇总后,再专人专线送过来。
站在鸟笼下面,展开卷轴,上面尽是蝇头大小的工整字迹。
其上有注明,大年初二开始,镐京太学管辖的各坊官学、各街公塾的先生当中,开始有人传颂卢仚这几年在族学中写过的诗篇。
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什么‘春眠不觉晓’,什么‘欲穷千里目’等等,都受到了这些官学、公塾先生的一致好评。
又有国子监周边的几个大书商府邸传来的消息,卢仚前两年在族学练字的底稿,他用‘魏碑’字体抄录的大胤本朝几位大贤的文章,已经被那些大书商接收。
如今那些大书商正在秘密雕版,准备将卢仚的练手之作印刷为‘字帖’,公开的贩售。
还有,镐京城的很多坊市,在那些酒馆、青楼中,一些中下层的读书人圈子里,卢仚的名字在过年后短短几天时间内,已经开始扩散。
镐京城太学、国子监、翰林院等文教弟子集中之处,都有贤人、良才出面,评点卢仚以往所做的文章、诗词。
更有采薇评中的大贤,公然点评卢仚——‘乐于贫寒,不忘本心,一心攻读圣人书,堪称镐京读书人的典范’!
在几处高档青楼中,有那些知名的年轻文人们纷纷传说,等到三月,嘉佑十九年的第一期‘采薇评’榜单上,卢仚定能强势崛起,起码也能占个前百的好位次。
当然,最重要的一条消息就是——最近三天,卢仚和白家白霜小姐的婚约,已经在文人圈子里传遍了。
很多文人、官员都在赞颂白家不嫌卢仚家境贫寒,‘一诺千金’也要完成婚约的君子之风!
有更多的人在赞颂、羡慕白长空,说他‘慧眼识英才’,居然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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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在羡慕、嫉妒卢仚,说他这么一个破落户的小子,居然一下子就摔进了富贵堆里。
只要他娶了白霜,又有白长空‘耳提面命’、‘悉心教导’,未来卢仚在朝堂上的前程,怎么也不会小过一个正三品大员!
“这是活见鬼了!”
卢仚抖了抖手中的小卷轴,‘嗤’的一声,丝丝青色流风在他指尖湍急旋转,将卷轴搅成了一团极细微的粉末,纷纷扬扬洒在地上。
他用力的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阴着脸说道:“这是活见鬼了。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短短几天内,从拼命的打压、污名我,到不遗余力的为我扬名,这是……包藏祸心!”
卢仚皱着眉,自言自语的问大黄狗:“这是,要做甚?捧杀我?不像!”
“他们是想要退婚的!”
“如果将我名声捧得太高,吹得太好,他们就不怕尾大不掉,我说出‘君子一诺万金’的价码?”
大黄狗‘呜呜’了两声,它摇摆着尾巴看着卢仚,锃亮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当啷’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
卢仚急忙朝大门方向望了一眼,就看到长相富态,身形圆润的当代莱国公卢昱裹着一件华美的青羽鹤氅,戴着一顶白玉莲花冠,背着手走了进来。
卢昱见到卢仚,就‘呵呵呵’的放声大笑。
“贤侄是有出息的,甚好,甚好。”
“说起来,我和贤侄父亲,年轻时的交情是极好的。我喜欢纳气养身,炼丹制药;你父亲也对神圣仙佛、妖魔鬼怪极有兴趣。”
“当年,在国子监,我和贤侄父亲,多次秉烛夜谈,何其快活?”
“只是,你这一脉,旲弟崛起,居然立功封侯,本是一家人,奈何国朝规矩,硬生生分了出来,我和你父亲,这才疏远了些。”
“哎,只是没想到,你父亲他……”
卢昱走到了卢仚身边,无比热情的拍打着卢仚的肩膀,大声说道:“不过,你是个有出息的,不愧是我泾阳卢氏子弟。”
“我看明白了,这大胤朝啊,未来还是读书人的天下。”
“打打杀杀的,没前途。尤其是大胤现今四海清宁,就算武道依旧强盛,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读书,才有前程。”
“你是我卢氏的读书种子,又有白山长那等看重,更是他的孙女婿,哎,哎,或许以后,我泾阳卢氏在朝堂上的牌面,就是贤侄你了!”
卢昱不等目瞪口呆的卢仚开口,自顾自的说道:“好日子,定下来了。正月十五,你就等着拜堂成亲,进洞房罢。哎,万事不用担心,这事情,伯父帮你准备得妥妥当当!”
卢昱咧嘴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地契,不容分说的塞给了卢仚。
“这是民安坊的一处六进宅子,不大,也就十五亩上下,你要迎娶白山长的孙女,这小院可是不行,太清贫了些。这处宅子,你今夜就搬去居住吧!”
“贤侄放心,这婚礼的一切,伯父我帮你操持,莱国公府出面,一定办得风风光光!”
卢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他得意的笑着,不等卢仚回应,背着手,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家丁在院子里候着,这是准备帮卢仚搬家的人!
对卢昱而言,卢仚只是一个旁支的晚辈。
卢昱自己是否和卢仚的父亲,真的有那么好的交情,这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卢仚未来会是白长空的孙女婿,而白长空是文教在大胤朝堂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现如今,大胤武道凋零,文教崛起。
传统的豪门世家,要么在想方设法的打压文教一脉,要么在想方设法的向文教靠拢。
卢仚会是莱国公府一脉,和白长空代表的文教势力的天然纽带。
为了拉拢卢仚,区区一座民安坊的六进院子,固然是有点心疼。
但是和卢仚带来的好处相比,这算什么呢?
卢昱刚离开没多一会儿,胡夫人就带着一阵香风,伴随着‘咯咯咯’下蛋老母鸡一般的声音飞卷了进来,十几个丫鬟、壮妇忙不迭的跟在她后面。
“仚哥儿,仚哥儿,恭喜,恭喜喽!”
胡夫人笑颜如花,差点没扑到了卢仚的怀里,她一把抓住了卢仚的手掌,顺势抓住了卢仚手中的地契,‘咯咯咯’的大笑连连。
笑声中,胡夫人就极有技巧性的眼珠歪斜,看清了卢仚手中那份地契文书的详细内容。
她微微呆了呆,然后笑声越发的高亢,真正源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唉哟,不愧是莱国公,咱们泾阳卢氏在镐京城的当家人,这出手,真正是阔绰,阔绰啊!”
“唉哟,他这么以来,伯母我为你准备的那套三进的院子,居然真真是拿不出手了,哎,他莱国公府,真是富贵哪!”
“既然都有莱国公府操心了,伯母也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伯母也没什么能做的了,总之,你成亲的时候,一份厚礼,是断然不会少的!”
“哎,哎,真正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哪!”
“想不到,白邛白大人说,前些天,不过是想要考验考验你的为人心性,想不到你居然真是个临……临……临危不乱的稳重性子。”
“那叫做,叫做什么来着?”
“对了,临危不乱,大有君子之风!”
“哎,加上你这么好的人品,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好的才学。”
“要不然怎么说,白霜姑娘一眼就认定了你,非你不嫁呢?”
“开心不开心,高兴不高兴?”
“正月十五,你就能成亲啦!”
“唉哟,你看看,这事情真是,仚哥儿,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你这一房啊,未来一定是能壮大兴盛的。白家三代,就这么一个心肝女儿,以后害怕没你的福享,没你的好处?”
胡夫人紧紧的抓着卢仚的手掌,目光死死的落在了那张地契上,手指用力了又用力,好容易才忍住了将地契抢过来认真端详的冲动。
她凑到了卢仚耳朵边,低声说道:“这,仚哥儿,伯母有句话,左想右想,还是要和你交待交待。”
“啧,你那岳父,拿了一份盐引文书给伯母,可是这份盐引,只能在安乐坊售卖官盐。”
“等你嫁……不是,等你娶了白霜姑娘,你看看,帮伯母将这份盐引,改成在镐京城都可以自由贩卖的呗?”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可是你嫡亲的伯母啊!”
卢仚怔怔的看着胡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展颜一笑:“伯母说得极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话极有道理。”
“唔,今天我就不搬家了。这里,多少还有些家什要整理。”
“我明天下午,明天下午搬家罢。”
“莱国公留下的几位大哥,还有劳伯母叫人招呼一二,明天,我再搬家!”
“其他的,只等我成亲后,什么都好商量,大家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第十一章 拓脉,夜奔
初七,夜。
云散月初,月光如水。
镐京城上空笼罩着一层柔和的白光,那是各处山丘、树林、屋顶、运河的积雪和积冰反射的月光。
卢仚盘坐在正屋云床,呼吸悠长,若有若无。
脑海中,莲子状神魂灵光一丝一丝游离而出,如神人挥毫,一笔一划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三目神人踏象擒龙的无上威仪。
一个时辰后,三目神人图在脑海中浮现。
院子里,大黄狗、翠蛇、鳄龟、兔狲、鹦鹉同时吐纳天地灵机,呼吸频率和卢仚完全契合。
五色灵光融入虚空,最终汇入小院水井。
今夜,院子里的灵机比往日夜里更强盛数倍。
东边的竹林,一片片竹叶新生,寒冬季节,地上居然有小指头大小的新笋冒头。
北面水坑中,三尺厚的冰块融化,鳄龟浮在清澈的水面,丝丝灵机融入清水,清澈的池塘居然变得渐渐粘稠,隐隐有鳞片幻象在清水中晃动。
西边窝棚里,兔狲匍匐的地下三尺,数十块细小的银白色金属缓缓滋生。这些珊瑚状金属块放出丝丝锐气融入兔狲体内,让这圆球通体寒意大盛,俨然出鞘利刃。
南边鸟笼中,大鹦鹉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
丝丝火光环绕着它的身体,它瞪得溜圆的眸子里,隐隐可见巨大的羽翼虚影一闪而过,带起了滔天的金红色烈焰。
大黄狗端坐在院子正中。
丝丝黄气在它身边缠绕浮荡,它的头顶,可见一座三尺高小山虚影浮动,整个院子都因为这座小山虚影的存在,变得无比的沉重和压抑。
井水急速旋转,一道灵机萦荡、生气充沛的水光盈盈而起,迅速涌入小院,化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华盖,将整个小院笼罩在内。
卢仚恰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一亮,一荡。
神人脚下的金牙玉象微微抬起头,两颗弯曲的金牙左右一扫。
虚空中,亿万朦胧虚幻的星辰内,一点清光缭绕,对应虚空中月亮星的那一点星光骤然亮起,从朦胧虚幻之态,化为半实体的形态。
极高极高的天穹之上,月亮周边一抹毛萌萌的水汽缭绕。
一缕极细的,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清澈光华宛如玉露琼浆倒卷而下,径直注入卢仚的天灵。
卢仚一声轻喝,他右手五指颤抖,五条极细的清澈光华从指尖飞出,钻出窗户缝隙,注入了院子里大黄狗一众体内。
卢仚身体剧烈震荡。
大黄狗、翠蛇等身体剧烈震荡。
卢仚深深一吸气,院子里的水光急速纳入体内,和月亮上垂下的这一道琼浆融为一体。
他的身体内筋骨齐鸣、五脏六腑剧烈震荡、骨髓脑髓齐齐放出琉璃般光芒。他原本到了大圆满极致的培元境修为,居然猛地向前蹿升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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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资质妖孽的武者,培元境圆满,千斤力就是极致。
培元境,千斤力,这是‘红尘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卢仚此刻,境界尚未突破,身躯在那一道月华琼浆滋养下,肉体力量已然突破千斤极致,达到了一千二百斤上下。
随之,院子里盈盈水光纳入全身,得五行灵机滋养,卢仚体内经络震荡。
人体天生一座大宝藏,有十二正经缠绕全身。
十二正经,天生贯通。
所谓培元,其中一部分功夫,就是将那婴孩生儿细小、脆弱的十二正经,培养得粗大厚重、宛如蚯蚓化龙一般。
培元境时,培养得十二正经越是强大,开拓十二正经后,从中提炼出的先天血肉精髓越发庞大、浓厚、精纯,循功法滋生的‘元罡’越是强大!
琼浆入体,水光灌注。
卢仚按泾阳卢氏一脉镇族武学,以石碑树于莱国公府宗庙大院中的《沧海劲》微微震荡十二正经,就听三声沉闷如雷的轰鸣声连绵而出。
一个呼吸间,三条正经开拓。
三条强横如龙的正经中,庞大的先天血肉精髓犹如海啸一般奔涌而出,顷刻间就化为一团幽蓝色莹光润泽的元罡,呼啸着闯入丹田,化为一个拳头大小的气旋缓缓旋转。
一吸之间,卢仚成就拓脉三重天之境。
元罡在丹田中旋转四十九圈,随后化为丝丝缕缕,游走周身,将身体滋养得越发强大。
寻常资质最佳的武者,培元境能有极致一千斤力。
世间寻常武学,开辟一条正经,肉身加八百斤力。
故,寻常顶级拓脉十二重天的武者,肉体力量极限可达一万八百斤!
而卢仚月华琼浆入体,正经尚未开拓,肉体力量飙升至三千六百斤。
正经开辟,水光灌体,每一条正经,又给卢仚带来两千四百斤加成。
沧海劲乃极品武学,比寻常人修炼的功法强出不止数倍,以沧海劲冲开十二条正经,每一条正经额外再加三千六百斤力。
体内异象收敛,神魂灵光冉冉从三目神人图中收回时,卢仚的肉体力量稳定在了两万一千六百斤,脑海中,神魂灵光更是壮大了一圈,更凝实了些许。
一道乳白色长气喷出,满屋劲风浮动,吹得家居物件‘哗啦啦’微响。
卢仚冉冉起身,‘嗤’的笑了一声。
他从云床上飘然而下,犹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地无声。
他举起右手,用力握拳。
莱国公一脉镇族攻伐秘术《惊涛手》运起,体内丝丝缕缕幽蓝元罡注入手掌,卢仚整个右掌就变得水光隐隐,宛如一块海蓝水晶雕成一般,居然不见任何血肉之色。
屋子里,方桌上,有一盏铸铁的油灯。
卢仚右掌随意往那实心的铸铁油灯上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响,铸铁油灯碎成了数十片,卢仚的手掌却没感到任何痛痒,皮肤轰都没红一点。
数千斤大力,加上这力道浑厚无比的惊涛手,若是拍在人身上,杀伤力可想而知!
“首代莱国公,不愧是以武勋打下的这一份家当。”
卢仚轻声感慨:“可惜,这放在大胤也是绝顶的武道功法,除了天恩侯府,偌大的莱国公府中,居然没几个人修习了。”
“嘿,祖宗地下有知,棺材板不知道压不压得住!”
“不过,对我来说,武道只是护持之法,真正的根本么……”
卢仚轻声自言自语,他转到屋子角落,从墙角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件白色斗篷披挂整齐,又取了一个白色面具扣在脸上,悄无声息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大黄狗摇晃着尾巴走了出来。
和白日里相比,同样得到一份月华琼浆的它,此刻身形更隐隐大了一圈,身上皮毛变得越发油光水亮,两眼更是炯炯有神,隐隐有黄光萦荡。
卢仚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朝着院门指了指。
大黄狗点头,慢吞吞的走到院门口,趴在了大门后面,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卢仚微笑,他轻轻一跺脚,脑海中神魂灵光微微一颤,院子里水井中,一片白茫茫的水光喷出,顷刻间化为淡淡的白雾笼罩了整个院子。
整条雨露胡同内,屋顶上的积雪纷纷升腾起了丝丝白雾。
裹着白色斗篷的卢仚身体变得飘忽朦胧,好似一条鬼影子,融入了白雾中。
很淡很淡的雾气顺着雨露胡同西边的街门涌出,漫过了小市场,一号码头,流淌进了安乐坊西边的运河。
河面上,也开始有水雾弥漫。
黑夜中,月光下,这点水雾淡到了极点,根本没人注意。
卢仚就借助这点雾气掩饰了身形,宛如一条鬼影一般在运河的冰面上急速滑翔。
他脚尖轻点冰面,一缕缕无形的风缠绕全身,轻飘飘的身体在冰面上一点就是十几丈的距离,这速度,比起那些混了异兽血脉的奇种战马还要快了数倍。
培元境,六个时辰不停奔跑,可日行千里。
拓脉境全力施为,同样六个时辰不停奔走,则可日行五千里。
而此刻借助三眼神人图观想出的神奇力量,卢仚驾驭流风,他的速度比拓脉十二重天的高手还要快了一倍有余。
一个时辰,卢仚此刻就能奔出一千五百里上下。
他很快就掠过了民安坊,直达民安坊西边的雨顺坊,在雨顺坊的三号码头登岸。
一路上,坊市间的运河上有沟通两岸的桥梁。
半夜三更的,有值夜武侯拎着灯笼,在桥上往来巡视。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在河道冰面上飞驰而过的卢仚。
卢仚顺利踏上雨顺坊,淡淡的白雾也随之在雨顺坊的街道上蔓延开来。
一名巡坊御史骑着马,带着一队武侯从雾气滋生的街道上走过,面容冷硬的巡坊御史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见鬼,怎么突然有点冷。”
卢仚从这一队人马身边掠过,相隔最近的时候不过四五丈距离。
这些人拎着灯笼、打着火把,硬是没能发现卢仚的身影。倒是那巡坊御史座下的战马若有所觉,很不安的打了几个响鼻,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卢仚拐过街巷,一路如风,来到了雨顺坊东北角。
这里有一座前后六进、左右双跨院,占地有百多亩的宅邸,正门口挂着的鎏金匾额上,赫然是‘白府’两个大字。
这里,正是卢仚从小定亲的白家的宅子。
白长空,还有他的九个儿子,二十几个孙子,一个孙女,还有一大群儿媳妇、孙媳妇等等,平日里都住在这里。
雨顺坊,也是镐京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一品坊市之一,雨顺坊内居住的,同样是朱门紫袍的贵人,这里一座小小的二进院子,都是天价。
白长空素有‘清名’,什么‘两袖清风’啊、‘廉洁正气’之类,都可以扣在他的脑袋上。
以白长空的俸禄,是买不起更养不起这么一座宅子的。
但他是‘大贤’。
大贤岂能缺钱?
白长空的一幅三尺墨宝,据说能卖出……不,读书人的事情不能叫卖。
白长空的一幅三尺大字,就能拿到数百贯钱的润笔!
加上,他常年出书。
诗集、词集、文章集子。
“啧,两袖清风的有钱人。”
卢仚嗤笑,绕到宅子后面,径直跃起,进了后园。
第十二章 朱世子
白家的后花园‘蓝田园’,在雨顺坊各大府邸中,也是极有名的。
‘蓝田日暖玉生烟’,古代神话中,蓝田是神仙种玉、养玉的宝地。
而‘君子如玉’,这是大胤文教弟子们对自己的赞誉。
白长空的二十几个孙子,平日里就聚居在‘蓝田园’中。
他这二十几个孙子,在镐京的文人圈子里,也都是极有名的‘少年贤才’,堪称‘人人如龙’,都是‘美玉’一般的‘少年君子’。
这园子起名‘蓝田’,意思就是,这是白家‘养玉’、‘种玉’、‘培养后代子孙君子美德’的所在。
蓝田园中溪流密布,一座座精舍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小溪、假山之间。
天寒地冻的,各处花植都已凋零。
但是院子里密布翠竹、青松,寒风吹过,松竹摇摆发出‘簌簌’声响,一团团积雪不断坠落,‘噗噗’有声的落在几条瑟瑟缩缩四处行走的大狗背上。
这些大狗通体漆黑,唯有鼻头一点银白。
这是来自西极沙洲的异种猎犬‘星星犬’,最得西幽洲那些土豪王公的欢喜,在西幽洲一条幼犬能卖出一千金的天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星星犬’的幼犬,倒是和卢仚所谓的‘一诺千金’的‘君子’同等身价。
当然,白长空府邸上的这些星星犬,没花费他一个铜板。
镐京国子监中,有来自西幽洲的王公世子求学,作为学生,给自家师长送几条猎犬宠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谈不上什么‘贿赂’之类。
白雾隐隐,卢仚缓步走过蓝田园。
几条嗅觉极其灵敏,在沙漠中隔着十几里地,能够嗅到蝎子、毒蛇身上气味的星星犬抬起头来,用力的抽动着银白色的鼻头。
它们嗅到了一丝丝极淡极淡的陌生人的味道。
它们露出牙齿,正要放声咆哮。
卢仚手指缝隙里,露出了几根黄色的狗毛。
他手指轻轻晃动,大黄狗的气味就随着寒风扩散开去。
几条星星犬浑身骤然绷紧,然后四肢放松,乖巧的匍匐在了地上。
卢仚从几条星星犬的面前走过,顺势亲昵的摸了摸一头星星犬的脑袋:“乖孩子,真是乖孩子。”
他走过一座精舍。
精舍里点着蜡烛。
白长空的一名孙儿,正在书房里和一名娇俏的侍女妖精打架。
卢仚偷听了一阵精舍里的动静,撇撇嘴,快步向前。
又一座精舍中,白长空的一名孙儿,正在和两名侍女妖精打架。
稍远处的一座精舍中,白长空的两名孙儿,正在同时和两名侍女妖精打架。
再远一点,卢仚路过一座精舍,书房里,白长空一名一脸稚气,因为年纪还小,还没配发侍女的孙儿,正在和自己的书童搅裹成了一团,同样在妖精打架。
“这,家学渊源,果然厉害!”
卢仚惊愕万分的,犹如逃跑一样横穿整个蓝田园。
“君子如玉,这就是白家第三代的诸位谦谦君子!”
不过,可以理解。
如今大胤朝的风气就是这般。
‘为真名士,自当风流’嘛!
大胤朝堂内外的那些大贤、贤人、俊彦、良才,哪个不是一身风流债?
甚至是,风流病?
室外寒风萧瑟,云中有小雪飘落。
室内狂风暴雨,风雨声此起彼伏。
卢仚越过蓝田园,来到了白家第六进院子,一座高有五层的秀楼下。
这秀楼,一楼是粗仆、嬷嬷居所,二楼是丫鬟的房间,三楼是书房和小姐闺房,四楼是画室、绣房、棋房、茶室,五楼则是一个极大的空间,四壁挂着一件件古琴、古筝、玉箫、竹笛等乐器,间杂以一些古色斑斓鲨鱼皮鞘装着的宝剑。
五楼正中放着一架通体青翠欲滴,玉色宛如云霞一般几乎要片片飞出的古琴。
身穿一裘大白长裙,披散长发,俏脸不使脂粉,嘴唇上也没有涂胭脂,一张脸有点净白过度,配合着白裙、长发,颇有‘女鬼’风范的白露,正端坐在琴台旁,玉指轻勾,挥响一片山泉潺潺般清越琴音。
卢仚顺着楼梯一路而上。
淡淡白雾就包裹了整个秀楼,遮挡了他的身形,隔绝了他脚下楼梯发出的‘嘎吱’声。
他犹如一缕鬼影,静静的站在了五楼琴房外。
外面天寒地冻,但是五楼琴房中有两口三足黄铜蛤蟆吞天大火炉,每个火炉中,都装填了上百斤极品的兽炭,馨香四溢,火力十足,整个五楼琴房端的犹如夏日一般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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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只穿了一裘轻纱长裙,却依旧感到炎热。
琴房的好几扇窗子都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让寒风轻轻穿过,带走了屋内的热力,让温度降到了温暖如春的舒适程度。
白露微微闭着眼,无比陶醉的弹奏着古琴。
琴音清越,悦耳动听。
卢仚听不懂这是什么曲子,不过,的确是好听。
他静静的站在窗外,倾听着白露的琴音,同时肆无忌惮的透过窗子缝隙,打量着琴房中的另外一人,一个一裘锦袍,气度雍容的青年男子。
白露是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
此刻,已经深夜。
在她的秀楼闺房中,居然有一名青年男子停留。
在大胤,哪怕是普通平民家里,没出阁的大姑娘家,她的家人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放在民风保守的乡下地方,没出嫁的大姑娘半夜私会男子,是会被沉猪笼的。
就更不要说,白长空这样的大贤之家。
白长空在文教,以‘礼’扬名,而且他治的是‘古礼’,是最严苛、最呆板的‘古礼’。
那‘古礼’中,不要说大姑娘半夜会男人这种荒唐事情了,什么‘七年男女不同席’啊,什么‘嫂子快被淹死小叔子不能援手’啊,各种苛刻的‘礼法’堪称恐怖。
偏偏白长空的孙女,大半夜的,在房间里和一个男人独处!
啧啧!
卢仚不断的摇头,目光就在那男子身上打着转。
不得不承认,这青年的‘品相’,是极好的。
如果说,卢仚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座坚固耸立的大山,那么,这青年,就是一块美玉。
而且,这青年,是经过宗师级大匠的手笔,精心雕琢成型的一块‘连城玉璧’!
后天的良好调教,让这青年气质雍容、端庄大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堪称完美,给人一种‘价值连城’的美感!
此刻,青年静静的坐在白霜的对面,双手温和的放在腿上,面带微笑,微微眯着眼睛,凝神倾听着白霜的琴音。
他的气度极佳,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瑕’的尊贵感。
甚至,他让人觉得——他能够坐在这里聆听某人的演奏,这就是对某人的乐技最高的评价!
一曲奏罢,琴音还在琴房内回荡,白露睁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青年微笑,举起双手,轻轻的鼓掌赞叹:“为霜的琴艺,又有进益了。哎,如此天籁仙音,偌大的镐京,能和为霜比肩者,不过三五人罢了。”
白露轻叹了一口气,她看看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柄纯金的小匕首,‘呛啷’一声,将琴弦一刀划断。
绷紧的琴弦弹起,‘啪’的一下在白露的手背上抽了一记,很快一条血色的红印子就在她手背上现了出来。
“奈何,我的琴声,未来却要被那等腌臜货色倾听?”
白露泫然欲泣的看着青年:“世子,我宁可折了自己的十指,也……”
青年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带着完美的笑容,来到了白露身边,双手轻轻的按在了白露的肩膀上。
卢仚顿时不断的摇头。
乖乖,白露呵,按照你爷爷的‘古礼’,你尚未出嫁,却被这陌生男子触摸身体,你的两条膀子都要砍下来的!
而且,白露说什么?
宁可折断自己的十根手指,也不会让某个腌臜货色听她弹琴?
卢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个腌臜货色,不会是自己吧?
如果双方成亲,那么妻子给丈夫弹琴,这不是夫妻之间极风雅、极正常的生活日常么?
呵,呵呵!
青年的动作更加过分,他轻轻的抚摸着白露的长发,声音变得越发温柔:“为霜,你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是我朱钰错了,一不小心,让你有了身孕。”
“你知道的,我朱氏乃文教圣人苗裔,家风森严,族中长老,一个个都是铁面无私的性子。你已经受孕将近三月,你我若是成亲,以我朱氏在大胤的地位,单单婚礼诸般礼仪,没有八个月,断然完成不了。”
“你婚前,不可能不见人,若是显露了胸怀……”
“到时候,你的清誉有瑕,族中长老们定然会对你不利,而且,就连我在族中的地位,也会大受影响。”
“但是只要你嫁给了那和你订婚的幸运小子……他和你是婚约的,而且小家小户,成亲仓促些,也没人能说闲话。呵呵,最多数日功夫,他就会酒后坠河,不幸身亡。”
“破落户,腌臜小子,扛不住你身上的福气,婚后意外而死,谁能说你个不是呢?上皇的长公主,还有三代前的那几位公主,甚至还有几位王妃,她们不都如此么?”
“就不要说,当今太后,她也是死了三任丈夫后,才改嫁给上皇的嘛!”
“啧啧,连续三任丈夫都扛不住她身上的福气,结果嫁给了上皇后,没几年,当今太后就垂帘听政,手握朝堂权柄,啧啧,这福气,谁不惊叹?”
“他死了,你有孕,你难过,闭门不出,安心养胎,谁能挑个不是出来?”
“数月后,你心情不稳,胎儿早产,却含辛茹苦,将孩儿抚养长大。而且这孩儿玉雪聪明,从小有‘神童’美誉,这更能显出你的不易和辛苦!”
“三年时间,我,还有你家长辈,都会为你造势,一个‘贞烈’、‘贤良’的美名,你是定然有的。”
朱钰悠然笑着,轻轻的抚摸着白露的长发。
“一个‘贞烈’、‘贤良’的寡妇,还带着一个‘神童’儿子,还是白山长的孙女……做我的平妻,是绰绰有余的!”
朱钰轻柔的安抚白露:“你放心,你我的事情,我父亲已然知晓,他是无比欢喜的,毕竟,我这一房,已经连续五代一脉单传,如今我和你有了孩儿,我父亲若不是碍于那些长老,他是巴不得亲自接你回家的。”
“我父亲让我给你说,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我朱氏,定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等你那便宜夫婿坠河后,我去你那边,也是轻松方便的,你我和真正的夫妻,又有什么两样?”
窗外,卢仚打心里吐出了一团寒气。
‘喜当爹’也就罢了。
婚后短短数日,还要酒后坠河而亡?
死了也就罢了,还要被人鸩占鹊巢?
这就,有点过分了嘿!
第十三章 守宫监
初八,凌晨。
镐京皇城西北角,与天子日常读书、办公的含章殿一墙之隔,是一座极大的瓮城。
瓮城圈起了将近两千亩地,其中重重宫殿通体漆黑,宛如铁铸,气势雄浑犹如铁壁雄关,气息狞杀好似地狱魔窟。
偌大的一片建筑,一眼望去,就连一根草、一棵树都找不到,一座座独体的宫殿之间,全都是三尺见方的巨石铺成的光洁地面,石缝之间渗以铁汁,真个密不透风,防御坚固到了极点。
瓮城仅在正西面,有一座城门出入口。
高只有两丈许,宽三丈的城门,和高达百丈的城墙相比,显得无比逼仄,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卢仚站在街口,隔着一个数十亩大小的广场,对面就是那狭窄的城门。
卢仚眸子里青光流转,看清了城门上方小小的黑铁匾额,上面有三个刀劈斧剁般气息凌厉的大字——‘守宫监’。
天色将亮未亮,远处有巡城禁卫的脚步声、铠甲摩擦声传来。
正是一天人最困顿的时刻,街道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刻意压制的咒骂声。
三条人影踉跄着,顺着南面的街道狂奔而来。
他们每一步迈出,都向前奔出七八丈远,衣角带动空气,发出急促的破风声。
在他们身后,数十道身穿黑衣,上半身穿着犀牛皮软甲,头戴斗笠,系着短披风的精悍人影同样撒腿狂奔,手中制式的柳叶刀寒光乍闪,更有人手持精巧的短弩。
奔跑追逐中,后方的追兵有人突然腾空而起,跳上了街道两旁的民宅。
他们举起右手,‘嗖嗖’破风声炸响。
这些追兵使用的短弩,全是精钢锻造的强力连弩,小小的弩弓一发三矢,十几人同时发射,数十支半尺不到点,形如柳叶的精钢箭矢带着刺耳的啸声破空攒射,直击前方逃跑的三人。
三人齐声咒骂,三条造型奇异的蝎尾长鞭荡起,三团黑色光影伴随着沉闷的破风声,击打在了弩矢上。
数十支弩矢四散炸开,三人中落后的一人突然一个踉跄,嘶声咒骂了起来。
“司寇台的狗腿子,爷爷入你们奶奶!”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将身体往街口缩了缩。
司寇台,大胤武朝大司寇执掌的官府衙门,专责缉捕不法之辈,弹压强梁豪横。
总之这么说,司寇台只办大案子,普通的小偷小摸、杀人放火,他们懒得搭理。
能够被司寇台追杀的人。
尤其是,能够在镐京皇城外被司寇台大张旗鼓追杀的人。
基本上可以确保,都是一群杀千刀的、死有余辜的混蛋。
大声咒骂的那人,小腿被弩矢命中,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他单腿跳动着向前挣扎了几步,眼看着小腿上血流如注,在街面上拉出了长长一条血印子。
他的两名同伴同时一声唿哨,猛地向前加速,将自己的同伴丢在了后面。
后方司寇台的追兵如风一样卷过,四名手持长刀的司寇台所属轻声呵斥着,朝着小腿中箭的男子围了上去。
刀光一阵乱闪,司寇台所属配合默契,中箭男子行动不便,三两下就被打掉了手中长鞭,身上挨了十七八刀,哭喊连连的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另外两个奔逃的人,已经跑过了长街,跑过了小广场,一路窜到了守宫监的城门前,其中一人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守宫监的城门上。
‘轰’的一声大响。
守宫监的城门口正上方,离地五六丈的高度,点点火光闪烁,城墙上的金属灯架上,一排百多盏极大的牛油灯盏猛地亮起,明亮灯光照得守宫监门前的小广场一片雪亮。
‘咔咔’机括声响起,就在离地六七丈的高度,城墙上一扇扇金属暗门开启,露出了一个个一尺宽的射击孔。
近百名身披铁甲,手持强弩的精悍甲士面无表情的从射击孔后露出了上半身,手中强弩指向了刚刚跑到小广场中间位置的司寇台所属。
“止!”
一名头戴斗笠,身上隐有血迹的司寇台所属猛地举起左手,用力握拳,呵斥了一声。
数十名司寇台所属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一字儿排开,站在小广场上,抬头看着射击孔后的那些甲士。
“我,司寇台铁千军,奉命追捕江洋大盗三尾黑蝎兄弟三人,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咕咚’声中,逃到守宫监门前的两个汉子同时跪倒在地,朝着紧闭的守宫监大门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我们兄弟三人,诚心加入守宫监,愿为门下走狗,为监公卖命!”
“规矩,我们懂!”
两个汉子几乎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司寇台所属中,几个汉子猛地踏前了两步。
城墙内,射击孔中,沉重的弓弦声炸响,几根一尺半长纯钢弩矢破空袭来,重重的落在了几个司寇台所属的脚尖前。
弩矢的力道太大,青石铺成的地面被弩矢硬生生射透了两寸,弩矢深深扎在石板中,弩矢震荡,发出‘嗡嗡’的闷响。
铁千军呵斥了一声,几个冲上前的汉子咬着牙,不甘愿的后退了两步。
‘嘎嘎嘎’,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响起,铁木包钢,厚达二尺的守宫监城门开启,一名穿着青色锦衣,手持拂尘,生得面白无须、小鼻子小眼的小太监‘咯咯’笑着,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快步小跑了出来。
小太监身后,那些白衣男子尽是一身白色锦袍,袍袖上绣了三爪守宫(壁虎)的纹样,头戴四方黑帽,脚踏厚底黑靴,腰间扎着一寸宽的黑皮带,佩着三尺六寸长的雁翎刀。
有些白衣男子的腰间,还挂着铁链、镣铐等物。
还有十几名白衣男子的身后,背着重弩强弓,腰间佩着箭壶。
卢仚还看到,殿后的几个白衣男子,他们除了佩刀,居然还手持丈八马槊、鎏金虎头枪、青铜狼牙棒等重兵器。
和司寇台所属相比,司寇台这数十条汉子,精悍、精锐,宛如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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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守宫监的下属嘛。
他们每个人的气息都很强悍,都很凌厉,甚至很多人身上煞气隐隐,一个个都是虎狼之辈,但是相互之间毫无默契可言,你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倒也没错。
小太监没搭理跪在地上的兄弟两个,他挥动着拂尘,摇摇摆摆的来到了铁千军面前,笑嘻嘻的用拂尘拍了拍铁千军的肩膀。
“得了,这儿的事情,咱家接手了。”
“去吧,去吧,别自讨没趣!”
铁千军咬牙,‘嘎嘣’咬牙声,连在后面的卢仚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太监猛地退后了两步,他大惊小怪的叫道:“唉哟?你还想打人?”
更高处,足有百丈高的城墙上方,更多的灯笼火把亮起,更多的铁甲甲士从城墙垛儿上探出了头来。
百丈高的城墙,放平了几乎有一里地,寻常人走都要走上许久。
这么高的高度,普通人想看清上面的人长什么模样都艰难。
这么高的城墙,从上面丢一颗鸡蛋下来都能打死人。
弓弦声响起,城墙上的甲士拉开了强弓,架起了硬弩。
铁千军的面皮白了一白,他咬牙道:“好,我们……走!”
小太监猛地抢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铁千军的肩膀:“哎,还有一个人,留下。留下他,或者你们一起留下!”
铁千军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他咬着牙冷声道:“他们是杀人无算,祸害了无数百姓的恶徒!”
小太监没说话,他只是飞起一掌,一耳光抽在了铁千军的脸上。
‘啪’!
小太监的耳光没什么力道,但是这一耳光侮辱性质极重。
铁千军身边几名司寇台所属愤然拔刀。
箭矢落下,势如奔雷,几名拔刀的司寇台所属,每人都是右肩中箭,箭矢力道极大,几人身上的犀牛皮软甲挡不住箭矢,被箭矢入口三寸,箭头穿透了肩膀。
几个司寇台所属痛呼,连退好几步!
小太监笑看着铁千军,慢悠悠的说道:“你们敢动守宫监的人,你们想造反不成?”
铁千军咳嗽了一声,沉默一会儿,艰难的向小太监鞠躬行了一礼:“不敢,不敢,我司寇台所属,一心一意忠心朝廷,不敢。”
举起左手,铁千军轻轻一挥:“放人,我们,回去……三尾黑蝎的案子,算是结了。回头,把案卷递交守宫监就是。”
司寇台所属身上的锐气瞬间荡然无存,他们一个个低下头,归刀还鞘,有气无力的跟着铁千军,一步一步的离开。
那刚刚挨了十几刀,小腿上箭伤还在流血的汉子‘哈哈哈’狂笑着,艰难的挣扎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守宫监的大门走来。
“大哥,二哥,我们以后,也算是吃上皇粮了!”
“哈哈,哈哈,司寇台,还有其他衙门的狗腿子,再也拿我们没办法了!”
大汉猖狂的笑声中,卢仚轻轻走出街口,悄无声息来到了小太监身边,朝他拱了拱手。
“这位小公公,小子卢仚,素闻守宫监求贤若渴,只问实力,不论出身。小子不才,今日是特意来加入守宫监的。”
“请问,要办什么手续么?”
小太监被突兀出现在身边的卢仚吓了一跳,他猛地退后了两步,正要放声呵斥,猛不丁的见到卢仚刚毅阳刚的面庞,以及魁梧挺拔的体型,小太监眼睛顿时骤然一亮。
“哟,我们守宫监,可不是什么下三滥货色都收的。”
“不过,看你这身板,像是条好汉子。”
“来罢,跟咱家进来吧!”
第十四章 吐血
水磨大青石铺地,四壁雪白,楠木大柱,藻井雕花。
灯光黯淡的大殿足以容纳上千人,几个青衣小太监坐在长长的公案后面,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殷红如血,犹如鬼魅一样阴柔的笑着。
一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轻声细语的询问着卢仚。
“姓名。”
“卢仚,人在上山在下的那个仚。”
“年龄。”
“十六。”
“性别。”
“男。”
“哦,可有兴趣进宫?看你这般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模样,倒是挺有常侍大太监的潜力。隔壁就有净房,只要轻轻一刀。我们有六十年经验的老师傅侍候,保证一点痛都没有,一天就能下地行走。能在贵人身边做常侍,那威风哦……啧啧。”
“呃,多谢小公公赏识。我,卢仚,性别,男。”
小太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目光在卢仚俊俏的脸蛋上看了又看,小太监朝着隔壁公案前,同样在登记身份信息的三尾黑蝎兄弟三个指了指,摇头道:“真是浪费了你这样的人才。”
“看看那三个,咱家根本就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看那长得歪瓜烂枣的,就算割了进宫,吓坏了贵人们,谁吃罪得起?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宫伺候贵人的。卢仚啊,真不考虑考虑?”
三尾黑蝎兄弟三个面皮赤红,万分恼怒的扭头看了过来。
他们不敢对那小太监发狠,六只充血的眼珠子,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卢仚,兄弟三个的老大,更是举起右手,朝着自己的脖颈轻轻划了一划。
卢仚很无辜的朝着他们耸了耸肩膀,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着向小太监欠了欠身:“承您好意,卢仚,暂且没有入宫的想法。”
小太监很惋惜的看了卢仚一眼:“哎,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材料啊!”
摇摇头,小太监拉着不紧不慢幽长嗓音,幽幽说道:“好了,有了姓名、年龄,足够。咱们,也不问你出身来历,以前是做什么的。守宫监,守宫监,入我门来,祸福莫怨。总之,进了守宫监,就是自己人了。”
“以前种种,全部抹平。未来如何,看你们的命喽!”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万里吃-屎,有能耐往上爬的,就能威风八面,锦衣玉食。没能耐的,哪天就和野狗一样死在阴沟里,那也是你们自己选的。”
“进了守宫监,只要记住一个‘忠’字,自然百无禁忌!”
“当然,家法严酷,你们若是犯了错,未来自然会知道厉害。你们既然能来投守宫监,想必,也知晓守宫监的威名,应该不会犯这种糊涂罢?”
守宫监的效率极高。
登记,造册,入档。
丈量了身材,高矮胖瘦,以及大致长相等,一律记入了档案中,随之现场就有两套上好白色锦缎制成的守宫监制式长袍发了下来。
白袍、黑帽、黑靴、黑带,黑铁制成的身份令牌,以及三尺六寸制式雁翎刀。
卢仚在大殿中只等了一刻钟不到,整套的家什就已经领到了手,在隔壁的偏殿里更换了衣服,他已然成了一名守宫监最基层的监丁。
‘啪’,清脆的云牌声响起,有尖锐的声音远远传来:“今天新入门的,统统跟咱过来。”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守宫监,有守宫监的规矩。”
“不管你以前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不管你以前有多威风。进了守宫监,你就是一个不名一文的新丁,就得乖乖的听话。”
“听话,就能飞黄腾达。”
“不听话,就只有去死!”
“记住了,不听话,就会死!”
时值正午。
老天爷很给面子,天空乌云散去,一轮红日高照。
镐京城内,屋顶上的积雪被阳光热力熏烤,冰雪融化,雪水顺着屋檐滴落,‘哒哒哒’的落在地上,整个镐京,都变得湿哒哒的。
镐京,皇城东南角西南角,紧邻着国子监的南墙,森森翠柏环绕中,有一座百丈小山,山顶有一座精巧的三层小楼。
四下翠柏葱郁如云烟,小山上下,却种满了一株株虬结的老梅。
天寒地冻的,这些老梅却得了精神,一个个极其放肆的盛开着。
一朵朵拳头大小的各色梅花吐露芬芳,阳光下,这些梅花的花瓣都在反射着炫目的光辉。
‘叮、叮、叮’。
小楼三楼,宽敞的露台上,一名披散长发,袒露胸膛,浑身肌肉虬结的白发老人双手各持一块竹响板敲得惊天动地,同时引吭高歌,形态恣意,放荡无极。
几架马车穿过翠柏,到了山脚。
白长空裹着一裘银狐大氅,从马车里冉冉而出,随手拨开了一支挡路的梅花枝条。
侧耳倾听了一阵山顶那老人的歌声,白长空鼓掌赞叹:“公羊兄,好兴致啊。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山顶上响板声和歌声骤然一停。
光着膀子的老人走到露台边,俯瞰着山脚的几架马车放声大笑:“总算是见了日头,算不算喜事?”
“可惜,可惜,你这白老鬼,你家那孙女,咱们几位老友盯了好几年,家里精挑细选的好儿郎你不嫁,偏要嫁给一个武夫之子。”
“明珠暗投,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你说你,你说你,君子守信,固然是好,可惜,委屈了为霜小丫头。”
白长空面带笑容,心里一阵破口大骂。
自家孙女的那档子破事。
嚇,你们的孙儿们倒是想要娶,但是白长空哪里敢嫁?
这带着娃嫁过去,这不是结亲,这就是结仇了!
如果不是白为霜未婚先孕这档子破事。
这光膀子老人,可是一个极佳的亲家人选——公羊氏,在大胤文教诸家中,主修‘法’之一道,而且是最近一些年最流行、势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变法’一道的主持人。
公羊氏不如朱钰身后的朱氏。
朱氏是‘圣人’后裔。
但是公羊氏的那位先祖,在大胤建国三代之前,也被奉为‘亚圣’。
更重要的是,当今大胤武朝的大司寇,就是公羊氏的嫡系。大司寇地位崇高,司寇台实权极重,如果不是白为霜自己不检点,嫁给公羊氏的嫡系子孙,真正是最好不过的。
轻咳了一声,白长空朗声道:“公羊兄嘴上积德罢,那卢家小儿,也颇有可看之处。不提其他,他那一笔大字,比起我等家中儿郎,还更显功力呢。”
光膀子的公羊垚调门骤然降了许多,他干笑道:“这话,却是不假。不过,他那大字,究竟是哪家流派,古时留下的碑文字帖中,居然从未见过?奇怪,奇怪,总不至于,是他自创的字体?那你白老鬼,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白长空捻须微笑,笑而不语。
其他几架马车里,也有气度过人的老人缓步而出。
他们纷纷开口,隔着山坡梅林,和小楼上的公羊垚讨论卢仚那一手前所未见的好字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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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好,气色越来越佳。
这山,名为‘翠薇’。
山上小楼,名为‘采薇’。
这里,就是镐京十八位文教大贤聚会,一个季度一次举行采薇评,评点镐京青年俊彦的文教圣地。
白长空已经做好了准备,已经和几个老朋友商量好,今日,他要在这里,为卢仚再狠狠扬一下名。
自家的孙女,是绝对不能嫁得差了。
必须在短时间内,将卢仚的名声炒作上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卢仚是一颗璀璨的文教新星,是大才,是贤才。
帮卢仚扬名,也就是帮白露扬名。
等两人婚后……卢仚一旦出事,按照大胤民俗,按照民间的认定,就能反衬出白露福泽深厚,是卢仚承受不住白露的‘福气’,所以才‘新婚崩折’。
等到白露诞下孩儿,啧,这个孩儿可不简单。
卢仚的‘才气’,配上白露的‘福气’,他们的孩儿,自然是天地精华聚集的仙露明珠,是人间麒麟子,‘有大贤之姿’!
如此一来,三年后,白露带着这个‘麒麟子’改嫁朱钰!
就问你,这个‘陪嫁品’厉害不厉害?
就问你,你朱氏可敢对白露有任何的怠慢?
就问你,朱钰的正妻生下来的孩儿,还如何跟这位‘麒麟子’竞争呢?
白长空目光清冷,宛如出鞘利刀,背着手,一步一步顺着汉白玉石阶,朝着山顶小楼走去。
此刻,他满心盘算着,是如何将卢仚压榨到极致。
用卢仚的血,卢仚的命,卢仚的魂,卢仚的名,为他的宝贝孙女查漏补缺,为他的宝贝孙女铺垫出一条锦绣前程,为他白家铺出一条青云大道。
至于卢仚的死活!
“不知好歹的小狗种,当日你若是答应退婚了,也就没今日的事情了。”白长空在心中惊叹:“也好,也好,幸好你没有退婚,幸好你还有一点真正的读书功底!”
想到这里,白长空又有点怪责自家孙女。
她怎么就偷偷和朱钰媾和了呢?
偷偷媾和,这种事情倒也不打紧,但是居然珠胎暗结,而且实在是等瞒不住了,这才告诉了白长空,这就不对了!
骏马嘶鸣声响起。
一名身穿箭袖劲装,系着黑色斗篷的青年骑着一头枣红色战马,一路狂奔穿过了树林,一脸惊骇的策骑狂奔了过来。
距离白长空等几位大贤还有十几丈远,青年猛地从马背上跃起,凌空一个翻滚,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然后两步就冲到了白长空身边。
“白师!”
青年凑到白长空耳朵边,低声说了两句。
白长空的脸色一阵红白不定,最后面皮变成了紫红色,嘴角一缕鲜血一点点的渗了出来。
“鱼长乐……阉贼,你欺人太甚!”白长空嘶声怒吼,一掌拍在了身边一株老梅树上。
一声巨响,宛如雷霆爆开。
水缸粗细的老梅树,被白长空一掌拍得粉碎,树干、树枝、花瓣、花蕊,全都炸成了比面粉还要细腻的粉末。
几位大贤,以及山顶的公羊垚齐齐色变。
第十五章 流言
时间往回调一点。
卢仚和三尾黑蝎兄弟登记造册完毕,去偏殿领取制服装备时,他们的资料——储存在守宫监地下秘殿中的详细资料,已经通过几道转手,送入了大胤武朝大将军府。
大胤武朝大将军府,就在皇城的正西面,距离守宫监也不多远。
整个大将军府,被长宽二十里左右,和皇城城墙同等规格的高墙环绕。城墙上,哨塔箭楼林立;城墙上下,到处是游弋的铁甲悍卒。每隔一刻钟,更有整队的骑兵从四门冲出,绕着城墙往来巡视。
偌大的大将军府,四面都有军营、校场,地下有粮仓、武库,常年驻扎了数十万最精锐的禁军。
这里,不仅仅是大胤最高的军事指挥机构所在,更是拱卫皇城最重要的堡垒之一。
天色已经大亮,大将军府正中白虎殿内,鼾声如雷,酒气冲天。
白虎殿,是大胤武朝大将军议事之地,是最重要的统帅机构,这里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关系着大胤亿万士卒的生死荣辱。
此刻,宽敞的大殿中,十几口青铜炉子内炭火黯淡,勉强放出热力,维持着大殿中的温度。
大殿里铺了三寸厚的地毯,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宿醉的男女。
那些男子,一个个身形魁梧,骨节粗大有力,身穿各色劲装长袍,袍服上有各色猛兽纹饰,分明都是官衔极高的实权武将。
那些女子,一个个衣衫单薄,生得俏丽可爱,正犹如八爪鱼一样和这些男子纠缠在一起。
在他们身边,乱七八糟的堆满了酒坛、酒罐、酒爵、酒碗,各色乐器、彩绫、环佩等物胡乱的洒落四方。
还有一些胭脂水粉、香水香油之类的物件,也乱糟糟的洒在地上。
这些男女昏沉沉的睡着,有人说着胡话,有人放屁打嗝,有人鼾声不断,还有人不知道在梦里碰到了什么好事,正‘呵呵呵’很瘆人的笑着。
两个身穿青色劲装,面容精悍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推开大殿大门,一小步、一小步,极其小心的避开了躺在地上的男女们,一路来到了大殿最里面那张巨大的条案旁。
一名身高八尺开外,披散着长发,圆团团的脸蛋满是油光,肚皮高高隆起好似怀胎八九月的妇人一样的壮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条案下方,舒舒服服的打着鼾。
此人正是当今大胤武朝武安君,上柱国,假节钺,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当今太后亲弟弟的乐武。
其他身份不重要。
总之,他是太后的亲弟弟,这比什么都重要。
“大将军!”两名精悍男子,乐武最宠信的心腹近臣轻轻的推搡着乐武比寻常人大腿还要粗好几圈的胳膊。
乐武含含糊糊的咕哝着:“小美人!”
“大将军?”两个近臣又小心的推了推乐武的肚皮。
“来,叔叔疼你!”乐武‘咯咯’笑着,满是油光的脸上露出了极其诡异的笑容。
“哇,好一条黑狗,能出四十斤好肉!”两人叹了一口气,一人凑到乐武耳朵边,急促的叫道:“啧啧,肥得很,美得很!”
“黑狗,哪里逃!”乐武猛地瞪大了眼睛,‘唰’的一下直起了上半身:“孩儿们,备好锅子,多备蒜泥,看大爷我……嚇,你们瞎-吉-巴叫嚷个啥?”
乐武昏昏糊糊的看了看两个心腹,不轻不重的给了两人一人一耳光。
两人亲亲热热的受了乐武的耳光,一人从袖子里轻轻抽出了一个细细的小卷轴,‘嘻嘻’笑着,将卷轴递给了乐武:“大将军,您看,有好消息。”
乐武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老子不识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吧,啥好消息?”
那人急忙展开小卷轴,上面悍然是卢仚从出生以来的全部资料,以及一张只有巴掌大小,但是画功极其了得,将卢仚的神韵刻画了九成九,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的炭笔画。
“还记得年前在朝议大殿上,当面训斥您的国子监白长空么?”
两人笑容满面的看着乐武。
乐武凸起如金鱼的大眼泡一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顿时凶光大盛:“白长空,那老贼,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老子让你们年前去劫了他的孙女,让老子狠狠的报复他一百遍啊一百遍,你们居然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不敢动手!”
说着说着,乐武又气又怒的,又给两人一人来了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哎,大将军,您别气,别气啊!”两人干笑着,急忙奉承道:“这不是报复他的机会来了么?”
“这厮?”乐武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指了指卢仚的画像。
“正是!”
一人笑着,详详细细的将卢仚的出身来历,以及他刚刚加入守宫监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和白长空的孙女有婚约?”乐武歪着脑袋,看了看卢仚的画像,然后猛地拍打大腿,长叹道:“哎呀,好一块肥肉,掉进了狗嘴里,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
剧烈的咳嗽声中,躺在公案另外一头的地面上,一名浑身衣衫只剩下一条衬裤,脸上满是胭脂印,生得瘦瘦弱弱颇为儒雅俊俏的中年男子浑身抽了抽,摆脱了身上缠绕着的七八条臂膀,艰难的直起了上半身。
他有气无力的,浑身哆嗦着,四肢着地爬到了公案下面,一把扯过了那小小的卷轴,认真的端详起来。
看着看着,这蓄了三寸短须,很有点文笔风流气韵的中年男子‘咯咯咯’的放声大笑。
“主公,主公,报复白老贼的机会到了!”
“哈哈,这老贼平日里最是喜欢好名声,用尽手段给自己脸上贴金,一副道学君子的模样。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他的便宜孙女婿给他背后捅了一刀结实的。”
乐武瞪大眼睛,很茫然的看着中年男子:“老贾,少废话,赶紧给我说说,这小子加入守宫监,怎么就能报复白长空了呢?”
乐武身边最重要的狗头军师,同时也是大将军府军师将军的贾昱‘咯咯’笑着,指着卢仚的画像摇头晃脑的说道:“白长空的便宜孙女婿,加入了守宫监,大将军知道,守宫监是内廷机构,这些年,守宫监和朝堂上文教出身的官们,可是斗得越来越凶!”
“那些文教官员,将守宫监称之为‘阉党’。他们长年累月写文章抨击之,‘阉党’二字已经迎风臭了三十里,已经是臭不可闻了。”
“白长空什么人啊?他可是文教推出来的,当今在朝堂上的代表之一。”
“卢仚加入了阉党,他就不可能成为白长空的孙女婿。”
“卢仚宁可加入阉党,也不愿意成为白长空的孙女婿。”
“您想想,这里面,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勾当?有多少污泥臭水?”
乐武眨巴着眼睛看着贾昱,过了许久,他很‘憨厚’的摇头:“我不懂!”
贾昱拍了拍乐武的大腿:“主公且将此事交给臣下,您只等着看后面的好戏,您就懂了!”
乐武呆了一小会儿,然后咧嘴一笑:“中,就交给老贾你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白虎殿内,乐武的咆哮声响起,一个又一个宿醉的将领被他连踢带打的叫醒了起来。
一刻钟后,一群摇摇晃晃的将领‘嘻嘻哈哈’的冲出了白虎殿。
又一刻钟后,成群结队的禁军官兵换了便装,扛着铜锣、战鼓等物,‘嘻嘻哈哈’的冲出了驻地。
大将军府中,大群大群的送信鹞鹰冲天飞起,带着尖锐的啸声扑向了镐京城内各处坊市驻扎的军营、战堡之中。
不多时,这些收到信的军营、战堡内,也有成群换了便装的禁军官兵扛着战鼓、铜锣,乃至于号角、胡笳等乐器,一脸兴奋的冲了出去。
更多的鹞鹰飞出了镐京,朝着大胤武朝各州、各道、各府的军营飞去。
这些鹞鹰都是异种,它们飞行绝迹,最快者一日一夜能飞出一两万里。
虽然有乐武这么个不怎么靠谱的大将军。
但是托大胤武朝历代先皇的福,如今大胤武朝的禁军尚未烂掉,军队的行动效率,依旧高得吓人,起码比其他官府衙门,比各大权贵门阀府上的耳目要高出了许多。
气急败坏的白长空,带着几位大贤老友,骑着马从翠薇山脚冲出来的时候,镐京城距离皇城最近的数十个坊中,一个个街口,都已经有便装的禁军官兵敲响了锣鼓,吹响了号角胡笳,口沫四溅的朝着围拢起来的百姓大声叫嚷着。
“哎呀呀,今天镐京城出了件奇事!”
“有这位大爷问了,是什么奇事啊?”
“唉哟,这件事情,可就真有趣了!”
“国子监的副山长,大贤白长空,大家没见过,也都听过吧?”
“那是何等人物,咱们大胤文教当今的招牌之一啊,堂堂国子监副山长,哎哟哟,大人物是吧?君子是吧?品德无瑕是吧?”
“就是这样的大贤,君子,无瑕的人品,啧啧,他家孙女啊,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嘿,男女之间,不就那档子破事么?还能有什么事?”
“大家自己可以琢磨琢磨,嘻嘻,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大闺女,还是白长空的孙女,这样的出身的,生得花枝招展,呃,或许还有点‘水性杨花’的大闺女!”
“这样的大闺女,能做什么事,让她从小订婚的未婚夫,嘻嘻,宁可加入守宫监做个小太监,也不愿意和她成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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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琢磨琢磨,再仔细琢磨琢磨。”
“这位白大小姐,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逼得她的未婚夫宁可自切一刀,也要逃婚不娶啊?”
骑马路过一个街口的白长空,当街吐血。
第十六章 急活儿
白长空吐血时,守宫监,小校场。
稍远处的箭场上,几名身穿白袍的监丁正手持弓箭,朝着百步外的人形标靶开弓放箭。
特制的,带着响哨的箭矢划破空气,伴随着极其尖锐难听的哨声,重重的扎在箭靶上。
几个监丁的箭术很不错,隔着百步远,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尤其箭矢的力道极重,用柔韧的草藤制成的,一尺厚的箭靶,居然不断被箭矢穿透,发出‘噗噗’的闷响。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骇然看着那几个监丁。
就这几个白袍监丁的箭术,已经超过了莱国公府大半的家将。
而且,和莱国公府那些养尊处优,已经养得肥头大耳毫无威慑力的家将相比,这几个监丁一个个面带煞气,显然都是经过生死洗炼的好手。
天空无云,和煦的阳光晒在身上,落在校场四周的长条宿舍楼的屋顶。
积雪融化,一滴滴雪水顺着屋檐坠落,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箭矢啸声不绝于耳。
站在卢仚身边的三尾黑蝎兄弟,面色铁青的看着那几个开弓放箭的监丁——如果之前追杀他们的司寇台的捕快们,有这些监丁的箭术的话,他们怕是逃不到守宫监,就在半路被射成筛子了。
“这群,死太监。”三兄弟的老大喃喃骂了一声。
卢仚朝着几个射箭的监丁看了又看。
没错,他们身上的袍服,和卢仚、三兄弟身上的袍服略有不同,他们袍袖上的守宫,有一根细细的独角。
这证明,这几个监丁,不是卢仚、三兄弟这样从外投靠的‘外来户’!
他们,是守宫监的‘自己人’,是从小培养,净身入宫的内侍小太监。
他们从小接受系统化的调教,有皇城大内的庞大资源,所以他们的实力,比起普通‘外来户’,比起其他衙门招收的捕快、武侯等等,都要强出了不少。
看看他们的箭技,真个犀利可怕。
带他们来这里的小太监已经离开,三兄弟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卢仚身上。
小校场上空寂无人,唯有卢仚是和他们一波儿加入守宫监的。
之前在大殿里登记资料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对卢仚的‘邀请’,他们还记在心里呢。
兄弟三个都很不忿卢仚的待遇。
不就是长得端正一些么?
不就是长得魁伟一些么?
不就是,长得像是一个好人么?
凭什么,那个小太监‘盛情邀请’卢仚,却评价他们兄弟三个‘歪瓜烂枣’?
“小子,来,咱们兄弟们,好好的认识认识!”黑蝎老大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瓮声瓮气的嚷嚷着,摇晃着膀子向卢仚逼近了两步,怪笑着向卢仚伸出了手。
卢仚眯了眯眼,冲着黑蝎老大笑了笑,正盘算着要如何应对,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一群白袍监丁簇拥着一名青袍男子快步闯入了小校场。
那些白袍监丁,袖口都绣了‘守宫’纹路。
和卢仚、三尾黑蝎兄弟们袍袖上的白板守宫不同,这些白袍监丁的袖口上,守宫纹绣更加清晰,而且在守宫的脊背中线上,清晰可见一颗颗血色的红星。
从头到尾,这些监丁的守宫纹绣上,多则有七八颗红星,少则也有三五颗。
而那名身穿青袍,头戴黑帽,腰扎黑带,脚踏黑靴,腰间佩刀的男子,他的守宫纹绣在胸口。
这条大守宫头朝心口,两只前爪虚按左右肩膀,两只后爪按向了左右软肋处,脊背中线上,三颗血色红点清晰可见。
这是一名‘三星’力士。
卢仚知道守宫监的规矩。
或者说,镐京城内外,大胤武朝上下,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守宫监的规矩。
守宫监,刚加入的监丁,一律白袍。
守宫监行军法,监丁做事,可记功。
守宫监内的军功,分为大小两种,三小功可并为一大功,每得一大功,袖口守宫脊背中线上,就能填上一颗血色星星。
九颗血色星星,就代表了九次大功,或者二十七次小功,这在监丁中,就算是做到顶了。
九星监丁之后,再立功劳,经考核验证,可换青袍,胸口纹守宫纹,晋升脱离监丁身份。
一星、二星、三星着青袍,称力士,可统辖监丁十人到百人。
四星、五星、六星着蓝袍,称校尉,可统辖监丁百人到千人。
七星、八星、九星着红袍,称将军,可统辖监丁千人到万人。
守宫监是内廷所设特殊机构,一星到九星的阶位,对等朝堂九品到一品的官员。
三星力士,堪比朝堂七品官员,若外放的话,就是一县主官。
而正因为守宫监是内廷所设特殊机构,守宫监力士的威慑力,可比一县主官强出了不知道多少。
正准备滋事欺负一下卢仚的三尾黑蝎兄弟三个,看得这名力士带着人快步走来,他们迅速收拢了满心的恶意,堆砌起灿烂的笑容,朝着那力士哈了哈腰。
“这位大人!”兄弟三个使出跑江湖的交际手段,开始向这位三星力士套近乎。
“哎呀,都是可怜人哪!”
瘦高个,小白脸,小眼睛,塌鼻梁,生得很有几分寒碜的三星力士双手往袖子里一揣,看了看三尾黑蝎兄弟三个,又朝着和自己同样揣着手的卢仚看了又看。
“甭客气了,我,鲁天星,你们叫我鲁大人呢,也可以,当然,我更喜欢你们叫我鲁大哥。”小眼睛眯了眯,薄嘴唇撕出一点笑容,鲁天星热情的向卢仚几个打着招呼。
“哎呀,都是不容易啊。”
鲁天星摇晃着脑袋,朝着卢仚四人感慨着。
“这大过年的,还没过正月十五呢,往年这日子,可没有人来加入咱们守宫监。”
“不是被逼急了,碰到了难处,大家守着火炉子开开心心过年不好么?谁会大正月里的,跑来加入咱守宫监哪?”
“可见,都是遭难了。这种苦,我懂!”
“不过,兄弟四个放心,进了守宫监,就是一家人了。我鲁天星最是照顾手下的兄弟,既然你们被小公公们分派到了我的手下,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物。”
“总之,我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不会让自家兄弟吃苦。”
“兄弟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跟着鲁天星过来的十几个白袍监丁七嘴八舌的笑了起来,一个个乱杂杂的夸奖鲁天星‘义气’、‘大气’、‘阔绰’、‘豪爽’等等。
鲁天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好了,大家这就算是认识了。唔,四位新兄弟,自己介绍介绍自己罢?什么出身来历的也就不用提了,咱们守宫监不讲究这个。”
“不过,你们名字,还有你们的修为手段,都说说罢?”鲁天星眯着眼,轻轻说道:“以后兄弟们一起出去办事,知道你们的手段,这才能量才使用,省得出了纰漏!”
三尾黑蝎兄弟三个相互望了望,点了点头。
“鲁大哥,俺仇大,拓脉十二重。使一条蝎尾鞭,擅打淬毒的铁蒺藜。”
“鲁大哥,俺仇二,拓脉十一重。使一条蝎尾鞭,擅打透骨三棱飞刀。”
“鲁大哥,俺仇三,拓脉十一重。使一条蝎尾鞭,擅长使各种蒙汗药。”
鲁天星眼睛瞪圆,朝着三兄弟的老三认真的看了又看:“唉哟,会使药?我记住你了,是个人才!”
鲁天星带来的一众监丁,则是目光闪烁,很是严肃的看着兄弟三个。
无论放在哪里,拓脉十一重、十二重的修为,都是很了不得的高手。
有这样的好手加入,鲁天星的队伍实力飙涨,这毫无疑问是件好事。
但是,同样是因为这样的好手加入,大家的竞争压力可又大了许多。
立功,受奖,升官,发财,可又有人来和自己竞争了。
尤其是守宫监那些油水丰厚的灰色收入,谁拿得多,谁拿得少,不就是看拳头大小来说话么?
一看面相,这兄弟三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
以后,一定要多小心、提防他们三个。
鲁天星看向了卢仚。
卢仚伸出手,朝着鲁天星拱了拱手,轻声道:“鲁大哥,我是卢仚,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刚刚拓脉,也没什么江湖经验,要说擅长什么,我跑得很快,这算不算有用?”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卢仚身上。
没江湖经验,跑得很快,这都没关系。
但是看卢仚这年轻的面庞,居然就已经拓脉?
这份天赋资质,实在是有点吓人了。
鲁天星挑了挑眉头,缓缓点头:“唉哟,不错哦,小小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大家子出身喽?”
卢仚只是笑而不语。
鲁天星摇了摇头:“什么出身都不重要,进了守宫监,身家性命、前途前程,看自己手段喽!”
上下打量了卢仚两眼,鲁天星背起双手,沉声道:“客套的废话不多说了。按规矩,你们新人加入,应该给你们两天时间熟悉熟悉守宫监,咱们这一队人负责的地界,也该派人带着你们走上几趟,起码得让你们明白,我们守宫监平日里都是干什么的。”
“可是,最近有大活儿。上面催得厉害,人手紧,所以,新加入的四位,你们也得忙起来。本该有的接风酒什么的,等这趟事情忙完了,咱们再补上。”
“事情是这样的,这里有一个人的画像,画上的人,是金谷坊柳家庄少庄主柳梧。”
一名八星监丁掏出了一张炭笔画,上面是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男子画像。
“找到他,然后,盯死他!”
“切记切记,找到他,盯死他,但是千万、千万不要惊动他。”
鲁天星眯着眼,很认真的叮嘱卢仚四个:“记住了,不要贪功,一有发现,立刻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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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鲁天星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诫道:“不怕告诉你们,从年前腊月二十开始,为了查这件案子,我这支队伍的老兄弟,已经折损了十几人。”
“我可不想,下次去给你们收尸!”
“所以,小心,小心,再小心!”
第十七章 君,臣
皇城东北,隔着运河,有一座九曲坊。
长宽两百二十里上下的九曲坊,不入镐京坊市品级,而是归少府直接统辖,是属于皇家私人所有的林苑。
九曲坊又被称之为九曲苑,内有奇山异水,主干是一条九曲明溪。
经过大胤历代皇帝的不断扩建,九曲苑内如今有九大宫、一百零八殿,大小楼阁近千,更种植了无数奇花异草,就算是寒冬腊月,依旧有奇花绽放,四处流香。
当今嘉佑天子登基后,九曲苑内,逐渐多了各色珍禽异兽。
后来,因为某些事情,九曲苑在镐京就变了称呼。大概从十年前开始,九曲苑在镐京百姓的口中,就变成了‘禽兽苑’,在一众读书人的推波助澜下,‘禽兽苑’已然臭名远扬。
当今天子嘉佑帝胤垣,不喜皇城,已经连续数年常住九曲苑。
就算是今年的大年三十,皇城举办的宫廷晚宴,嘉佑帝也只是勉强露了一面,在大礼殿呆了不到一刻钟,就偷偷离席,将一应事情丢给了当今太后。
白长空在街口小小的吐了一口血,气得眼珠充血的他懒得和几个小兵计较,气急败坏的在几个大贤老友的陪同下,一路策骑狂奔,顺着皇城的东墙根狂奔了数十里,来到了九曲苑的大门前。
一队驻守在这里的羽林军,将白长空等人拦了下来。
一刻钟后,白长空求见天子的信息,经过几道传送,被送到了九曲苑深处。
结冰的大湖旁,几座青山环绕中,几座精巧的楼阁簇拥着一座巍峨的大殿。
在大殿下方,几条火龙烧得通红,烤得大殿内温暖如春,甚至有几分燥热。
大殿四周,双重门户的外层雕花木门开启,温煦的阳光透过内层镶嵌了大片大片水晶的雕花门照进大殿,将大殿照得一片通明。
宽敞明亮的大殿中,一个个檀木架子整齐的排列在四周,架子上放着各色材质的蟋蟀罐,罐子里,数百只蟋蟀极有活力的鸣叫着,高亢的叫声混成一片,几乎将大殿的屋顶都能掀飞起来。
大殿正中,一块长宽数丈的白色地毯上,身穿深紫色长袍,披散长发的嘉佑帝胤垣趴在地上,右手捏着一根长草,小心翼翼的撩拨着面前蟋蟀罐里一只金头银背的大蟋蟀。
“我的金头大将军呃,争口气吧,争口气吧,鱼长乐这老货,已经连赢了十八场,这一场,你怎么也不能输了,不能输了!”
嘉佑帝胤垣有着皇家的良好血统,身材高大魁梧,端正的国字脸堂皇大气,剑眉星目极有神采,长相颇为英俊,单从相貌上说,他不愧是一朝天子。
只是,披散着长发的他衣袍凌乱,略微凹陷的眼眶发黑,两个硕大的黑眼袋加上发青的嘴唇,两个面颊略微耷拉着,让他显得没精打采的,给人一种‘酒色过度’的‘昏君’印象。
而他口中的老货鱼长乐,正趴在他的对面,和他头顶着头,用长草撩拨着蟋蟀罐里的另外一支红头铜身的大蟋蟀。
大胤武朝内廷一品常侍,内廷二十四监都总管,提督守宫监,兼羽林监军,兼少府统管,嘉佑天子身边天字一号心腹近臣,天子还在吃奶的时候,就随侍身边的大太监,鱼长乐!
穿着一裘深紫色的长袍,胸口绣了一条硕大的,张牙舞爪的血色独角大守宫,大守宫从头到尾,背脊中线上有着十颗血色斑点的鱼长乐身高超过八尺,腰围也近乎八尺,白发、白脸、无须,圆团团的面皮上满是灿烂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鱼长乐从不涂脂抹粉,但是他天生的面皮银白,一张嘴唇好似涂了血一样殷红。
因为他这幅长相,大胤朝堂上下,那些文教弟子都说——‘鱼长乐嗜食幼儿心脏,一日必须三颗,以致血气反冲,方令嘴唇殷红如血’!
又有人说,‘鱼长乐为保青春长寿,每日以少女鲜血代替茶水,故保养得油光水滑,一身好皮肉’!
还有人说,‘鱼长乐是个假太监,每次皇宫增补宫女,都要被鱼长乐过一道手,他擅长采-阴-补-阳诸般邪法,故此年近六旬,依旧精神矍铄’!
托了这些人的福,鱼长乐在大胤的名声犹如地府恶魔,可半夜止小儿啼哭。
蟋蟀尖锐的鸣叫声中,鱼长乐的红头大蟋蟀一口叼住了嘉佑帝的金头大将军,一阵僵持后,就听一声尖叫,金头大将军的一条大腿被咬断,被红头大蟋蟀脑袋一甩,直接将它丢出了蟋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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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长乐拍着手大声笑了起来:“唉哟,唉哟,这是怎么说的?陛下,老奴运气好,承惠一百贯,嘻嘻!”
嘉佑帝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随手将长草一丢,一脸纠结的将断了腿的金头大将军捧在了手心。
“哎,我的金头大将军欸,你可真是,真是……老话说,养军千日用在一时,你可真是白白亏耗了粮饷。”
“可是,你作战不力,我不能不讲仁义啊?”
“来人啊,带金头大将军下去,小心伺候着,为它养老送终。”
两个身穿红袍的内侍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上来,接过嘉佑帝手中的金头大将军,将其纳入了一个外面镶金嵌玉的蟋蟀罐,小心的捧到了一旁的木架子上。
嘉佑帝很不顾形象的原地躺下,四仰八叉的看着雕花的大殿藻井:“哎,老鱼,这账,先记着吧。最近手头紧,你知道的,等过了正月,得想办法再捞点才是。”
鱼长乐盘坐在嘉佑帝身边,细声细气的说道:“陛下放心,老奴记得清清楚楚的,保证一文钱都不会少。”
嘉佑帝斜了鱼长乐一眼,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老家伙!”
翻了个白眼,嘉佑帝百无聊奈的蹬了蹬腿:“哎,最近市井上,有啥新奇事么?”
鱼长乐眯着眼,捂着嘴轻声笑着:“哪能天天都有新奇事呢?还不是老样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满朝君子,为国为民,所以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平安无事!”
嘉佑帝侧过头,重重的往地毯上啐了一口。
“君子?嚇!”
“就那群玩意儿,呵!”
“也就是那群武勋一代不如一代,他们但凡稍微争气点,能有这群舞文弄墨的伪君子上位的机会?”
摇了摇头,嘉佑帝猛地直起了身体,盘腿坐在了鱼长乐的对面。
“年前的那事,查清楚了么?”
大殿内的气氛,骤然多了几分诡秘,嘉佑帝压低了声音,很是鬼祟的看着鱼长乐:“那安乐坊令贺钧说,是鬼魅作祟,真有鬼?”
嬉笑的鱼长乐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很认真的看着嘉佑帝,轻声道:“陛下,老奴倒是不怕鬼魅作祟,怕的是,作祟的不是鬼啊!”
嘉佑帝目光幽森的看着鱼长乐。
鱼长乐眨巴着眼看着嘉佑帝。
大眼瞪小眼的相互望了许久,嘉佑帝转过头,透过水晶窗,看向了大殿正门外封冻的大湖。
“我看过秘史监的古籍,据说这世上是有鬼魅的。”
嘉佑帝喃喃道:“只是,人云亦云,这么多年了,这世上,谁又亲眼见过鬼?”
“更不要说,还是极美貌的女鬼。”
“我,还真想亲眼见一见,这鬼究竟是什么样子。”
“老鱼,你说得对,这鬼啊,还真没人来得吓人。”
“消息,是一定要封住的,牢牢的封住,不许外泄。”嘉佑帝幽幽道:“我和你的名声,已经够臭了。要是传出去,说镐京有鬼魅作祟,呵呵,那一定是天子失德,宠信奸佞,所以祸国殃民,导致民不聊生!”
“我就是那失德的昏君。”
“你就是那被宠的奸佞。”
“作为昏君,我怕什么?”
“谁能把我怎么样?”
“谁敢把我怎么样?”
“再换个天子,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可是,作为奸佞,老鱼啊,你搞不好,是要被杀千刀的哦!”
嘉佑帝轻轻的拍了拍鱼长乐肥厚柔软的肩膀,鱼长乐浑身的大肥肉都微微的颤悠起来,一张圆乎乎的大白脸上,尽是一种被一百条疯狗撕扯过后的冷寂和凄凉。
一名内侍太监悄然无声的,带着一道儿清风奔进了大殿。
“陛下,国子监白长空求见陛下。”
一脸可怜样的鱼长乐一眯眼,他周身一股阴冷之气弥漫开来,悄无声息的站起身,阴沉着脸看着内侍太监。
嘉佑帝则是呆了呆,转过头,看了看内侍太监,突然冷笑了一声:“白长空啊?那假正经的老不死的。咱们平日里没交情啊?这些年,我拢共见了他不到三十次。大过年的,他来干什么?不用说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眨巴眨巴眼睛,嘉佑帝一挥袖子:“给他说,我昨夜与祺妃‘乘’烛夜游,小染风寒,正躺着呢。让他,有事去找太后吧,少来这里呱噪。”
鱼长乐轻咳了一声:“陛下,是‘秉’烛夜游,‘秉’!”
嘉佑帝冷笑了一声:“就是‘乘’烛夜游了。原话,原词,原句的告诉白长空。国子监副山长?呸,我就是不学无术了,他有本事,他让我‘读书上进’啊!”
嘉佑帝冷笑连连。
鱼长乐和四周的一众太监同时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一刻钟后,鱼长乐拿到了卢仚的一应相关资料,他细细的阅读了一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唉哟,是个有前途的好孩子。能气得白长空吐血?人才啊,得好好培养培养!”
“天恩侯的侄子,祖父曾经是羽林中郎?”
“这是,正儿八经的自家人哪。”
“不过,白长空为这件事,似乎反应过度了一些?查,用尽一切手段,彻查。这婚事,怎么感觉满是阴风邪气呢?这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得查出来啊!”
鱼长乐查看卢仚档案资料同时,白长空收到了内侍的回音。
白长空沉默半晌,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昏君,昏君!不学无术的昏君,大胤朝有如此昏君,要亡了,要亡了!”
“鱼长乐,奸佞,奸佞!我大胤朝若是亡了,罪魁祸首就是你!”
“鱼长乐,你焉敢误人子弟,用权势威逼良家子入你阉党,为你爪牙?”
“我白长空,和你阉党势不两立!”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那卢仚自甘堕落,我白长空一片好心,一片热忱,我和卢家大哥数十年的兄弟之情,这一份肝胆义气啊!”
‘噗’的一声,白长空吐血三尺。
他‘哇呀呀’暴起,一头撞向了九曲苑门口的大牌坊,‘啪’的一下撞得头破血流,翻着白眼昏厥倒地。
几位大贤齐声惊呼,纷纷咒骂‘昏君’、‘奸佞’,忙不迭抱起白长空转身就走!
傍晚时分,镐京城内外,青楼、酒馆等热闹所在,无数文教弟子纷纷抛头露面,述说‘祸国殃民’的‘奸佞鱼长乐’,用权势手段威逼利诱良家子加入阉党,肆意羞辱‘国朝栋梁’的卑劣手段。
白家公然宣布——白家耻于与阉党为伍,卢仚既然自甘堕落,白家决定,自家闺女白露和卢仚的婚约,正式作废,白露当择镐京良才,即日出嫁!
第十八章 柳梧
傍晚时分。
镐京皇城向西,一品坊市风调坊,酱坛子大街。
这是风调坊最有烟火气的一条大街,大正月里,依旧人来人往,汹涌熙攘。
行走在大街上,卢仚聆听着负责带他的老资格五星监丁老何的介绍,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柳梧,男,二十五岁,金谷坊柳家庄少庄主。
金谷坊,镐京七品坊市,长宽三百五十里,有上等良田过四百万亩,柳家庄占据其中一成,柳家每年,单售卖粮食、养蚕缫丝就所得颇丰,家境堪称豪富。
柳梧父亲老来得子,柳梧头上,有姐姐七人,都嫁给金谷坊和邻近坊市乡绅、富商,柳梧自幼就受老父、老母、七位姐姐姐夫百般溺爱,养出了一身臭毛病。
其喜好女色,更兼顽劣暴虐,数年来,柳家向坊令衙门报备‘暴病身亡’的侍女,就有四十三人之多!
“四十三人?金谷坊令不管?”
话刚出口,卢仚就轻轻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管?
怎么管?
那些侍女,定然是签了死契的‘奴’,她们就是柳家的私产。
这些‘奴’卑贱至极,在大胤的法律中,甚至不被当做人,而是等同于柳家蓄养的牛羊牲口。
打死几条自家的牲口,这有什么?
金谷坊令,怎可能为了几个‘卑贱之辈’的死,去叨扰拥地数十万亩,更有一兜子姻亲人脉关系的柳家?
皮肤黝黑,长相淳朴憨厚,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本分老农’的老何‘嘿嘿’笑了几声,朝卢仚指了指:“明白就好,那些侍女,分明是被亵玩凌虐而死,不过,国法如此,柳梧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依法,他无罪!”
一阵沉默。
“那,我们找他作甚?”卢仚很不解的反问老何。
“嘉佑十八年,也就是去年腊月十八号,柳家又因病暴毙了一个侍女‘绿雀’。”老何一边快步向前,一边警惕的向大街左右张望着:“当天夜里,那绿雀就被葬下了。”
“随后就是腊月二十,民安坊琼花阁,安乐坊令贺钧遇袭。”
老何沉声道:“堂堂四品坊令,差点被人击杀当场,而且伤势极其……诡异。”
“有琼花阁的目击者,看到了袭击贺钧的凶徒模样。”
“根据他们口述,我们将凶徒画了画像。”
“也是凑巧了,守宫监在人牙行有眼线,其中一人,正是他经手,在去年十一月下旬,将‘绿雀’卖给了柳家。因为‘绿雀’姿容出色,而且还略通文字,身价不菲,且时间过去没多久,所以他对绿雀印象极深,认出了画像上的凶徒,正是绿雀。”
卢仚感到后心一阵阵的发冷,脖颈上一根根汗毛竖了起来。
“何大哥,你是说,一个死了两天的侍女,跑到琼花阁袭击了安乐坊令贺钧?”
老何的声音,有点发涩。
“有一队兄弟被指派,跑去刨了绿雀的坟墓,棺木中,只有一套寿衣,一滩血水。”
“听在现场的兄弟们说啊,大冬天的,开棺之时,血水淋漓,居然没有丝毫冻结。”
卢仚觉得牙齿有点发冷,浑身汗毛纷纷炸开。
老何继续道:“一位六星校尉带队上门勘查,发现柳家上下,除了柳梧不知去向,老庄主和他夫人,以及所有下人仆役,满门死绝。”
卢仚心头骇然。
老何摇头,目光扫过街口几个靠着墙,蹲在墙脚闲聊的汉子。
“根据柳家庄的庄民说,绿雀下葬的第二天凌晨,也就是腊月十九,他们听到了柳家大院里传出的惨叫惊呼,有人从门缝中,见到柳梧带着两名护卫,连夜逃出了金谷坊。”
“第二天大中午的,那些庄民提起胆子去柳家大院查看,才发现柳家死了满门,全都是浑身干瘪,犹如暴晒了数月的干尸。”
老何带着卢仚,向那几个闲汉走了过去,一边喃喃絮叨着。
“让人恼火的是,他们居然没有及时报官。”
“柳梧跑了,柳家族老们做主,避开了坊令衙门,去给柳梧七个姐姐、姐夫送信,等到那群蠢货赶到柳家庄,正忙活着争夺家产呢,我们守宫监已经上门了。”
“这不,柳梧的姐姐、姐夫,还有柳家的那些族老们,到现在还在秘狱里关着呢。”
“哎,他们也不知道柳梧在哪里,可是上面的校尉、将军们不信啊……那一天接一天的毒打哦,啧啧,那个血肉横飞哦!”
“依我看,上面的大人们,是有心将他们全部打死的。”
“柳家庄几十万亩好地啊。”
“还有那七个姐夫家里,家当都和柳家差不离儿。嘿嘿,你懂的吧?”
“柳梧嘛,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得找他问明白。那绿雀究竟是人是鬼,也得着落到他头上。”
“最后就是,柳家庄的田产。”
老何压低了声音:“无主的田产,才好下手嘛。所以,柳梧是一定要找到的。而且哪,哪一队兄弟能找到柳梧,这功劳是一定有的,赏赐,也绝对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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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闲汉见到身穿白袍的老何和卢仚,一个个急忙站起身来,隔着老远就乖巧的作揖鞠躬,满口亲热的连连呼喊‘何爷’不迭。
老何指着几个闲汉冷声道:“这是三虎帮的人,酱坛子大街上千户店铺,每个月全都要向他们交份子钱,当然,其中有六成,归鲁大哥带的这一队所有,我们又要向上面上缴一半。”
卢仚看了看几个闲汉,没吭声。
这几个闲汉,只是生得孔武有力,学了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算是在培元境的门槛上晃荡。
他们欺负善良百姓,应该都是一把好手。
但是在守宫监这样的暴力机构面前,他们就是一群温顺的小绵羊。
不说鲁天星,就负责带卢仚的老何,也有拓脉七重的修为,一只手就能轻松将这些闲汉捏死。
老何说话的时候,几个闲汉毕恭毕敬的弯腰杵在那儿,一副孝子贤孙见了亲爷爷的恭敬模样。
老何向卢仚低声介绍了几句,长的淳朴老实的他面皮突然变得狰狞凶狠,甩手就是一顿耳光抽在了闲汉们的脸上。
‘噼里啪啦’十几个大耳光子打得闲汉们一个个昏头转向,有两个人鼻子里鲜血直喷,他们却一动都不敢动的站在原地,任凭血水‘滴滴答答’的染红了衣衫。
附近街面上立刻清空了一小片,好些行人又是好奇、又是畏惧的朝这边张望着。
“有没有消息,任何有用的消息!”老何极凶狠的低声咆哮着:“我给你们说啊,这几天,鲁大哥的火气很大,他的火气大,我们这些做兄弟的,火气就更大!”
“说难听的,我们火气一上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你们,是不是想要去守宫监的秘狱里蹲几天?”
几个闲汉吓得脸色惨白,一个身材最高大的闲汉哆哆嗦嗦的哀声求饶:“何爷,何爷,我们三虎帮,上上下下几百号兄弟,这两天不眠不休的在忙活呢。”
“用性命担保,用小的这颗脑袋担保,酱坛子大街一千五百七十二户铺子,五千六百九十七户人家,没一个外人,没一个闲杂人等。”
“前天晚上,在街口挨了刀的那位爷,下手的肯定是过路客。”
“过路客。”老何一耳光抽在了闲汉的脸上,下手极重,打得闲汉原地转了一圈,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后面的石墙上。
他指着闲汉冷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腌臜货,一个个最会偷懒耍滑。你们怕得罪人,就算是收到了消息,大多是会向我们隐瞒不报的。”
“以前呢,我们也由得任得,毕竟,这街面上也缺不了你们这种下贱胚子。”
“但是这次呢,不同了。”
“鲁大哥说了,再给你们三天,三天后如果还没有确实可靠的消息,你们三虎帮,就玩儿完了。把我的话,带给你们帮主,滚!”
几个闲汉‘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老何磕了一头,爬起来撒腿就跑。
老何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几个闲汉身体一哆嗦,忙不迭的回过头来,从袖子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了几小串钱,毕恭毕敬的递到了老何手里。
老何抖了抖几串钱,随手一划拉,将大概一半,能有两百多枚铜钱塞进了卢仚手中。
“滚吧,三天,记住了。”老何阴沉着脸,狠狠的瞪了一眼几个闲汉。
几个闲汉撒腿就跑,比屁股挨了箭的兔子跑得还快。
卢仚看着手中的铜钱,干笑了一声:“何大哥,这个?”
老何很自然的将手中铜钱塞进了袖子里,又回复了那淳朴憨厚的模样:“这些地里鬼,爹不亲娘不爱的,又没个正经营生,手上的钱,定然来路不正。”
“我们拿了这些钱去花销花销,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算是替天行道!”
卢仚愕然。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居然还有这种解释?
“不过,说实在的,三天后,如果他们还不能收到有用的消息,三虎帮可就真完了。”
老何感慨道:“前天晚上,有个兄弟在酱坛子大街黄酱胡同口被害了,手下的四个地里鬼,也都被做掉了,一个都没跑掉。”
“这已经是,这些天被挂掉的第十八个兄弟。鲁大哥正心痛呢,又被隔壁队的黄扒皮刺了几句,这火气,你说能不大么?”
双手抱胸,老何带着卢仚,继续顺着大街往前走。
“那黄扒皮啊,他眼热酱坛子大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啧,以后碰到他,你得小心,他那一队人,可是咱们队的死对头。”
“唔,这些天,为了这案子,这么多队兄弟在忙活,其他队也没见有兄弟出事,偏偏就是咱们这队的兄弟死伤惨重,要不然,你们也分不到咱们队里来啊?这可是被那黄扒皮给找到挑刺的借口了。本来大家火气就大,又被他这么一折腾,鲁大哥这心里的火啊。”
卢仚跟着老何,顺着大街走了一阵,一路思索着老何所说的那些情况。
过了许久,等到老何已经教训了第三批闲汉后,卢仚沉声道:“何大哥,我想,就我们队的兄弟折损最重,怕是,兄弟们不知不觉,摸到门子了。”
老何眼睛骤然一亮。
第十九章 直觉分析
入夜。
天气又有反复。
天上多了一层云,细细的雪粒子又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酱坛子大街中段,米醋胡同街口,往胡同里进去十几丈深,路边有几个小摊,顺着胡同墙根摆着一溜儿小方桌,上面撑着油布的大伞。
空气中弥漫着炸臭豆腐的浓烈气味,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将一旁的烤羊肉串和烤猪蹄的摊位上飘出的香气都压了过去。
老何左手拎着一个烤猪蹄,面前放着好几个盘子、碟子,右手拿着筷子,就着一碗豆浆,一口臭豆腐一口猪蹄吃得畅快。
邻近的方桌上,五个身形魁梧,面相凶狠的汉子,正端着碗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滚烫的红油抄手。
这五个汉子,就是所谓的‘地里鬼’。
他们都是镐京城的闲汉,属于社会最下层的渣滓。
但是所谓虾有虾道,这些渣滓,自有其生存之道。
无论是司寇台,还是各坊坊令衙门,乃至守宫监,甚至是大将军府、御史台,乃至太府、少府等衙门,方方面面,都有各种事情,需要这些‘地里鬼’打帮手。
尤其守宫监这种衙门,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冲锋厮杀,又或者是背锅顶罪,甚至是卖命赴死,各种见得人见不得人的勾当,太需要这些‘临时工’帮忙了。
这五个地里鬼,就是老何固定的下属。
平日里他们就放在街头巷尾闲逛,老何每个月给他们固定开支一部分薪酬。
若是遇到事情,五个地里鬼一声招呼,还能在街头拉扯出二三十人的队伍。
现在卢仚似乎有了某些发现,老何第一时间就将他们召集了起来。
卢仚和老何同桌,面前放着两个面碗,寒风吹过,面汤上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油霜。
借着摊位上昏暗的油灯,他正在翻阅一个白皮小本子。
上面记载了从年前腊月二十,一直到今天,守宫监侦缉安乐坊令贺钧遇袭一案的情况。
老何级别不够,或者说,他们这队人的头,三星力士鲁天星的地位都不够高,卢仚手上的小本子,记载的情报极其有限。
太过于机密的情报,在这小本上是不会出现的。
卢仚能看到的,不过是一些公开的普通的讯息。
其中就有,鲁天星这一队人马,这些天来折损的那些监丁的详细情报。
卢仚需要的,也正是这些折损监丁相关的消息。
将小本子上的记录仔仔细细,几乎是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闭上眼,又在脑海中将一应信息归纳总结了一番。
默默思索了一阵,卢仚掏出了老何找来的,酱坛子大街、油篓子大街和蒸笼大胡同的全图。
这两条南北走向的大街,和东西走向的大胡同,三条道组成了一个‘兀’形,就是鲁天星这一队守宫监人马日常负责的地盘。
酱坛子大街有一千多家商户,数千户人家,更有不少的酒楼饭庄、青楼赌场,是风调坊一等一的人间烟火之地。
油篓子大街,则是有数百家大小作坊,从打造家具的到鎏金錾银的,应有尽有,各色手工活计都能在这里找到。
蒸笼大胡同,这算是一条特色街道,它可和蒸包子、蒸馒头没半点儿关系,整条大胡同两侧,有一千大几百户清净院子,里面尽是做半掩门生意的大姑娘小媳妇,而且品级极高,身价比青楼里的同行平均要高出十倍以上。
两条大街,一条大胡同,有商铺,有作坊,有民居,有各色娱乐消遣场所,人流极其复杂,商业极其繁盛,油水也极其的丰厚。
鲁天星平日里带着百来号监丁,操持这两街一巷,是吃得肚满肠肥,每个人都颇有身家。
“这柳梧家,在酱坛子大街,有店铺!”
卢仚指着地图上,在酱坛子大街靠近油篓子大街的街口附近,用力的点了点。
“一家丝绸铺,规模不大,在酱坛子大街排不上号。”老何显然下了不少功夫,卢仚刚刚提起这个话题,他就立刻接上了话:“他家自家缫丝的嘛,也请了些女工做点丝绸。”
“不过,他家的蚕茧质地是极好的,但是女工手艺太差,丝绸成品只能算是中等货色。”
“他家这丝绸铺子,就不怎么赚钱。”
“倒是他家这铺子本身,是他家的房产,这一间铺子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院铺面有三层,后院整饬得很气派……啧啧,也不知道事后会便宜了哪位大爷!”
老何压低了声音,无比羡慕的喃喃道:“这一间铺子,在酱坛子大街上,没有一百万贯,是别想拿到手的。”
卢仚看着老何,眨巴眨巴眼睛。
老何似乎觉得卢仚不相信自己的话,他的声音下意识的提高了一些:“你可别不信,在风调坊,这么大的一个二进商铺,它就是这个价。”
“你别嫌它贵,好多外地土财主,拎着黄的金、白的银,他还就是拿着钱都买不到风调坊酱坛子大街上的好铺面。这条街上的一套铺子,操持得好,是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子孙后代受用无穷的!”
卢仚点了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点了好几下:“前天被害的兄弟,他遇害的地点,就在酱坛子大街和黄酱胡同的街口附近。”
“你看,距离这丝绸铺,也都不远。”
“当然,这个丝绸铺,肯定和兄弟们遇害没啥大的牵连,这铺子,太显眼了,目标太大,柳梧除非是个傻子,否则这种要命的关头,他不会傻乎乎的跑到这铺子附近抛头露面。”
“还有,就是十八个遇害的兄弟,有三人,连同他们身边十九个帮忙的地里鬼,是一剑毙命,剑招极其凌厉狠辣,而且极其精准高效,一剑封喉,再无其他过多的伤害。”
“而其他十五个兄弟,连同六十三个地里鬼,伤势极其复杂。”
“刀,剑,匕首,短刺,牛角钺,锤,鞭,锏,指虎,等等。根据仵作的分析,他们身上的伤势,一共有二十九件兵器制成,而且,基本上都淬毒,且毒性复杂,矿石毒、动物毒、植物毒都有,还有一个兄弟是中了混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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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上,还有拳、掌、指的伤势。”
“这些拳、掌、指的招数,同样来自十三种不同的拳法、掌法、指法。”
“但是这些拳、掌、指,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极其的阴毒。它们的劲道,全走的阴柔路子,力透内腑,碎骨断筋,表面看来,皮肤完好无损,但是中招之处,内部全都糜烂如豆渣。”
老何闭上了嘴,乖巧的聆听卢仚分析。
实话实说,侦缉案情、追捕犯人,从蛛丝马迹中,逐渐抽丝剥茧,寻访到案子的幕后凶手,将其缉拿归案,种种技术活儿,这是司寇台那些捕快们的特长。
守宫监嘛,更擅长的是‘编织大网’,‘监听天下’,以及‘罗织罪名’,‘抄家灭族’。
卢仚的这些分析,仿佛给老何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窥视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他和旁边桌子上同样仔细聆听的五个汉子一样,眼睛瞪得溜圆,一脸惊叹的看着卢仚。
虽然还是没听懂卢仚这话里的深刻含义。
但是听起来真的很专业、很厉害的样子。
卢仚闭上了眼睛。
他的眸子里青光流荡,脑海中,莲子状的神魂灵光微微颤抖,大片灵光浮荡中,他的思维能力以远比常人高出数倍的效力运转着,极力的剖析着老何带来的资料。
根据这些资料,卢仚凭着冥冥中的一道直觉,归纳、推测出最可能的分析结果。
“两伙人。”
卢仚喃喃道:“杀死我们兄弟们的,是两伙人。”
“一伙人,精准,高效,出身不凡。他们,应该和柳梧有牵连。他们是,帮柳梧清扫不小心留下的蛛丝马迹的人。就是杀死那三个兄弟的,剑术极凌厉的那一伙人。”
“嗯,你看,那三个兄弟,死的最早,分别是在年前腊月二十三、二十五、二十六这三天,被人祸害了。那三天,他们应该是追查到了某些可靠的线索,但是贪功,他们想独占功劳,稍稍盯上,结果就被人察觉,然后果断的下了杀手。”
“他们死亡的地点,应该就和柳梧有关系。”
“那三位兄弟死后,柳梧应该是受到了警告,或者被吓唬住了,所以他销声匿迹,不再抛头露面,后面的兄弟的死,就和那剑法凌厉的一伙人无关了。”
“而另外一伙人,驳杂、狠毒,嗯,性格暴虐,没有什么纪律约束。但是从他们的掌法、拳法、指法的力道看来,他们源出一脉,他们主修的功法,是一家的。”
“后面十五个被害的兄弟,身上的伤,有很多伤是没必要的。下手的人,不仅仅是要杀了他们,更有发泄心头戾气,以及严刑拷打,甚至是威慑对手的用意。”
“在咱们这支队伍的地盘上,藏了一条大鱼。”
卢仚睁开眼睛,目光清亮的看着老何。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好似有两柄冰冷的剑锋从他眸子里刺出,老何和五个汉子竟然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忙不迭的转过头去。
卢仚手指在地图上敲击着。
地图上,比邻酱坛子大街、油篓子大街和蒸笼大胡同,在靠近风调坊东边运河的位置,有一片极大的街坊,一共有三街五巷,在地图上用淡红色标注了出来。
“四极坊,没人想着去查一查?”卢仚问老何。
老何激灵灵的一个哆嗦,然后拼命摇头:“不敢。没人敢。上面的将军们,公公们,也都不敢!”
第二十章 棺材是门好生意
大胤武朝,有鸿胪寺,设鸿胪寺卿一名,专责四方邦交,及相应的朝廷礼仪等职责。
在大胤之前的那个国朝,天下各国之间,还略有交流,各国使团、商队,还时常能在镐京出现,鸿胪寺在那时候,也还算得上是前朝的重要衙门。
一千八百多年前,大胤太祖推翻前朝,立鼎建国,沿袭前朝官制,鸿胪寺也依旧是朝廷常设机构,其后数百年间,还承担着迎来送往的外交事宜。
再后千多年时间,天地持续变化,武道凋零衰败,人,还有各种飞禽走兽的血脉持续衰微,曾经的外国使团和商队,一日一夜轻松能行进数万里,如今却只能勉强行进千余里,甚至是数百里。
从此,各国邦交断绝,外国使团绝迹,鸿胪寺在朝廷的位置就逐渐变得尴尬起来,重要性不断下滑,时至今日,鸿胪寺已经变成了一个没啥权柄的‘服务部门’。
风调坊的四极坊,三街五巷老大一片园林宅邸,就是现如今鸿胪寺的产业。
守宫监当然不会把现如今的鸿胪寺放在心上,说欺负了,也就欺负了,没权没势的鸿胪卿还能一脑袋撞死在守宫监的大门上么?
可是四极坊里居住的人,守宫监可不愿意招惹。
大胤武朝沿袭前朝,将大胤的疆土分为九大州。
其中,镐京所在的,是中土‘祖州’,乃九州核心,万世不易之起源之地。
祖州之外,有东神州、有西幽州、有南蛮州、有北冥州。
在东神州之东,有极东溟州;在西幽州之西,是极西漠州;在南蛮州之南,是极南荒州;在北冥州之北,是极北汏州。
大胤武朝建立之初,武功鼎盛,镐京城内的精锐军团,还有着极高武力修为,庞大的军团,还能日行万里,溟州、漠州、荒州、汏州四大州,还被大胤武朝牢牢掌控在手。
后来,武道凋零,武人的境界瓶颈越来越难以打破,镐京对四极大州就逐渐失去控制。
随着八百年前,四极大州地盘上,最后一座大胤的屯兵军城覆灭,镐京再无力、也无法向四极大州调遣大规模野战军团后,四极大州的地方势力,顺势宣布脱离大胤的统治,开开心心的自立为王了。
从三百年前开始,天下武道凋零已经到了一个极致。
镐京如今也就还能勉强拿捏住中土祖州,其他东南西北四州,名义上还尊镐京的天子为天下共主,实则已经纷纷割据一方,相互间厮杀征伐、合纵连横,进入了热热闹闹的‘战国’乱局。
曾经大胤武朝开国太祖,除中土祖州之外,各州都册封有八百诸侯,爵位从高到低划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
三百年乱战,一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公’,已经满门覆灭。
三百年奋起,一些曾经地位卑微的‘男’,反而威震四方。
不过,既然这些诸侯,还奉镐京天子为天下共主,他们在态度上,就还得表现一二。
比如说,十二年一次的集体朝贡啊。
比如说,诸侯世子需要天子册封啊。
比如说,在镐京放几个不紧要的儿子、女儿充当质子啊。
四极坊三街五巷,数千套园林宅邸,租住的就是这群来自东南西北四大州数千大小诸侯的宝贝儿子、心肝女儿。
这些人,怎么说呢?
一个个都是祸害,就没几个好东西。
东神州最是文华风流,是历朝历代典籍、文明传承最完整的地域,东神州的这些诸侯儿女们,口头禅就是——‘尔等蛮夷,啊呸’!
西幽州物产极丰,尤其是特产‘金沙’,一个个诸侯富得流油,这些诸侯的儿女们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呵呵,你们这群穷鬼’!
北冥州就不用提了,民风彪悍,武力极强,尤其多冰川、草原,盛产骑兵,他们最喜欢带着大队手下招摇过市,能动手,绝对不动口,他们的日常用语是——‘你们全都是一群没蛋的-娘货’、‘信不信我杀你全家’!
而南蛮州呢,民风不能说‘彪悍’,而是‘凶、邪、狠、戾’,一个个都是天生的杀胚,尤其擅长各种巫蛊秘术,手段狠辣诡秘,全都是实打实的实干家。他们天性沉默寡言,一言不合就直接下毒手,他们是镐京城内最大的治安隐患。
就这些人,让四极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几乎每一天,他们之间都会爆发各种冲突,时常波及镐京的无辜百姓,镐京城的各大衙门,为了给他们擦屁股,是忙得焦头烂额。
但是无论他们之间的冲突有多激烈,一旦镐京官方胆敢插手,他们就会本能的联手对抗。
曾经有司寇台的捕头侦缉凶杀案,查到了某位侯爵的儿子头上。
结果二十几位司寇台的捕快,光天化日之下被当街打死,抛尸大街。
本朝司寇震怒,下令司寇台出动大批人手抓捕凶徒,结果千多号诸侯的质子齐声鼓噪,于皇城门口撞响了金钟银鼓,惊动了太后、天子,更组织上万打手、护卫暴力抗法,硬生生将司寇弄得下不了台。
饭团探书
这件事情,最终以那侯爵质子交出一个‘不值钱’的奴婢顶罪扛锅,就此揭过。
而那奴婢被司寇台斩首后,太后为了安抚那侯爵质子,还下令鸿胪寺卿,偷偷的给那侯爵质子,补贴了一份相当于那奴婢身价银子百倍的‘抚恤金’!
老何絮絮叨叨的,将四极坊在镐京城内的特殊性,向卢仚解释了一番。
卢仚了然:“这四极坊,我们碰不得。哪怕柳梧就藏在其中某处院子里?”
老何将两块冷透了的臭豆腐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他看着卢仚,沉声道:“除非当场抓到人,否则……再说了,那四极坊,也不是咱们队的辖区啊。哎,整个四极坊,就没有哪个衙门能管到他们,那些诸侯子女,向来都是自行其是。”
“那,这桩,暂且放下。”卢仚无奈摇头:“既然他们已经下手杀人、清理痕迹,那么,柳梧除非是头猪,否则他是不会再轻易露出痕迹了。”
“只能让地里鬼们,在四极坊周边蹲着,看看……碰运气吧。”
“但是另外十五位遇害的兄弟,尤其是前天被杀的那位兄弟,他们的事情,我们可以好好查查。”卢仚喃喃道:“一定是一条大鱼,一定是这次我们下力气追查柳梧,他们查到了某些别的蛛丝马迹,引来了那条大鱼最激烈的反应。”
“只不过,在镐京城内,什么人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守宫监的人下手呢?”
按照小本子上的情报,卢仚用一根炭条,在地图上,将前些天那十五名出事的监丁遇害的地点圈了出来。
他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的比划着,低声的自言自语。
“一定是他们在不经意中,撞破了某些东西,看到了某些人和事。但是,会是什么呢?”
“尤其是那一天,也就是去年的腊月二十八号,七个监丁一夜之间被人击杀。”
“根据坊市里住户口供,根据他们听到的惨叫、厮杀声的前后顺序,最早遇害的监丁是在这里,然后是这个点,这个点,这个点……”
“有人遇害,发出声音,然后有听到响动的兄弟赶去查探。”
“正好和凶手撞在了一起,措手不及下,他们也当场遇难。”
“那么,凶手逃窜的方向,应该是这一条线。”
卢仚手中的炭条在地图上勾画着,脑海中神魂灵光微微荡漾,他直觉的,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那些凶手,有七成概率,巢穴就在这个区域内。”
“嗯,应该是油篓子大街的这一段。”
“看看这都是什么店铺?”
“打金店,打银铺,女人的胭脂水粉、成衣手绢,啧,这些店铺专业性太强,而且人流量太大,曝光度太高,呵,如果藏了一群杀胚,那么露馅的概率太大。”
“要什么样的店铺,才能藏匿一群人,还不引人怀疑呢?”
“这里有两家棺材铺!”
“一家专门经营高档棺材,这是为那些豪门大院的贵人们准备的。还有一家经营中低档棺材,为的是普通百姓准备的。”
“真巧了,两家棺材铺还是门对门。”
“老何啊,棺材可是一门好生意,你怕不怕?”
卢仚抬起头来,笑呵呵的看着老何。
“不怕的话,就和我去这两家棺材铺走一趟,就这个时候,咱们去摸摸底!”
老何和五个地里鬼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老何看着卢仚,吃吃的说道:“那些兄弟出事后,我们把这两街一巷翻了个遍,可就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卢仚,你不要告诉我,你就冲着这地图比划了一通,你就找到凶手了?”
卢仚掏出一吊钱丢在了方桌上,笑着站起身来:“得了,就当是饭后消消食吧?咱们过去看看,也不妨事。不过,咱们身上的衣服可要换一换,这守宫白袍,太扎眼了。”
老何犹豫了一番,他咬咬牙,点点头,站起身来,随手将卢仚丢下去的一吊钱捡起,又丢给了卢仚。
“咱们来这里吃东西,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还能要钱不成?”
“走,走,走,卢仚,我给你说,以后在咱们自家的地盘上,除了进那些小娘儿的被窝,娘儿的皮肉钱不能欠,其他的吃吃喝喝,咱们就不用花钱!”
“守宫监吃他们一口,喝他们一口,他们还收钱?”
“没这个道理,绝对没这个道理!”
第二十一章 三口薄皮棺材
小雪,小风,寒嗖嗖的。
卢仚、老何换了便装,顺着油篓子大街缓步行走。
隔壁的酱坛子大街,依旧人流涌动,饭庄酒楼、青楼赌场,各色消遣所在,正是热闹的时候。
油篓子大街么,多工坊和住户,有些工坊兼营铺面,此刻还有一些客人上门。
其他的一些特殊工坊,已然半关店门,透过开启的门板,可以看到小二们在店面里撑起了桌椅,正热热闹闹的吃着晚饭。
一队巡街武侯带着两条猛犬从街对面走过,步伐隆隆,兵器、甲胄摩擦声清晰可闻。
老何朝着那一队武侯看了看,笑了笑,突然问道:“小卢啊,你怎么就想着加入守宫监呢?说实话,咱守宫监啊,名声不好,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卢仚换上了一裘普通的浅蓝色长绸衫,外面罩了件老何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红狐狸皮袄子,双手揣在袖子里,正打量油篓子大街的街景。
听老何这般问,卢仚不由得笑了。
“老何,您是要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老何眨巴眨巴眼,好奇的问他:“假话怎么说?”
卢仚眯着眼,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假话嘛,是忠君报国喽,守宫监是天子近臣,加入守宫监,才能更好的为天子抛头颅、洒热血嘛。”
老何往地上啐了一口。
‘忠君报国’?
啊呸。
就看看三尾黑蝎兄弟三个,他们懂个屁的‘忠君报国’。
守宫监里,除了那些自幼收进宫里抚养的小太监,九成九的监丁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都是一群杀千刀的渣滓、无赖。
指望他们‘忠君报国’?
“那,真话呢?”老何笑问卢仚,他拍了拍自己胸膛,低声笑道:“不瞒小卢你说,我老何,也是当年犯了事,屠了仇人满门二十三口,被司寇台下海捕文书满天下的通缉,被逼无奈才加入守宫监。”
老何长吁了一口气:“入了守宫监,就是签了卖身文书,这辈子,是别想脱身了。”
卢仚诧异的看了老何一眼:“看不出来,老何你长得这么浓眉大眼的,居然会屠人满门?不过,过去的事情嘛,过了就过了。”
“你要听真话嘛,真话就是,守宫监,是终南捷径啊!”
“你不懂‘终南捷径’啥意思?嗯,就是,升官发财、青云直上的好路子。”
卢仚轻声说道:“我呢,胸无大志,这辈子呢,就想活得好一点,对自己更好一点。”
“男人嘛,想要活得好一点,无非是这几点。”
“一呢,不被人欺负,你得有点拳头,有点权。”
“二呢,要活得滋润,你要有点金子,有点钱。”
“三呢,要活得长久,活得够长,比如一千岁?”
老何‘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不断的摇头。
对于卢仚的前两点,老何是认可的,有权、有钱,一个男人就能活得不错。
但是一千岁?
传说,大胤武朝开国之时,那些武勋世家的老祖宗们,还能有人寿过六百。
那也只是六百。
到了现如今,武道修为是一代不如一代,培元寿八十,拓脉百二十,开经再加半甲子阳寿,那就是一百五十岁的极限寿命。
当今大胤,培元境算是中坚力量,拓脉境算是高手,开经境就是各家各户撑门面的底牌。
开经境之上,传说守宫监的鱼长乐老太监,用‘采-阴-补-阳’外带‘吃人心’的邪术,可能达到了开经境之上的境界。
这也就是传说。
卢仚很认真的看着老何,沉声道:“我呢,我的来历,也不难打听,我姓卢,却是不重要的旁系出身。祖父留下的世职,被亲戚顶了位置,有生之年,是落不回自己手中了。”
“要说举孝廉、举秀才、举博才这样的当官捷径,多少根正苗红的正房嫡系的公子等着,每年国朝才有几个‘举荐’的名额?显然,这是落不到我头上的。”
“要说科举,无论是考秀才还是考博才,除非你是文教出身,有大贤做老师,否则,你做梦都别想靠自己的力量考出功名。尤其是,我姓卢,文教的考官们除非脑壳坏了,他们不会让一个姓卢的,哪怕是一个旁系族人考上功名。”
“其他好走的路子嘛,无非就是这几种。”
“自净了进宫,我怕痛。”
“做巡街武侯,一辈子就是一个巡街武侯,绝无出头之日。”
“加入司寇台,风餐露宿的不提,司寇台内,也早就是捕头世家的地盘,除非是他们嫡系出身,否则在司寇台,你也混不出一个场面。”
“只有守宫监。”
卢仚感慨道:“老何,只有守宫监,还给我们这些人,留了一条晋升之路哪。不管出身,不管过往,哪怕你一个字都不认识,哪怕你骨子里是一个混账羔子,你立功了,就能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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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哪天,混到了天子身边,得到了天子赏识,啧啧,天子金口,封你一个爵位,这荣华富贵不就是直接落头上了么?”
老何拼命的眨巴眼睛,他怔怔的看着卢仚,喃喃道:“还真是这个道理,啧,不过,以往,包括上面的校尉、将军们,都没给我们讲得这么通透。”
“小卢,看不出来,你这见识,不得了啊。你姓卢,你是泾阳卢?”
卢仚微笑,不回答老何的问题,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升官发财,在守宫监,比起其他衙门,是轻松的,还是有路子可以走通的。”
“可是守宫监,可不仅仅是升官发财。”
老何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卢仚。
卢仚也不多做解释,他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本来呢,我准备是再过两年,等自己保命的本领再多一点,再来加入守宫监的。”
“可是,情势逼人哪,逼得我,这不,提前了两年进来。”
“老何,我才十六岁哩,十六岁,我就跟着你满大街的找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你说这造孽不造孽啊?”
老何干笑,他急忙说道:“你先说,先说,守宫监还有什么好处?”
卢仚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
“守宫监直通皇城,这里面的好处,一时半会说不尽。”
“啧,就说一桩吧,守宫监可约束‘司宝监’,司宝监内,储存了四方诸侯进贡的无数奇珍异宝,这里面,不乏一些‘奇珍大药’。”
卢仚的声音变得很微妙,他笑看着老何,轻声道:“或许里面就有这么一两株,服用后可增加阳寿的奇珍,嚇,我说的第三点,不就来了么?活得,长久一些。”
老何呆了呆,然后‘咔咔咔’的低声笑了起来。
他指着卢仚笑道:“小卢啊,小卢,你可真,真有趣……司宝监里如果有这种延寿的奇珍,宫里多少贵人,哪里轮得到咱们?你,你,不过,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哎,哎。”
老何眨巴着眼睛,喃喃道:“或许,还真有可能。如果立下足够的功劳,而那奇珍又没人发现它的妙用……捡漏,对,没错,捡漏。这事情,不是没有啊!”
“传说三十年前,咱们如今的一位九星将军,他就是立下大功,被赏了一株‘白玉墨纹参’,本来他是重伤后伤了血气根源,这参,是给他填补根基的。”
“谁能想到,那白玉墨纹参里面,居然藏了一滴奇珍灵膏,那位九星将军一夜之间,连开三脉、六经,直接有了开经境后期修为,而且根基被打得无比雄厚,更得了一副‘天神力’的好身板。”
“如今,他已经是天子身边的侍卫首领,监公手下有数的人物。”
卢仚微笑,点头:“所以说,我这辈子,想要活得长久一些。嗯,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司宝监是这天下,奇珍异宝最多的地方,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距离司宝监近一点,再近一点的。”
“所以,你说,我这样的出身,我想要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我除了加入守宫监,还有别的更好的路子么?”
“没有!”
“所以,这就是我的大实话了。”
“以上,全都是真话,一点虚言都没有!”
卢仚朝着天空呼出了一口长气。
这是他的真心话。
原本,他是准备十八岁后,加入守宫监的。
守宫监,或者说守宫监后面的皇城,里面好处何止一个司宝监?
不过,白长空一家委实欺人太甚,逼得他提前两年做出了决定。
“十六岁,我还没成年呢,这算不算使用童工?”卢仚在心里幽幽的感慨着。
前方光线暗淡下来。
大街两侧,两点红色灯火幽幽生辉,宛如两点鬼火,将一段大街照得微微发红。
大街左侧,是一间棺材铺,古色斑驳的鎏金招牌,上书‘一路平安’四个大字。
大街右侧,同样是一间棺材铺,同样的斑驳古色的鎏金招牌,上书‘福荫后人’四个大字。
两间棺材铺的门面都很大,左右都有五开间的店门。
按照大胤的风俗,棺材铺的门前,常年挂着一盏红色灯火,两间棺材铺门口,各挂了一盏红灯,夜风中,两盏红灯笼微微摇晃,让人莫名的头皮发麻。
老何打了个寒战。
卢仚则是镇定自若的走到了‘福荫后人’的招牌下。
他正正好,就听到了店里传来的声音:“老板,你们店最便宜的薄皮棺材,给来三口。”
第二十二章 邪人
老何藏在了一家首饰店门口,借着店门柱子隐住了身形。
这两街一巷,老何和其他监丁,都是街面上的熟面孔,长年累月在街头晃荡,有不少店铺的人认识他。
所以,他不能出现在两家棺材铺的人面前。
卢仚一人站在了福荫后人的招牌下面,探头探脑的朝着门板关上了一大半的店铺里面望了进去。
前面说了,两家棺材铺的门面都很大,店铺里很广阔。
店面内一层层木架子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上面码放了数十口棺材。有些棺材刷了黑漆,有些还是原木色泽。
福荫后人号做的是中低档的买卖,看得出来,这些棺材使用的材料,都是普通常见的松木等木料,间杂几口稍微高档点的柳木棺材。
透过那些棺材半开半掩的棺盖,看得出,这些棺材使用的材料也着实感人。
卢仚看到的,最厚实的一口柳木棺材,棺材板也就不到两寸厚,有几口靠边放着的松木棺材,不仅仅棺材本身是使用一根根小木条拼凑起来,没有使用大根大根的原木,棺材板更是只有不到一寸厚。
店铺被一口口棺材占了大半面积,昏暗的灯火下,一个身穿浅蓝色锦袍,外面套着一件灰熊皮大氅的枯瘦老人,正打着寒战问几个坐在方桌旁用饭的伙计。
“呐,你们这里最便宜,最薄的棺材,给点上三口,现在就给我送去四极坊里去。”
枯瘦老人的身边,站着两名身躯修长的中年男子。
两个中年人衣衫单薄,身穿白色如雪的箭袖长袍,白色腰带、白色靴子,头上扎住发髻的发带也是白色,发髻上更插着三根白银材质的剑形小发簪。
他们腰间佩剑,剑鞘皮也是白色鲨鱼皮,剑把上缠了白色的丝绦,同样是一片惨白。
他们的气质,也是冷飕飕的,让人敬而远之。
大晚上的,在棺材铺里碰到这么两条货,卢仚猛不丁看到他们,都感到后心一阵发冷。
一声咳嗽,一个带着狗皮帽子,身穿浅褐色铜钱纹绸缎褂子,身形高挑,干干瘦瘦,皮肤微微发黑的中年男子,从棺材铺后面一扇小门走了出来。
“大过年的,府上死人了?哎,节哀,节哀。”
坐在方桌旁的几个伙计就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朝瘦高男子欠了欠身:“掌柜的。”
街对面的一路平安号里,一个同样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怪声怪气的朝着这边嚷嚷了一声:“哎唷,开张了么?这位客官,来我平安号看看?我这里有南边运来的珍稀木料打造的极品寿材,六寸板,八寸板,一尺二寸厚的极品板材。”
“金丝楠木,檀香木,黄花梨,各色好材料,应有尽有啊!”
“您家老人死了,睡在咱家的寿材里,叫做一个风光体面!”
福荫后人号的掌柜猛地两步冲到了店门口,差点撞在了卢仚身上,他也不向卢仚道歉,而是指着对面的掌柜破口大骂:“安老扣,没你这么做生意的……你家大过年的死老人呢,啊呸!”
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福荫后人号的掌柜这才眯了眯眼,朝卢仚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公子,您家也有人走了?哎,挑一口寿材呗?或者,在咱家订制一口预备着?迟早都用得上!”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干笑道:“哎,看看,看看,我只是,看看!”
福荫后人号的掌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看看也好,看看也好,您看中哪口了,给咱说,咱们这里松木的、杨木的、柳木的、枣木的,什么材料也都有,而且是数百年的老字号,师傅的手艺精湛的很。”
掌柜的一番话没说完,店里的枯瘦老人已经叫嚷了起来:“掌柜的,你不做买卖,和那小子呱噪个什么?赶紧的,三口薄皮棺材,最便宜的,急着用呢。”
枯瘦老人身边的一名白衣人,左手按在剑把上,脚步无声的走到了棺材铺门口,目光森森的盯着卢仚。
掌柜的干笑了一声,朝着卢仚看了看,转身走到了枯瘦老人身边:“最便宜的?您老确定?啧,人生大事,无非生死,这人死了,可是一件大事,总要让他走得舒舒服服,睡得踏踏实实不是?要不,您看看这口水曲柳的棺材?”
掌柜的大声说道:“您看看,两寸厚的板材,实打实的原木板,可不是木条拼成的杂货。您这是咱家开年的第一笔买卖,给您算便宜些,原价一口二十贯,咱收您个成本费,就十二贯,怎样?”
枯瘦老人冷笑了一声,朝着店铺角落里的几口松木条拼成的棺材指了指:“少啰嗦,就那三口,也不用上漆了,跟我送去四极坊崎芳园,赶紧的。”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站在棺材店门口,笑呵呵的看着枯瘦老人和掌柜的呱噪。
那一身雪白的男子目光冷厉的盯着卢仚看了又看,过了一小会,发现卢仚似乎对自己充满威慑力的目光毫无反应,他横挪了一步,挡住了卢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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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有些热闹,不好看。”
“这种死人的事体,您,还是该去哪去哪吧?”
街对面的安掌柜,带着僵硬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看着。
他身后,几个伙计探头探脑的,也朝这边打量着。
卢仚伸手在白衣男子胸口用力一推,他笑道:“怎的?怎的?我找老板订制棺材,你还不许人家做买卖了不成?耶?还是说,你们家大过年的死了三口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白衣男子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
老何站在隔壁店铺门前阴影中,眉头猛地一挑。
大过年的,谁家里连死三口人?
死人了,还只用最便宜的薄皮棺材?
因为角度关系,他只能听到卢仚和白衣人的对话,看不清白衣人的模样。他心里痒痒的,下意识的探出头来,极力朝着福荫后人号门前望去。
一路平安号门口,安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好似有某种感应一般,他们同时扭过头来,就着暗红色的灯光,死死的盯了老何一眼。
安掌柜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唉哟,这不是守宫监的何爷么?您家也死人了?来买棺材的?来,来,来,来咱们平安号,给您一口好的,给您一口好的。”
安掌柜伸出手,朝着老何连连招手:“来呀,来呀,来我们平安号!对面的福荫号,他们家的棺材,可配不上何爷您这样的大人物!”
淡血色的灯光下,安掌柜伸手朝着自己连连招手,那冷飕飕的‘来呀、来呀’,让老何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大过年的,这也太不吉利了!
尤其是最后那句,差点没把老何气吐血。
什么叫做,‘配不上何爷您这样的大人物’?
他老何又不是来买棺材的,就算买棺材,也不是给自己用啊?
但是已经露了行藏,老何阴沉着脸,从阴影中走出,朝着安掌柜指了指,转身慢悠悠的朝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街口走去。
安掌柜看着老何慢慢离开的背影,突然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面皮骤然变得一片惨白,嘴唇则是蓦然变成了青灰色,随后惨白的皮肤下,一根根青绿色的血管痕迹露出,让他这张脸变得无比的邪魅狰狞。
卢仚一掌推在了白衣人胸口,白衣人身体纹丝不动。
他傲然挑起了下巴,斜眼盯着卢仚。
福荫后人号里,枯瘦老人干巴巴的叫嚷着:“就那三个贱皮子,有口棺材给她们下葬,已经是主家的恩典了,就这三口了,少啰嗦。啥价钱?大过年的,第一笔买卖,你可得给我优惠价才是!”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朝着枯瘦老人嘟囔道:“好吧,三口最便宜的薄皮棺材,啧。”
“大过年的,开年第一笔买卖,给您成本价。这三口棺材,您一口给八百文就是。”
“哎,您还得选三套寿衣才是,棺木都买了,这寿衣也不值什么钱不是?”
“咱家的寿衣,也有粗布做的便宜货,一套算您五十文,您看这价怎样?”
“哎,您家这三位,是男是女啊?这寿衣的样式,男女还是有差别的,这鞋子,是多大号的?您给我说说,我给您配一套?”
枯瘦老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三个都是女的,赶紧的。”
棺材铺里,掌柜的,伙计,还有从后院走出来,正准备帮忙搬运棺材的几个粗壮汉子,他们的动作同时僵了一下,齐刷刷的看了枯瘦老人一眼。
掌柜的干咳了一声,嘴唇微微发青,干声道:“这女人寿衣,也是有讲究的,老人和年轻人的,是不能混的,咱们大胤的风俗,您是老人家,您懂的。这些丧葬之物用错了格式,对后人不利,对主家不利啊!”
枯瘦老人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干巴巴的说道:“三个黄毛丫头,十四五的年纪。您是行家,说得对,这寿衣、鞋子什么的,您给弄好了。唔,棺材里,多塞一些买路钱,让她们,早死早投胎罢!”
门口,卢仚看了看挡路的白衣人,摇摇头,转身就走。
对面棺材铺门口,安掌柜和几个伙计的目光,又直勾勾的落在了卢仚的背上。
随后,安掌柜干笑了起来:“关门,关门,啧,看同行新年大吉、开张发财,这心里啊,膈应,难受。关门,关门,看看明儿能不能有一趟好买卖。”
猛不丁的,安掌柜冲着卢仚的背影嚎叫了一嗓子:“少年郎,订口好寿材罢?不定哪天用上呢?”
第二十三章 红轿子,红鞋子
卢仚在棺材铺张望时,鲁天星酒肉正酣。
这是蒸笼大胡同最里面,一间白墙黑瓦、园林森森的宅子,名曰‘玉堂春’。
精巧的暖阁里,火炉子上架着一口狗肉锅子,一口羊肉锅子,一旁放了十几个碟子,上面码着满满的各色山珍海味。
暖炕上,一名身穿大红色长袍,胸前守宫背上,八颗血色斑点炫目的中年男子巍然盘坐,右手筷子,左手酒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正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鲁天星在一旁相陪,他和中年男子的身边,各有一名生得珠圆玉润,长相有七八分相似,显然是一对儿姐妹的绝色少妇相伴。
两位妇人巧笑嫣然,为两人斟酒、烫菜,时不时温言细语附和两句,将两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外面小风‘嗖嗖’的吹着,鲁天星从狗肉锅子里,舀了一个炖得喷香的鸡蛋,小心的放进了中年男子面前的小碗中,笑吟吟的说道:“姐夫,本来我心里还有点发憷,这次的事情怕是不好收尾呢。有姐夫你亲自带人来坐镇,我这颗心啊,算是落在实处了。”
生得头如笆斗,五短身材,但是双臂极其粗壮,一双手掌色泽青黑宛如铁铸,手背、手指上青筋缠绕,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寒光的中年男子也不怕烫,夹起鸡蛋丢进嘴里,咀嚼了两口,‘咕咚’咽了下去。
端起酒碗,满足的喝了一大口,中年男子放下酒碗,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把大胡子。
犹如鹰隼的眸子里寒光一闪,中年男子厉声道:“小星,你这次的事情,的确办得不漂亮。折损了这么多手下,居然连对方一点儿尾巴都没摸到,上面有大人要用家法严惩你,是我帮你拦下来了。”
鲁天星额头上,几颗冷汗就渗了出来。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冷然道:“不过,监公英明。”
中年男子和鲁天星同时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轻声道:“这些天,监里的人手,主要力量都放在了监视满朝文武,还有那些文教弟子上面,真正用来追查那案子的人手,本来就不多。”
“不怕没动静,有动静,是好事。”
“你那三个最早被杀的手下,也就罢了,他们的剑术路子,是东神州最大的那一家的嫡传……这事情,定然牵扯到四极坊里的那群王八羔子,一时半会,不好动。”
“但是另外那十五个被杀的手下,他们身上的伤嘛,前两天,监公亲自出动,请出了大内几位已经荣养退休了好些年的老祖宗,认出了他们身上的伤势。”
鲁天星眼睛一亮:“找到嫌疑人了?”
中年男子吧嗒了一下嘴,抄起筷子夹了块羊蹄,沉沉的说道:“昨天才刚刚确定下来。要不,今儿个我怎么会主动请缨,来给你压阵呢?这群混账,已经有销声匿迹快七十年,怕是如今守宫监,就没几个人记得他们。”
“哼,九阴教,听说过没?”中年男子斜眼看着鲁天星。
鲁天星皱起了眉头:“似乎,什么时候听说过。啧,还是在哪份案卷上见到过?”
“那,拜鬼母教呢?这名字,你一定不陌生。这名号,在守宫监正殿大堂上挂着呢,可是‘大逆不赦’铁录上排名第一的叛逆、邪魔。”
鲁天星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站在暖炕上惊呼:“九阴教,没错,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拜鬼母教,他们在我的地盘上有窝点?难怪,下手这么狠毒,好几个兄弟,差点没被打成肉饼!”
“镇定,镇定,多大点事?”中年男子无比自信的昂起了头:“不怕敌人强,就怕不知道敌人是谁。拜鬼母教再凶残,只要他们露了痕迹,岂能是我们的对手?”
“监公亲自下令,我这次,能动用的人手,全调动了。一千五百直属的校尉、监丁,加上他们召集的地里鬼,上万人马已经围住了你这两街一巷。所有人都装备了武库中提出来的精良甲胄、长枪大戟,强弓硬弩更是配足了。”
中年男子将羊蹄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吐出了白骨。
“这次,你折损了人手,但是也嗅到了那些家伙的气味,嘿嘿。”手中筷子朝着面露惊骇之色的鲁天星一指,中年男子悠然道:“这次,主要功劳,我准备全算在你头上。你在力士职衔上熬了这么几年,也该换一身行头了。”
鲁天星脸色急骤变化,他急忙坐下,端起酒壶,给中年男子满上了一碗好酒。
“姐夫,全靠您提携,嘿嘿。”
中年男子微笑,端起酒碗和鲁天星碰了一下,将一碗美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用力的拍了拍脑门:“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放在心上。有个叫卢仚的,刚刚加入你这一队的年轻人?”
鲁天星惊讶的看着自家姐夫:“是,生得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但是年纪轻轻的,居然有拓脉境的修为,应该是大家子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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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镐京的卢氏大族,只有泾阳卢氏的莱国公一脉和天恩侯一脉,这小子应该是出自那两家罢?”鲁天星眨巴着眼睛。
中年男子微笑,他悠然道:“今天我带人出发前,监公着人送信,让你小心看顾他。”
‘呵呵’一笑,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这小子,前途无量啊。他刚刚加入守宫监,在监公那里,已经被记下了三次大功,你说厉害不厉害?”
鲁天星骇然:“啥?他什么都没干,就被记了三次大功?”
中年男子斜睨了鲁天星一眼:“你这就不懂了,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干。他把白长空气得当街吐血,他让大将军府动用人手,满大街的传白长空的谣言,让文教弟子和大将军府交恶,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油篓子大街上,卢仚三两步就追上了老何。
双手揣在袖子里,卢仚低声冲老何道:“招呼人吧,那安掌柜,认出老哥你了。嗯,直接调人抄了那两家棺材铺罢,绝对不会抓错。”
老何又惊又喜的看着卢仚:“你确定?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
卢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诚恳的对老何说道:“我这一对招子,天生能看出一些常人难见的细节。那两家棺材铺的掌柜、小儿,身上的邪气隔着三里地我都能看出来。”
“他们绝对有问题,就算不是他们下手杀了那十八位兄弟,他们也绝对不是什么正经路数。抓他们,绝对不会有错。”
卢仚眸子里一抹青光流过。
他悠悠道:“再说了,守宫监还怕抓错人么?”
老何眨巴着眼睛。
卢仚又继续说道:“另外,四极坊崎芳园住的是谁?也让兄弟们打听打听罢?”
“大过年的,死了三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而且要的是最便宜的薄皮棺材,可见死掉的人身份卑微,那么就是侍女下人一类。”
“不觉得,这套路很熟悉么?”
卢仚冷声道:“想必,我们的柳少庄主老实了几天,这是故态萌发,又开始做幺蛾子了。”
老何一对眼睛瞪得和牛眼一般大小,他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卢仚,干巴巴的说道:“卢仚,我说,你这究竟是运气好呢?还是,还是……”
卢仚脑海中,莲子状的神魂灵光犹如水波一样荡漾着。
他憨笑看着老何:“当然是运气好。不过,所谓,巧合中定然有一丝必然,你要说我是不是运气好,我们可以慢慢探讨,但是现在,我们时间不多了。”
两人一路疾走,已经走过了小半条油篓子大街。
前方有一家金铺,店门已经半闭,灯光从半开的店门透了出来,隐隐可以听到店铺里的笑声。
“哎!”
笑声戛然而止,一声幽幽轻叹传出。
“好精致,好可爱的首饰。”
“这做工,不愧是六百年的老店,就连宫里,都时常用他家的东西。”
“想我还是姑娘时,就常从他家选首饰。”
“后来入了宫,用的也多是他家的宝贝。”
“可是这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后来呢……”
幽幽轻叹声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卢仚莫名的浑身寒毛直竖,急忙加速大步走过这家金铺。
金铺门前几盏红绸子灯笼,突然灯光大盛,血一般的光,将附近数十丈长短的一段大街染成了血色。
淡淡的雾气从金铺大门内飘出,半开半闭的店门无声开启,一顶红色的鸾凤轿子犹如纸扎的风筝,轻飘飘的离地半尺,从金铺里飘了出来,不偏不斜的挡在了卢仚和老何面前。
卢仚和老何脸色骤变。
鸾凤轿子的帘子一动,一双血色的绣花鞋轻轻的从帘子下面出现。
一个凄凄凉凉的声音幽幽响起:“既然是爹娘生养的血肉至亲,为何将我送入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生熬?”
“两位相公,我们配对耍子可好?”
雾气快速向大街两侧弥漫,很快就将数十丈长短的街道笼罩在雾气中。
第二十四章 强大的诡异
就好像,很多动物能够预知地震的来临。
就好像,某些海鸟可以感知飓风的到来。
就好像,很多女人行走在大街上,能感应到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卢仚自六年前,脑海中多了那一幅画卷,开始循图观想,凝聚出了神魂灵光后,他同样拥有了某种常人没有,或者说,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蜕化的‘灵觉’。
趋吉避祸,预知吉凶。
他之前就是靠着这一份‘灵觉’,找上了那两家棺材铺子。
但是平日里,这种‘灵觉’,并不是很清晰,只是一点点朦胧的感应,好像隔着磨花的水晶玻璃,窥视花园里的红花绿草,视线非常的模糊。
可是此刻。
见到这鸾凤红轿子的时候,卢仚浑身毛孔炸开,一根根汗毛笔直竖起,他感到了极其可怕的恶意,极其凶险的邪念。
当红轿子挡在了面前,帘子掀开,露出两只血色绣花鞋的时候,卢仚后心一阵冷汗渗出,他的‘灵觉’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危险。
彻骨的寒意侵入身体。
一切,都和年前在酒楼后院感受到的危险一样。
“走!”
卢仚一声大吼,就要凌空掠起,跳上大街旁的店铺屋顶逃走。
‘咯咯’一声凄婉的冷笑从轿子里传出,一道身穿大红色宫装,白发如雪,红颜如花,头上戴了宫式凤冠,打扮得好似新嫁娘的人影鬼魅般从轿子里闪出,直接出现在卢仚和老何身前。
卢仚刚刚跳起来三尺高。
白发女子左手轻轻一晃,卢仚眼前一花,她已经一手抓在了卢仚的腰带,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卢仚怪叫一声,被一把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闷响,卢仚被摔得不轻。
他身体刚刚落地,立刻好似皮球一样弹起,贴着地面,离地三寸,‘唰唰唰’的连连翻滚,一招极其狼狈的‘懒驴打滚’,硬生生被他使得潇洒利落,弹指间向后翻出了七八丈远。
“风紧,扯呼!”
卢仚还是很够义气的,那女子手上的力道不对劲,刚刚抓住他腰带往地上一甩这股力道,比起如今的卢仚的极限力量,起码要大了两三倍。
百忙中,他不忘向老何大吼了一嗓子,提醒他赶紧逃命。
长得憨厚老实的老何,此刻面孔扭曲,变得无比的凶狠。
他看到了卢仚被摔在地上,然后如此轻快灵巧的一路翻滚着向后逃窜。
老何终于明白,在守宫监的时候,卢仚说自己‘跑得很快’是什么意思了。这样快捷灵巧的身法,何止是‘跑得很快’?
老何感觉,把七八个自己叠吧叠吧放在一块,也没有卢仚跑得这么快!
一声大吼,老何双手突然变得漆黑一片,手掌也膨胀了几分,带起一道恶风狠狠的拍向了面前诡异的白发女人。
卢仚已经翻到了七八丈外,他一个挺身翻起,好似疾风中的草叶,笔直的向空中窜起。
老何双掌如雷,带着沉闷的破风声重重轰出。
卢仚的眼角跳了跳。
老何使用的,是大胤江湖上,堪称烂大街的‘黑砂掌’。
这是一门常见的毒掌,入门粗浅,上限有限,和豪门大族的镇族武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是底层江湖人、苦哈哈们才会选择的旁门左道。
但是黑砂掌以各种毒物辅助修炼,手掌中内蕴剧毒,所以杀伤力极其强大。
带着丝丝腥味的手掌重重的轰在了白发女人身上。
‘噗噗’两声闷响,老何的手掌居然直接轰穿了白发女人的身体。
一阵光影摇曳,白发女人的身体荡漾如水波,她美丽的面庞一阵扭曲,白净的面皮上突然蒙上了一层炽烈的血光。
老何发出一声惨嚎,他击穿对方的双手猛地收回,眼看着他的双手迅速蒙上了一层细小的冰渣,一丝丝寒气顺着他的手臂急速的向他肩膀上延伸。
他的双掌,分明已经击破了白发女人的身体,但是他手掌收回,那女人身躯上一片血光荡漾,居然不见任何伤势,就连衣裳都没有半点破损。
‘嗤’!
卢仚已经腾空三丈,他身体一弯一折,正要跳向路边店铺的屋顶,又是几声阴恻恻的冷笑从他头顶传出。
淡淡的雾气中,两条身穿红裙的人影凭空出现,她们悬浮在卢仚头顶,双袖一抖,四条白绫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宛如四条大蟒,蜿蜒向卢仚缠了上来。
卢仚怪叫一声,他双手蒙上了一层淡淡水光,伴随着隐隐的风浪声,两手一前一后,连贯击打在头上袭来的白绫上。
‘嘭嘭’巨响不断。
卢仚顷刻间在四条白绫上连轰了数十掌。
莱国公一脉秘传惊涛手,力道雄浑,一掌轰出,更有重重叠叠潜劲连绵而出,一掌叠加一掌,到了最后,掌力累积到自身力道的数十倍,一掌轰出,能摧城拔寨、开山断流。
卢仚数十掌连环轰出,一道道掌力犹如海啸漩涡,不断的回旋堆积。
一掌比一掌快,一掌比一掌强。
最初几掌,卢仚还能轻松操控。
十二掌之后,掌力堆蓄到可怕的程度,卢仚双臂被庞然的元罡撑得膨胀起来,双掌大如蒲扇,可怕的力道反震,每出一掌,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好似被一道道波涛冲刷翻卷一般。
四条白绫剧烈的震荡着,不断发出‘嗤嗤’的破空声。
白绫上蕴藏着极其邪诡的寒气,无形无迹的寒气透过卢仚掌力,直透他的身躯。
连续数十掌接触,卢仚的手掌上也蒙上一层薄薄的冰晶,双掌逐渐冰冷麻痹,就连两条胳膊都好似不归属自己,逐渐失去了知觉。
更让卢仚难受的是,这些白绫飘忽阴柔犹如水波幻影,他全力轰出的掌力,只有一成不到被白绫吃下,其他的力道几乎全部落空。
他轰出的力量越大,他自己受到的反震力道就越大。
两条手臂吃力过重,卢仚都能听到自己关节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哀鸣。
数十掌轰出只是顷刻间的功夫。
卢仚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掌力,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他怪叫一声,借力向一旁猛地斜斜掠出,四条白绫上堆积的庞然掌力轰然爆发,就听一声巨响,蓝色幽光一闪,两条红裙人影被巨力震得飞起几丈高。
卢仚不甘的朝那两条人影看了一眼。
以他的掌力,寻常人挨他一掌都会飞起这般高。两条人影吃了他数十掌,居然才打出这样的效果?
而且他能感受到,这两条人影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莱国公府一脉的镇族武学,对这两条诡异人影的杀伤力极其有限!
‘咚’!
卢仚重重落地。
两条红裙人影在空中犹如纸片一样飘舞,四条白绫在胡乱的晃动。
老何双掌被半寸厚的冰晶封冻,他呼吸时,嘴里都喷出了乳白色的寒气。
他踉跄着向后急退,身形踉跄中,他向卢仚看了一眼,他眼睛骤然瞪得溜圆,嘶声吼道:“后面!”
刺骨的寒意从身后袭来。
卢仚在老何开口提醒之前,已经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浓烈恶意和可怕的危机。
他也不回头,身体猛地向前一窜,‘唰’的一下冲出了五六丈远。
‘嗤嗤’破风声中,十几条白绫几乎是擦着他的脖颈飞了过去。
疾风震荡,寒气肆意。
卢仚回头一看,不由得浑身一阵毛骨悚然。
薄薄的雾气中,悍然还有七八条身穿红裙的女子,手持白绫,阴森森的离地三寸悬浮着。
‘嘭’!
卢仚和老何背靠背,重重的撞在一起,相互掩护着,看向了雾气中的这些诡异身影。
从轿子里出来的白发女子‘咯咯’一笑,目光如冰,冷冷的扫过卢仚和老何:“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老何的右手在腰带上一翻。
他的手掌已经被冰晶封冻,他极力挣扎,两根手指勉强蠕动着,从腰带里掏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弹丸,‘唰’的一下丢上了天空。
‘嗤……嘭’!
一团红色烟火在离地十几丈的空中炸开。
酱坛子大街、油篓子大街、蒸笼大胡同两街一巷内,十几处高楼中,偷偷潜伏在内的守宫监所属同时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下一瞬间,两街一巷各处院落里,数百道人影腾空而起,尖锐的哨子声惊天动地,到处都有人嘶声尖叫:“守宫监办事,闲杂人等滚开!”
数十丈外,几处楼阁中,两名蓝袍校尉带着大群力士、监丁涌出。
一名蓝袍校尉骇然瞪大眼,看着眼前笼罩了大片街道的薄雾:“这雾气是怎么回事?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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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隔着不远,这校尉放声大吼,但是他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已经变得模糊飘渺,好似隔着好几里地一般。
从这点来看,伴随着这些诡异女子出现的薄雾,倒是和卢仚用来遮掩行迹的水雾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卢仚的水雾中,可没有这种刺骨的、让人打心里发冷的诡异寒意。
白发女子缓缓转过身,她看了看四面八方飞扑而来的守宫监所属,幽幽叹了一口气:“好多相公,消受不得,嗤,嗤,下次找你们耍子。”
人影闪烁中,白发女子和十几条红裙人影同时冲进了那鸾凤轿子。
小小的单人轿,天知道她们这么多人,是怎么挤进去的。
薄雾升腾,鸾凤轿子离地三尺飘起,无声无息顺着大街急速飞驰,正面撞向了那两名校尉和他们的大群下属。
卢仚猛地腾空而起,跳起来七八丈高,跳出了薄雾笼罩的高度,朝着那边放声大吼:“几位大人小心,这轿子有鬼!”
那些校尉、力士、监丁听到卢仚吼声,一个个放慢了脚步。
他们身后,数十名悍勇的地里鬼身披甲胄,手持长枪大戟,排着整齐的阵型大步冲出。
枪戟如林,狠狠刺向了飞驰而来的轿子。
轿子的门帘掀开,数十道白绫击出,就听‘啪啪啪’一阵脆响传来,白绫在这些地里鬼的脸上挨个抽了一击。
数十条人影腾空飞起。
他们飞起时,还是一条条魁梧精壮的汉子。
落地时,他们已经变成了干瘪脱水的干尸。
目睹着一切的守宫监所属齐声大哗,四下里阵脚一阵大乱。
第二十五章 穿过
此情此景,诡异而凶狞。
数十条精壮汉子,其中有好几个已经踏入培元境门槛的好手,居然顷刻间被化为干尸。
原本如狼似虎冲杀过来的守宫监所属,一下就好像被去了势的公猫,变得温顺而踯躅。
好些校尉、力士放慢了脚步,那些监丁更是精明,一个个大呼小叫,却没有一个真个敢上前的。
至于那些被监丁们召集过来的地里鬼们,这些家伙更是纷纷停下不动,卢仚甚至看到,有一些机灵鬼,已经在偷偷的向后退却。
一声长啸远远传来:“奋勇争先者,赏!畏战不前者,斩!”
几名已经冲到近前的校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们纷纷举起手厉声呵斥:“弓弩手,攒之!”
大街两侧的店铺屋顶上,超过百名弓手纷纷拉开弓弦,有相当数量的弩手也‘嘎嘣’上了弩机。
下一刻,‘嗖嗖’破空声不绝于耳,一支支三尺雕翎长箭、一支支尺半纯钢弩矢犹如暴风骤雨,密密匝匝的落在了红色的鸾凤轿子上。
薄雾笼罩着鸾凤轿子。
所有箭矢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纷纷扎穿了轿子,整个穿透了轿子。
无论是铁木杆的雕翎长箭,还是精钢锻造的尺半弩矢,穿透轿子后,纷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碎裂声中,铁木箭杆和精钢弩矢纷纷折断、炸碎。
那鸾凤轿子被数百支箭矢、弩矢穿透,通体上下不见一个窟窿眼,就好像一抹没有实体的虚影,笔直的撞向了前方大街正中拦路的两名蓝袍校尉。
两名校尉呆了呆,下意识的左右分开。
他们身后的白袍监丁中,三尾黑蝎兄弟三人中,在凌晨的追捕中没有受伤的仇大、仇二狞笑连连,撒开大步朝着鸾凤轿子正面冲了过去。
这两位,也不知道是真个没心没肺,还是初来乍到守宫监,立功心切想要有点表现,他们居然对地上数十具干尸视若无睹,就这么大呼小叫的挥动着两条蝎尾鞭正面冲了上去。
乱糟糟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声赞叹:“真壮士也,我守宫监,也有铁血好汉子!”
和卢仚背靠背站在大街上,双臂被冰晶封冻,身体抖得和筛糠一般的老何哆哆嗦嗦的嘟囔道:“蠢货,冲得快,死得快。又不是去抄犯官的家,没油水的事情,这么拼命做什么?”
仇大、仇二不愧是拓脉十二重、十一重的修为,这种修为,放在当今大胤,无论在哪里都算得上一把好手。
两人手中蝎尾鞭荡起一道道黑色弧线,鞭梢的淬毒倒勾撕裂空气,发出尖锐难听的破空声,隔着两丈多远,朝着笔直冲来的鸾凤轿子狠狠抽去。
鸾凤轿子的帘子纹丝未动,两只白生生的娇嫩小手直接穿透了帘子,轻轻的在两条蝎尾鞭上点了一点。
一声极轻微的裂帛声中,两条钢丝缠拧而成的蝎尾鞭寸寸粉碎,两条惨白色的寒气顺着鞭子顷刻间传了上来,仇大、仇二发出一声惊呼,两人持鞭的右手迅速蒙上了一层白色冰晶。
人群中,被司寇台的捕快们砍了十几刀,小腿上又挨了一箭,混在人群中为两位兄长掠阵的仇三惊呼一声,他右手一抖,几颗拇指大小的弹丸带着细微破空声径直飞出。
弹丸和轿子轻轻一碰,当场炸开,大片蓝色、绿色、红色的粉末散开,化为一团团毒气将轿子笼罩在内。
仇大、仇二捂着被冻伤的右手狼狈倒退。
轿子里,凄婉的笑声响起:“好心狠手辣的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随着笑声,一道阴寒刺骨的小旋风从轿子里吹出,一团团毒气被旋风一带,当即化为大片氤氲朝着拦路的守宫监所属吹了过去。
仇大、仇二、仇三撒腿就逃。
那些校尉、力士、监丁们反应速度稍微慢了一点,寒风卷着毒气飞扑而来,‘唰’的一下笼罩了好几十人。
寒气沁体,五脏生寒。
被寒风吹拂的守宫监所属只觉手脚发冷,动作骤然僵硬了几分。
随后一丝丝或者香甜、或者辛辣、或者腥臭的气味冲进鼻腔,数十个守宫监所属,其中包括了一名校尉、七个力士、三十几个监丁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地上,脸上皮肤当即变成了一片黑色。
“毒!”侥幸没被毒风卷入的一名蓝袍校尉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哪个生儿子三屁-眼的,在兄弟伙里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手段?解药,解药,该死的!”
一句话骂完,这校尉大声吼道:“不过,好手段,这么猛的毒。混账东西,你是谁的手下?这趟事后,跟本大人混,怎么样?”
吼声中,这校尉看着已经几乎冲到面前的鸾凤轿子,身体晃了晃,咬咬牙,嘶声大吼了一嗓子,双掌一错,发出刺耳的金铁撞击声,指缝间隐隐可见缕缕火星喷溅。
‘噗’!
这校尉双掌连环击出,狠狠拍在了鸾凤轿子的抬杆上。
一如之前那些弓弩手的攻击,校尉气势万钧的双掌直接穿透了抬杆,一丝丝白色寒气萦绕在他手掌上,他指缝间的火星快速熄灭,眼看着一层冰晶在他的手掌上不断的冒了出来。
“什么鬼东西!”
刚刚在远处下令让守宫监所属进攻的中年男子,即鲁天星的姐夫,已经犹如一只大鸟,踏着一处处屋脊,几个起落间从蒸笼大胡同方向冲了过来。
远远看到这顶诡异的鸾凤轿子,中年男子厉声喝道:“弓弩,射!”
刚刚一轮齐射无功,被轿子诡异的表现惊呆的弓弩手们回过神来,他们齐声呐喊,又是一波箭矢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密密匝匝的落下。
中年男子的瞳孔骤然一凝。
借着四面八方的灯笼火把,他看清了那些箭矢落在鸾凤轿子上后的诡异状况。
鸾凤轿子宛如幻影,所有箭矢直接穿透而过,轿子上没有半点痕迹留下。
不仅如此,穿透轿子的箭矢,还全都被冻成了冰块,和地面一撞后纷纷断碎。
“斩!”
中年男子一声长啸,他腰间一道青蓝色的匹练扫出,一道长有三四丈的寒光带着尖锐啸声,从高处当头向鸾凤轿子劈下。
卢仚眼尖,他看到那中年男子从腰间抽出的,赫然是一柄宽只有二指,薄如蝉翼,长有一丈八尺的奇形软剑。
几乎透明的软剑在中年男子手中绷得笔直,剑尖上一道寒光喷出两丈多长,凌厉的寒气四溢,方圆百丈内,高空飘落的小雪花宛如被磁铁吸引的铁粉,纷纷向这一道剑光汇聚而来,让这一道剑光更添了几分屠尽苍生的凌厉寒意。
这一剑,快如闪电,杀意惊人。
鸾凤轿子似乎知道这一剑的厉害,原本笔直顺着大街向前冲的鸾凤轿子,好似没有丝毫惯性一般,‘唰’的一下直接原地九十度转向,速度更快了几分的朝着路边一家已经关门落锁的店铺撞了过去。
“哪里逃?”
中年男子冷笑,手中长剑一旋,凌厉的剑光化为数十道漩涡一般剑旋,‘噗噗’不断的落在了鸾凤轿子上。
这一次,鸾凤轿子终于受到了实质的伤害。
剑光透过轿子,这座诡异的轿子上,分明出现了数十道极细的透明锋利。
一缕缕阴寒刺骨的白气从这些缝隙中不断喷出,白气所到之处,地面立刻结上了厚达寸许的寒冰。
轿子里,凄婉哀怨的哭泣声传来:“好心狠手辣的相公!”
鸾凤轿子速度飞快,挨了数十道剑光后,已经一头撞在了那家店铺的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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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当着数百人的面,这鸾凤轿子就这么穿过了门板。
门板丝毫无损,这鸾凤轿子就真的好像传说中的鬼魅一样,就这么径直穿了过去。
中年男子怒骂一声,长剑一挥,这家店铺的店门连同半截门面楼房被一剑劈成了两片,楼体崩塌,破砖碎瓦、梁柱屋顶纷纷砸下,但是烟尘四起的店铺中,哪里还有那鬼轿子的影子?
中年男子重重落地,右手一晃,长长的软剑猛地收回,化为一个鸡蛋大小的剑卷,被他随手塞进了腰带里。
他阴沉着脸看着崩塌的店面,语气艰涩的说道:“我,眼睛没花吧?它,不是撞破了店门硬闯进去,而是,就这么穿了进去?”
两名身穿红袍的七星将军,大群身穿蓝袍、青袍的校尉、力士纷纷赶到,他们恭恭敬敬的杵在中年男子的身后,一个个目光略显呆滞的看着被一剑劈开的店面。
刚才那一幕,他们全都亲眼所见。
这轿子,的确是穿过了门板,犹如幻影一样穿了进去,然后不知去向。
“去一个人,将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详细细的禀告给监公……我们这次,怕是真遇到什么古怪玩意了。”
中年男子双手打在腰带上,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他轻声道:“刚才是谁发的求救信号?是谁第一个碰到这邪门玩意?”
卢仚和老何被带到了中年男子身边。
不等中年男子开口询问,卢仚已经大声说道:“将军,请下令,抓捕平安号和福荫号的所有人。属下怀疑,这轿子里的女人,就是他们的党羽!”
第二十六章 火起
油篓子大街被火把灯笼照得一片通明。
上千监丁将一路平安、福荫后人两家棺材铺围得水泄不通,外围有数千地里鬼,将附近的街巷彻底封锁。
空中有训好的鹰隼无声飞过,地上力士身边,一条条凶猛的猎犬低沉的咆哮。
各处高楼顶部,都有目光敏锐的弓手四处瞭望。
伴随着一声呐喊,一群手持铁锤、铁鞭、大盾牌的监丁破开店门,悍然冲进了两家棺材铺。
很快,刚刚在棺材铺里买棺材的枯瘦老人,还有两名白衣男子就被监丁们押送了出来。
枯瘦老人面皮隐隐发青,他跳着脚大声咆哮谩骂。
“我是东琦伯世子的管家,我是东琦伯世子的人!”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来人啊,救命啊,守宫监的阉党祸害诸侯啦,守宫监这群没-卵-子的混蛋,他们要冲着诸侯下手啦!”
在场的守宫监所属,从将军往下,所有的校尉、力士、监丁,乃至外围的地里鬼们,脸色全都变得很难看。
当即有一名红袍将军带着一群下属围了上去。
两名白衣男子手按剑把,冷然看着四周围上来的守宫监所属,其中一男子冷声道:“吾等,乃昊剑宫剑卫。”
两人身躯未动,他们长剑在剑鞘中铿锵震鸣,森森剑意席卷四方,方圆十丈内,所有人都觉得面目生寒。
站在卢仚身边的,鲁天星的姐夫,守宫监八星将军罗轻舟一甩手,冷哼了一声。
带人围上去的那名红袍将军闻声止步,很是忌惮的朝两名白衣男子望了一眼,朝那枯瘦老人冷声道:“闭嘴,守宫监行事,和你们无关,且在一旁站着。”
那枯瘦老人听得这话,原本惊惶不安的他立刻变得神气活现。
他挺直了腰杆,指着红袍将军,很是倨傲的说道:“既然如此,那铺子里,有我们定下的三口棺材,你们可别……给我打坏了。”
枯瘦老人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也不知道在动些什么主意。
罗轻舟朝他望了一眼,再次冷哼一声,然后看向了站在身边,正在默运沧海劲元罡,驱散手臂内被侵入的可怕寒气的卢仚。
“你,卢仚?”罗轻舟和颜悦色的询问道。
“属下卢仚。”卢仚笑着,朝罗轻舟拱了拱手。
“唔。”罗轻舟点了点头:“我见你眉眼、身量,生得有几分眼熟。尤其是你这般魁梧的模样,十八年前,不,现在来说,是十九年前,镐京羽林军中,有一位羽林中郎,叫做‘卢貅’的,他是?”
卢仚一听,急忙站直了身体,恭谨的朝罗轻舟一抱拳:“那正是属下祖父。只是……”
罗轻舟笑了起来,他一手拍在了卢仚的肩膀上,笑吟吟的说道:“那,咱们就是认真的自己人了。我出身羽林军,当年有幸,在卢中郎麾下担任校尉一职。”
“哎呀,当年卢中郎一身沧海劲,一条錾金枪,是镐京羽林军中‘三刀’、‘三斧’、‘六飞枪’中的第一杆枪,啧啧。曾经羽林军内部大比,他一马一枪,日不移影,连挑羽林军五十四员大将,得上皇钦赐飞虎袍、龙鳞甲,那赫赫声名,啧啧!”
罗轻舟满脸是笑的向卢仚说道:“既然是卢中郎家小公子,那真正是自家人。以后,在守宫监,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
罗轻舟又轻轻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显得格外的亲热。
卢仚呆了半晌,这才干笑道:“谨遵将军之言,只是,没想到,祖父他居然,这些事情,下属竟然是一点都没听说过。”
罗轻舟摇头,感慨道:“也难怪,毕竟嘛,嗨,当年的事情,也就不说了。总之,以后我们多往来,多亲近。”
一旁的守宫监所属,一众校尉、力士嫉妒得眼珠通红。
尤其是今日才和卢仚一起加入守宫监的三尾黑蝎兄弟三个,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卢仚,那目光就好像小刀子,恨不得从他身上挖一块肉下来。
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怎么他们兄弟三个还要苦哈哈的从底层监丁挣扎往上爬,而卢仚就蓦然进入了他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眼睛里?
“狗-戳的世家子!”此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破口谩骂。
脚步声响起,就在罗轻舟刻意和卢仚攀谈的时候,两家棺材铺里,两个掌柜的,连同十几个小二伙计,百多个匠人、力夫,还有一批仆役下人等,一个个面无表情的,被监丁们押送了出来。
“他们?”罗轻舟轻声问卢仚。
“属下敢担保,他们和那鬼轿子有关。”卢仚也轻声回禀。
两家的掌柜,此刻已经扯着嗓子,干巴巴的有气无力的哀嚎起来。
“诸位大爷,我们犯了什么事了?”
“我们向来循规蹈矩,我们奉公守法。”
“我们每个月的税,那是一个子儿都没漏。”
“我们该给诸位大爷的好处,也都按例份给足了啊。”
几个力士飞扑了上去,抡起大巴掌,冲着两人就是一通耳光抽了下去。‘噼里啪啦’一通乱打,两个掌柜被打得昏天黑地,嘴角都有血水渗出。
两个棺材铺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监丁们正在里面一寸一寸的翻找。
不远处,一名校尉带着一群下属飞奔而来。
校尉跑到了罗轻舟面前,面带惊色嘶声道:“大人,荣盛号上下,从掌柜的到小二,再到那些首饰师傅和下人,全都死得一干二净,状况,尽是身躯干瘪而亡。”
荣盛号,就是刚刚鸾凤轿子冲出来袭击卢仚、老何的那家金铺。
卢仚指引罗轻舟带人来这里包围了两家棺材铺,留下了一队人马勘查金铺现场。
听了校尉的禀告,罗轻舟背着手,走到了两个身体摇摆不定,面颊红肿充血的掌柜面前。
上下打量了两个掌柜一眼,罗轻舟轻声道:“你们,有鬼!”
两个掌柜的齐声喊冤:“大人,我们冤枉,我们什么都没干!”
罗轻舟摇头,他沉声道:“不,你们有鬼。这镐京上下,正儿八经的良民百姓,见了我们守宫监的兄弟,都和见鬼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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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眸子里,我没看到畏惧之色。”
罗轻舟沉声道:“你们有依仗,有底气,你们并不怕我们。”
“如果仅仅是你们两个掌柜的如此,我或许会认为,你们这两家棺材铺后面,有朝堂大员做靠山。你们又或许见多识广,迎来送往的,见多了达官贵人,所以不将我这区区守宫监将军放在眼里。”
“但是你们两个掌柜的可以对我无视,但是你们手下的这些小二、匠人、力夫,甚至是这些打杂的仆役,这些粗使丫头,都是如此的平淡、镇定,这就有鬼了。”
两家掌柜的身体停止摇晃。
他们的表情也回复了平静。
他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罗轻舟,一路平安号的安掌柜干巴巴的笑道:“原来,不怕你,就是有罪?呵,我们为何要怕呢?”
罗轻舟猛地一拍手,他大声笑道:“哪,哪,哪,这就露底了,是不是?天星啊,你以后做事,要踏实一点,瞧瞧,卢仚小兄弟刚刚加入守宫监,就能揭破的人,你值守这两街一巷也有好几年了吧,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位掌柜的,居然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呢?”
鲁天星一脸狼狈的看着自家姐夫。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卢仚,干巴巴的陪着笑脸:“将军明鉴,这两家棺材铺,都是风调坊里两百多年的老字号,谁能想到他们有鬼?”
罗轻舟‘哈哈’大笑,他狠狠一指面前的两家棺材铺所属,冷声道:“抓起来,送入秘狱,且看……”
福荫后人的掌柜‘嗤嗤’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没-卵-子的阉货,鼻子也是灵得很了。自从年前宰了你们几个狗腿子,就觉得,你们或许会查到我们头上。”
“可是,没想到,你们还真捉摸了过来。”
“可惜了,这两家铺子,我们精心营做了这么多年,哎,做了多少大事?”
罗轻舟目光一凝:“大事?什么大事?你们开棺材铺,还能做什么大事?”
一路平安的安掌柜放声大笑:“你们是没机会知道了。哈,哈,哈!”
罗轻舟脸上再无半点笑意,他厉声喝道:“来人,抓人,送回秘狱严刑拷打,我要……”
高处,一名手持强弓四处梭巡的弓手突然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大吼了起来:“将军,四极坊,四极坊的方向,有火光,有火光,好几个火头,哎,风大,火势在蔓延!”
罗轻舟和一众下属脸色骤变。
他们纷纷腾空而起,落在了路边的屋顶上,朝着四极坊的方向望了过去。
四极坊就在鲁天星值守的两街一巷的隔壁,相距这里不到三里地。
此刻那边已经是火头四起,大片火光熏得小半片天都变成了通红。
寒风卷着小雪,推动着火势四处蔓延,远远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喧哗声,巡街武侯的哨子声,还有日夜值夜的更夫的铜锣声更是一连串的响起。
罗轻舟一下就乱了阵脚。
鲁天星只是三星力士,他负责值守的,只是这两街一巷一小片地盘。
而他罗轻舟是八星将军,整个风调坊,乃至风调坊周边的好几个坊市,全都是他的辖地。
不说风调坊是一品坊市,周边的坊市尽是二品,居住的全都是达官贵人、名人贤达。
就说一个四极坊。
要是里面的那些诸侯质子出了什么事,他罗轻舟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去,救火,救人!”
罗轻舟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派人向监公求援,请守宫监本部出动人手,帮助弹压!”
话音未落,两家棺材铺从掌柜往下,所有人同时从腰间掏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弹丸,‘啪啪啪’朝着四周就是一通乱打。
第二十七章 求死,惊退
“哈哈哈,九阴鬼母,渡我残魂,百死万劫,终成不灭!”
两个掌柜的,连同两家店铺所属,加起来数百号人同时嘶声狂笑,他们面孔扭曲,笑容癫狂,悍然一副活腻味了一心求死的癫狂状态。
极甜美,极悦耳,清清冷冷,婉转凄美的女子声音从一路平安号内传来。
“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大片薄雾从棺材铺里喷出,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刚刚闯入棺材铺里抓人、搜查的监丁们好似飓风中的草堆,纷纷从店铺中飞出。
他们人在半空中,身躯就急速的干瘪萎缩,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干尸摔在地上。
薄雾中,一条若有若无,飘忽虚幻的女子身影缓缓而出。
她头戴红帕头,身穿红嫁衣,脚踏红绣鞋,身边漂浮着几盏猩红的灯笼,放出森森血光,照得方圆十丈内尽成血色。
那血光落在身上,就听得‘嗤嗤’声不断。
一股可怕的寒气顺着血光侵入身体,被血光照中的监丁、力士们体表喷出白色寒雾,一层薄薄的冰晶在他们身上急速扩散。
于此同时,两个棺材铺所属投掷的弹丸也纷纷落地。
沉闷的炸裂声中,一团团毒气急速扩散开,有些弹丸落在了大街两侧的店铺上,弹丸裂开,一缕缕绿色的磷火喷溅,迅速引燃了大街两侧的店铺。
大冬天,寒风一吹,店铺的建筑使用的木头早就干透了,眼看着数十处火头‘呼呼’的点着了。
毒气四散,数十名守宫监所属双手掐着脖子,重重的倒在地上。
那些棺材铺所属一个个嘶声吼着口号,面孔扭曲狰狞,变得丑恶如鬼,一个个亡命般朝着四周的守宫监所属发动了袭击。
守宫监的校尉、力士、监丁们,也多为好手,其中大部分,都是三尾黑蝎兄弟这样走投无路,被逼投靠守宫监保命的江湖亡命。
面对棺材铺这些人的冲击,这些守宫监所属第一时间做出了最致命的反击。
刀剑齐下,枪戟乱刺,四周高处的弓手、弩手箭如飞蝗一般落下,‘噗噗’刺穿了这些棺材铺所属的身体。
一个又一个亡命扑击的人倒在了地上。
他们哪怕被砍翻在地,哪怕被箭矢戳得和筛子一样,他们在地上抽搐挣扎的时候,都不忘大声嘶吼:“鬼母慈悲,渡我残魂!”
也有棺材铺的人顺利冲到了守宫监所属身边,他们的手掌变成了各种诡异的青色、蓝色、绿色,指甲泛着黑色磷光,阴柔无声的朝着四周乱拍乱打。
他们的动作看上去柔弱无力,实则手掌上蕴藏了极其恶毒的力道。
有守宫监的人和他们对拳、对掌,只是一击,他们的手掌看似完好无损,阴毒无比的力道已经侵入他们手掌,伤损了筋骨、肌肉。
更有剧毒顺着掌力侵入身体,顷刻间又有数十名守宫监所属被击倒在地。
两名七星红袍将军怒吼、咆哮,一队一队的校尉、力士、监丁,带着成群结队身披甲胄的地里鬼排着密集的阵型冲了上去。
地面有大队冲击围剿,头顶有箭雨攒射。
最重要的是,守宫监使用的,尽是大胤最顶尖的军械,是精品中的精品,杀伤力、防御力远超江湖人能弄到的那些刀枪棍棒。
两家棺材铺数百号人,在短短半刻钟间,绝大部分被击杀,其他个个重伤,一个个浑身是血的躺在了地上。
那些死人也就罢了,那些重伤的,一个个癫狂的笑着,歇斯底里的朝着四周的守宫监所属谩骂咆哮,只求速死!
他们,只求‘死’!
在这过程中,那从棺材铺里走出的诡异女子人影,只是静静的悬浮在薄雾中,周身散发出让人惊怖的寒意,却不见她有丝毫的动作。
渐渐地,随着四周的伤亡越来越多,那些死者、伤者的伤口里,丝丝肉眼可见,变得亮晶晶极其耀眼的血雾升腾而起,不断被吸入女子身边的几盏红灯笼中。
几盏红灯笼的火光变得越发耀目,亮晶晶的好似红宝石一般,壮大的灯火炽烈,照亮了方圆百丈之地,灯笼里散发出的寒气,就越发的酷烈难当。
卢仚静静的站在罗轻舟身后。
此时此刻,罗轻舟身边,是整条油篓子大街最安全的地方。
他脚下躺着一名身披软甲的监丁,他手中,拎着一杆一丈二尺长的虎头点钢枪。
这枪,本来是这监丁的。
这监丁跟着队伍向前冲锋,去剿杀那些棺材铺的人的时候,卢仚看中了他手中的长枪,当即一掌从背后砍晕了他,将他手中的长枪夺了过来。
顺便,卢仚一脚,将这监丁划拉到了自己脚下。
这地方,也算是处于罗轻舟的保护圈子里。
卢仚觉得,自己借用一下人家的兵器,顺便给人家安排一个‘安全’的‘好位置’,这算得上仁尽义至,很有良心了。
身边满是惨嚎声,刀剑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罗轻舟对四周的动静视若无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面前的诡异女人。
他身上有一团凌厉的寒气翻滚,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寒光从他体内迸溅出来,‘铿锵’有声,犹如千百柄利剑挥舞,将四周的寒意切得支离破碎。
几盏红灯笼放出的寒气,没能逼近罗轻舟身周三丈之内。
除开卢仚,还有另外三名校尉、八名力士紧紧跟在罗轻舟身后。见到这般异象,几个人的目光中都透出了一股侥幸之色。
等到棺材铺的那些人绝大部分被格杀当场,两个掌柜的被砍得遍体鳞伤按倒在地,用枷锁死死的扣上,罗轻舟这才开口:“你的人,全倒下了。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
那朦朦胧胧,如虚如幻,身躯处于半透明状的女子身影‘咯咯’轻笑。
“你,不去救火么?相公?”
罗轻舟已经抓出了那柄奇形软剑,无铸剑意注入软件,一丈八尺长的奇形软剑绷得笔直。
‘嘤嘤’剑鸣声绵绵而起,罗轻舟剑指那女子:“你是说四极坊?”
‘坊’字刚出口,罗轻舟突然发难。
软剑宛如受惊的毒蛇一样一卷,一弹,剑鸣声中,就是百多条寒光卷起白茫茫的剑气,撕裂了空气中的薄雾、寒气,当头朝着女子劈了下去。
弹指间,一百二十剑。
剑光如电,撕裂虚空。
稍远处,被几个监丁扣押的昊剑宫剑卫齐声喝彩:“好剑!”
卢仚手持点钢枪,眸子里一抹青光流转,他是在场不多的几个看清了罗轻舟剑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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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剑密雨一样落下,卷起了寒光,撕开了空气,一道道剑罡发出刺耳的尖啸,摄人心魄,宛如勾魂使者。
罗轻舟的剑,华美而狰狞,每一剑都没有丝毫浪费,全都朝着那诡异的女子周身要害倾泻而下。
软剑如软鞭,抽、卷、弹、打,剑光甚至从女子的身后飞掠而来,刺向她后心各处要害。
女子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一百二十剑,剑剑命中。
‘噗噗’声不绝于耳,剑光刺穿了女子的身影,而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不是人。”罗轻舟刚刚只是听了卢仚、老何和几个校尉、力士的陈述,而此刻,他终于亲自验证了,这些‘女人’,果真不是人!
他的剑,可以扫荡千军。
但是,如果对方不是人的话,该怎么办?
他的软剑上附着的剑罡,足以斩金截铁、洞穿城墙,但是他的剑罡,同样对这鬼女人没用,他该怎么办?
卢仚怔怔的看着罗轻舟冲着那女子疯狂挥剑,女子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
灯笼里的血色光华越发炽烈,血光逐渐收敛,渐渐集中在了这数丈方圆地盘。
罗轻舟的剑锋上,一层细密的冰渣子浮现,寒气顺着软剑直透他的手掌、胳膊,眼看着罗轻舟的手掌逐渐发白、变青,一层寒气冉冉从他手臂上冒出。
毫无疑问,武道修炼出的元罡,对这女人的杀伤力微乎其微,几乎为零。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剧烈的震荡着。
他突然举起右手,在枪尖上狠狠一划,掌心破开,热血顺着抢杠流淌下来。卢仚举起长枪,身躯微微向后倾斜,然后一枪刺了出去。
枪杆上幽蓝色光芒缭绕。
沧海劲附着在枪杆上,遮挡住了卢仚以神魂之力调动的一缕清风。
清风缠绕在一尺半长的枪头上,一声枪鸣犹如猛虎啸岗平地而起,震人心魂,引得罗轻舟百忙之中都回头望了一眼。
卢仚就在罗轻舟身后,他身体如弓,长枪如箭,一枪飞来,洞穿了纹丝不动的女人胸膛。
一声惨嚎。
卢仚的长枪在女人胸膛上破开了拳头大小的一个透明窟窿。
他的血附着在伤口上,烧得那女人胸膛‘嗤嗤’作响,一缕缕白烟不断冒出。
更有一缕风劲侵入女子身体,风劲旋转,宛如刀轮,将她的伤口不断的扩大。
女子惨嚎,身体一晃,薄雾翻卷而来,裹着她和几盏红灯笼向一旁的墙壁一扑,顷刻间就穿过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得漂亮……可是,为何?”罗轻舟嘶声惊呼。
卢仚收回长枪,抖了抖,轻轻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是童男之身,童子热血,可破邪祟……嗯,大人平日里不看那些异怪小说的么?”
“嘎?”罗轻舟和一众将军、校尉、力士、监丁齐齐傻眼。
‘童男之身’?
无数人念叨着这四个字,一个个脸色变得无比的诡异。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难怪,在整条油篓子大街上数千号守宫监所属,只有卢仚能够重伤、吓走这个鬼女人!
罗轻舟猛地跺了跺脚:“记你一大功……快,去四极坊!”
第二十八章 肮脏
卢仚在棺材铺门口张望的那一会儿。
四极坊,崎芳园。
这是四极坊东侧的一座院子,就在运河岸边,园内溪水尽是活水,和运河相通。
崎芳园的东墙,也只是一座六尺高的装饰性漏花墙。
一座奇石堆成的假山上,精致的花厅内温暖如春,东边的窗门开启,透过硕大的水晶片,可以俯瞰院子里的上百株怒放古梅,以及墙外运河上的点点火光。
有人在冰封的河面上开凿冰洞,点起火把,或者垂钓,或者干脆抛下了拉网。
时不时的有人欢喜惊呼,想来是捕获了珍贵的鲜鱼。
精舍内,三名锦袍男子分席而坐。
主位上,是一名瘦削、高挑,生得英俊却略显刻薄、阴狠的青年。
这位正是崎芳园的主人,东琦伯丢在镐京充当质子的第九子齐胂。
在主宾位上,是一名相貌圆润,举手投足间略显放肆的中年男子。
他身穿紫袍,胸口、后心、肩头、手肘、袖口上,都有暗银色的鲲鹏扶摇图纹。
大胤武朝开国太祖,自称‘鲲鹏’降世,国朝皇室的图腾,就是鲲鹏。
袍服上能有皇室图腾,这位紫袍男子,正是当今大胤天子的亲叔叔,被封为‘澜沧王’的胤骍(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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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中,有一队二十几人的女乐正在弹奏丝竹,曼妙乐曲如仙音天籁。
又有一队七八人的舞姬挥舞水袖,在花厅中轻舞助兴。
花厅外,游廊下,几名高手庖丁正守着火炉子,全心全意的操弄一条半刻钟前,直接从外面运河上的渔人那儿重金收购的三尺金鳞大鲤鱼。
胤骍‘哈哈’笑着,他受邀来崎芳园,刚刚入席没多久,但是已经连干了好几钟美酒,白净的面皮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红晕。
在齐胂的殷勤劝说下,胤骍又喝了一钟美酒,然后放下酒杯,朝着花厅中的舞姬们挥了挥手。
齐胂‘呵呵’一笑,用力拍了拍手。
舞姬和女乐们悄然无声的退出花厅。
胤骍朝着自己对面作陪的绿袍男子指了指:“世子,大过年的,你无缘无故,不会请我。这偌大的镐京,谁不知道我胤骍‘无利不起早’的名声?”
齐胂笑着摇头:“王爷哪里话?今日……”
胤骍急忙摆手:“别废话,别用虚头巴脑的话来对付我。大过年的,都忙得很。我这一天起码有上百顿酒宴的请帖飞进府里,我今天来你这里,可是给了你老大的面子。”
哈出一口酒气,胤骍眯着眼,朝着对面的绿袍男子看了又看。
“如果不是我有一份盐铁的买卖在你老子的地盘上,我今天是不会来你这里的。所以,既然来了,直说吧,这位小友,有什么事情求我?”
齐胂笑了,他朝着胤骍比了比大拇指:“睿智莫过于王爷。柳兄,你说罢?”
身穿绿袍,扎了一顶绿头巾,腰间挂着两枚绿玉佩的柳梧急忙站起身来,深深的朝着胤骍做了一揖:“下官柳……”
胤骍打断了柳梧的话,他歪着脸,斜眼看着柳梧淡然道:“你是官?”
柳梧急忙道:“下官柳梧,三年前得的佗山县令补。佗山县乃上县,下官乃国朝从六品的官衔。”
胤骍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拉长了声音:“佗山县令补。啧,三年前的行情,上县,从六品的官,候补的虚职,那也是要八百万钱!”
不等柳梧开口,胤骍很是内行的继续说道:“不过,这八百万钱,是直送进天子私库的。你其他的上下打点,尤其是鱼长乐还要抽一笔,你应该花了一千万钱才对。”
柳梧笑得无比灿烂:“王爷英明,正是这个价!”
胤骍斜了柳梧一眼,冷哼了一声,抓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下次再买官,找本王;或者,你有亲戚朋友想要买官,直接找本王。”
“本王直接和天子联系,没有中间商赚差价,鱼长乐和那群小太监,都不能到里面拿好处。比如说一个上县的县令补,本王这里只要九百万钱,足足能省下一百万钱,岂不是好?”
柳梧喜笑颜开的朝着胤骍连连作揖:“王爷说得是,实在是太好不过了。以前,不是下官身份低微,没资格觐见王爷您么?”
胤骍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哎,在本王面前,别提什么身份低微之类的废话。有钱就是硬道理,有钱,就是本王的嘉宾!”
大笑了几声,胤骍指了指柳梧:“柳梧啊,是你今日要见本王?”
柳梧横跨两步,走出席位,‘咕咚’一下跪在了胤骍面前,他挤出了两滴眼泪,苦兮兮的朝着胤骍诉苦:“世子说,王爷是镐京城内第一个有办法的人。”
胤骍眨巴眨巴眼睛,急忙摆手说道:“先别这么说,这镐京城内,也有几个本王惹不起的。太后,天子,大将军,丞相,太史令,都御史,这几个人,本王惹不起……”
犹豫了一会儿,胤骍喃喃道:“还有一人,也是惹不起的,不过,他已经好些年不在镐京露头了,想来已经死在外面了?那,就是这几人罢。”
“只要你不是惹了他们,你犯了什么事?”
胤骍朝着胸口点了点,大包大揽的说道:“只要不是惹了我说的那几个,哪怕你杀人放火,哪怕你拉旗号造反呢?钱到位,都好说!”
齐胂在一旁鼓掌笑着:“柳兄,我就说了,王爷是个爽快人,真正是个公平君子。你的那点事,根本不算事。”
刚刚还一脸苦相的柳梧顿时笑了起来,他朝胤骍磕了个头,急忙说道:“王爷,下官得罪的……下官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人,怎么会被守宫监给下令追捕呢?”
胤骍皱了皱眉头,看着柳梧道:“被守宫监追捕?知道啥原因么?”
柳梧急忙摇头:“王爷,下官正是一脑壳雾水呢,完全不知道事体缘由。”
胤骍放下酒杯,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
“这,可就古怪了,鱼长乐那老奴才,也不是个肆意胡为的人。你,得罪了守宫监下面的哪位将军?还是校尉?”
柳梧摊开双手,代表自己很清白。
齐胂在一旁轻咳了一声:“王爷,柳兄前些日子,家中剧变。柳兄,你说说罢?”
柳梧眼珠子乱转,朝胤骍说道:“王爷,年前,下官家中,年前……下官惨啊!”
柳梧‘呜呜’哭了几声,举起袖子擦了擦好容易挤出来的一颗眼泪。
“年前,下官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那天夜里,突然有人闯入下官家中,杀光了下官满门。下官得两位心腹保护,连夜出逃,想起镐京城中,只有世子是下官的知心兄弟,是下官可以性命相托的至交,这才跑来崎芳园投靠。”
“哪知道,下官在世子府上刚刚躲了两天,就听说,守宫监在满天下的缉捕下官。”
“这也就罢了,如果是下官有错,那么守宫监冲着下官来就是。”
“可是守宫监居然,居然连下官的七个姐姐、七个姐夫,一众族老都缉拿了去,听说关押在守宫监秘狱内酷刑拷打,很是吃了苦头。”
“下官惶恐,下官实在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看着,这事情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下官琢磨着,看看这事情,能不能拜托王爷,帮下官脱了这桩祸事?”
胤骍听得直翻白眼。
好一个柳梧。
满门被杀光了,自己带着两个护卫逃了出来。
逃出来也就罢了,跑到朋友家藏着,居然还能安安心心的过一个年?
而且,胤骍也看出来,这柳梧,似乎并没有多伤心的意思。
这,是个极品啊!
胤骍摸了摸胡子,喃喃道:“帮你消掉这桩麻烦,倒也不难,本王亲自找鱼长乐说话,本王毕竟是天子的亲叔叔,这份面子,他要给。”
“不过,你的七个姐姐,七个姐夫,还有那些族老,这么多人嘛。”
胤骍眨巴着眼睛看着柳梧。
他的意思很清楚,要放这么多人出来,得加价。
救一个人,和救十几个人,这能是一个价钱么?
柳梧轻咳了一声。
齐胂压低了声音,在一旁说道:“王爷,柳兄的意思呢,是这样的。他的七个姐姐呢,女流之辈,放出来也无妨。但是他的七个姐夫呢,您看,是吧,他们就没必要出来了嘛。”
“守宫监秘狱,那是多吓人的地方?哪年不在里面弄死千八百个倒霉鬼的?”
“多死几个人,这没什么嘛。”
胤骍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抿了一口美酒,渐渐琢磨出这个味道来了。
他指着柳梧笑道:“你是……嘿,你的七个姐夫家,家资不小?”
柳梧笑道:“小有薄财,小有薄财。惭愧,惭愧!”
齐胂在一旁笑道:“王爷,柳兄身家豪富,在金谷坊,有数十万亩良田。他的几位姐夫,身家比他,也是丝毫不弱,甚至犹有过之。所以,哈哈!”
胤骍吧嗒了一下嘴。
他看看柳梧,又看看齐胂,轻声道:“这事,有点……昧良心。啧,本王爱财,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
柳梧伸出了三根手指。
胤骍翻了个白眼:“本王,就值三成?”
柳梧迅速加上了一根手指,然后,还朝着齐胂指了指。
胤骍看看齐胂,齐胂朝着胤骍拱手微笑。
胤骍满意的点头,端起了酒杯:“哈哈哈,那,以后大家就是好朋友了。来,来,来,喝酒,喝酒。哈哈哈!”
第二十九章 她,来了
酒酣耳热,歌舞再起,胤骍、齐胂、柳梧身边,也分别坐上了两位美姬伺候。
免不得,就有点放浪形骸,说话也开始云里雾里。
胤骍解开外套,露出了浅紫色的丝绸内裳,翘着二郎腿,上半身靠在了美姬的怀里,‘嘻嘻哈哈’说着镐京城内、皇城内外的各种八卦。
“要说,这个年,也过得不安生。”
“啧啧,也就是我那太后嫂子手段高明,这宫里的消息哪,被严严实实的封住了,不然哪,这个年,大家都别想消停喽!”
胤骍举着酒杯,不无炫耀的看了看齐胂,又看看柳梧。
齐胂、柳梧齐齐捧哏:“唉哟?有什么大事发生么?我们可真是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王爷,就别卖关子了,偌大的镐京,谁不知道您交际广阔,最是消息灵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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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骍得意的‘哈哈’一笑,很是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嚇,竖起来,也真是耸人听闻,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双股战栗,不能自已啊!”
胤骍用了一长串合适不合适的形容,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神秘、鬼祟。
柳梧莫名的打了个寒战,面皮一阵扭曲,露出了一丝惊骇后怕之色。
但是他很快就端正了脸色,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的盯着胤骍,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齐胂也是瞪大眼睛,万分期待的看着胤骍。
作为东琦伯丢在镐京的质子,充当人质的同时,他未免也承担了一些收集消息,尤其是皇城里消息的任务。
虽然他不是专业的‘谍探’,可是送上门的消息,不听白不听呗!
“世子,大年三十的时候,你是进宫参加过宫宴的。”
胤骍指了指齐胂。
齐胂急忙点头:“可不是么,啧啧,那场面,那气派,不愧是我大胤武朝,国力蒸蒸日上,真个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我等偏僻小臣若不是……”
胤骍不耐烦的打断了齐胂的话:“太后和天子又不在,你拍什么马屁呢?”
“那宫宴,的确是富丽堂皇,热闹喜庆。”
“你们可着实想不到,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咱们在前面热闹快活的时候,深宫里面,那冷宫中,啧啧……”
胤骍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拼命的眨巴着眼睛,将松开的袍服又狠狠的紧了紧。
“咋了?”齐胂和柳梧同时紧张了起来。
“也亏了太后嫂子封锁了消息,不然,那叫做一个,吓人哩。”
胤骍压低了声音,脸色都变得有点诡异。
“上皇,也就是我那不安分的兄长,他的皇贵妃齐妃,就在大年三十晚上,连同十六位贴身宫女,悬梁自尽了。”
齐胂和柳梧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飞快的相互望了一眼。
胤骍喃喃道:“齐妃啊,唉哟,我还记得,当年她刚进宫,我陪着上皇在后花园用弹弓打黄雀呢,她去给上皇送点心,唉哟,那时候她刚刚豆蔻年华,那叫做一个鲜艳、水嫩。”
“唉哟,勾得我那心啊,痒酥酥的,唉哟!”
“绝世佳人啊,美轮美奂啊。难怪上皇他如此专宠,齐妃进宫三年,连升好几级,直接成了皇贵妃,一应吃喝用度,和现在的太后嫂子等齐。”
“哎,哎,要说上皇一直在,齐妃搞不好,就成了我正牌子的嫂子。”
“可惜上皇……啧。”
“当今的太后嫂子,是个惯会吃酸捻醋的。上皇不在,她兄弟掌了军权,可怜齐妃,还有其他上皇宠爱的妃子,全都被打入了冷宫。”
“今年,嘉佑十九年。”
“整整十九年,冷宫中不见天日,哎,那么鲜花般的可人儿,怎么熬哦?”
胤骍用力的摇头。
“估计,也是彻底没指望了,这不,今年的大年三十,齐妃和十六个一并被打入冷宫的贴身宫女,一起……”
胤骍比划了一个套索套脖子的动作:“咯,没了。”
柳梧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年三十死人,似乎,有点……”
齐胂的胆子可比柳梧大多了,作为诸侯之子,他对当今太后也并无多少惧怕。他直率的说道:“这可不吉利,晦气,是吧?王爷?”
胤骍眨巴着眼睛。
他用力的一拍大腿:“唉哟,何止是晦气哦?”
“我在宫里还有点关系,我是听说啊,齐妃和十六个宫女,全都是戴着红头帕、穿着红嫁衣、踩着红绣鞋悬梁的。”
“你们就说,这吓人不吓人?吓人不吓人?”
“十七个遍体通红的女人,整整齐齐一排挂在了冷宫的大梁上。”
“唉哟,可怜那些个大年三十给她们去送饭的小太监,他们进了冷宫大殿,猛不丁的还以为大殿里挂了十几盏红灯笼。”
“好容易他们看清房梁上挂的是什么东西,当场吓晕了几个,吓疯了几个。”
胤骍打了个哆嗦,然后又打了个哆嗦。
齐胂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只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柳梧,他的整张脸都变成了铁青色,额头上一颗颗冷汗不断的渗了出来,抓着筷子的手剧烈的哆嗦着,他强自镇定想要夹起一块鲜鱼,但是怎么都没能将鱼肉夹起。
胤骍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已经沉浸在了某种诡异的气氛中,也没注意到柳梧的怪异表情,他自言自语道:“这邪门的是,按照宫里冷宫的规矩,一点儿颜色都不能有的。齐妃她们平日里穿戴的,全都是白衣、白鞋,这全套的红嫁衣,她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也算是饱览群书的,这市面上能找到的神仙鬼怪、灵异志怪的小说,我是从小就刻苦钻研过的,对那些妖魔鬼怪,诸般邪门玩意,我是有研究的。”
“这女子,身穿红衣而死,大凶。”
“入夜后,悬梁自尽而死,极凶。”
“尤其是在大年三十而死,正好是四季轮转、周年变化、天机天时最晦涩不明,兼这周天星神运转一年后重归原位,天地正气蓄而待发,却引而不发之时而死,更是凶中之凶!”
胤骍轻轻抚摸着酒杯,轻声道:“我看,我那太后嫂子,要倒血霉。”
“啧,齐妃这些年在冷宫苦熬,据说吃喝用度,就连民间贫女都比不上,这股子怨气,她得发出去不是?”
“她最大的仇敌是谁?”
“我那太后嫂子不是?”
“哎,我说,世子,还有柳县令,你们得长个心眼。”
齐胂和柳梧同时打了个寒战,急忙笑道:“王爷请说?”
胤骍挺起了胸膛,他解开外衣,露出了胸前悬挂的一块拇指大小的黄玉牌。
品质颇佳的黄玉牌上,雕刻了一些云纹雷纹,正中有一排凌乱的红色符文,看上去是用朱砂填充。
胤骍得意洋洋的指着玉牌笑道:“这是本王特意派人,去镐京城外‘无忧阁’,请无忧道长为本王制作的辟邪灵符。”
他又解开了腰带,将袍子撩起来,露出了腰间贴身的一排六块精美的桃木符。
“这个呢,是本王派人,去青罗坊‘六道庙’,请六道将军为本王制作的猛将牌,专门斩妖除魔,一切邪祟都不能近身。”
束好腰带,胤骍在左手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瓷瓶。
他晃了晃,白瓷瓶里‘哗啦啦’一阵水响。
“这个,就厉害了。本王从古籍上找到的,黑狗血、童子尿善破邪祟,这就是一瓶黑狗血混的童子尿,大冬天的,本王贴身收藏,这才不会上冻!”
“嘿,若是有那邪祟敢来找本王……本王先和她套交情,冤有头债有主,宫门里面是太后嘛……”
“如果套不了交情,嘿,本王就将这黑狗血、童子尿往她脸上一泼!”
齐胂用力擦了擦额头上不自觉冒出来的冷汗。
“王爷,不至于,不至于。哈哈,鬼魅之事,天下多有传说之,但是何曾见过,何曾见过?谁,亲眼见过鬼?”
齐胂端起酒杯,用力喝了一大口。
借着酒兴,他站起身来,大声笑道:“王爷,宫里的事情,或许是邪诡了一些。但是呢,要说真有什么鬼怪邪魅,那是绝对不会有的。”
“这满天下,谁见过鬼?啊?谁见过?”
齐胂摇头笑道:“没有嘛,没有嘛!”
柳梧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惨白,他很想举起手来向胤骍和齐胂说,说他真的见过鬼。
但是,这种事情,不好对人说。
然后,柳梧的脸色,就从惨白变成了近乎透明的死白色。
一缕缕薄雾在崎芳园的后院里冒出来,百来株老梅树迅速被白雾遮盖。
雾气如涨潮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花厅所在的奇石小山。
一个若有若无,凄婉冷寂的女子声音在雾气中幽幽响起:“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胤骍和齐胂的身体骤然一僵。
两人的牙齿‘咯咯咯’的响着,面孔扭曲、眼珠凸起看着花厅外突兀出现的薄雾。
“少庄主,我们配对耍子来?”
一条朦朦胧胧的女子身影在雾气中冉冉出现,离地三寸,一点点,不紧不慢的向花厅内飘了进来。
女子身穿红裙,脚踏红鞋。
她慢悠悠的飘向浑身僵硬的柳梧。
一滴一滴圆滚滚的血水,不断从女子的身上滑落,顺着她的绣鞋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声响。
血水落地,弹跳一阵,然后化为血色的冰片,迅速向四周扩散开。
第三十章 质子气焰
罗轻舟带着下属往四极坊疾驰。
一条匹练般寒光裹着他身体,剑光震荡轻鸣,撕裂空气,带着他向前飞驰。
身为守宫监八星将军,罗轻舟的实力对得起他的官位。
他一个起落,就能凌空窜出十几丈远。
远远看去,罗轻舟就是一团寒光在一座座屋顶上方凌空闪烁,一个闪烁就窜出老远,将绝大部分下属远远的丢在了身后。
在油篓子大街的所有守宫监所属中,唯有卢仚能轻轻松松跟上罗轻舟。
提着一杆点钢枪,卢仚紧紧跟在罗轻舟身后六尺远的地方。
他身边不见罡风呼啸,也不见幽光闪烁。
他就这么很平常的,一步一步的踏着下方屋舍人家的屋脊,一步就是十几丈。
渐渐地,罗轻舟和卢仚将后面的守宫监所属丢下了老远一大段距离,回头望去,只有两名七星将军身上的红袍,还能勉强看到。
“好身手,难怪,你白日里敢对鲁天星说你跑得很快。”罗轻舟猛冲了一段路,不无赞许的朝着卢仚点了点头。
“从小没爹娘的孩子,族里免不得有些熊孩子想要欺负你。人家有爹娘做主,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用尽心思琢磨,怎样才能跑得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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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向罗轻舟微笑:“还好,我似乎在跑路这一方面,很有天赋。从九岁起,族里比我大好几岁的娃,也再不能把我堵在小巷子里要钱了。”
罗轻舟凌空跃起,一道寒光闪烁,瞬间跨过了几个院落。
他朝着卢仚眨了眨眼睛:“如此说来,莱国公治家有道?”
‘治家有道’四个字,在罗轻舟嘴里说出来,颇有几分嘲讽之意。如今的莱国公府上下,嘿,嘿,不说也罢。
卢仚干笑:“哈哈,大家大户的,难免嘛。我又不是什么大房嫡系的公子,只是一个旁系小子。啧,这火,可够热闹的。”
一路疾驰,油篓子大街距离四极坊本来就没有几里地,卢仚和罗轻舟已经奔到了四极坊的西南侧,落在了街边一栋高楼上。
跨过一条宽有十二丈的街道,对面就是四极坊的地盘。
为了和周边的普通街巷分割出来,四极坊西面、南面、北面,都有一条宽数丈的明渠。
明渠上,每隔百多丈距离,就有一座石桥,连通了四极坊和周边的街坊。
此刻,四极坊内,崎芳园附近好几座园子已经烧得和瓦窑一样漫天通红。
但是明渠上的石桥上,大群四极坊内世子、小姐们的护卫,正堵塞了交通,‘叽叽喳喳’的和一队一队不断赶来的武侯、衙役、救火队的人推搡、吵闹。
就在卢仚和罗轻舟的斜对面,一座石桥上,一名身穿淡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气急败坏的和两名锦衣男子互喷。
大胤朝,紫衣为贵,只有朝堂三品以上的正式官员,才有资格身着紫袍。
风调坊是一品坊,风调坊的坊令也比其他坊市高出一等,乃是从三品衔。
看这中年男子身上的袍服样式,分明是风调坊的坊令大人亲自赶到现场。
大火起了没多久,风调坊令堂堂三品大员就赶了过来,可见这位坊令大人,还是蛮勤政的。只是,似乎他来了也没用,拦住他去路的锦衣男子,手指头都几乎杵到他鼻子上了。
罗轻舟绷紧的面皮顿时轻松了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嗤嗤’笑道:“好彩,有人顶锅了。本来就是嘛,这四极坊要是出了任何问题,要么鸿胪寺,要么风调坊,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
“鸿胪寺,上上下下已经全都是一条条咸鱼,责罚也好,训斥也好,乃至贬官、扣罚薪俸,他们已经是无所谓了。”
“这场大火啊,算是直接烧上我们水大人的屁股喽!”
风调坊令姓水,乃文教弟子,平日里和守宫监多有摩擦,和罗轻舟的关系更是差到了一定程度。
见到他被人刁难,罗轻舟幸灾乐祸的憋着笑,强忍着不笑出来。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看着不远处的大火,沉声道:“怕就怕,这火要是和我们守宫监追捕的人有关,那……”
罗轻舟的嘴角剧烈的抽了抽,他看了看那些将救援队伍挡在外面的大群护卫,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四极坊着火,这事情闹大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失火事件,那么,鸿胪寺担责。
如果这一场大火中,掺杂了一些刑事案件,那么,风调坊令背锅。
但是,如果这一场大火,真个和那两家棺材铺,和拜鬼母教,和守宫监正在追查的那些鬼女人有关。毫无疑问,一切后果,大部分罪责都在守宫监头上。
罗轻舟,可是风调坊和周边几个坊市的守宫监镇守将军。
“走!”罗轻舟脸色变得极难看,他轻喝了一声,然后凌空跃起,跨过大街,直接越过明渠,朝着四极坊内部冲了过去。
卢仚扛着长枪,一脚踏在了下方屋脊上,借力向前跃起,比罗轻舟更快一点的凌空飞进了四极坊。
他们身后,两名七星将军,还有十几名实力足够的校尉已经赶了上来。
见到卢仚和罗轻舟这般,他们也纷纷咬牙,各自施展手段跨过了大街。
卢仚人还在空中,下方一声唿哨。
‘呼呼’声中,七八柄造型怪异的牛角斧就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急速旋转着朝着卢仚飞斩了下来。
下方街道中,阴影里,十几名披散着长发,脸上满是青黑色刺青纹路,大冬天只穿了一件兽皮坎肩,一个个袒胸露怀的汉子窜了出来,朝着卢仚龇牙咧嘴的低声嘶吼着。
一个冷傲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四极坊的事情,四极坊自己处理,就毋庸各位大人操心了!”
卢仚手中长枪点出,‘叮当’一连串脆响传来,牛角斧被长枪打得崩裂坠地,卢仚也被牛角斧上蕴藏的力道震得不断向高处飞起,一脸向上腾起了十几丈高。
双手微微震荡,长枪‘嗡嗡’轰鸣。
卢仚向后凌空打了个翻滚,略有点狼狈的落在了四极坊最外围的一座小楼屋顶上。
空气中,隐隐有一丝丝青蓝色的烟雾流荡。
那几柄牛角斧上,淬了剧毒。
牛角斧被卢仚打碎,剧毒流散,方圆十几丈的范围内,肉眼可见毒烟四溢。
那些打扮怪异的汉子站在毒烟中,一个个神态自如的深深呼吸着,毒烟对他们不见有任何的影响。
如此装束,还将毒玩得这么精熟,这些家伙,应该是来自南边丛林的蛮子。
罗轻舟落在了卢仚身边,他咬牙呵斥道:“你们敢,袭击守宫监的差人?”
那个冷傲的声音继续传来:“哦,是守宫监的公公啊?又不是没打过,怎的?你要和世子我撕掰么?报上名来,我让我爹杀你全家!”
罗轻舟紧紧闭上了嘴!
卢仚扭头看了看他,很想问一句,是不是罗轻舟不敢招惹说话的那位‘世子’。
但是,看这情形,不用问了。
很显然,罗轻舟果然不敢招惹人家。
卢仚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沉声道:“这位世子,四极坊内,很可能混进去了……妖人。我们也是,为了诸位的安全考虑。”
卢仚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他本来想要说‘歹人’。
但是想想看,那些个红衣鬼女人,区区‘歹人’一词,根本无法形容她们的危险程度。
所以,他用了‘妖人’这个词。
稍远处,一座院子里,一栋小楼三楼的窗口突然被推开,一名光着膀子,腰间缠着兽皮裙,皮肤上满是紫红色刺青,身形魁梧如人熊的男子探出头来,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指了指。
“给我滚!不然打断你的腿!”
“管你什么妖人,鬼人,四极坊,不许你们这些狗腿子进来!”
卢仚冷然道:“那,一切后果自负,你今日的言行……”
那魁梧汉子‘嘎嘎’狂笑,他指着卢仚大声笑道:“放你-娘-的通天-屁,想多好的事呢?”
“没事,你们给我滚!”
“有事,这锅你们扛!”
“滚远点,别打扰本世子探索人生妙理的雅兴。”
这汉子朝着远处火光升腾之处望了又望,突然大吼了起来:“一群废物,那是崎芳园的方向?齐胂被人放火了?这么赏心悦目的好事,怎么不早点叫我?”
“来人啊,来人啊,着甲,备马,拿我的龙血藤铁疙瘩脊杖来,多带人,去给齐胂喝彩助兴啊!”
“哎呀呀,这火烧得,我和齐胂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是朋友啊!”
“得帮他去救火啊!”
“快,快,把柴房里的那几万斤柴火带上,再带上三千斤油脂,我们帮齐胂救火去!”
卢仚的脸都黑了。
他从老何那里听到,四极坊的诸侯质子们不是个东西。
但他真没想到,这群混账玩意儿,能混账到这种程度?
带着柴火和油脂去救火?
你是去大烤活人的罢?
这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前方园子里,喧哗声中,一群群光着膀子,浑身都是纹身刺青的汉子快活的跑了出来,他们迅速着甲,拎着刀剑、弓弩,也就是一小会的功夫,就簇拥着那小楼上的汉子涌出了园子。
数十名着甲的汉子,后面跟着两三百号背着大捆柴草、大桶油脂的汉子,就这么一路浩浩荡荡的顺着大街往起火的地方涌去。
四极坊到处都是一片乱糟糟的。
到处都有人朝着火场方向赶去。
更多的园子里,一栋栋高楼上,好些公子、小姐撑起了小桌,放上了酒菜点心,乐滋滋的饮酒作乐,眺望着火场的方向。
四下里更有铜锣声传来。
“各位兄弟姐妹,注意啦,开局了,开局了……”
“齐胂被火烧死,一赔五。”
“齐胂被火烧残,一赔二。”
“齐胂逃出生天,一赔一点二。”
“哎,住在外围的兄弟姐妹们,让手下人盯紧点,不要让狗腿子们进来败兴。”
“哎,哎,下注了嘿,下注了嘿。”
“新年一把火,红红火火,兴旺发达……小赌养身,大赌怡情,下注了嘿!”
第三十一章 德性
浑身血色,遍体流血。
血滴成冰,冰封万物。
齐胂在花厅饮酒作乐,身边有很多人伺候。
那女人身影飘进花厅,地面上血色寒冰急速扩散,游廊上的庖丁顷刻被冻成了冰人。
花厅里的女乐、舞姬、美姬们,见到这诡异的人影,当即嘶声惊呼。
寒气席卷而过,这些女乐等等,一个个美眸一翻,身体哆嗦着昏厥。
游廊上,几个庖丁顷刻间在寒冰中化为干尸。
伴随着寒冰碎裂声,庖丁的身体也随之粉碎,变成大片冰晶落在地上。
而这些女乐等人,只是昏厥了过去,身上有一层薄薄的冰片,她们的生命,并没受到戕害。
震耳的长啸声远远传来。
崎芳园各处,一道道剑光闪烁,三十几名昊剑宫剑卫冲天而起,白衣如雪的他们脚踏一株株古梅,如电如风,从四面八方朝着花厅方向急速赶来。
除开这些白衣剑卫,崎芳园内,齐胂的数百卫队也是纷纷出动。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披上甲胄,抓起各色兵器,排着军阵涌向了花厅。
距离稍微近一点的,是胤骍的护卫。
胤骍在花厅里饮酒作乐,他的护卫就守候在奇石堆成的小山下。
听到花厅里的动静,十几名身穿蛟龙纹袍服的精悍护卫顷刻间就赶到了花厅外,手中刀剑带起寒光,劈开寒气,就要闯入花厅。
“王爷!”一众护卫齐声大吼。
“救命!”刚刚还口若悬河的胤骍见到那一步步飘过来的女子身影,已经吓得浑身瘫软。
听到自己心腹护卫的吼声,胤骍本能的嘶吼求救。
与此同时,胤骍一把抓住了脖子上佩戴的玉符,咬牙喊出了无忧道长传授给他的咒语。
玉符晃了晃,咒语念了念。
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胤骍呆了呆,他猛地撩起袍子,将六枚猛将牌亮了出来,又念诵了六道将军传授他的咒语。
同样没有半点儿反应,那女子身影甚至还略微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看了胤骍一眼。
胤骍面孔扭曲,一张脸气得铁青。
他猛地拔出了手中瓷瓶的塞子,‘嗷嗷’一声怒吼,将瓶子里色泽污浊的黑狗血、童子尿一下子泼了出去。
女子身影没想到胤骍手上还有这样的‘宝贝’。
带着刺鼻异味的黑狗血和童子尿的混合物,一下泼在了她的小半边身体上。
就听‘嗤啦’一声大响。
就好像烧红的铁水倒进了结冻的猪油里,女子身影上冒出了大片白烟,她半透明飘忽不定的身体,有一小半肢体突然消失。
凄厉的惨嗥声中,四周薄雾翻滚而来。
大片寒气不断涌入抽搐扭曲的女子身影内,她消失的身躯缓缓浮现,随着寒气的不断填充,她的身影一点点的重新弥补完全。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胤骍兴奋得手舞足蹈:“本王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法子,果然有效。”
随之,胤骍跺着脚嘶声怒骂:“无忧道人,六道将军,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今天不死,一定调动禁军,抄了你们的老窝,扒了你们的皮放风筝!”
十几名王府护卫已经冲到了花厅门口,他们齐声呐喊就要撞进花厅。
‘嗡’的一声响,十几条通体红衣的女子身影从花厅门口浮现,她们大袖一挥,一道道寒风缠绕的白绫飞出,纵横交错,整个挡住了花厅大门。
十几个护卫一头撞在了剧烈震荡的白绫上,有几个护卫大喝一声,手中刀剑喷出尺许寒罡,在白绫上撕出了不小的缺口。
另外一些护卫则是一声闷哼,被白绫上的阴柔力道撞得倒飞了回去。
寒气沁入体内,这些护卫的脸上、手上全都蒙上了一层冰渣,动作骤然放慢了许多。
胤骍在大吼大叫,一群护卫被白绫隔绝在花厅外。
齐胂、柳梧这才回过神来。
齐胂很麻利的,一头扎进了席案下,扯着嗓子大声嘶吼:“我的心腹在哪里?”
柳梧则是很干脆的,‘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上,朝着花厅里的女子身影嘶声哀求:“绿雀,绿雀,我知道是你,是你。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一夜夫妻百夜恩,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人,我的人啊!”
“我就是玩闹的时候,一失手而已。”
“我不是有意杀你,我不是有意的!”
“你已经杀了我爹娘,杀了大管家、二管家,杀了家里这么多人!”
“你,你,你放过我罢?”
柳梧吓得面孔惨白,他哆哆嗦嗦的朝着那女子身影不断磕头:“古人云,冤冤相报何时了?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柳梧举起双手,眼角抽搐,看着女子身影嘶声道:“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造大墓,换好棺,用正妻礼节将你安葬,逢年过节亲自洒扫,四季八时鲜果供奉……我甚至,我甚至……”
眼睛一亮,柳梧很有探讨性的说道:“我甚至,可以让你的牌位进我柳家宗祠,享受柳家所有族人供奉……哎,哎,从来没有女人牌位进宗祠的道理,我给你,给你,额外破例!”
女子身影发出‘咯咯’的冷笑声,她舍弃了泼了自己一身不明不白之物的胤骍,一步一步的向柳梧飘去。
齐胂的哭喊声突然消失。
他从席案下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朝着柳梧方向看了看,然后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
很好,不是来找他报仇的。
死的是柳梧,和他无关啊!
哎,虽然说大家是朋友,但是也只是青楼中认识、结交的酒肉朋友,因为大家都有凌虐-侍女的癖好,所以逐渐玩到了一块儿。
交情是有一点点的。
但是交情不能当饭吃,是吧?
大家没感情啊?
没感情,齐胂就没必要为柳梧扛锅嘛!
想到这里,齐胂屏住呼吸,四肢着地,一点点的向通往花厅后门的方向爬了过去。
胤骍也看出来了,柳梧这混蛋的表现,他认识这个诡异的女子。
胤骍也闭上了嘴,弯腰、团起了身体,一点点向后门方向退却。
冤有头债有主,柳梧这小白脸就在这里,您就尽情的祸害去吧!
不要给本王面子,千万别给本王面子!
刚刚退了两步,平地里一团小小的旋风掀起,一条白发红颜,生得绝美,同样身穿大红宫裙、红绣鞋的女子身影出现在胤骍的身前。
胤骍吓得一哆嗦,嘶声尖叫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你……”
猛不丁的,胤骍瞪大眼睛,骇然看着那似乎相熟的白发红颜。
“齐……齐……齐……”
看到那女人飘忽、朦胧的身影,胤骍脑子里闪过一片灵光,他扯着嗓子尖叫起来:“齐妃嫂子,冤有头债有主啊,太后她在皇城里,要报仇,你去找她啊!”
“我对你一片心意,你,你,你可不能杀我!”
胤骍用力的夹紧了双腿,一滴滴热水顺着双腿一点点的流淌了下来。
“嗤,嗤……”
白发红颜的冷宫齐妃目光阴阴的看着胤骍。
“是,澜沧王啊。”
“本宫,记得你。”
“哎,上皇还在时,你三番数次,偷偷送我的那些胭脂、香膏、香粉、香囊,还有那些极精美的簪子、镯子、戒指、环佩。”
“怎么之后,我进了冷宫,这十九年来,你却是问都不问一声?”
一丝丝邪力在空气中浮荡,胤骍看着齐妃那一双泛着蓝光的眸子,下意识的嘟囔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欸,上皇不在了,你进了冷宫,就索然无味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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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胤骍急忙挥舞双手,嘶声为自己解释:“不是,不是。齐妃嫂子,你听我解释,唉哟,都是太后嫂子她,她,她太会吃醋,手段太狠。”
“我不敢,不敢去探视你啊。”
“冷宫那地方,我若是去了,被太后嫂子惩罚还是小事。”
“啧,你说你被关在冷宫里,我若是去探望……”
胤骍眨巴着眼睛,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话:“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嘛!”
齐妃‘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当年上皇在的时候,你不择手段来勾搭我,就不怕我的名声变坏么?”
摇摇头,齐妃幽然叹道:“可见,你们男人啊,从骨子里,就是冷酷无情的腌臜货色。这世道啊,就是因为有了你们,就变坏了。”
“镐京如此,大胤如此,天下如此……举世,莫过如此。”
“就是因为你们这群男人啊,世道就变坏了!”
“这世上,没有了你们,是多美的一件事呢?”
花厅四周,崎芳园里外,一团团冰冷无温的火焰升腾而起,然后,一座座楼阁精舍迅速被大火笼罩。一条条飘忽不定的人影在火光中飘来飘去,所到之处,就连冻结的溪流、一株株古梅,也都陷入了大火之中。
齐胂偷偷溜走。
胤骍大声哀求。
柳梧磕头如捣蒜。
一道道白绫封锁了花厅大门,大批护卫疯狂的攻击着白绫,和十几条红裙宫女的身影打成了一团。
四周火焰迅速炽烈,火光烧红了天上的浓云。
突然间,四周铜锣声响起。
一个冷傲的声音远远传来:“齐胂,齐胂,你还没死罢?你大爷帮你救火来了!”
崎芳园的西面,大团大团的柴火被丢了进来。
一罐罐油脂被投入了崎芳园。
火光引燃了油脂,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爆炸声。
瓦罐炸开,大片燃烧的油脂朝着四周乱泼,整个崎芳园迅速变成了一片火海。
四面八方响起了无数公子、小姐的欢呼声、鼓掌声、跺脚声。
齐胂想要爬出去的后门,也被一片火光笼罩。
齐胂气得跳了起来,指着天空嘶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然后,他也‘咕咚’一声,向着齐妃跪倒在地:“齐妃娘娘……我们无冤无仇,我是清白的!”
第三十二章 荒唐救火
某位热心肠的世子,忙活着给齐胂的崎芳园火上添油、抱薪救火的时候,卢仚已经混进了四极坊。
就在崎芳园的西面大街边,卢仚,还有罗轻舟等一众守宫监的将军、校尉、力士、监丁等,能有近千号人混了进来。
四极坊的公子、小姐们拒绝大胤官方势力的进入。
所以,除开本来就是便装的卢仚,罗轻舟他们很有效率的,就近砸开了上百户人家的大门,‘临时征用’了一批百姓便衣,就这么混了进来。
崎芳园四周,已经是群魔乱舞。
和崎芳园交界的几座园子,住在这里的公子、小姐们,正带着大群护卫、仆役忙碌着搬家。
他们将珍贵的金银细软都搬了出来,然后将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床榻、衣柜等物,全都丢进了火海。
卢仚听得清清楚楚,有几个华服世子,正站在大街上,得意洋洋的盘算着明天如何‘报花账’。
“这场大火,分明是鸿胪寺、风调坊的官儿处置不力。”
“可不是么?这黑锅,他们得扛!”
“啊呀,我家里刚刚送来的三万匹上好的绸缎,可就这么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嚇,三万匹绸缎算什么?我家年前才给我送来的十万匹提花锦缎。”
“嚯,几位兄弟果然身家豪富,那么,很显然,我被烧掉了五万筐极品贡茶,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喽?”
“啧,真是心痛如绞啊,我娘舅刚给我送来的一千张熊皮、三千张虎皮、八千张豹皮、两万张狐狸皮,还有其他皮毛若干,总值超过两百万贯。”
卢仚听得直咧嘴。
这群混账羔子,动辄几万匹绸缎、锦缎,数万筐茶叶和数万丈毛皮,就你们这园子,固然是精巧华丽,可是囤得下这么多东西么?
那位身上满是刺青的南蛮世子,骑着一头异种板角青牛,顶盔束甲,拎着一根一丈八尺长,通体血色,密布拇指大小瘤子疙瘩,看上去颇为狰狞的脊杖,手舞足蹈的大声吼着:“救火啊,救火啊,嘿嘿,东琦伯世子,可是咱的好朋友!”
“快救火,快救火!”
这位世子爷嚎叫了几声,他带来的护卫、仆役,已经将几万斤柴火、三千斤油脂全丢进了崎芳园。
他拍了一把座下的青牛,奔到了几个忙着商量报账的世子身边,朝着他们做了一揖。
“各位兄弟,你们可不能干站着哪。”
“赶紧的,把火头引到你们园子里去,不然,你们明儿个怎么报账?”
“记住了啊,我现在住的院子地盘太小,我在诸位兄弟的园子里,存了几万斤珍稀药材。”
几个世子齐声欢笑。
他们纷纷朝着这位拱手致意:“哈哈哈,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卢仚等人身后,和崎芳园隔着一条街的一座园子里,小楼顶部,一个身穿天蓝色罗裳的少女比比划划的叫嚷了起来:“哎,你们这群杀千刀的,齐胂不会真被烧死了罢?他还欠我三百贯的赌债呢?”
四周相邻的小楼上,哄笑声四起。
“人死债消,花姐儿你就别惦记这区区三百贯了。”
“唉哟,没听说齐胂这些天招惹了谁?怎么就有人闯进去杀人放火了?”
“怎的?你心疼他?兄台,没看出来,你还好这一口?”
“放你-娘-的-屁,我是怕他没被烧死!看看我这半截门牙,就是年前和他酒后打架被打断的……这货不讲武德,我赤手空拳,他居然用酒碗丢人!”
四下里,喧哗声,股噪声,笑声,骂声,宛如一千万只苍蝇在‘嗡嗡嗡’的叫嚷。
卢仚被吵得昏头转向,不由得连连咋舌。
这些诸侯的质子们,他今日算是见识了。
罗轻舟的脸色也极其的难看,他低声喝道:“齐胂不能死……刚才那鬼女人,明确说了,这火和她们有关。齐胂,牵扯到了这些鬼女人的事情里。”
“齐胂,必须是活的。我要他的口供!”
私下里,一群裹着便衣的守宫监所属,一个个呆愣愣的看着四周。
大街上满是看热闹的人。
四极坊绝大部分的质子,都带着人涌过来看热闹了。
一如刚才某位质子叫嚣的那般,他们都唯恐齐胂不会被烧死——大过年的,如果齐胂被烧死了,这是多么赏心悦目的快活事情啊!
在镐京,东琦伯的儿子被烧死了,啧啧,镐京朝堂,又是一场极大的风波吧?
哎,也不知道多少人要倒霉,多少人要丢官去职了。
这些质子被圈禁在镐京,平日里只能大吃大喝、花天酒地,一个个过得穷极无聊。能有这么一场大热闹看,他们是一定要从头到尾看完的。
所以,有人给崎芳园丢柴火和油脂。
有人在四周鼓噪喧哗,笑呵呵的坐着看戏。
有人在风言风语的说着风凉话,大过年的咒齐胂赶紧被烧死。
就是没一个去救火的!
罗轻舟想要齐胂的活口,那么,守宫监的人,必须冲进火场去救人。
但是看现在的这势头,哪个敢冲进崎芳园救人,估计会被四面八方的人群起而攻之。
这么多质子,他们少则十几个,多则百多个,都带着护卫在身边。
如果他们联手,就守宫监在场的这点人,还真不够他们揍的。
罗轻舟的手在腰间抓了又抓,他很想拔剑闯进崎芳园,但是看到四周情绪狂热的质子们,他刚刚提起的勇气,眨眼间就崩塌了。
“想个法子,齐胂不能死。”罗轻舟咬着牙,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他将锅丢给了围在身边的两位下属将军和一众校尉,一群人愁眉苦脸的相互看着,根本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四周的质子们,都被大火刺激得和疯狗一样。
看看刚才准备报花账的那几位,他们正指挥着护卫、仆役给自家住的园子放火呢。
反正这些园子都是鸿胪寺的产业,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们也损失不了一文钱!
还有住得远一点的质子们,他们也跃跃欲试的,正招呼着下面的人准备火把灯油!
卢仚咳嗽了一声,朝罗轻舟轻声道:“将军,属下刚刚想到一法子,或许……”
罗轻舟和一众将军、校尉猛地扭头,看向了卢仚。
罗轻舟沉声道:“你的法子若是有用,记你一大功!”
卢仚点了点头,他往人群中挤了挤,凑到了一群狂热的吹着口哨的质子和护卫附近,然后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哎,烧死一个齐胂,似乎也死得太痛快了一些?”
“大家不如,联手救火,让齐胂欠咱们一个救命之恩!”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大家联手救下齐胂,他岂不是要给咱们千儿八百万?”
几个满脸通红,明显已经喝大了的质子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卢仚。
“这位兄弟眼生,但是说得好有理!”
“可是,齐胂没这么多钱吧?”
几个质子眼巴巴的看着卢仚。
卢仚再次扯着嗓子吼了起来:“齐胂没钱,他爹东琦伯有钱呀……逼着齐胂打欠条,他还不起钱,逼他爹还钱……”
后面,一个女子声音远远传来:“如果他爹不还呢?”
卢仚大声笑着:“那,大家给自家的爹传信,联手揍他爹!没钱,可以拿矿场、良田、林场、牧场来还嘛。”
卢仚鼓足了中气,以沧海劲元罡催动声音,浑厚无比的声浪传遍了附近几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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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骤然一静。
然后,无数人齐齐的鼓掌叫好:“那位兄弟说得好,真是好见识!”
“破开园子,救火,救人!”
“嘻嘻,让齐胂签欠条,哈哈,他这条狗命,我觉得,值一千万贯!”
“放-屁,你们怎敢如此贬低齐兄的身价?堂堂东琦伯最宠爱的儿子,起码值三千万贯!”
“你们才都是放-屁,一亿贯,一亿贯,齐胂不肯签这欠条,大家联手打死他,打死!”
喧哗声四起,无数质子鼓掌、跺脚、放声大笑。
一条条颠三倒四的命令迅速传向了四面八方,成群结队的护卫、仆役喊着号子,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原木杠子充当攻城锤,‘咣咣’的冲击着崎芳园的围墙。
崎芳园这种园子,就是为这些质子准备的高档驿馆,极尽精美,但是没什么防御力。
四面八方起码上千人同时用力,就听倒塌声四起,崎芳园四周的围墙被敲得稀巴烂。
很多身手不凡的护卫跑到了东面的运河上,直接破开两尺多厚的河冰,扛着大块大块的冰块,径直丢进了烈焰滔天的崎芳园。
人多力量大,更不要说一群武道修为不凡的护卫齐齐动手。
一块块数尺见方的冰块呼啸着砸进了崎芳园,远近又有很多仆役取了井水,一桶桶井水不断的运了过来,从四面八方泼进了崎芳园。
短短小半刻钟,崎芳园内的火焰就硬生生被压下了大半。
崎芳园后院假山上,正在猛攻花厅大门的那群护卫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
“我家世子被鬼缠上了!”
“救命,救命!”
“我家王爷在里面,我家澜沧王在里面!”
“快来救命啊……救出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必有厚报!”
四下里喧哗声大作。
罗轻舟一众人等,一个个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澜沧王,当今天子的亲叔叔,他怎么会在崎芳园里?
下一刻,胤骍犹如杀猪般的惨嚎声从花厅里传了出来:“快来人啊,齐妃嫂子变鬼了!”
第三十三章 佛秘
卢仚看人‘救火’时,花厅里的事情正变得越来越精彩。
胤骍跪地求饶。
齐胂跪地求饶。
柳梧更是不断磕头,脑袋磕得地砖‘咣咣’作响。
无论是齐妃,还是绿雀,她们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的飘向自己的目标。
森冷的寒气在大厅里回荡,外界的大火升腾,热浪一股一股的涌了进来。
寒气和热浪泾渭分明的混在一起,相互之间绝不牵扯,这是两种迥然相异的力量,齐妃和绿雀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和外面冰封运河上的寒气绝对不是一码事。
所以,花厅里的人能同时感受到热浪的熏烤,寒气的沁骨。
齐妃和绿雀慢悠悠的逼近,她们并不着急杀死自己的目标。
她们似乎很欣赏胤骍、柳梧脸上漏出的恐惧和惊慌,那种绝望的呼喊,那种极致的恐惧,让她们好像吃了十全大补药一样,虚浮的身体逐渐凝实,更强大的寒意不断的从她们体内涌出。
齐妃更是喃喃自语:“斩断羁绊,立成鬼仙。”
“我已经杀了把我送进深宫的爹娘,我已经杀了我的亲眷三族……”
“就连那我做姑娘时,最喜欢的首饰店的满门老小,最爱的糕点房的掌柜全家,最中意的胭脂水粉铺子的所有人,都杀了。”
“胤骍,杀了你,我的羁绊,就只剩下那该死的老寡妇了。”
齐妃眸子里蓝光幽幽,她死死的盯着胤骍冷笑道:“你说,她是不是该死?她之前都嫁了三个人,做了三次寡妇,她怎么还能进宫,还能坐上皇后宝座呢?”
胤骍抬起头来,很谄媚的向齐妃笑道:“嫂子,我也觉得,您才应该做皇后嘛!”
齐妃‘咯咯’笑了起来:“那,你帮我,杀了她?如果你愿意帮我杀了她,我今天,可以放你走哦!”
胤骍飞快的眨巴着眼睛:“您,怎么不亲自动手呢?”
齐妃‘咯咯’笑着,她走到胤骍身边,伸手轻轻的在他保养得白皙水嫩的面颊上轻轻一点。
‘嗤’的一声,胤骍的面颊迅速蒙上了一层薄冰,丰满的面颊肉干瘪下去,透过皮肤,可以看到他凸起的牙床。
刺骨寒意混着剧痛袭来,胤骍‘嗷’的嚎叫了起来。
齐妃幽幽道:“天子的这么多兄弟里面,就你最奸猾无耻,嘻,没错,我是没办法亲手杀了她。哎,想不到,我连靠近她的寝宫都难。”
半透明的手指带着一丝丝寒气,轻轻的在胤骍的脸上划了一下,齐妃淡然道:“帮我杀了她,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胤骍陷入了思索。
一旁的柳梧,一边磕头,一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绿雀,够了,够了,你已经杀了我满门老小,我柳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哦,不,不,还有我七个姐姐,你要报复,去找她们啊!”
“如果不是她们从小溺爱,我也养不出这一身坏毛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的死,她们才是罪魁祸首啊!”
“去啊,她们被关押在守宫监的秘狱里面,我的七个姐姐,七个姐夫,还有他们一家子老小,还有我柳家庄的那些族老。”
“他们被关押在守宫监,你去杀了他们啊!”
“我和你,怎么也是有感情的……你被我买下后,我对你不薄啊!”
“穿的金,戴的银,身上是绫罗绸缎。”
“我就是酒后和你嬉闹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下手狠了点。”
“我只是误杀,误杀啊,按照大胤律,误杀怎么也罪不至死啊,何况,你已经杀了我爹娘,该消气了,该消气了!”
绿雀一步一步的飘向柳梧。
她的声音幽怨、凄厉、飘忽至极,她幽幽的嘀咕道:“我比齐妃姐姐更容易成就鬼仙,只要斩断羁绊,我就能成就鬼仙。”
“我的羁绊,不多,不多,就剩下你,还有当日贩卖我的牙行背后的东家,安乐坊的坊令大人!”
“少庄主,我这辈子很短,没和什么人结仇。”
“杀了你,再去找那坊令算账,把他彻底了结,我就彻底褪去凡人躯壳。”
“嘻,之前去杀那坊令官,让他逃跑了。”
“杀了你,我的羁绊少了一大半,我的实力一定能突飞猛进。”
“我再去杀他,就容易了。”
“我的羁绊,就剩下你和他了。只要你们死了,我就解脱了!”
绿雀伸出两只飘忽闪烁的手臂,慢慢的朝着柳梧的脖子伸了过去:“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嘻,让我吸一口,就一口就行!”
那一边,齐妃的手也摸到了胤骍的脖子上。
胤骍突然一声大吼,他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瓶黑狗血和童子尿的混合物。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顾不上拔出瓶塞将混合物倾倒出去,而是直接一巴掌将瓷瓶拍碎在地上,双手往色泽浑浊的混合液里一蹭,随后‘嗷嗷嗷’犹如发狂一样嚎叫着,将一套《扶摇拳》狂打了出来。
大胤皇族以鲲鹏为图腾。
鲲化鹏时,巨大的身躯乘着旋风扶摇而上,那气势足以担起一块陆地直上九霄。
所以这套在大胤皇族内,用来奠基培元的《扶摇拳》,取的就是鲲化鹏时扶摇而起的神韵,刚猛、霸道、气势逼人、速度极快。
哪怕是胤骍这种吃喝玩乐的富贵王爷,他施展这扶摇拳,弹指间也轰出了将近两百拳。
‘嗤嗤嗤’!
齐妃发出痛苦的尖啸声。
黑狗血混合童子尿,果然对她这种邪异的存在有一定的克制效果。
胤骍一拳落在她身上,就好像烧红的烙铁刺进了雪堆,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大片白烟从齐妃的身上喷出,她身上不断多出一个个透明的伤口,然后又快速的愈合。
虽然伤口愈合了,但是很明显的,胤骍的偷袭带给了齐妃巨大的伤害。
她原本凝实,和肉身也差不多的身体,迅速变得半透明,体内散发出的寒气也稀薄了许多。
胤骍面孔狰狞的嘶声大吼:“齐妃嫂子,你死就死了,乖乖的安静的死吧,上皇当年最是宠爱你,你先下去等着他!”
齐妃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她盯着胤骍嘶声吼道:“什么?下去等他?他,他,他……”
胤骍飞速轰出了数十拳,他大声嚷嚷道:“是啊,上皇没死,他活的好好的。不过,这消息,也就寥寥数人知晓……反正他回不来了,你就当他死了罢?”
齐妃一时失态,完全忘记了反击。
跪在地上的齐胂猛地抬起头来,他大声吼道:“我的心肝在哪里?”
花厅角落里,那一队昏厥的女乐中,一名琴师、一名琵琶女同时长啸出声,她们手掌一翻,从手中的古琴、琵琶中抽出了一柄细细的、明晃晃的长剑,身体向前一翻,几个翻滚就到了胤骍身边。
她们手中长剑在地上的混合液体中一沾,随后‘嗤嗤’声不断响起,点点寒光飞旋,顷刻间在齐妃的身上贯穿了数十次。
胤骍百忙之中回头,朝着齐胂狠狠的瞪了一眼。
很好,很好,东琦伯的狗儿子,本王记住你了!
齐胂居然在自家的女乐中,隐藏了身手如此高明的女剑客,在乐器中,居然还藏了利器!
这种事情,对他们这种权贵来说,是极犯忌讳的事情。
胤骍记住齐胂了——以后他的宴请,除非加钱,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出席了!
齐妃嘶声长啸:“他在哪里?十九年,十九年,整整十九年,你们瞒得我好!”
胤骍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齐妃修长的脖颈。
冰冷刺骨的白气从指缝中喷出,胤骍一边死命的掐住齐妃的脖颈,一边嘶声道:“死都死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先下去等他,等他吧。”
“哎,他现在那地方,艰苦得很,日子苦熬,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下去找你了!”
齐妃目光森冷的盯着胤骍。
她突然一声长啸,身边一道道寒风吹过,十几条红色身影凭空冒了出来,她们长袖一挥,一条条白绫带着刺耳的啸声飞出,‘唰’的一下就缠住了胤骍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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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条白绫同时用力,胤骍顿时面皮通红,两颗眼珠子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胤骍艰难的吐着舌头哀嚎:“放手!”
齐妃看着掐着自己脖颈的手掌,冷然道:“你先放手!”
胤骍的目光闪烁,十指又紧了紧。
两条红色人影扑到了胤骍身边,四只冰冷刺骨的手掌无声的按在了胤骍的身上。
胤骍身上的衣衫粉碎,四只手掌按住他的身体,他白皙丰腴的身躯迅速脱水、干瘪,精气神犹如溃堤的洪水一样快速向外倾泻。
绿雀此刻,双手也按在了柳梧的脖颈上。
柳梧突然停止了磕头,停止了哭喊哀求,他直愣愣的盯着绿雀,咬着牙冷笑道:“你知道,那天我是怎么逃出柳家庄的么?”
绿雀‘咯咯’笑着:“我只顾着杀那两个老不死的,你怎么逃的……我有点,有点……”
柳梧放声大笑:“你记不得了?看来,这还真是个宝贝!”
他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一朵用金链子挂在胸前的玉质莲花。
通体青绿色的玉莲花只有婴孩拳头大小,正中小小的莲台上,一个蚕豆大小的精巧光头孩童正侧卧在莲台上。
孩童身穿乳白缁衣,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放在小腹前,结了一道奇妙的指印。
柳梧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玉莲花上。
玉莲花顿时放出灿灿光芒,一股纯合、醇厚,充满了慈和之意的热力即刻扫荡四周,笼罩了整个花厅。
隐隐的诵经声从玉莲花中传出。
齐妃、绿雀,十几条红色人影同时冒出了浓密的白烟,身形骤然变得黯淡至极,若隐若现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
第三十四章 冤家路窄
奇光涌动,诵经声声。
十几条女子身影齐声尖叫、哀嚎,浑身白烟翻滚,身形骤然黯淡到了极致。
“走!”
齐妃嘶声尖叫。
一道道微弱的旋风平地卷起,花厅中的寒气骤然消失。
齐妃、绿雀,十几条红裙人影同时缩在了旋风中,顷刻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柳梧‘咔咔咔’的狂笑着,面孔扭曲的他指着绿雀消失的方向嘶声怒骂:“贱货,当日你就挨了一下狠的,今天你居然忘了痛,还敢跑来送死!”
玉莲花上的奇光消散。
柳梧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浑身汗如雨下,原本瘦削的身体,更是瘦了一圈,很多地方皮肤紧紧包着骨头,骨节凸起,显得极其的吓人。
胤骍、齐胂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口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柳梧身上的玉莲花。
这是一件宝贝。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重宝。
虽然,使用它似乎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比如说,柳梧就是用自己的血激活了它,然后似乎是浑身的血肉精华都被抽掉了许多。
但是这不能否认,这是一件关键时候,可以用来保命的重宝。
“宝物,有德者居之!”
齐胂喃喃自语,他挺起胸膛,似乎想要证明,他才是那个有德行的人。
“此宝,与本王有缘!”
胤骍也挺直了腰身,他将手上腥臭的混合液体,用力的在齐胂的衣服上擦了擦,很是威严的指着柳梧:“柳梧是吧,将那宝贝献给本王,本王会记得你的好处……唔,本王求贤若渴,你可以来本王身边,做个内侍官嘛。”
齐胂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胤骍:“王爷!”
胤骍很是严厉的瞪了齐胂一眼:“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们的交情没到这一步。这宝贝,本王看上了,你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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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骍被齐妃弄得干瘪萎缩的面颊抽了抽,带着浓烈异味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齐胂的面颊:“有意见,憋着,否则在镐京,本王有一万种手段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齐胂面皮一红,怒火直冲脑门。
但是很快,他就压制了怒火,朝着胤骍灿然一笑:“王爷说得对,这等重宝,只有王爷这般的天潢贵胄,才能配得上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齐胂自觉得,他是一名标准的‘好汉’,所以,他绝对不会得罪胤骍。
人家是大胤的亲王,镐京是人家的地盘。
而他齐胂,美其名曰是‘东琦伯世子’,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东琦伯所有的儿子中,最没有指望继承爵位的倒霉蛋,不然也不会被丢进镐京做质子。
胤骍有一万种办法整死他,而他的父亲东琦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不被看重的儿子得罪一名亲王。
齐胂看向了柳梧,伸出了手:“柳兄,那宝贝,你保不住,你也不配有,唔,给个价,将这宝贝献给王爷,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是吧,王爷?”
胤骍威严的笑着。
一队王府护卫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迅速围住了胤骍,守住了前后入口。
齐胂麾下的护卫们,也都涌了过来。
但是在王府护卫们的呵斥声中,齐胂的护卫们被挡在了花厅外,几名昊剑宫的剑卫站在花厅门口,和王府护卫们无声的相互推搡,进行着暗中的较量。
崎芳园外,罗轻舟在振臂高呼:“保护王爷,保护王爷,澜沧王在火场中,快去救出王爷。”
几个守宫监的将军、校尉在放声大呼:“澜沧王最是慷慨,绝对不会亏待了救援他的诸位。”
呼喊声中,罗轻舟一马当先,带着大群守宫监所属,朝着还有余火缭绕的崎芳园冲了进去。
卢仚拎着点钢枪,紧跟在罗轻舟身后,同时和那些校尉、力士一般大叫大嚷:“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大概半个时辰前。
距离崎芳园不到五十丈,街道的斜对面,有一座‘幽篁轩’。
这里,是荦(luo)山侯第十九女黄珨(xia)的居所。
荦山侯,同为东神州的诸侯之一,最有趣的是,荦山侯的封地和东琦伯的地盘接壤,两家的边境线长达两千余里,偏偏在这边境线附近,多珍贵矿产如银、铜、钨、锡等等。
是以荦山侯和东琦伯为了这些矿产,三年一小打,十年一大打,两家已经相互厮杀了一百多年,堪称仇深似海。
平日里,黄珨和齐胂之间,也秉承了两家人的传统仇恨,在镐京街头,双方不见面还好,一旦见面,定有冲突。
有一说一,鸿胪寺的官员们,能够将齐胂和黄珨安排在相距这么近的园子里,可见他们也是操碎了一番苦心。
崎芳园四处着火的时候,幽篁轩的后院精舍中,高朋满座。
白露,朱钰是主宾。
除开他们,镐京城内,这几年崭露头角,颇有名气的‘诗狂’、‘诗鬼’、‘诗痴’,‘画妖’、‘画魔’、‘画君’,还有‘琴心’、‘琴意’、‘琴仙’等,总之就是琴棋书画等诸般风流人物中,年青一代最拔尖的一群人,大半聚集在此。
一裘华服,笑颜如花的黄珨,用尽了手段,布置了美酒佳肴,全心全意的招待这些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高人雅士’。
作为一个被自家亲爹送进镐京当质子的,不被看重的女儿,黄珨心知肚明,能够和这些镐京城内内的名人搭上关系,对她是极有好处的。
她更是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将这么多人请到自家园子里做客的。
但是,她是白露的闺蜜,极亲近的闺蜜!
而白露,和朱钰的关系极好。
朱钰出身‘圣人门第’,是朱圣的嫡系后人,在镐京文教弟子心中,朱钰地位特殊,身份尊贵。
白露向朱钰开口,朱钰一份帖子发出去,这些平日里眼高过定、桀骜骄狂的‘雅士’们,一个个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自家园子里!
真是顶用的好闺蜜,不枉了黄珨平日里送给白露的那些价值千金的胭脂水粉、宝石项链等‘小礼物’。
就算今天这一场突兀的‘文会’耗费不菲,但是无论花费多少钱,黄珨都觉得,是值得的。
精舍中,琴音悠扬,几位琴技高手正在炫技。
几张大台子上墨香四溢,一群画画高手,正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挥笔泼墨,以幽篁轩为主题,创作‘大雪墨竹图’。
精舍的墙壁上,挂着数十张大纸。
几名书法高手,正聆听着那些诗词才子的吟诵,嬉笑着将一句句华美的诗句抄录在大纸上。
白露面皮微红,捧着琉璃盏,喝着鲜血一般殷红的葡萄酒,和朱钰肩并肩的站在一起,笑颜如花的点评着一句句刚刚创作出来的美妙词句。
这一对儿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卢仚刚刚加入守宫监,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他们的如意算盘,彻底报废——卢仚已经是阉党,白长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孙女嫁给一个‘腌臜’、‘臭名’的‘阉党鹰犬’。
一切盘算都粉碎了,他们必须在白露的肚皮大得无法见人之前,找到新的替死鬼,将婚事给完成了。
白露狂怒,几乎将自己秀楼给捣碎。
朱钰同样愤怒,但是他比白露要有城府得多。
镐京城内,流言四起,无数污水朝着白露、白长空、白家人泼了过来,此时此刻,万万不可乱了阵脚,万万不能显得心虚。
所以,朱钰建议,用黄珨的地盘组局,邀请了大群‘雅士’组了这个‘文会’。
用文会做衬托,只要这个文会上,有几首高明的诗词流出去,有几幅上好的画作流出去,以文教弟子对舆论的掌控,这个文会只要一天时间,就能名满镐京。
白露作为主宾在文会上出现的事情,也会迅速传遍整个镐京。
白露的‘美名’,自然能随着文会传遍四方。
尤其是,流言满天飞之时,白露还能如此‘从容’、‘淡定’、‘宠辱不惊’的参加文会,可见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一切污水,一切污名,自然而然的就消散了。
朱钰凑在白露耳朵边,轻声笑道:“为霜放心,没人能够玷污你的清名。你依旧是镐京龙凤榜上的绝世天骄,采薇评上的无双贤人。”
那些吟诗作对的,那些挥毫泼墨的,那些弹琴喝酒的,还有散布在四周高谈阔论的,尽是镐京城内有名的俊彦、贤才,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时刻流露出浓郁的‘文采’香气。
身处这些人之间,白露癫狂的怒火逐渐平息,她又恢复了那清清冷冷、宛如出尘仙子一般的超脱韵味。
然后,崎芳园起火。
黄珨兴致勃勃的带着众人登上高楼,眺望不远处的大火。
卢仚在大街上放声叫嚷,挑动那些看热闹的质子们联手救火的时候,黄珨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那个厌物,真正该死……齐胂那厮,被烧死就烧死了,救他作甚?”
卢仚身高几近九尺,比寻常人高出了一头有余。
他站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隔着老远,白露都一眼认出了他来。
白露身体骤然一僵,双目如火,死死的盯着人群中卢仚那魁伟挺拔的身躯,咬牙切齿的嘶声道:“是他,是他,世子,是他!”
朱钰顺着白露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眯了眯眼,笑了起来:“如此高的个子?是那厮?”
白露用力点头。
朱钰就笑了起来:“守宫监的走狗,怎么敢进四极坊?”
朱钰向黄珨看了看。
黄珨一对妙眸,当即瞪得溜圆!
第三十五章 袭杀
崎芳园的火,熄灭了。
胤骍紧握着原本属于柳梧的那朵玉莲花,在一群诚惶诚恐的王府护卫簇拥下,走到了罗轻舟面前。
“王爷。”罗轻舟向胤骍行礼,目光钉在了紧跟在胤骍身边的柳梧身上。
柳梧本能的缩了缩脖子,紧张兮兮的轻声叫道:“王爷救命!”
胤骍指了指柳梧,又朝着自己的鼻头指了指:“听说,你们守宫监的人,最近在找他?不管他犯了什么事,这事,本王替他平了。”
罗轻舟呆了呆,目光飞快的在胤骍和柳梧之间转了两圈。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怀抱着那根点钢枪,好奇的朝着四周张望着。
那些闯入崎芳园的质子们,已经围住了一脸狼狈的齐胂,七嘴八舌的朝着他咆哮。
有人要他赔偿自己被烧掉的‘珍贵货物’。
有人要他赔偿自己被吓出的‘精神损失’。
有人抓着他的袖子,大声嚷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名最早命令下属,往崎芳园里丢了几万斤柴火、几千斤油脂的世子,更是揪住了齐胂的衣领,嘶声咆哮‘救命之恩、必须给钱’!
刚刚被一群鬼女人吓得半死,心力几乎衰竭的齐胂,猛不丁的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围住,他浑身哆嗦着,突然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卢仚笑呵呵的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
他的瞳孔里,一抹青光流转。
黑烟缭绕的崎芳园里,空气中,一丝丝红色的雾气若隐若现。
其他人没能看到这些红雾,唯有卢仚看得清晰明白。
无论是胤骍还是柳梧,还有被围在人群中的齐胂,甚至是好些护卫的身上,都残留着红色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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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残留的红雾不断侵蚀着他们的身体。
卢仚能看到,胤骍等人的血气正在一点点的削弱,随着他们血气精华的削弱,他们身上的红雾也随着一点点的中和、消散。
地面上,还有一个个淡淡的红色脚印。
这些凌乱的脚印一路朝着四极坊的东北角延伸,穿过了几座宅院的院墙,向着皇城的方向去了。空气中那一丝丝红色的雾气,也随着这些脚印向着皇城延伸。
“皇城里,有什么吸引她们的?”
卢仚很好奇这个问题,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刚刚加入守宫监的他需要操心的。
他现在只是一个白板的监丁,无论那些鬼女人做了什么,想要做什么,也轮不到他管,他也没有动力来管这些事情。
抱着点钢枪,往罗轻舟身边一缩,卢仚绷紧脸,保持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在胤骍干瘪、萎缩的半边面颊上看了又看。
这些鬼女人,下手还真够狠的。
胤骍急匆匆的带着护卫想要离开。
有一群显然喝多了酒,平日里也肆无忌惮惯了的质子朝着胤骍大声叫嚷:“王爷,我们怎么也有出力帮忙灭火,也算是救了您的性命,您多少得意思意思罢?”
胤骍耷拉着脸,根本懒得搭理这茬。
今天是活见鬼了,真的活见鬼了,真正是大难不死啊。
被吓了个半死不说,还被齐妃用那种可怕的手段,吸走了大量的血肉精华,弄得一张脸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也有好几处可怕的伤势。
吃了这么大的亏,还要他‘意思意思’?
如果不是顾忌身份,胤骍想要跳着脚骂大街。
高空,有鹰隼的鸣叫声响起。
更远的地方,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隐隐可以听到甲胄撞击声传来。
四极坊闹成了这个样子,风调坊里的禁军驻军终于是出动了。
通往四极坊的那些石桥口,更大的吵闹声传了过来,有胆气壮的公子、小姐,带着护卫,将紧急出动的禁军驻军也挡在了四极坊外。
隔着老远,卢仚等人都能听到那些公子、小姐的叫骂声。
“官员与狗,不许进入四极坊!”
“来,来,来,朝着我脖子砍!”
“我爹是白阳侯,白阳侯,知道么?来,这枪头,朝我心口捅,来啊!”
“将军?将军了不起?啊?将军就了不起么?来人啊,非礼啊,他当街非礼本小姐,非礼啊!”
胤骍阴沉着脸,带着护卫快步离开。
罗轻舟等一群穿着便装的守宫监所属,一个个屏气息声的,犹如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想要尽快的离开是非之地。
胤骍平安无事。
而且还幸运的,找到了守宫监正在通缉的柳梧。
无论崎芳园内发生了什么,是否和那些鬼女人有关,柳梧和这件事情的牵扯究竟怎样,反正,人找到了,罗轻舟对上面就有一个交待了。
后面是否要追查,如何追查,反正罗轻舟是惹不起胤骍的。
让鱼长乐去头疼吧!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如何安全的撤离四极坊!
卢仚抱着点钢枪,紧跟着罗轻舟一步一步往外走。
四周都是人。
四周的屋顶、楼顶上,都站满了看热闹的。
到处都是喧哗声,叫骂声,偌大的四极坊,就好像被烟熏的马蜂窝,乱糟糟的一塌糊涂。
更有甚者,眼看着崎芳园的这一场好戏落幕了,四周看热闹的围观者中,一些平日里有冤仇的公子、小姐们,猛不丁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对头。
五感敏锐的卢仚,已经听到了一些很不对劲的对话声。
“你瞅我怎的?”
“我瞅你怎么了?”
“你刚才碰我了?”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碰你了!”
“你刚才,是不是看了一眼我的妞!”
“你的妞怕人看?怕人看你带出来干什么?”
卢仚只觉得牙齿一阵阵发酸,他预感到,搞不好,四极坊今天晚上,还会有一场大热闹。
这些质子,平日里穷极无聊惯了,一个个又都是飞扬跋扈的性子。
刚刚的一场大火,刚刚点燃了他们心头的那一股子暴虐劲儿。
但是齐胂没被烧死,这股子暴虐劲儿还没彻底发散呢。
搞不好,他们就会借机生事,整一场大乱子出来。
人群中,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卢仚裹在身上的红狐狸皮大氅,然后用力的一扯。
卢仚想要避开。
以他的身手,他原本很容易就能避开这一下撕扯。
但是如今四面都是人,他势必又不能腾空跃起引人瞩目,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混在人群中的那个枯瘦的矮个子中年人,一把将自己的大氅扯落。
人群中,又有两个男子抓住了他身上的丝绸袍子。
这袍子是去探察那两间棺材铺之前,老何不知道从哪里‘借’出来的便服。
卢仚身材高大,远比寻常人魁梧,这袍子穿在身上很有点紧绷,完全靠着外面的皮大氅才能遮盖住身体。
两人用力一拉,‘撕拉’一声,卢仚袍子被扯得粉碎,露出了里面的衣裳——白色锦缎制成的守宫白袍。
一声尖叫从人群中响起:“呀,守宫监的狗腿子,怎么敢踏入四极坊?”
不只是卢仚,和卢仚相邻的几个守宫监的校尉、力士,也在人群中,被人猛地扯掉了身上的外袍,露出了里面青色、蓝色的守宫监官袍。
和卢仚身上的白色锦袍相比,这些校尉、力士身上的官袍色泽更加绚丽,胸口的守宫纹色彩鲜艳、花纹华丽,在四周的灯光、火把下显得格外刺眼。
四周骤然一片寂静。
无数的公子、小姐,他们身边的护卫、仆役们,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罗轻舟的脸骤然变得苍白一片,很是手足无措的看向了四周。
胤骍猛地回头,看到了露出了官袍的守宫监所属!
胤骍身体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嘶声道:“和本王无关,本王是来四极坊谈生意的……你们谁敢动本王一根手指头,本王豁出去性命祸害他家在镐京的产业!”
人群骤然一个涌动。
胤骍和他身边的王府护卫们,被人流一下子冲出了老远。
胤骍喊叫声还在回荡,人群中血光迸溅,他身边的好几个护卫齐声痛呼,不知道是谁,在汹涌的人流中悍然出手,几个王府护卫要害中剑,当即软在了地上。
‘噗嗤’声不绝于耳。
胤骍身边的护卫被人流分开,人群中不断有人出手,一个又一个王府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击,就被突如其来的袭杀刺倒。
“救我,救我!”胤骍看着身边护卫一个接一个不断倒地,他扯着嗓子尖叫:“官升三级,本王保证,谁救我,连升三级!”
罗轻舟阴沉着脸,直接拔地而起,脚踏着一颗颗脑袋,快速朝着胤骍的方向掠去。
卢仚刚刚想要跳起,人群中,几道寒光袭来,径直刺向他的软肋、后腰、肝部等各处致命要害。
远远的,有银铃般笑声飘忽不定的传来。
人群中,好些人的眼眸突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叫你瞅我!”
一名质子突然拔刀,将面前一位公子一刀劈得重伤。
“瞅你怎的?”
另一名公子狂笑一声,拔剑而起,将身边女伴的手臂齐肩斩断。
四面八方,起码有上千人同时暴起发难。
他们毫无缘由,毫无理由的拔出兵器,朝着四周的人胡乱劈砍,就好像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混乱中,几道寒光,几乎碰触到了卢仚的皮肤。
不远处,黄珨等人骇然瞪大了眼睛——是他们安排的人,扯下了卢仚和几个守宫监所属身上的外袍,露出了他们里面的官袍。
但是这些突下杀手的人,和他们绝无关联。
事情,有点不受控制了。
第三十六章 推波助澜
衣裳被扯碎的时候,乔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
混在人群中的那几个干瘦矮子,卢仚从他们眸子里,看到了强烈的戏谑之情。
衣衫被扯碎,几个干瘦矮子迅速混入了人群,弹指间就跑得无影无踪,溜得比地老鼠还要快。
紧接着,混乱爆发。
几道寒光朝着卢仚的要害刺了过来。
那是几个长得平凡普通,五官相貌没有什么辨识度,衣着打扮也都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他们手持短剑、短刀,面无表情的朝着卢仚出手猛击。
脑海中神魂灵光闪烁,卢仚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恶意。
没有恶意,却朝卢仚下了致命的黑手?
这些杀手,和那几个出手扯碎衣裳的,他们不是一伙!
卢仚双手从袖子里伸出,他伸手握住了枪杆,身体原地一旋,枪杆围绕着他的身体,急速旋转了一圈。
‘叮叮’几声脆响,几道寒光全都被枪杆磕了回去。
出手的男子右手巨震,手中兵器差点被打得飞出去。
他们骇然看了卢仚一眼,当即换了目标,他们在人群中大步后退,手中兵器随性的朝着四周猛击。
‘噗嗤’声中,十几人惨嚎倒地。
出手袭击卢仚的人更是连连挥动左手,一颗颗小孩拳头大小的弹丸朝着四周乱打,伴随着沉闷的爆裂声,一团团火光四溅。
路边一座座屋舍被点燃。
街面上,那些看热闹的人当中,也不断有人被弹丸命中身体,白磷、油脂附着在他们身上急速燃烧,将这些人迅速化为一个个惨嚎痛哭的火人。
火人朝着四周乱跑,可怕的磷火迅速引燃了更多的人。
大冬天的,所有人都穿得厚实。
毛皮大氅、丝绸袍子、丝绵内衬,这些都是引火的好材料。
短短几个呼吸间,崎芳园附近的街面上,起码有上千人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惨嗥声四起。
更远的地方,响起了大片的喧哗声。
起码有上百个园子突然升起了大火,先是一根根黑色烟柱冲天而起,眨眼间就是炽烈的火头冒了出来。
老天爷也来助兴,恰好一道狂风呼啸着从北面卷了过来,火借风势,一处火头眨眼间就掠过十几丈远,迅速的从一栋屋舍,延伸到下一处屋舍。
这一下,那些原本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全都陷入了慌乱状态。
“救火,快救火!”
“是谁在放火?是哪个混蛋?”
“救命啊,快救命啊,有人杀人,有人杀人!”
卢仚手持长枪,将身边几个乱跑乱叫的人踢倒在地,然后腾空而起,落在了街边一栋小楼上。几个站在楼顶看热闹的人齐声喧哗,还不等他们做什么,卢仚就一脚一个,将他们全都踹下了楼。
不断有守宫监的人窜上了小楼和邻近的屋顶,他们惊慌失措的向四周张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附近的高楼上,一个又一个看热闹的倒霉蛋惨嚎坠落。
四处黑暗角落里,有箭矢不断的射出,这些人站在高处,四周火光照耀着,他们就成了最好的靶子,纷纷要害处中箭,不断惨号着从楼顶坠下。
一小会儿功夫,四周高楼上,出现了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箭手。
他们手持长弓,三五成群的占据了各处高手,极其随意的朝着四周抛洒着箭矢。
他们没有任何特定的目标,哪里人多,他们就朝着哪里开弓放箭。
“那是禁军的制式强弓。”卢仚身边,一名守宫监校尉嘶声惊呼。
‘嗖’的破空声中,几支长箭朝着卢仚他们这边射了过来。
卢仚一手抓住了一支长箭。
箭杆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三棱箭头有足足三寸长,箭头三棱面上,还有精工打造的狼牙倒刺。箭杆的末端,使用的是上好的黑色雕翎,而非偷工减料的雁羽、鸡毛。
尤其是,箭杆靠近箭头的位置,烙印了一串清晰的编号铭文。
这的确是大胤禁军标配的雕翎箭!
箭矢朝着四面八方洒落,街面上到处都是汹涌的人群。
三寸长的破甲三棱箭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沉甸甸的落下,一旦命中人体,就轻松将其整个贯穿。
‘噗嗤’声中,不断有人惨号着倒地。
四周楼顶,这样的箭手起码有三五百人之多,他们朝着四周胡乱放箭,每个呼吸间都有数百人中箭倒地。
时不时的,箭矢中还会有一道道火光划过黑暗。
这些箭手,还在朝远处的屋宇楼舍抛射火箭,不断引燃更多的园子。
银铃般的笑声在四周回荡,若有若无的,好似一根根细细的钢丝,挑拨着所有人心底最压抑、最黑暗的情绪。
四面八方,那些刚刚跑出来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有很多人已经陷入了癫狂。
空气中有暗香浮动。
好些人嗅了这些香气,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加上那银铃般的笑声挑动,不知不觉的,越来越多的人失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胡乱的砍杀,朝着身边所有人不断的砍杀。
罗轻舟和几个下属已经冲到了胤骍身边。
倒霉的胤骍,身边的王府护卫已经被剁翻了大半,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在他身上劈了两刀,一刀劈在了肩膀上,一刀剁在了屁股上。
浑身血淋淋的胤骍嘶声怒骂,骂声污秽难听,完全和市井小混混没什么两样。
要命关头,胤骍也陷入了癫狂状态。
一套扶摇拳被他打得虎虎生风,他身边起码有二三十个倒霉蛋被他重拳殴伤,一个个吐血倒在了地上。
毕竟是大胤宗室王爷,有着无穷无尽的资源挥霍。
胤骍从小就从没有认真练过武,但是依靠皇室的资源,胤骍悍然也是一名拓脉十二重的‘大高手’,他一拳轰出,能轻松打死一头牛。
罗轻舟守在癫狂的胤骍身边,欲哭无泪的嘶声咆哮:“王爷,事情不对,有人,有人故意引发暴-乱,这是阴谋,这是阴谋!”
“我管你阴谋***,保护本王冲出去!”胤骍一拳将一名满身都是刺青的蛮人武士打得飞起来十几丈高,又一脚将一名挥动着弯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黑皮武士踹倒在地,口沫四溅的朝着罗轻舟怒吼:“本王平安脱身,保你有功无罪,本王若是死在这里,你们一个个诛九族,诛九族,诛~~~九~~~族~~~!”
连续吼了好几声‘诛九族’,胤骍每大吼一字,双拳上都爆发出一团青黑色的强光,雄浑的元罡四溢,将他身边混乱的人群打倒大片。
但是胤骍越是如此,他在混乱的人群中就越是引人注意。
混乱的人流中,七八名长相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辨识度的男子突然齐齐冲出,手中刀剑带起道道寒光,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向胤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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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几栋高楼上,十几名箭手同时盯住了胤骍,箭矢如雨,带着点点寒光不断落下。
罗轻舟等人齐声呐喊:“保护王爷!”
他们全力出手,几名冲锋的刺客三两下就被斩翻在地,射向胤骍的箭矢也被罗轻舟挥剑打飞。
一直缩在胤骍身边的柳梧个人实力低微,他跟在胤骍身边,不断的哭喊哀嚎。
罗轻舟他们又哪里顾得上保护这个家伙?
不知道是谁一刀砍偏的箭矢,‘噗’的一声落在了柳梧的大腿上,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箭矢穿透了柳梧的大腿,将他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卢仚看了一眼街面上正在疯狂挥拳的胤骍,又向四周的混乱局势望了一眼。
银铃般的笑声在持续。
空气中的暗香越发的浓郁,而且在不断向四周扩散。
卢仚猛地一甩手,刚刚被他抓在手中的雕翎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远比刚才强弓射出时更加凌厉数倍的力道,化为一道黑影飞了回去。
一声惨嚎,十几丈外的小楼上,一名箭手脖颈中箭,一头栽了下去。
举起手中点钢枪,卢仚朝着身边聚集起来的守宫监所属大声喝道:“有人捣鬼,故意引发乱子,那些箭手,能杀则杀,能抓则抓!”
四周破空声大作。
卢仚随手投掷的一箭,居然击杀了一名箭手,这让他成为了附近箭手们的目标。
起码有二十名箭手朝着他开弓放箭,这待遇一下子就超过了胤骍。
箭矢破空,飞速袭来。
卢仚腾空而起,脚踏箭矢,朝着最近的一栋小楼飞扑而去,点钢枪撕裂空气,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带起一道寒光,狠狠刺进了一名箭手的胸膛。
卢仚飞扑,附近的守宫监所属也纷纷出手。
能够被守宫监看中,守宫监的监丁们,最弱也是培元境入门的好手。
加上那些力士、校尉纷纷出击,附近几栋楼顶的箭手顷刻间被清扫一空。
幽篁轩的楼顶,朱钰目光闪烁看着一片混乱的四极坊,向身边的白露眨了眨眼。
白露眯着眼,轻轻点头,笑着将手中琉璃盏中殷红如血的美酒倾倒在地。
‘轰隆’一声,百丈外,一栋十几丈高的小楼被大火烧空整个坍塌倒地。
混乱中,罗轻舟的右手朝着天空一挥,一颗弹丸冲天飞起。
一声巨响,一团方圆十几丈的血光在离地百丈的高空爆发。
四周传来密集的战鼓声。
有高亢的吼声从远处袭来:“禁军行事,拦路者,杀无赦!”
“冲锋!”
“冲锋!”
“敢阻拦者!杀!”
第三十七章 诱敌
纨绔,难免有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行事猖狂放肆、恣意胡为的蠢货。
但是真正出身世家门阀的大纨绔,诸如四极坊的这些质子们,这些在自家不受重视,被送来镐京‘坐牢’的公子、小姐们,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趋吉避祸,懂得明哲保身。
能放肆的时候,他们比疯狗都放肆。
该老实的时候,他们比赘婿都老实。
风调坊禁军驻军向四极坊发动冲锋,这证明大胤朝堂高层有人急了,有人怒了,有人歇斯底里了。
所以,刚刚还犹如疯魔一样肆意放纵的公子小姐,一个个就变成了翩翩君子、娴静淑女。
身披重甲,全副武装的禁军犹如洪流,跨过了四极坊四周明渠上的石桥,呼啸着冲进了四极坊。禁军大队所过之处,公子、小姐们纷纷躲进自家宅院,紧紧的关上了院门。
银铃般的笑声逐渐消散。
空气中的暗香迅速变淡。
刚刚在混乱中挑拨是非的人,趁着混乱在快速溜走。
一座座高楼上,黑衣箭手们干净利落的丢下了手中弓箭,连带着箭壶等物全都胡乱抛下,然后纷纷跳下了高楼,顺着大街小巷就是一通乱窜。
人群中,这些黑衣箭手一边疾走,一边脱掉身上的黑色衣物。
四下里都是胡乱奔走的护卫、仆役,地上满是尸体和伤者,鲜血淋漓,已经被寒风吹成了血冰,受伤的人嘶声惨嚎着,崎芳园附近的两条街道,简直犹如战场一样凄惨。
胤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伤口嘶声谩骂:“太医,太医,给我找太医……哎唷,国朝每年花这么多饷银,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哦?”
哀嚎了几句,胤骍表现出了一位大胤亲王应有的最基本的素质,他比比划划的大声叫嚷:“抓住那些该死的刺客,抓活的……本王亲自和鱼长乐那老货去分说,一个活口,算你们守宫监一件大功!”
整齐、沉闷的脚步声响起,大队禁军士兵火急火燎的朝着这边汇聚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超过一千名禁军铁骑。
这些禁军骑兵全都是身高过八尺的魁梧大汉,身披重甲,座下的战马也都披挂着厚厚的马铠,奔驰之时,精钢马蹄铁践踏石板街面,不断迸擦出一缕缕火星。
‘咚咚咚’,几名禁军骑兵将领从坐骑上腾空而起,重重的落在了胤骍身边。
他们右拳重重敲击胸口护心镜,精钢护掌和护心镜撞击,大片火星四溅,几名将领低头,隆声道:“王爷,末将等来迟了,王爷安好?”
“好个-屁!”胤骍冲着几个禁军将领破口大骂:“看看我身上的血,看看这刀口……唉哟,哪个杀千刀的,我的屁股,都成了三片了,我能好么?”
“去,抓人,抓人,那些该死的杀手,刺客,抓活的,我去和乐武打擂台,你们今天谁能抓一个活口,让他给你们在军中记功,记大功!”
胤骍昂起头,扯着嗓子尖叫:“四面八方的混蛋们,你们都给本王听好了。抓住那些该死的,敢在本王身上动刀子的混蛋,谁能抓到幕后主使,本王悬赏十……不,二十万贯!”
卢仚站在小楼楼顶,长枪缓缓从一个死不瞑目的箭手胸膛中扯出。
胤骍的悬赏,他听到了,但不为所动。
刚刚的混乱,分明有黑手在幕后操刀。
敢在四极坊做这样的事情。
能在四极坊做这样的事情。
这幕后主使之人,胆大包天,而且手腕通天。
他能派出这么多的死士,冲着四极坊的公子小姐们,尤其是冲着胤骍这样的亲王下黑手,幕后主使者的势力强大可怕,而且……细思恐极。
卢仚才不会为了一桩大功,或者二十万贯赏钱去拼命呢。
“这辈子,想要活得好,活得长久,活得逍遥快活,首先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卢仚从箭手的身上撕下一块衣襟,一点点擦拭染血的枪头。
“是非全因强出头,爱管闲事死得快。”
卢仚低声的喃喃自语:“枪打出头鸟,出头椽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唉,古人这么多至理名言,一定要认真学习、琢磨钻研。”
‘呼’!
低沉的破空声传来。
一股寒意直扑卢仚后心,卢仚激灵灵一个寒战,猛地一转身,手中点钢枪犹如怪蟒翻身,伴随着‘嗡’的一声轰鸣,搅动水缸大小一团枪花,朝着身后六尺远狠狠一击。
拳头大小一颗精钢铁胆重重撞在了点钢枪上。
‘当啷、呛琅琅’一阵怪响,卢仚双手手腕一震,一阵酸麻胀痛袭来,小小的精钢铁胆上蕴藏了极强一股力道,点钢枪被打得弯曲如弓,卢仚立足不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踏碎了小楼屋顶一大片屋瓦。
‘嘭’!
铁胆被卢仚一枪打落地面,被冻得僵硬的小院地面,被破开了一个海碗大小,深达一尺多的大坑。
卢仚朝着铁胆袭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隔着下方宽达二十丈的小院,对面院墙和一栋女墙的夹角阴影中,一名高挑枯瘦的黑衣汉子正在那里探头探脑。
见到卢仚一枪将铁胆打落,那汉子低声咒骂:“狗-娘-养的小-杂-种!”
狠狠朝着卢仚指了指,那汉子一个狸猫翻身,无声无息的滚下了墙头,没入了墙后灯光黯淡的街角。
卢仚呆了呆,双手一振长枪,凌空跃起,一步跨过了小院,落在了刚才黑衣人所在的院墙上。
卢仚从墙头跳下,顺着黑衣男子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唯有他自己心知肚明,刚刚用铁胆偷袭自己的人,和那些箭手、杀手不是一路人——那些箭手、杀手,是毫无目的的随机杀戮,而刚才的黑衣人,他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的偷袭目标,就是卢仚。
而且他冲着卢仚低声咒骂的那一句,更是充满了强烈的个人情绪。
卢仚不会为了功劳和赏金去招惹那些箭手、杀手。
但是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对自己有强烈敌意的人。
落到地面,脱离了四周高楼上的视线,卢仚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一倍有余,他几个大步冲出,就在前方街角看到了那个黑衣人。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件淡蓝色的大褂披在身上,正大袖飘舞的迈步疾走。
思路客
前方火光闪烁,一队禁军士卒打着火把,咋咋呼呼的闯了过来。
黑衣人当即一个转身,拐进了路边一条小巷。
卢仚向前大步狂奔,几乎是紧跟着对方拐了进去。
前面一队禁军士兵齐声呵斥‘什么人’,一名禁军军官当即厉声训斥:“瞎眼了?那是守宫袍,是守宫监的疯狗,招惹他们作甚?晦气!”
卢仚听得清楚,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他又加快了脚步,几乎脚不沾地的向前飞掠,脚尖只是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就快若旋风的向前冲出十几丈。
前方黑衣人对四极坊的小巷子似乎极其了解,他带着卢仚一阵疾走,七拐八拐中,就远离了刚才着火的崎芳园一带,半盏茶时间后,就来到了两座大院子之间的后门小巷中。
这里,偏僻无人。
宽达一丈二尺的小巷子,左右对开了两扇后门,门墙上各自挂着一对儿红色的灯笼。
黑衣人在这里停下,缓缓转过身,‘咯咯’的笑了起来:“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好胆气,居然一路追了上来?”
“其实有点心虚。”卢仚笑呵呵的抖了抖手中点钢枪:“但是,我更是个小心眼。对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总要弄清楚对方是谁,不然,我晚上都睡不好觉的。”
黑衣人左手边那扇门户开启,伴随着刺耳的门轴摩擦声,一名身高九尺一二寸,身形魁梧如熊的壮汉大步走了出来。
“是我想要杀你,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魁梧大汉满面虬髯,黑漆漆的面庞犹如铁铸,大冬天的,他就穿了一件蜈蚣扣的黑色劲装,下着一件灯笼裤,腰间扎了一条六寸宽的牛皮板带。
大汉刻意解开了上衣最上面的几个口子,衣领敞开,露出了大半截黑漆漆的皮肉。
借着两扇后门上四盏红灯笼的光,大汉袒露的胸膛上肌肉坟起,皮肤下一条条肌肉纹路犹如钢丝一样清晰可见,一条条粗大的血管浮在皮肤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扭一扭的好不吓人。
卢仚轻轻的抽了口冷气。
第三十八章 不敌
“橫炼?”卢仚晃了晃点钢枪,莫名有点紧张,又有点好奇。
当今大胤主流武道,培元、拓脉、开经、辟穴,以及以上的更高境界,讲究的是固本培元,养一口后天先天气息,挖掘身体内蕴宝藏,最终修炼出诸般不可思议的武道神通。
呵气成雷,束气成兵,腾空而行,铁掌碎云,诸般神通在世俗看来,和传说中神仙无异。
横练外功,一心一意熬炼肉身,将全身骨肉经络锻造成金刚般一块,则被视为旁门左道。
没有种种武道神异之处,唯独皮粗肉厚耐打,钢筋铁骨力大,跑得快一点,跳得高一点,除此之外,就连寿命也和寻常人无异,甚至因为过度摧残肉身,寿命比寻常人更短些。
这就是大胤的橫炼武修。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橫炼武修在早期修炼进度极快,战力极强,只要资源堆砌足够,短短数年时间,就能拥有培元境甚至是拓脉境的战力。
莱国公府也好,天恩侯府也好,乃至大胤的那些武勋豪门,都有专修橫炼功法的家将、家丁。
卢仚在卢氏族学读书时,就见过那几个嫡系长房公子哥身边的橫炼家丁,那都是一群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肩膀上能跑马、胳膊上能立人的猛汉子。
长枪直指站在数丈外的大汉喉结,卢仚冷声道:“我一直想要找个橫炼高手练练。”
大汉‘呵呵’一笑,朝着卢仚指了指:“练练?不,只是玩玩。不过,今天玩的,是你的命。”
摇摇头,大汉叹了一口气:“看你这块,也是条好汉子,可惜,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卢仚心里一动,正想套套这大汉的话,那汉子突然胸膛里一声低沉的吼声传来,他猛地一步迈出,一道恶风响起,他一步冲到卢仚面前,劈面一拳朝着卢仚脑袋轰下。
‘嘭’的一声炸响,这汉子一拳轰下,就好像一道狂雷在耳朵边炸响。
卢仚双耳剧痛,脑海中神魂灵光震荡,他下意识的双手一挑,点钢枪如长蛇出水,‘唰’的一下快捷无比的刺在了大汉的喉结上。
这一枪,卢仚只用了双臂的肉身之力,并没有催动元罡修为。
‘叮’的一声脆响,卢仚双手一震,点钢枪震荡着反弹了回来,大汉的喉结上多了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白点,除此之外他的皮都没破一点。
重拳直轰脑袋,卢仚百忙中一低头,脑后的单马尾猛地向上一甩,大汉直来直去的重拳笔直的轰在了卢仚的马尾辫上。
头皮剧痛,大片碎发喷溅,卢仚的马尾辫被一拳轰断了两尺多长,扎辫子的发绳寸寸碎裂,剩下的一尺多长的头发在拳风中乱舞。
卢仚向后退,急退。
大汉低沉的笑着,他的胸膛里‘咕隆隆’的气息声绵绵不绝,好似有好几头老虎藏在他的胸膛里低沉的喘息咆哮。
他一步一步的紧跟着卢仚,每迈出一步,就朝着卢仚的脑袋轰出一拳。
‘叮叮叮’一连串的清脆撞击声不绝于耳,卢仚手中点钢枪带起一道道刺耳的破空声不断刺出,长枪无比精准的,一次次的刺在了大汉的喉结上。
大汉紧逼十二步,连轰十二拳。
卢仚倒退十二步,连刺百多枪。
卢仚的枪法也算是上好了,百多枪,几乎全刺在了同一个位置。
但是大汉的喉结上,只是多了蚕豆大小的一片白斑,除此之外,依旧是油皮都没擦破一点。
巨大的反震力道袭来,卢仚的手腕被反震力震伤,手腕活动的时候,关节里隐隐刺痛,好似被扎了针一般。
“枪法不错,不过这点力道,这杆破枪,可伤不了我。”大汉低沉的笑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看着他上半身的肌肉怪异的膨胀起来,蜈蚣扣的黑色劲装绷紧,紧接着‘嚓嚓’几声碎裂开来。
大汉袒露上身,皮肤下一根根扭曲跳动的血管剧烈的蠕动着。
下一刻,他重拳冰雹,‘嘭嘭嘭’一连串密集的破空声炸响。
卢仚深吸一口气。
刚刚连出百多枪,卢仚同样只是用了肉身力道,但是显然,他的肉体力量,完全不是这大汉的对手。
一口气息绵绵不绝,体内沧海劲元罡滚荡,卢仚皮肤上一抹幽蓝色水光闪烁,他再次出枪,枪速骤然加快了一倍有余,尤其枪尖上一点寒光亮起,随后三寸多长的枪罡喷出,带着摄人心魄的裂空声直刺大汉喉结要害。
大汉变得认真了些。
他不敢再让卢仚枪罡笼罩的长枪刺击自己的喉结,而是用重拳轰向了卢仚的长枪。
‘铛铛铛’连续数十声响,大汉重拳和卢仚枪头不断撞击,大汉拳头更重,但是卢仚出枪速度更快。
平均大汉一拳轰出,卢仚已经刺出了七八枪。
密集的枪光连连刺击大汉的拳头,巨大的力道冲击枪杆,点钢枪一次次的被震得弯曲、反弹,犹如受创的怪蟒一样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骤然间一声巨响,卢仚手中点钢枪承受不住连续的撞击,从他手持的位置一直到枪头,丈八点钢枪一寸寸的碎裂,破碎的枪杆带着向四周急速飞溅。
卢仚轻呼一声,忙不迭的向后闪退,他可不敢用自己的身体硬接这些乱飞的钢枪碎片。
大汉却怪笑着,双手随意的护住了双眼前方,犹如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强行在飞溅的碎片中撞开了一条路,两步就冲到了急退的卢仚面前。
“死罢!”
大汉低沉的咆哮了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撞,他收拳,转身,右肘横直,‘轰’的一声轰碎了空气,狠狠的砸向了卢仚的胸膛要害。
铁肘如重炮,蛮横无比当面袭来。
卢仚双手蒙着幽蓝色水光,惊涛手带起沉闷浪涛声朝着铁肘迎了上去。
双手刚刚和铁肘一碰,卢仚的脸色就一阵惨变。
用尽全身之力,更以元罡催动惊涛手秘技,卢仚依旧抵挡不住大汉铁肘上的恐怖力道。
略一碰触,卢仚就判断出,这大汉的橫炼修为高得可怕,他的力道起码是如今卢仚全力施为的十倍以上!
这家伙的肉身能有多强?
他的皮肤,怕是都已经淬炼得和套了五六层重甲的防御一般。
卢仚双手和大汉铁肘微微一碰,双手向后一甩,他的身体借力一晃,脑海中神魂灵光闪烁,眸子里青光流荡,脚下一抹无声的流风凭空而起,他的身体骤然变得轻快了许多,速度再次加快了一倍有余。
‘唰’!
大汉眼前一花,卢仚的身体化为一抹残影从大汉的身边掠了过去。
大汉铁肘骤然失去了目标,恐怖的力道落空,他立足不稳,向前猛地踏了一步。
骤然加速的卢仚已经到了大汉身后,他提起全部元罡,催动惊涛手,双手带起沉闷的水涛声,‘嘭嘭嘭’,连续一百零八掌连续击打在大汉的后心。
笔趣阁
大汉一肘子落空,他一步向前踏出,身体前倾,已经来不及转身。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深吸一口气,背后肌肉骤然鼓起三寸多高,黑漆漆的皮肤上带上了一层暗沉沉的金属幽光。
卢仚连续一百零八掌拍在大汉的背上,就听低沉的‘嘭嘭’声不断。
惊涛手一道道潜劲宛如海啸暗流,不断轰向大汉的身体,想要穿透他的皮肉防御,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惊涛手最擅长蓄势,一旦大势得成,潜劲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最终数十掌、数百掌的暗劲连绵一气,不断侵蚀对手的身体,能硬生生将对方的皮肉、颈骨、内脏等等全都以摧枯拉朽之势轰成粉碎。
但是卢仚的修为和大汉差距太大,一掌又一掌轰在大汉身上,就听闷声不绝,潜劲还没能侵入大汉的皮膜,就被好像大浪撞在了坚固的礁石上,潜劲撞得粉碎,没有一丝一毫侵入大汉身体。
不仅如此,更有可怕的潜劲不断倒卷反弹回来,一次次的冲击卢仚的手掌、手腕、手臂。
一百零八掌打完,卢仚体内元罡已经消耗了七八成,他喘着气,踉跄着向后飘飞六七丈远,骇然看着那若无其事缓缓转身的大汉。
大汉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耗费了点力气。
反而是卢仚,他的双手手腕、手肘,都已经被震得剧痛难当,尤其是十指指节,都已经红肿起来,指头关节几乎都脱臼了。
“你刚才说,想要找个橫炼高手练练?”大汉讥诮的朝着卢仚摇了摇头:“我说过了,就是玩玩。不过,玩的是你的命!”
大汉用力的左右歪了歪脑袋,他低沉的笑道:“好了,卢公子,有一说一,你这年纪,居然已经是拓脉好手,不容易,真不容易。”
“不过,没用,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就必须死在这里。”
“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八臂熊魔’熊顶天,镐京熊氏武馆这一代当家的。啧,死在我手上,你不亏。两年前,司寇台一位开经一重的捕头,也被我一拳打了个半死,何况是你呢?”
熊顶天笑呵呵的看着卢仚:“要不,您配合点,别反抗了,我给您留具全尸怎样?”
“这正月十五还没过,大过年的,弄得血呼啦子的,也不吉利不是?”
卢仚抖动着双臂,元罡冲刷着双臂经络,缓解着手臂上的疼痛。
他看着熊顶天,干笑道:“还真打不过你,啧,下次我给你介绍个好对手……熊顶天是吧?我记住了,以后日子长着呢,熊氏武馆是吧?咱们以后多亲近!”
熊顶天的脸色顿时一变。
刚刚把卢仚引到这里来的黑衣男子一声唿哨,双手连挥,三颗拳头大小的铁胆带着破空声,呼啸着朝卢仚的后背打来。
第三十九章 撞上
卢仚和熊顶天过招,两人互换了方位。
此刻,卢仚正好被熊顶天和那黑衣男子,一前一后的堵在了中间。
卢仚面朝着熊顶天,黑衣男子瞅准了机会,又从卢仚的话里,听到了让他不安的话,他当即出手。
三颗铁胆呼啸而出,直取卢仚后颈、后心、后腰三处要害。
之前为了将卢仚引来这里,黑衣男子用一颗铁胆偷袭卢仚,拳头大小的铁胆,居然能震得卢仚倒退一步,可见这黑衣男子的实力也着实厉害。
当时小楼上,卢仚被偷袭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一群守宫监的好手,卢仚可以心无旁骛的应对偷袭。
此刻卢仚面前有熊顶天这可怕的高手,黑衣男子再从后突袭,卢仚不仅要应付三颗偷袭的铁胆,更要小心熊顶天的正面扑杀。
黑衣男子距离卢仚不到三丈。
铁胆刚发即至,距离卢仚后心要害不到三寸。
熊顶天深吸一口气,原本身高九尺的他身形再次膨胀,身高拔高了半尺有余,体型更是变得粗大了许多,浑身肌肉凸起,宛如铁铸的墩子一样恐怖。
浑身热浪翻滚,熊顶天狠狠一踏地面,庞大的身躯宛如全速飞驰撞击的野猪,带着沉闷的风声全力冲向了卢仚。
他张开双臂,一丈多宽的小巷几乎就被熊顶天的身躯占满,卢仚的正面已经再无丝毫闪避之处。
眼看熊顶天的双臂就要落在卢仚身上,三颗铁胆就要命中他的身体。
卢仚发丝舞动,衣袂翻舞,他的身边一道流风平白无故的吹起,他就好像风中的一朵蒲公英,快捷绝伦的,循着极其诡异的轨迹在原地一阵乱旋。
熊顶天和那黑衣男子双眼一花,在那一瞬间,他们没能看清卢仚的动作。
卢仚好似动了,又好似没动。
但是原本轰向卢仚后心的三颗铁胆,莫名的出现在卢仚的胸前。
熊顶天全速撞向卢仚,变成了他全速撞向了三颗铁胆,而原本攻击卢仚的三颗铁胆,也变得攻向了熊顶天。
卢仚身高几近九尺,和熊顶天的身高略有差距。
尤其熊顶天的身体拔高了半尺后,撞向卢仚后颈、后心、后腰的三颗铁胆,就撞向了熊顶天的心窝、肚脐眼和小腹下三寸的尴尬位置。
修炼横练外功的人,在速度、身法上,比起正统的武修原本就有差距。
熊顶天又是全速冲锋,卢仚的身法又是如此的诡秘莫测,三颗铁胆就好像瞬移一般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声闷响,三颗铁胆同时撞上了熊顶天。
熊顶天闷哼一声,咬着牙,双腿再次加速,硬顶着三颗力道惊人的铁胆,狠狠的撞向了近在咫尺的卢仚。
下一瞬间,卢仚的身体一旋,几乎是紧贴着熊顶天的身体,划过一道半圆,掠到了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卢仚的右脚轻轻在熊顶天的脚踝上一勾,右肘狠狠的、全力砸在了熊顶天的后腰。
卢仚这不算攻击。
他全力的一肘子,也只是砸得熊顶天后腰皮肉略微凹陷,没能对熊顶天造成任何伤害。
但是熊顶天的乐子可大了。
橫炼武者本来动作就不够灵敏,被卢仚这一绊、一砸,熊顶天立足不稳,庞大的身体一个踉跄,很是狼狈的腾空半尺,张开双臂朝着前方目瞪口呆的黑衣男子拍了过去。
‘嘭’!
熊顶天硬顶着三颗铁胆,正面撞在了闪避不及的黑衣男子身上。
沉闷的骨肉碎裂声中,黑衣男子头颅粉碎,上半身被铁胆轰出了两个透明的碗口大窟窿,瘦削的身体好似被野猪顶飞的兔子一样,轻飘飘的向后飞起。
三颗铁胆轰穿了黑衣男子的身体,‘当啷’一声重重落地,‘咕噜噜’的向后滚出老远。
黑衣男子的尸体喷洒鲜血,被熊顶天撞飞了十几丈,在小巷子里洒出了一条淋漓的血迹。
“老七!”
熊顶天瞪大眼睛,看着被自己硬生生撞死的黑衣男子,面孔骤然扭曲,比牛眼还大一圈的双眼骤然充血。
卢仚落地,静静的看着熊顶天。
他很笃定的看着对方——他可以确定,硬实力他的确不是熊顶天的对手,但是熊顶天似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一如他清早刚加入守宫监的时候说的那样,‘跑得快’,这是卢仚的特长。
而熊顶天这样的橫炼高手,他的实力再强,跟不上卢仚的速度,抓不住卢仚的身法,他又能把卢仚怎么样?
“熊馆主,这人,可是你杀的!”卢仚笑着,又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熊顶天的距离。
虽然确认熊顶天的速度赶不上自己,身法赶不上自己,但是能拉开些安全距离还是好的。
尤其是,熊顶天如今已经气得双眼通红,头顶上白气滚滚,显然已经气急败坏,眼看着就要歇斯底里的要命关头,还是再小心一些为好。
“卢仚,你死定了。”熊顶天咬着牙发狠:“你死定了。”
“我要一点一点的零拆碎剐了你,我要一点点撕下你的皮肉,一点点碾碎你的骨头。”
“我要让你死无全尸,我要把你拿去喂狗!”
“你怎么敢,你就怎么敢,杀了我的兄弟?”
卢仚很认真的看着浑身散发出浓烈杀意的熊顶天,再次认真的提醒对方:“可是,人是你杀的。做人,不能太无耻,是吧?我们,要实事求是嘛!”
熊顶天牙齿咬得‘嘎嘣’作响,他怒视卢仚,正要说话。
卢仚身后,熊顶天的身后,这天长有五六十丈的小巷子前后两头,同时有一群人快步走了过来。
这些人,身穿各色各样的便服,拎着不同的灯笼火把,长得高高矮矮,生得胖胖瘦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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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无论是身穿绫罗绸缎,还是穿着粗布细棉,无论手上的灯笼是价值昂贵的琉璃走马灯,还是最普通的油脂火把,也不论他们长得高,长得矮,长得胖,长得瘦,他们都有一张普通平常,在人群中极其没有辨识度的面孔。
熊顶天身后,能有十七八人。
卢仚身后,能有十二三人。
小巷里两头加起来,能有三十人上下。
他们从这条小巷附近的好几条巷子里窜出来,要巧不巧的,或者说,是经过了精密计算、精心设计的,正好是在这个时间点,他们从四面八方,同时汇聚到了这小巷的两端。
巷子只有五六十丈长短,巷子里,只在巷子正中开了两扇门。
其中一扇门开启着,刚刚熊顶天就是从这扇门里走了出来,配合黑衣男子伏击卢仚。
卢仚和熊顶天大打出手,说起来慢,实则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黑衣男子已经死在了地上,而熊顶天发誓要撕碎了卢仚,卢仚却已经打定了主意‘风紧扯呼’。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熊顶天的身份来历,还怕以后不能报复回来么?
就在这节骨眼上,两伙人突然冒了出来。
他们原本闷头疾走,而且奔走之时脚下悄然无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比猫儿在小巷子里快步奔跑发出的动静还小。
卢仚和熊顶天相互紧张的盯着对方,两伙人一前一后堵住了巷子,两人居然都没能听到半点儿不对的声响。
猛不丁的见到巷子里站着的卢仚和熊顶天,两伙人同时刹住了脚步。
卢仚吞了口吐沫,他猛地转身,向后退了两步,贴着熊顶天刚才出来的那个院子的院墙站定。
他笑呵呵的看着站在巷子口一动不动的两伙人,干笑道:“刚刚崎芳园那边着火了,有人故意杀人放火……今夜这四极坊,不安定,诸位无事,还是赶紧回家的好。”
卢仚笑得很灿烂。
熊顶天则是狂笑了一声:“小子,东拉西扯的,救不了你的命。就这群杂碎?你指望他们能救你?哈,尔等报上名来,谁敢管我熊顶天的闲事?”
小巷子里蓦然刮起了一道寒风,两伙人手中的灯笼火把齐齐熄灭。
细微的破风声中,密集如雨的飞刀、毒针、铁蒺藜、铁沙子等暗器铺天盖地的朝着卢仚和熊顶天打了下来。
有几个身形矮胖的男子就地一个翻滚,他们生得矮胖圆润,但是在地上却无比灵巧的打着旋儿,翻着跟头,一抹抹寒光缠绕着身体,宛如刀球一样顺着小巷滚了过来。
有七八名身形正常的男子踏着大步,一声不吭的拔出沉甸甸的短刀,带着一股子与人同归于尽的决死之意,朝着卢仚和熊顶天狂奔而来。
更有几名身形高挑瘦削的男子,他们腾空而起,踏着小巷两侧的院墙,死气沉沉、静默无声的朝着卢仚、熊顶天杀了过来。
卢仚瞳孔一凝。
后知后觉的熊顶天双拳用力对撞,大吼了一嗓子:“啊哈,你们是刚才在大街上杀人放火的混球?天子脚下,镐京都城,你们也敢如此放肆?”
卢仚直翻白眼。
这头蠢货。
这些人刚刚在大街上杀人放火,没错,他们犯了重罪。
你熊顶天在这小巷子里埋伏守宫监所属,同样准备杀人,你又是什么好人?
深吸一口气,卢仚身边清风乍起。
那些密密麻麻的暗器距离卢仚还有一丈多远,他已经轻飘飘的腾空而起。
他越过了那些翻滚而来的男子。
他越过了那些大步奔来的男子。
他越过那些在墙头飞驰的男子。
他越飞越高,比起小巷两边的院墙高出了十几丈。
一道寒风吹过,卢仚就好像没有重量一样,顺着寒风向一旁一弹、一折,一步横跨二十几丈远,落在了远处一栋小楼上。
然后,他脚尖一点,身形一弹,再次乘风而起。
小巷里,就传来了熊顶天的谩骂声:“干,惨了!”
第四十章 死士
卢仚跑得飞快。
小巷里的那些杀手男子,一个个都是江湖经验老到至极的老手。
看到卢仚腾空而起,轻松跃起十几丈的身法,就知道自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追上卢仚。
没有任何一人徒劳的攻击卢仚,他们面无表情的,组成诡异的杀阵,联手杀向了熊顶天。
可怜熊顶天,一身橫炼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实力高深得很。
奈何橫炼武修,天生的弱点放在这里。
他跳不得多高,最多原地跳起五六丈。
他跑不得多快,最多比常人快一两倍。
而这些杀手的身法虽然不如卢仚,任何一人都比他跳得高,比他跑得快。
一群人围着熊顶天,各种歹毒的招式犹如暴风骤雨,偏偏没什么声响的笼罩住了熊顶天。
大把淬毒的暗器砸向熊顶天。
浑身肌肉凸起,熊顶天双臂一挥,大片飞刀、飞针、蒺藜、铁砂、金钱镖等物件四散飞溅。
他吐气开声,刚要一拳轰向一名凑到自己身前,朝着自己小腹连捅了七八刀的汉子,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包就突然从人群中飞出,砸向了他的面门。
熊顶天下意识的一巴掌扇在了纸包上,‘噗’的一下纸包炸开,大片石灰飞溅,朝着他的面孔喷了过来。
熊顶天怪叫一声,双手急忙护住面门,迈开大步向后急退。
就算橫炼功夫修炼得再高,人体总有几处部位是极难修炼到的,眼睛就是这样的一处致命弱点,以熊顶天的实力,寻常人的拳头伤不了他的双眼,但是也挡不住歹毒的石灰。
刚刚向后退了两步,熊顶天的腰带突然一松。
这些杀手下手极狠,几乎毫无底线可言,他双手护着面孔向后退,两名杀手冲到他身边,先是用短剑朝着他的两侧腰子捅了七八剑,发现根本无法刺破他的皮肤,就干脆两剑劈断了他的腰带。
如此魁梧的熊顶天,腰带断裂,大灯笼裤‘唰’的一下就往下滑。
作为熊氏武馆的馆主,熊顶天毫无疑问是个要脸的。
他怪叫一声,近乎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向下滑落的裤子。还没等他来得及将裤子提起,就听‘嗤嗤’几声响,他大灯笼裤里面的大裤头,被两个杀手几剑劈得粉碎。
又是一声怪叫,熊顶天猛地并起双腿,两手狼狈的挡住了身前。
地面上,四个圆滚滚的胖球一般的杀手飞滚而来,他们手脚齐动,犹如牛皮绳一样缠住了步伐散乱的熊顶天双腿,轻轻一掰一扯,熊顶天就大吼一声,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不等熊顶天挣扎爬起,一群杀手已经扑了上去。
有人朝着他脸上不断的撒石灰。
有人拎着一尺多长的钢针往他的耳朵孔里乱扎。
更有人拎着精巧的鹤嘴锄,朝着他双手挥舞时不小心露出来的小脑袋一通乱凿。
‘嗤嗤’声中,数十根黑漆漆的细细钢丝猛地缠住了熊顶天的脖颈、手肘、手腕、脚腕、膝盖,更是一通胡乱交错,将他的小脑袋也缠在了钢丝中。
七八个杀手倾尽全力,拉着钢丝腾空而起,站在小巷两侧院墙上狠狠一拉。
‘嘎吱’声中,熊顶天九尺之躯被硬生生拉得离地而起,好似蜘蛛网中的虫子一样挂在了空中。
剩下的杀手们各出手段,各种歹毒的招式朝着熊顶天就是一通乱抡。
熊顶天闭上嘴,闭上眼,两只耳朵犹如猪耳朵一样忽闪了一下,耳朵猛地闭起,将耳道遮挡得结结实实。
石灰洒在脸上。
钢针猛扎耳朵。
鹤嘴锄‘咣咣咣’一通乱打。
短刀、短剑,淬毒的钢针、铁椎等物在浑身上下乱刺。
甚至有人蹲在熊顶天身体下方,手持兵器,朝他‘辱没斯文’、‘不可名状’之处乱戳。
熊顶天浑身肌肉凸起,一根根血管跳动扭曲,苦苦抵挡着这些杀手毫无底线、毫无节操的疯狂围殴。
也就是他的橫炼功夫真的到了一个极高深的火候,就连寻常男子最脆弱的致命处都淬炼得坚硬如钢,三十位上下的杀手围着他一通捣鼓,七八个呼吸间居然没能伤损他分毫。
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泼油,烧之!”
熊顶天的身体骤然一僵,浑身毛孔一下子就渗出了黄豆大小的冷汗。
他如今的确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但是他还是一个凡人,他还不是神仙。把他丢进水里,他会被淹死;把他活埋地里,他会被闷死;用烈火焚烧,他同样会被烧死。
胸膛里一声洪亮的咆哮声响起。
被杀手们怪异、下作的手段打得措手不及的熊顶天浑身肌肉膨胀,他四肢猛地向内一缩,站在院墙上疯狂拉扯钢丝的七八位杀手立足不稳,一头从院墙上栽倒。
一声大吼响起,熊顶天身边离得最近的几个杀手双耳同时喷出血水,被他这一声大吼震碎了耳膜,震伤了脑子。
熊顶天落地,他也顾不得大灯笼裤和裤衩的问题了,他双腿稳稳站在地上,‘呼呼呼’,伴随着沉闷的破风声,他双腿犹如攻城锤,朝着四周连续十几腿轰了出去。
围在熊顶天身边的杀手纷纷闪避,唯有那几个被吼声震伤了脑子的杀手闪避不及,被熊顶天一腿一个踢飞了出去。
骨折声不断,几个杀手飞起,一头撞在了小巷两侧的院墙上。
院墙崩塌,几个杀手变成了一团团狼藉的血肉,撞穿了院墙飞了进去。
熊顶天依旧闭着眼,挥动着双手朝着四周一通乱打。
他的动作飞快,拳头带起狂风,带起连片的炸雷声。
一群杀手硬生生被熊顶天逼得靠近不得,他们只能绕着熊顶天乱窜,好似一群凶残的鬣狗围着一头发狂的野牛,随时准备瞅准了空子,给熊顶天致命的一击。
但是这些杀手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丝焦灼的情绪波动。
他们已经在熊顶天的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
卢仚已经逃跑了有一小会儿。
他们一时半会的,还没办法拾掇了熊顶天。
他们的撤退路线,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精心的设计,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此刻应该已经躲进了安全的藏身据点,足以避开后续的大胤官方大搜捕。
但是有了熊顶天和卢仚这一桩意外,他们这一队人预先准备的藏身据点,显然是不能用了。
“我等今日必死无疑,拖他一起上路。”刚才发号施令,要杀手们用火油烧死熊顶天的冷酷声音再次响起:“服燃血丹,和这厮玉石俱焚。”
思路客
杀手们的攻击骤然一滞。
他们纷纷退后了两步,张开嘴,一口将自己的衣领咬了下来。
一口将衣领扯得稀烂,这些杀手同时服下了一颗色泽殷红,表面有一丝丝黑色火焰纹路,看上去极其邪异的丹丸。
一个呼吸后,这些杀手同时发出了野牛受伤一般的‘哞哞’喘气声。
他们皮肤变得通红,双眼充血凸起,皮肤下一根根血管怪异的凸起,‘哗啦啦’的血液流淌声变得清晰可闻。
他们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了数倍,原本冷漠,甚至死气沉沉的目光,骤然变得疯狂无比。
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瓷瓶被这些杀手投掷了出去。
熊顶天挥动重拳,将投向自己的瓷瓶全都击碎。
瓷瓶破碎,亮晶晶的火油洒遍了熊顶天的双臂,火油中混有白磷等引火物,一碰到空气,加上瓷瓶碎片的摩擦,磷火‘呼’的一下在熊顶天的手臂上燃烧起来。
熊顶天闷哼,痛呼。
刀枪劈砍,他丝毫无惧,但是这烈火焚身,却让他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痛苦。
不过,橫炼功夫到了他这种地步,他的皮肉对烈火的抗性也比寻常人强出了许多,虽然痛,但是他依旧咬着牙,亡命的挥拳攻击,一头撞在了小向一侧的院墙上。
院墙后面,就是刚才熊顶天藏身,准备埋伏卢仚的小院。
小院里灯火昏暗,熊顶天嘶吼着破墙而入,挥动着两条燃烧的手臂,亡命的朝着前方的大门冲去。
冲出大门,就是一条大街,此刻外面大街上密布无数的禁军、衙役、武侯、守宫监,只要能冲过小院,只要能冲出大门,这些杀手就死定了,而他也就彻底安全了。
服用了所谓的燃血丹,变得疯狂的杀手们飞扑了上去。
他们原本身法就比熊顶天快了不少,服用燃血丹后,他们更是快得犹如鬼魅一样,而且变得力大绝伦,更是悍不畏死。
他们一个蹦跳就冲到了熊顶天身边,七手八脚的缠住了他,将他重重的抱摔砸在了地上。
拳击,膝顶,牙齿撕扯,更有各色兵器疯狂的劈砍穿刺。
拳头撞得粉碎。
膝盖撞得稀烂。
牙齿被反震力量震成了碎片。
各色兵器也在熊顶天的身上撞得扭曲折断。
熊顶天痛呼大吼,朝着小院大门的方向狂呼:“来人啊,有刺客,这里有刺客!”
刚刚飞窜出去的卢仚,此刻又跑了回来。
他刚刚只是当着这些杀手的面,装模作样向远处逃遁,实则是他只是在数百丈外略等了一会儿,又原路冲了回来。
见到那些失去灵智的杀手在疯狂的攻击熊顶天,卢仚从腰带里掏出一颗弹丸,抖手打上了天空。
‘嘭’!
一团血色火光在空中爆发。
四面八方喧哗声大起,眼看着一个个守宫监的高手腾空而起,踏着屋脊朝着这边飞速奔来。
四周街道上,也响起了大队禁军快速奔驰的声响。
第四十一章 构陷
灯笼火把,照得四周通明。
高空,数十只矫健的鹰隼凌空飞舞,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啼声。
卢仚遇袭的小巷,四周街面已经被彻底封锁。
成群结队的铁甲禁军在街上巡弋,身穿各色袍服的守宫监所属,带着强弓硬弩,守住了四周高楼,朝着远近的小院虎视眈眈。
守宫监罗轻舟,风调坊令水英,风调坊禁军驻军左将军乐山,还有司寇台在风调坊的几位总捕头齐聚小巷,一个个面色阴沉。
一共三十二名杀手,有五人被熊顶天踹死。
借着灯笼火把的光,几个司寇台的仵作将这五个几乎零碎的杀手,整齐的铺在了油布上,一点点的检查他们的尸体。
其他二十七名刺客,则是死得整整齐齐。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异样的红色,一个个肌肉痉挛、关节绷紧,好似僵尸一样僵硬且沉重。他们在小巷的墙根下一字儿排开,每个人也享有一块油布的待遇。
刚刚卢仚发出信号,守宫监和禁军四面合围,这些杀手一个都没跑掉。
或者说,服用了燃血丹的杀手,他们已经绝了逃跑的念头,被包围时,他们拼死反抗,每一个都豁出去了性命亡命搏杀,守宫监和禁军分别付出过百人的伤亡,才将他们斩杀当场。
地上满是血水,寒风吹过,血水已经冻成了厚厚的血冰。
这些杀手服用了燃血丹后,生命力、体力变得超乎想象。
他们体内的鲜血几乎流光了,这才倒在了守宫监的弓弩,以及禁军长矛大戟的攒刺下。
油布上,这些杀手被扒得干干净净,身上密密麻麻的尽是各种狰狞的伤口。顶着寒风,仵作们围着这些杀手的尸体,一点点的切割剖析,寻找着最细微的蛛丝马迹。
几名守宫监的高手画师,在一旁撑起了画板,借着灯光,瞅着那些杀手的尸体,认认真真的描绘着他们的图影画像。
每画好一张,就有守宫监的人将画像第一时间送走。
这些画像会被复制上数千、数万份,然后发去四面八方,让各大衙门的人按图索骥,追查这些杀手可能的身份、底细。
附近几座园子的主人,已经被‘请’了出来,一个个冻得哆哆嗦嗦,面色惨白的顶着寒风站在巷子口。
司寇台的办案老手们,正穿堂入室,一寸寸的搜索着附近的几座宅子。
罗轻舟等人站在一旁,面沉如水,不发一言,等待着仵作们和那些办案好手的报告。
四极坊已经大致安静了下来。
那些箭手、杀手,就好像混入了大海的水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仚逮到的这群杀手,是守宫监、司寇台、禁军、风调坊令衙门等官方势力,抓到的唯一线索。
罗轻舟等人,亲眼目睹了寥寥二十几名杀手犹如野兽一样呼号死战,短短几个呼吸间,给守宫监和禁军造成了大量伤亡的可怖场景。
这些家伙,毫无疑问是‘死士’。
在镐京城,豢养这么多死士,作出这样的大事来,这幕后之人……细思恐极!
不用想都知道,等明天天亮了,大胤高层会是如何的雷霆震怒。
一大堆的麻烦等着大家伙呢!
越是想到上面动怒后,自己可能的悲惨下场,罗轻舟、水英等人越是心烦意乱。
他们的脸色就变得越发的僵硬、冰冷,一双儿眸子就好像刀锋一样,冷飕飕的钉在了跪在小巷正中的熊顶天身上。
倒霉的熊顶天。
刚刚被一群疯狂的杀手按在地上围殴,仗着强横的身躯硬是扛了过来。
在那些杀手的亡命攻击下,熊顶天只是受了一些不足挂齿的轻微小伤。
伤不要紧。
现在的情势,很要命。
浑身光秃秃的熊顶天,双手抱着头,一脸呆滞的跪在小巷里,寒风吹过,他浑身浓密的毛发乱舞,被烧得漆黑的双臂,隐隐散发出烤肉的芬芳。
守宫监、司寇台、风调坊令衙门的一批高手,吹鼻子瞪眼,凶神恶煞般团团围住了熊顶天。
卢仚双手揣在袍袖里,朝着面前的几个积年的办案老手不断的微笑点头。
“几位大人,事情就这么回事。”
“小子卢仚,卢是泾阳卢的卢,仚是上人下山的仚,我是天恩侯府族人,今天刚刚加入的守宫监。方才在混乱中,瞅准了一个行迹诡秘的黑衣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手段,鼓起胆子,就追了上来。”
“哦,对了,那黑衣人,就是那块油布上的那个。脑袋被崩掉了,身上还破了两个大窟窿的那位,这肯定是杀人灭口啊,您说是不是?”
“这家伙,还用一颗铁胆背后偷袭我。”
“我可是有人证的,那,老何大哥,还有我们这一队的鲁天星大人,他们都看到了,那厮一颗铁胆背后偷袭我,被我用枪打落在地面。”
“我的枪?”
“哦,我的那杆点钢枪啊,喏,你们看,这边,这边,这边的墙壁上,这些碎片,不都是么?我和这个大块头大战了一场,他好生凶狠,硬生生将我的枪给打碎了。”
有司寇台的捕快窜了过去,在两侧院墙上仔细的勘查起来。
“我从小谨慎……嚇,直说吧,小子从小怕死,别的功夫也学得不怎么样,就是跑得快。”
“我这一路追了上来,就追到了这里。然后,这个大块头就跑了出来,冲着我喊打喊杀。”
“他的实力,很强,很强,我根本不是对手啊。”
“所以,我就准备逃……不,我就准备招呼兄弟们来围捕这个家伙不是?”
“结果,我刚准备发讯号,这群死鬼就蹦了出来。”
“他们也是,一见面,就冲上来冲着我下了毒手。”
卢仚朝着跪在一旁的熊顶天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但是声音却有恰好能够让熊顶天听得清楚:“所以,诸位大人,这家伙,肯定是这些杀手的同党。只要将他带回去严刑拷打,一定能查清背后的主使人!”
熊顶天急了。
他猛地抬头看着卢仚,嘶声咆哮起来:“小子,你休要胡说八道。”
熊顶天心里清楚得很。
他受人之托,来这小巷子里伏杀卢仚,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卢仚不是还没死么?
只要说一句‘私人恩怨’、‘打架斗殴’之类的借口,有委托他办事的那人暗中相助,熊顶天最多挨一顿板子,罚一笔钱,最惨最惨,被刑拘个大半年,这事情就这么过了。
思路客
但是卢仚说他是这些杀手的同党,这是要把他,把他全家,把他的熊氏武馆往死里坑啊!
这些杀手做得好大事。
在四极坊,在风调坊的中心地段,在皇城的隔壁,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
而且杀的是各方诸侯的质子,烧得是这些质子在镐京的居所。
这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谁牵扯进去,都是要满门抄斩的!
熊顶天嘶声咒骂道:“我不认识这些人,我和他们无关,我是熊氏武馆的馆主熊顶天,我来这里,是为了揍这小子一顿!”
熊顶天狠狠的指了指卢仚。
他也颇为奸猾,他说他只是想要揍一顿卢仚,没说他有目的的想要杀死卢仚。
如此,就算事情闹开了,他最多是一个蓄意伤人,不是蓄意谋杀,罪名也要轻许多呢。
卢仚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熊顶天:“哈,你在说谎,你简直是,寡言廉耻,完全是胡说八道。我们无冤无仇的,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揍我?”
熊顶天冷笑道:“你才是胡说八道,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你是卢仚,你是泾阳卢氏的族人,天恩侯府的子弟,今天刚刚加入守宫监的卢仚!”
熊顶天这话刚开口,他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他张了张嘴,整个人陷入了彻底懵逼状态。
卢仚摊开双手,朝着几个一脸怒火的办案老手苦笑道:“几位大人,你们听到了,刚刚小子自报出身来历,小子懂规矩,配合办案嘛,要把自己的出身、经历之类的,全都说清楚,这才方便诸位大人造档案、造案卷不是?”
“可是这厮,怎的如此奸猾?他刚刚听到小子的身份来历,他居然就说认识小子,是为了在这里揍小子一顿。”
卢仚摇头感慨道:“可见,这些杀手,不仅仅凶残歹毒,更是奸诈阴险。”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熊顶天,卢仚向几个办案官员建议道:“他刚才说,他是熊氏武馆的馆主?这熊氏武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藏身的窝点,也不知道熊氏武馆的人,是不是他们的同党。”
卢仚眯了眯眼:“小子斗胆,建议诸位大人这就调动人马,包围熊氏武馆,将他上下亲族一律逮捕,连带和他平日里有交情的故旧、好友,也都一网打尽,然后一个个认真、仔细的严刑拷打,一定能有所发现!”
卢仚笑得很灿烂。
要杀熊顶天,不用这么麻烦。之前一番交手,卢仚判断出来,熊顶天一身橫炼,果然强横无匹,实际战力绝对达到了拓脉境之上的开经境。
但是,单单要杀熊顶天,卢仚有十足的把握。
构陷熊顶天,不是卢仚穷极无聊,而是他想要看看,把熊顶天送进大牢后,究竟谁会来救他,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救他。
无论幕后主使者是谁,想要从守宫监手上捞人……也是一桩大-麻烦吧?
麻烦,那就对了!
熊顶天双眼气得通红。
他‘嗷’的一声大吼,猛地原地纵起,一拳朝着卢仚的脑袋砸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召见
被卢仚三言两句呛得狠了,被逼到了级处,熊顶天顿时发作。
四周禁军重兵合围,守宫监、司寇台、风调坊令衙门各大官府机构无数高手尽聚于此,长枪大戟、重甲厚盾,更有无数强弓硬弩扼守四面八方。
如此情势,熊顶天悍然出手,当众袭杀卢仚!
如此行径,蠢不可及。
原本卢仚只是扣上了七八成的黑锅,这一下子,被熊顶天自己结结实实的扣上了十成十。
围在熊顶天身边的守宫监、司寇台所属惊呼倒飞,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熊顶天居然敢出手反击。熊顶天的身量极高、极雄壮,犹如一头黑熊暴起,双臂一振,十几个人都打着滚飞了出去。
一声大吼如雷霆炸响,正询问卢仚口供的几个司寇台办案好手怪叫一声,双耳中喷出血来,几个人的耳膜都被熊顶天的大吼声震碎了。
这些办案好手极精明、级细致,精通大胤诸般法律条文,精通官府衙门之间往来的明规矩、潜规则,他们办理各种案件,是顶尖的行家里手。
只是他们并非司寇台捕头编制,精通案牍之事的他们,修为未免极弱。
耳膜破碎,几个办案好手丢下手中纸笔,双手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张开嘴放声痛呼,嘴里已经吐出血来。
熊顶天一声大吼,不仅震碎了他们的耳膜,连他们的内脏都震伤了。
小巷中,几个司寇台的捕头气急败坏的齐声喝骂。
高楼上,守宫监的弓弩手们拉开了弓弩,却看着乱滚乱晃的人影不敢射击。
小巷两侧,禁军们齐声呐喊,长矛如林向前一挺,想要列队冲击,同样被那些被撞飞的守宫监、司寇台的人挡住了去路。
正检视那些杀手尸体的司寇台仵作们齐声怪叫,他们一个个丢下了手中工具,很有自知之明的抱头往墙角一缩,更有人顺势往小巷两侧就地一滚。
罗轻舟双眼一凝,他腰间软剑无声无息出鞘,犹如一条灵蛇横贯虚空。
寒光一卷,将当面飞来的几个守宫监、司寇台的人无声接住,化解了他们身上沉重的力道,让他们平安落地。
剑光一亮,罗轻舟一步迈出,比几个司寇台的捕头快了不止一步,带起一声凌厉的破空声扑向了暴起发难的熊顶天。
百忙中,罗轻舟向几个司寇台捕头斜睨了一眼。
见到他们的反应、出手都比自己慢了不止一筹,罗轻舟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颇为得意。
看来,在镐京城内,诸多衙门当中,守宫监的硬实力,还是要比其他衙门高出一截。
心里正嘚瑟中,罗轻舟身边一道狂飙掠起,‘呼啦’一声冲了出去。
罗轻舟心头猛震,骇然抬头望去,只看到了那身穿重甲的魁梧背影。
大吼声中,重拳当头砸落,身边几个人吐血倒地乱滚。
卢仚将熊顶天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熊顶天极其凶悍,但是他的身法、速度是硬伤,卢仚本想避让一二,借身法闪避开,不和熊顶天硬碰硬。
但是四周尽是各大衙门的人手,众目睽睽之下,熊顶天是要袭杀卢仚,若是就这么避让开了,未免坏了自己的名头,落一个‘贪生怕死’,又或者‘滑不留手’的‘弱鸡名声’。
重拳袭来,卢仚大喝一声,体内刚刚恢复小半的沧海劲元罡全力震荡,双手顿时蒙上了一层幽蓝色的水光。
一阵波涛轰鸣声在小巷中响起,卢仚原地立正,双掌连环轰出,同时放声呵斥:“好,熊顶天,你想要杀人灭口,这正坐实了你的罪名!”
气急败坏飞扑而来的熊顶天,声势顿时弱了三分,出手更变得慢了三分。
卢仚双掌顺势席卷而上,‘嘭嘭嘭’,连续十几掌轰在了熊顶天的拳头上。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卢仚闷哼一声,双掌和熊顶天的拳头对撞一次,身体就剧烈的震荡一次,然后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一步。
十几掌对撞,卢仚倒退了十几步,双掌剧痛,好似骨节都碎掉了,双肘、双肩的关节更是齐齐脱臼,远近人等都听到了卢仚骨节脱出时的‘咔嚓’脆响。
罗轻舟百忙中赞叹:“果然是我守宫监的好汉子。”
几个司寇台的捕头紧跟着罗轻舟飞扑而出,全速冲向了熊顶天。
听到罗轻舟的自吹自擂,一名面皮漆黑的捕头低声讥诮:“守宫监?好汉子?哈,这年头好汉子就变得这么便宜了?”
罗轻舟大怒,冲锋之时也不忘扭头瞪了对方一眼。
那黑皮捕头也是毫不示弱的朝着罗轻舟狠狠一瞪。
两人齐齐冷哼一声,不由得又同时加快了脚步,越发迅速的冲向了熊顶天。
卢仚连退十几步,好容易站稳身形,熊顶天重拳已经带着破空声当头砸下。
卢仚双臂垂落,已经无力反抗,他长啸一声,就要施展身法避开熊顶天,一条魁梧的人影突兀的从他身后冲过,一拳正面轰向了熊顶天砸落的重拳。
‘咣’的一声巨响。
好似一道闷雷在小巷里响起。
熊顶天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他的右臂‘咔嚓嚓’寸寸碎裂,居然被这人一拳将他整条手臂打得犹如甘蔗一样碎掉。
眼看着熊顶天的手臂异样的扭曲、抖动,他的皮肉一块块色撕裂开来,一块块白色的碎骨带着血水,从撕裂的皮肉中飞出,犹如箭矢一样带着刺耳的啸声破体飞出老远。
熊顶天的惨嗥声大作。
那身穿重甲的魁梧身影向前迈了一步,任凭痛极的熊顶天左拳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咣’!
熊顶天的左臂被这人团身一撞,他的左臂就重蹈右臂覆辙,也被撞得一寸寸碎裂开来。
随之,这人蛮横无比的撞进了熊顶天的怀里,一个座山靠狠狠靠住了熊顶天的胸膛上。
熊顶天的胸膛凹陷,肋骨发出爆豆子一样的碎裂声,他庞大的身躯向后倒飞,被撞得双脚离地半尺多高,犹如轻灵的燕子一样向后滑翔了十几丈远,一头撞在了小巷那一端结阵的禁军队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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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块厚重的彩绘兽面纹犀牛皮包钢重盾拦住了倒飞的熊顶天,就听一阵巨响,手持重盾的禁军将士被撞得向后连连后退,数十名牛高马大的禁军精锐被撞得满地乱滚,熊顶天这才借着这一遮挡的力量停下了身体。
一口老血喷出七八尺远,熊顶天的面皮变得惨白一片,他直勾勾的盯着将自己重创的魁梧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翻了个白眼,软塌塌的昏厥倒地。
“一群废物!”悍然出手,轻松一击重创熊顶天的魁梧男子轻轻松松的拍了拍手掌,慢悠悠的说道:“真正一群废物。”
转过身,魁梧男子朝着飞驰而来的罗轻舟和几个捕头指了指。
“哦,诸位不要误会,我不是特指诸位的哪一个,而是说,除了我禁军儿郎,你们在场的所有人,什么监,什么台,什么衙门,有一算一,全他-娘-的废物。”
摇摇头,这生得身高八尺开外,形如熊罴,面如獬豸,气焰嚣张跋扈的青年仰天感慨:“国朝每年花费大把的薪俸,居然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哎,依我说,干脆把你们全部赶走,让你们滚回去吃老米饭去,把你们的薪俸节省下来,全部供养我禁军,我禁军儿郎起码能增添数倍,啧啧。”
巷子里,守宫监、司寇台、风调坊令衙门,无论是监丁、捕快、衙役、武侯,还有在坊令衙门里执勤的巡坊御史等等,在场的所有非禁军系统的人,无不面红耳赤,一个个莫名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目光不善的盯着这猖狂跋扈的男子。
但是,没人开口吱声。
其一,这男子的确,轻轻松松一人重创、压服了熊顶天。
其二,他是禁军驻风调坊驻军左将军乐山,他姓‘乐’,本朝大将军乐武的那个乐,也是当今乐太后的那个‘乐’。
“没话说了?”乐山‘咯咯’笑了几声,双手抱胸,横着膀子往回走了两步。
走过卢仚身边,乐山突然伸手,用力的拍了一下卢仚的肩膀,伸手比了比自己和卢仚的身高,很是惊讶的发现,卢仚居然比他还要高了一寸多点。
“好汉子,不错,你这人品、模样,进守宫监,有点可惜了,那都是一群见不得人,专门干黑活的阴损混账……进我禁军怎样?只要你进来,我先给你一个实权校尉的前程。”
罗轻舟怒了。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乐将军,卢仚是我守宫监的人。”
乐山翻了个白眼,‘噗嗤’一声开口了:“我刚才听到他叫卢仚啊,他就是那个气得白长空当街吐血的卢仚嘛,所以我才有兴趣招揽他。”
乐山向卢仚笑道:“好好考虑一下,啊?”
罗轻舟的脸色越发阴郁。
卢仚朝着乐山笑了笑,没吭声。
刚刚站在小巷口,熊顶天暴起发难的时候也没用任何动静的风调坊令水英,背着双手,目光如寒泉,一眨不眨的盯着卢仚。
就在这时,高空一声清啼响起。
一头翼展超过两丈的大白鹤扑腾着翅膀缓缓降落,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身量颇为精瘦矮小的小太监从鹤背上跳了下来。
喘着气,小太监大声叫嚷:“唉哟,你们这里谁管事啊?得了,天子召见,赶紧的!”
第四十三章 觐见
被天子召见,卢仚本以为没自己事情。
没想到,那传令的小太监特意叮嘱了一声,罗轻舟就满脸是笑的招呼了卢仚,让卢仚也混进了前往九曲苑觐见的队伍。
穿过四极坊,往北一里地,有一座长桥横跨运河,直通皇城。
补充一点,大胤的皇城,分为三个部分。
皇城正北,是宫城,这所在不用多介绍。
皇城之外的区域,分为‘武胤’和‘鲲鹏’两大‘超品’坊。
西边是武胤坊,大将军府、守宫监、宗正府、司寇台、太府、少府、禁尉府、羽尉府等大胤武朝的‘传统’衙门,尽在武胤坊中。
东边是鲲鹏坊,丞相府、御史台、太史台、国子监、太学,以及近些年,随着文教势力崛起,在丞相府下新设的六部衙门等,全都在鲲鹏坊内。
顺着宫城的南城墙,沿着宫城的护城河向东疾走,穿过武胤坊和鲲鹏坊,经过一座座肃穆森严的官府衙门,在鲲鹏坊的最东边,顺着运河岸向北转,又沿着宫城墙根疾走一阵,就到了白天里白长空等人经过的石桥。
顺着石桥跨过运河,就是九曲苑。
卢仚跟着罗轻舟,一路骑着快马疾奔,从四极坊到九曲苑门口,就耗费了大半个时辰。
他们骑乘的,还是从禁军借用的,混有异兽血脉的特种马匹。
如果换成普通的战马,或者民间的驭马,想要从四极坊横穿皇城赶到九曲坊,怎么也要小半天的时间。
镐京城,太大!
镐京城内的坊市,太大!
值得一提的是,乐山在路过宫城南门的时候,就离开了队伍。
他派了自己的一个副手跟着队伍前行,而他自己则是叫开了宫门,径直入宫去了。
乐山离开后,罗轻舟轻哼了一声:“嗯,大将军的消息也不慢,这是及早去给太后报信了。”
一行人赶到九曲苑的时候,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在九曲苑的正门牌坊下马,卢仚跟着一行人在极尽华美的九曲苑内拐拐绕绕了许久,等到他们来到一座靠湖的大殿门前时,天色已经大亮。
一群小太监已经等在了这里。
卢仚等人到了,小太监们急忙引着他们进了一旁的偏殿里,催促着一群人沐浴、更衣,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更洒上了一些香粉、香露,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将一群人引进了一旁的大殿。
踏入大殿的一瞬间,卢仚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这里,是天子居所。
能够踏入这里,距离他的目标,分明又近了几分。
“哎呀,都来了?辛苦,辛苦,昨夜平定四极坊,你们可都是有功之臣。”静谧的大殿内,突然响起了笑声。
卢仚抬头,就看到大殿最里面的宝座旁,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生得珠圆玉润、白皙水嫩的鱼长乐,正朝着他‘呵呵’笑着。
卢仚端正神态,收敛目光,显得很恭谨的微微低下了头,只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四周。
然后,卢仚就被坐在九龙宝座上的天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天子胤垣,他的相貌长相,都不用说了,皇家血统千多年的优中择优,天子的长相、气质,都是人间拔顶的存在。
只是此刻的天子,有点给皇家血统丢人现眼。
身穿一裘紫黑色鲲化鹏大袍,披散着长发,两个黑眼袋极其明显的胤垣歪歪扭扭的坐在宝座上,白净的面皮上,左边面皮充斥着异样的红晕,一副很亢奋的模样。
而他右边的面皮呢……
大胤武朝的天子陛下,他的右边脸皮满是淤青,而且有三条清晰可见的血印子,从他的耳朵下面直接划拉到了嘴角附近。
他的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油膏,隔着老远,卢仚都能闻到一股子极其清凉、馥郁,绵绵泊泊直透内腑,让五脏六腑极其享用的凉凉药味。
可见,胤垣脸上涂抹的,应该是顶级的内廷秘制伤药。
他的右边面皮,是外伤,看这痕迹,应该是被人在脸上糊了一巴掌。
但是,堂堂大胤武朝的天子,万万亿子民的至高主宰,谁敢在他脸上糊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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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卢仚,就连罗轻舟,以及司寇台的一名总捕头,还有风调坊的坊令水英,一群人全都愣在了当场。
天子被人殴打了!
是谁干的?
罗轻舟和司寇台的捕头不敢吭声,他们乖巧的低下头,不敢多看、乱看。
水英则是猛地上前一步,皱着眉看着天子厉声呵斥:“陛下乃大胤亿万黎民之主,一身安危牵扯着大胤社稷、国祚,敢问天子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身为文教弟子,水英有着罗轻舟这样的皇家内廷衙门所属,以及司寇台这些‘鹰犬’万万不可能有的底气和胆气,见到天子身上的异状,他就是敢正面呵斥,质询天子。
胤垣目光闪烁,扭头看向了宝座旁的一座三足祥云鼎。
鱼长乐则是咳嗽了一声,指着水英曼声道:“水英,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呢?”
水英昂起了头,狠狠的盯着鱼长乐喝道:“鱼长乐,你身为内廷诸监之首,天子有恙,你就是罪魁祸首。保护天子不利,你罪该万死。”
鱼长乐圆润的面庞顿时皱起。
有点苦恼的看向了天子面庞。
这事体,如果闹大了,被外廷的朝臣官员知晓,天子被人糊了一巴掌,这肯定会引起无数人文教官员的口诛笔伐,他鱼长乐又得臭名远扬一番!
眼看着水英将火烧到了鱼长乐身上,胤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好啦,好啦,没什么大事,昨天我开心嘛,高兴嘛,一时兴起,找了条钢背熊摔跤嘛,哎,没想到,最近和祺妃‘乘’烛夜游次数太多,腰酸腿软,一不小心,被那熊掌糊了一巴掌。”
说着说着,胤垣的兴致变得高昂起来。
他得意的笑道:“可是,我也不是吃素的啊,那钢背熊刚刚糊了我一巴掌,我就一巴掌抓住了它的要害,狠狠一扯破了它的力道,将它抱摔倒地,然后拗断了它的脖子。”
‘呵呵’笑了几声,胤垣得意的拍了拍手:“四只老大、肥美的熊掌,从昨天下午让人炖着,稍后午宴,几位卿家都陪着我好好的喝点、吃点。”
“啧啧,八十年钢背熊的老熊掌,那叫做一个肥美、膏腴,啧啧,妙不可言啊!”
水英呆住了。
卢仚一众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因为开心,天子找了一条钢背熊摔跤?
虽然挨了一熊掌,但是天子却赢了摔跤,剁了熊掌准备今天当午餐?
卢仚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听天子的话,什么叫做‘一巴掌抓住了它的要害’?
这熊身上,能够一巴掌被抓住的要害……
啧啧,细思恐极。
天子对那头熊,究竟做了什么?
水英的脸色逐渐发红,他浑身哆嗦着,突然一声大吼:“陛下,你如此形状,简直……”
胤垣轻飘飘的挥了挥手:“昏君嘛,不用你说,我自己知道……”
水英的红脸迅速变成了紫红色,他被胤垣的这句话堵得差点吐血。
‘呵呵’笑了两声,胤垣歪了歪脑袋,眯着眼看着水英:“我懂,我不该做这种事情,作为天子,和一头狗熊搏杀,有点……的确有点说不过去哈。”
“不过,开心嘛,高兴嘛,偶尔放肆一下,是不是?”胤垣笑得很灿烂。
“天子为何如此开心!”水英阴沉着脸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白长空昨天被气吐血了。”胤垣张口就来,一旁的鱼长乐已经伸出了手,想要捂住他的嘴,但是硬生生没能来得及阻止他。
鱼长乐伸出手,五指开合了几下,他干巴巴的笑着,收回了肥厚的手掌。
水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胤垣。
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说——‘我知道你是昏君,但是没想到你居然王-八蛋到这种程度’!
胤垣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朝着水英干笑道:“好啦,好啦,开玩笑而已,我说我这是昨天偷摸小宫女的翘-臀,被祺妃发现,她吃醋给了我一巴掌,你信不信呢?”
“你肯定是不信的,那,我就懒得解释了。”
“嗯,水英啊,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罢。”
“你看,四极坊失火,还死了这么多人,你身为风调坊的坊令,你这个官,可没当好,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风调坊令,那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呢?”
胤垣双手放在肚皮上,很是笃定的问水英。
卢仚眸子里精光大盛,他瞪大眼睛看着胤垣,差点就鼓掌叫好——这话,问得劲道啊!
胤垣和鱼长乐居高临下,目光扫过被招来的一众臣子的脸。
两人同时看到了卢仚那一脸的惊叹和钦佩,不由同时微笑。
水英身体晃了晃,他看着一脸微妙的胤垣,‘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臣,惶恐……臣,有罪……臣……”
胤垣急忙一摆手:“别玩乞骸骨的那一套把戏,我不认啊……你要乞骸骨,最后头疼的还是我,你的那些师长、同年,又得在九曲苑门口敲锣打鼓,用脑壳撞牌坊,何苦呢?”
“做臣子的,每个月都从我这里领俸禄,吃人嘴软哪,就不要太为难我这个皇帝了。”
“赶紧说正经事,昨晚上究竟怎么回事?四极坊的那群小王-八蛋,死光了么?”
第四十四章 插手,提拔
正经事?
昨夜的正经事,唯有卢仚全程经历。
大殿内香烟缭绕,奇香馥郁。
十几名太监,数十名宫娥,全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站在一旁,目露奇光盯着卢仚,聆听着他的讲述。
卢仚详细的讲述着自己的亲身经历。
他昨天和老何搭档,去酱坛子大街巡逻、查探,自己如何‘侥幸’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跑去油篓子大街的两座棺材铺,结果和拜鬼母教的妖人正面撞上。
乘坐鸾凤红轿子的鬼女人突兀出现,一通大打出手,罗轻舟及时到来,惊退了那伙鬼女人。
之后,就是四极坊大火,卢仚等人想方设法进入四极坊,想方设法让那群疯癫的质子出手救火,从大火、鬼魅的危机中救出了澜沧王胤骍,并且平定了突然爆发的死士杀手的疯狂袭击。
卢仚是读过书的,他的讲述就好像说书人说书一样,一条条,一款款,详细、精彩,很是吸引人。
胤垣听得是目不转睛,不断的轻轻点头赞叹。
听到末尾,胤垣突然打断了卢仚的话,他指着罗轻舟问道:“那些九阴教的逆党余孽,且不说。那些突然出现的死士杀手,他们使用的弓弩,果真是禁军制式军械?”
罗轻舟急忙俯身行礼:“陛下,微臣详细检查过,的确是禁军制式军械,而且全是崭新从未动用过的好物件。只是,军械上的所有铭文编号,都被抹去了,无从追查。”
胤垣就看向了一起跟来的乐山副将。
那副将低头,沉默不语。
袭杀四极坊的死士杀手,使用的是禁军标配的军械,这种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副将,不懂其中的窍窍。不懂,所以他不开口;就算懂,他也不敢开口。
“看样子也是个没用的。”胤垣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了被召来的风调坊令水英:“水英,你可知罪?”
水英的脸微微发白。
他是风调坊令,是风调坊的最高官员。
无论是九阴教在风调坊内布置了据点,又或者四极坊的一场大火,以及那些死士杀手的出现,任何一件事情,如果认真追究,他起码也是一个‘渎职’、‘昏庸’的罪名。
前来九曲苑的路上,水英就绞尽脑汁,想要计较出一个脱罪的法门。
但是见了胤垣,水英才发现,他居然无从申辩。
昨夜一事,风调坊令衙门的表现太差,他居然是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如果天子真要认真的追查这件事情,那么他很可能被扒了官袍,打入大牢,如果再从他身上下功夫,顺藤摸瓜的牵扯下去……
水英有点心慌,脸色变得更白了。
就这时候,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向胤垣行了一礼:“陛下,余三斗余总管派人来,说太后召风调坊令水英奏对。”
胤垣呆了呆,摸了摸肿胀的面皮,幽幽问道:“哦?就一个水英么?”
那小太监看了看脸色骤然回复了正常的水英,低下了头:“皇城那边,刚刚大丞相朱崇、大司寇公羊旭、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台都御史等多位大人,进宫了。”
微微顿了顿,小太监继续说道:“另外,被送入守宫监秘狱的熊顶天,也被余三斗余公公的人提走了,已经转交给了司寇台。平安号、福荫号的掌柜的,还有被生擒的小二,则是被大将军的人提走了。”
“那些死士杀手的尸体,则是被刑部的人,带着太后懿旨提走了。”
“还有,储存在守宫监内的,那些死士杀手使用的军械、兵器等,一应物证,都被大理寺的人悉数提走。”
胤垣的眉毛耷拉了下来,他幽幽道:“既然如此,是太后要亲手处置这件事情喽?也对,毕竟牵扯到宫闱秘闻,太后插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胤垣看向了鱼长乐:“没守宫监啥事了。”
鱼长乐向胤垣欠了欠身,满脸是笑,没吭声。
昨天晚上的事情,棺材铺内的异常,是守宫监发现的。
第一个和鬼魅交手的,也是守宫监的人。
第一个跑去四极坊救火的,是守宫监所属。
出力最大,将胤骍从大火中救出来的,也是守宫监。
那些死士杀手一通杀戮后,极有效率的撤离现场,其他官府衙门鬼影子都没找到一个,也是卢仚这个新加入守宫监的毛头小子,找到了线索,抓住了嫌疑人熊顶天,同时击杀了三十几位死士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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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脏活、苦活、累活,都是守宫监的人做的。
结果,等到事后要认真办案追查的时候,太后和大丞相直接入局,提走了一切人证、物证,这件事情,显然就和守宫监没关系了。
大丞相、司寇台、刑部、大理寺这些被文教官员掌控的衙门且不提。
余三斗,那是太后身边服侍了数十年的忠心老狗,在守宫监里,也有一支只属于他,直听命于他的力量。他的资历比鱼长乐还深的多,在皇城内外的影响力,都超过了鱼长乐。
余三斗,才是大胤朝真正的第一大太监。
他派人接手了,这事情就由不得鱼长乐这边继续追查下去,除非,他想挑战一下余三斗大内第一人的地位;除非,他想挑起太后和天子的正面冲突。
卢仚明显感受到了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压抑了许多,胤垣的笑容后面,隐藏着很深很深的恼火和无奈。
鱼长乐‘慈善和蔼’的圆脸庞上,也透着一丝丝的阴云。
只是,他养气的功夫极深,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送信的小太监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胤垣看看水英,抬头看看大殿屋顶华丽的藻井雕饰,然后灿烂的笑了起来:“行吧,水英啊,去向太后解释昨晚的事情吧。嚇,你也不要怪我多事,我叫你过来,只是很好奇,这世上,真有鬼?”
大殿内一片死寂。
一群宫娥吓得面色惨白,一个个面面相觑,身体微微颤抖着。
水英皱起了眉头。
昨夜他没能亲眼目睹卢仚、罗轻舟等人和那些鬼女人的战斗。
但是,作为一名坚定的文教弟子,文英绝对不能容忍‘鬼神之说’。
他猛地上前了两步,厉声喝道:“陛下,鬼神之事,绝对是荒谬之谈。世间,岂有鬼怪?这鬼祟的,只是人心。陛下作为大胤之主……”
胤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摸了摸自己淤青片片的右脸,用力的挥了挥手:“没错,没错,世间没鬼,没鬼,怎么可能有鬼呢?”
胤垣笑看着水英:“风调坊令,去吧,太后有召,可不能怠慢了。赶紧去吧。”
微微顿了顿,胤垣淡然道:“这件事情,影响极坏,希望水卿能不负国恩,将这事情处置得妥妥当当。”
叹了一口气,胤垣摸了摸脸:“唉哟,这一熊掌好生结实,我准备……不是,我肯定要大病一场,三个月内,我是不准备搭理朝政了,你们谁都别来烦我……”
水英沉默,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胤垣,果然一言不发,向胤垣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就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水英一走,那禁军副将也随之请辞。
当他听那小太监说,说两家棺材铺的活口,都被大将军提走了,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后续,和天子已经没啥关系了。
以天子的秉性,想来他也懒得再管后续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么?
任何事情,只要有太后懿旨,有大将军、大丞相的人接管,天子就‘笃笃定定’的在九曲苑飞鹰走狗,万事不挂在心上嘛。
所以,这名禁军副将走的也很笃定。甚至他向胤垣告辞行礼的时候,那行礼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未免就有一种敷衍了事的感觉。
随之,其他一群相关的,不相关的,来自镐京、风调坊各衙门的小官小吏,也都被不耐烦的胤垣挥手赶走了。
这些人,昨夜就是在四极坊里凑了个热闹,好些人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昨晚上的那一场大火,那一场动乱究竟是从何而起,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们来九曲苑的时候,是诚惶诚恐。
他们被打发离开九曲苑的时候,是满头雾水。
最后,大殿内,就剩下了守宫监的一票人马,胤垣挺直了腰身,兴致勃勃的朝着卢仚和罗轻舟指了指:“好了,现在没碍眼的人了,全是自己人,认真给我说说。昨天的事情,真有女鬼?哎,小模样长得怎么样?俊俏么?胸-大么?这个体型,嘿嘿……骚-不-骚?”
卢仚登时一愣。
这才是胤垣的真面目么?
急促的说了一长串话,胤垣突然朝着卢仚指了指。
“老鱼啊,这小子我看着顺眼,可是他身上的白袍子,太难看了些。”
“换一件,换一件……喏,换身红袍罢!”
罗轻舟骇然扭头,万分震惊、万分嫉妒的看着卢仚。
鱼长乐则是笑吟吟的,清脆利落的应了一声:“好咧,陛下,老奴觉得,这小子这般魁伟、英朗,倒是颗好苗子,您可别小气,再赏点,再赏点!”
第四十五章 这就简在帝心了?
皇城大内有众多监、局、司,统称二十四监就是。
其中织造局,有极高明的裁缝匠人。
天子一声令下,就有几个生得精精瘦瘦,但是眉眼如刀的老太监走进了大殿,眨巴着眼睛朝着卢仚身上张望了几眼,又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
胤垣慵慵懒懒的坐在宝座上,右手轻轻摩挲着被一熊掌糊伤的面皮,丢开了昨晚上的事情,开始向卢仚和罗轻舟询问一些市井上的百姓勾当。
他问的这些话,罗轻舟只能回答上来一小半。
身居高位,尤其是身处守宫监这样的‘秘谍’机构,罗轻舟平日里收到的消息,无非是哪几个大臣私下里相约逛青楼了呀,哪位大臣家里‘葡萄架倒了’被划伤了脸啊,哪位大臣的大妇嫉妒,下令打死了某位小妾之类。
要说对市井街头的了解程度,还是卢仚远超罗轻舟。
东家长,西家短,安乐坊哪家媳妇贤惠,民安坊哪家寡妇娇俏,哪家粮食铺最是公平交易,哪家绸缎铺习惯性以次充好,如今市面上的粮价如何,盐价如何,镐京城内各处运河码头,哪家帮派对人苛刻,哪一伙力夫、水手的老大讲义气等等。
天子爱听,卢仚又有一肚皮的零碎可以说。
天子笑吟吟的不断点头,卢仚也是越说越得意,‘叭叭叭’的,不知不觉他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将最近镐京城内一些主要坊市发生的新鲜事、有趣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一轮。
“唉哟,上茶,赐座。”胤垣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指着卢仚和罗轻舟笑道:“赶紧的,上茶,赐座。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
几个宫娥麻利的搬来了两个锦缎墩子,卢仚和罗轻舟谢过胤垣,坐了下去。
一人身边又撑起了一个花瓶状小几子,上面放了精巧的茶壶,精美的茶盏。
胤垣扭头,朝着鱼长乐笑道:“老鱼啊,让手下人用心些,不要老是盯着那些大臣嘛……他们翻来倒去,也不过是折腾那些事情,我都听腻了。”
手指敲击着宝座的扶手,胤垣长叹道:“还是要向卢卿这样,市井上好玩有趣的东西,也让人多打听打听。比如说,民安坊金宝里三柳胡同的马寡妇,她真是一身白银一般的好皮肉?”
卢仚的嘴抽了抽。
罗轻舟低头,喝茶,一声不敢吭。
鱼长乐笑得极其的纠结,很是幽怨的朝着卢仚望了一眼。
作为大胤武朝的天子,卢仚说了一个多时辰的八卦,您怎么就惦记着马寡妇?
“老鱼啊,你安排安排,哪天,我们找个机会,偷偷去三柳胡同逛一圈。”胤垣翘起了二郎腿,脚丫子一晃一晃的很是惬意。
“说起来,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寡妇呢。”胤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人生,不能留遗憾啊,老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卢仚端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香茶。
对于这位天子的品性,他算是了解了。
不过,要说寡妇嘛……皇宫里不就蹲着一大批么?当今太后,不就是大胤身份最尊贵的寡妇?
欸?
欸?
胤垣的这话不对劲。
卢仚低着头,很认真的盯着茶盏中的一片茶叶。
胤垣这话,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他没见过寡妇?
也就是说,太后她不是寡妇喽?
那么,传说中已经身陨的上皇?
胤垣丢开了马寡妇这个话题,他翘着腿儿,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卢卿,你是泾阳卢?莱国公府的子弟喽?”
卢仚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向胤垣笑道:“陛下,微臣如今是天恩侯府一脉……天恩侯是微臣伯父,当年他立下功勋,陛下赐了爵位,天恩侯府就从莱国公府分出来了。”
“哦,哦,卢旲的子侄。”胤垣就笑了起来:“卢旲是个忠臣啊。”
摇摇头,胤垣感慨道:“想当年,我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武道修炼得不错了,就跑去九曲苑的‘苍狼院’,和刚刚送来的那一群三百多头铁背苍狼过招。”
脸蛋一抽,胤垣下意识的伸手,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啧,啧,幸好有卢旲救驾,我还是狠挨了两口,半片屁股差点没被扯了下来。”
“可怜卢旲,啧啧,护着我逃出苍狼院,他自己被咬得……那是一个血肉模糊,一个惨不忍睹啊。”
“不过,能理解,卢旲,也就是莱国公府的普通旁系出身,在羽林军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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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候的修为,也不怎么滴,为了救我,他也是豁出去性命了!”
胤垣很遗憾的摇了摇头:“功高莫过于救驾,我本来想封他一个国公的,可是太多人反对,甚至莱国公府那边都言辞激烈的反对这事,就只能封为侯爵了。”
卢仚微笑,不语。
难怪外面只传说,说卢旲立下大功,让天子赐封爵位,但是从没有人说,卢旲究竟立下了什么功劳!
这事情,你的确没办法往外面说,是吧?
堂堂天子,跳进狼窝里和一群野狼斗殴,差点被咬死,卢旲豁出去性命救驾,自己被一群野狼咬得稀烂……这不是什么征伐敌国、讨伐不臣的功劳,这份功绩,你放在史书上都嫌给祖宗丢脸的!
难怪卢旲自己也从来不提,他究竟是如何被封了侯的。
“卢旲的功夫,还是弱了些。”说着说着,胤垣的话题又拐了个弯:“泾阳卢,莱国公一脉,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叫做,叫做……卢,卢……老鱼,就是那个,羽林军内部大比的时候,一个人挑翻了大半个羽林军的,父皇最喜欢的那位?”
“卢貅!”鱼长乐急忙笑着说道:“‘破军龙枪’卢貅,当年在羽林军里面,虽然还有其他几员大将和他名声相仿,但是老奴记得清楚呀,羽林军里面的将领们,都承认卢貅才是羽林军第一大将,包括那时候的羽尉大将军,都服气的。”
“是了,卢貅。”胤垣点头道:“卢貅的功夫,是比卢旲要强出许多的。”
卢仚轻咳了一声:“陛下,卢貅将军,正是微臣的祖父。”
鱼长乐眯着眼,很和蔼的笑着。
胤垣则是猛地睁大了眼睛:“哦?卢貅是你的祖父?果然,看你这身形,看你这品貌,唔,唔,不错,不错。那你父亲?”
卢仚干笑了一声:“家父,卢旵()。”
胤垣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头喃喃道:“卢旵?卢旵?这名字,我也很熟啊……”
歪着脑袋,很努力的思索了一阵,胤垣突然一拍脑袋:“啊,是不是生得高高大大,平日里说话做事斯文秀气,一打架就和疯狗一样的?”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疯狗’一样?
他倒是不知道自家父亲还有这样的光辉事迹。
毕竟,卢旵丢下他离家出走、不知去向的时候,卢仚才几岁呢?
“是他啊。”胤垣看到了卢仚的表情变化,他很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他还给我做过两年的伴读呢,他是内史丞的入门弟子嘛,内史丞那老匹夫……”
鱼长乐急忙咳嗽了几声。
胤垣眼睛一翻,很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怕什么?怕什么?那老匹夫都快十年没冒头了,说不准死在外面哪里了,我怕他怎的?”
“哎,想当年,内史丞那老匹夫拎着戒尺逼我读书,你爹卢旵那家伙,就蹭秘史监的书看,而且专门挑那些妖魔鬼怪、狐仙妖精的闲书看。”
胤垣用力的舔了舔嘴唇:“他还偷偷摸摸的给我找了几本有趣的书,啧,那些狐狸精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那时候她们还会变成美女勾搭书生,现在怎么就绝了踪影呢?”
鱼长乐笑得很无奈。
卢仚和罗轻舟笑得很尴尬。
胤垣则是无比憧憬的喃喃道:“不过,也不坏啊,现在虽然没有狐狸精,但是有美貌的女鬼……似乎,也不坏啊。”
“你们说,要如何,才能将,那女鬼,捆绑好?”胤垣皱着眉,陷入了思索中。
鱼长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胤垣叹了一口气,他放下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快中午了,准备着,传膳吧。老鱼,卢卿,还有,那个大脑袋的,你叫,叫……罗轻舟是吧?罗卿,一起陪我吃个午饭。那四支熊掌,可不能浪费了。”
感慨了一声,胤垣又看向了卢仚,满脸是笑的朝着卢仚轻轻一指:“卢貅的孙子,卢旵的儿子,嘻,我记住你了。卢貅是父皇当年最信重的亲近臣子,卢旵和我也有一份交情。”
“卢仚啊,好好干。”
“守宫监和外朝不同,在外朝,我想要给个县令升官,都有一群人呱噪。”
“但是守宫监嘛,是内廷机构,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想给谁升官,就给谁升官。”
“好好干,多立功劳,比如说,再把白长空气吐血,如果能气死他就更好,如果你真气死了白长空,我给你封伯!”
卢仚眉头一挑。
天子对白长空,居然恶感如斯?
这还,真合了卢仚的心意。
一旁的罗轻舟已经嫉妒得眼珠子通红,卢仚这就被天子记住了?
果然,有一个好爷爷,一个好爹,比他这种‘踏踏实实’、‘兢兢业业’的臣子,就是要占便宜啊。
他罗轻舟身上的红袍,是在守宫监辛辛苦苦二十多年才挣来的。
可是卢仚呢?
罗轻舟想吐血,他不想说话。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起,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架软轿子,一路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
澜沧王胤骍躺在轿子上,刚进大殿就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大叫:“陛下,陛下,嘿,我昨天晚上真见鬼了嘿。你猜那女鬼头子是谁?”
胤垣冷笑一声,撇了撇嘴。
第四十六章 更衣
胤骍手舞足蹈的,向胤垣讲述了他昨夜的惊险经历。
讲到兴起,胤骍居然掀起了袍子,解下腰带,露出了他狠狠挨了一刀的臀部。
他翘起用纱布包扎的后臀,对准了胤垣,甚至还很用力的晃了晃。
“凶险啊,陛下,凶险啊!”
胤骍扯着嗓子嘶声尖叫:“我长到这么大,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等凶险。”
“我大胤武朝的都城啊,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帝都镐京,居然,居然鬼魅横行,妖人作祟。我堂堂大胤亲王,屁股居然被劈成了三片!”
“大胤立鼎千八百年,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这里面,一定有人捣鬼。”
昨夜的事情,显然胤骍被吓得快要崩溃了,他语无伦次的嘶声叫嚣着,手舞足蹈的蹦跶着,时不时的牵扯了身上的伤口,又‘唉哟’痛呼几声。
胤垣一直撇着嘴,斜着眼,冷眼看着自家亲叔叔的表演。
等到胤骍气喘吁吁的停下嘴,端起茶杯喝茶解渴的时候,胤垣才讥诮道:“这些事,和我有啥干系?有啥干系?啊?你该去向太后说嘛。”
胤垣幽幽道:“现在,最紧张这齐妃,这些女鬼的,应该是太后才对。”
胤骍当即翻了个白眼:“陛下说的哪里话?那群君子如今都在太后面前呱噪呢?我去找太后诉苦?不是自讨没趣么?哎,哎,这快晌午了,九曲苑连顿午饭都不请的么?”
胤垣哈哈大笑,于是酒宴就呈了上来。
炖得软烂的熊掌,浓香扑鼻。
其他搭配的菜肴,也是山珍海味,水陆咸呈。
至于饮用的美酒,是皇家窖藏百年的珍品,酒水粘稠如鱼胶,色泽已经变成了琥珀色,香浓无比,香醇异常。
卢仚从未喝过这等美酒,在胤垣的大声呼喝中,他也未免多喝了几杯。
皇家御厨的手段,比起外面的酒馆酒楼高出不知道几重天来,九曲苑使用的一应食材,又都是只挑贵的、好的、极品的,卢仚普一接触这等美食,差点舌头都吞了下去。
相比卢仚,同样幸运,得到胤垣赐宴的罗轻舟,还有几个守宫监的将军、校尉,就未免显得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筷子都不敢多动,只是胤垣每次举杯的时候,他们都急忙举起酒杯大口灌酒。
如此喝了几圈酒,胤垣起身,摸了摸肚皮,目光在大殿内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犹豫了一下,朝着卢仚招了招手:“卢仚啊,喝了这么多酒,肚子一定很撑……来,陪我去更衣。”
胤骍眨巴着眼睛,朝着卢仚看了一眼。
罗轻舟等守宫监所属,则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天子起身更衣,唯有极亲近的内侍太监才会在身边伺候着。
天子居然主动‘邀约’卢仚一起去……啧。
简在帝心啊,天恩深重啊。
罗轻舟等人心里酸溜溜的,怎么天子莫名的,就对卢仚这么上心呢?
卢仚呆呆的站起身来,在鱼长乐的低声招呼中,跟在了胤垣身后,在一群太监、宫娥的簇拥下,从胤垣宝座后的屏风一侧转了出去,走过一条不长的甬道,到了一间偏殿门前。
胤垣丢下卢仚,进了偏殿,过了一会儿,就有水声‘簌簌’传出。
过了一小会儿,胤垣气定神闲的,拿着一条滚烫的白手巾擦着双手,在两个小宫娥的左右搀扶下行了出来。
一旁的太监,打开了甬道一侧的活动门扇,眼前风景豁然开朗,白茫茫一片的冰封大湖就出现在眼前。
鱼长乐‘嘘嘘’了两声,所有的太监、宫娥就纷纷低头,步伐轻盈的顺着甬道离开,附近就留下了胤垣、鱼长乐、卢仚三人。
卢仚双手自然下垂,静静的站在一旁。
胤垣用上茅厕的借口,将他带到了这里,一个么,估计是故意做给罗轻舟他们看的,是要让他们明白,胤垣对卢仚有多看重。
另外一个么,胤垣估计真的有事情要找他。
这事情,估计牵扯还很大,甚至大到了,等卢仚离开九曲苑后,胤垣和鱼长乐都不方便向他发号施令,只能用这种当面的、面对面交流的方式,才能放心倾述的程度。
换句话说,胤垣、鱼长乐,连守宫监的那些小太监,竟然都是不怎么信任的了。
胤垣将毛巾递给了鱼长乐,然后背着手,站在身前两步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风雪中的大湖。
过了好一会儿,胤垣才轻轻道:“卢仚啊,刚才你说了那么多市井百姓的事情,看得出来,你没有胡编乱造,你是真的很有一套,你,不是一个浑浑噩噩混日子吃干饭的人,你比罗轻舟他们,最起码,不差。这么精明能干的年轻人……我,能信任你么?”
卢仚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个问题,问得刁钻。
他拱手向胤垣道:“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脑海中神魂灵光荡漾,卢仚迅速搜遍了自己的本心每一个细微角落——嗯,大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相反卢仚还想要抱着天子的大腿,为实现自己努力活上一千年的小目标而努力呢。
所以,此时此刻的卢仚,对胤垣的确是忠心耿耿的!
“很好。非常好。我心甚慰。”
胤垣笑着转过身来,握拳在卢仚的肩膀上轻轻敲了两下:“你祖父,是豪杰;你父亲,是……好人……吧。相信,你定然也是我的贤臣、能臣。”
上下看了看卢仚,胤垣笑问道:“十六岁啊,能否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加入守宫监么?”
卢仚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选择一五一十的,将他那天夜里潜入蓝田园,听到的白露和朱钰的对话,一个字都不差的说给了胤垣和鱼长乐听。
胤垣瞪大眼睛,一脸惊诧莫名,却又激动莫名的看着卢仚:“呵,呵,呵,居然如此?居然,居然……简直……”
强行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胤垣面皮哆嗦着,狠狠的跺了跺脚:“简直是有辱斯文,简直是衣冠禽兽,简直是伪君子,我真正没看错白长空这老东西。”
鱼长乐则是骇然看着卢仚。
他幽幽说道:“这么说,卢仚你,居然能潜入蓝田园,还没有被白长空,以及他手下的护院等发现么?”
“你可知道,这些年,守宫监在白家,折损了多少坐桩、暗谍?”
看着鱼长乐眼睛里浓浓的质疑,卢仚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整个人就好似一抹柳絮,随着外面吹来的一道寒风腾空而起,盘旋而上三十几丈,又向斜刺里横着飘出了四五十丈距离。
他几近九尺高的魁伟身躯,在四五十丈外的一支梅花枝条上轻轻一碰,右手顺手摘了几片淡绿色的梅花瓣,就借着这么轻柔至极的一碰之力,卢仚身体倒弹而回,没有丝毫声响的飘回数十丈,轻轻落在了原地。
卢仚飞回时,他魁伟的身躯更是在空中连续几个螺旋转向,宛如风中落叶,轨迹变幻,无法捉摸。
整个过程,好似白鹤掠空,好似飞鸿投影,轻灵飘忽,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
比起在四极坊,面对熊顶天和那些死士杀手时表现出的灵妙身法,卢仚此刻的表现,何止强出了数倍?这几乎,就有点凌空蹈虚、天人曼舞的韵味了。
胤垣张大了嘴。
鱼长乐瞪大眼,眸子里透着一丝发现了奇珍异宝的狂喜,死死的盯着卢仚。
“这等身法……”鱼长乐好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加入守宫监的时候,臣说过,臣的特长就是,跑得快。”
卢仚很谦逊的,向胤垣、鱼长乐拱手行礼。
“这何止是跑得快?这简直是,神乎其神,简直是……”胤垣用力挥动着双手:“好吧,我读书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我读书少,不是我笨,而是,我这些年,居然是白长空负责监督我读书?我怎可能跟着他学东西?所以,我读书少、没文采的原罪,是白长空啊!”
“很好,很好,好得很,好得不得了。”胤垣指着卢仚笑道:“我明白了,为什么你要加入守宫监了。嘿嘿,好一个白长空,自家孙女,居然作出这么肮脏、下作、卑鄙、无耻的事情!”
胤垣又看着满脸是笑的鱼长乐,打趣道:“老鱼,所以说,有时候,招牌臭一点,也不是坏事。要不是你头上‘阉党’的招牌臭名昭著,我们能吸引到卢仚这样的人才么?”
这话,不好接。
卢仚和鱼长乐同时干笑。
胤垣兴致勃勃的看着卢仚,满意的说道:“很好,卢仚,是对我,是忠心的。所以,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胤垣朝着鱼长乐看了看,然后施施然转身就走。
他顺着甬道,走到了大殿里,远远卢仚听到胤垣在笑:“卢仚那小子,太嫩,居然晕酒了……让他稍稍醒醒,我们继续!”
鱼长乐的笑容收敛,很是严肃的看着卢仚。
“卢仚啊,我是陛下身边的老人,我看出来了,陛下是准备重用你的。你,不要辜负陛下的恩宠啊。陛下这个人嘛,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他对自己人,是绝对没得说的。”
“不过呢,就算陛下再信重你,想要提拔你,也得有功勋才是。”
“这里有件事情,你给我盯死了白长空。”
卢仚心里微微一抽,他沉声道:“监公所谓盯死白长空,可是他犯了国法么?”
鱼长乐眯着眼,幽幽道:“是否犯了国法,我们不知道。”
“但是,有些事情,可以给你说说。”
“白长空,一直以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但是两年前,无意中,我发现,他居然有了一身高深莫测的武道修为。以他的年龄,他的资质,他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才对。”
“联想到,七年前,也就是嘉佑十二年,陛下兴起,由咱家陪伴,咱们偷偷的去了镐京第一楼‘燕雀楼’‘暗察民情’。”
‘燕雀楼’,镐京第一青楼。
卢仚表示,他懂,天子和鱼长乐,的确是去‘暗察民情’的。
“可是,在燕雀楼里,也是侥幸,我们发现了白长空居然在里面,和一妖娆女子私会。”
卢仚翻了个白眼。
白长空,镐京城最大的几位君子之一,他偷偷摸摸的去青楼?
鱼长乐继续说道:“当然,读书人嘛,去个青楼,不算什么事情。但是事后,陛下好奇那女子身份,责令咱家摸清那女子的根脚来历。守宫监耗尽力量,通过各种方式,居然查不到那女子的任何蛛丝马迹,相反在这过程中,折损了数百精悍人手。”
“数百名守宫监最精锐的好手,无声无息的折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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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思恐极啊。这白长空,这女人,有鬼。”
“若是开国太祖那时候,白长空这般行事,直接抓了,严刑拷打就是。但是如今大胤,君子盈朝,陛下也不敢无凭无据的,对国子监副山长下手。”
鱼长乐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正好你和他结仇了,用这个借口,好生办理这件事情。陛下,不会亏待你。”
“记住了,细致侦缉,谨慎为上。以保命为主,是否能查到什么,并不是第一位的。”
“嗯,多注意一些白长空平日里往来的人情关系,里面或许,有大鱼。”
犹豫了一会儿,鱼长乐又拍了拍卢仚的肩膀。
“谨慎小心,这是我对你的最大的告诫。不仅仅是白长空,这朝堂里,还有很多人,陛下,咱家,都突然发现,竟然不认识他们了。”
“你以为,陛下为何不住皇城,而是一门心思蹲在九曲苑?”
“昨夜四极坊大火,那么多死士当街杀人,呵呵,近千死士悄无声息的潜入风调坊,潜入四极坊,还能将这么多军械带进来。这里面,如果没有十个以上的正四品以上官员插手,不可能有人做到这种事情。”
“真当我们守宫监是吃白饭的呢?”
“包括九阴教的那两间棺材铺,能够太太平平藏匿风调坊这么多年,他们背后如果没有朝堂重臣庇护,他们怎么可能藏得住?”
“你,暂时先盯着白长空。”鱼长乐双手按在腰间玉带上,肃然说道:“其他的很多事情,慢慢的,你会知道的。”
“呵,世人都说大胤朝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力蒸蒸日上,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晨光……但是咱家怎么觉得,这朝堂上妖孽横行,人人脸上都带着一张面具,除了极少数几个心腹小子,居然没一个人是可信的呢?”
卢仚肃然,向鱼长乐拱手行礼,应了一声‘是’!
第四十七章 升官
大内织造局的老太监们,手艺真个极精湛。
一顿午宴的功夫,他们已经给卢仚里里外外,整治了十几套崭新的守宫监袍服。
白色丝绸内裳,大红宫锦的外袍,内裳、袍服都无比契合身材,穿在身上舒适熨帖,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的牵扯挂碍。
五道梁的乌纱帽,厚底黑面官靴,腰间一条双鱼吞口的内造玉带。
玉带的鱼头样式,是大鲲模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天子御赐之物,要么简在帝心,要么给天子供奉了大笔钱财,否则这等制式的玉带,寻常朝臣都是极难弄到手的。
玉带左右,分别有一个小小的云头如意钩,左边挂着一枚巴掌大螭龙纹圆玉佩,右边挂着一柄一尺多长,外鞘镶金嵌玉的金错刀。
螭龙纹玉佩,代表这人是天子近臣。
金错刀,则在某种意义上,堪比‘尚方宝剑’,佩戴者在镐京城内,可出入无忌,什么宵禁之类的规矩,对佩戴者毫无约束效力。
站在九曲苑牌坊下,卢仚低头看了看胸口那一只张牙舞爪的大守宫。
大红色官袍,在守宫监内,对应的是将军职衔。
这条大守宫的刺绣工艺,格外的精致鲜明,每一片鳞甲都栩栩如生。
大守宫盘绕整个上半身,从头到尾,背脊正中的中线上,四颗血色星点格外醒目。
罗轻舟站在一旁,满心酸涩的看着卢仚身上崭崭新、光鲜鲜的袍服。
可怜他罗轻舟,在守宫监打熬多少年,才穿上了一件大红袍?
可卢仚呢?
昨天一大早加入的守宫监,今儿中午就穿上了和他罗轻舟同等的袍服。
心中酸溜溜的,罗轻舟‘哈哈’笑着,热情洋溢的握住了卢仚的双手:“卢兄弟,以后大家就是真正的自己人,我的为人,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们……有空多往来!”
不容卢仚开口,罗轻舟用力的拍了拍卢仚的手背:“你今日荣升,我这做哥哥的,自然要有一份心意送上。天子钦定你去雨顺坊公办,恰好巧了,我在雨顺坊东北面,有一座三进的宅子,就送给兄弟你,作为荣升贺礼。”
“自家兄弟,万万不要推辞。老哥哥我一番心意,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后我们多多往来,多多往来!”
罗轻舟抓着卢仚的手,用力的晃了晃。
卢仚心里一动,好嘛,这刚刚升官,财源就滚滚而来。雨顺坊的一座三进宅子,啧……
“老哥放心,我卢仚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歹。以后,我们真正当兄弟处。”卢仚也用力握住了罗轻舟的手掌,上下狠狠的抖了抖。
昨夜和罗轻舟并肩对敌,卢仚对罗轻舟是有好感的,这是一个颇为负责、有担当的上司。
更不要说,一套雨顺坊的三进宅子。
就算看在这宅子的份上,卢仚也必须对罗轻舟多多热情一些,否则也太狼心狗肺了些。
密集的蹄声响起。
一队羽林军士卒,驱赶着一大群战马行了过来。
这些战马,平站在地上,马头比寻常人都高出两尺有余,通体毛色漆黑,唯有四个蹄子呈燃烧一般的血色,有一个称号叫做‘血蹄乌骓’。
在大胤军方系统内,血蹄乌骓也是排名前列的异种战马,若是路况上佳的情况下,六个时辰连续奔跑,极限可跑出六七千里地,堪比拓脉境圆满的武道高手速度。
罗轻舟的脸抽了抽,又是一肚皮的酸水冒了上来。
哎,哎,这天子,怎么就对卢仚这般的上心呢?简直比对亲儿子还要亲厚了。
以罗轻舟在守宫监内的职衔、地位,他用尽了手段、人情,也只是给自己弄了一匹血蹄乌骓当坐骑,平日里骑着那头宝贝进出时,罗轻舟心里那个得意啊!
可是看看天子亲自下旨,配发给卢仚的这一群血蹄乌骓。
罗轻舟用力的抿了抿嘴,他突然一点都不想和卢仚说话。
卢仚看着这些浑身血气弥漫,黝黑乌亮的皮毛下一块块铁锭般的肌肉高高凸起,四蹄站在地上,比自己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骏马,不由得满心欢喜的叫了一声‘好彩’。
卢仚身后,三百名刚刚脱离羽林军军籍,临时编入守宫监名册的精悍甲士,也一个个双眼放光的盯着这些战马。
刚刚收到命令,知道自己三个百人队要从羽林军变成守宫监,而且分配在卢仚手下听用的时候,这三百精锐羽林军是满肚皮的郁闷——羽林军,是天子近卫军团,光鲜、体面,而且军饷极其丰厚。
守宫监嘛,灰色收入据说很多,寻常一个监丁都肥的流油。
但是‘阉党’的名声,太难听。
谁无缘无故的,愿意被人骂成‘没-卵-子的死太监’呢?
但是看到这些血蹄乌骓,三百甲士一肚皮的郁闷,顿时消散了大半。
二十名身穿深蓝色独角守宫袍服,面白无须,气质阴柔的小太监静静的站在卢仚身边,他们看着这些神骏的战马,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卢仚跳上了一匹马鞍鎏金,纯银马镫的血蹄乌骓,朝着一脸扭曲的罗轻舟拱了拱手:“罗大哥,我有些事务要处理,暂且告辞。以后,我们是要多多亲近!”
一声马嘶,卢仚双腿轻轻一夹,座下乌骓撒开蹄子,‘呼’的一声窜了出去,带起了一道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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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名小太监,三百羽林军……哦,不,新鲜出炉的三百监丁纷纷跳上战马,朝着罗轻舟颔首致意,齐齐呵斥一声,策骑朝着卢仚追了上去。
血蹄乌骓跑得飞快,它们顷刻间跑过了运河上的长桥,不多时就顺着坊市边缘专门留出的宽敞驰道跑得无影无踪。
罗轻舟看着远去的马队,突然感慨了一声:“这就是命,小星啊,以后,多和卢仚亲近,我看他,要飞黄腾达,甚至比他那伯父,也不会慢。”
鲁天星站在罗轻舟身后,一脸复杂的抬头看天。
下午,申时前后(15:00-17:00),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民安坊莱国公府附近。
第四十八章 做个好人
莱国公府,距离族学最近的一座院子。
北面正房。
头扎白巾,太阳穴上贴着狗皮膏药,一脸病容的卢俊穿着内裳,哆哆嗦嗦的拎着一根平日里在族学使用的戒尺,面容扭曲,却极力压低声音的呵斥着。
“孽畜,跪下!”
一名生得七尺多点,长得细皮嫩肉的俊俏青年,一脸无所谓的昂着头,松松垮垮的站在卢俊面前,就当没听到卢俊的呵斥声,甚至还很不屑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团冷气。
“孽子,跪下!”
卢俊举起了手中戒尺,作势要打那青年。
青年翻了个白眼,猛地将脑袋往前一探,干巴巴的叫嚷道:“好罢,打罢,打死我拉倒,反正,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我也不想活了!”
站在卢俊身边,看上去三十出头,还有几分姿色风韵的妇人就冲上前来,一把从手脚无力的卢俊手上,将那戒尺给抢了下来。
“唉哟,老爷,您这是干什么?琳儿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他平日里读书辛苦,身子骨弱得很,你若是打坏了他……”
“他是咱们自家儿子,又不是族学里那群来蹭本家便宜的外来破落户……那些狗崽子,打坏了就打坏了,自家儿子,你打得下手?”
卢俊无力,只能看着自家夫人将戒尺抢走。
他唯一的宝贝儿子,年龄和卢仚差不多的卢琳又是一声冷哼,将脑袋往卢俊面前又顶了顶:“娘,不要劝,不要劝,直接打死我算了。”
“不就是几个小金稞子么?算得什么?”
“我吃了那些兄弟这么多次酒席,回请他们一次又怎么了?”
“这小金稞子……”卢俊气得七窍生烟,被自家儿子拿出去请人花天酒地,一夜之间败得干干净净的小金稞子,是白阆上门‘探视’他时,给他留下的汤药费。
这点钱,并不多,卢俊还要承担上‘识人不明、误人子弟’的恶名。
卢俊还想着,用这些钱,买两颗老山参,好好的补补身体呢。
眼看着就要正月十五了,过了元宵,族学就要开学了,他作为族学学正,总不能这么一脸病恹恹的去见人吧?
可好,一个不谨慎,自家这个败家子,这个该死的畜生,居然将那些小金稞子摸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单单是吃吃喝喝,卢俊倒也没这么生气。
可是卢琳除了请几个族里玩得好的纨绔子一通大吃大喝,他们还跑去了花楼浪荡了半宿。
卢琳今天一早回家时,那满脸的胭脂印,满身的水粉香……
卢俊气啊!
这些年,丢了职司,只靠着族学里的一份束脩养家糊口。
他都舍不得花自家的钱出去花天酒地,自家的这个孽畜,居然做了他卢俊都舍不得做的事情!
“慈母多败儿,你,你,你就继续宠着,继续宠着……”卢俊气得直哆嗦,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气,额头上大片冷汗就渗了出来。
“我不宠着,怎么办呢?”卢俊的夫人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谁让琳儿命苦,摊上了个没用的废物爹?看看琳儿生得这般模样,这般人品,他应该就是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官家公子!”
“可他那个废物爹啊,已经到手的官,硬生生给弄丢了啊!”
“看看族里和他一般年纪的哥儿们,穿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他们哪个身边不是七八个大丫鬟,十几个小厮跟着、围着,随时小心伺候着?”
“可怜我的琳儿啊,这般好品貌,这等好学问,比长房的那几位公子也丝毫不差,就因为他一个不中用的爹啊……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啊?”
女人撒泼,男人退避。
卢俊的夫人撒泼,卢俊又是重病之身,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乱响,双腿无力,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最终无力的倒在了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哼哼’着直叫唤。
卢琳看了一眼自家一脸病气的亲爹,撇撇嘴,朝着自家老娘嚷嚷道:“得了,这家,我是不想待了。长房的仼(wang)哥儿今晚置酒办文会,缺一个知客,我去给他帮手去,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了。”
一甩袖子,卢琳转身就走。
卢俊气得面皮扭曲,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卢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刻他满心只是期盼着,白阆给他的承诺能够赶紧履行,半年后一旦他官复原职,他一定要让这个小兔崽子知道厉害!
卢琳转身,走到门边,正要伸手拉门。
‘咣当’一声,卢仚一掌推开了屋门,一股寒风呼啸着吹进屋子里,卢琳被风打了个激灵,又觉得眼前骤然一暗,他猛地抬头,蓦然看到比自己高大魁伟许多的卢仚,他吓得怪叫一声,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什么……耶?仚哥儿?”
卢琳眨眨眼,看清了卢仚的模样,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稀客,稀客,怎么回来……耶?你这一身华服,从哪里弄来的?”
“古怪,古怪,来莱国公府拜访的文武大臣,我也见过,人家胸口的补子,要么飞禽,要么走兽,你这胸口,怎么纹了个大壁虎?这是哪家的官袍啊?”
大冬天的,下午时分,屋子里有点昏暗。
卢俊又舍不得灯油,教训儿子的时候,他也没点灯。
卢仚大步走了进来,卢俊瞪大眼睛,朝着卢仚看了好一阵子,这才看清了卢琳口中所谓的‘大壁虎’是什么模样。
不看还好,这一看,卢俊登时浑身一哆嗦,满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每一根汗毛下面,都有一滴冷汗渗了出来。
就这一下,差点没把卢俊吓晕过去。
很本能的,卢俊就想起了当年他在任上,亏空了钱粮,守宫监的太监带着圣旨,跑来将他擒拿归案,无比粗暴的扒掉他官袍,将他捆绑后丢在地上,斯文扫地、全无体面的场景。
“你,你,你……”卢俊哆哆嗦嗦的指着卢仚,没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卢琳呆呆的看着卢仚。
见到自己亲爹露出如此惊悚的表情,卢琳果断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偷偷的,一步一步的小步挪动着,想要从卢仚身边溜出门去。
今天的卢仚,让卢琳感到无比的陌生。
之前,在族学,卢仚虽然生得最为魁伟雄壮,但是卢仚表现出的脾性极好,任凭族学的同学、族人如何的嘲讽讥诮,卢仚只是温温火火的,就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可是今日……
卢仚身上,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寒意。
卢琳感到,自己的脖子上好似架着一柄钢刀。
他强忍着心中惧怕,用力的夹紧了双腿,一点点的往门口蹭去。
‘呵呵’一声冷笑,两名蓝袍小太监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左一右的堵住了房门,堵死了卢琳溜走的念头。
“琳哥儿莫怕,我找你爹,只是有点小事,说完了,我就走。”
卢琳紧紧靠在墙上,不敢吭声。
卢俊哆嗦着看着卢仚,他干巴巴的,好容易提起了胆气,嘶声问道:“你,你,你要说什么?我们,我们,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卢仚走进房间,左右顾盼了一下。
卢俊的房间里,靠窗下面有一张书案,上面有文房四宝。屋子里烧着火炕,所以很暖和,砚台中有水,并没有冻上。
卢仚走到书案前,拿起墨条,慢悠悠的在砚台里磨着墨。
一边磨墨,卢仚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学正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这些年的一些陈年恩怨,我们说说清楚。”
卢俊惊恐的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小太监。
他嘶声道:“我们,能有什么陈年恩怨?”
卢仚磨好墨,抓起一支狼毫,在砚台里抹了抹:“怎么没有陈年恩怨呢?连续四年,学正给我出的好道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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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十五年,族学年底大考,你给我的道论题是‘牝鸡司晨,岂有道呼’?牝鸡司晨,呵呵,呵呵,你是怕我死得太慢?”
“嘉佑十六年,你给我的题目是‘天地之规不变,法可变呼’?文教法宗变法的勾当,牵扯多少大人物,我一毛头小子,我敢碰么?”
“嘉佑十七年,更阴险了,‘天无二日’,这个题目,真正是想要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反而嘉佑十八年,题目略好了些,‘古礼、今礼之优劣’,虽然也是一个天坑,但是最多让我声名狼藉,倒还不至于死人。可学正,依旧是居心叵测,一心一意毁我名声。”
卢俊没吭声,他浑身哆嗦着,看着卢仚拿着毛笔,在书案上运笔疾书。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渐渐地,他的嘴角有血水一点点渗了出来。
从他这个位置,他恰好能看到,卢仚在纸上书写的笔迹是如此的熟悉——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卢仚正在挥毫泼墨,卢俊几乎要以为,这字是自己亲笔所书的了。
那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甚至是字和字之间的间疏结构,都和卢俊亲笔一模一样,绝无丝毫差异。
如此手段,简直耸人听闻,细思恐极。
而卢仚正在书写的那些字,更让卢俊五脏如焚,差点没吓得昏死过去。
‘太后老妖婆,假垂帘听政之名,行谋朝篡位之举,更豢养面首三千,秽乱宫廷’!
‘嘉佑十九年正月初九,泾阳卢氏莱国公府族学学正卢俊仗义怒书’!
卢仚写完了这些字,随意将狼毫笔放在了笔架上。
他背着手,也不看已经吓得浑身抽搐的卢俊,悠然道:“不想这帖子被发得满镐京都是,你自己去安乐坊令衙门自首罢。”
“前年,安乐坊有几个寡妇,被人半夜踹门祸祸了,这案子是你做的。你切记,切记,一定要坦白从宽,然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第四十九章 波澜起
寒风呼啸,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大步走出了莱国公府东街。
他身后,卢俊的夫人犹如死了亲爹娘一般哭喊着。
反而是卢俊,他很安静。
他这辈子,完了。
大胤朝,你可以明媒正娶,将寡妇带回家。
但是你半夜三更,强踹了寡妇门,闯进去对人家做了什么。
这是重罪。
尤其卢俊是读书人,做出这等勾当,更是让人不齿。
卢仚当着他的面,用他的笔迹书写了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语,那字帖一旦流出,卢俊就死定了,而且绝对是死全家的那种死法。
当今太后,以寡妇之身进宫成为皇后,更能在上皇出事后垂帘听政,将大胤朝堂的权力拿捏得稳稳当当,她能是个‘心慈手软’的‘傻白甜’?
想都不可能!
卢俊只能去‘自首’,将污水泼在身上,亲自毁掉自己所有的光环,所有的‘名誉’。
“学正呵,我们算是两清了。”卢仚回头看了看不断有哭喊声传出来的小院,淡然一笑。
天色暗了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惊破了莱国公府前后大街的宁静。
卢仚带着马队,冲出了之前藏身的小巷,卷起狂风,呼啸着从莱国公府的正门大街上奔驰而过,吓得往来的行人纷纷躲闪。
一小会儿后,莱国公府内,响起了卢昱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自甘堕落……简直是……辱没了先祖!”
“他,居然入了阉党?还带着人,来公府门前耀武扬威?”
“我,我……气煞我也,这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白师?”
“开祠堂,开祠堂……我要……不对,我现在管不了他?”
“备轿子,备轿子,去天恩侯府……这世上,毕竟还有人能管到他。我就不信,他不怕族谱除名,不怕被泾阳卢氏赶出家门!”
“多拿些锦缎丝绸、花红表里,天恩侯府如今当家的那个,是个属饕餮(taotie,贪婪的代名词)的!”
反应迟钝的莱国公府上上下下,终于知道,卢貅的孙子,卢旵的儿子,那个平日里温温顺顺,看似人畜无害的卢仚,居然加入了臭名昭著,专门祸国殃民的‘阉党’。
居住在镐京的无数卢氏族人奔走相告,热情洋溢的交流着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期待着当家的老爷们对这件事情的处置。
泾阳卢氏在镐京的这一脉族人,有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卢仚的事情,就好像一颗炸雷,惊动了莱国公府,天恩侯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提一公府,一侯府,因为卢仚又搅动了多少是非。
此刻,皇城,内书房,冬暖阁。
烛光照得暖阁通明,地下火龙烧得滚烫,暖阁里极是温暖。
瘦小干瘪,满头银发,生得慈眉善目的余三斗耷拉着眼皮,悄然无声的站在暖阁的角落里。他的存在感极弱,真好像一头年老体衰,时日无多,懒洋洋躺在火炉旁打瞌睡的老猎犬。
他的主子,大胤武朝实际意义上的掌舵人,当今太后乐氏,正阴沉着脸,端坐在书案后面,目光幽幽如鬼火,盯着暖阁里坐着的一群大臣。
乐氏年近五旬,却保养得极好,满头乌发如云,肤白唇红,面色极鲜艳润泽,看上去就和十八九岁的少女无异。
乐氏出身卑微,祖上九代,都是镐京城内屠狗卖肉的屠夫。
但是乐氏的命数极好,在嫁给上皇之前,连嫁的几个丈夫都非富即贵,后来进宫做了皇后,更是养出了满身的雍容贵气。
暖阁里坐着的几个紫袍重臣,有大胤武朝的丞相朱崇,有镐京城的镐京令令狐甲,有大司寇公羊旭,有风调坊令水英,有御史台都御史兰天禾,有大理寺的大理卿商羊,以及鸿胪寺的鸿胪卿李梓。
要说明的是,丞相朱崇,正是朱钰所属的朱氏族人,是朱钰嫡亲的伯父。
对了,还有当朝太史令鲁步崖,这是一名身材高大,腰身挺拔,双眸亮如寒星,气度略显凌厉的老人。
他静静的坐在暖阁角落里,面前是一张书案,上面放了文房四宝。
他身后一排坐着八名太史台的史官,也都是笔墨纸砚伺候着,一个字都不漏的记载着暖阁内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
因为鲁步崖的存在,暖阁内,所有人的言行都极其的谨慎、小心,每一句话出口的时候,都经过极小心的措辞斟酌。
这些史官,太让人头疼,他们会毫无遮掩的,将这些大人物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史书中。
是遗臭万年,还是流芳百世,就看他们的笔尖子怎么晃荡了。
哪怕是太后,哪怕是丞相,在鲁步崖面前,也都得小心谨慎。
毕竟,这世间,没有千万年的国朝,没有千万年的世家,却有千万年的世袭史官源远流长,鲁步崖就出身史官世族,家族历史,可追溯到大胤之前十三个国朝那般久远。
哪怕朱崇家的那位圣人老祖,当年还活着的时候,碰到鲁家出身的史官,也要恭恭敬敬做学生姿态,主动向鲁家史官行礼的。
“是以,四极坊善后之事,还有劳诸位卿家。”沉默良久,乐氏终于开口:“四极坊的诸侯世子们,在这件事情上怕是会不依不饶,得理不饶人。”
“朝堂的确有亏待他们的地方,这等刀兵之事,就不该在四极坊发生。”
“我已经调动钱粮,前往抚恤,但是钱粮毕竟不比人情,鸿胪卿往日和他们交好,在这件事情上,还需卿家多多担待,好生抚慰,切不可让四方诸侯有任何怨言,有任何疑虑才是。”
李梓起身,向乐氏拱手示意,然后缓缓坐下。
李梓的脸色极其愁苦。
抚慰那些质子?
这事情说起来好听,但是谁坐了他这张位子才知道,那些诸侯质子,是这么容易安抚的么?
这一次,他李梓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呢。
太后看了看在一旁运笔疾书的鲁步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至于,九阴教在风调坊暗设巢穴,私蓄武装,图谋不轨之事,事情牵涉前朝余孽,故,此事就由大将军府一力追查,诸卿以为可否?”
当着鲁步崖的面,太后措辞极其谨慎,万分小心。
她绝对不敢当着鲁步崖的面,说出‘拜鬼母教’啊、‘鬼母’啊、‘齐妃变鬼’啊、‘冷宫鬼魅’啊这种话来。
这些话若是被鲁步崖记入史书,她乐氏是妥妥当当要遗臭万年的了——天下太平了这么多年,偏偏你乐氏垂帘听政期间,因为你在冷宫逼死了上皇的妃子,导致鬼魅横行、妖孽乱世!
这名声,不好听,太不好听。
所以,用前朝余孽的名义,让自家亲兄弟乐武的大将军府来追查九阴教在风调坊的阴谋不轨,这是太后唯一能够接受的条件。
大司寇公羊旭缓缓点头:“太后所说极是。九阴教一案,牵扯前朝余孽,或许有刀兵征战之忧,此事交给大将军追查,很妥当。”
微微顿了顿,公羊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大丞相朱崇,淡然道:“四极坊一案,分明是有两伙人凑巧,不约而同起事。九阴教一案交给大将军,那么,那些无名杀手,就由老臣的司寇台,连同刑部、大理寺联手侦缉罢。”
太后笑得很矜持:“和那些无名杀手有牵扯的活口人证熊顶天,不是已经移交给大司寇了么?这件案子,诸卿用心查办就是。”
太后轻飘飘的说道:“或许,他们就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劫匪,想要对某位诸侯世子不利的刺客呢?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出过。”
太后笑得很灿烂。
但是她牙齿恨得直痒痒。
近千死士,在四极坊杀人、放火,使用的还都是制式的军用弓弩,刀剑等物,也都是出自大胤官方的官造工坊。
要命的是,近千死士都潜入四极坊杀人放火了,这么多衙门,这么多朝臣,这么多官吏、捕快、士卒、暗谍、耳目等,事先居然没人察觉到任何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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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丞相、司寇台、六部尚书、大理寺、镐京令、风调坊令等等,这些文教出身的官员,全都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
按照太祖立下的国法,太后甚至可以把他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
但是,太后不能这么做。
如果太后敢给眼前的这群国之重臣定罪,他们就敢掀开‘九阴教’、‘鬼母’、‘齐妃变鬼’这一篓子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让她太后同样变成国之罪人!
麻杆打狼,两头怕。
太后和这些臣子,现在是相互拿捏住了把柄,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丞相朱崇淡然道:“太后说得再对不过了,或许,他们就是一群刺客,又是那些诸侯质子相互结仇闹出来的私人恩怨,只是这次规模大了些。”
朱崇缓缓道:“十天之内,吾等会给太后一个交待。”
太后抿了抿嘴,缓缓比划了一个手势:“三天,若是三天内,乐武还不能将九阴教这件事情查清的话……哀家也就愧对大胤历朝先祖,哀家也就不活了。”
朱崇等大臣就纷纷起身,向太后沉默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鲁步崖慢条斯理的,带着几个史官将一应记载整理完成后,也向太后行礼告辞。
太后坐在宝座上,沉默了许久,许久,这才连连冷笑起来。
“不知道女人都是小心眼么?”
“啧,哀家要应付的对头……一不小心,哀家身败名裂也就罢了,搞不好还要死得凄惨无比。”
“你们倒好,想这么轻轻松松的过关?”
“十天内给我一个交待?呵呵,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一群顶缸的给我打马虎眼呢。”
“等你们交待明白了,你们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我还得好好奖赏你们不是么?”
“感情,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扛锅呢?”
“哎,哎,这口气,我可忍不下去。”
“我不好过啊,你们都得陪着我不开心……朱崇,公羊旭,兰天禾,商羊,令狐甲,水英,李梓,他们都是一伙的吧?”
“阿武,阿武,给我滚出来,赶紧想办法,给我好好的整整他们。”
“我不开心,也得让他们都闹一个没脸没皮才是!”
“挑一个他们那一伙的人,找一个够分量的,给我好好的出口气!”
第五十章 对门的邻居
半夜,子时。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雨顺坊。
在鱼长乐派来打前站的几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卢仚带着忙碌了半夜的下属,来到了雨顺坊勘察司的驻地。
骑在血蹄乌骓背上,卢仚看着面前熟悉的门户,半晌没吭声。
可见,胤垣不是个厚道的皇帝。
这厮,良心简直坏到了极点的。
“果真是,昏君啊!”卢仚嘴角抽搐着,用力的捂住了额头。
新设的守宫监雨顺坊勘察司,它的驻地,地段很好,就在雨顺坊的东北面。北面隔着一条柳荫大道和堤坝,就是宽达数里的运河,风景是极好的。
驻地的东面,隔着两条街,就是雨顺坊的二号码头,这里的交通,自然也是极方便的。
码头旁边不远,就有一座市集,吃穿住用行等,乃至各种娱乐资源,也是极其丰富的。
这驻地本身,更是一座前后六进,左右双跨的大宅子。
而且,这宅子的后面,还带了一个极大的后花园,总占地能有一百五十几亩。
卢仚和他麾下的三百来号人,加上三百多匹血蹄乌骓,都能轻松的住下来,而且后花园的北门直通运河边的柳荫大道,马队出入也极其方便。
可以说,这驻地,真是一处风水宝地。
中午才给卢仚的任命,短短六个时辰中,能够在雨顺坊弄到这么一座大宅子给卢仚做驻地使用,还能将宅子原本的主人直接搬迁离开,可见胤垣是下了不小的本钱,鱼长乐也是真的下了力气的。
当然,以上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座大院子坐北朝南,南边的正门,隔着一条街道正相对的,一排松柏簇拥之间,就是白长空家‘蓝田园’的北门。
那北门,看上去极眼熟的,卢仚不久前,半夜里,才刚刚跨越过。
是的了。
卢仚和白家,做了面对面的邻居。
卢仚心中,有一万句不雅之词想要倾泻一下,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说出口。
说好的谨小慎微呢?
说好的小心从事呢?
张开嘴,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水腥味的西北风,卢仚喃喃道:“陛下隆恩,监公对我等,也真是关怀备至。这院子,我喜欢。”
“罗将军赠送的那套宅子,就暂且放在那里吧。”
“这宅子,我中意,我就住这了,一定极有趣。”
卢仚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了一旁伺候着的一名监丁,抬头看了看自家院子的大门。
朱漆大门,规格比不得莱国公府和天恩侯府那般雄壮,但是也气派十足;厚厚的门板上一枚枚摩擦得溜光的黄铜门钉,在火把的光芒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守宫监的效率极高。
大门上原本主人家的门匾已经被拆下,一块崭新的紫檀木鎏金大字的匾额,已经挂在了大门正上方,上书‘雨顺坊勘察司’六个大字。
在门匾的下方,大门左右两侧,杵着两块硕大的,高有两丈、宽有六尺的官牌。
黑底的官牌上,雕刻了两只硕大的,通体猩红的大守宫张牙舞爪,显得极其的威武、凶猛。
灯光下,一排十几名身披重甲、内着白袍的监丁一字排开,莫名给这座宅院添了几分凶气。
卢仚无声点头,又看了看白家后院的北门,轻轻一挥手。
朱漆大门无声开启,卢仚昂首挺胸,带着大队人马走进了勘察司驻地,随后大门重重关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卢仚的手下,都是羽林军的精锐转制而来,进驻驻地后,他们迅速的分配了房间,安排了明暗岗哨,各处高楼上,都伏下了弓弩手,订好了轮班换班的值日表。
卢仚也没闲着。
他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后院里一通忙活。
他之前带人去了天恩侯府,抢在胡夫人收到消息之前,将自己的小院几乎打包带走。
他在后花园的东边,挖了一个大坑,将几丛翠种了下去。
翠蛇从他袖子里滑了出来,在几个小太监的啧啧惊叹中,灵巧的窜上了竹丛,藏进了浓密的竹叶中。
后花园的东面,本来就有一眼水潭,这倒是省了卢仚的功夫,直接将鳄龟丢进去就好。
兔狲的窝棚,被卢仚安置在了园子的西面。
原本在兔狲窝棚下,土里面滋生出的珊瑚状金属疙瘩,也被卢仚挖坑,埋在了窝棚下面。
兔狲最是好奇、活泼,骤然从天恩侯府的后街小院,换成了这么大一个园子,这厮莫名的有点亢奋,不断‘哈哈’的叫唤着,在园子里疯狂的窜来窜去,时不时在角落里撒上几点尿。
大鹦鹉的笼子,被挂在了后园南边的一座书楼屋檐下。
新换了环境,大鹦鹉有点紧张,更有点好奇,它不断的低声叫骂着,浑身火一般的羽毛一根根的竖起,凶巴巴的朝着四周张望着。
大黄一直跟在卢仚身边,轻轻的摇着尾巴。
它最是笃定、沉稳。
只是,路过一些隐秘的假山角落、老树丛时,这家伙也和兔狲一样,偷偷摸摸的撒上一点尿水,圈定自己的新地盘。
一切准备妥当,卢仚重重的拍了拍手。
轻轻拍打着大黄的脑袋,卢仚看着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的后园:“好了,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会住多久。”
“不过,虽然有一些波折险阻,但是整体看来,我们的生活水准在不断的提升,这是好事嘛。”
“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我觉得……放焰火应该是不坏的主意。”
抬头看看天。
月黑风高,浓云遮挡住了天空,镐京城整个沉浸在黑暗中。
用某些行家的话来说,这是杀人放火、串门入室的好晨光。
卢仚在心里暗骂,都做了面对面的邻居,也顾不得什么谨小慎微了……或者,干脆来个打草惊蛇呗?
“大家跟着我,今天都辛苦了。”
“忙碌了大半天,想法子,弄点夜宵,犒劳犒劳大家。”
“不用省钱,从九曲苑出来的时候,陛下还赏赐了一些宫锦贡缎,够我们开销一阵子的了。好酒好肉,肥鸡肥鹅,全都准备上。”
卢仚莫名很快活的,向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太监发号施令。
大半夜的,三百多号人想要填饱肚子,而且还要大鱼大肉的,这可不容易。
但是他们是守宫监。
别人没办法,他们总归有办法。
两个小太监带着一队人,兴致勃勃的跑去了二号码头附近的市集,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楼,直接跳墙而入,打开大门,登堂入室的唤醒了酒楼的厨子、小二,风风火火的忙碌了起来。
卢仚则是坐在了正堂大厅里,招来了下属的小太监头目,和三个百人队的百夫长,点了灯烛,坐着闲聊。加强感情的同时,顺便加深对这四位下属的了解。
时间过得飞快,派出去的人,带着大量的酒肉赶了回来。
大半夜的,也没办法讲究什么‘脍不厌细’,想要做得精致,也没这个道理。
但是按照卢仚的吩咐,肥鸡肥鹅、肥鸭猪腿,全都炖得熟透,还有一坛坛的老酒,也都流水一般送了进来,三百多人嬉笑着,在房间里摆开了酒席,尽情的吃喝起来。
在九曲苑的时候,羽林军身为天子近卫,规矩森严至极,平日里想要嗅到点酒味都不可能。
跟着卢仚,却能在忙碌了一天后,尽情的大吃大喝。
这些羽林军专职的监丁们,心中最后一点不情愿,也就这么烟消云散,隐隐觉得,跟着卢仚似乎也是件快活畅意的事情。
三个百夫长开始,监丁中的小军官开始轮着向卢仚敬酒。
卢仚来者不拒,一碗碗老酒不断的灌了下去,不多时就灌了能有三五斤老酒,双眼依旧清明,惊得这些下属不断赞叹‘大人好酒量’。
吃着,喝酒,外面起了大风。
高空中,隐隐有模模糊糊的‘炸的稀碎了’之类的幻音飘过。
一名在高楼上放哨的箭手,突然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着火了,着火了,南面的园子着火了……哎,哎,这火头怎么一下子起了这么多?这火势怎么上来的这么快?”
笔趣阁
“耶,耶,这么多光-屁-股的人跑了出来?”
“何其壮观!”
能够入选羽林军的精锐,最弱都是踏入培元境的好手,中气充沛,嗓音极大。
眼看新邻居家里着火,放哨的箭手忍不住趁着嗓子大吼,一时间惊动了四方。
卢仚猛地一跃而起,他大声咋呼道:“怎的?怎的?怎么好生生的就着火了?”
“呀,大冬天的,天干物燥,这大火若起来了,牵连到左邻右舍,又是一桩大祸。”
卢仚大声吼道:“敲铜锣,鸣警哨,召集巡街武侯和街坊的救火队来救火,派人去通知左右邻舍的家主,让他们派出人手,相助救火!”
“快,快,快,我等身为守宫监所属,职责就是忠君爱国、牧守百姓!”
“邻居家着火了,我们得帮忙救火啊!”
“快,快,快!”
卢仚大声叫嚣着,带着一群有了几分酒意的下属‘哗啦啦’的冲了出去。
‘轰’!
卢仚一脚踹碎了‘蓝田园’的北门,顺势一肩膀撞在了门框上,将半截院墙撞得坍塌了下来。
那些监丁有样学样,见到自家上司这般做,他们也就喊着号子,大吼着‘救火’的口号,三两下将蓝田园的北墙打了个稀碎。
四下里铜锣声不断响起,尖锐的警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昨天夜里,四极坊才着了一场大火,朝堂大人们震怒,镐京城内各处坊市,早已暗暗的做好了各种预警。
尤其是,雨顺坊这里居住的都是豪门贵人,暗中的警戒越发森严。
蓝田园这边大火刚刚冒起来,四面八方就有大队的武侯、衙役、救火队等,以及全副武装的驻军士卒狂奔而来。
卢仚一马当先闯入蓝田园,正好当面几个光溜溜的英俊男子狂呼着跑了过来。
卢仚一通耳光抽得脆响,将几个男子打倒在地,同时放声怒喝:“荒唐,荒唐,大冬天夜里,不穿衣物满地乱跑,不是妖人就是疯癫,给我捆了!”
就有一群监丁扑了上去,将几个男子三下五除二捆得和粽子一般。
远处,传来白阆的怒吼声。
“救火,救火!”
“护卫何在?看住四方,不许闲杂人等混入!”
第五十一章 血腥
子夜时分,白家的大火还没烧起来时。
风调坊禁军大营一角,一片方圆数百亩的小丘陵深处,一座用大青石搭建而成,缝隙间浇铸了铁汁的四四方方大屋子,精钢铸成的门户紧闭。
屋子里,烈焰升腾。
大火中,一口铜鼎被烧得通红,鼎中沸腾的粘稠药汁散发出刺鼻的腥味,隐隐可见一些五颜六色的蛇骨、鳞甲、角趾之类的物件在药汁中翻腾。
乐山光着膀子,脖颈以下的身体浸泡在药汁中,头面被药汁可怕的药力冲得通红,瞪圆的双眼隐隐闪烁着猩红色的诡异光芒。
他低沉的喘息着。
因为四极坊的乱子,他耽搁了两天功课。
所以今天,他在铜鼎中加了双倍的药力。
对身体的负担,对身体的淬炼,以及自己承受的负担,都是平日里日常功课的数倍。乐山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时刻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剧痛袭来,让他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
每一次深吸气,屋子里的空气都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屋子微微颤抖着,好似乐山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将整个巨石筑成的屋子撕成粉碎。
屋子外面,十几名乐山的绝对心腹身披重甲,静静的站在黑暗中守护着。
他们都是拓脉十二重圆满的高手。
他们当中几个为首者,甚至已经踏入了开经境。
但是感受着地面隐隐的颤抖,这些人的脸上,无不流露出无比狂热的表情——唯有他们知道,自家将军有多么强大。
在他们心中,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鱼长乐,也绝对不是他们将军的对手。
什么‘采-阴-补-阳’,什么‘吞噬人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在乐山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片。
唯有他们知道,乐山真正的实力有多强。
那是一种让他们无法反抗,不敢面对,哪怕稍加碰触就粉身碎骨的‘强大’。
或许,整个镐京,就没有人能是乐山的对手吧?
蓦然间,‘嗖’!
一道狂飙飞驰而过,十几名禁军高手的头颅同时爆开,他们身披重甲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十几名拓脉十二重以上的高手,居然只是一弹指间,就被击杀!
一条魁梧的人影伴随着风声,突兀的出现在屋子的门户前,他伸开双手,按在了厚厚的合金大门上,厚达一尺的合金大门当即无声无息的崩塌,粉碎,变成了铁砂洒落地面。
魁梧的人影大步走进了石屋。
浸泡在药液中,被大鼎蒸煮,浑身剧痛难当,一时间难以起身的乐山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的盯着闯入自己练功禁地的不速之客。
这是一名身高九尺开外,皮肤漆黑,壮硕如山,身披古色斑斓黄铜战甲,甲胄样式极其古拙,甚至有点粗陋的虬髯大汉。
大汉的步伐极大,从门口只是三步,就走到了铜鼎前。
他低头,俯瞰着坐在沸腾铜鼎中的乐山,低沉的嘟囔着:“风调坊禁军驻军左将军乐山?”
乐山眯了眯眼睛,不吭声。
大汉用力的抽了抽鼻子,伸手沾了沾铜鼎中色泽诡异的药汁,放进嘴里吧嗒了几下。
“千毒炼体汤,而且,不是删改后的伪劣货,是原汁原味的正宗方子。”大汉‘呵呵’轻笑着:“这种东西,可不是卖狗肉的屠夫后人,有机缘、有资格弄到的。”
乐山依旧没吭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寒风透过空荡荡的门框,‘呼呼’的闯了进来。
大汉双手按住了烧得通红的铜鼎,皱着眉,看着乐山露在汤汁外的双眼。
“好吧,我是来寻仇的。”
“但是,既然你在用千毒炼体汤炼体,就是同道喽?”
“所以,我今天,不动你。规矩嘛,还是要遵守的。”
“不过,你记住了,你欠我一条命。这条命,以后你要还。”
乐山已经收敛了体内之前如火山一般沸腾的气血,他缓缓站起身来,露出了浑身铁块一般的肌肉。他看着大汉,冷笑道:“你杀了我的人,还说我,欠你一条命?”
两人互瞪了一眼,然后同时举起右拳,朝着对方的头颅一拳砸下。
‘嘭’!
一声低沉的闷响,两人的拳头撞在一起。
闯入的大汉身体纹丝不动,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得意的怪笑:“乐山,你太嫩。”
乐山用力的抿着嘴,但是他的鼻孔里,两条血水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犹如小溪一样不断滑落,顷刻间就染红了他的前胸。
“我,欠你一条命。”乐山用尽力气,将涌到嗓子眼的血水强吞了下去,这才咬着牙冷声道:“熊顶天,居然有你做靠山?”
这大汉的体型,模样,让乐山感到莫名的熟悉。
而这两天,和他乐山有仇的,又长得和这大汉颇为相似的人,唯有被乐山打得半死的熊顶天。
冷笑一声,乐山摇头道:“真可笑,他居然出卖苦力,帮人家做打手,你不觉得,寒碜么?”
大汉黑漆漆的面皮蒙上了一层红晕,他咬着牙低声嘟囔:“哪家没几个不成器的废物后人?”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寒风吹进屋子,大汉的身体骤然化为一道狂飙冲了出去,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乐山‘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将铜鼎里的药汁染得通红。
他狼狈的从铜鼎中爬了出来,好似软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身体哆嗦着,在地上喘了好一阵子,乐山才喃喃咒骂:“我……这是走的什么背时运。熊顶天,这么个混账废物种子,怎么和这种人有牵连?”
“我……”乐山愤愤的骂了一句极其精彩的粗口,哆嗦着,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挣扎着走出了屋子,一脸扭曲的看着地上十几具无头尸体。
“我好容易培养出来的心腹,混账东西,不当人子。”
他又是一通破口大骂,然后急匆匆的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踉跄着冲进了黑暗中。
黑夜里,隐隐传来乐山的嘟囔声:“夜猫子进宅,有祸事……镐京,要乱了。什么女鬼,什么逆党,什么九阴教,这才刚开始呢。”
白家蓝田园里,大火烧得正好。
这火,是卢仚的大鹦鹉从天空喷下的火种引燃,整个蓝田园,几乎同时燃起了上千处火头,再加上寒风一吹,大冬天的那些房屋材料都干透了,这火一烧起来,就变得无比喧闹。
数十栋精巧的精舍楼阁,迅速烧成了火头。
白长空的那些孙儿,还有这些孙儿的侍女、书童、仆役、小厮们,一个个满地里乱窜。
也不知道白长空的家风是如何约束的,他的二十几个孙儿固然是光溜溜的满地乱窜,那些侍女、书童、仆役、小厮,居然也大半都光着身体从各处跑了出来。
四周大火烧得热闹,附近邻居派来帮忙救火的人,也打着灯笼火把,更是平添了几分光亮。
蓝田园被照得和白天一样,整个园子通透极了。
好些人,包括卢仚的下属,还有左右邻居派来的家丁、仆役等,将园子里乱跑的人影,全都看得真真切切。
尤其有邻居家好事的公子哥,裹着棉被,在护卫的簇拥下跑来看热闹。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白家公子,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家伙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哎呀,诸位白兄,何其雅兴?”
燃文
白阆、白奚,还有白长空的几个儿子,带着护卫、家丁急匆匆的从前院跑了过来。
看到满园子的精舍烧得和火窑一般,他们倒是不怎么在乎,无非是几座房子,烧了再盖,算得了什么?
但是看到被人围观的儿子、侄儿们,白阆等人差点吐血倒地。
尤其是,他们看到了被卢仚的手下捆绑在地,正嘶声呼救的几个子侄。
白阆气得直跺脚,他嘶声吼道:“还不救人……你们怎敢,怎敢,这么辱没斯文?”
卢仚‘呵呵’笑着,他上前了两步,任凭火光照亮了自己。
“辱没斯文?难不成,他们都是白家的世兄?”卢仚大惊小怪的叫道:“哎呀,我还以为,这是趁乱闯入白家,图谋不轨的妖人、匪徒呢。”
话音未落,卢仚身边,相隔十几丈的一座假山上,一座高有五层的精巧小楼整个崩塌。
这一崩塌不要紧,塌陷的那些柱子、屋梁等物,居然直接陷入了小山内部,原地露出了一个直径丈许的大坑,火光裹着大片火星,乱杂杂的不断从大坑里冒了出来。
“嘶!”远近好些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五层小楼,哪怕着火了,烧塌了,它的柱子、屋梁等物,体积加起来,都是不小的。更不要说,小楼里还有大量的家具陈设,一些东西是大火烧不坏的。
这些东西坍塌下去,怎么也会堆起来老大一堆。
可是小楼的残骸,居然整个陷入了下面的大坑里,这个坑洞的体积,得有多大?这个坑洞,得有多深?下方,是否又别有玄机?
白阆、白奚等人的脸色变得一如他们的姓氏,惨白惨白的犹如厉鬼一般。
白阆气急怒吼:“把闲杂人等赶出去,赶出去!”
‘轰’!
崩塌的小山坑洞里,一道狂飙卷起,几条人影突烟冒火,带着无数火星从大火中冲了出来。
要死不死的,他们落向了卢仚这边。
几个监丁举起兵器,正要呵斥,寒芒一闪,他们的头颅飞起,大片鲜血冲起了好几尺高。
第五十二章 臣子们
‘啪’!
白家大火快要进入高潮时,大胤鸿胪卿李梓,吃了个清脆无比的耳光。
就在大胤鸿胪寺。
就在鸿胪寺大堂。
这里,是李梓平日里办公的衙门公所,是他的地盘。
就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一群纠集起来,聚在鸿胪寺,向朝廷索赔的诸侯质子,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更有甚者笑得咳嗽放屁,各色丑态应有尽有。
洛阴侯第五子,生得肥头大耳,神态举止显得有点粗莽、颟顸的洛印,得意洋洋的举起了刚刚抽了李梓一耳光的手掌,朝着身边的同伴大声笑着。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洛印问李梓。
“唉,唉,世子只管说。”李梓干巴巴的笑着,朝着洛印点头哈腰不迭。
“你该打!”洛印指着李梓的鼻子训斥道:“你浪费了我们兄弟多少时间?”
“我们一大早的跑来鸿胪寺,找你要赔偿,你居然一直躲在宫里避而不见。”
“你不仅该打,更是该死了。”
“好容易,你敢跑出皇宫,敢见我们兄弟了,你居然还敢和我们讨价还价?”
“我们的账本,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我们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掉了多少东西。”
“太后那边,是给钱了。”
“但是太后给我们的钱,只能平息我们的怒火,让我们不向我们父亲告状。”
“想要真正的平复这件事情,把我们的损失彻底的补上,否则,这事没完!”
一群质子放声大笑:“没错,没完!”
洛印得意洋洋的,一把抢过了李梓头上的官帽,重重的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你讨价还价这么久,从刚刚入夜,一直折腾到现在,这又浪费了我们多少功夫?有和你喷口水的闲工夫,我们不会找个楼子乐呵乐呵?”
“所以,我揍你,你服不服?”
李梓干笑,朝着洛印深深的鞠了一躬:“世子说得有理,再有理不过。只是,诸位世子索要的赔偿太高,下官没有这个权力决定啊。”
“要不,我把诸位世子的诉求告诉太后和丞相,以及朝堂上的诸位大人,然后,再给诸位世子一个交待?”
李梓可怜巴巴的看着洛印等人。
洛印一行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好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呵欠。
“好吧,走,走,走,今天到此为止。”
“这要账的事情,不能急。”
“明儿养足了精神,再来。”
“走,走,走,找个地方乐呵去,天亮了回去睡个舒服,晚上再来找这家伙。”
洛印笑着,‘啪’的一声,又给了李梓一耳光,然后昂首挺胸的,在一群同伴的簇拥下,一行人大声喧哗,唱着歌,就这么一路横冲直撞的闯出了鸿胪寺。
大堂上,灯火昏暗。
这些诸侯质子来闹事,鸿胪寺有经验的官吏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就留下了李梓这个正牌子堂官在这里顶缸。
李梓缓缓的挺直了腰杆,双手按在腰间玉带上,突然‘嗤’的一声冷笑,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诡异,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去问问,九阴教,这是干什么呢?”
“惹这么大的乱子出来,他们想干什么?啊?究竟想要干什么?”
“按照约好的,大家守着自家地盘,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好么?非要折腾,非要折腾,他们是不是和死人打交道太多,脑壳都坏掉了?”
“要折腾可以啊,不要在我的地盘上折腾啊?”
“他们这么乱来,要是引起了那些死对头的注意,给我们惹了麻烦……不要怪我召集盟会,把他们彻底从镐京清理出去。”
不知道大堂的哪个阴影角落里,刚刚传来一声低沉的应诺声,李梓突然脸色一变,面孔扭曲的狂奔出了大堂,跑到了鸿胪寺地势最高的一栋小楼上,朝着西南方向望了过去。
鸿胪寺的西南方向,就是雨顺坊。
白家的宅子,就在雨顺坊的最东北角。
白家宅子和鸿胪寺衙门,几乎就隔了一条数里宽的运河,白家的蓝田园面积很大,数十栋精舍烧得旺盛,火光熊熊,照亮了天空,站在鸿胪寺高处,深夜里,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片翻滚的火焰。
“这又是哪位英雄好汉?”
李梓欲哭无泪的叹了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腰身都佝偻了许多。
“大家岁月静好的升官发财不好么?为什么要不断的折腾是非呢?”
眯着眼,认真看了看着火的方位,李梓举起右手拇指,朝着火焰的方向瞄了瞄,喃喃道:“似乎是白长空家?那……和我无关啰?”
“得嘞,白长空这种文教祸害,烧死一个少一个,啧,妙哉!”
“礼法?啊呸,遵纪守法,就有这么好么?”
脑袋一甩,背着手,李梓哼着小调,慢悠悠的走向了鸿胪寺的后院居所。他决定,今晚上弄点好酒,弄几样小菜,好好的疏散一下心中的愤懑之气。
走了几步,李梓又回头朝着四周望了望。
“对了,刚刚忘了说了,过几天,给洛世子安排一场街头的斗殴,废他四肢。”
黑暗中,又隐隐有一声低沉的应诺声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冷笑传来。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地下黑牢。
这是用来关押、惩罚那些犯了军纪的倒霉蛋的黑牢,因为军中将士多有武道修为,所以这黑牢建造得格外坚固,拓脉十二重的高手进来,也休想有逃脱的机会。
两家棺材铺的老板,连同还活着的小二、工匠、力夫、仆役,甚至还包括几个粗使丫头,全都被关进了黑牢里,用特制的弯钩、锁链扣得结结实实。
随之而来的,就是飓风狂澜的一通严刑拷打。
军队办事,和司寇台、守宫监不同。
司寇台的刑罚审问,那是一代代祖传下来的功夫,心理攻击和肉体伤害相互结合,一套一套的话术,能够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漏了底。
守宫监的太监们,他们的刑罚手段,则是极其的阴毒狠辣,在不怎么伤害身体根本的同时,在漫长的时间中持续给你最大的肉体痛苦,让你精神崩溃,无奈招供。
而大将军府的这些军中杀胚,他们哪里有这种技巧?
他们的手段,就和军队打仗一样,粗暴、直接、杀伤力巨大。
被关进黑牢的两家棺材铺的倒霉蛋们,短短几个时辰,就被摧残得一寸寸碎裂,整个身体彻底崩溃,不多时活口就被打死了大半。
负责刑罚的一名禁军将领还在放声大吼:“只要没打死,就往死里打。一群贼胚子,打死了拉倒!”
口供什么的,没人放在心上。
他们掌握着刀把子,无论这些棺材铺背后的人是谁,只要敢冒头,禁军就敢拔刀一路杀过去,杀他个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既然如此,口供什么的,重要么?
按照军师将军贾昱的命令——‘口供只要不落入文臣手中,就天下太平’!
“往死里打!哪,一块烙铁怎么够?二十块烙铁同时上!”负责的将领叼着一根牙签,很快活的指使着士兵们忙活着。
小二、力夫们被打得稀烂。
几个粗使丫头更是倒血霉,被这些粗暴的士卒摆布了没两下,就不成人形了。
但是无论这些禁军士兵如何努力,两家棺材铺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带着痴痴的笑容,一脸沉迷的喃喃念诵‘鬼母降世’的口号,根本对他们的严刑拷打和肆意凌虐毫无反应。
可怕的骨折声中,两个掌柜的小腿被铜锤生生砸碎。
两个掌柜的轻呼了一声,然后继续带着笑,喃喃念诵‘鬼母降世’……
禁军士兵们有点胆寒了。
这些人,完全就是妖人,他们根本不怕痛,不怕死,不是妖人是什么?
一声轻咳传来,一名穿着甲胄,外面却不伦不类的披了件现在大胤的文臣们,在家起居的时候最流行的宽敞道袍的文秀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黑牢门口。
“你们,出去。我有话,问他们。”
青年轻咳了一声,朝着黑牢里忙活着的禁军将士挥了挥手。
“欸,欸,是,是,乐水将军,请,请!”
黑牢里的禁军将士们不敢怠慢,忙不迭的丢下了各种刑罚器具,一溜烟的窜了出去,而且很乖巧的远离了这一片黑牢,唯恐让乐水误会了他们在偷听。
乐水,乐山的兄弟。
乐山是大将军乐武的侄儿。
乐水是大将军乐武的儿子。
乐山,是乐氏一族这一代武道天赋最强,最勇武精进的‘麒麟儿’。
而乐水么,他亲爹乐武都有点看他不顺眼——因为乐水不治武道,反而喜欢舞文弄墨的,更要命的是,他和太学、国子监的一些教授、博士的交情极好,他居然已经有点像是一个合格的文教弟子了。
乐武曾经就说过:“老子养了条小白眼狼!”
但是,乐武对乐水的关照比乐山要多不少,毕竟是亲儿子。
尤其是,乐水成了读书人,乐武好几次和白长空在朝堂上吵架的时候,曾经指着白长空的鼻子怒骂:“我儿子,我亲儿子,也是文教弟子。”
这话的意思,细细品味罢。
总之,乐水喜文,但是他也在禁军挂了职衔,大将军府的往来公文、军情军报,他都有资格染指,尤其是禁军的军纪军法的执行,他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来黑牢探视几个注定要被打死的倒霉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手握一卷薄薄的诗集,乐水走到了两位满身是血的掌柜的面前,他看了看两位掌柜,摇了摇头:“你们这样子,早死早投胎罢?”
“只是,好几位元老发来消息,想知道,你们九阴教的人,是抽风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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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这么大的事情出来,是唯恐我们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给个合情合理的交待,否则,你们九阴教在镐京内的一切人手,十五天之内,会被彻底清洗干净。”
乐水反手抓起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随手按在了旁边一个小二的脸上。
他笑得极其的邪魅、狰狞,在没有平日斯文、潇洒的模样。
第五十三章 开经高手白阆
烈火,浓烟,高高飞起的头颅。
脖颈内喷出的血液,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一种妖艳的黑色。
卢仚的头皮一阵发麻,怒火从心头冲起,怒咋咋直冲到头顶。
昨夜被熊顶天一拳打断了长发,只剩下一尺多长的发须几乎一根根竖起,差点将头上的乌纱帽给顶得飞了起来。
六名监丁的无头身躯重重倒地,身上甲胄拍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卢仚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和那些鬼女人交手,死伤了上百名力士、监丁,卢仚毫无感觉。
四极坊一场大火,死了这么多的质子、护卫,他同样毫无感觉。
小巷中,二十几名杀手服用禁药,拼命拖着两三百禁军和守宫监所属同赴黄泉,卢仚依旧毫无感觉。
那些死伤者,和他卢仚有什么关系?
都是陌生人。
卢仚不是‘圣母’,他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的死,在一旁毫无用处的悲春悯秋。
但是刚刚被杀了六个监丁。
他们是卢仚的人。
他们刚刚从羽林军专职为监丁。
他们奉天子旨意成了卢仚的人。
就不久前,大家还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喝酒吃肉,这六个监丁,卢仚记得很清楚,他们都还一起来给卢仚敬过酒!
他的人,被人杀了!
蓝田园里的风,蓦然的就狂野了许久。
原本很顺畅的西北风,突然就变得有点凌乱了。
尤其是以卢仚为核心的这几亩地,寒风好似喝醉了酒的老汉,步伐变得蹒跚而凌乱。风不断的打着旋儿,好几栋精舍喷出的火焰上,居然出现了水桶粗细的火龙卷。
如此奇景!
四周来看热闹的公子哥们齐声大哗:“杀人了!”
那些护卫簇拥着公子哥们狼狈后撤,一个个不敢回头。
那些救火队的人,也都一个个丢下水桶、水龙、各种器具,忙不迭的撒丫子就跑。
一边奔逃,他们一边大吼:“杀人了,杀人了。”
卢仚抬头,看清了那几条人影。
那居然是,几名身形窈窕,浑身穿着黑色的紧身夜行衣,衣裳绷得紧紧的,浑身线条展露无遗的女人。根据她们身上的气息判断,她们年轻得很,青春得很,她们随风飘来的气息,很热烈,很旺盛,有着强烈的生命气息。
她们的脸蒙在纱罩下,每人都手持一柄只有一指宽,将近五尺长,略带弧度的奇形长刀。
这刀,很轻,很薄,很锋利。
在火焰照耀下,几个女人手中的长刀,甚至给人一种透明的错觉。
尤其是刀身泛黑,刀口一抹绯红在火光下闪耀着妖艳的光芒,带着致命的魅力,让意志不坚定的人,恨不得投身而上,让这柄刀轻轻的吻过自己的脖颈。
“打!”
调拨到卢仚手下的监丁们,绝对是驻守九曲苑的羽林军团精锐中的精锐。
六名同僚被突袭击杀,三名百夫长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同时爆发出怒吼。
一队二十名监丁军拔刀,齐齐上前一步,刀光如匹练,朝着空中落下的几个女人斩了下去。
在他们身后,二十名监丁挺枪,疾刺,枪头下的红缨划破空气,发出‘唰’的一声破风声。
稍远处,几名弩手已经挂弦,上箭,扣动弩机。
‘嗡’的闷响声中,十几支半尺长纯钢弩矢破空飞来,直刺几个女人的胸腹要害。
火光中,几个女人齐声轻笑,笑声如银铃般动听,手中奇形长刀挥动,绯红色的刀光在火光照耀下化为一片片瑰丽的光线。
监丁们羽林军制式六尺长苗刀齐齐断折。
同样羽林军制式的虎头湛金枪齐齐断折。
十几支纯钢弩矢飞进了绯红色的刀光中,无声无息的就被切成了碎片,‘叮叮当当’落在了地上。
几个女人的刀法极快。
她们手中的刀,更是快到了极点。
监丁们的喝骂声中,几个女人轻盈落地,宛如枯叶飘落在雪堆里,没发出半点声音。
普一落地,几个女人就团身一卷,好似灵巧的猫儿,飞速朝着前排手中苗刀断折的监丁们飞扑而来。刀光缭绕,寒气透骨,两名监丁闪避不及,被刀光切过,身上的龙鳞甲被拉开了两条极深的口子,鲜血一下就顺着刀口喷了出来。
“后退!”卢仚大喝。
刚刚下属们列队进攻时,他就向前飞扑,想要迎击几个女人。
但是那些小太监……
卢仚也不知道是该夸奖他们还是责骂他们。
卢仚向前飞扑时,几个小太监猛地挡在了他胸前,另外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亡命拉着他往后跑!
卢仚气得鼻血都差点喷了出来。
然后,他猛地回过味来了。
这些小太监,都是内廷训练出来的精锐,他们在内廷受到的训练,很可能不是羽林军的正面攻杀,而是如何更好的保护那些重要的‘贵人’!
一旦遇到危机,一部分人去扛刀殿后,一部分人带着贵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危险之地,这些小太监做得完全没错啊!
但是他们的这些应变,在这里就真是要了命了!
卢仚厉声呵斥,将一群小太监骂得狗血淋头,飞起双腿将身边几个小太监踹倒,全力向前飞扑。
饶是他反应得快,又有几个监丁胸腹中刀,伤口喷血,重重倒地。
这几个女人手中的长刀锋利得匪夷所思,监丁们身上的龙鳞甲,全都是用特种合金精工锻造而成,近距离可抵挡重弩攒射,寻常开山大刀连续劈砍,也难以破开这种龙鳞甲。
但是这些女人只是轻轻一挥,长刀就破开了甲片,给监丁们造成了可怕的伤害。
监丁们不断痛呼,几个女人轻笑着蹦窜战技,绯红色的刀光所过之处,溅起大片的血水,被斩断的刀枪、箭矢,被斩破的甲胄碎片,‘当啷啷’洒了一地都是。
卢仚大喝,让监丁们后退。
但是这些女人出现得太突兀,监丁们和她们搅成了一团,几个女人的身法变幻诡异、快捷如风,监丁们听到了卢仚的命令,想要撤都没办法撤下来。
一片混乱中,奇异的‘哈哈’呵声响起。
一条白色影子灵动无比的从一排排监丁的大腿之间穿了过去,猛地逼近了一名身形如陀螺一样急速旋转着,挥洒的刀光将三名监丁剁翻的女人。
卢仚的那头兔狲猛地窜起,急速挥动两个前爪。
这厮肥厚的肉垫里,一根根一寸长,通体银白,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锋利爪子猛地探出,‘嗤嗤嗤’,弹指间,这厮无比凶残的在这个女人的脸上抓挠了数十下。
女人脸上的黑色纱罩被扯得稀烂,露出了她的脸。
嗯……这也不能算是一张脸了。
被兔狲这么一番撕扯,那就是一块被捣碎的血豆腐一样的混合物。
兔狲兴奋无比的‘哈哈’叫着,两条肥肥短短的后腿在这个女人的胸脯上狠狠一蹬,一个借力,猛地窜到了最近的另外一个女人后背上。
‘嗤嗤嗤’!
又是一通疯狂的抓挠。
兔狲的速度太快,体型太小,混乱中,这女人根本没发现兔狲的靠近。
锋利的爪子在她的后脖颈上疯狂撕扯了数十下,差点没把她的颈椎骨给扯了出来。
两个女人齐声惨嚎,丢下兵器栽倒在地,歇斯底里的抽搐翻滚起来。
“我还不如自己养的一条猫?”卢仚瞪大了眼睛,愕然看着蹦窜如飞,爪子上寒光闪烁、煞气袭人的兔狲。
“该死的畜生。”一名速度最快,修为最高的女人猛地窜到了飞窜的兔狲面前,长刀一旋,斩向了兔狲的脖子。
“大爷,小心!”卢仚大呼。
兔狲‘嗷’的一声狂啸,右爪狠狠拍在了绯红色的刀锋上。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兔狲被长刀上巨力震得倒飞而起,银白色的爪子丝毫无损。
而那女人则是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她锋利的,斩龙鳞甲如切豆腐一般的刀锋上,居然出现了三个芝麻粒大小的缺口!
“异兽?”女人目光如火,狠狠的看向了兔狲。
一道狂风吹来,卢仚顺着风冲到了女人面前,他注意到了女人看向兔狲的目光,不由得一咧嘴——这头大爷是他卢仚的心肝宝贝,岂能容外人窥觑?
全力催动沧海劲元罡,卢仚左手蒙着一层幽蓝色的幽光,重重一掌拍在了有点失神的女人肝部位置。
这个部位,就算是普通人一拳砸在人身上,都会让被击打者痛晕过去。
卢仚的力气又大,惊涛手又是力道极刚猛的武道秘术,这一掌直打得女子的肝部位置凹陷了下去,‘嘭’的一声局限,她窈窕娇小的身躯被硬生生轰得飞起来十几丈高。
‘哇’!
女子吐血,体内一阵古怪的撕裂声传来,她的五脏六腑被卢仚一掌打得粉碎,人还没落地就已经暴毙当场。
女子飞起时,卢仚无比敏捷的抢过她手中长刀,抖手就是数十刀朝着另外一名女子劈了下去。
那女子的刀法比卢仚更快,两人手中长刀荡起绵绵刀光,顷刻间‘叮叮当当’撞击了上百次。
卢仚的力量比那女子大了起码两倍以上,刀锋撞击一次,女子就后退一步,弹指间,两人手中长刀的刀口,都变得坑坑洼洼和锯子一般。
“卢仚,你闯入我家,杀人放火,你找死!”
火光中,面孔扭曲惨白的白阆飞扑而来,距离卢仚还有十几丈距离,他猛地一指点出。
‘嗤’的一声脆响,一道指风破空袭来,宛如箭矢,顷刻穿过十几丈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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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和身边一群下属同时吓了一大跳。
元罡离体,破空杀人,白阆悍然是一名突破拓脉境,达到开经境的大高手!
第五十四章 龙潭虎穴白家宅
培元壮体。
拓脉养气。
开经外放。
拓脉境修为,可以将元罡附着在肢体和兵器上,加强杀伤力。
拓脉境的强者,飞花摘叶也能伤人,一根芦苇,在他们手中,杀伤力堪比钢刀、利剑。
唯有开经境的武修,才能将元罡完全外放,纯粹以元罡凝聚成指劲、拳罡,外放杀敌。
且开经境的元罡外放,其攻击力,比寻常刀剑都要凌厉,比长弓硬弩更加灵便,杀伤力更大,攻击路线更诡异,攻击方式更灵巧,更加难以抵挡。
一如白阆,猛不丁抬起手来,就是一道指劲凌空飞掠。
寒夜中,一点指力破空袭来,宛如飞星极落,比箭矢、弩矢更快,却没有箭矢、弩矢这般的实体,寻常人根本看不到指劲所在。
卢仚眼眸中青光流荡,寻常人看不到白阆这一道指力,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白阆的指力,凌厉,更加灵动甚至有点诡秘。
指劲在空中飞掠的轨迹,宛如灵蛇游走,左右飘忽不定,并不是直线轨迹。
卢仚手中坑坑洼洼长刀徒然跳起,挡在了指劲前方。
‘叮’的一声脆响,一股巨力袭来。
卢仚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暗伤处处的长刀骤然断成了七八节。
卢仚‘嘘嘘’的吹着口哨。
圆鼓鼓的兔狲听到哨声,‘唰’的一下没入了黑暗中,悄然潜伏下来。
卢仚从一名监丁手中抢过一杆虎头湛金枪,手持枪杆,朝着飞扑而来的白阆等人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
白阆面孔扭曲,带着大队人马飞扑到了卢仚身前,相隔五六丈距离站定。
他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衣,寒风呼啸着吹过,他身上袍袖乱舞,很有点鬼魅气息。
他怒视卢仚,厉声喝道:“想不到什么?啊?想不到什么?卢仚,你这腌臜无耻的小狗,你入了阉党也就罢了,我白家对你的情分,你可以一脚踩进泥泞中,任凭你践踏,我白家无怨无悔,只是为卢家伯父不值而已!”
“可是你,你真的是天生的狼心狗肺?你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你刚加入阉党,你居然就带着党羽,深夜入我白家杀人放火!”
“你,你,你,天良何在?”
“苍天啊,厚土啊,你们看看啊,我白家的一片好心肠,全都喂了狗了……这孽障,他怎么做得出来啊!”
白阆痛哭,流泪,面孔抽搐。
开经境的好手,元罡在体内流转如意,全身上下就没有元罡不能流经之地。
所以,白阆就很自然而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点点血水洒在地上,白艳艳的积雪上点点血水绽开,好一幅雪地血梅图,真个凄美到了极点。
四面八方,大队的衙役、驻军、武侯、救火队,以及四周邻居派来帮忙救火的家丁、仆役也都赶了过来,一些邻居家的老爷们,也在护卫的簇拥下,出于各种目的赶到了蓝田园外。
听到白阆宛如杜鹃啼血一般的倾诉声,几个裹着厚厚的皮裘,生得面如冠玉,浑身文质气息流荡的男子不由得齐声呵斥。
“果然是丧尽天良的阉党!”
“啊呸,这就是泾阳卢氏的那个卢仚?”
“真给他泾阳卢氏的先祖丢人现眼,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败类!”
“阉党又要害人了,诸位大人,吾等岂能容得?”
“绝不能容,匡扶正气,反击阉党,人人有责!”
都是读书人啊!
几个不知道具体官职品阶,但是能住在雨顺坊,能住在白长空家附近,一定有官位在身的读书人一番鼓噪,四周逐渐就起了叫骂声。
那些驻军士卒事不关己,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热闹。
阉党也好,文官也好,你们打破了狗头,对他们这些大头兵来说,不就是看热闹么?
而那些衙役,武侯,甚至是那些救火队的人,就在自家上司的带领下,有点狐假虎威的,借着黑夜的掩护,朝着卢仚这边破口大骂。
衙役、武侯的上司,都是文官。
雨顺坊的救火队,都是街坊邻舍各自出人,编成的队伍,他们的家主,也多为读书人。
面对阉党,他们自然是同仇敌忾。
叫骂声四起,白阆这边的气势大盛,白阆、白奚,还有其他几个白家的兄弟,顿时面色变得好看了许多。
大队护卫从他们身后走出,隐隐形成了个反包围圈,将卢仚带来的人围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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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带来了三百监丁,二十小太监,三百多人在之前的交战中,被几个女人杀死了六个,斩翻了二十几个,如今还能站着的,依旧将近三百人。
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聚集在蓝田园里,四周围上来的白家护卫,居然数量也相差不大。
而且,这些白家护卫一个个步伐稳重,气息凝实,看他们外露的关节筋腱,全都粗壮有力,分明全都是修炼橫炼功夫,而且火候很深的高手。
将近三百橫炼好手,其中更有数十人气息悠长而有力,居然全都是拓脉的高手。
这样的实力,就比卢仚麾下这一批从羽林军转职来的监丁强出太多了。
如果加上开经境的白阆,以及实力不明的白家另外几个兄弟。
甚至,蓝田园着火,但是白家的前院依旧黑漆漆的没有动静,那边定然还需要有人镇守。
再加上从那小山暗道中蹦出来的几个女人……
卢仚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前夜他偷偷跑进白家后院,偷窥了白露的秀楼……也就是他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否则一旦他被发现,他估计很难逃出蓝田园。
一场大火,居然烧出了白家的一部分真相!
还好,这把火是大鹦鹉从天空喷洒火种引起的,这种放火的方式,根本无法防范。
如果卢仚是让别的人闯进来放火的话,岂不是自投罗网,被杀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卢仚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了那名后颈被兔狲扯得稀烂,在地上翻滚抽搐的女人身上:“呵呵,诸位先不要喊打喊杀的,天地良心,我是见到你家着火,特意带人来救火的。”
“这官司,去哪里打,我都有道理讲,我人证物证齐全,这火,和我没关系。”
白阆冷笑:“你阉党的人证……谁信?”
卢仚大笑:“我身边三百下属,尽是天子亲卫羽林军,天子的心腹近卫,你们不信,你们要造反么?”
白阆的笑容骤然一收,脸上表情变得极其诡异,就好像被人用牛粪涂了一脸,那种狼狈和恼怒,真个言辞难以形容。
当今天子再荒唐,他也是大胤名义上的最高主宰。
你可以说‘阉党’是祸国殃民的王八蛋,但是没人会说‘天子’的坏话。
‘天子’就算是一个昏君,那也是被‘阉党’蒙蔽了,天子本身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只能是鱼长乐和他手下的那些没-卵-子的太监。
所以,这些羽林军士兵,还真是极好的证人。
他们的证词,有天子的信用在里面做担保,不管白家人信不信,天下老百姓还是会相信的。
白阆恼羞成怒的盯着卢仚,换了说辞:“你半夜三更,带人在我白家附近游走,定然图谋不轨!”
卢仚的笑声越发的响亮:“哈哈哈,天子钦封我为雨顺坊勘察司第一任司主,我的驻地,就在蓝田园的北面,隔着大街正对门的院子。半夜三更的,我不在自家驻地蹲着,我去哪里?”
‘轰’!
四周无数跑来帮忙救火的人齐声哗然。
开什么玩笑?
天子在他们家宅附近,扎了一根钉子?
‘勘察司’,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阆和几个兄弟齐刷刷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们面孔扭曲看着卢仚,那表情真个精彩极了。
卢仚轻轻的点了点脚下的女人,冷笑道:“反而是白家,我一番好心,带着下属跑来救火,白家的‘密室’中,居然跳出几个疯婆子女人放手杀人!”
白阆闭上了嘴。
‘密室’一词,用得是其心可诛。
堂堂白家,正人君子,他们家中,怎么可能有‘密室’?
‘密室’这种东西,都是那些阴谋家,那些小人,那些罪犯,那些见不得人的妖人,他们才喜欢构造的东西。
白家,堂堂文教大贤之家,不该有密室,不能有密室。
但是刚刚小楼坍塌,几个女人是从小山里蹦跶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这话你圆不过去啊。
一片死寂中,白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卢仚脚下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杀!”
几个手持长刀,站在旁边犹如鬼魅的女人骤然一动,她们团身而起,朝着白阆、白奚等人冲杀了过去。
白阆、白奚身边,几个气息沉肃的中年男子飞身扑出,三拳两脚,将几个女人打得呕血倒地,身体一抽,嘴角流出的血水就变成了黑色。
卢仚脚下的女人,嘴角也喷出了黑色的血水。
服毒自杀,这些女人居然连哆嗦都不打一下。
死士。
白家豢养死士!
卢仚在心里破口痛骂。
他只是兴致起来,在‘乔迁之喜’的时候,来放个焰火庆祝一下,顺便给白家的君子们曝曝光。
天想到,白家居然隐藏了这么多古怪。
这些女人,你说她们不是死士,卢仚真的是打死都不信。
“她们是刺客。”白阆背着手,目光如刀盯着卢仚:“大家亲眼所见,她们是侵入蓝田园对我白家子弟图谋不轨的刺客。”
“卢仚,亏了你,撞破了她们的阴谋,这件事情,我白家欠你一个人情。”
“现在么,天寒地冻的,你可以将我白家儿郎释放了吧?”
白阆指了指那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正在冰冷的地上,冻得浑身抽搐的光溜溜英俊男子。
第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
火光熊熊,照得蓝田园比起白昼也只是略暗了些。
那些光溜溜四处奔跑的侍女、书童,已经被护卫带去了前院,四周围观的人群,已经没了饱眼福的机会。
但是卢仚身边,还躺着几个白家的‘如玉贤才’。
这些家伙,年纪和卢仚也差不多,有几个比他更小两岁。但是家学渊源,他们读书的成绩不知道如何,可是妖精打架的修为已经颇为精湛。
卢仚这把火,有点缺德。
这几个如玉贤才被大火惊醒,顾不上穿衣服,就从住处蹦跶了出来。
被卢仚的人捆绑了,躺在冰冷的地上,几个人已经冻得皮肤发青,再不救治,一定会冻出大毛病来。
四下里,已经有人将注意力转向了这边。
有人‘嗤嗤’的,故意笑出声来,低声点评几个倒霉蛋的身材、体貌。
卢仚甚至听到有人混在人群中,故意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嚷嚷——‘卢兄,颇为精致、小巧耶’!
白阆、白奚几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
四周,白家的护卫当中,有几个气息肃杀的,不动声色的朝这边逼近了两步。
“他们,是……世兄?”卢仚‘呵呵呵’的笑着,他万分惊诧的指着几个光溜溜的人体,大声嚷嚷道:“为何,三更半夜的,他们居然一丝不着?”
卢仚很认真的说道:“白家阿爷治‘礼’,讲的是‘古礼’,是大胤三代以前,传说还有圣人治世时的‘古礼’。”
“卢仚不才,也读过一些‘古礼’典籍。”
“‘古礼’森严,起居坐卧,都有严苛律条……似乎……”
卢仚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白长空自己是治‘古礼’的,他就是依靠对‘古礼’的阐述,以及对‘古礼’的大力推行,成为了镐京的‘道德模范’,成为了文教在镐京朝堂的一面招牌。
古礼森严,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说,古礼就规定了夫妻敦伦大礼的细节,比如说夫妻每年敦伦的次数,应该是每个月的几号行礼,以及正房夫人每月几次,平妻每月几次,小妾每月几次等等,全都有着严苛的诉求。
又比如,尊礼之人,他夜间休息之时,身上的衣物,也是要遵循礼法的。
你行敦伦之礼,可以不着衣衫,但是行礼完毕后,要沐浴,更衣,端正思想,端正体姿体貌,按照‘入睡’的礼仪,端端正正的入睡。
唯有尊礼,才是守礼君子。
白家的这些‘如玉儿郎’,哪怕是房子着火了,他们大半夜的光溜溜四处乱跑,毫无疑问,他们没有遵守礼法。
白长空以‘礼’立身,以‘礼’闻名,以‘礼’治家,更是以严苛的‘礼’要求、约束身边的朋友、学生、下属等等。
他的孙儿辈,却破坏了他提倡、遵循的‘礼’!
卢仚的这把火,就好像一把大锤,重重的砸在了白长空的七寸上。
白奚等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好似要扑上来将他撕成粉碎。
四周人群只有稀稀拉拉的嬉笑声传来,很多明白人,端正了表情,肃然看着白家人。
这档子事情,如果白阆等人无法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白家的牌坊都要塌了,白长空辛苦一辈子营造的清名、清誉,定然会彻底崩毁。
今夜之事一旦传出去,信不信大将军乐武能让所有的禁军将士上街,敲锣打鼓的为白长空扬名?
白阆背着双手,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看了看四周目光炯炯,好些已经憋得面皮通红的围观者。
他意识到,一直以来,在他们心中,可以被他们轻松拿捏的卢仚,居然在短短两天中,已经给他们制造了两次莫大的危机。
“这小子,是装疯卖傻了十六年……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运气?”白阆目光森森盯着卢仚。
希望是运气好。
如果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这就有点可怕了,有强大的对手盯上了白家。
如果是卢仚一直在装疯卖傻,一切所作所为,包括他加入阉党、带人救火等等,都是他有意为之,那么,就更加可怕。
白阆突然大喝了一声:“学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我等文教弟子,一生所为,不过是为了这大胤的江山社稷,为了这大胤的黎民百姓。”
白阆举起双手,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大声说道:“我等文教弟子,一颗赤胆忠心,只是为了江山永固,为了百姓安宁。为此,我等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倾尽一生,也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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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家儿郎,习练武道,强身健体,才能更好的为国出力,这难道不应该么?”
白阆昂首挺胸,顾盼自豪。
卢仚急忙大笑,他将虎头湛金枪插在脚边,双手用力鼓掌:“说得好,说得好,真是,说得好,啊呀呀,说得好!”
卢仚扯着调门大声嚷嚷,就好像在戏园子里看戏一般为白阆叫好,弄得四周又有笑声传来。
好些人目光就在白阆和卢仚之间转来转去。
很多人心知肚明,这一下,白家和卢仚是结了死仇了。
不过,似乎也不差,卢仚加入守宫监的那一刻起,白家就已经是他的死仇,多加点仇恨,又有怎么?
白阆看着卢仚,缓缓说道:“我家儿郎,正是学文练武,力求精进的大好年龄。”
卢仚笑:“光着-屁股学文练武?”
白阆傲然冷笑:“无知小儿,你可知道,一些高明的武道功法,需要在子(23:00-1:00)、午(11:00-13:00)之时,以药汤淬炼肉身,以丹药强壮内腑,配合高深的法门,才能正常修炼?”
白阆指了指天空:“这等时候,正是我白家儿郎做夜间功课的时间……他们难不成,在浴桶中淬炼肉身时,还要循礼穿着全套的衣服袍服么?”
远处有人帮腔的声音传来:“原来如此,下官大理寺通判李正,的确听说过这等高深秘术。卢家小儿,你见识浅薄,就不要在这里贻笑大方了。”
渐渐地,帮腔附和的声音逐渐响起,最终成为了四周围观人群的主流。
无数人纷纷赞叹,说白家的诸位君子果然是忧国忧民,三更半夜的也勤练不辍,果真是天下文教弟子、所有读书人的典范。
更有人鼓掌赞叹:“可想而知,白家诸位君子未来,一定是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这等勤勉、努力,吾等除了羡慕,还有什么呢?”
还有几个苍老的声音大声训斥自家儿郎。
“尔等孽畜,看看白家诸位郎君,是家世、出身,比你们好了不知道多少,还如此的奋进、用功,你们啊……”
卢仚瞪大了眼睛。
他怔怔的看着一脸正气的白阆,一时间找不到话了。
那些可以作为人证的书童啊、侍女啊,早就被带去前院了,现在估计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不知道多少衣服。
如果能够将那些侍女、书童也抓个现行……呵呵,你白家总不能说,你家的侍女、书童也半夜三更的修炼各种高深秘术吧?
可是,人证没抓住。
卢仚‘哈哈’一笑,他亲自扶起了一名被冻得浑身发绿,几乎被冻硬的白家儿郎,双手一扯,将他身上合金丝混合牛筋编成绳索轻松扯断,双手扶着他,毕恭毕敬的送到了白阆面前。
“是小子唐突了,小子也是一片好心,还请伯父谅解则个。”
卢仚将光溜溜的贤才君子往白阆怀里一丢,迅速转变了话题:“这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刺客,也被打杀了,看样子,这里也没我啥事了。”
“白家伯父,以后我们,多亲近亲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我们就隔着一条街呢。”
卢仚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地上被击杀的、重伤的下属,朝着白阆拱了拱手:“可惜,我没能和为霜妹子结成夫妻,哎,是我福气不够。”
白阆等人没吭声。
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就好像看一个死人。
卢仚笑呵呵的朝着那假山看了一眼,拔起身边长枪,沉声道:“走吧,给兄弟们好好收敛一下。”
监丁们沉默无声,救死扶伤,带着死伤的同僚,跟着卢仚撤离了蓝田园。
四周的精舍、楼阁,一如卢仚所言,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能烧的东西都烧光了,火焰渐渐的弱了下去,已经不需要救火队出手。
白阆、白奚等人看着几乎被烧成平地的蓝田园,看着几个服毒自尽的女人,再看看几个被冻得昏厥过去的子侄,强忍着吐血的冲动,开始招呼赶来的驻军、衙役、武侯、救火的街坊们。
白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
这里的火势消失了,没人纠结这场火究竟是怎么引发的,好些有头有脸的人和白阆等人问候了几句,就纷纷带人离开。
卢仚带人回去驻地,大半夜的到处寻找棺木,给六个战死的监丁入殓。
他们又四处敲门,请雨顺坊的高手名医过来,给受伤的监丁治疗伤势。
总之,一晚上,卢仚他们就没休息好。
白家也没有休息。
白阆、白奚等人在前院,将自家护卫,尤其是昨夜在蓝田园值守的护卫挨个盘问,询问他们是否见到有人故意纵火。
但是这些护卫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他们没有看到放火的人。
他们发誓——‘没人’可以在他们眼皮底下,这么快的让整个蓝田园陷入火海。
白家也忙碌了一晚上,他们追查起火的原因,但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一大早,昨夜不在家,被白阆派人连夜召回的白长空,骑着一匹快马冲进了自家府邸。
白长空刚进家门不久,一个紫袍太监,就带着十几个红袍太监笑呵呵的到了他家门口。
第五十六章 储秀
白长空到家,直奔后院。
蓝田园北墙,昨夜被卢仚带着人捣得稀碎,白阆着人,用木板勉强拼成了一排简陋的木墙。
白长空看了看那一堵漏风的木墙,又看看几乎被烧成平地的蓝田园,饶是他养气功夫极深,也气得差点再吐一口老血。
咬咬牙,顾不得心痛这座他花费了老大心力,一山一石、一花一草都亲自设计的蓝田园,白长空直奔那座小楼崩塌,露出了下方坑道的假山。
白阆等九个白家第二代,包括伤损元气,一脸病恹恹的白邛,正站在小山上。
见到白长空,一群人急忙行礼。
白长空摆摆手,一言不发的跳下坑道,直落下十五丈,前方是一条宽敞甬道。
顺着甬道行走百丈,这里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大屋子,天花板、地板、四壁都用极珍贵的紫檀木装饰,藻井雕花、四角大柱,墙壁上都有雕琢精巧的山水花纹,美轮美奂,更是划归到了极点。
这一座大屋子占地能有一亩地,使用的紫檀木数量巨大,单这一间屋子的成本造价,大概就在三百万贯以上。
这,‘两袖清风’的白长空……
白长空一人进了这屋子,阴沉着脸,看向了正背面墙根下的一座供坛。
同样是紫檀木雕成的供坛,上面供着一座高有丈许的鎏金雕像。
雕像的主角极其古怪,那是一三头六臂,形容凶狠,头戴莲花火焰冠的男子。男子六臂上缠绕着几条火焰飘带,除此之外,浑身上下一丝不着。
男子一脚金鸡独立,一脚抬起,其上坐了一美貌少女,正和男子肢体交缠,作出不可名状的姿势。
这是一尊,不怎么正经的雕像。
白长空则是跪在供坛前,向着这雕像肃然磕了三个头,毕恭毕敬的合十嘟囔了几句。
紫檀大屋子的一角,一扇和墙壁严丝合缝,外面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的木门缓缓开启,一名身材高挑,几乎有八尺多高,比白长空高出一截,身段绝美,极顶火辣,身披轻纱的绝美少女,带着一缕香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昨夜,敲锣打鼓的,怎么回事?”
少女走到白长空身边,很是随意的抬起光溜溜的脚丫子,一脚踹向了白长空的面门。
白长空冷哼了一声,右手如刀,一抹暗金色幽光亮起,‘嗤啦’一声,一掌劈在了少女的脚板心。
‘嘭’的一声,白长空纹丝未动。
少女则是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容。
“唷,看不出,你白行走看上去糟老头子一个,骨子里可比那些壮汉还要威猛得多……昨夜,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几个侍女,死得也太莫名了些。”
白长空站起身来,从供坛的香囊中抽了九根细细的线香,就着供桌上的一盏长明灯点燃了线香,恭敬的插在了雕像前的香炉里。
“你,得换个地方。”白长空皱起了眉头:“镐京,这几天有点不安稳。”
“九阴教出来闹事,这也不提了,他们被守宫监摸上了门,出事是必然。”
“可是,四极坊有大几百死士暴起发难,无选择、无目的的肆意杀人。”
摇摇头,白长空转身朝着少女沉声道:“这事情不对,太平没两年,有人想闹事。昨夜,居然连我蓝田园都被烧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这里,你是露了痕迹……”
少女凑到白长空面前,伸出修长、雪白、水嫩如水葱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白长空的鼻头:“唉哟,露了痕迹,就说我是你的老相好……”
白长空瞪了少女一眼:“那,你还想进宫么?”
少女呆了呆,翻了个白眼,‘嗤嗤’笑了起来:“唉哟,差点忘了这事,对了,我还要进宫找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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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白长空抛了个媚眼,少女悠然笑道:“要不,我就故意露了痕迹,不进宫了,和你搭档过日子?”
“伺候一个昏君,也没啥乐子,你老归老,骨子里一把子劲很凶猛嘛,刚刚那一掌很有力道哦,不如,你的儿子们以后都叫我一声‘娘亲’!”
少女笑得浑身乱颤,媚眼一个接着一个朝白长空抛了又抛。
白长空没搭理她,他背着手,皱着眉看着四周陈设奢华的紫檀木装饰,过了半晌,他才幽幽叹道:“真是头疼,这屋子,经不起查验的,落在有心人眼里,是个麻烦。”
“这些紫檀木,得拆走,运走,最快的速度运走。”
“这地下这么大的一处空间,要找个能背黑锅的。”
“上一任将这处宅子售给我的地主,关系太好,不好下手……那,上上一任的地主,就只能请他全家死光了。”
少女瞳孔凝了凝,她双手叉腰,朝着白长空冷笑:“你们这群读书的斯文人,一个个真是心狠手辣、无耻下贱,这紫檀行辕,不是你建好了讨好我师尊的么?和之前的地主有什么干系?”
白长空瞥了少女一眼,淡然道:“你的-骚-劲儿,留着对付天子罢。这里的首尾要尽快弄干净,我安排你尽快离开,你……”
白阆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他飞快的抬头,贪婪的扫了一眼少女极其美好的身躯,急促的说道:“爹,门外,有宫里的人进来了,他们……他们……”
白阆的脸色,很精彩。
那种表情,精彩到无法形容。
白长空身体微微一晃,深深的看了白阆一眼——他的这个大儿子,是他从小精心教授出来的,心性、手段,不光比起他的八个弟弟要强出一大截,就算在镐京众多门阀世家中,在文教的那些新贵大族里,相比同龄人也堪称顶尖的人物。
寻常事情,不会让他这么手足无措。
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白长空急匆匆的离开了紫檀行辕,那身量极高的绝美少女撇了撇嘴,轻轻的哼着歌谣,绕着偌大的屋子转了两圈。
“哎,这死老头子,要不是正月后,皇宫里增补秀女,还要他的举荐,我非要搅得他家宅不宁……嚇,都做了本教的行走,还装什么正经人呢?”
少女朝供坛上的狰狞雕像抛了个媚眼:“老祖在上,您说,奴奴说得有道理不?嘻,我们可不能算好人!”
少女突然捂住嘴,‘阿秋’打了个喷嚏。
她扭着腰,随手一巴掌,将口水星子、鼻涕沫子抹在了那尊雕像的脚丫子上。
白长空腾空而起,窜到了小山顶。
他本能的朝着北面望了过去,他就看到了卢仚。
一大早的,卢仚正蹲在勘察司大门口的台阶上,捧着一个大海碗,‘呼噜噜’的喝着热腾腾的肉粥。
大黄蹲在卢仚身边,低头舔着已经光溜溜的食盆。
圆鼓鼓的兔狲,正眯着眼,匍匐在卢仚的脚下,看到对面蓝田园小山上白长空突然冒了出来,这兔狲浑身长毛炸起,‘哈’的呵了一声。
白长空深沉的望了卢仚一眼。
卢仚站起身来,朝着远处的白长空举起了手中的海碗:“白家阿爷,喝粥不?以后大家都是邻居,有啥用得上小子的,您尽管说!”
白长空朝着卢仚展颜一笑,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他的速度极快,下了小山后,身形如风,几个飘闪,就到了前院。他一边走,一边急促的问道:“昨夜的火,和那小狗可有关系?认真查查,看到那小狗的嘴脸,我就有点不安,仔细查查,这火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白家的大门口,十几个太监一字儿排开,笑呵呵的挡住了气急败坏的白家管家和几个仆役。
两个小太监正在白家大门的左门框那里忙活着。
一个小太监扶着梯子,另外一个小太监站在梯子上,拎着锤子、钉子,‘叮叮当当’的,将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牌钉在了门框上。
金牌做工极其的精美,正中是用碎玉粒拼成的两个小字——‘储秀’!
明白大胤皇家行事规矩,明白大胤朝堂礼法的人就知道,这是‘储秀’金牌,谁家大门口被钉上了这块金牌,就代表着,这家有没出嫁的小姑娘,被钦定为皇帝的女人,不日就要送进皇宫了。
运气不好,这些小姑娘或许在皇宫里蹲上三五年,之后会以普通宫女的身份离开皇宫,随便你嫁人也好,出家也好,没人会管你。
运气好一点,你若是被皇帝宠爱过了,却又没能给皇帝生个一儿半女的,你就要做好在皇城内蹲一辈子,住一辈子冷宫的准备。
运气再好一点,得了皇帝的宠爱,被封了宫号,又能给皇帝生个皇子、公主的,那么就恭喜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连带着外戚的荣华富贵,就算到手了。
如果白家有姑娘被封为妃子,按照惯例,起码也有一个‘伯’的封号等着白长空呢!
但是,要命的问题就在这里——白家三代,只有白露一个大姑娘!
白长空带着几个儿子急冲冲跑出来的时候,负责钉牌子的小太监正得意的回头笑着:“监丞,您看看,小的这牌子,钉的端正不?牢固不?”
身穿紫袍的小太监‘咯咯咯’笑着,就像是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欢快。
他用力的鼓掌,大声笑道:“钉的端正,钉的牢固……唉哟,往来的诸位大人,诸位老少爷们,都来给白长空白大人贺喜了……他家的姑娘白露,贤淑纯良,文采飞扬,贤名都传到太后耳朵里啦!”
“这不,过了正月十五,要给天子身边增补秀女呢。”
“太后亲自点名,将白露姑娘加进了储秀名薄里,以后,搞不好白露姑娘就是贵妃,甚至皇后哩!母仪天下,何等华彩!”
白长空和几个儿子浑身大汗冲了出来。
听到小太监的话,他们一个个都想死!
第五十七章 这就很尴尬
白长空带着儿子往前院跑,卢仚放下海碗,撒腿狂奔。
他踏着白家宅子的外墙,一路奔到了白家大宅的前门,速度比白长空父子几个还快了一线,恰恰看到了那一群小太监的精彩表现。
站在白家大宅正门外,卢仚看着那群神气活现的小太监,彻底在寒风中凌乱了。
哪个杀千刀的,想出来的缺德冒烟的主意哦!
让白露进宫,做今年增补的秀女?
这是要把白家的面皮彻底撕下来,丢进粪坑里腌起来做肥料哦!
大胤皇家增补秀女,这是有严苛的规矩、严密的程序的,能被加入储秀名薄的,全都是出身‘善良人家’的‘好女儿’,名声是不能有半点儿缺漏的。
直白些说,秀女入宫,是要经过三重体检的,每一重体检,都由最有经验的内廷嬷嬷过手。
白露,怎可能通过体检?
而皇宫这种地方,天下人都知道,是天下最大的筛子,什么秘密都别想保住的。
白露只要一进宫,半个时辰后,她的体检结果就能传遍武胤坊和鲲鹏坊,三个时辰就能传遍整个镐京,不用半个月,祖州各州、道、府,从官员到百姓,从流民到山贼,全都能听到这八卦。
不要忘了,还有个乐武大将军,时刻琢磨着帮白长空扬名呢?
有大胤军方的军情系统传递流言八卦,还怕白露的美名不能流传八方,不能为世人所知么?
“这是谁下的毒手?这人,可以成为我的至交好友啊!”卢仚用力的摩擦着下巴,笑得大板牙都露了出来。
看着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的白长空等人,卢仚的心情叫做一个畅快啊。
果然,做人做事的手段,是有高低之分的。
昨天晚上放了一把火,结果白家除了损失一些浮财,卢仚也没能把人家怎么样嘛。暗地里实力雄厚的白家,反而让卢仚吃了个闷亏。
但是人家一出手,看看,看看,这就把白长空一家子给逼到绝境了!
难以想象,白露未婚先孕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这对白长空、对整个白家的名声,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尴尬了,这就真无解了。”卢仚喃喃道:“白家就一个白露是女儿,要维护白家的名声,维护白长空的贤名,我能想到的,只有暴病身亡了!”
“你们想要将女儿卖个好价钱的,此情此景,你们如何选择?”
“你们舍得牺牲白露么?”
卢仚用力的抓挠着脑袋。
面对这一招绝杀,卢仚一时半会,是真的想不出任何可能应对的手段了。
要么,牺牲白露,请她去死。
要么,要么……卢仚想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
为了避开白家的威逼,卢仚可以加入阉党,自毁名声,逼着白长空废除婚约。
可是白长空不要说加入阉党,他就算自切一刀,跑去宫里和鱼长乐拜把子做兄弟,白露的名字上了储秀名薄,她就得乖乖的去宫里报到。
稳重的脚步声传来。
一条身高过丈的魁梧身影,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来到卢仚身后。
身穿兽皮衣,大部分头皮刮得精光,只在脑门正当中留了巴掌大一片头发,扎了三根小辫的魁梧汉子走到卢仚身边,‘呼哧’喘着气,将一个粗布包裹递了过来。
这汉子的衣着打扮,还有他袒露开的胸膛上,露出的血色狰狞虎头纹身,分明标注了他的身份——他是来自北方汏州的蛮子,而且是最野蛮,最凶残的那一族类。
“仚哥,你要的东西。呼,这一路好赶。你昨夜让人给我传信,我天没亮就出门了。”
大汉‘嘿嘿’笑着,生得凶横无比的大方脸上,那笑容居然是如此的淳朴、憨厚,甚至透着一股子顽童的天真。
卢仚回头,轻轻拍了拍大汉比寻常人大腿还要粗壮许多的胳膊,‘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阿虎啊,辛苦了……嘻,我有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大汉阿虎瞪大眼睛:“笑话?啥笑话?不要说太复杂的,太复杂的我听不懂。”
卢仚稍稍提高了声音,他大声笑道:“这笑话就是——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老爷子的宝贝孙女,要进宫伺候天子去了!”
阿虎目光呆滞的看着卢仚。
他完全没能从卢仚的话里面,感受到任何的笑点。
他眨巴眨巴眼睛,双手用力的拍了拍光溜溜的脑袋,扭头看向了白家大门,突然咧开嘴,‘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好笑,好笑,太好笑了!”
卢仚翻了个白眼。
白长空、白阆、白奚等人身体微微哆嗦着。
他们看到了卢仚,更听到了阿虎的笑声,但是此刻,他们完全没心情料理卢仚。
可以说,自从白长空当年游学,被劫匪差点杀死,得卢仚祖父卢貅所救一事之后,白家最大的危机出现了。
白长空深吸一口气,扭曲的面孔回复了平静。
他浑身汗水顷刻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他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走到了紫衣小太监的面前:“这位公公高姓大名?老夫……”
紫衣小太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轻声向白长空笑道:“唉哟,白山长太客气了,搞得奴婢心里怕怕的不踏实……咱们这些没根的‘阉’人,平日里白山长哪里放在眼里?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这,这……”
指着和尚骂秃驴,紫衣小太监这话不怎么厚道。
不过,白长空和他的那些大贤好友,平日里言必称‘阉党’,动辄训斥、指责,时常发文章痛斥‘阉党误国’。他突然朝着小太监展颜微笑,这和他平日里的为人的确不符。
白长空的脸剧烈的一抽。
他的笑容逐渐收敛,目光变得清冷无比,直勾勾的盯着紫衣小太监:“是了,老夫和尔等阉党,有什么好说的?什么阴谋诡计,你们只管使来!”
白长空曼声道:“老夫白长空,生平为人坦坦荡荡,堂堂正正,一心为国,绝无私心,任凭尔等鬼蜮伎俩,老夫只当微风扑面。无论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只管来,只管用!”
转身,白长空朝着大街上逐渐围起来的人朗声道:“前日,老夫才在九曲苑血谏天子,让他亲贤臣、远小人,只要大胤能国泰民安,老夫何惜此身?”
“只是没想到,老夫毕竟还是得罪了那些祸国殃民的阉党,他们的报复,居然来得如此之快……鱼长乐,你想要将老夫唯一的孙女弄进深宫肆意加害,老夫岂能容你?”
“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白长空重重一跺脚,斩钉截铁般说出了最后八个字。
远近众多人齐声叫好,更有人纷纷鼓掌,为白长空加油助威。
如此义正辞严、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国之栋梁当如是也’!
卢仚心口一冷——‘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白长空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家孙女的准备?
这……简直丧心病狂!
这老家伙……
如果可能的话,卢仚很想问问自家祖父,当年他究竟是怎样瞎了眼,才和白长空这样的人拜了把子?
‘宁可玉碎,不可瓦全’,这话,用在这个时候,真个是丧心病狂、灭绝天良!
卢仚接过阿虎手中的粗布包裹,低声说道:“走吧,没戏看了。呵,我倒是要看,他如何的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呵。不过,这事情,已经和我们无关了。”
卢仚带着阿虎转身就走。
而那紫衣小太监则是瞪大眼,一脸天真和悦的向白长空笑道:“白山长弄错了,奴婢不是鱼大总管的人,奴婢,是余老祖宗的干孙儿!”
“余三斗?”白长空从牙齿缝里吐了条冷气。
他怒视紫衣小太监,终于明白,这一刀不是鱼长乐捅的,居然是太后身边的心腹老太监给他狠狠的来了一记背刺。
但是,太后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
呃,呃,是不是因为,昨天公羊旭跑去宫里,将熊顶天强行捞出来的事情?
而熊顶天之所以被抓,似乎是因为他去袭杀卢仚?
而熊顶天去袭杀卢仚,是因为朱钰和白露的主使。
公羊旭去捞熊顶天出来,是因为熊氏武馆是朱钰培养心腹、笼络打手的工具,熊氏武馆豢养的那些武士,算是朱圣家族在镐京的外围势力。
为了将熊顶天捞出来,朱崇、公羊旭等人,采用了比较强硬的手段……
他们以齐妃变鬼一案,威逼太后,更是将后续的调查权,掌握在手。
太后嘛……
她不是个能吃亏的人。
朝政话语权上,她一直以来都是吃亏的,完全无法和逐渐强大的文教官员抗衡。
但是,太后的权柄还是极可怕的。
更重要的是,太后的弟弟乐武大将军身边,还有个缺德带冒烟、一肚皮坏水的贾昱啊……那贾昱,这辈子就没干过人该干的事情!
贾昱的馊主意,加上太后的权力,将白露弄进储秀名薄中,这不是轻轻松松、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白长空的身体晃了晃,心口一阵酸痛,嗓子眼里又是一阵腥甜。
事情绕了一圈,原来是自家宝贝孙女和她的情郎往天上丢了一块砖头,结果又结结实实的拍在了白长空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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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很尴尬了!
“备马,老夫,要去见几个老朋友!”
白长空缓缓开口。
紫衣小太监笑得极其和蔼:“唉哟,老大人,您去找谁都没用了。等着哈,过了正月十五,白露姑娘,是一定要进宫的,可不敢误了时辰!”
“你是治‘礼法’的,误了时辰,就是坏了‘礼’……您可不兴说一套、做一套的!”
第五十八章 师兄!
“太后……看白长空不顺眼,这是故意给他难堪了。”
“岂不是说,有人已经猜到,白露那丫头出问题了?”
“下手真狠哪。”
“不过,也难怪,我在九曲苑陪天子吃饭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可是,大司寇进宫,把余三斗提走的人,硬生生从太后那边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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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摸的不一定对,毕竟,我就算加上上辈子,我才活了几岁呢?”
“但是我估摸着,大司寇公羊旭他们,这些文教的官儿,一定是联手欺负太后了……一群大老爷们,联手欺负一个死了老公的女人,人家能不报复么?”
阿虎憨头憨脑的跟在卢仚身边,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卢仚自言自语的话,对他来说,有点过于玄奥了。
什么太后啊,什么文官啊,什么欺负女人之类的?
太复杂,听不懂。
阿虎拍了拍肌肉虬结的胸膛,瓮声瓮气的问卢仚:“仚哥,你见过天子?天子长什么样子?当年我阿爹说,祖州的天子,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最厉害的人,拳头肯定就是最大的,他的块头,比我大么?”
“诶?”卢仚扭头,看了看比自己还高出一尺多快两尺的阿虎,摇了摇头:“放心罢,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块头最大的一个……拳头也是最大的。”
“天子嘛,他自己的拳头倒是不怎么大,但是他身边有很多拳头很大、很硬的人,而且,他身边的拳头很多,很多,很多,所以,他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想了想,卢仚认真的说道:“之一吧?”
“这世道,太平了十几年,我现在有点看不懂了。以前我还会认为,按照大胤的政体,就算太后垂帘,但是天子应该是最厉害的人。”
“但是现在女鬼都冒出来了,我也弄不清,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这样啊。女鬼比天子厉害。”阿虎低声嘟囔着,然后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真有鬼啊?”
‘啪、啪、啪’,响亮的鼓掌声传来,几条魁梧的人影一字儿排开,挡住了前方的路。
卢仚带着阿虎往勘察司驻地返回,阿虎体格巨大,虽然蛮力无穷,但是身法是他最大的弱点。所以,卢仚也不可能带着他在墙头上蹦跶抄近路。
他们是顺着白家宅子东侧的夹巷,宽有两丈多点的夹巷往北走。
巷子西边,是白家,巷子东边,则是另外一位朝堂大员的宅邸,两侧都是四五丈高的院墙。青石铺成的街面,两侧都是白墙、黑瓦,夹巷打理得干干净净,大清早的也不见人影。
拦路的六个人,尽是高有八九尺的魁梧汉子,大冬天的,都穿着露出双臂的皮褂子,胸口纽扣敞开,露出密布黑毛的雄壮胸膛。
他们挡在路上,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和阿虎直笑。
卢仚呆了呆,他抖了抖手上沉重的粗布包裹,笑道:“阿虎,你来的时候,被人盯梢了?他们这是,拦路打劫呢?”
身后也有脚步声传来,又是几个极雄壮的汉子步伐匆匆的赶了上来,一前一后的将卢仚和阿虎堵在了这条巷子里。
卢仚突然笑了:“我弄错了,不是打劫,是打击报复。”
“是报仇雪恨。”沙哑的笑声响起,一个大汉推着一架轮椅,从后面往前行了几步。
熊顶天坐在轮椅上,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大笑:“你们这些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报仇雪恨啊,卢仚!你害得我苦,如果不是世子和司寇台有交情,我真会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卢仚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熊顶天:“但是,那时候在那小巷子里的场景,你的确有勾结乱党的嫌疑。啧,司寇台的办案效率,我真是佩服,这么短时间,你就洗刷了嫌疑,被放了出来?”
“或者,是大司寇也会徇私?”
熊顶天目光幽幽的盯着卢仚:“他是不是徇私,我不管。但是卢仚,既然我出来了,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熊顶天被乐山打得几乎毁容的脸抽了抽,他咬着牙狞笑道:“来,跪下,膝行过来,舔我的脚丫子,喊我爷爷,磕头求饶。”
“这一套你做得爽利了,让我心情舒坦了,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熊顶天笑得格外灿烂,被乐山重手废掉的手和腿,居然微微颤抖着,两条手臂摇摇晃晃的,居然从轮椅的扶手上抬了起来。
卢仚的眼神一凝。
他记得清清楚楚,熊顶天的两条膀子,是被彻底废掉的。
乐山重击,熊顶天的手臂臂骨粉碎性骨折,碎骨撕开了肌肉,破体而出,两条手臂里的骨骼失去了七八成,他的手臂,不可能再有行动能力。
但是他……
居然真的当着卢仚的面,两条膀子虽然艰难,却实实在在的举了起来,而且狠狠的朝着卢仚指了一指。
“你这是,用了灵丹妙药了?”卢仚下意识的,飞快的眨巴着眼睛。
熊顶天得意一笑,然后回头,朝着他身边的几个雄壮大汉,带着一丝低声下气的笑道:“就是这小子了,看他伶牙俐齿的模样,是不会向我求饶的……几位师兄,有劳你们让他,还有他的狗腿子死得零碎些,痛苦些。”
‘嘎嘎’咬了一下牙,熊顶天狞声道:“他居然还混成了什么勘察司的司主?他驻地就在前面不远的大街对过,等撕碎了这小子,劳累几位师兄,把他的狗腿子也都给做了罢。”
“世子对我有恩,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世子办事,总得办得体体面面的,给世子一个完美的交待。”
“小事而已。”一名身高近丈,和阿虎相比也只是矮了一两寸,但是相比膀大腰圆的阿虎,显得瘦削了许多的汉子用力晃了晃脑袋,体内就爆发出爆豆子一样的闷响。
筋腱震荡,骨节撞击,更有五脏六腑气血浩荡汹涌,不断发出沉沉的雷鸣声。
汉子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走向卢仚。
他摇晃着双臂,手臂上的肌肉就一块块的蠕动着,然后迅速的膨胀起来。
尤其是他的两只手掌,随着气血运转,他的手掌迅速膨胀了一倍有余,手指皮肤上,更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当当’两声,大汉双掌相互撞击,竟然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阿虎低沉的咆哮着,他双眼蒙着一层血色,张开双臂朝着大汉大踏步的迎了上去:“哈,大块头,看样子很能打,我和你……”
阿虎话没说完,大汉一巴掌朝着他扇了过来。
阿虎一声大吼,一拳朝着大汉的巴掌轰了过去。
就听一声巨响,阿虎的手臂扭曲,身体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身不由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仚哥小心,这家伙的力气大得怪异。”阿虎面皮通红,急促的大声吼叫。
“胳膊没事吧?”卢仚看着阿虎有点变形的胳膊,急忙问他。
“没事,骨头没事,脱臼罢了。”阿虎咬着牙,站起身,上半身狠狠一抖,一条胳膊一甩,硬生生靠着蛮力将手臂的关节强拉回了原位。
‘咔咔’几声响,阿虎喘着气,张开双臂,拦在了卢仚面前。
“小子,不错哦,有个可以跟着你一起死的兄弟。”手掌变成淡金色的大汉笑得很灿烂:“看在你们这份情分上,我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大汉向卢仚、阿虎笑了笑,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回头教训熊顶天:“熊师弟,咱们不是什么邪魔外道,报仇而已,把人杀了就一了百了,拆碎了零剐之类的事情,能不做,尽量不做。”
熊顶天显然很是敬畏这大汉,他急忙笑道:“师兄说得是,一切都由师兄做主。”
大汉笑着转过头,举起了双手:“得了,速战速决吧。”
大汉收起笑容,低沉的念了一句‘妖魔慑服’,双掌上骤然一片淡淡的金光亮起,两掌一前一后,缓缓的向阿虎、卢仚笼罩了下来。
阿虎瞪大眼,呆愣愣的看着大汉的手掌。
这手掌有鬼,他越是盯着手掌看,就越是觉得这手掌变得越来越大;看似缓慢压下来的手掌,居然呼吸间就变成了两座金色的五指山,好似将这一片天地都彻底囊括在内,雷霆万钧般碾压了下来。
避无可避,藏无所藏。
阿虎的双眼充血,他浑身剧烈的震荡着,看着那一对儿手掌,嘶声吼道:“有鬼!”
一对儿金色手掌,已经按在了阿虎胸前,手掌距离阿虎的胸膛还有一寸远,恐怖的掌力元罡,已经在阿虎的胸膛上,压出了两个清晰的,凹陷进去三分的手掌印。
卢仚动了。
他一把抓住了阿虎的腰带,将他庞大的身躯一把抡起,丢在了小巷的墙根下,自己挺身向前一步,正面迎向了大汉的手掌。
他举起右手,手掌一挥。
幽蓝色的元罡光芒笼罩手臂,手掌中隐隐有波涛声传来。
熊顶天坐在轮椅上不屑嗤笑:“沧海劲,惊涛手……卢仚,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师兄他……”
卢仚手掌一挥,一抹青色流风从他手掌上飞出。
风极快,风极利。
风犹如一抹飞刀,轻盈的划过了大汉的脖颈。
‘嗤’,极轻微的骨肉撕裂声响起,大汉的脖颈被卢仚挥出的清风劈开大半,鲜血顺着伤口‘唰’的一下喷了出来。
卢仚的惊涛手顺势向前一拍,‘啪’的一声巨响,大汉的整个头颅,连带着脖颈上那一抹薄薄的伤口,都被打成了血雾,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第五十九章 妖人,美人
小巷里,起了风。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浮荡,一丝丝灵光犹如水波,在无垠虚幻中勾勒涂抹,那幅三眼神人的图卷,就骤然亮起,在他脑海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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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人手中,那条风凝成的神龙扭曲跳动,张开嘴无声的咆哮。
虚空就剧烈的滚荡着,神龙龙头附近的虚空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条、无数道、各色各样、繁复驳杂的风影就在漩涡中跳动纠缠,好似要将天地都撕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小巷里,寒风呼啸。
寒风中,一片片透明的,只有极淡极淡一抹青色的风劲无声的随风飞掠。
熊顶天等人还没从那师兄被卢仚一击斩杀的惊悚中回过神来,那些身高八九尺的壮汉勃颈处,一片片薄薄的血水喷出,每个人都很公平的被切了一风刀。
卢仚丢下沉甸甸的粗布包裹,魁伟的身形随风而起。
在熊顶天惊骇的目光中,卢仚身边纠缠着一道朦胧的旋风,身形快得犹如鬼魅一样,顷刻间在小巷里打了一个来回。
前天夜里,熊顶天和卢仚交手,已经领教过卢仚快得让他无奈的身法。
但是那一夜,熊顶天只是觉得无奈。
而此刻,卢仚的速度,让熊顶天感到了绝望。
快,快得让人崩溃的快,快得熊顶天扭头、转眼,都无法跟上卢仚的身形。相比前夜,卢仚此刻的速度起码飙升了三倍!
惊涛手闪烁着淡淡幽蓝色光芒,卢仚给那些脖颈挨了一记的大汉,每人脑袋上都拍了一掌。
足以贯穿重甲的沉重打击,将大汉们的头颅拍得粉碎,掩盖了他们被风刀击杀的事实。
大片血水喷溅在地上,也盖住了那些从薄薄的伤口中喷出的血线,遮盖住了卢仚之前出手留下的所有蛛丝马迹。
脑海中,神魂灵光黯淡。
略有点头昏目眩的卢仚深吸一口气,步伐略有点踉跄的落在了熊顶天身前。
这辈子活了十六岁,得了这幅观想图六年,修炼至今,卢仚还是第一次真正用观想图带来的力量杀敌。
消耗有点大。
但是很值得。
刚刚第一个出手的大汉,卢仚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比白阆更强大的气息,这家伙定然是开经境以上的修为,而且修炼的功法诡异强横,凭借武道修为,卢仚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借助观想图修来的灵力,驾驭流风,凝风成刀,以风刀的‘飞快’和‘锋利’,卢仚只是一击,就将这些强大的敌人悉数斩杀。
不过,也是极限了。
如果熊顶天带来的人再多几个,卢仚的灵力怕是支撑不下去,他就只能带着阿虎逃命了。
回头看看摔在墙根下,正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的阿虎那魁梧的身躯,卢仚的脸有点发黑。
带着这么个大家伙跑路,卢仚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跑得起来!
熊顶天额头上冷汗不断的流淌下来。
他的眼珠凸起,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你,你,你……”
熊顶天嘶声道:“不可能,你怎么会,会,会……这么,这么……”
熊顶天无法理解。
前天夜里,在四极坊的小巷里,还被他逼得手忙脚乱,只能借助身法逃跑的卢仚,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底蕴。
隔着几丈远,用莫测的手段破空杀敌。
元罡外放,破空杀敌,这是开经境的武修才有的手段。
卢仚只是拓脉境的修为,从他身上的气息,熊顶天能感受到卢仚的真正实力。
而且就算卢仚是开经境吧。
熊顶天的这些个师兄中,有三人是开经境,其他都是拓脉圆满。尤其是第一个出手的那大汉,他的武道修为相当于开经境圆满,一具身躯更是用秘术、秘药千锤百炼的金刚之躯。
普通的开经境武修,根本伤不到他师兄才对。
就好像普通拓脉境的武修,一如前夜的卢仚,使用点钢枪连续穿刺,也伤不了熊顶天一丝油皮,这才符合常理!
“你!”熊顶天龇牙咧嘴的看着卢仚:“你不能杀我,我大爷他……”
卢仚举起右手,‘啪’的一下将熊顶天的半截身躯打得粉碎。
惊涛手的威力刚猛无铸,潜力绝强,潜劲顺着熊顶天的身体透入他的轮椅,两个木质的轮子被潜劲激发,‘啪’的一下陷入了青石板的街道足足三寸深。
“前夜不杀你,是因为我在摸鱼呢……”
“今天我杀你,是你自己来找死呢……”
“尤其是,前天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有点心虚,我承认,我有点胆小,杀了你,会有很多麻烦。前夜我的小身板,我扛不住太大的麻烦。”
“但是今天么,不同了!”
卢仚手指弹了弹胸口张牙舞爪的血色大守宫纹,‘呵呵’笑着。
今天,不同了。
卢仚已经抱上了大胤武朝最粗的大腿之一,他算是简在帝心的天子近臣了,又有阉党这个虽然名声臭了点,但是实力足够强横的势力杵在身后,杀区区一个熊顶天……
卢仚不怕了!
卢仚转过身,捡起了刚刚丢下的粗布包裹,轻轻的抖了抖,里面就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阿虎已经凑到了被卢仚击杀的大汉身边,很熟练的在他们的腰包里掏摸着。
他不知道从哪里翻了个布口袋出来,这些大汉的腰囊中,居然很有一些钱物,他不断搜出一些小金稞子、小银锭子、一小吊一小吊的铜钱,满脸是笑的塞进布口袋里。
“仚哥,这些家伙爪子上硬得很,油水也大得很啊。”
“这里能有二十几两金子,三十几两银子,两千多个铜钱……嘻!”
卢仚皱着眉,走到了第一个被击杀的大汉身边,在他腰带里翻了翻,然后失望的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不讲武德啊,你修炼的功法秘籍,怎么也不随身带一本?”
看了看搜尸搜得满脸是笑的阿虎,卢仚喃喃道:“阿虎笨了点,沧海劲这种功夫,他学不会啊,不是我吝啬,也不是我忌惮所谓的族规不教他,实在是学不会啊!”
“这些硬抗硬打的橫炼功夫,才最适合他。”
“但是我能找到的橫炼功夫,档次太差了些,练了这么几年,还是被人一拳干翻,这样下去,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
卢仚下意识的朝着东北面望了过去。
那是皇城的方向。
皇宫的秘史监内,据说包罗万象,保存了无数古时候的秘典秘档,里面应该有极高明的橫炼功法吧?
要怎么样才能讨天子的开心,让天子下旨,让自己去秘史监挑一些有用的东西呢?
“这,放火烧了白家算不算大功?”
“要不,今晚上再烧一次,把他前院也烧了?”
“或者,还是主动些,再立些功劳……”
飘忽的脚步声响起,小巷的北面,一群穿着灰扑扑的短衫,脸色也灰扑扑犹如死人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正在搜尸的阿虎猛地惊醒,一个虎扑蹦到了卢仚身边。
“仚哥,这些家伙不对劲,身上死气沉沉的,和死人一样……啧,还有这么重的土腥味,他们常年住地下的么?”
阿虎作为极北汏州的蛮子,天生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他的五感更是天生比常人敏锐了许多。他不断的抽动着鼻子,目光不善的盯着这一群十几个诡异的男子。
‘唰’!
这些男子顺着巷子,从北面走过来没两步,卢仚左手边的院墙顶部就传来一声轻响。
他急忙抬头,就看到了两条极其夸张的大长腿。
一名披散长发,身高超过八尺,体型惊人的修长,惊人的火辣,面孔惊人的美貌,大冬天只穿着一裘粉色长纱裙,两只小脚光溜溜露在外面的少女,坐在墙头,正低头朝巷子里打量。
“哎,果然死人了。”
“呵,俊小子,这群家伙是来找你麻烦的?”
“嘻,你可要小心喽,你长得蛮顺眼的,要是被他们杀了,太可惜了。”
少女笑颜如花,脸上表情极其灵动,顷刻间就朝着卢仚抛了一大片的秋波媚眼。
卢仚深沉的看了少女一眼。
这丫头,是白家人?
白家,还藏了这么个大高个的大姑娘?
这院墙高有四五丈,寻常人怎可能这么轻松的爬上来。
而且刚刚只是一声轻响,如果不是卢仚耳朵灵敏,他几乎没能发现这丫头已经爬到了自己头顶的院墙上。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她。
而是他们。
卢仚将粗布包裹交给了阿虎,阴沉着脸看着那十几名灰扑扑的男子。
“你们,是干什么的。”
卢仚抹了一把胸口的守宫纹,使用了极其官方的辞令。
“油篓子大街,本教的两个点,就是坏在你小子手里。”
“虽说魂归鬼母,是无上尊荣,吾等一生索求,无非如此……人死了,没关系,但是你毁了我们两个经营多年的点,坏了我们一条财路,你得死。”
卢仚恍然,他看着这些灰扑扑的男子,冷笑道:“原来如此,是拜鬼母教的人啊?你们找上门来,这效率也太高了点。油篓子大街距离这里,可有两百多里地。”
这些男子齐声冷笑,他们举起右手,人手一柄尖锐无比的鹤嘴锄,齐声嘶吼着朝着卢仚和阿虎扑了上来。
‘咔嚓、咔嚓’!
坐在墙头上的少女笑颜如花,嗑着瓜子,一片片瓜子皮雪花一样飞了下来。
“俊小子,小心哦,拜鬼母教这群盗墓的,他们的鹤嘴锄,都淬了尸毒,一不小心染上了,会很麻烦的。”
第六十章 一心求死
“鬼母降世……啊!”
“渡我残魂……呀!”
十几名拜鬼母教所属,挥动着明晃晃的鹤嘴锄,喊着口号飞扑卢仚。
卢仚将粗布包裹塞给了阿虎,然后全速迎了上去。
墙头上,长腿少女‘呀’的惊呼了一声。
她看着卢仚快捷绝伦、变幻莫测的身形,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卢仚双掌幽蓝色的光芒缭绕,一掌接着一掌不断拍出,纷纷落在了这些拜鬼母教所属的手肘、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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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看上去气息阴森,一副极难对付的模样。
但是他们的实力嘛,非常的马马虎虎。
拓脉境只有一名,而且大概就是拓脉一重二重的模样,修炼的功法也属于下三滥水准。
其他人都只是培元境的水准,面对卢仚真个不堪一击。
短短呼吸间,十几条汉子就双臂尽折,膝盖也被卢仚踢碎,一个个嘶声惨嚎着倒在了地上,面孔扭曲、不断的破口谩骂。
他们用尽了市井中极污秽的话语问候卢仚,口口声声不离卢仚的祖宗十八代。
“你们,是想死?”
卢仚站在这些人身边,背着手,俯瞰着在地上扭动抽搐的他们。
一群人龇牙咧嘴的看着卢仚,纷纷高呼‘鬼母降世’之类口号。
卢仚笃定了,这些家伙,他们是真的想死!
然后,他就听到了北面传来的箭矢破空声。
卢仚脸色微变,招呼了一声阿虎,急忙全速朝着小巷北端出口奔去。小巷不长,短短路程,弹指而过,卢仚冲出巷口,就看到一群同样身穿灰色、黑色短衫的男女,正拎着鹤嘴锄、洛阳铲、短刀、小斧等兵器,亡命的攻击勘察司驻地。
这些人,能有三四百号人上下。
他们没有披甲,没有盾牌,没有任何的防具,也没有什么长兵器、重兵器,也没有弓弩等物,就是依靠着一些普通的短兵,呼喊着‘鬼母降世’的口号,朝着驻地不断冲击。
驻地院墙上,一字儿排开的数十名监丁弓手面无表情的拉弓放箭,一波波箭矢带着刺耳的啸声飞出,狠狠的没入了这些人的胸膛。
卢仚从小巷里冲出的时候,已经有一百多人倒在了地上,身上插着或多或少的箭矢,浑身抽搐着,在地上不断的吐血哀嚎。
饶是如此,那些还能说出话来的人嘴里,还在断断续续的呼喊着‘鬼母降世’的口号。
看得出来,这些人绝大部分,就是修炼了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体格比寻常人健壮些,但是也没有超出多少。
极少数人,踏入了培元境的门槛。
只有寥寥两三人,有着拓脉境的实力。
而这两三个拓脉境,还有十几名培元境的‘高手’,正在大门口的大街上,被二十个手持软剑、身形飘忽如鬼魅的小太监按着打。
这些从九曲苑调拨给卢仚的小太监,步伐、身形极快,功法极阴柔,长剑挥出,一抹抹寒光又快又急,却偏偏没有半点儿破空声。
他们的实力比这些拜鬼母教的教徒高出了一大截,一人单打对方三五人都占尽了上风。
饶是如此,他们依旧二十人联手对敌人家十几人。
不仅如此,他们居然还排成了一个很有点玄奥的剑阵,绵绵剑光连绵一片,将这些拜鬼母教的‘高手’围得水泄不通。
剑光飞洒,这些‘高手’身上不断出现一条条剑伤。
血水飞溅,这些‘高手’起初还能大呼小叫他们的口号,但是随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尤其是被切掉的皮肉越来越多,他们的口号声,渐渐就变成了凄厉的哀嚎。
箭矢一波波的落下。
冲击驻地正门的拜鬼母教所属被箭矢射杀了大半,剩下的百来号人口号声也变得有气无力。
‘轰隆’一声,朱漆大门开启,一队上百人监丁身披龙鳞甲,手持犀牛皮兽面纹包钢重盾,挺着长矛,排着军阵冲了出来。
只是一个冲荡,百多个拜鬼母教所属就被彻底击溃,身上多了好些个血窟窿,一个个歇斯底里的痛呼着,再无力挣扎。
左右邻居的宅邸门口,又有管家之类的人在探头探脑,好几处距离较近的宅邸院墙上,有手持刀剑的护卫探出了头来。
昨天晚上,白家宅邸一场大火烧得热闹。
一大早的,卢仚驻地门口,又是几百号人喊打喊杀,搞得血流成河。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堂堂镐京城,富贵雨顺坊,居然弄得和战场一般,随风甚至传来了某位读书人的一声长叹:“阉党逼良民造反,这大胤,迟早要亡!”
卢仚没吭声,带着阿虎大步走向满地是血的大门。
一名小太监猛地脱离剑阵,吹鼻子瞪眼的朝着那长叹声传来的方向:“谁说的混账话呢?良民?良民会大清早的来杀人?刚才那话是谁说的,够胆,给公公我站出来!”
没人吭声。
那些管家、护卫,眼看着卢仚的手下已经控制了局面,他们纷纷缩回了自家院子,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卢仚门前这条大街,一时间除了他的下属,还有被击杀的这些拜鬼母教所属,居然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不,鬼影子还是有的。
卢仚眸子里闪烁着灵动的青光,他看到那些被杀死的拜鬼母教所属的体内,一缕缕殷红的血气腾空而起,不断向着高空飞去。
他抬起头来,看到离地数百丈的空中,在那浓厚的乌云下方,有一盏半透明的红灯笼静静的悬浮在那里。一道道血气就好像群鸟归巢,不断飞进这个红灯笼,而半透明,有点朦胧飘忽的红灯笼,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拜鬼母教所属,他们分明是一心求死。
而他们死了,他们的血气,或者还包括其他一些古怪莫名的玩意儿,就会被这红灯笼吸走。
这红灯笼,从朦胧透明状态,逐渐凝成实体,气息也逐渐强大,卢仚逐渐感受到,一丝沁骨的邪异寒意,缓缓从高空中向下飘落。
“不要杀了!”
卢仚呵斥:“抓活的,尽量抓活口!”
卢仚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被小太监们剑阵围困的‘高手’们暴起,一个个‘嗷嗷’嚎叫着,豁出去性命朝着小太监们扑击。
他们一个个面孔扭曲,双眼通红,张开大嘴露出白惨惨的牙齿、红彤彤的舌头,犹如发狂的鬼怪一样挥动着兵器猛扑而来,不说实力如何,起码足够吓人。
这些小太监被调到卢仚身边之前,一直在内廷受训,何曾见过这等亡命拼命的江湖人物?
他们吓得一哆嗦,手中软剑一划拉。
‘噗嗤’声中,十几名‘高手’将脑袋往前一探,主动送到了剑锋下。
十几颗硕大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又在地上的血色中,加了厚厚一层。
卢仚‘嚇’的跺了跺脚,抬头看了看那悬浮在乌云下的红灯笼。
一群小太监呆了呆,顺着卢仚的目光往天空望了过去。
他们没有卢仚这么好的目力,无法看清红灯笼的细节,但是毕竟都是修为不坏的高手,也隐隐看到,在乌云下方,有一点红光若隐若现。
一名红袍小太监佝偻着腰身,凑到了卢仚身边,细声细气的问道:“大人,咱们,是不是做错了?”
卢仚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无妨,他们一心求死,怪不得你们。没人受伤罢?受伤了赶紧救治,有人说,他们的兵器上,都淬了尸毒,不是好相待的。”
小太监被卢仚大手轻轻一拍,身子骨都轻了三分。
他堆着满脸笑容,忙不迭的说道:“哎唷,劳大人挂念,奴婢们小心得很,没一个受伤的……哎,哎,早就听说宫外的人凶蛮得很,没想到,果真如此,他们,居然是一心求死来的?”
卢仚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无奈的盯了那红灯笼一眼。
离地数百丈,如今的卢仚拿它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干脆抛下这件事情,卢仚看了看大街,沉声道:“通知雨顺坊令衙门,让他们收尸。这些活口,全部押送去守宫监秘狱。”
从阿虎手中接过粗布包裹,卢仚沉声道:“查一查,这些人的来路。”
一名小太监凑到地上一颗被自己剑锋划拉下来的脑袋旁,脚尖轻轻的将这脑袋踢得转了一圈,让其面孔朝天。
他突然叫道:“唉哟,大人,这人,奴婢认识。昨晚上,六个监丁兄弟的棺木,是从他家的棺材铺里采购的。”
“六口一模一样的六寸板水曲柳寿材,现在还在咱们院子里放着呢。”小太监惊讶道:“昨晚上他带着小二送货上门的时候,还满脸和善的,没想到,一大早的就纠集了同党,上门来杀人了!”
“棺材铺?”卢仚瞪大了眼睛,愕然看着那小太监。
又是棺材铺?
而且,能够有六寸板的水曲柳棺材,这铺子显然做的不是抵挡生意。六寸厚的棺材板,这板材已经很下成本了。
“总不成,整个镐京的棺材铺,都是他们拜鬼母教的人吧?”
卢仚气得差点没笑出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拜鬼母教,还真是……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去,用最快的速度给监公告知这件事情。”
“彻查镐京的所有棺材铺,搞不好,我们还能立一大功!”
卢仚抬头,又朝着那悬浮在高空纹丝不动的红灯笼望了望。
第六十一章 财能通神
勘察司驻地,大堂门前,一字儿排开了六口黑漆大棺材。
这就是小太监们昨夜带着人,连夜敲门,好容易才采购来的,六口六寸板材的水曲柳大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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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六名战殁的监丁,头颅已经被高手匠人用丝线缝好,脖颈上就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他们换了干净的战袍,身体打理得干干净净,静静的躺在棺材里,身上盖着丝绸质地、铜钱纹的被子,头上放满了纸叠的金元宝,脚下堆满了纸叠的银元宝,双手中捏着厚厚的铜钱纹纸钱。
一队监丁站在院子里,见到卢仚,纷纷向卢仚稽首行礼。
有这六口棺材打底,监丁们对于跟随卢仚,心中有底了。
死后能有这样的待遇,不亏。
六个战死同僚使用的,全都是市面上品质上好的物件,监丁们扪心自问,如果他们在羽林军中战死,自家也舍不得给他们用这么好的东西。
卢仚能自己掏钱,给战殁的兄弟用上好东西,证明这主官慷慨,对兄弟们有感情。跟着这样的长官做事,心里踏实,不怕死得没了个着落。
卢仚站在大堂门口,怔怔的看了一眼一字排开的六口棺材。
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一个,因为昨夜的大火,这些监丁,是为他而死,他有着很浓的负罪感。
所以,兄弟们的身后之事,还有他们家人的抚恤等等,他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其二,他有点强迫症,对数字很敏感。
原本整整齐齐的三个百人队,多整齐划一啊。突然少了六个人,这一定得补上。
得让人去守宫监总部盯着,如果有江湖人士投靠的话,一定要赶紧的划拉进来。
门外传来喧哗声。
刚刚数百人进攻驻地,这动静闹得不小,雨顺坊官方的人已经赶到。
监丁们将尸体丢给了雨顺坊令衙门,让他们去收尸;那些被打伤打残的活口,则是交给了守宫监坐镇雨顺坊的自家人,让他们送去秘狱,等候鱼长乐那边的命令。
忙碌了一会儿,卢仚麾下的监丁们鱼贯而入,在大院中列队。
一名守宫监坐镇雨顺坊,负责这附近街坊的校尉行了进来,和卢仚打了个招呼,就带人离开。
沉重的大门关上,卢仚朝着院子里站着的下属们拱了拱手。
“好了,这是阿虎,我兄弟,以后就是自家人。阿虎在镐京的市井地面上,有点人脉,认识不少人,以后,就是我们雨顺坊勘察司在街面上的耳目。”
“给总部去信,给阿虎置办一套监丁的行头,再弄一批地里鬼的牙牌凭证出来,暂时,弄一千份吧。”
那些羽林军出身的监丁对此没有反应。
二十名小太监,他们受过内廷的专门调教,他们是懂行的,所以他们被卢仚的大手笔吓了一大跳——雨顺坊勘察司刚刚成立,卢仚就能招揽一千个地里鬼?
守宫监下面的地里鬼,可不是说,你随便找几个青皮混混就能担任的。
他们必须熟悉市井街头,和街坊之间必须有一定的人脉关系,能够打探消息,收集情报,盯梢跟踪,甚至是撬门打洞,打闷棍、撒白灰,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段都能来得。
如果没有一定的武力值,没有一定的行动能力,守宫监又不是慈善机构,怎可能白白的给这些地里鬼好处?
甚至,这些地里鬼还要反哺守宫监,能够从市井上给守宫监收集一部分灰色收入。
这才是有资格在守宫监内列入名录,拿到身份牙牌的地里鬼!
就算是‘临时工’,不是这么好做的!
能一下子招揽一千人……如果卢仚不是在吹牛的话,那么这位天子身边的新晋红人,显然……小小年纪,还真有几分手段?
内廷的太监最是有眼光,最能跟红顶黑,最能趋炎附势。
二十个小太监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原本就微微佝偻着的腰身,又更加恭谨的弯下去了几度,很是恭顺的连连应是。
卢仚察觉到了小太监们微妙的态度变化,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粗布包裹往地上一丢。
包裹上的结头打开,‘哗啦啦’,一堆铸造精良的小金元宝从硕大的包裹里滚了出来,亮晶晶的煞是引人眼球。
无论是监丁,还是小太监们,一个个眼珠发直的盯着这些小金元宝,身体都僵硬了一下。
“昨夜战死的兄弟,是我的错。”卢仚朗声道:“除了监里应有的抚恤金,这里的金子,给他们每家再送去十两。”
三名百夫长闻声出列,肃然向卢仚单膝跪地行礼。
十两黄金,就是两百两银子,就是两百贯大铜钱。
他们在羽林军的时候,官定的战殁抚恤,也不过是三年钱粮。
按照羽林军大头兵的军饷,也就是六十贯。
卢仚给出的抚恤金,是官定抚恤的三倍多。
而且,这是在官定抚恤之外,额外给的钱。
这样的上司,就很有人情味了,而且更透露出卢仚并不缺钱,他手头很阔绰,跟着这样的上司,心里很踏实。
“重伤的兄弟,一人三两金子的汤药费,轻伤的,一人一两。其他的兄弟们,我这个做上司的,也没什么见面礼,每人半两金子,也就是五贯钱,请兄弟们喝酒!”
‘轰’!
两百许监丁齐齐单膝跪地,举起右拳,重重的砸在了自己心口。
卢仚向二十个眯着眼的小太监说道:“你们的功夫,比普通兄弟们又要高出不少,所以,你们活该就要多拿些,嗯,就按照重伤兄弟们的份额拿吧!”
重伤的兄弟份额,那就是一人三两金子,就是六十贯钱!
这些小太监们,之前都养在深宫中,接受守宫监的严苛训练,除了吃饱喝足之外,他们每个月是一文钱都拿不到的。他们都是守宫监收养的孤儿,守宫监给了他们吃喝用度,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你还想要钱?
可以说,这些小太监的口袋,比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大院子的石板地面还要干净。
卢仚一见面,就给他们发了六十贯钱?
这可是这群小太监们,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大钱!
这些小太监一个个喜笑颜开,腰杆骨头一下子就软了下去,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亲亲热热的向卢仚磕了个响头:“哎唷,奴婢谢过大人,奴婢们,愿意为大人效死。”
两百许监丁齐声呼喝:“愿为大人效死!”
那些站在高处警哨的弓弩手们,也纷纷举起手中强弓硬弩,向卢仚远远的行礼效忠。
与此同时,白长空带着白阆和几个护卫,骑着来自西方幽州的‘大漠风驹’,已然跨过运河,来到了皇城西侧武胤坊的一条僻静的街道。
值得一提的是,‘大漠风驹’也是一种异种战马,它们不如‘血蹄乌骓’这样高大魁梧,但是四肢修长,奔驰急速,且耐力悠久。
比起卢仚拥有的血蹄乌骓,大漠风驹奔跑速度更胜一筹,六个时辰全速奔跑,能跑出七八千里地。是以,大漠风驹的价格,比星星犬更贵了许多。
当然,两袖清风的白长空,不可能有那闲钱去采购大漠风驹。
这些坐骑,自然是国子监那些来自西方幽州的土豪弟子们,孝敬自家师长的礼物。
读书人的事情,弟子孝敬师长几匹好马,这有什么?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虽然说,白长空家里,大漠风驹有一百多匹……
谁让人家是国子监的副山长呢?
国子监里,来自西方幽州的诸侯子弟,还有富得流油的富商巨贾、世家门阀的公子哥儿,起码有七八千人,他们谁又缺了一匹大漠风驹?
有这么多土豪学生,白长空家居然只有一百多匹大漠风驹,这足以证明白长空清廉如水。
白长空带着儿子和护卫,进了这条大街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明面上的档案,是光禄寺的一个小官儿。
你仔细追索这官儿的档案,就知道二十年前,这官儿刚刚进国子监读书的时候,白长空是他的教授,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师生关系。
老师来自家弟子家里做客,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是么?
将护卫留在外面院子里,白长空带着白阆,在那小官的殷勤招呼下,长驱直入,进了后园,从一间厢房中开启了密道,顺着密道横跨两条大街,到了里许外另外一座宅子的地下。
这里,有一间规模比白家地下紫檀行辕更大的地下室。
地下室四壁用巨大的青石累成,墙壁、地板厚达三尺,坚固无比,寻常人根本难以侵入。
硕大的空间中,累累码放着一口口硕大的箱子。乍一看去,这种长宽三尺、高两尺许的箱子,起码有两千多口。
白长空随手打开了一口箱子,里面金光耀眼,尽是一个个铸造精美的十两重金元宝。
白长空连续打开了好几口箱子,每一口箱子里,满当当的尽是金元宝。
有些箱子的金元宝之间的缝隙里,还填充了大量的沙金。
白长空抓起一把沙金,让绿豆粒大小的金坷垃‘叮叮叮’的不断落下,他回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白阆,悠然道:“为父钻营一辈子,辛劳所得,大半就在这里了。”
白阆艰难的吞了口吐沫。
两千多口大箱子,如果装满了金元宝和金沙,这是何等惊人的一笔财富!
“很稀奇么?为父做国子监的副山长多少年了?”
“你应当知道,大胤拢括九州,地域如此广袤。”
“多少诸侯之子,多少世家门阀的公子小姐出身国子监,多少富商大贾的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国子监?还有那些从国子监毕业的学生,他们当官后……呵呵……”
“所以,你们以为,为父为何让你们兄弟几个,一直留在国子监内,一直不让你们去其他衙门经历,为的就是守死这块地盘。”
“国子监,是我们白家的,我死了,就是你的,你死了,就是你儿子的……”
白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的抓起一个金元宝,放在脸上轻轻的磨蹭着。
“提十口箱子,送去大将军府。”
“乐武这个混账东西,收钱办事的口碑,还是值得信赖的。”
“有一说一,只要钱给到位,乐武的信用,比镐京九成九的君子之诺还要可信……这厮,是个人才啊!”
“储秀,储秀?呵,为霜不能进宫,幸好我还有一个父母双亡,远道投奔的侄女嘛。”
“换个名字的事情,有多难呢?”
第六十二章 舆论
白长空带着儿子出门时,他们头顶上,离地千丈的高空,浓厚的乌云内,一点红色鸟影正在头顶盯着他们。
从雨顺坊直入武胤坊,白长空等人一路狂奔,那鸟影也一路紧随。
几个护卫被留在了小官儿的家中静候,白长空、白阆进入地下,鸟影长喘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在小官儿家后院的一座小楼屋顶落下。
卢仚豢养的大鹦鹉鬼头鬼脑的,从屋脊上的屋脊兽背后探出头来,瞪大溜圆的眼珠,朝着四周打量了一阵。
无声的举起双翼,用力的抖了抖,大鹦鹉低声咒骂着。
“爷一卖嘴的,啥时候开始卖苦力了?”
“一帮不省事的孙子!”
大鹦鹉咒骂了几声,呼了一口气,翘起尾巴,很用力的一憋肚子。一泡鸟屎喷出,点点滴滴洒在了小官儿的后院里。
大鹦鹉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顷刻间没入了乌云中消失不见。
大概一刻钟后,一头咕噜噜圆,每走一步,浑身肥肉都在浪荡的兔狲鬼鬼祟祟的翻上了墙头,抽动着鼻子,来到了大鹦鹉刚才藏身的屋脊上。
兔狲咧咧嘴,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堪称奸诈的小表情。
它探头探脑的朝着院子四周打量了一阵,嗅了嗅大鹦鹉留在空气中的芬芳气息,一路无声的顺着屋瓦,来到了白长空等人进入地下暗道的厢房上。
兔狲耳朵尖尖上的两条长毛抖了抖,认真聆听厢房里的动静。
过了一小会儿,它‘哈’了一口气,直接从屋脊上腾空跃起,‘唰’的一下跳出去十几丈远,轻盈的落在了院墙上,趾高气扬的顺着院墙走了七八步,翘起尾巴在墙头留下了一泡猫尿,团身跳下了院墙,跑得无影无踪。
雨顺坊,勘察司驻地大门口。
卢仚让人搬了一把摇椅,放在了大门口的门廊下。
他坐着摇椅,端着一个紫砂泥的小茶壶,小口小口的抿着茶,笑吟吟的看着对面蓝田园废墟里忙碌着的工人。
偌大的蓝田园被一把火烧成了破瓦窑,白家人一大早的就请来了工人清理废墟。
就在卢仚张望的这一会儿功夫,一车又一车的破砖烂瓦,还有那些烧成了炭的屋梁、柱子等物,还有一些被大火波及,被烧得焦黑,已经完全没有了观赏价值的古树,全都被清理一空,用专门大型车辆运了出来。
白家人很有公德心,他们唯恐这些废弃物遗落在街道上,污染了雨顺坊的环境。
所以他们请来的工人,搬运这些建筑垃圾使用的车辆,都是那些巨贾粮商用来运送大批量粮食特制的四轮货车。
长有五丈的四轮货车,用铁皮打成的四四方方的车厢,全封闭的车厢一条缝都没有,那些垃圾被堆进货车后,一点儿渣滓都不会落在地上。
随着工人们的忙碌,一辆又一辆货车不断离开蓝田园废墟,顺着街道慢悠悠的往不远处的雨顺坊二号码头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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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顺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地皮几乎都开发殆尽,这些建筑垃圾不可能在雨顺坊找到处理的地方。
根据下面人打探来的消息,白家在二号码头雇佣了大量的雪橇,这些建筑垃圾,会顺着运河,运到西边千里外的一个九品坊市‘燕子坊’挖坑深埋。
燕子坊是一座‘保留村’,是一座‘柴薪坊’。
九品坊市,在面积上,是镐京城内最大的那一类坊市,但是开发度几乎为零,燕子坊的面积几乎有雨顺坊的十个大,但是整个燕子坊的居民不到十万人,而且清一色都是世代砍柴、烧炭的‘薪人’。
柴薪坊存在的意义,就是给镐京的高等坊市提供日常生活所需的柴火。
这些建筑垃圾在燕子坊挖坑深埋后,不用多少年就会被土地同化,成为柴薪生长所需的养料。
卢仚手指轻轻敲打着摇椅的扶手。
他扭头看了看站在身边,已经换上了一裘白色锦缎守宫袍子的阿虎。
阿虎咧嘴一笑,两根手指塞进嘴里,猛地吹了一声极其高亢、刺耳的口哨。
远处街口,距离卢仚这里有一里多地的地方,十几个穿着各色衣物,身形孔武有力,正蹲在墙脚发呆的闲汉站起身来。
几辆四轮货车慢悠悠从他们身边经过,这些闲汉突然齐声破口大骂:“你瞅我咋的?”
就听一声唿哨,这些闲汉齐刷刷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尺多长的铁棒,冲着那些押送货车的白家仆役冲了上去,铁棒发出‘呼呼’声响,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措手不及的白家仆役身上。
痛呼声中,几架货车的车轮被打得稀烂,车轴折断,车厢重重的翻倒在地,沉重的破砖拉瓦压破了铁皮制成的车厢,‘哗啦啦’滚了一地都是。
连续几架货车被打翻,白家仆役被打得满头是包倒在了地上。
莫名袭击他们的闲汉们嬉笑着,蹦蹦跳跳的转身就跑,他们拐过街口,三两下就混入了街上人流跑得无影无踪。
白家的护卫反应不可谓不快,七八个护卫听到自家人的惨嚎声,他们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闲汉跑得无影无踪,就剩下了被打翻的家丁在地上翻滚哀嚎。
白家的护卫们茫然的朝着四周张望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卢仚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将小茶壶递给了身边站着的小太监:“盯死白家。这些货车,也派人盯着。我怎么就感觉,他们在往外面运别的东西呢?”
小太监接过茶壶,‘嗤嗤’阴笑着:“大人说他们有鬼,他们就一定有鬼。他们雇的船,我们发信让沿途的兄弟们盯着,保准他们飞不上天去。”
卢仚点了点头。
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咒骂声,大鹦鹉喘着粗气,扑腾着翅膀从空中落下,张开爪子,用力的抠住了卢仚的肩膀。
卢仚伸出手指,一把捏住了大鹦鹉的嘴巴。
“闭嘴,不许胡嚷嚷,等会给你好吃的。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监公那边有任何消息传来,不许耽搁,即刻汇报给我。”
卢仚抬起头。
或许是因为那些拜鬼母教所属该死的已经死了,其他的伤员已经被转移去了守宫监秘狱的关系,原本悬浮在高空中的红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
卢仚又朝着蓝田园的方向望了望。
隔着老大的蓝田园,卢仚看到,属于白露的那座秀楼的五楼,窗子敞开,大清早的时候,他见过的那个身量极高、容貌绝美的少女,正坐在窗口,把玩着白露收藏的各色乐器。
白露不在家。
昨夜大火,她就没冒头。
这少女也不知道是白家什么人,居然能登堂入室,直入白露的秀楼,还随意摆弄白露的珍藏品!
卢仚向那少女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进了驻地,进到了第三进院子里,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房。
六年前,卢仚得了观想图,又救了从极北汏州一路万里奔波,好容易来到镐京的阿虎后,有了一点实力的卢仚,就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
几年辛苦,从微小之事做起。
臭豆腐,烤冷面,烙烧饼,馄饨摊……尽是一些本小利薄、不起眼的小买卖,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根本看不上的小玩意儿,居然一路厮混着,让卢仚有了一点小局面。
如今单说臭豆腐摊,就已经分布在了镐京的六百多个坊市中,每个坊市平均都有一百家以上的臭豆腐摊。
这些臭豆腐摊,以及其他的小摊子,每天都要给卢仚上缴自家一半的利润。
集腋成裘,积沙成山,卢仚每天的收入,都是一个吓人的数字。
但是更重要的是,依靠这些市井街头的耳目,卢仚的情报收集或许还不如大胤某些千年底蕴的官方衙门,但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豪门世家。
坐在书房里就一小会儿的功夫,阿虎进进出出的,就送来了数十根细细的小卷轴。
卢仚展开卷轴,武胤坊、鲲鹏坊,以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坊今天街面上的动静,就在卢仚眼前一览无遗了。
“好老贼!”卢仚看着小卷轴上的情报,突然鼓掌惊叹。
白长空,果然又出招了。
大鹦鹉放火烧了他的蓝田园,宫里派人,在他家大门口钉上了储秀金牌。
蓝田园被烧,在卢仚看来,对白长空和白家的声望,怎么也是一个打击?
而储秀金牌,更是将白家推到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但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距离皇城最近的几个坊市中,居然已经开始有文教弟子鼓噪。
他们说什么‘天人感应’之理。
他们说蓝田园被大火焚毁,是天地有感,是白家的宅院太‘逼仄’了。
他们说,白家要出‘贵人’,贵人一如‘金凤凰’,只落梧桐木,不会落在普通凡木上。
所以,蓝田园被毁,证明白家的门第要兴盛了——所谓老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这理。
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白家整个要‘发达’了。
小小一个六进院子,已经配不上即将青云直上的‘白家’,所以,这是白家要改造门庭的征兆。唯有先烧了园子,才好建更大更好的园子。
卢仚坐在书房内,看着面前的情报,半晌作声不得。
还能有这样的解释?
这些文教弟子,这白长空,他们这嘴都是怎么长的?
还不等卢仚从白长空扭转乾坤的舆论攻势中回过神来,远处,白长空家的方向,又传来一阵阵热闹的喧哗声。
卢仚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带着人直奔喧哗声传来之处。
第六十三章 国贼?
卢仚带着几个小太监,站得远远的眺望白家大门。
他倒是想带人凑近一点。
可是此刻,白家大门前人山人海的,起码聚集了三四千号人,挤得是水泄不通,除非用拳头打进去,否则根本不可能靠近。
而且这些人,全头戴羽冠、纶巾,或者带着一梁、二梁的青纱帽,身穿长衫,又或者这些年逐渐流行的鹤氅道袍等服饰。
大冬天的,好些人手上还端着折扇、羽扇,还有人附庸风雅的,大白天手里拎着根玉笛、玉箫之类的玩意儿。
这三四千人,全都是读书人。
尤其他们身上的衣物,尽是绫罗绸缎,脚上踏的,全都是厚底官靴,好些人腰间,还挂着金银质地的螭龙、团龙、蟠龙等纹样的小把件,分明都是内廷流出的恩赏之物。
得了,都是读书人,而且还都是出身很不错的读书人。
卢仚这辈子做事唯谨慎,只求自己能活的好一点,活得长一点,他除非疯掉了,才会用拳头在这样的一群人当中打出一条路来。
而卢仚身边的小太监们,分明都有着不俗的武道修为,但是看到这么一群出身非富即贵的读书人凑在一块儿,几个小太监原本就白净的面皮,越发惨白如纸,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就好像冻慌的鹌鹑一样!
“大人!”一个小太监扯了扯卢仚的袖子。
“看看,再看看。”卢仚瞪了他一眼:“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呢?他们难不成,还能无缘无故冲过来打你们一顿不成?”
几个小太监干笑,他们缩头缩脑的,借着卢仚魁伟的身体,将自己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卢仚背后。
白家大门前,数十名显然地位颇高的年轻人大声笑着,不断的鼓掌叫好。
一排十二名打扮得风流倜傥,自身也长得油头粉面颇为俊俏的年轻人,一个个昂首挺胸的站在白家正门前,正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出身来历,江湖绰号。
哦,不对,这些年轻人,他们不是混江湖的匪类,他们没有江湖绰号,他们只是有着镐京读书人圈子里的‘雅名’、‘雅号’。
卢仚侧耳倾听,数千人在喧哗,他也没能听清那些年轻人自己报出来的名号。
但是不断有人大声鼓噪,重复那些年轻人的话语,所以卢仚也大致弄清楚了他们的身份来历。
什么诗鬼啊,什么画魔啊,什么小书圣啊……
十二个年轻人,全都是镐京年轻一代文教弟子中,最杰出,最优秀,文名最盛,在琴棋书画等文人雅趣中,排名在前十的年轻俊彦。
尤其是,听附近那些读书人狂热的鼓掌声可知,这十二个年轻,他们在去年年底,也就是嘉佑十八年的第四期采薇评上,全都名列前‘三十’之列!
这就不得了了。
采薇评针对的,是镐京城内所有的年轻人,无论男女,只要能上榜,就代表你是镐京数以亿计的年轻人中,最杰出的那一小撮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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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在采薇评中名列前百名,哪怕只是上榜一次,在文教崛起的这个时期,都堪称光宗耀祖。
而能够进入前三十名,这些年轻人的实力和名气可想而知。
鼓掌,叫好,喧哗,鼓噪……
数千人在白家门前这般闹腾了足足一刻钟,白家大门终于迟迟打开,一脸病殃殃的白邛,杵着拐杖,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慢吞吞的走出了家门。
十二名年轻读书人当即向白邛深深鞠躬行礼。
数千读书人齐声鼓掌欢笑:“白三先生出来了,正主儿出来了!”
“哇,白三先生,是白三先生耶,我去年,刚读过他的那篇《古礼剖析·戒-淫-说》!”
“那篇道论,是极精彩的,但是我认为,白三先生最巅峰之作,当为五年前《孝礼浅析·训女书》!”
“不错,不错,那篇《训女书》,家父奉为圭皋,这几年,每年都让本家的姐妹们用心研读。”
“果然,要有白三先生这般大德的父亲,才能有为霜小姐这般无双玉人!”
四下里,书生们的气氛越发高涨,纷纷鼓掌叫好,连连高呼白邛的名字。
卢仚听得是一脸呆滞。
“《戒-淫-说》?你开玩笑吧?白邛被女鬼击伤的地方,可是在琼花阁!”
“《训女书》?你们家里,还用这道论教训自家姑娘?呵,呵,呵,你们有本事,学猴子钻进白露的肚皮里认真打量打量?”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有点萧瑟的望着满脸是笑的白邛。
白邛显然很享受万人拥护的快感。
他站在大门口,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他微笑看着四周狂热鼓掌的读书人,过了足足一盏茶时间,这才缓缓举起右手,轻轻向下一按。
四周的欢呼声、鼓掌声当即停息,再没有半点儿声音。
如此令行禁止……这些读书人在白邛面前的表现,简直堪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卢仚看得是脸色铁青,几个小太监更是左顾右盼的,目光就在屋檐、墙角等地方不断梭巡,显然在打量等会哪里方便逃命则个。
“诸位贤才,此为何来啊?”白邛笑吟吟的,问站在门口一字儿排开的十二位俊彦。
一名身穿一裘天蓝色锦缎长袍,头戴羽冠,腰扎玉带,手持洁白如玉白鹅毛扇,风流俊秀、华贵逼人的青年上前一步,拱手向白邛行了一礼。
“白三先生,后学末进公孙明,忝为国子监四年生,蒙同年厚爱,小号‘诗狂’就是。”
“学生今日前来,是得知,为霜小姐如今已是自由身。”
“学生不敢妄自菲薄,自问有几分才气,有几分人品,镐京城内,能与学生并肩者,不过寥寥数十人罢了。自古以来,窈窕佳人,君子求之,学生自问也能配得上‘君子’之称,故今日,特意上门,求娶为霜小姐。”
卢仚张大了嘴。
卢仚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白长空,白家,还有这等骚操作?
“这储秀金牌,还钉在门上呢?”一个小太监低声嘟囔:“他就真不怕,触怒了太后、天子?他白长空以礼法治学,以礼法立世,这么做,于礼不合啊!”
“白家就一个女儿吧?”卢仚也喃喃自语。
公孙明身边,十一名青年俊彦齐齐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为霜小姐惠而美,美而贤,贤而德,德而明……我等倾心仰慕,已多年矣。碍于为霜小姐婚约,吾等遥遥盼之,心仰慕之,却奉守礼法,不敢近也。”
卢仚听得直摇头。
十一个人,如此整齐划一的话,要说事先没有彩排,鬼才信!
可是,昨天晚上的大火,白长空一大早才回的白家,这刚刚下午呢,就能组织这么多人,尤其是组织十二名镐京的贤才名人当托儿,白长空他们的组织效率,未免太可怕了些。
又一名生得仙路明珠般,浑身都好似散发着才气、贵气的青年上前了一步,毕恭毕敬的向满脸是笑的白邛深深鞠躬行礼。
“但,天下有狼心狗肺之人,不知好歹,自甘堕落,宁可身陷阉党,受永世的骂名。”
“白老山长以君子之义,废黜为霜小姐婚约,让为霜小姐重复自由。吾等欣喜不尽,今日特意登门,向为霜小姐求亲。”
精血亏耗巨大,原本有气无力的白邛,此刻变得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他大声笑道:“好,好,好,家父有言,废黜和那不思进取、自甘堕落的孽畜婚约,让小女重归自由之身。我为霜女儿,正要择镐京贤良,即刻婚配,让某些孽畜知晓,错过为霜,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错误。”
白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欲言又止:“只是,十二位贤才当面,这……”
公孙明等人相互望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吾等愿意,以自身才学、品貌,公平竞争。”
卢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也不知道,是哪位贤良,一头栽进粪坑里。”
卢仚这叹气声稍微大了些,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几个正垫着脚,探头探脑朝大门口张望的读书人猛地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让那几个读书人眼角一抽,一个面白无须的读书人突然指着卢仚惊呼:“身高将近九尺,长臂狼腰,面容端正……又是身穿阉党袍服,莫非你就是那个不知道好歹的卢仚?”
‘哗啦啦’,卢仚面前数百书生同时转过头来,一个个目光狂热的盯着他。
也不知道是谁起头,突然有人振臂高呼:“杀阉党,诛国贼!”
一群人卷起袖子,操起折扇、羽扇、玉笛、玉箫,乱杂杂的就朝着卢仚和几个小太监冲了过来。
卢仚骂了一句,转身就跑。
几个小太监更是跑得飞快,一个个吓得面皮惨白,‘嗷嗷’叫着,一溜烟的窜上了路边院墙,‘唰唰唰’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
卢仚稍稍放慢了速度,用自己吸引火力,掩护几个小太监先走。
他身后,有超过两千名读书人兴奋、狂热的喊着口号,喊打喊杀的衔尾追杀。
卢仚只觉无比荒唐!
他卢仚何德何能,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居然就成了‘国贼’?
这几天,他卢仚做的事情,不都是在为国出力么?
无论是九阴教的妖人,还是那些死士刺客,甚至是那几个鬼女人,他卢仚,于国有功啊!
叹着气,等到几个小太监跑得无影无踪了,卢仚一声长啸,原地窜起来二十几丈高,犹如一只大鸟,在空中一弹、一折,顷刻间没入了路边一座院子,消失在追杀的书生们眼前。
书生们一个个呆呆的看着卢仚腾空而起,激灵灵的突然打了个寒战。
第六十四章 入宫
卢仚郁闷,接下来两天,他藏在驻地里半步不出。
阿虎召集的一千号地里鬼,已经聚集。
卢仚通过小商贩布置的情报网络,正式、全力的启用,每天都有大量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卢仚面前。
卢仚的情报网,可不仅仅是在街头巷尾厮混。
那些不起眼的小商贩,他们在几年的时间中,他们成家立业,他们生儿育女,他们的亲属,有人进了其他的行业混生活,有些人就进了大家大院,做仆役、马夫、工匠、门房等等。
拐弯抹角的亲戚们,偶尔串门子走亲戚,喝酒闲聊之时,也会有不少消息经意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所以,卢仚正式启用这张大网后,他收到的消息,超乎寻常的丰富和驳杂。
不过,这两天,最让卢仚恼火的消息,就是关于‘国朝新国贼’——‘卢仚’本尊的。
或许是白长空的授意吧。
甚至,或许是他直接幕后掌控。
满镐京的读书人,甚至在那些七品、八品乡下坊市,都有读书人摇头晃脑的宣扬‘国贼卢仚’的臭名。
之前白长空和文教弟子们吹捧卢仚有多厉害,此刻他们就用一百倍的精力,不惜成本的给卢仚泼污水。
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可能卢仚是有史以来以最快的速度‘臭名远扬’,进而‘声名狼藉’的混蛋。
唯一能够让卢仚感兴趣的,是守宫监公文里传来的正式情报。
因为前天雨顺坊勘察司驻地遇袭的原因,监公鱼长乐接受了卢仚的建议,亲自主持,甚至调动了守宫监本部内廷的太监和九曲苑的禁军,对镐京所有六品以上坊市内的棺材铺,进行了全盘、彻底的清查。
鱼长乐下了严令,守宫监的彻查手段就未免血腥了一些,甚至引发了御史台的弹劾。
但是御史台的弹劾,很快在搜查到的证据面前,变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两天时间,守宫监突袭彻查了数千家棺材铺,结果大胤朝堂上下惊恐的发现,这数千家大大小小的棺材铺中,居然有六成左右的棺材铺,从上到下,包括掌柜、小二、工匠、杂役等等,全都是九阴教的教徒!
棺材铺需要的人手多,一个小棺材铺,都要十几个小二、工人和杂役,而那些高档一些的大规模的棺材铺,使用的人手就有数百人之多。
数千家九阴教控制的棺材铺,上上下下能有百十万人!
这些九阴教的教徒,就好像得了狂犬病一样,一部分人在守宫监所属登门时,他们悍然发动了疯狂的、亡命的、同归于尽的反扑。
还有一些九阴教的教徒,他们则是极其主动的,在守宫监还没来彻查时,他们就像主动袭击卢仚的驻地一样,纠集了人手,主动向坊市中的坊令衙门、驻军军营、达官贵人的宅邸等发动了进攻。
守宫监放手杀戮。
九阴教高手不多。
所以,两天多点时间,守宫监杀了个血流成河,镐京城上下搅合得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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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母降世’、‘渡我残魂’这两句口号,在这两天内响彻镐京,无数官民,对这两句口号,有了极深刻的认知。
这两天,卢仚的勘察司倒是安静。
他辖区内的两家棺材铺,已经在前天很主动的跑来进攻他,结果死的死、抓的抓,他的辖区内倒是非常的清净。
但是通过守宫监传回来的情报,卢仚可以想象,这两天镐京城内的血雨腥风!
百十万人被击杀,哪怕平摊到数百个六品以上的坊市中,每个坊市也有数千个九阴教的教徒被击杀当场,这场景之惨烈可想而知。
“真是……他们拜鬼母,所以,他们求死。”
卢仚将一份情报丢进火盆,看着薄薄的柔韧的纸片被烧得干干净净。
他轻声道:“哎,他们真把那些红衣女鬼,当做了他们的鬼母么?他们,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他们的鬼母献身?”
看了看站在书房里,垂着双手等待命令的小太监,卢仚朝他挥了挥手:“向本部申请,看看能否将九阴教,也就是拜鬼母教的详细案卷给我一份?”
“这个教门,有意思。呵,在镐京城内开了这么多棺材铺,卖棺材真的很赚钱?”
小太监恭谨的出了书房,反手拉上了房门。
卢仚摇摇头,看着面前零零碎碎的一堆账本,叹了一口气,手指头在一把算盘上抹了抹,继续‘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
阿虎足以维持卢仚这个小商贩网络的稳定,他的块头,武力,还有这些年逐渐壮大的,被卢仚称之为‘百虎堂’的小小帮派,都足以维持这些小商贩的根本利益。
但是,毕竟是从大胤市井最底层发展起来的网络,卢仚缺人才,极缺人才。
知识,尤其是算术之类的专业知识,掌握在文教弟子手中。那些眼高过定、骄狂放肆的文教弟子,你指望他们来帮卢仚打理这个市井小吃网络?
所以,有些事情,卢仚只能亲力亲为。
要阿虎来办,他只会将一切弄得一团糟。
臭豆腐摊,已经分布到了将近七百个坊市,每个坊市最少也有了一百个摊点。
按照卢仚制定的规则,这些摊点每天要将一半的利润上缴,大致平均下来,每个摊点每天,能给卢仚上缴一百文钱。
一个摊点一百文钱,不多。
这一百文钱,是扣除了所有的成本,扣掉了所有的税金,扣掉了向所有的灰色势力缴纳各种费用之后的纯利润。
七百个坊市,平均每个坊市最少一百摊点,总计将近七万个摊点,每个摊点每天上缴一百文,这就是七百万文,就算是质量最差的那种铜钱,一贯一千五百文,这也是将近五千贯的巨款。
一天五千贯,一年将近两百万贯的收益。
这只是臭豆腐摊。
还有豆浆摊,豆汁摊,担担面,小馄饨,大水饺,肉夹馍,烤包子,羊肉串,鱼蛋摊等等,零零种种有二十几种。
这些种类的小摊中,因为有些品类更符合大胤百姓的日常胃口,它们的收益,比臭豆腐摊还要高出好几倍。比如说馄饨摊和水饺摊,可能很多人不爱臭豆腐的那股子臭味,但是馄饨和水饺,谁会拒绝呢?
每年,每个季度的头几天,卢仚统计上一个季度总收益的时候,他都头疼得想死!
所以,卢仚这个巨大小摊贩网络的账,归根到底是一笔糊涂账,大体没出问题吧。
更让卢仚头疼的是,这些年囤积的铜钱太多,很艰难、很小心的才兑换了一小部分黄金和白银,兑换了一小部分其他的高价值的保值品储存起来。
饶是如此,百虎堂秘密置办的那些钱库里,铜钱的数量已经堆积得太多了。
一个个装满了的钱库,就好像一颗颗大炸弹,卢仚想起那些钱库,就觉得头皮发麻,睡觉都不安稳。
“得想办法,把这些钱,逐渐洗干净,起码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花销……”卢仚喃喃自语:“可是,真的好艰难,我的官,还是太小了些……嚇,这笔买卖,早就该撒手的,滚雪球也滚得太大了些。”
“可是,这么多伙计跟着吃饭,每年这么多钱的收益……舍不得啊!”
“我卢仚,归根到底还是个俗人!”
辛辛苦苦的打了两个多时辰的算盘,勉强将数十个堂口归纳来的总账算了个差不离,卢仚在总账本上用大胤百姓绝对不会认识的文字记下了大串数字,将那些堂口上缴的分账本丢进了火盆烧得干干净净。
“大致不差。”
卢仚叹了一口气:“如果白家,知道我其实是一个隐形的巨富……不,不,不,那样,我估计死得更快。”
外面传来了阴柔的脚步声。
听步伐力道和速度,就知道来者一定是太监。
而那步伐声,不熟,不是卢仚身边的二十个小太监之一。
卢仚将账本收起,站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卢仚身边的几个小太监,正簇拥着一个身穿紫袍的小太监走了过来,见到卢仚,那紫袍小太监急忙向卢仚行了一礼:“唉哟,卢大人,恭喜,恭喜呀,这两天,监公对您可是赞不绝口,一天都要夸奖您十次八次的。”
“可是亏了您的那个建议,我们这两天彻查镐京城的棺材铺,抓了、杀了无数妖人,更缴获颇丰,嘻嘻,缴获很是丰厚哦。”
“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就这几天,天子那边,一定有恩典下来,您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不过呢,今天来找您,不是为了这个。”
小太监抬头看了看天色,急忙说道:“得了,这功夫也差不多了,您赶紧的,跟着咱家进宫吧。哎,这还有一段路要赶呢。”
“进宫?”卢仚看了看天色,时已傍晚,用不了多久就将彻底黑下来。
“来人,备马,我和……”
卢仚当即命令了一声。
紫袍小太监急忙道:“哎,别介,骑马哪里还赶得上呢?咱们飞过去就是。”
小太监目光在卢仚身上飞快的旋了一圈,由衷的赞叹道:“哎,卢大人这般威武不凡,那厮今儿个要吃苦喽!”
随着小太监的赞叹声,高空翅膀扑击声传来,一头硕大的白鹤连同一头比白鹤大了三四倍的大秃鹫,卷起一道狂风笔直的落下。
卢仚看着那头生得极丑无比,四尺多长的脖子上光溜溜一根毛没有,秃脑袋上还有一颗红瘤子的秃鹫,脸都黑了。
他就要骑着这玩意飞天?
第六十五章 贴身护卫
‘嘎’!
极难听的一声鸟叫后,大秃鹫几乎是平拍在了地上。
卢仚哆嗦着从鸟背上跳了下来,狠狠的瞪了一样正扭着脖子,同样恶狠狠瞪过来的大秃鹫。
从雨顺坊东北角,一路飞来皇城,也就是两百来里。
一路上,卢仚和这大鸟是相看两相厌,都有一种弄死对方的冲动。
卢仚嫌这货飞得太颠簸,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而且扑腾两下翅膀,还要怪叫几声,就好像被他卢仚怎么样了一般,他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哪里这么不可靠的坐骑?
而这大秃鹫呢?
它恨不得用它那屠夫钩子一般的大嘴,往卢仚的要害致命处狠狠来一口。
它这辈子就没驼过这么沉的乘客。
哎,还是那些九曲苑的小太监好,一个个长得水灵清秀,而且身体娇小,好似柔弱无骨,背在背上轻若无物,多省力气啊!
“这边,卢大人,这边。”紫袍小太监笑得很灿烂,轻轻松松的从他那头大白鹤背上跳下来,轻轻的拍了拍白鹤优美的长脖颈,赞叹道:“卢大人生得气势威猛,和这红顶将军的气质,真是完美搭配!”
卢仚和老秃鹫同时呆了呆,相互望了一眼,同时扭过头去,懒得搭理对方。
皇城的东北角门,就是通往九曲苑的运河大桥的桥头。
长长的紫色锦缎在树林旁圈起了挡风的帷幕,两百多名牛高马大的汉子,每个人手上拎着七八条铁链,牵引着一头头膘肥体壮的猛犬守在帷幕外。
千多头猛犬,品类颇为复杂。
有和野狼混血的狼犬,也有血统高贵的獒犬,更有擅长高速飞驰的灵缇,以及品种最古老最传统的土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经过精心培育,或者融入了异兽血脉的异种猛犬,卢仚都不完全认得。
但是不管这些狗的高矮胖瘦如何,一千多将近两千条猛犬,全都通体漆黑,连一根杂色毛发都找不到。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他想起了大前天,在九曲苑的宫宴上,澜沧王吹嘘的,他用黑狗血和童子尿的混合物,重创女鬼的故事。
黑狗辟邪……这里,屯了将近两千只黑狗,这是准备现场取血么?
除开这些牵引着猛犬的大汉,树林四周,还杵着近万名身高八尺开外,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大戟的羽林军士兵。
让卢仚无语的是,这些羽林军战士的兵器上,全都涂抹了淋淋血水。
寒风吹过,这些血水已经被冻成了血冰。
啧……
这些血,怕不是都是黑狗血?
遮风的帷幕,门口帘子被挑开,圆滚滚的鱼长乐一脸是笑的探出头来。
“哎,卢仚到了啊,进来,进来,‘多喝几杯’热茶了再出发。陛下,都等得心焦了。”
卢仚急忙走进了挡风的帷幕,果然,在锦缎圈起来的帷幕中,胤垣裹着厚厚的银熊皮大袄子,头戴厚厚的高顶熊皮圆帽,在一群太监、宫娥的环绕下,正坐在一张锦绣墩子上喝茶。
帷幕里放了四个极大的火盆,雕琢成各种异兽形状的兽炭烧得通红,帷幕里感受不到半点儿寒气,甚至都有点暮春的热力逼人的感觉。
卢仚急忙走上去,向胤垣行礼:“陛下!”
胤垣朝着身边的一个锦缎墩子指了指:“坐吧,卢仚,我有话问你!”
卢仚四平八稳的坐在了锦缎墩子上,接过了一名小宫娥含羞带笑递过来的茶盏,沉声道:“陛下有何问题,只管问。”
胤垣飞快的眨巴着眼睛,拉长了声音:“这问题,关系着今晚上我的安全,你可不能有丝毫的隐瞒,一定要如实回答。嗯,先喝茶。”
卢仚的心微微一沉,急忙端起茶渣喝了一口,站起身来:“陛下只管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会有任何隐瞒。”
胤垣满意的点头:“唔,前些日子,你们去查抄风调坊的两个棺材铺的时候,你一枪击伤了一名女鬼……你对罗轻舟说,你是童子身,你用自己的童子血抹在枪头上,才重创了那女鬼?呃,喝茶啊,满上!”
小宫娥急忙给卢仚满上茶水。
卢仚干笑,又喝了一大口,点头道:“是,是,臣的确是这般,用自己的血抹在了枪头上,所以……”
胤垣的目光变得极其的幽微。
帷幕里,鱼长乐、小太监们、宫娥们,还有几个身披重甲的羽林军将军,一个个也都神情古怪的看着卢仚。
胤垣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那么,现在还是?哦,别呆着,喝茶,喝茶,这茶好。”
卢仚的面皮微微发烫,干笑道:“臣,现在还是。”
他又喝了一大口,小宫娥又给他满上了一大杯。
“妥了!”胤垣放下茶盏,兴奋的一拍手:“我就说,我大胤再礼崩乐坏,勋贵们再骄奢淫逸,将士们再荒唐不羁,偌大的镐京,还真就没一个好人了?嗯,喝茶!”
卢仚喝茶。
胤垣站起身来,兴奋的绕着锦绣墩子走了几圈:“唉哟,卢仚啊,我没看错你,嚇,整个镐京,偌大一个镐京啊!满上,喝茶。”
卢仚喝茶。
“开国的四十二公府,后起的二十六公府,以及开国侯、后晋侯一共三百七十五侯,上千的伯、子、男府,再加上宗室这么多王府、君府,甚至是出嫁的公主府邸上……喝茶,喝茶,这天寒地冻的,多喝点。”
卢仚喝茶。
“哦,对了,这还要加上我能掌握的守宫监和羽林军。喝。”
卢仚喝茶。
“守宫监就不说了,老鱼他们算不算童男,我不敢赌。喝。”
卢仚喝茶。
“守宫监招揽的江湖人手,老鱼这两天也摸了底,果不其然,就没一个干净的!欸,别呆着,喝。”
卢仚喝茶。
“羽林军……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百多万羽林军,居然……我给他们发军饷,是让他们奉养双亲、将养家人,不是让他们去狂嫖滥赌的!喝茶。”
卢仚喝茶。
“偌大的镐京,如此多的勋贵,以及我能号令的监丁、将士,居然只有你一个能用的!满上。”
卢仚喝。
“万万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让老鱼偷偷的摸了一下底,之前我说的这么多王府、公府、勋贵府邸,直系、旁系族人中,修为到拓脉境的,不,不,是年龄超过十三岁的男丁中,童男居然仅你一人!再喝。”
卢仚……
“我还以为,偌大镐京,总能从勋贵子弟中,挑选几个今夜用得上的人!哦,喝茶。”
卢仚……
“万万没想到,真是,让我失望,太失望了!嗯,再喝一杯。”
卢仚手中茶盏晃了晃,面皮扭曲的看着胤垣。
这是在夸奖他呢?
这是在夸奖他吧?
还有,他肚子有点涨了。武道修为再好,观想图再神奇,他肚子就这么大啊!
“你,就是镐京城,所有勋贵家族中,独一无二的奇葩!喝茶!”
卢仚抿了一口。
胤垣转过身,目光热烈的看着卢仚,很是开心的笑道:“这么多的勋贵族人,实力达到拓脉境的,还是童男的,唯有你一人!喝茶……哦,这一壶没了?继续烧啊!”
“那么多勋贵子弟啊,年龄太小的,实力不够,要他们何用?”
“年龄大了的,实力达到拓脉的,不是童男了,要他们何用?”
“唯有你啊,卢仚,你是镐京城内独一颗苗,以后,好好保持,记住了么?要洁身自好,那些什么青楼、花船、半掩门之类的地方,你就不要去了。”
胤垣笑得很灿烂:“等你年纪再大点,我从宗室里,帮你挑个好的公主。在这之前,你一定要洁身自好,该保持的,要保持!”
卢仚的嘴角一抽一抽的,总感觉胤垣的这话,不对!
“陛下,您今天召臣过来,就是为了……”童男卢仚咂摸着胤垣的话,总感觉不对味。
“喏,太后今晚上布下了大阵仗,要抓鬼。”胤垣的脸蛋抽了抽,他背起双手,仰面看天,幽幽说道:“她抓鬼,就抓鬼罢,估计是,事到临头,又胆小,要我去陪她坐着。”
“说什么,用天子之气,帮她镇压邪物!”
“我自己都心虚胆颤呢,我身上有天子之气?我没发现啊,你们谁能看到,我身上的天子之气么?”
胤垣低声吐槽道:“我感觉,她是琢磨着,如果今晚上能抓住那些女鬼呢,那就天下太平,如果没能抓住呢,她是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死一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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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长乐就干咳了一声:“陛下!”
胤垣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所以,今晚上,卢仚,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不要离开我半步。若是有鬼,立刻护着我离开。”
“嗯,喝茶,喝茶!”胤垣笑着指了指卢仚手中茶盏。
一壶刚烧好的滚烫热茶送了上来。
卢仚喝了一口茶。
胤垣急忙命令旁边的小宫娥又给卢仚满上了一杯,然后继续劝道:“喝茶,喝茶,这茶是南蛮州那边的大泽荒山特产的野山茶,颇为难得,有强身健体之效,我经常喝,九曲苑的妃子们都说,效果颇为显著。”
“多喝些,多喝些,哪,这里还有一大壶,全喝掉。”
卢仚看着手中茶盏,就有点忐忑了,他看着胤垣,干笑道:“这么一大壶茶?陛下,这是……”
胤垣看着卢仚,很直白的说道:“多喝点茶,肚子里有动静,憋着!”
“等会随我进宫,如果见到女鬼,你先给她当面冲一泡,新鲜热辣的童子尿,皇叔亲自经验过,显然是有神效的。”
“外面还有这么多黑狗,哈!”
胤垣看着卢仚逐渐扭曲的面孔,急忙说道:“哈哈,只是有备无患嘛,预防万一的后手……万一今夜女鬼特别凶猛,黑狗血也扛不住呢?”
“皇叔让人准备了几十缸的童子尿,但是,我想,新鲜制备的,总比预先取的效力强吧?”
胤垣笑得蛮尴尬的。
卢仚也觉得蛮尴尬。
如果胤垣所说的事情真的发生,卢仚就要在皇宫里,当着无数贵人的面一泻千里……这也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的事情吧?
也不知道,史书上,会如何记载。
皇城的东北角门冉冉开启,胤垣面孔扭曲的看着敞开的宫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垂头丧气的,好似打了败仗的乱军头子,拖泥带水的往宫门走去。
第六十六章 和尚,道士,大阵仗
一肚皮茶水晃荡着,小腹有点肿痛的卢仚,骑着一匹卷毛奔云驹,跟着胤垣,行进了大胤皇宫。
一万羽林军排成十列长队,在左右护持。
上千守宫监小太监全副武装,紧紧环绕在周围。
在卢仚身后,是一队马车。
四轮马车上,是一口口容量惊人的,下面用小炭炉加温的大水缸。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味。
水缸中,是胤骍白天里,让人收集来的童子尿。
偌大的镐京,虽然只有卢仚这么一朵奇葩,但是年龄小、修为低的童男,还是有不少的。收集这些童子尿,其实并不难。
如果不是这事情不好太大张旗鼓的去做,而且,弄太多尿水进宫,可能有点影响不好的话,胤骍能弄上千缸尿水备着。
饶是如此,小炭炉烘烤着,保持了温度没有结冰的尿水,就散发出了浓郁的味道。
卢仚有点崩溃。
这和他以前预料的,加入守宫监后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充当一个‘阉党’,狐假虎威,为非作歹,狠狠的祸害那些文教官员,在他们的口诛笔伐下遗臭万年的心理准备。
他只求自己的观想图修炼有进益,能够长生久视、逍遥世间,些许臭名,他不在乎。
眼下臭倒是臭了。
在白家人的操盘下,他已经成了新的国贼,这名声够臭了。
然后,还有这浓郁的童子尿的‘芬芳’环绕……卢仚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袍袖,感觉自己的衣裳都已经腌入味了。
卢仚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前方宫道幽森无比,宽达十丈的宫道以巨石铺地,两侧都是高达数十丈的厚重宫墙。
高高的宫墙上,挂满了牛油灯盏和火把,照得宫道一片通明。
宫道里,每隔一百丈,宫墙半腰处就伸出一条横跨宫道的天桥,上面有箭楼、望塔,甚至还悬挂了巨大的狼牙钉板等防具。
宫墙上,天桥上,站满了身披重甲的士兵。
卢仚抬头看着那些士兵,嘴角剧烈的抽搐。
这些戍卫皇宫的士兵,今夜的打扮,实在是让卢仚差点没笑出来——每个士兵的腰带上,胸前的护心镜上,都贴着一张张黄纸绘制的符箓。
三尺长的黄纸符箓,上面用朱砂,或者还混了某些特殊的血浆,绘制了凌乱的鬼画符。
也不知道这些符箓是否有用。
但是卢仚看着这些浑身贴着符箓的英武士兵,只觉得这太荒唐了。
“陛下,大胤就找不出几个高人,能够对付这些……鬼魅的么?”卢仚觉得这不应该。
天地之道,生克有序,既然有鬼,就一定有能够克制鬼魅的存在。
不然的话,这些鬼魅岂不是就横行无忌了么?
胤垣用一块厚厚的锦缎手帕捂着鼻子,有气无力的哼哼着:“或许有罢?秘史监的古时秘档残篇中,倒是有一些相关的记载。”
“比如说,前朝大午天朝的时候,镐京城西八千里,一个名叫大佛头的地方,还有人见过能凌空飞行、体绕金光的大能。”
“那是五千多年前的记载。”
“而三千年前,大午天朝七王反叛的乱世中,还有巨蛇于地下巢穴窜出,一日一夜吞噬了三城两县百万黎民的记载……那大蛇,后来是被一柄从天而降的巨剑,斩破了七寸而遁逃。”
“不说前朝的事情,就说我大胤立国之初,还有大能强闯开国皇城,一人之力打翻二十万护驾禁军,闯到太祖龙案前,说太祖与他有缘,要太祖拜他为师,随他出世潜修,被太祖拒绝后就不知去向。”
“这些强者大能,他们想必是能对付鬼魅的。”
胤垣叹了一口气:“但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啊……现在的大胤,怕是很难找到那种高人了。”
“皇叔不就上当了么?无忧阁的无忧道长,六道庙的六道将军,前天被皇叔带人砸破了山门,两个坑蒙拐骗的家伙,差点没被皇叔当场打死。”
“可是在秘史监的秘档中记载了,无忧阁当年,是有高人的;六道庙,也是有真本领的。可如今无忧阁的主持,六道庙的庙主都是这般嘴脸……”
“当然喽,不说他们,就说镐京的武勋贵族们,现在还勤修武道的,还有几个?”
胤垣一脸憔悴的看了卢仚一眼:“要不怎么说,选遍了镐京城,我就找到你这么一个拓脉境的童男呢?”
卢仚尴尬一笑。
大队人马顺着宫道走得飞快,一个时辰后,队伍穿过三重宫门,来到了皇城的后花园中。
大胤图腾是鲲鹏。
鲲鹏原体是大鱼。
所以,大胤皇族天性喜水,宫廷建筑多环绕天然水系营造,后天更是增辟了大面积水域。
皇城的后花园,它的核心区域,就是一片烟波浩渺,如今大冬天里冰冻三尺的大湖泊。
大湖中,有湖心岛三五座。
有九曲回廊沟通了湖心岛,更连通了湖中一座座精巧的楼阁水榭。
其中一座水榭,名曰‘羡鱼阁’,其形如飞雁匍匐在水上,正中一座三层主阁楼,左右分别向东西两侧,伸展出一层高的附属楼阁。
羡鱼阁占地不大,主副楼阁加起来,也就是一亩多地的样子,只有正北面一条栈桥和外界相连。
如今这栈桥上,每隔一丈,就盘坐着一名身穿大红袈裟,头皮刮得光溜溜,无论年老年轻,一张脸全都在抽抽,显得无比愁苦的大和尚。
在栈桥的左右,则是密布着一个个长宽几丈的木筏子。
每一个木筏子上面,都布置了一座法坛。
法坛上各色令牌、旗子、宝剑、符箓等道具一应俱全。
木筏子上,同样盘坐着一个个身穿杏黄色、大红色道袍,一个个面容愁苦,却强作镇定的老道士、小道士。
羡鱼阁的南面,隔着辽阔的冰面,岸边有一座白玉石铸成的观鱼台。
大小有好几亩地的观鱼台上,此刻布置了一片锦缎围成的挡风帷幕,四周环绕着无数太监、宫娥,在帷幕后方,树丛中,更可见人影摇晃,甲胄反光,那里起码埋伏了五六万重甲悍卒。
让卢仚惊叹莫名的是,那一片挡风帷幕四周,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佛像、神像。
看那些佛像、神像镶金嵌玉的质地,以及被烟火熏得焦黑斑驳的皮相,显而易见,这都是在供坛上,被人虔诚供奉膜拜,享受了起码数百年烟火的‘老物件’。
佛像和神像的数量太多,几亩地大小的观鱼台不够用,就顺着湖岸,向两侧密密麻麻的排列开来。
每一座佛像旁边,都盘坐着三五个大和尚。
每一座神像旁边,都盘坐着五六个老道士。
除此之外,各种和尚、道人日常使用的罗伞、大旗等法器,也都密密麻麻的杵在这神像堆里。
四周还有大量的香炉、香鼎等物,里面点着极品的线香,大量香烟缭绕,香气随风传出数十里地,端的一派地上神国的威严景象。
不过,就卢仚看来,在场的和尚道士,九成九都战战兢兢,额头上满是冷汗。
显然,都是心虚的,每一个有底气的。
在胤垣的要求下,卢仚紧跟在胤垣身边,不离开他身边三尺之地。
更有鱼长乐带着一群太监高手随侍,一行人顺着湖岸,从密密麻麻的佛像、神像堆里走了过去,来到了观鱼台的帷幕中。
数十缸用小炭炉加温,‘香气’四溢的童子尿,也随着一起运到了帷幕旁。
遮风的帷幕里,看似十八九岁青春佳人的太后乐氏裹着锦绣,神色幽幽的坐在宝座上,四周站满了内廷的太监高手。
身披重甲,就好像一个金属球的乐武坐在乐氏身边的大椅上,满是横肉的脸绷得紧紧的,故作镇定的他,面颊肉抽抽的,显然颇为紧张。
除开乐氏,乐武,帷幕中还有十几个身穿甲胄的青年男子,乐山、乐水都在其中。
见到胤垣带人走了进来,乐氏的脸微微松了松:“陛下来了就好。”
胤垣翻了个白眼,走到乐氏面前,极其敷衍的朝她欠身行了一礼:“其实这事罢,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太后一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何必一定要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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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氏叹了一口气,艳若桃李的脸抽了抽,挤出了一丝笑容:“想着,让陛下增长点见识不是?陛下这几天,不是经常嚷嚷着,想要见识一下女鬼是什么模样么?”
胤垣眼睛一翻,大声嚷嚷起来:“耶?九曲苑哪个该死的小太监,把这话给漏了出来?老鱼啊,回去找出来。”
一甩袖子,胤垣一屁股坐在了太后身边的鲲鹏纹宝座上翘起了二郎腿,大声嚷嚷道:“好了,开始罢?早死,早投胎……是吧,大将军?”
乐武干巴巴的笑了:“陛下哪里话?太后,陛下,洪福齐天,区区邪祟……”
挺起了胸膛,乐武大声道:“不说外面这些大师的本领,就说臣在后面准备的数万精锐,什么邪祟,能够抵挡数万大军冲击?”
乐武用力拍了拍胸膛:“她们不来还好,她们若是来了,臣保证她们有来无回,臣一定亲手将她们斩于刀下,还大胤一个朗朗乾坤,也好好堵一堵那些文臣的嘴!”
乐武话音刚落,围绕整个大湖点起的无数灯笼火把,包括那些法坛上的蜡烛油灯等等,所有的火苗,同时变成了血一般殷红的红色。
整个大湖,小半个后花园,顷刻间变成了一片血色,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了这不吉的红光中。
卢仚眼珠凸起,心脏乱跳。
极大的危险感让他差点窒息过去,他嘶声吼道:“她们,来了!”
皇城内,冷宫方向,突然哭喊声震天。
一片无比浓郁的血色寒气从冷宫方向升腾而起,快如狂风朝着这边席卷而来。
血色寒气所过之处,一座座佛像、神像‘咔咔咔’悉数碎裂。
第六十七章 鬼气森森
血雾起于冷宫。
隔着老远老远的距离,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就遥遥传来。
除此之外,皇城之内,一口口水井中,同样飘出女子哭声。
这皇宫大内,向来是天下最污秽、最凶险之地。深宫居,大不易,不知道多少妃子贵人、宫娥宫女,要么幽闭老死冷宫,要么莫名栽进了深井。
镐京城,历经十八国朝。
这皇城,也经历了十八次江山更迭。
就说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年,死在冷宫中,死在深井里的宫人,无论身份贵贱,何止十万?
莫名的力量勾动了皇城内无数年积攒的邪气、秽气、阴气、凶气,血色寒雾铺天盖地的朝着湖边席卷而来,所过之处,一座座佛像崩碎,一座座神像崩毁。
湖中,羡鱼阁内,齐胂、柳梧、安乐坊令贺钧,以及柳梧的七个姐夫、姐姐、柳家庄的一众族老等人,总之,在之前的闹鬼事件中,和已经暴露身份的女鬼沾上身份的人,全都被关在了羡鱼阁内。
他们看到了血色寒雾席卷而来,一个个吓得嘶声尖叫,将身体探出窗外,朝着湖边招手嘶吼。
尤其是贺钧,面色惨白、身体虚弱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蹦三尺高,高亢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岸边:“臣对大胤忠心耿耿,臣的赤胆忠心天日昭昭,臣今夜若是死在这里,不教而诛,是为虐也!”
“臣对大胤有功!”
“臣对天子忠诚!”
“臣,不能死在这里啊……臣,不甘心啊!”
贺钧嘶声哀嚎:“凭什么?凭什么?”
血色寒雾奔卷而来,贺钧的哭喊声渐渐地就有点慌不择言了:“没错,我在人牙行里,是占了一份子干股……但是谁没有这么干?谁不这么干?”
“何止是我,镐京城内最大的一百多家人牙子行,每年卖出去的奴婢、丫鬟数以百万计……难道就是我一个么?满朝诸公,他们也都有份啊!”
胤垣用力裹紧了身上大皮袄子,向卢仚的方向靠了靠。
他已经吓得面皮青白,但是听到贺钧的哭喊声,他居然还有心情说调皮话:“衮衮诸公,满朝君子,他们倒是都有插手人口买卖……但是,就你倒霉嘛,就你卖了个绿雀,被人找上门来了嘛。”
“哎,可见是个没福分的,这安乐坊令,得换人喽!”
胤垣笑得还是蛮开心的。
贺钧,是典型的文教弟子,标准的读书君子,尤其和白家走得极近,是胤垣最看不顺眼的那一类官员。
不管贺钧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反正,不对胤垣胃口的官,死了就死了,赏心悦目啊……唔,还能好好操作一下,一个实权的二品坊市的坊令官,啧,这个职位若是能够出手,还是蛮值钱的。
只不过,一个实权的二品坊令的坊令官,这和那些虚职不同,想要任命这样的官员,免不得要给太后分一份,否则授命不会得到通过。
胤垣向乐武望了一眼。
鬼气当面袭来,万分紧急之时,乐武也心有灵犀的,朝着胤垣看了一眼。
两人深深对视,胤垣打了个手势‘七三’。
乐武坚定的摇头,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五五’。
胤垣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乐武,意思是,五五分成可以,但是你乐武要有一定的贡献。
乐武朝着身后一排身披甲胄的青年看了一眼,朝着乐山眨了眨眼睛。
乐山面无表情的操起一张强弓,撩起帷幕就走了出去。
胤垣和乐武对视一笑,默契在心。
很好,就算那些女鬼没能解决贺钧,我们的安乐坊令今夜也是死定了。有乐家年青一代的麒麟儿乐山亲自出手,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那是必死无疑的。
哎,可怜堂堂一文教君子!
但是,话的说回来,如果贺钧真的是君子,他至于被女鬼找上门么?
所以,胤垣和乐武没有半点儿‘屈杀忠臣’的负疚感——贺钧显然不是个君子,杀了他,还是为国除奸呢!
卢仚站在胤垣身边,就看到胤垣和乐武眉来眼去。
弹指间,两人就完成了一桩肮脏而血腥的交易,而卢仚和附近的人,除了静默无声的余三斗挑了挑眼角,满面慈祥的鱼长乐咧嘴一笑,甚至就连太后都毫无察觉。
乐氏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顺着湖面急速掠来的血色雾气上。
她一把抓住了身边一名身材高挑的宫娥,嘶声道:“来了,来了,齐妃这个贱人,当年我就不该留下她的性命……她活着的时候蛊惑君王,死了还要祸乱天下……真正是……”
咬着牙,乐氏厉声道:“也就是她自己将自家满门老小杀戮一空,否则,就以她化鬼之后还要祸乱江山社稷的歹毒,我一定要灭她九族!”
帷幕外,那些佛像边、神像边的和尚、道士们,一个个面色呆滞的看着急速逼近的血雾。
有些和尚道士,已经吓得坚硬,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些和尚道士,还是有点定力的,他们翻来覆去的念诵着各种经咒咒文,手持各种佛珠、铃铛等法器,朝着血雾乱晃,但是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有些和尚道士嘛,则是经验老到的,将身上袈裟和道袍一解、一丢,然后转身就走。
这些逃跑的和尚道士,居然很多人都有很不错的修为,培元境是主流,拓脉境居然也很有不少。
他们施展各种一苇渡江、八步赶蝉、懒驴翻身、乌龟打滚之类的独门轻功,‘唰唰唰’的三两下就窜出老远,离开了那些佛像、神像,眼看就要窜进后面的树林中。
“皇城大内,焉敢乱闯?”
一个粗暴的声音从树林中响起:“大将军有令,诸位大师若是不能超度了那些鬼魅,就自归位罢!”
急促的梆子声响起,树林中,不知道多少禁军将士开弓放箭,密集的箭矢宛如暴风骤雨,顷刻间席卷了长达十几里的湖岸。
镐京宗教界今日迎来了血光之灾,无数在民间百姓心中颇有地位,极有份量的大师嘶声惨嗥着,被密集的箭雨射杀当场。
澜沧王胤骍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过来,他分明也是知道卢仚的特殊身份,他冲到卢仚身边,紧紧的靠在了卢仚身上。
他同样穿着一件极其厚重的皮裘,和胤垣一并,就好像两头毛茸茸的熊,一左一右靠在了卢仚身上。
“卢仚,今日你护得本王周全,本王不会少你的好处……”胤骍紧握着从柳梧那里抢来的莲花秘宝,哆哆嗦嗦的向卢仚许诺各种好处。
从冷宫方向冲来的血色雾气,距离观鱼台还有二三十里地的时候,胤骍向卢仚许诺了镐京城内某个七品坊市的良田万亩。
当血色雾气距离观鱼台只有十几里地,一道道血气从一口口深井中冲出,整个皇城都回荡着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之时。
胤骍的回报价码,就变成十万亩良田,加上好几座茶山等等。
当血色雾气逼近观鱼台不到十里,湖面上木筏子上的道士一个接一个翻倒在地,浑身被厚厚的冰晶封冻,栈桥上的和尚们也一个个七窍飙血,迅速化为干尸倒地之时,吓得浑身哆嗦的胤骍,他给卢仚的开价,已经有良田百万亩,以及武胤坊的一座豪宅。
‘轰、轰、轰’!
空气中寒气大盛,卢仚眸子里青光流转,他清晰的看到无数条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血色流光笼罩了半座皇城,可怕的寒气冲击着那些佛像神像,不断发出低沉的轰鸣。
那些佛像神像,还真有几分玄妙。
好些看似灰扑扑的,只是普通木雕泥胎的佛像神像中,有一层淡淡的,润泽的光芒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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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光芒和血色寒雾相互冲击,不断迸溅出烟花般绚烂的火光。
盘坐在这些佛像、神像附近的和尚道人,他们浑身都萦绕着水波一般的光芒,血色雾气一时间无法侵入他们的身体,他们倒是暂时平安无事。
而有些镶金嵌玉,更有一些完全用金银宝石等珍贵材料锻造而成的佛像、神像,虽然材质昂贵,但是毫无灵性可言。
血色雾气一冲,这些佛像、神像要么裂开,要么崩碎,有些更是犹如火中的蜡烛一样融化。
附近的和尚道士,任凭他们如何念经、掐咒、挥舞各种法器,被血色寒雾一冲,纷纷化为干尸倒下。
一条条曼妙的半透明身影在湖面上浮现。
乍一看去,起码有上千条血色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齐妃清脆甜美的声音远远传来:“姐姐布置的好大阵仗……你今日要我出来,我就出来了……嘻,我们也有十几年,没有谈谈姐妹们的知心话了。”
“哎,当日上皇还在时,姐姐对我是何等亲密……想不到,上皇只是刚刚出事,姐姐你刚刚坐上太后宝座,就立刻翻脸……”
“我不怨上皇,上皇对我,是有恩的,他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
“他出事,也是为了江山大计,我不怪他,我还心痛他。”
“但是你么……姓乐的老-婊-子,你想怎么死呢?”
齐妃的话骤然口风一转,直接犹如市井泼妇一样,朝着太后破口大骂。
第六十八章 这一夜的纷扰
皇城,鲲鹏坊。
小半个皇宫被血光笼罩的时候,距离皇宫最近的丞相府。
后花园,高有百丈的人工奇石假山指点,一座高有数十丈的凌云高塔之上,数十名紫袍官员,凭栏而立,眺望着被血光笼罩的皇城。
当朝大丞相朱崇,丞相府下新设的六部尚书,司寇台、御史台、大理寺、光禄寺、鸿胪寺等各部正印堂官,乃至国子监、太学等部首脑,数十名在大胤朝堂位高权重,在文教内掌握话语权的重臣,齐聚于此。
“天子入宫了。”
“据说,太后要以天子之气,镇压邪祟。”
“天子之气?若是天子今夜也殁于宫中。”
“太后、大将军,还有乐家一众核心族人,尽在宫中。万一……”
“大胤宗室众多,万一天子殁了,也无非是哪一个最合适的问题。”
“白山长,国子监中,也有宗室子弟求学,你以为,哪位最适合?”
白长空迎风傲立,右手轻抚长须,含蓄的笑着:“诸公,废立之事,于我文教而言,如今只是平常小事了,毋庸挂在心上。”
“当今最重要的事情,是真有鬼魅出没。”
“这传说中的东西,真个出现了,她们,对我大胤江山社稷会有何等影响?”
“她们,从何而来,所为何事,要如何消灭,如何应对?这,才是衮衮诸公,当今最要用心的事情。”
“相比这些鬼魅,区区朝政,于诸公而言,无非掌上观文,易如反掌尔!”
白长空极有底气的,朝着身边的同僚、好友们笑着。
朱崇以下,一众文教大佬纷纷矜持颔首,笑容满面。
的确,就算天子没了,不过是换一个天子的事情……而且,如果太后也死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对于文教官员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换一个无依无靠的宗室子弟上位,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如果是出身国子监的宗室子弟,那么,他说不定更听话呢?自家弟子,总比现在那个惫懒的昏君好一百倍!
相比换天子这种小事,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鬼魅,真的让诸位君子有点头疼。
“或许,太后今日所行,也有几分道理。”鸿胪寺卿李梓干笑着:“诸位大人,田野藏麒麟,我大胤地域广袤,想来民间,也当有奇人异士遗珠,只要一封招贤榜……”
朱崇一下,一众文教大佬齐齐鼓掌欢笑。
“善哉,善哉,李大人所言极是……这招贤榜,还正要鸿胪寺发布,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九州。”朱崇赞许道:“毕竟,朝堂诸多衙门,也只有鸿胪寺,和周边大州联系最近,渠道最多……若是能招来三五贤人,对付了这些鬼魅,李大人当居首功!”
一众人齐声欢笑。
朱崇伸手,向一众大佬同僚笑道:“来,来,来,干站着,倒也无趣。老夫备了美酒佳肴,请了几位曲艺绝佳的大家奏乐助兴,我等且饮酒欢乐,看今夜,皇城里究竟是何等下场。”
‘下场’一词,颇有贬义,朱崇对太后、天子的态度,可想而知。
一小会儿的功夫,高楼之上,酒肉飘香,美人狂舞,几个镐京层顶级的美人大家弹琴吹箫,一众大佬聚集在这里欢宴作乐,真的是说不出的快活。
与此同时,雨顺坊勘察司,卢仚的办公房内,阿虎正皱着眉头,将一张纸条放在了卢仚的抽屉里。
“最近几日,鲲鹏坊的兄弟们发现,每天卖出去的诸般小食,还有粮油米店里流出的诸般食物,比平日里增长了数千份,收入多了好些钱?”
“呃,多赚钱不是好事么?”
阿虎含含糊糊的嘟囔着:“过年了,大家手头上都有钱,嘴馋,多吃点也是应当的。”
说着说着,阿虎嘴角口水都流了出来。
他大踏步走出了房门,大声嚷嚷道:“饿了,饿了,喂,太监,你们饿不饿?我请你们吃东西……没啥好东西,老酒管饱,臭豆腐管够,羊肉串、牛肉串应有尽有!”
“嘿,你们要不要来几串烤-羊-鞭?这可是好东西……呃,对哦,你们用不上!”
几个小太监目光幽怨的看着阿虎。
如果不是阿虎是卢仚亲自调来的身边人,以这些太监阴狠的心性,绝对会给阿虎一个教训。
不过,既然是卢仚的心腹,他们能怎么样呢?
吃,不吃白不吃!
几个小太监呼朋唤友,二十个小太监很快凑齐,排着队跟着阿虎出了驻地,直奔街口的一堆小摊贩聚集的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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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有放哨的监丁口哗哗,轻声笑道:“像不像,一只老大公鸡带着一群小鸡仔去捉虫吃?”
黑暗中,到处响起了监丁们的‘噗嗤’笑声。
阿虎又转过头来,朝着驻地挥了挥手:“来几个兄弟跟着,我带着小公公们去吃香的喝辣的,兄弟们也不能亏待了。我去叫些烤羊、烧猪,一些好酒回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监丁们大喜,当即有一队五十人冲出驻地,摩拳擦掌的跟在了阿虎身边。
阿虎昂首挺胸的,带着大队人马大吃大喝去也。
这是卢仚交待过的事情,反正不缺钱,用好酒好肉、重金恩赏,将这些太监、监丁好生笼络在手中,这些太监都是高手,这些监丁都是好手,配合上精良的制式军械,这是一小支足够强横的机动力量。
要说动脑子什么的,阿虎不擅长。
但是和兄弟们喝酒、吹牛、吃肉、打架,大家热血澎湃的拜把子做兄弟,啊呀呀,他实在是太内行了。
一串串公羊不可名状之物撒上孜然粉,撒上辣椒粉,在炭火上烤得浓香四溢时,鲲鹏坊的主干道‘鲲鹏大道’上,一队骑兵正无声的行进。
骑兵数量不多,不过区区四五百人,他们身披重甲,头戴兜盔,背负的特制强弓几乎有他们身躯这般长,手持两丈四尺颀长马槊,座下坐骑,不是寻常战马,而是通体毛发灰白,体型比寻常骏马更高大一圈的恶狼。
天色刚暗下来,皇城里的变动,血光被高达百丈的城墙挡住了,寻常百姓就算登高,也看不清皇城里的异变。
所以,鲲鹏大道上依旧热闹,到处都是行人马车。
见到这群策骑奔驰,顺着大道正中宽达百丈的军用驰道全速奔跑的狼骑兵,路边有官宦之家子弟‘啧啧’惊叹:“这是北界城的冰原苍狼骑,天恩侯的嫡系骑兵,他们怎么回京了?”
气息肃杀的苍狼骑没人吭声,领队的将领手持天子御赐的黄金斧钺,一路长驱直入,路上所有的巡城士卒、巡城武侯等,纷纷侧目,没有一个人敢挡在他们前方。
这是天子御赐斧钺,可仗之征讨不臣,对谋逆之臣可先斩后奏。
当然,如今天子权威不强,想要以此斩杀诸侯或者朝中重臣,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普通的二品、三品坊的坊令,也就是普通的正四品、从四品的官员,若是倒霉催的正冲撞上,被斩了,也就斩了。
三品、四品高官都能杀,何况他们这些小喽啰?
所以,苍狼骑如入无人之境,顺着鲲鹏大道直奔北方,快到皇城的时候,他们向东边一拐,径直从大丞相府门前掠过。
继续向东几里地,一片色泽青黑,厚重森严的建筑豁然在目。
这座巍峨的建筑门前,上千名身披甲胄,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块头壮汉,看上去颇有几分精锐气息的士卒,正列成军阵,八字分开戍卫在门前。
这里是大胤兵部衙门,守在门前的,是镐京城防军的士卒。
镐京城防军,在大胤的军队系统,百年前还没有这个编制。
直到近百年前,文教崛起,负责朝堂文职行政事务的大丞相为文教子弟把控,大丞相府下新设六部切割朝堂传统衙门权力,从传统勋贵手中切割利益——此事,美其名曰‘变法’。
刑部瞄准了司寇台。
户部瞅准了太府台。
礼部将刀口对准了鸿胪寺、光禄寺等衙门。
而兵部,自然就盯上了大将军府和五军府。
其中的权力斗争,百年来堪称是血雨腥风,足以写成王老太太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故事。
见到数百苍狼骑精锐策骑奔来,兵部衙门前,千余名城防军士卒身体一抖,‘哗啦’一声,长枪大戟纷纷向前虚刺,一名身穿飞虎袍,身披亮银甲,腰间佩剑的将领猛地上前两步,厉声喝道:“来者何人,兵部衙门,大胤军机枢纽之地,焉敢乱闯?”
急速奔驰的苍狼骑骤然停下了脚步。
这些冰原苍狼,从急速奔驰到骤然刹住,只经过了短短两三丈的缓冲。从极快到骤然停歇,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此轻松惬意的速度变幻,让这些自建立以来还没有打过一场仗的城防军士卒脸色骤然一变。
手持黄金斧钺的将领在腰间一掏,将一个手臂粗细的红铜管丢了出来。
“两月前,我家侯爷奏明天子,回家省亲。按兵部令,特来报备。”
“此次我家侯爷回镐京,按大将军府军规,以我家侯爷职衔,城外有一万近卫驻扎,已然安营扎寨。三千亲卫苍狼骑随侯爷进城,尔等详细登记,若是出了纰漏!”
这将领举起手中黄金斧钺,向前轻轻一劈。
一声狼啸响起,黄金斧钺上一道血色元罡呼啸喷出,向前激射三十丈,这才‘嘭’的一声爆开,炸成一团飓风,差点没将身穿亮银甲的兵部将领打翻倒地。
数百苍狼骑齐声怪笑,然后拨转坐骑,径直朝着西边武胤坊的方向跑去。
武胤坊,西北角,皇城边上,大将军府,天恩侯卢旲,已经带着两千许亲卫苍狼骑到了大门前。
“末将卢旲,回镐京省亲,特向大将军报备则个!”
第六十九章 发动
大将军府,贾昱急匆匆迎了出来。
大将军府门口,城墙离地五丈高处,一排牛油灯盏将门前广场照得通亮。
一头身躯比寻常骏马大了一倍有余,通体银白色,唯有眉心一撮儿毛发呈猩红色,浑身煞气惊人的狼王,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前。
贾昱远远的看到那站在狼王身边的人影,不由得脸直抽抽,心中腹诽:“这厮,几年不见,这是吃了什么?前几年见他,不过八尺?”
天恩侯卢旲淡定的站在自己心爱的坐骑旁,右手用力撸着狼王的脖颈。
他内着乌黑色云雷纹战袍,外着一套黑漆漆的锁子甲,着凤翅盔、兽头靴,腰间扎着一条极宽厚的兽面带,又系着一条漆黑的鲲鹏纹大披风,通体漆黑,和身边银白色狼王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他身量极高,几近有一丈左右,或许还能再高出一寸两寸。
宽肩,狼腰,长手、长腿,满是风霜的脸上蓄了一部一尺多长的胡须,越发显得威风凛凛、气派十足。
尤其是这身高,让卢旲就好像一座铁塔,稳稳的杵在大将军府门前。
而几年前,他辞别天子,领军去北界城接管军务的时候,贾昱用自己的脑袋发誓,卢旲身高是极正常的八尺上下,怎么几年不见,他长高了两尺有余?
这定然,吃错药了。
贾昱在心中腹诽,同时越发努力的小跑起来。
隔着老远,贾昱就‘哈哈哈’笑着,向卢旲行礼不迭:“天恩侯,果然是天恩侯,这一路辛苦,辛苦啊……从北界城回来,虽然有驰道直通镐京,三十几万里路程,这日夜奔波的,也是辛苦。”
“唉哟,两个月前,接到侯爷您的文书,大将军可就一直惦记着您了。”
“大将军说啊,这镐京城里,您是唯一的英雄好汉,大将军,也就只有和侯爷您,才能尽心尽意的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啊!”
卢旲双手按在腰带上,不温不火的向一路小跑过来的贾昱点了点头:“大将军谬赞了,此次回来,一路畅通,平安的很。”
“唔,军师将军的府邸位置,没换吧?此番回来,卢旲带了些北边的土特产过来,没什么好东西,大过年的,让家里人开心开心。稍后,就让下面的人,给您送府上去。”
贾昱笑得越发灿烂了。
卢旲执掌的北界城,是祖州通往北冥州的唯一通道。
北冥州和镐京所在的祖州,相互之间还是有商贸流通的,而且商队规模极大,每年的交易数量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
北界城,是祖州和北冥州之间最大的交通枢纽、商业枢纽和仓储枢纽,无数商人云集于此,无数货物也都在这里交易。
作为北界城的执掌者,卢旲不用伸手,自然有无数孝敬。
如果卢旲稍稍伸伸手,以他麾下数十万苍狼骑,以及数量更庞大十倍不止的普通军团的硬实力,他瞅准数十家、数百家巨型商会,硬吃两三成干股,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所说的土特产,那定然是肥的流油的。
“侯爷客气,客气啦。我贾昱不是装腔作势的人,您的心意,我领了,我家府邸位置没变,就原来那地儿,就是后面园子,比几年前大了几倍……也是凑巧了,邻居家都要搬家,我就顺手接了他们的园子,拼凑拼凑,组一块儿了不是?”
贾昱笑得极灿烂的,站在卢旲面前,向卢旲行了一礼。
卢旲点头,淡然道:“原来如此。大将军可在?按理,我是要向大将军当面述职后,才能回归自家府邸的。军规如此,规矩不能坏。”
贾昱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摊开手,苦笑了声:“侯爷来的不巧,今天,大将军还真不在,喏,大将军现在,正在皇城里面陪伴太后呢!”
卢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真是奇怪,大将军身边,从来离不得军师将军的,怎么今天?”
贾昱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声音:“哎,大将军倒是要我今夜一起去,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天这事情,我给大将军说了,我绝对不掺和……我去了,也没用啊!”
卢旲瞪大眼睛,指着贾昱笑了起来:“您可不带这么‘自污’的,哪能用‘君子’来辱没自己呢?大将军去皇城,有什么事么?”
贾昱鬼鬼祟祟的朝着两边望了望,鬼鬼祟祟的冲卢旲说道:“抓鬼……嚇,听着就心里凉飕飕的瘆得慌。您说,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去了不是添乱么?所以……”
“鬼?”卢旲面孔绷紧,沉声道:“什么鬼?天下,哪里有鬼?”
贾昱就拉着卢旲的袖子,‘啪啪啪’的将这些天镐京城出现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尤其是,齐妃在大年三十和一群宫女上吊而死,过了几天就突然冒出来兴风作浪的事情,更是将他所知道的,事无巨细的说给了卢旲听。
一通倾述后,贾昱感慨道:“您说说,这吓人不吓人?闹鬼已经够让人头疼的呢,还有九阴教的那群前朝余孽,杀不尽的妖人在掺和。”
卢旲用力抹了一把颌下长须,淡然道:“有趣,居然真有鬼?嚇,我倒是想看看,面对我三尺青锋,她们是女鬼也好,是妖人也罢,她们真是杀不死的?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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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拍了一下腰间剑匣,卢旲朗声大笑:“如此,还请军师将军陪我一起,去皇城走一趟。”
贾昱脸色惨变,一张原本就干瘪枯瘦、有点精气衰败的小白脸,更是一下子变得惨白一片。
“哎,侯爷,您别开玩笑!”贾昱放声大呼,转身就跑。
刚跑了没两步,卢旲一把抓住了贾昱的脖颈,好似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随手放在了狼王背上:“哈哈,军师将军哪里走,还是陪我走一趟……我这刚回城的领军将领,没有您陪着,还真不好在镐京城内乱走。”
“哪怕天子恩宠,我也要避嫌不是?”
卢旲跳上坐骑,一声唿哨,带着两千许苍狼骑近卫就朝着皇城南方正门奔去。
贾昱被架在狼王背上,他忍不住手舞足蹈的大呼小叫:“侯爷,去不得,去不得,您自己去就是,不要带上我啊……让我太太平平的……哎,侯爷!”
“来人啊,你们这群混账,多穿重甲,带重盾,多来一些人,跟着我一起去皇城,唉哟……那是女鬼……也不知道你们这群废物有没有用。”
卢旲强拉着贾昱同行时。
镐京鲲鹏坊,某处,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低沉的笑着:“果不其然,前些日子,四极坊小试牛刀,一通大杀,可是捅了太后的心窝子。太后发飙,朝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边。这鲲鹏坊,松懈了啊。”
“尤其今日,太后捉鬼?鲲鹏坊的禁军驻军,精锐全都抽去了皇城。真正是妙不可言。”
“真个是天都在助我,宗门大计,势在必得。诸位师兄弟,发动吧。”
镐京皇城上空,尤其是鲲鹏坊附近,无数拇指大小,通体深绿色的小雀儿无声的飞过天空。
这些小雀儿落向了一处处宅院、小楼,发出极婉转、清脆的鸟鸣声。
随着鸟鸣声,这些平日里进出人流不多的宅院、小楼,有大群大群身穿各色衣裳,长得高矮胖瘦不一样,容貌都是平平无奇,放在人群中毫不引人注意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些男子身上都套着比体型大好几号的大袄子,里面则是穿戴了各色精良的甲胄。
禁军的重型板甲,羽林军的龙鳞甲,城防军的山文甲,以及巡街武侯使用的犀牛皮半身甲等等,甲胄样式不一样,但是看做工,全都是出自大胤官方的军用制式装备。
他们当中好些人手中,还拎着一个个长长短短的包裹。
随着几声含糊不清的命令声,这些人解开包裹,露出了一张张强弓硬弩,而且看弓弩工艺,也绝对都是官方出品的精良货色。
他们又在腰间佩戴上一个个硕大的箭壶,里面塞满了铁木杆、黑雕翎、三寸长三棱箭头的破甲箭,如此做工的箭矢,在镐京,也只有禁军才是标配。
嗯,几天前,四极坊趁乱放手大杀的那群杀手,他们使用的弓弩、箭矢,也都是一般制式。
这些人在宅院中聚集,三五十人凑在一起。
随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空气中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
这些人纷纷顺着宅子的后门,窜入了后巷中,然后一声不吭的,脚下轻灵无声的,朝着北面撒腿疾奔。
渐渐地,一条条小巷汇聚在一起,这些人也逐渐聚拢起来。
距离大丞相府所在的街巷还有两三里地的时候,这些人的队伍已经变得极其可观。
从高空俯瞰下去,可以看到一条条后巷中,起码有超过二十支队伍在往北面冲锋。
这些队伍,大的能有一千五六百人,小的也有近千人之多。
他们好似对鲲鹏坊巡街武侯的巡逻路线了如指掌,如此规模的队伍,居然没有一点失误的避开了一队队巡街武侯。
偶尔有倒霉蛋,不知道去后巷做什么,被这些人当面撞上。
没有任何声息的,一道寒光闪过,当面一刀、一剑劈下,这些倒霉蛋就被斩翻倒地。
空中,有驯服的鹰隼翱翔而过,镐京城官方用这些鹰隼,辅助夜间的巡逻。
但是这些鹰隼从这些队伍头上划过,看到下方不正常的大量人群聚集,它们还没来得及发出警告,下方就有箭矢破空袭来,将这些在离地数十丈空中飞翔的鹰隼击落当场。
如此,二十多支队伍居然一路顺风顺水的,逼近到了大丞相府附近。
随后,四面八方,鲲鹏坊内,起码有上百处宅邸同时燃起了大火。
那火头起得极快,就好像这百多个宅院被浸满了油脂一样,只是火光一闪,大片宅邸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第七十章 人心,鬼蜮
皇城内,血雾弥漫,寒气升腾。
大湖冰面上,一个个大师冻成冰晶,一名名道长化为干尸。
一座座法坛上供奉的神像‘啪啪啪’的炸开,各色令牌、令旗,各种符箓、法器等,被血雾一旋,就全都化为粉碎。
齐妃的笑声越发凄厉,犹如钢针,扎进无数人的耳朵。
就是一声长笑,大湖岸边,无数太监、宫娥,双耳齐齐飙血,一个个痛得捂住耳朵,倒在地上不断的翻滚抽搐。
羡鱼阁内,柳梧、齐胂、贺钧等人齐声哀嚎谩骂。
血雾似乎也不急着杀死他们,只是一点点,一寸寸的不断从四面合围羡鱼阁。
浓厚的血雾中,隐隐可见绿雀和其他一些女子身影若隐若现,在她们身后,影影倬倬更是有数千条人影上下翻滚。
柳梧等人被吓得尿了裤子,一个个近乎精神崩溃,歇斯底里的嘶声惨嚎。
他们越是恐惧,他们身上就越有一道道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气息融入血雾,绿雀也好,那些女子身影也好,就变得更加的凝实一点。
大湖岸边,一座又一座佛像、神像接二连三的崩塌粉碎。
大和尚、老道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
有小和尚、小道士学着之前的前辈们,仓皇的向后方树林逃窜,一波波箭矢呼啸而来,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射杀当场。
乐武的咆哮声震得大半个湖面‘嗡嗡’作响:“谁也不许跑,谁也不许跑,要么干掉这些女鬼,要么你们,陪着老子一起死!”
狂笑声中,乐武丢下腰间镶金嵌玉、华丽无比的佩剑,从袍子里拔出了一柄一尺多长,打磨得锋利无比,刀锋好似被血浸透了一般,红彤彤的泛着宝石光泽的屠刀。
一声大吼,乐武冲出了遮风的帷幕,在太后乐氏的惊呼声中,他快如奔马,三两下窜到了血雾边缘,手起刀落,一刀劈在了一条血雾中刚刚浮现的人影身上。
‘噗嗤’一声,那条晦涩不明、飘忽摇曳的人影被一刀劈成了两片。
乐武手中的屠刀中,一声近乎癫狂的狗叫声响起,那人影就在狗叫声中炸得支离破碎,化为点点血色光点,重新回到了血雾中。
乐武兴奋得手舞足蹈:“哈哈,澜沧王说的有理,有些积年的凶物,果然对这些鬼物有着极大的杀伤。阿姊,咱家祖传九代的屠狗刀,想不到也是一件神物!”
太后乐氏面皮发红,气急败坏的指着乐武,想骂却又骂不出口。
她出身卑微,是九代屠狗卖肉的屠夫家出身,这件事情,自她坐上太后宝座后,就再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甚至平日里,在她面前,连‘狗’字都是没人敢说出口的。
自家弟弟当着这么多臣僚的面,堂而皇之说什么‘祖传九代的屠狗刀’,这一下子,真是差点没把太后气得当场吐血。
咬着牙,太后乐氏死死的盯了一眼乐武,目光在那刃口血光森森的屠狗刀上望了一眼,心中凭空又多了几分底气:“堂堂大将军,哪里有亲自冲锋陷阵的道理?还不赶紧滚回来!”
乐武摇晃着大肚皮,乐颠颠的跑回了太后身边,右手紧握屠狗刀,趾高气扬的看着四周越来越近的血雾:“阿姊放心,有阿武在,谁也别想伤你一根头发……那齐妃……哎,我早就说过,让我去冷宫安抚她,你一直不允!”
“你说说,你说说,女人闲着就会闲出是非来,若是有我这彪猛汉子安慰她,说不定她就不会自杀了呢?”
胤垣回头,看了看太后和乐武。
胤骍回头,双手紧紧握拳,恶狠狠的盯着乐武,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禽兽不如,你若敢踏进冷宫一步,我和你不共戴天……这等好事,轮得到你呢?”
太后面皮一阵发黑,她一巴掌抽在了乐武肥厚的顶瓜皮上,嘶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你是被鬼吓得迷了心了……天子,你舅舅他,向来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胤垣一手紧紧抓着卢仚的胳膊,很是冷清的幽幽道:“哎,大将军只要不进我九曲苑的大门……唔,这些鬼东西越来越近,大将军,有劳你,将她们扫荡干净罢?”
太后横了胤垣一眼:“胡说八道,哪里有大将军亲自冲锋陷阱的道理?让后方禁军顶上……还有,天子,你不是带来了这么多,这么多……”
胤骍一下子就神气起来,他同样一手紧紧抓着卢仚的另外一条胳膊,大声的发号施令:“将本王准备的降妖除魔的神水,泼出去……那些黑狗,现场取血,给我狠狠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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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缸一缸散发出浓烈异味的童子尿一字儿排开,挡在了帷幕前。
大队大队的禁军弓箭手飞奔而来,将手中箭矢在水缸中狠狠的搅和了一通,然后满脸嫌弃的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上。
一只只膘肥体壮的黑狗发出凄厉的吼声,它们也是可怜,被羽林军们用刀切得遍体鳞伤,黑狗血被滴进了水缸里,加强童子尿的功效。
下一刻,无数沾染了童子尿、黑狗血的箭矢化为暴风,呼啸着向紧逼而来的血雾射了过去。
‘嗤嗤’声不绝于耳。
血雾中传来无数女子凄厉的嘶吼声,眼看着那些箭矢,在血雾中射出了一个个水桶粗细的窟窿,硬生生将逼近的血雾打得倒退了数十步。
“好!”太后和乐武同时大声叫好。
“余公公,今日在场的禁军、羽林军,个个有赏,你稍后,拟一个封赏的详细上来!”太后笑容灿烂,眼波流转,娇美无限的她乐滋滋的朝着余三斗下了懿旨。
余三斗认真的点头应诺,眼角余光,扫过了太后宝座后面,用紫色锦缎罩住的几件大物件。
卢仚顺着余三斗的目光,朝着那几个大物件望了一眼。
他下意识的将一点灵光融入眼眸,朝着那边一眼望去。
那紫色锦缎下面,几个大物件上血煞之气冲天而起,卢仚身体一晃,双眼隐隐刺痛,耳边隐隐听到了亿万将士血战沙场的怒吼咆哮声,更隐隐看到了无数煞气冲天、身披重甲的身影扑面袭来。
好凶狠的器件!
卢仚深吸了一口冷气,急忙挪转了目光。
这几个大物件,在普通人眼里,丝毫无法显露出任何的异象。
但是在卢仚眼里,这几个大物件的杀伤力就太可怕了。
可见,这才是太后今夜的真正后手。
胤垣和胤骍弄来的黑狗血、童子尿什么的……好吧,应该有一些效用,但是和太后的后手相比,这两位就好像在过家家一般。
“齐妃妹子,你出来。”太后站起身来,笑吟吟的看着前方踟蹰不前的血雾:“我们姐妹两,也有好些年没亲近了……”
“嘻,十九年没见面了罢?”
“你出来罢,让我看看,十九年不见,你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漫天箭矢不断射向血雾,血雾被打得支离破碎,太后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神态越发的笃定。
作为一朝太后,手握无数精兵悍将,可以调动无数的资源。
当年齐妃活着的时候,都被她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齐妃人都死了,莫非还能斗得过她?
前几天,太后心中还是很有些忐忑。
一个,害怕她斗不过齐妃所化厉鬼。
二个,她害怕这件事情被文臣利用。
但是眼下,亲眼看到了数万禁军精锐如此凶猛的攻势,就连女鬼都在禁军的箭雨中前进不得,太后似乎突然弄懂了一个道理。
‘枪杆子在谁手中,谁就有道理’!
对人如此。
对鬼如是。
“军权呵……”太后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乐武,又伸出手,狠狠的拍了拍他肥厚的顶瓜皮:“阿武啊,家里的小儿辈,你可要用心操持,不可荒废了。”
皇城北面,西北角,角门外,有一片密度极大的民居。
皇城里贵人无数,日常的吃喝用度等等,是一个极大的消耗,每一天,都需要从外界,向皇城补充巨量的物资。
所以,在皇城的北面,在这西北角,就有了这么一片民居,里面居住着专门为皇城里的贵人们服务的诸般人等。
运水的、送柴的、掏粪的、收尸的……尽是一些皇城内的下贱事情,但是依靠着这些卑贱工作,这一片民居中,也养活了老老小小十几万人。
齐妃卷起滔天血雾,被禁军箭矢逼得不得寸进之时,她气急败坏,仰天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啸声。
几盏红灯笼凭空在这一片民居上方浮现。
一群身穿灰扑扑衣物,手持各色兵器的拜鬼母教所属,从黑暗中悄然冒了出来,就好像一群索命的厉鬼,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这一片静谧的民居。
一名老态龙钟,浑身散发出濒死之人特有死气的老人,气喘吁吁的指了指这一片民居。
“鬼母降世,渡我残魂……我拜鬼母教,千年来的夙愿即将成就。”
“只要我等一心侍奉鬼母,吾等就能成就不灭鬼躯,得真鬼正果。”
“孩儿们,杀,杀,杀,将这些卑贱之人的血和魂,献祭鬼母……等得吾等正果成就,这大胤江山,反掌可灭。”
一群已经近乎癫狂的拜鬼母教所属齐声呐喊,挥动着兵器朝着那一片民居杀了过去。
空中,几盏红灯笼微微一晃,下方民居四面八方,顿时有火焰、血雾升腾而起,将民居整个圈在了里面。
第七十一章 九阴教主
拜鬼母教准备血洗民居时,鲲鹏坊。
大丞相府下,新设六部之刑部衙门东侧,距离刑部衙门不到一里地,以一座极奢华的园子,门前挂了一块金字大匾——‘六德居’!
大胤文教弟子,说‘君子’有‘六德’,是‘智、信、圣、仁、义、忠’六种。
这座园子以‘六德’为名,顾名思义,这里日常进出的,都是文教的谦谦君子。
这‘六德居’,也的确是镐京文教弟子们,一处级有名的聚会所在,时常有文人雅士在这里高谈阔论、抨击朝政,又或者臧否官员,大骂某些祸国殃民的‘阉党’、勋贵等。
今夜,六德居中并无聚会。
后院一处小楼中,地下一座建造得极其坚固的密室里,六德居的主人,当今刑部左侍郎端方昕的儿子,在工部挂了营造郎中一职的端方玉,被三条金灿灿的绳索,绑得和粽子一样,悬挂在密室的墙壁上。
一名老态龙钟,浑身都散发着沉沉死气,头发几乎掉光,头皮上满是一块块老人斑,身体已经无法直起,和烧熟的虾米一样弓着的老人,正坐在密室正中的小方桌旁,一口花生米,一口小烧酒,吃得无比惬意。
在密室的西面,墙根下,一座极其华丽的供坛上,供奉着一座纯金铸就,高有九尺,面容模糊的女子神像。
神像造型诡异,女子一头、八臂,八条手臂伸展开来,手掌上,分别托着一颗栩栩如生,或者笑,或者哭,或者怒,或者扭曲、麻木、癫狂的女人头像。
在神像下方,一块灵牌上,端端正正写着一行鎏金小字——‘厉万劫渡残魂掌阴司断阴阳九阴鬼母至圣尊位’!
平日里高朋满座,往来无白丁的六德居,悍然是拜鬼母教在镐京的总坛所在。
而我们刑部左侍郎的宝贝儿子,大胤工部营造郎中端方玉,在镐京城内以‘慷慨’、‘仗义’、‘朋友遍天下’而著称的端方玉,悍然是拜鬼母教内排名第三,主持镐京城内一应事务的‘九阴圣子’!
哦,对了。
大胤的其他教门,称呼自己教门内有可能继承教主宝座的嫡传为‘圣子’。
而拜鬼母教,他们供拜的是‘九阴鬼母’。
所以,他们平时对端方玉的称呼,是‘鬼子’!
此刻,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端方玉,正双眼通红的朝着那老人破口大骂。
“石长老,你们如此肆意妄为,本教在镐京城的基业,就要被你们彻底断送啦!”
“你们前些天,下令让本教教徒倾巢而出,袭杀镐京各坊市衙门,本教辛苦发展的众多教徒,被击杀了八成,剩下两成,也要被择日斩首!”
“我教如今在镐京,只剩下那数百名最核心的精锐!”
“你们居然,居然要用他们去袭杀皇城,然后还要让他们自尽献祭!”
“你们是九阴教的罪人,你们毁了九阴教先辈在镐京城辛苦数百年,好容易积攒的基业!”
“你们,你们……”
端方玉声嘶力竭的朝着老人咆哮:“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啊!”
石长老咀嚼着花生米,静静的看着端方玉。
等到端方玉杜鹃啼血般,吼得嗓子都哑了,他这才不紧不慢的端起小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鬼子,你还年轻,你风华正茂,你才三十出头……是拓脉境的修为,你寿可一百二十,你还能有几十年好活。”
“尤其,你是文教君子,你出身官宦之家,你更是本教鬼子,每年从你手上流过的金山银海,足够你一辈子锦衣玉食、奢靡无度。”
“可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我们在镐京城内,辅佐你的九个老家伙,我们都多大了啊?”
“老大,他自己估量,大概还有两年阳寿,再挣扎,也续不了命了。”
“老二,比老大更惨,他年轻时好勇斗狠,和司寇台的狗爪子厮杀数十场,满身重伤,伤了根本。年轻的时候无所谓,现在呢,他比老大年轻十几岁,但是现在,他的阳寿,满打满算,还能坚持半年吧?”
“其他几个兄弟,就不说了。”
“而我呢,我自己有感觉,浑身元罡几乎溃散,开辟的经脉、窍穴在不断干瘪、萎缩,大限,也就是两三年之内的事情。”
“可是,我不甘心啊。”
“老大,老二他们,也不甘心啊!”
“我们豪宅大院住着,美妾丫鬟玩着,锦衣玉食享受着,哎,这人间如此美好,我们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呢?”
“我年前,刚刚弄到一双孪生姐妹花,做了我第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房小妾,老夫刚刚品鉴出一丝滋味,怎么舍得?”
“我的千万家私,我在镐京城内外数百套宅邸、庄园,镐京城外,我那千万亩的良田、山林、牧场、渔场、矿场。”
“还有,我的那么多儿子、孙儿、重孙子……”
“我甚至还养了一支十几万人的私兵,在我的私家地盘上,我比天子也不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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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丢开这一切,让我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
老头看着端方玉摇头微笑:“不可能,不可能的,不要说你只是第三鬼子,就算是第一鬼子,甚至是教主当面……谁也无法阻止我们。”
端方玉目光深深的盯着老头:“我已经将镐京城内的异变,通传教主。”
老人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等教主收到消息,赶到镐京,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可是只要等到天亮,一切就尘埃落定!”
“我们帮鬼母血洗皇城,献祭了这么多教徒,更献祭了这么多镐京百姓……我们兄弟九个的要求不多啊,我们就是想要转变成不死鬼躯,继续享受我们的荣华富贵。”
“只要我们还能活着,这些损失的教徒,还能慢慢召集、慢慢培养……”
端方玉死死盯着老人:“教主……师尊他,不会放过你们……哈,镐京城的教众,是本教最大的财源,聚集了本教大半精英……你们为了自己的命,将他们短短时日内消耗一空,你们……罪无可赦。”
“教主不放过我们,那就弄死他,再换一个教主。”老人笑吟吟的看着端方玉:“谁让我们幸运,数月前,我们先迎接到了降世的鬼母呢?”
“只要我们得了本教传说中的真鬼之躯,我们就超脱凡俗,我们就是鬼神一类……”
老人说着说着,兴奋得身体不断的哆嗦,他一口酒没咽好,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前俯后仰,嗓子眼里都喷出了血。
端方玉绝望的看着老人:“石长老,你们迎来的那鬼东西……真是我们九阴教万年来膜拜的九阴鬼母么?你们,相信么?”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灿烂一笑:“信不信,有什么重要?她是鬼类,是女子,那么,她就是鬼母……只要她能赐予我们真鬼之躯,她是九阴鬼母,或者不是,重要么?”
斜眼看着端方玉,老人悠然道:“鬼子,你不要被教主的那套老说辞给糊弄了……九阴教的教义,啧,早过时啦。”
“现在的九阴教,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个捞钱的工具……既然是工具,要用的时候就用,要丢的时候,就应该丢啊!”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马蹄声,居然是从密室的石墙后面传来。
在石长老和端方玉惊恐欲绝的目光中,一匹通体缠绕着灰色雾气,双眼喷吐着血色幽光,四蹄也被血光包裹着,鬃毛如波浪一样飘逸,不断向外喷出阴寒刺骨的灰色寒雾,通体泛着淡淡磷光的高头大马,猛地从石墙中窜了出来。
马背上,坐着一名生得俊秀、儒雅,看上去有四十多岁,面如冠玉、蓄了短须,比起镐京城九成九的读书人更像是一名谦谦君子的紫袍男子。
紫袍,玉带,螭龙玉佩,头戴五梁乌纱帽。
这人,居然是一名大胤朝的三品上的高官!
“教……教主?”石长老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一堵石墙。
自家教主,就算是用现在最好的坐骑,从他如今所在的位置赶来,也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端方玉发出去消息才多久,他怎么就赶到了镐京城?
而且是,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手段,从地下地行而来,直接穿过了密室五尺厚的石墙,直接闯进了密室?
石长老是九阴教的老人,在九阴教内厮混了百多年,他敢用自己的老命发誓,九阴教内,就从未听说过这种诡异的,神乎其神的手段。
“师……师尊……”端方玉兴奋得‘嗷嗷’直叫:“九位长老作乱,他们牺牲了镐京城内几乎所有的教众,让他们攻击官府衙门,害得几乎所有教徒全部毙命。”
“他们牺牲教徒,是为了向一个莫名的,被他们称之为‘鬼母’的存在献祭,让那厮在镐京城,弄出了极大的动静。”
“现在,八位长老还带着城内最后的几百名精锐教徒,在皇城那边起事。”
“他们要杀光为皇城服务的杂役们,用十几万人的性命,为‘那厮’献祭精血、魂魄,增长其实力,击杀当朝太后等人,说是为了‘斩断牵挂、一步登仙’。”
石长老哆哆嗦嗦的看着马背上面沉如水,一声不吭的九阴教主,身体晃了晃,‘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嘶声道:“教主,真是九阴鬼母降世,她老人家许诺,以后我们九阴教就是……”
九阴教主举起右手,轻轻一掌拍下。
‘啪’的一声,石长老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在密室的墙壁上很均匀的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就算如此,也该是本教主得享最大的好处……”
“尔等,僭越了。”
大胤,镐京城东十二万里,正二品洛州牧兼征讨使,兼九阴教主尸无忧冷笑,右手一挥,端方玉身上的绳索就寸寸碎裂。
第七十二章 绝境
卢仚手持一杆羽林军制式虎头湛金枪,被胤垣和胤骍一左一右夹在中间,面皮抽抽,满肚皮的无奈。
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皇帝、一个亲王。
羡鱼阁,同样被禁军、羽林军的箭雨覆盖。
密集的,涂抹了黑狗血、童子尿的箭矢,带着刺耳啸声不断落下,打得围住了羡鱼阁的血雾支离破碎,血雾中的绿雀和其他妖异人影纷纷倒退。
羡鱼阁中,齐胂、柳梧、贺钧等人齐声欢呼。
欢呼的同时,又有人在羡鱼阁中破口大骂——密集的箭矢,也落在了羡鱼阁的柱子和屋瓦上,打得羡鱼阁‘叮叮当当’直响。
幸好羡鱼阁的瓦片,都是精铜铸成,然后刷上了瓦片色的油漆。
破甲箭矢落下,精铜瓦片被打得坑坑洼洼,但是一时半会还不至于被射穿。
但是可想而知,一旦箭雨持续的时间够久,屋瓦被破开的话,羡鱼阁内的人还没有被女鬼杀死,就已经被箭矢射成了筛子。
但是这关头,谁还顾得上这群‘鱼饵’的死活?
太后清脆的笑声传向四面八方:“齐妃妹子,你还有什么手段,只管用出来。”
卢仚的后颈突然一寒,太后这话刚出口,一种莫名的危险预感就涌上了心头。
他一把抓住了胤垣和胤骍,向后,向着帷幕中那几个大物件急速退了好几步。
鱼长乐急忙跟在了一旁,站在太后旁边的余三斗,则是睁开眼,诧异的看了卢仚一眼——帷幕中,知道这几件大家伙是什么物件的,只有寥寥几人。
卢仚肯定不知道这几个大家伙的底细,他居然带着胤垣和胤骍向那边退却,余三斗不由得喃喃自语:“倒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太后的话刚刚说完,齐妃尖锐的笑声就传遍了大半个皇城:“如你所愿。”
大片红光如血,从高空洒落。
十几盏红灯笼突兀的出现在空中,灯笼里血色光焰缭绕,犹如实质的血光喷洒下来,光线穿过虚空,居然让人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唰唰’破空响声。
皇城西北角城墙外,那些杂役、下人居住的民居中,大片血光冲天而起,喊杀声震天,更有火光直冲天空,一道道凡人肉眼也能看清的血光,不断从那个方向腾空而起,朝着大湖方向飞掠而来。
无数道血光不断涌入红灯笼,然后化为十几道水缸粗细的血色光柱,笔直落在了血雾中的绿雀身上。
一瞬间的功夫,原本半透明的绿雀身影,骤然凝实宛如肉身。
无数沾染了黑狗血、童子尿的箭矢落下,身形凝实的绿雀只是轻轻一拍掌,她的面前就出现了直径数十丈的白色气爆,恐怖的爆炸力将数以万计的箭矢凌空打碎,她身体一晃,轻轻松松就窜进了羡鱼阁。
齐胂吓得嘶声惨嚎。
贺钧跪地,朝着绿雀拼命磕头:“我只是在那牙行入了一份干股……日常经营,我从不插手啊!”
柳梧更加果断,因为动用秘宝,被吸得皮包骨的他全力跃起,一头窜向了外面冰封的大湖。
绿雀一声怪笑,血雾笼罩整个羡鱼阁。
齐胂、贺钧、柳梧,还有柳梧的七个姐姐、七个姐夫,以及柳家庄的一应族老等等,所有人同时一僵,在血雾中‘唰’的一下化为干尸。
“呵!”
绿雀一声满足的叹息声响彻整个皇城,甚至外面小半个武胤坊、鲲鹏坊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这一声长叹。
卢仚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绿雀宛如实体的身躯内,一抹和绿雀本体长得一模一样的摇曳幽光凭空消失,虚空中,从不可测之处,有一道变幻莫测的幽光猛地降落下来,一头扎进了绿雀的‘身体’。
绿雀的身躯化为一个血色光茧,光茧蠕动着,似乎在孕化些什么。
无比庞大的血气、煞气、诡邪莫测之气从光茧中喷出,在卢仚的视野中,这股属性驳杂的邪气就好像天河倒卷,呼啸着从光茧中冲上了天空。
无数道血气从红灯笼内喷出,不断注入光茧。
不知道死亡了多少人,才有如此庞大的精血和魂魄被注入光茧。
光茧剧烈的蠕动着,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光茧骤然炸碎,绿雀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是此刻的绿雀……
曾经,原本的绿雀,哪怕是变成了女鬼,她身上依旧带着少女的一丝纯真,哪怕是变成了追魂索命、杀人复仇的女鬼,她的面容、神态中,曾经的一抹娇憨依旧存在。
这话说得有点晦涩难懂。
总之就是,之前卢仚见到绿雀,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类少女’变成了女鬼。
而此刻,重新出现的绿雀。
卢仚感觉……她的本质,已经不是人了。
高高在上、冷漠无比,好似站在云端俯瞰红尘众生的神灵……
卢仚脑袋里想起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
附体回魂,似乎不是,绿雀哪里有肉身?
夺舍重生?也不像啊,夺舍,你得先有舍……
绿雀低头,看了看自己凝成实体,白净细腻宛如玉琢的双手,她‘咯咯’一声轻笑,身体化为一缕青烟,弹指间就从羡鱼阁横跨湖面,冲到了湖边列阵的禁军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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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武掌控下的大胤禁军,还是有几分战斗力。
绿雀刚刚冲过去,十几根长戟已经带着血水、尿水,狠狠的刺向了她的身体。
绿雀双掌一拍,一声巨响,十几根精钢长戟寸寸碎裂,碎片横飞,当即轰杀了周边上百名身披重甲的禁军将士。
漫天血雾翻滚落下。
绿雀双手向着血雾一阵牵引,血雾中寒光闪烁,凝成了一百零八柄长有一尺许,通体寒光闪闪的血色飞剑。
绿雀一声长啸,这些飞剑腾空废卷,化为无数道寒光朝着四面八方落下。
‘噗嗤’声不绝于耳,湖岸旁列阵的三千禁军大队,只是弹指间,就被漫天落下的剑光横扫一空。三千颗头颅冲天飞起,一道道热血从脖颈中喷出,然后径直被绿雀一口吸得干干净净。
这些禁军尽是八尺壮汉,一个个最弱也有培元入门的修为,精足血旺,无论血气还是魂魄都比寻常人强出许多。
三千禁军壮汉的精血、魂魄被绿雀一口吸干,她身上的煞气越发庞大。
一声欢啸,绿雀脚踏岸边步道,身边飞剑缭绕,带着滔天煞气直奔太后所在的帷幕杀来。
又是三千禁军迎了上去。
剑光一闪,三千禁军溅血倒地。
绿雀再向前走了数十丈,岸边列阵的三千禁军大队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箭,就被雷霆般剑光斩尽杀绝。
‘噗嗤’头颅断裂声不绝于耳,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禁军接连倒地。
四周数万禁军,还有胤垣带进皇城的上万羽林军一个个吓得面孔扭曲,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绿雀凶焰如斯,三千人不过弹指间就被杀绝,在场这么多的禁军和羽林军,经得起她几剑?
胤骍嘶声尖叫:“我的降妖伏魔的圣水!”
帷幕前,数十名孔武有力的禁军力士齐声大吼,他们抓起一个个长柄粪瓢,从水缸中舀起一瓢瓢不可名状的混合液体,呐喊着大步冲出,朝着绿雀冲去。
距离绿雀还有十几丈距离,这些力士狠狠一挥手,大片混合液体就朝着绿雀劈头盖脸的洒落。
绿雀‘咯咯’笑着,她双手一挥,地面上,那些被斩杀的禁军装备的重型盾牌纷纷飞起,挡在了洒落的混合液体前。
没有一滴混合液体能够碰触到绿雀的身体。
数十名禁军力士还没来得及逃回,剑光一闪,数十人就被拦腰斩断,嘶吼哀嚎着躺在了地上挣命。
腰斩,人一时半会不会死,但是那种痛苦和绝望,让这些力士在地上翻滚抽搐,惨嚎声宛如身处地狱,让远近的禁军、羽林军最后一点士气当即崩溃。
一声呐喊,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挡在绿雀前方的五个禁军阵列顿时崩散,朝着四面八方胡乱逃窜。
但是四周血雾已经合围,他们无论往哪个方向跑,跑不出两百丈,就一头撞进了血雾中。
血雾里,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响起,一支支血色手掌从血雾中伸出,将主动撞上来的禁军一把拖进了血雾中。
就听得古怪的吮吸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大片枯骨从血雾中不断洒出。
仓皇逃窜的禁军、羽林军呆住了。
打不赢跑不掉,他们居然已经陷入了绝境。
帷幕中,原本面色红润兴奋的太后浑身僵硬,面皮惨白,她一巴掌拍在了乐武的后顶瓜皮上,嘶声道:“阿武,看你手下这些废物!”
乐武倒是有几分大将军的责任感,他迅速为自己麾下的将士分辩:“阿姊,儿郎们征战杀伐是一把好手,但是和鬼打架……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谁和鬼打过架?谁?”
“不是儿郎们没用,是,是,是……这敌人太不好对付了!”
血雾中一阵翻滚,一股可怕的寒气呼啸着吹了过来。
数十口大水缸下面,小炭炉同时熄灭,冰冷,水缸中的混合液体,在短短呼吸间就被冻成了一块块冰块。
‘咔嚓’声中,水缸不断崩裂,那些混合液体凝成的冰块,也纷纷滚落地面,再也没有任何效用。
血雾在距离帷幕百丈外停下。
岸边,和尚、道士们已经死伤狼藉,只有最幸运的数百名大师,哆哆嗦嗦的聚集在了帷幕旁。
“太后姐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亲热亲热了。”
“绿雀已然成道,我只要斩了你,我也就脱去一切挂碍,自成鬼仙正果!”
齐妃从血雾中冉冉走出。
她看着帷幕中的众人,嫣然笑道:“对了,还有澜沧王,你不是一直仰慕我么?那,今夜,你的命,也归我了,好不好?”
澜沧王一把抓住了卢仚,面无人色的哆嗦道:“开个价吧,只要今夜本王能活着出去,你要什么,本王给!”
胤垣也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胳膊,犹如筛糠一样哆嗦着:“卢仚,今夜你若是能保我无恙,封侯,封侯……你伯父卢旲是天恩侯,我封你……封你……天阳侯!”
天‘阳’侯?
卢仚的脸微微一黑。
第七十三章 功高莫过救驾
齐妃还在絮叨。
“太后姐姐,你现在怎么不哭喊,不哀求呢?”
“说不定,你哭几声,跪在地上求我几声,我就会放过你?”
“哭罢,喊罢,嘻,或许我会心软哦?”
“哦,还有你的好弟弟,乐武大将军。”
“你们乐家,威风了十几年,今天要是你们死在这里,你们猜,你们乐家的下场是什么?”
“所以唷,乐武大将军,你要不要,跪在我面前,求我呢?”
乐武圆鼓鼓的面庞耷拉着,他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齐妃,手中屠狗刀微微震荡,发出极轻微的‘嗡嗡’轰鸣。
卢仚骇然看着乐武。
这胖得就像是一尊‘大废物’的大将军,武道修为居然非常不错?
他并没有发力施展,只是心情紧张,体内元罡自然而然的泄露出来,就能催动屠狗刀如此震荡轰鸣,他的修为,起码也在拓脉十重天以上吧?
以乐武的出身而言,在这个年龄,能够有这样的修为,可见他平日里也是下了大力气修炼武道的,这位大将军,骨子里倒是有一把子刻苦劲!
卢仚轻轻晃了晃胳膊。
胤垣和胤骍一左一右,将他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卢仚咬着牙,低声道:“陛下,王爷,你们这么抓着我,我怎么保护你们?”
胤垣和胤骍呆了呆,稍稍松开了手。
卢仚又看向了胤骍手中的莲花状秘宝:“王爷,这就是你说过的,柳梧用来重创绿雀的佛门秘宝?你,还能催动么?”
胤骍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脸上,前些天被齐妃吸得干瘪,已经是皮包骨头,这两天服用了大量补药还没能恢复的面颊,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柳梧催动这秘宝,身体差点被吸成了干尸。
胤骍虽然修为比柳梧强出许多,身子骨常年用补药填补,体质也比柳梧强许多,但是要他催动这秘宝,他还真没这个胆量!
卢仚向胤骍伸出手。
卢仚倒不是贪图胤骍的这件秘宝。
而是他好几次看到这秘宝的时候,脑海中神魂灵光都不断的震荡,卢仚的本能告诉他,这秘宝对他有用。
而且,卢仚本能直觉,如果他使用这件秘宝,定然不会像柳梧那样,需要付出自身的精血才能勉强做到。
胤骍急忙将秘宝塞进了卢仚手中,他压低了声音:“卢仚,你只要能护得本王周全,今夜之后,你就是我自家亲子侄,你在镐京城内横行,我给你撑腰。”
“我再给你三座大庄园,武胤坊,皇城西南角,最好的地段,我给你一座极好的宅子。”
胤骍面皮发青,嘴唇发白,显然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什么许诺他都给了出来。
卢仚紧握这莲花秘宝,深吸一口气,向前行了一步。
胤垣和胤骍极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往中间行了一步,两人蜷缩在一起,躲在了卢仚身后。
他们身边,一群守宫监的红袍将军围了上来,将两人紧紧包围在了中间,他们的脸色这才变好了一点,胤垣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小酒壶,‘哧溜’一声抿了口老酒。
齐妃还在絮絮叨叨的。
血雾一点点的向帷幕逼近,绿雀随着血雾,一点点的向前行来。
禁军、羽林军、宫娥、太监、大和尚、老道士们聚集在帷幕旁,他们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雾翻滚而来,一点点的吞噬他们,淹没他们。
有禁军、羽林军被吓得肝胆俱裂,一个个歇斯底里的暴起,冲着绿雀发动冲锋。
漫天血色剑光犹如匹练一样落下,但凡敢冲锋的将士,全都被绿雀一剑斩杀,精血、魂魄被她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皇城西北角,拜鬼母教在镐京仅存的数百精英,还在疯狂杀戮。
烈火覆盖了大片民居,里面的百姓逃脱不得,正发出凄厉的惨嗥声,他们的哭喊声,甚至随着西北风,隐隐传到了皇城里。
被杀戮的百姓,血气不断腾空而起,注入空中悬浮着的十几盏红灯笼,化为血光不断融入绿雀的身体——绿雀身上的气息,变得越发的恢弘庞大。
渐渐地,绿雀每上前一步,大地都微微震荡一下。
磅礴的邪力充盈虚空,靠近绿雀的湖面,三尺湖冰都被震裂,湖冰‘咔嚓’巨响,相互撞击,露出了下面水波幽森的湖面。
齐妃还在继续呱噪。
她不断的用各种极其刻薄的奚落话,挑动太后等人的情绪。
太后等人心中的负面情绪越是庞大,似乎齐妃就能从中得到更大的好处。
所以,分明这血雾已经可以席卷整个帷幕,击杀这里的所有人,但是齐妃还在絮絮叨叨的浪费时间,不断挑选当年她在后宫和太后相互攻伐的往事,尽情的讥嘲、数落太后,以及太后出身的乐氏。
太后身边的余三斗轻轻挥手。
十几名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行到了帷幕后方,将几件大家伙上蒙着的锦缎取了下来。
卢仚看去,那几件大家伙,赫然是几件古色斑斑的军阵用具。
一面血色大纛。
一块鲲鹏纹的战车防牌。
一张色泽幽深,直径一丈二尺的鳄鱼皮战鼓。
一柄放在刀架上,通体煞气萦绕的龙纹砍刀。
胤垣、胤骍看着这些小太监的动作,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太庙里,太祖当年使用过的军械,如今放在太庙里做祭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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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么,为了对付齐妃这群女鬼,太后连大胤太庙里的祭祀之物都取了出来。
这怎么说呢……放在百姓家里,这和刨了祖坟也没太大差别,性质都一样。
小太监们悄无声息的,将那巨大的战鼓抬到了太后的身后。
太后咬牙,突然大笑了起来:“齐妃妹子,我听澜沧王说,你曾经想要闯入我寝宫,对我下杀手的。可是,你居然连靠近我寝宫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我寝宫里有什么宝贝,能镇压你这邪魅鬼祟。”
“但是既然我寝宫,你都无法靠近,可见这天下,还有东西能克制你……你试试,我大胤太祖留下的宝物,到底是什么滋味。”
太后举起雪白细腻的手掌,重重一掌朝着战鼓拍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一声大吼传来,站在乐武身后的一名禁军将领突然劈出一刀,一道匹练般刀光席卷而出,将那鳄鱼皮战鼓劈成了两片。
那将领一声长啸,刀光如雪挥洒,十几名搬运的小太监都来不及惨嚎,就被一刀斩成了两段。
大纛、防牌,同样在刀光中化为粉碎。
那禁军将领大声笑着,一把丢下手中长刀,大手朝着一丈二尺长的龙纹砍刀抓了过去:“鬼母降世,渡我残魂……哈哈,今日我立此大功,鬼母,我当得真鬼正果!”
齐妃的笑声响彻云霄:“好,好,好,你果然是本教的忠诚弟子。除了九位长老,不灭鬼躯,当有你一个名额!”
“太后姐姐,怎么样,你为我准备的惊喜,是不是变成了惊怕?”
“没有了这几样杀戮战器,你今夜,还怎么和我斗?”
“你最后的一点希望,嘻嘻,就这么破灭了,你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绝望,是不是很后悔,你是不是想要跪下,抱着我的腿,求我饶了你?”
齐妃的笑声越发高亢尖锐,她的身形放出强烈的血光,逐渐向着宛如肉身的实质化转换。
卢仚等人齐齐悚然。
禁军将领中,居然有拜鬼母教的教徒。
而且,这教徒一直藏匿到现在,直到太后准备动用这几件大杀器了,他才突然发难,彻底掐死了太后最后一份翻盘的希望。
杀人要诛心。
齐妃这就是要让太后心中怀有一点希望,然后将这点希望彻底磨灭!
这样,太后才会产生更多的绝望、后悔、恐惧等等负面情绪,而齐妃,似乎才能从中,获取更大的好处。
果不其然,太后眼看着自家准备的大杀器被摧毁,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了一声,狠狠的给了乐武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耳瓜子:“阿武,你这个废物,你手下,居然有邪-教弟子!”
太后气得双眼发红,犹如厉鬼般盯着自家亲弟弟。
乐武和乐山、乐水等一众乐家族人,也都一个个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乐山更是一声大吼,一拳朝着那手持龙纹大刀的禁军将领轰了过去:“叛贼,死来!”
那禁军将领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乐山的对手,他嘶声吼道:“鬼母,救我!”
一道寒风席卷而来,绿雀俏生生的站在了乐山身前,右手一指,十几道血色飞剑就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乐山轰了过去。
乐山怪叫一声,不敢抵挡,身体一翻,朝着后面狂退数十丈。
齐妃的笑声撕裂虚空,瞬间迫近到了帷幕门口:“太后姐姐,我们好生亲热亲热……绿雀啊,你要小心些,太后身娇肉贵的,我想要碎切她一万零八百刀再死,你可别一万零七百九十九刀,就不小心杀了她!”
太后脸色惨变,看着站在帷幕门口朝着自己微笑的齐妃,她终于发出了惊恐的吼声。
“哪位卿家,能降妖除魔……哀家,定有重赏!重重有赏!哀家,绝不辜负功臣!”
胤垣也大吼了起来:“我也是,我也是,护驾,护驾!”
胤垣吓得面色铁青,他差点就喊出了那句经典的话——‘冤有头,债有主’!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一直静观这一切的他,知道,一切都水到渠成,火候成熟了。
他上前一步,手持莲花秘宝,厉声喝道:“区区妖孽,焉敢作祟,欺我大胤无忠臣么?”
脑海中,神魂灵光震荡。
一股玄而又玄的灵力涌入手中莲花状秘宝。
一声梵唱冲天而起。
卢仚身边,大片明净柔和,让人心境宁和的金光绵绵而生。
一轮金色小太阳出现在大地,金光瞬间笼罩方圆里许之地。
绿雀、齐妃,还有迫近的血雾中无数人影同时嘶声惨嚎,血雾急速蒸发,顷刻间被逼退十里。
而绿雀、齐妃则是被留在了金光中,她们好似被浓硫酸浸泡一样,浑身不断喷出白色寒气,身形骤然变得飘忽朦胧。
卢仚高高举起右手,于是金光越发炽烈。
胤骍惊呼:“当日柳梧差点被吸干……卢仚怎么平安无事?难道,就因为,他是……镐京城独一无二的奇葩么?”
第七十四章 临危救难
血雾急退,雾气中,清晰可见数千条诡异人影被金光一耀,就好似被烧化的纸灰一样,炸成了大片粉尘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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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卢仚催动秘宝一击,对血雾中的邪诡造成了多大的杀伤。
胤垣喜笑颜开。
胤骍鼓掌叫好。
太后、乐武也都不由得抚掌,惊叹了一声:“华彩!”
面皮绷紧的鱼长乐、余三斗,同时展颜微笑,然后,两个老太监相互望了一眼,目光如剑锋,相互间狠狠撞了一记。
一群围在胤垣、胤骍身边的守宫监红袍将军中,罗轻舟是嫉妒得嘴角都喷出了口水:“我的-娘耶,卢仚兄弟,这是要发达了,彻底发达了。”
他在守宫监曾经听闻,天恩侯卢旲,就是曾经某次,拼死救驾,救了肆意妄为的嘉佑帝胤垣。
而胤垣虽然有各种荒唐,偏偏是个重情义的,他堪称是‘一意孤行’,直接将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羽林军底层军官的卢旲,册封为天恩侯,然后短短数年时间,甚至不惜在太后面前撒泼打滚,硬生生让卢旲成为北界城的统军大将。
而今天,卢仚不仅仅是救了胤垣,更救了太后、大将军和澜沧王……
啧,以胤垣的心性,可想而知卢仚即将得到的丰厚封赏。
而太后和大将军……你们好意思不给卢仚意思意思?
如果今天卢仚救了大家伙,你都好意思不给卢仚意思意思,那么就不要怪,以后你们麾下的臣子、将士们,对你们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救驾之功啊……还他-娘-的,连太后、天子、大将军、澜沧王,当今朝堂上最顶尖的四位大佬一起救了……啧,还有余三斗、鱼长乐两位大总管……”
罗轻舟神游天外,开始认真盘算,自己是否有机会,和卢仚拜把子做结义兄弟呢?
金光缭绕,祥和之气冲天而起,淡淡的梵唱声中,充斥着一种莫大的慈悲、清净的力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似乎有一双恢弘、博大、无所不及、无所不知的仁和双眸,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在这双目光的注视下,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没有一切负面的情绪。
所有负面情绪,尽被洗荡一空。
这是一种‘净化’的力量,祂能洗荡邪祟,对一切负面的、黑暗的、压抑的、扭曲的东西,造成致命的打击。
一如现在的齐妃和绿雀。
她们深陷金光笼罩的核心部位,身上不断喷出白色浓雾。
高空中,十几盏红灯笼发出女人哭泣一般的鸣叫声,不断有血色光柱从天而降,想要融入绿雀和齐妃的身体。
但是任凭这十几丈红灯笼在高空拼命摇晃,摇晃得灯笼架子都几乎粉碎了,落下的红光只是碰到金色光焰,就立刻燃烧起来,化为丝丝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雀、齐妃同时发出凄厉的哀鸣。
齐妃懵懵懂懂的,嘶声叫道:“又是这件该死的东西……该死……”
绿雀则是厉声长啸:“法言宗‘清净禅光’……该死的贼秃啊……”
卢仚眉头一挑。
齐妃也只知道,这宝贝是在崎芳园,对她们造成了重创的秘宝。
而这绿雀,却清楚的说出了这金光梵唱的来龙去脉——以绿雀的出身,她只是一个被贩卖的可怜丫鬟,她如何知晓什么‘法言宗’,什么‘清净禅光’?
可见,此刻的绿雀,已经不是绿雀了。
或者被鸩占鹊巢,或者是和某些奇异的存在融为一体……总之,她不是绿雀,或者说,起码不是纯正的、原汁原味的绿雀。
绿雀在长啸,在谩骂,她疯狂的咒骂‘贼秃’,一柄柄剧烈震荡,同样不断喷出白色浓雾的飞剑绕着她急速盘旋。
绿雀嘶声尖叫,团身朝着卢仚扑了上来。
她本来的目标是太后,但是此刻,她唯一的目标,变成了卢仚。
绿雀扑杀,齐妃也随之朝着卢仚飞扑了上来。
绿雀身边剑光缭绕。
齐妃则是面容惨白,双眼喷出血泪,双手十指的指甲探出有三尺长,明晃晃喷洒着血色,犹如十柄长剑直插卢仚心口。
卢仚左手握着莲花状秘宝,右手虎头湛金枪一抖,枪头的枪锋在左手一划,让枪头染上了一丝血迹。
胤骍兴奋得手舞足蹈:“哈,童子血,嘿!”
真不知道胤骍在兴奋个什么。
卢仚右手一抖长枪,长啸一声,沧海劲元罡震荡,长枪通体蒙着一层淡淡的幽蓝色水光,然后在水光的掩护下,一道道极细的流风被神魂灵光催动着,宛如螺纹一样缠绕在枪杆上,随着长枪向前疾刺。
‘唰’的一声,长枪径直刺向了飞扑而来的绿雀。
枪头抖动,卢仚的枪法也是从小苦修过的,算得上订好的枪技。手腕一抖,枪头荡起了水缸大小的枪花,整整三十六团寒光绽放开,犹如雪梅怒放,和飞刺而来的飞剑撞击在一起。
‘铛铛’声响不绝。
一柄柄血色飞剑被枪头震碎,炸成血色光点消散在金色光焰中。
绿雀骇然盯着卢仚,嘶声道:“不可能!”
话音未落,被细细流风包裹的枪头,已经带着一丝卢仚的血水,‘噗嗤’一声扎透了绿雀的胸膛。
绿雀的身体一僵,她双手紧握枪杆,突然朝着卢仚极其妩媚的抛了个秋波。
“相公,奴家记住你了……嘻,以后,我们配对耍子来!”
卢仚手一震。
绿雀宛如实体的身躯炸开,金色光焰附着在她炸开的身躯碎片上,金焱燃烧,一股股无比精纯的力量透过枪杆直透卢仚身体。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急速膨胀,增长的速度,居然比卢仚平日里借助大黄狗它们五位大爷,全心全意辛苦修炼的速度快了千万倍!
短短一个呼吸间,卢仚神魂灵光增长的速度,居然比得上过去三年全力苦修的全部所得!
卢仚的太阳穴一阵跳动。
急骤提升的神魂灵光,让他莫名有一种天地尽在掌控,自己无所不能的‘猖獗’感。
但是卢仚上辈子带来的‘谨慎小心’、‘苟全性命’的本能,迅速将这种‘猖獗’的感觉压制得无影无踪。
他深深的呼吸着。
六次深呼吸后,从绿雀身上涌来的奇异力量逐渐减缓。
但是卢仚的神魂灵光,已经增加了相当于全力修为十八年才有的份量。
神魂灵光体积壮大了数倍,沉甸甸、亮晶晶,宛如一团半凝固的胶质悬浮在脑海中。
随之,水波缭绕,神魂灵光中一点点清澈水华不断滴落,就听得‘叮叮当当’响声。
水华顷刻间浸润卢仚全身,皮、肉、骨、经、五脏六腑等等,尽在水光的包围之间。
卢仚十二条正经犹如吹气一样膨胀,在原本进无可进的基础上,他的十二正经再次强大了三倍有余。
如此强度,堪称惊世骇俗,更可谓是‘丧尽天良’。
他已经开辟的三条正经中,源源不断的元罡犹如瀑布一样爆发出来。
而剩下的九条正经,则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后,九条正经从头到尾,‘轰、轰、轰’连续九声巨响传来,这九条卢仚准备过些日子再打通的正经,居然顷刻贯通。
九声闷响震动方圆数里。
余三斗、鱼长乐、乐武、乐山,以及在场所有修为在拓脉境之上的高手,一个个脸色骤然变化。
一瞬之间,九条正经齐开?
尤其是,随着九条正经开辟,卢仚十二正经内,气息一贯畅通,元罡流转圆满,浩浩荡荡如大江大河的沧海劲元罡从十二正经,尤其是新开辟的九条正经中不断喷出,迅速在丹田中汇聚、熔炼。
卢仚全身,古铜色的皮肤上,一层茫茫水蓝色幽光荡起。
“元罡圆满,气贯全身。”余三斗失声道:“十六岁的拓脉境圆满?这小子……岂有此理。”
乐武身后,乐山、乐水死死盯着卢仚,好似发现了猎物的恶狼。
金光中,齐妃步伐蹒跚,朝着卢仚飞扑。
“你去死,你去死……我只是想要报仇,我只是想要泄恨,我只是……想要成仙啊!”
卢仚看着周身煞气升腾,不断向自己逼近的齐妃,厉声喝道:“报仇,泄恨,成仙……你以为,杀死这么多无辜之人,就能成仙,泄恨,报仇么?”
“蠢女人,活该住了十九年冷宫!”
齐妃为了斩断牵挂,将她生前有关的,什么胭脂铺、糕点店、首饰店等等店铺,从老板、掌柜,到小二、仆役杀了个干干净净。
在油篓子大街,卢仚正碰到她将一家首饰店满门老小诛杀殆尽。
真是一个蠢女人。
卢仚挺起虎头枪,一声长啸,一枪贯穿了齐妃的胸膛。
太后猛地放声大笑,抚掌赞叹道:“卢卿说得没错,齐妃就是一个蠢女人,活该住了十九年冷宫……呵呵,找哀家报仇?找哀家泄愤?斩哀家求成仙?”
“看看,看看,哀家麾下有无数精兵强将,更有卢卿这般能干的忠心臣子,你这区区鬼物,凭什么和哀家斗?就凭上皇当年对你的恩宠?简直是笑话!”
齐妃死死的盯了太后一眼。
她的身躯也在卢仚长枪上炸成粉碎。
卢仚的身体一晃,一口血喷出了老远……
从齐妃体内,涌来了比绿雀更加浩瀚的精纯力量。
九条正经同时开辟,卢仚体内压力大到了极点,这股力量一摧,卢仚当即吐血泄压。
‘咔嚓’声中,卢仚左手的莲花状秘宝粉碎。
众人清晰看到,一枚淡金色、亮晶晶的华丽符文从秘宝中飞出,轻盈的融入了卢仚手掌……
看到这一幕的人,包括太后、胤垣、乐武、胤骍在内,无不倒抽一口气,看向卢仚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了一块人形的稀世珍宝。
“这宝贝,居然是和这小子有缘!”胤骍叽咕着:“凭啥?就凭他是镐京城仅有的一朵奇葩?哎,哎,这上哪里说理去?”
第七十五章 乱起
皇城鬼乱告一段落,卢仚得了极大好处的同时。
大丞相府西北面,就是飕飕西北风吹来的方向,有两架马车好端端的行走在大街上,突然驭马失惊,两架马车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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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有取暖的小火炉,当即引燃了车厢。
车厢里不知道装了什么货物,火焰一起,顿时飘出无比浓密的青烟,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随着西北风,直扑大丞相府周边。
异香扑鼻,大丞相府内外巡弋的城防军士兵,各处明岗暗哨驻守的丞相府护卫,无不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只觉浑身暖爽,一股热力顺着血液直冲脑门。
大丞相府西面,一座高楼上,几名身穿轻纱的少女突兀的出现在屋顶,她们手持银铃,轻轻撞击,‘叮叮’妙音随风向四周传开。
这‘叮叮’声有着奇异的节奏,那些士兵、护卫听到这声响,就觉得浑身燥热,一颗心变得七上八下的,情绪不知不觉被控制。
那些少女开始轻歌曼舞。
她们‘嘻嘻’笑着,温柔甜美的笑声宛如天籁,在强大元罡的推动下,随风传出十几里地,将周边街坊整个笼罩在内。
大丞相府北面,距离燃烧的两架火车最近的地方,一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戈,列队从丞相府城墙外走过的城防军士卒中,突然有两名士卒大声嘶吼着,挥动长戈朝着身边同袍就是一通乱杀。
明晃晃三尺戈头势如破竹,洞穿了好几个士兵的身体。
被重创的士兵嘶声惨嚎,他们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暴起发难的同袍,双眼顷刻间染上了一层血色。
他们挥动兵器,朝着暴起伤人者发动了凌厉的反击。
领队的军官还没来得及制止这些突然疯狂的下属,他的眼珠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在少女们轻柔的笑声中,军官拔剑而起,剑锋上一抹惨白色元罡缭绕,他嘶声咆哮,一剑挥出,七八名士卒胸口中剑,纷纷吐血飞起。
这一队城防军士卒发生的事情,犹如瘟疫一样迅速扩散开。
一如前些日子四极坊的翻版,大丞相府周边,原本好端端的士兵、护卫们,甚至包括大丞相府内的家丁、仆役、丫鬟、侍女,还有那些工匠、厨司、仆妇、杂役,无不双眼充血,犹如疯魔一样向身边的人发动了进攻。
大丞相府,顿时乱成一片。
后院小山上,高楼下,一名大丞相府的长史猛地顺着石阶向上疾奔,同时厉声喝道:“丞相大人,府邸有变,有人在捣鬼……还请丞相……”
‘嗤嗤’几声响,四面八方,大丞相府周边,一支支响箭冲天飞起,然后在高空中炸成了一团团火光。
喊杀声四起,大丞相府正南、正西两座府门被攻破,一队队身穿各色衣物,身披重甲,手持利刃,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一声不吭的,大踏步闯进了大丞相府。
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他们当中,很有一批素质极高的箭手,他们紧跟着队伍前行,遇到敌人,就是一蓬箭矢劈头盖脸的射去,大胤官造的破甲箭矢杀伤力极大,大丞相府内这些没有着甲,只是佩戴了刀剑等随身兵器的护卫,是一射就是一个对穿的血窟窿。
和禁军、羽林军中的,那些组成大队,在战场上进行箭雨覆盖的弓箭手不同。
这些袭击者队伍中的箭手,他们自行其是,自行挑选目标,每一箭都好像黑暗中毒蛇暴起发难的毒牙,精准、狠辣、一击毙命。
这是江湖手段。
他们在混战中的威胁,比禁军、羽林军的同样更加危险十倍。
“来……”一名护卫头领强忍着心中嗜血、杀戮的冲动,从黑暗中窜出,正要招呼援兵,一支箭矢呼啸袭来,将他喉咙洞穿。
“有……”又一名城防军将领带着几名下属踉跄冲出。
一蓬箭矢袭来,这名浑身燥热、四肢却有点脱力的城防军将领,还有他身后的几名悍卒浑身要害中箭,浑身飙血倒在地上。
“何……”一名大丞相府的属官从自己公房中冲出,挥动一柄轻飘飘的文官装饰用剑,正要大声呵斥,十几支箭矢几乎同时钉上他全身要害,差点没把他打成碎片。
两个拳头大小的火油罐飞出,狠狠砸进了这名属官的公房。
火油四溅,磷火引燃了火油,公房迅速陷入了火光中。
火头在大丞相府四周升起,和远处街坊中上百个火头遥相呼应,一根根黑色烟柱直冲天空,和天空的浓云连成了一片。
不知道是天时异变,还是天地有感。
大冬天的乌云堆里,突然一声沉闷的雷霆声响起,一道道电光犹如车轮,翻滚着从天空碾压过去,乌云缝隙中,大片电光闪烁,照亮了燃烧中的鲲鹏坊。
鲲鹏坊内,四面八方响起了急促的哨子声、铜锣声,一群群巡街武侯、坊令衙役、城防军士兵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有人仓皇摔倒在地,摔得满脸是血。
鲲鹏坊内居住的,多为皇亲国戚、顶级官宦。
到处起火,到处都有这些大人物的护卫在嘶吼咆哮,他们挥动着各位大人的身份牙牌,勒令大街上乱窜的武侯、衙役、士卒们,赶紧将自家府邸包围起来,不能让自家大人出半点危险。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烟,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群,到处都是手舞足蹈的各家护卫、家丁。
没想到鲲鹏坊居然会遇袭。
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除了刚建国那十几年,还有前朝余孽猛不丁的跳出来杀杀人、放放火,一千八百年来,大胤已经安宁祥和了太多年。
尤其是,鲲鹏坊,皇城根下的超品坊市,谁能在这里放火?谁敢在这里放火?
鲲鹏坊,在这一夜,就好像一个不设防的小姑娘,光溜溜的暴露在某些蓄谋已久的人面前,顷刻间陷入了极端被动、极度混乱的状态。
‘噗嗤’声不绝于耳。
一万多名杀手团团围住了大丞相府,他们冲进了府邸,一路杀人放火,顷刻间就杀穿了小半个府邸。
当场丞相朱崇,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极其用心的。
平日里,他的府邸周边,有数千城防军士卒驻扎,他自家府邸里,更常年有大量家将护卫坐镇,那些家丁、仆役,也多为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
但是异香扑鼻,妙音乱神,大丞相府周边的城防军士卒,还有府邸里的家将护卫们,战力被削弱了大半,他们内部还掀起了内乱,相互杀得血肉横飞。
这些杀手四面合围,极有效率的顺着府邸中的一条条游廊、甬道,一路向核心区域杀了过去。
所过之处,无论家将、护卫、家丁、仆役,乃至那些小厮、侍女,甚至是同样陷入混乱中的看家狗,全都被一刀剁翻,然后再被补上十几刀,死得不能再死。
这些杀手更将火油罐四处乱丢,到处乱砸,短短一盏茶时间,小半个大丞相府的房子就燃成了一片火海。
除了放火,这些杀手还下毒。
他们丢出的各种弹丸纷纷爆裂,一团团毒烟、毒粉乱喷乱洒,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弥漫,一些还有余力抵抗的护卫,也在毒气中纷纷倒地。
但是,这里终究是大胤大丞相的府邸。
这些杀手打了大丞相府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很顺利的攻入了大丞相府,将外围那些属官平日里办公的公房一扫而空,然后冲进了二重门,冲进了大丞相平日里待客、理事的中间区域。
这里的防御,比起外围更加森严。
这些杀手,也终于碰到了大丞相府的中坚武力。
一队数百名身披重甲,面上蒙着打湿水的厚毛巾,手持特制斩马刀的甲士,在十几名长袍羽冠、神态从容的男子带领下,一字儿排开,挡在了狂突猛进的杀手队伍面。
一声轻嘶,数百杀手挥动兵器,悍勇无比的冲了上去。
一字儿排开的甲士整齐划一的举起斩马刀,数百柄斩马刀的刀锋上,一抹元罡幽光闪烁,他们齐齐挥刀,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可怕的裂帛声响。
一刀落下,数百杀手还没能靠近这些甲士,就连人带兵器,连带身上甲胄一并被劈成两片。
又是一队杀手涌上,甲士们再次挥刀,又是数百杀手被斩成了两段。
如此连续冲锋了六波,将近两千名杀手被这些甲士轻松斩杀,有人被劈成两段,一时半会没死,他们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终于忍不住剧痛,发出了凄厉的惨嗥声。
就有杀手当中的高手冲出。
他们同样身披重甲,手持沉重的长兵器如长矛、马槊、重戟、狼牙棒等,悍勇无比的冲向了拦路的甲士。
这些杀手中的高手,显然比那些沉默不语的杀手多了几分自主性。
他们一边大步疾冲,一边大声嘶吼:“清君侧,杀国贼,为我安平州父老报仇雪恨!”
近百名高手,全都是拓脉境的修为,虽然都是拓脉境一二重的实力,他们手中的兵器,也都荡起了淡淡的元罡幽光,兵器挥动时发出的声响,就好像雷鸣一般。
十几名神态淡然的长袍男子齐声轻笑,他们纷纷拔出佩剑,犹如一朵朵流云轻盈的向前飞窜。
剑光飞旋,一道道元罡从剑锋上飞出,凌厉无比的凌空飞斩十几丈,百多名拓脉境的杀手高手措手不及,被凌厉的剑罡凌空斩断,血洒当场。
一名青袍老人手持长剑,手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弹,‘嗡’的一声剑鸣冲天而起,声传数里。
“不知道死活的狗东西,夜闯大丞相府,这是诛杀九族的罪名!”
“跪下,投降,给你们一个……”
话没说完,‘嗖’的一声,老人的头颅炸成了粉碎。
第七十六章 熊泰斗
沉闷的‘嗖嗖’声不绝于耳,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十几名大丞相府供奉头颅纷纷炸开,他们甚至没能看清敌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就被击杀当场。
数百甲士齐声惊呼,一名将领猛地举起左拳:“盾!”
甲士反手,从身后擎出了半身高的兽面纹犀牛皮包钢重盾,‘咣’的一下杵在身前。
‘咣、咣、咣’,连续十几声可怕的撞击声不断传来,十几名手持重盾的甲士齐声闷哼,他们持盾的左手剧痛,手腕骨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粉碎。
十几面包钢重盾的正中位置,被破开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凹陷。
盾牌表面的犀牛皮寸寸炸碎,凹陷的精钢盾牌四周裂开了无数条头发丝一般的裂痕。
在凹陷的正中,分明是一颗核桃大小的铁弹子。
“呵,大胤朝,也不都是一群废物。”
低沉的声音从杀手大队的身后传来,前两天,半夜闯入乐山修炼的石屋,击杀了乐山十几名心腹下属,却最终又放过了乐山的魁梧汉子,大踏步分开人群,走了上来。
大汉身穿古色斑斓的半身铜甲,右手把玩着几颗铁弹子,左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麻袋,一路累累坠坠的拖拽着行来。
麻袋一头拖在地上,一路摩擦地上的石砖,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你们,不要给这些贪官污吏卖命了……我们今天来,是求一个公道……让开路,你们可以活!”
大汉目光如刀,盯着统辖那数百甲士的将领。
将领浑身冷汗不断渗了出来。
刚刚那十几名大丞相府的供奉有多厉害,他是心知肚明,那都是朱崇花了大价钱,好容易从江湖上请来的开经境的高手。
这样的供奉高手,以朱崇的身份地位,以朱崇的阔绰出手,偌大的大丞相府,也拢共就搜罗了不到三十人。
可是今日,却被人杀鸡崽儿一样,直接干掉了一大半!
将领喘着粗气,猛地举起了斩马刀:“乱臣贼子,诸位,随我杀寇……今日若是不死,丞相不会亏待我们!”
数百甲士齐声呐喊,纷纷举起长刀。
刀光如雪,步伐如雷,这些甲士举起重盾,排着军阵,向面前的杀手发动了反冲锋。
“可惜了,都是一条条好汉子啊。”
魁梧大汉摇头,长叹:“罢了,记住我的名字,我是熊泰斗,你们,真可惜了!”
熊泰斗深吸一口气,他身上的肌肉极其诡异的向内猛地塌陷,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骷髅架子。随后,伴随着悠长的呼吸声,他的肌肉急速的膨胀,他的身高也硬生生拔高了一尺有余。
熊泰斗变成了身高一丈开外的巨汉,浑身肌肉虬结,原本黑漆漆的肌肉表面,隐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犹如蒲扇的右手伸进左手拎着的麻布袋,一巴掌抓出了十几颗铁弹子,随手往头顶一抛。铁弹子飞起几尺高,然后急速坠落,他右手食指急速勾起、飞弹,指尖撞击铁弹子,发出可怕的轰鸣声。
一枚枚铁弹子化为肉眼不可见的残影飞掠,空气中炸开了一团团水缸大小的气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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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力道,比刚才他击杀那十几名供奉,还要凌厉数倍。
一面面重盾在震耳欲聋的音爆声中炸碎,铁弹子贯穿了重盾后面的甲士,将他们身上的甲胄连同他们的身体一起撕成了碎片。
一发铁弹子,就能在密集的军阵中轰出一条血肉胡同。
十几发铁弹子,轻松击杀了三四十名甲士。
熊泰斗又伸手抓了一把铁弹子,然后继续飞指弹出,密集的音爆声绵绵不断,身披重甲、手持重盾的甲士们动作迟缓,他们距离熊泰斗还有十几丈距离,就被密密麻麻袭来的铁弹子打得粉身碎骨。
可怕的破空声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数百悍勇的甲士悉数战殁。
熊泰斗咧嘴一笑,轻轻摇头:“修为相差太大,人数有什么用呢?嘿,不过是军功罢了!”
说道‘军功’二字,熊泰斗回头,看了看身后聚集起来的,密密麻麻的,面无表情的数千名杀手。
他举起右手,轻轻向前一挥:“清君侧,杀国贼!”
数千杀手好似打了鸡血一样,同时大声嘶吼着‘清君侧’的口号,犹如潮水一样冲进了二重大门,顷刻间将大丞相朱崇平日里会客、宴会的厅堂等彻底摧毁。
熊泰斗行走在最前方。
哪里有人负隅顽抗,他就是一颗铁弹子轰出,将那人轰得支离破碎。
有他的强势轰杀,这一队杀手犹如直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的就连破大丞相府好几进院落,击杀了不知道多少家将护卫、家丁仆役等,径直闯入了后花园中。
后花园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大丞相府的后门敞开,一队队身披重甲的城防军士兵,正火烧屁股一样狂奔而来,顺着后门闯入了后花园。
一队队杀手聚集在后门附近,正在和奔袭来援的城防军大打出手。
后花园内假山无数,丛林无数,更有大量的溪水池塘等人造景观,地势复杂,而且很多地方曲径通幽,道路很是逼仄。
这种园林结构,平日里会客交友,大家饮酒赏景,那是极风雅的。
但是遇到这种杀手进门,城防军想要攻进来救命的情况,那就尴尬了。
杀手们可以灵活的在假山园林中往来穿梭,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落里冒出来,疯狂袭杀来援的城防军。
而身披甲胄,手持各种长兵器的城防军们,他们连组成一个五人的小军阵都难以做到。
面对这些杀手的袭杀,城防军想要闯入后花园,就变得很艰难,很艰难。
尤其是,两架马车燃烧引发的青烟奇香,还在空气中流荡。
这些杀手的个体修为,比起这些城防军战士,也丝毫不弱。
杀手们使用的军械,也都是一般无二的大胤官方制造的军械,杀伤力很是惊人。
此消彼伏之下,城防军的救援行动,就显得颇为狼狈,后花园北大门附近,尸体堆起来有几尺高,但是他们最成功的时候,也仅仅冲进了北大门不到二十丈。
朱崇、白长空等人所在的高楼,整座假山都被上千大丞相府的精锐家将团团围绕。
他们依托假山,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在小楼四周,假山之巅,甚至架起了好几座重型的床弩,巨大的箭头死死锁定了假山唯一上下的石阶通道,任何人想要登山,都会受到床弩毫不留情的攒射。
在熊泰斗的带领下,杀手大队蜂拥而至,迅速杀散了后花园里三五成群的家将护卫。
灯笼火把照得四周通明,熊泰斗等人迅速来到了假山下。
在这个距离,居高临下的朱崇等人,可以轻松看清熊泰斗等人的模样,而熊泰斗,也能看清小楼最高处,那一片绚烂的紫色长袍。
“清君侧!杀国贼!”
熊泰斗把玩着一把铁弹子,朝着高楼顶部的朱崇等人嘶声大吼。
“清君侧?”
朱崇背着手,云淡风轻的和身边的同僚们说笑着:“这,应该去杀鱼长乐那老太监才对嘛。”
“杀国贼?”
朱崇笑看着身边同样镇定自若的同僚们:“我们当中,谁是国贼啊?”
白长空等人纷纷抚须微笑。
‘国贼’?
嘿,他们是堂堂君子,怎可能是‘国贼’?
下方,又传来了熊泰斗的吼声:“为安平州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原本还矜持微笑的一众君子,脸上笑容骤然一僵。
“安平州!”朱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件事情,不是处置好了么?”
站在朱崇身边,生得身长八尺,玉树临风,清雅俊秀,品貌极佳的当朝户部尚书崔无怖摸了摸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尺半长须,悠然道:“安平州之事,户部这里处置得妥妥当当,并无一丝一毫的差错。”
一旁的大理寺卿商羊背着双手,淡然道:“大理寺这里,也并无任何手脚留下。丞相是知道的,当年安平州涉事人等,全都被我判了流放西幽州,半路上感染了瘟疫,全都半路病故了。”
朱崇笑了:“那么,这么多人闯进我的大丞相府,喊打喊杀的,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摇摇头,目光扫过身边的一众文教君子,朱崇幽幽道:“现在,他们似乎占了上风。”
熊泰斗一马当先,带着大队杀手,顺着石阶向假山攻了上来。
假山石阶不宽,只有六尺多点。
大丞相府的护卫们,只能一个接一个的,在石阶上排成了长长的队伍进行防御。
熊泰斗向上攀登,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护卫和他接战。
熊泰斗右手把玩着铁弹子,碰到一个护卫,就是一发铁弹子轰出。石阶狭窄,两侧都是造型精美的假山山壁,铁弹子轰出,护卫们无从闪避,只能硬接。
可怕的音爆声不绝于耳。
一个又一个护卫被轰杀当场。
一路势如破竹的,熊泰斗闯到了石阶的顶部。
四周八架床弩同时发出沉闷的爆响,二十四支长矛般大小的精钢弩矢激射而出,狠狠扎在了熊泰斗的身上。
高楼上,一众官员抚掌叫好。
下一瞬间,叫好声戛然而止。
二十四支弩矢命中熊泰斗,伴随着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弩矢扭曲、震荡、反弹,纷纷弹飞了二十几丈远,没有一支弩矢能够破开熊泰斗的皮肤,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个芝麻粒大小的白点。
第七十七章 平乱
皇城,南门口。
今日的皇城,守卫比平日更加周密,城墙上悬挂的牛油灯盏比平日里多了数倍不止,城墙上更是站满了禁军将士。
卢旲夹着贾昱,一路狂奔,从大将军府直到了皇城南门口。
在这里,他汇合了刚刚向刑部衙门投递公文的下属,三千苍狼骑,也齐聚他身后。
卢旲一手按着已经死心塌地,放弃挣扎的贾昱,右手举起了黄金斧钺,朝着皇城南门口的一队禁军将士大声呼喝:“本侯卢旲,欲进宫护卫陛下。”
两名站在皇城门前,身披金甲,系着血色披风的禁军将领眉头微微皱起,朝着卢旲身后的三千苍狼骑看了一眼。
一名年纪不过二十岁的禁军将领上前了两步,冷声道:“奉大将军令,今夜……”
沉闷的马蹄声从西边传来,超过一万名重装骑兵骑着高头大马,顺着大街正中的高速驰道狂奔而来。
见到这些骑兵,皇城城墙顶部,传来了一声声弓弦声响。
南门口的禁军士卒们,下意识的挺起了一丈多长的特制长矛,密集的长矛形成了枪阵,对准了奔驰而来的骑兵方向。
贾昱挣扎着从狼王背上直起了身子,他朝着南门口的两名禁军将领挥了挥手,一脸是笑的说道:“两位乐将军,天恩侯是自家人,他听闻,今夜皇城里,太后不是要……那个啥么?”
“天恩侯一番忠心,特意赶来皇城勤王护驾。”
“哎,你们别看我啊,今晚上,我可是奏明了大将军,我留守大将军府,没想着去掺和那档子事情……可是天恩侯,他太忠心了,呜,这不是,着急,就硬拉着我赶过来了么?”
“我胆小,两位乐将军是知道的,我多带点人壮壮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两名青年禁军将领同时笑了起来。
贾昱在场,而且给天恩侯卢旲打了包票,那么,放卢旲进皇城,也就没问题了。
再说了,卢旲手持天子御赐的斧钺,如果真的惹毛了他,这家伙还真有权处置自己兄弟两个。
就在他们要下令开启宫门的时候,卢旲突然回头,朝着不远处的,大丞相府的方向望了过去。
大丞相府内,火光冲天。
不仅如此,鲲鹏坊内,还有上百个火头冉冉升起。
黑色烟柱冲上了天空,和高空乌云连成了一大片。
乌云中,居然有雷霆炸响,一道道电光闪烁,给乌云镀上了一层炫目的光边。
“这,这,这……”
贾昱呆滞的看着火光四起的鲲鹏坊:“这是……走水了?”
卢旲和他身后苍狼骑座下的冰原苍狼同时抬起头,它们的耳朵剧烈的颤抖着,然后不断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一股瘆人的杀意从这些座狼身上扩散开来。
卢旲冷笑道:“不是走水,而是有人放火。有杀气,有大队人马在杀人!”
他座下的银毛狼王连续鸣叫了好几声,卢旲点头道:“好得很,居然有上万人在动手?明儿个,我要好好的参镐京令还有兵部衙门、镐京尉府一本,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居然有贼人在镐京杀人放火,他们难辞其咎!”
‘铿锵’一声,卢旲拔出腰间佩剑,厉声喝道:“儿郎们,不要让些许贼人惊扰了天子。”
“随我杀敌!”
“贾昱,我持斧钺,命你统辖这一支禁军骑兵,随我讨伐贼人!”
卢旲随手拎起贾昱的脖颈,将瘦小干瘪的他往旁边一丢,一名骑在高头战马上的禁军将领眼明手快,一把捞起了贾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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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禁军从大将军府赶出来的时候,顺便多带了一匹战马。
这将领将贾昱往马鞍上一放,迫不及待的拔出了佩剑,殷切无比的看向了手忙脚乱抱着马脖子的贾昱:“将军?我们……”
贾昱呆了呆,看了看皇城,再看看火光四起的鲲鹏坊,在那将领的大腿上狠踹了一脚:“你们傻的啊?你们说,是去杀人建功呢,还是和女鬼拼命?自己选!”
贾昱横了这将领一眼,威风凛凛的一挥手:“儿郎们,随本将军讨伐乱贼去也!”
上万禁军重骑兵一声唿哨,纷纷挺起长矛,策骑朝着大丞相府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这些禁军重骑发动冲锋的时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卢旲已经带着三千苍狼骑冲出了两里多地,径直冲到了被大队杀手肆虐的大丞相府门前。
“苍狼骑,杀!”
卢旲左手握着黄金斧钺,右手挥动佩剑,一抹几乎凝成实质的幽蓝色水光在他剑锋上凝聚,伴随着沉闷的浪涛声,一条水桶粗细的幽蓝色水龙从他剑锋上喷薄而出,瞬间横扫前方二十丈的范围。
只是一击,聚集在大丞相府门口,正在和零散赶来的衙役、武侯、城防军士兵们厮杀的数百杀手,被水龙逐个穿透了身躯。
泾阳卢氏沧海劲刚猛霸道,后劲一波接一波,绵绵不绝,极能蓄力、蓄势。
卢旲一击,这些杀手顷刻间受到了上百重潜劲的不断冲击,一波接着一波,一道叠加一道,第一道冲击的潜劲不过两三千斤,顷刻间上百道潜劲叠加,同时爆发开来,这些杀手就同时承受了二三十万斤巨力的猛冲。
数百杀手,同时炸成一片血雾。
卢旲左手挥动黄金斧钺,厉声喝道:“吾乃天恩侯,天子钦赐持斧钺,讨不臣,尔等不许慌乱,随我苍狼骑,结阵厮杀!”
手持黄金斧钺,得天子钦赐持斧钺、讨不臣,在战争时期,卢旲堪称是见官大一级!
这些零碎赶来的武侯、衙役、士卒们,见到卢旲手中光芒闪烁的黄金斧钺,顿时心头一定,一个个大声应诺,迅速跟在了苍狼骑身后。
苍狼骑中分出了十几名低级军官,冲着这些零碎赶来的官府武装发号施令。
身披甲胄的城防军士卒在前方结成方阵攻坚,配发了硬弩的巡街武侯丢下水火棍,手持硬弩,成雁翎阵型用硬弩散射。
而那些衙役们,则是在最后面殿后。
这些衙役比普通百姓也强不到哪里去,打仗杀人也没办法指望他们。
在那些军官的命令下,衙役们拎着铁链、绳索跟在后面,若是有被生擒的敌人,就将他们捆绑俘虏,顺带着救治己方的伤员,倒也能派上用场。
卢旲已经策骑冲进了破碎的大丞相府大门。
他手中长剑挥洒自如,一道道幽蓝色水龙席卷四方,所过之处,一个个杀手纷纷躯体炸碎而亡。
他身后的苍狼骑更是凶狠无比。
他们骑在苍狼背上,抓起几乎和他们身体等长的特制强弓,只要有杀手出现在他们眼里,就是一通惨无人道的箭矢攒射。
这些特制强弓,比禁军配发的弓弩力道还要强出一倍有余,配上特制的破甲箭矢,穿透力无比惊人。
一个个杀手措手不及之下,就被箭雨打得和筛子一般。
好些杀手被箭矢带的向后飞起,‘嘭嘭嘭’,箭矢深深没入墙壁、梁柱,将这些杀手牢牢的钉在了上面。
和列阵冲锋的苍狼骑相比,突入大丞相府中的杀手队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苍狼骑的集群冲击,他们就好像一团散沙,顷刻间就被冲得支离破碎,杀得血流成河。
卢旲丝毫没有延误,他座下的狼王不断‘唷唷’长啸,循着喊杀声最激烈的方向急冲了过去。
就好像一柄利刀,卢旲的苍狼骑从身后,给这些杀手狠狠的捅了一刀。
一路冲杀,卢旲轻轻松松的杀进了后花园,面对后花园复杂的地理地貌,卢旲一声长啸,径直腾空而起,离开了坐骑。
三千苍狼骑也是有样学样,他们纷纷跳下坐骑,任凭三千头体积巨大的苍狼嘶吼着冲进了黑暗中的园林。
黑暗,以及复杂的园林地貌,是这些苍狼绝佳的狩猎环境。
嘶吼声从各处传来,利齿撕裂骨肉的声音不断响起,苍狼的咆哮声迅速掩盖过了四面八方的喊杀声。
后方,沉闷的蹄声传来,一万许禁军重骑兵轰碎了大丞相府的院墙,浩浩荡荡的横推了进来。
卢旲手持长剑,踏着一株株大树向前急速突进。
三千苍狼骑战士在地面结阵,配合默契的一路绞杀沿途伏杀的杀手们。
和那些杀手相比,这些苍狼骑战士个体实力更强大,配合更默契,下手更狠辣无情。
更有三千头苍狼配合,那些杀手的各种埋伏手段,全都成了没用功。
熊泰斗登上假山,被八张床弩攒射的同时,卢旲也已经冲到了小山下方,更是放声长吟:“丞相大人可在山上?本侯卢旲来也,丞相莫慌!”
朱崇的脸抽了抽,俯瞰着山脚下挥剑大杀的露台,冷声道:“莫慌?本相,何曾慌了?”
“这个熊泰斗,谁去斩了他。”
“难不成,还要将这份功劳让给卢旲?真个丢死了人!”
朱崇没好气的低声呵斥着。
高楼的第三层,一名全身长衫如雪,手持利剑的俊美青年凌空跃出,当头一剑带起一点寒星朝着熊泰斗的天灵盖疾刺而下。
“父亲且看我昊剑宫绝技!”
话音未落,剑光距离熊泰斗头顶还有三尺,熊泰斗猛地一拳朝着天空轰出。
一声巨响如雷鸣,剑断,臂折,青年大口吐血,犹如断线的风筝,被一拳轰飞了十几丈外。
朱崇的脸色骤变,嘶声惊呼:“?(pu)儿!”
第七十八章 清净佛印
齐妃被斩杀时,血雾中,数以千计或浓或淡的血色身影同时仰天长嘶。
空中,十几盏红灯笼急速摇晃,皇城西北角,城墙外,大片浓郁的血光冲天而起,隐隐有哭喊声、厮杀声传来,拜鬼母教对杂役的杀戮已经到了尾声。
胤垣、胤骍一左一右抓着卢仚,就好像抓住了个特大号的人参娃娃,唯恐他遁地溜走了。
太后和大将军也目光火热的看着卢仚,那模样,就好像卢仚是他们不小心丢失了几十年的宝贝儿子,恨不得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来。
隐隐,可以听到太后的呢喃声:“好小子,可惜,他定然是不愿意入宫伺候我的了!”
乐武斜了自家姐姐一眼,低声道:“是我,我也不愿意啊!”
卢仚僵立原地,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天知道,齐妃体内,居然有比绿雀浓厚十倍不止的能量。
这股力量山呼海啸般冲击而来,卢仚刚刚又在进无可进的基础上,再次提升了三倍的十二正经,几乎被这股新来的力量冲击得几乎粉碎。
幸好他脑海中凝胶态的神魂灵光玄妙无比,这股庞大异常的能量,被他的神魂灵光急速融合,然后化为点点滴滴清澈水华灌注全身,再一次全方面的提升他的筋骨皮、经络五脏等等。
已经比寻常武修强大数倍的十二正经,再一次膨胀、强壮、变得越发柔韧宽敞。
连带着卢仚的身体机能,也在快速的飙升。
他不是衡量体修,但是此刻他的身躯就好像那些千锤百炼,用尽各种手段折磨肉身,更服用了大量古怪淬体药剂折腾自己的橫炼武者一样,身躯变得强大、强横,进而超凡脱俗。
体型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将近九尺的高度。
或许,稍稍长高了半寸?
这点变化,在四周数千鬼影嘶吼的乱状下,也没人注意到这点微弱的变化。
但是卢仚皮肤下,一条条肌肉、经络、筋腱、血管,强度比之前强横了何止十倍。
他只感觉,体内有一股火山般恐怖的力量蕴藏,只要双臂轻轻一晃,就能轻松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将面前的一切都碾成粉碎。
卢仚想起了,曾经在莱国公府的典籍库中,见到的关于橫炼武修的一些说法。
在大胤立鼎之前,橫炼武修能够达到的最高标准,就是单纯肉体力量,能够有‘九牛二虎一条龙’的力量。
这是世间‘凡人之躯’纯粹肉体之力的极限,极致。
除非成为传说中的那些飞天遁地的神圣存在,否则没人能够拥有超过‘九牛二虎一条龙’的纯粹肉体力量。
当然,在莱国公府的典籍库房中,这种说法,也只是传说了。
随着天地异变,武道凋零,橫炼武修的上限也在不断的滑落。
所谓的一条牛之力,是对比异兽‘移山蛮牛’,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斤纯粹的肉体蛮力!
杀绿雀,肉体机能提升三倍。
杀齐妃,十二正经再强数倍。
卢仚略估估了一下,他此刻的纯粹肉体力量,大概在三牛以上,四牛不到的水准。
和传说中那些顶级的橫炼强者相比,他的力量自然是不值一提。但是在武道凋零的今天,这样的肉体力量堪称绝强。
再面对熊顶天,卢仚有信心一巴掌就能将他镇压,再也不用动用神魂灵光的力量。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元罡奔涌,发出沉闷的浪涛声。
他此刻身躯还在急速蜕变,所以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抬头看着远处踟蹰不前的血雾,厉声喝道:“此地,乃我大胤武朝皇城,尔等邪祟,焉敢作乱,冒犯天颜?速速跪地求饶,或许还有一丝生路,若是不然……嘿嘿。”
此刻卢仚体内元罡充沛到了极致,他一声大吼,顿时好似一个炸雷,震得方圆数里地面都晃了晃。
胤垣放声大笑,他神气活现的指着那血雾中的人影,朗声道:“我是当今天子,尔等若是有何冤屈,速速跪地,抵上状纸来,我可以为你们主持公道。”
“若是尔等冥顽不明,依仗些许邪祟手段,妄图挑战我大胤天威,休要怪……我的天阳侯,将你们一个个斩尽杀绝,打得你们魂飞魄散,鬼都做不成!”
一番话说出,胤垣只觉得这浑身一个畅快啊!
之前被这些鬼吓得半死,哆哆嗦嗦的不敢吭声,此刻眼看最大的两个鬼头子都被卢仚诛杀了,剩下这些小喽啰,他堂堂嘉佑帝,岂会害怕他们?
帷幕四周,崩溃的禁军、羽林军又匆匆跑了回来,一个个壮着胆子,在帷幕外重新列阵。
一些在之前侥幸逃生的大和尚、老道士,则是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他们精明的挑选了之前有奇光萦绕的佛像和神像,围在附近,大声吟唱起了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经咒。
其中,隐隐还有几个精明的老和尚在教训自家弟子:“刚刚金光,定然是我佛门大德降世,用大法力降妖除魔……”
立刻有老道士反驳:“简直是一派胡言,我道门也有降妖手段,金光紫气,和刚才那金光没有丝毫不同!尔等贼秃,金箔只好贴你们的佛头上,可不好往自己的脸上贴。”
血雾中,数千鬼影齐声尖啸。
皇城西北,传来的血气血光已经变得稀薄。
十几盏红灯笼剧烈摇晃着,大片血光犹如暴雨一样洒落,血雾中的那些鬼影就变得逐渐浓郁凝实,宛如真正的人体一般。
他们低声的嘶吼着,摇摇晃晃的朝着帷幕的方向一步步逼近,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刚刚还神气活现的胤垣,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把紧握住卢仚的手臂,低声道:“卢卿……他们又来了,又来了……你,你赶紧,赶紧的!”
卢仚松开左手,莲花状秘宝的一点点残破粉末就从指缝中漏走。
脑海中,神魂灵光旁,有一枚淡金色的古雅符印缓缓旋转,澄净宁静,更蕴藏了极强的净化邪祟、消融一切负面邪恶之力的奇异威能。
卢仚放出一缕神魂灵光和这符印稍稍一碰。
他就知道了这枚符印的来历。
这是一枚极古之前,真正的佛门大能以秘术凝炼的神通种子,融入那莲花状秘宝中,可临危护主。
只是,后世之人,连武道都凋零如斯,这种神通手段,早就失传不知道多少年了。
早已没人能够正常的激发秘宝的威能,柳梧也只能用自身精血勉强催动这枚符印。
而卢仚,显然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只不过,他以观想图得来的神魂灵光,和这枚符印走的佛门路子,显然不是很顺道。
不过,毕竟是同样超凡的力量,而且卢仚的神魂灵光,似乎比这佛门之力在本源上更强,更直指根本,所以,以神魂灵光催动这枚符印,依旧可行,而且威能绝强。
身体机能的异变逐渐变缓,看着四周不断迫近的血雾,卢仚大踏步向前,带着胤垣、胤骍走出了帷幕。
太后急忙起身,轻笑道:“我等也去看看,看看……卢卿是怎样降妖除魔的。”
随后,她压低了声音:“天子还是格局太小,今夜之功,怎能是区区一个侯爵就能酬功的?何况是,卢卿有如此神通,可谓国朝独一无二的奇葩……阿武,余公公,你们明白?”
乐武和余三斗相互望了一眼,深深点头。
卢仚掌握了降妖除魔、斩杀邪祟的神通手段,不管这手段是怎么来的,他现在是国朝的独一人。
而且十六岁的拓脉境大圆满武道修为,这样的天资天赋,不用高官厚禄笼络到手,真个是睡觉都不安稳的了。
卢仚走出帷幕,看着前方浓厚的血雾,手中长枪一振,顿时大片金光萦绕。
这一次,卢仚直接用脑海中神魂灵光催动符印,造型古雅、古朴的符印光芒大盛,释放出的清净禅光比之前借助莲花状秘宝催生的,又强大了三倍以上。
金光缭绕,长枪好似一支火把,喷出大片金光,照亮了方圆数里之地。
金光所到之处,血雾顷刻崩散,数千条藏在血雾中的鬼影齐齐崩碎,一道道精纯的能量又翻滚而来,被卢仚的神魂灵光急速吸纳。
只是,和齐妃、绿雀相比,这些鬼影身上的能量微乎其微,数千人加在一起,也只堪堪帮急速提升后的卢仚稳固了一下基础,没能造成更大的突破。
卢仚高举着长枪,天子、澜沧王左右‘搀扶’,太后、大将军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追随,余三斗、鱼长乐,连同一大群高级大太监小心翼翼的环绕四周。
金光耀耀,卢仚带着大队人马,顺着皇城的甬道一路疾走。
所过之处,血雾全部消融,一丝半点阴冷之气都不复存在。
卢仚特意在一些深井的井口照了照,将那深井彻底净化了一遍。一些深井被禅光照耀时,井底有凄厉的哭喊声传来,更有大片黑气翻滚而起,迅速被金光融为无形。
看到这般场景,太后吓得一哆嗦。
她压低声音向身边的余三斗叮嘱:“以后,对宫里要管得紧一些,下面那些心黑手狠的混账们,就算有些宫女、小厮要打死,也不要往深井里塞了!”
深井里三五天淹死一个小太监、小宫女,甚至偶尔有妃子‘投井自尽’,这都是皇城的传统日常。
但是眼看着卢仚如此施为,深井中的异象如此可怖,太后下定决心,要好好整治这种‘歪风陋俗’。
不知不觉的,卢仚就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后花园附近,最偏僻最角落的冷宫门外。
这里是血雾最浓郁的源头。
鬼影摇曳中,今夜的冷宫里,居然还有上万名身穿白衣、白鞋,有些人更是头发雪白、面皮惨白的女子,静静的站在冷宫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等人。
三更半夜的……四周鬼哭连连。
饶是卢仚不断激发清净禅光净化鬼气,见到这些冷宫中的‘居民’,卢仚也激灵灵打了个冷汗,下意识的和胤垣、胤骍同时倒退了两步,退到了太后身边。
卢仚喃喃道:“神通法力,只能净化妖魔鬼怪……但是这人……还请太后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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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看着冷宫中那些小则二十出头,大则七八十岁的女子,沉默片刻,轻轻一挥手:“三斗啊,给她们厚赐盘缠,让她们出宫吧!”
“有家人的,让家人安置。”
“没家人的人,在皇庄里挑上好的庄园,让她们养老……”
第七十九章 大功(求首订~!)
朱崇声嘶力竭的怒吼咆哮。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让人出去击杀熊泰斗,居然是自己年龄最小,平日里最受宠的儿子朱?蹦了出去。
朱?此子,自幼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
不要说朱家祖传的吃饭本事,他操持得稳稳当当,从小诗词歌赋、道论文章都写得极好。
他在武道上的天赋,更是出挑的好。
六岁修武,十岁培元,在大丞相府无数资源的堆积下,朱?十七岁踏入拓脉境,今年刚刚二十,已经是拓脉六重天的高手。
他更是在两年前,拜了东神州昊剑宫游历镐京的大剑师为师。
短短两年,朱?就将昊剑宫的‘养吾剑’修炼到了极高深的境界,虽然是拓脉境的修为,但是凭借剑技秘术,居然能够像开经境的大高手一样,放出剑芒破空杀人!
如此文武双全的天骄俊彦,朱崇向来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在朱氏的年轻一代人中,朱?的地位,也是稳稳的压过了朱钰一头,是朱氏下一代家主之位有力竞争者。
熊泰斗何等凶焰。
眼看朱?跃出,一剑刺向熊泰斗,朱崇心肝骤然一抽,将朱?身边的护卫骂了个狗血淋头,已经在心中裁定了那些护卫满门流放四十万里的严厉惩罚。
眼看朱?被熊泰斗一拳打得吐血飞起,生死不知,朱崇‘啊呀’一声大吼,眼前一黑,差点没昏倒当场。
他声嘶力竭的尖叫了一声‘?儿’,顾不得堂堂大丞相之尊,猛地瞪大眼睛,咬紧牙关,直接从高塔上一跃而下,双手从袖子里拍出,凌空朝着熊泰斗轰了下去。
“子曰,民,不可不学!”
朱崇身在半空,大声呵出了他家老祖圣人游走天下六百年,收徒、授业、解惑、传道时,被那些弟子记载下来,如今已经成为文教至高经典、至高教义的名言。
‘民、不可不学’。
这一句话,蕴藏了莫名的力量,正把玩着铁弹子放声狂笑的熊泰斗只觉脑海微微发晕,他下意识的就要整理衣冠,放下凶器,向高空扑下来的朱崇行礼跪拜。
下一瞬间,一股凶煞之气从心头涌出,冲散了朱崇带给自己的古怪感觉。
熊泰斗大声问候了朱崇的母亲一句,右手十几颗铁弹子激射,撕开空气,激荡震波,一团团白色气爆轰出,铁弹子超出音速,朝着当空落下的朱崇胸膛轰去。
朱崇双眼充血,死死盯着熊泰斗。
“子曰,弟子者,不可忤逆犯上。”
右手轻轻一挥,朱崇保养得和二八小姑娘一样雪白水嫩的手掌上,一抹荧光缭绕。
十几颗铁弹子剧烈震荡,距离朱崇的身体还有十几丈距离,就猛地原地倒旋返回,以比来时更快了一倍有余的速度,劈头盖脸的砸向熊泰斗。
熊泰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隔着十几丈远,朱崇的掌力,居然能够让他的铁弹子反弹回来?
熊泰斗大吼,他同样走的橫炼路子,身法速度是他的缺陷。
十几颗铁弹子落下,熊泰斗来不及闪避,铁弹子重重打在他的身上,打得他上半身的黄铜甲胄火星四溅,打得他胳膊腿‘铛铛’作响。
自闯入大丞相府以来,就势如破竹,只有向前,从未后退的熊泰斗,终于被自己发出的铁弹子打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魁梧的身形踉跄着,黑漆漆的面皮上满是惊愕之色。
“嘿,嘿,嘿,大胤的武勋,都成了一群大肥猪,反而你们这些‘文教’弟子,一个个武道修为高得离谱……你们,这是要反了天啊!”
朱崇凌空,一掌按下。
熊泰斗一拳朝着天空轰出,就听‘嘭’的一声巨响,熊泰斗的身体晃了晃,朱崇则是闷哼一声,身体倒弹三丈多高,轻飘飘的向后飘了十几丈,双足落地,落在了大口吐血的朱?身边。
朱崇顾不得熊泰斗,他蹲下身,双手急速在朱?身上检视了一番。
右臂折成了三段,右肩胛骨破裂,右侧肋骨断了三根,落地时,左侧身体着地,被一块假山奇石硌断了左脚脚踝。
除此之外,五脏六腑都被巨力震荡,有内出血,很严重。
朱崇面皮泛白,急忙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紫色玉瓶,掏出三颗黄豆大小、辛辣刺鼻的丹丸,迅速塞进了朱?的嘴里。
高塔之上,白长空等人俯瞰着朱崇的一溜动作。
白长空轻声道:“丞相修为,果然强大莫测……诸位可知,?公子今夜怎会在此?平日里,?公子可是最不耐烦和我等老朽呱噪的。”
一众紫袍重臣纷纷摇头。
他们是来大丞相府看皇城里‘抓鬼’的热闹的,至于朱?为什么会在这里,谁知道呢?
熊泰斗大笑着,他看着忙着救治宝贝儿子的朱崇,大踏步的冲了过去:“清君侧,杀国贼,身穿紫袍?你就是大国贼!”
熊泰斗丢下了手上累赘的大麻布袋,急速逼近朱崇。
高塔中,几名大丞相府的供奉飞身而出,他们手持兵器,相互配合迎向了熊泰斗。
假山石阶小径中,十几道魁梧的人影冲了出来。
这些人尽是身高八尺开外的大汉,一个个肌肉虬结,满脸都是凶横的煞气。他们冲上假山山顶,看着高塔中冲出的大丞相府供奉,同时吼了一声‘打’!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数十柄沉重的,特制、加重、加厚的飞刀,每一柄都有三斤多重的重型飞刀,而且是淬了剧毒,带着诡异的蓝绿色幽光的飞刀破空飞去,乱杂杂轰向了这些供奉。
几名供奉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熊泰斗身上,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闯入大丞相府的杀手中,居然还有修为如此可怕的高手存在。
这十几条冲上假山山顶的大汉,单纯他们出手的力道来看,他们的实力就不弱于刚刚开经的大高手。
这些供奉也仅仅是这样的修为,面对十几个大汉的突兀袭击,他们只能全力自保。
密集的飞刀席卷而来,几名供奉手忙脚乱的闪避。
熊泰斗大笑着从几名供奉身边闯了过去,飞起一脚,大脚丫子直踏朱崇的脑袋。
“管你是谁,给我死来!”熊泰斗狂笑。
沉闷的波涛声突然响起,而且一下子就在所有人的耳朵边炸开,一时间,就好像有数十条巨龙在耳朵边嘶吼,在兴风作浪,所有人都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腾空而起,大脚丫子向前踩踏的熊泰斗身边,三条幽蓝色的水龙急速迫近,带着恐怖的力道,带着凌厉的锋芒,摇头摆尾的绞杀了上来。
熊泰斗咒骂了一声,他双手向下一拍,掌心上喷出一团气爆,硬生生将庞大的身体强行腾空三尺,三条水龙紧贴着他的身体擦了过去,血水四溅,熊泰斗就连床弩都无法破开的身体,硬生生被撕开了三条浅浅的血口子。
“暗箭伤人,无耻!”熊泰斗人还在半空,就已经破口大骂。
“军阵厮杀,哪里有什么无耻不无耻?当本侯是尔等江湖歹人,讲究什么江湖规矩么?”
卢旲犹如鬼魅一样出现在熊泰斗身边,他每说一个字,就在熊泰斗身上轰上三拳,每一拳都幽蓝色的水波缭绕,蕴藏了无比强横的潜劲。
一句话说完,卢旲已经在熊泰斗身上连轰了数十拳,沧海劲蓄力的特性轰然爆发,数十拳的力道一拳接一拳、一拳叠加一拳,顷刻间叠加到了极其可怕的程度。
一声巨响,熊泰斗庞大的身躯被轰飞数十丈,大口吐血的他直接从假山顶上飞出,手脚乱舞的从百丈高的假山上坠落地面。
熊泰斗人还在半空中,他凄厉的吼声已经响彻四野:“风紧,扯呼,这厮爪子硬的很!”
刚刚冲上假山山顶,朝着几位供奉投掷了一批飞刀的大汉们打了个激灵,一个个转身就走。
唯有那些杀手一个个高呼着‘清君侧’的口号,悍不畏死的继续向着假山冲锋。
但是四下里,苍狼骑已经完成了合围,他们连同三千苍狼坐骑一起,有序不乱的,以极高的效率绞杀这些侵入大丞相府的杀手。
私下里惨嗥声不绝于耳。
朱崇双手麻利的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接骨,百忙中,他抬起头来,死死的盯了一眼卢旲:“天恩侯?杀了那厮,本相欠你一个人情!”
堂堂大胤朝大丞相,就连‘欠一个人情’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朱?挨揍,让他有多么的愤怒,对熊泰斗又有多么的恨之入骨。
卢旲颔首微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深吸一口气,卢旲腾空而起,犹如一块大石头,直接跳下了假山。
‘叮叮’几声,那是卢旲用佩剑劈砍假山,不断的借力削减下落的冲击力,如此十几次借力后,卢旲落地,朝着刚刚站起身来的熊泰斗杀了过去。
熊泰斗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他被卢旲重拳从假山顶上砸下来,百忙中也伸手在假山上借力削减了坠落的速度。
但是,他依旧是摔了一下狠的。
四周的杀手、苍狼骑、大丞相府的护卫们,都听到了熊泰斗从高处砸落的那一声闷响。
所以,熊泰斗眼下这模样,伤势很重,很重,不仅是口吐鲜血,鼻子、耳朵里,也不断有血水渗出。
“朝廷鹰犬。”熊泰斗朝着卢旲怒骂了一声,然后转身,撒开大长腿就逃。
熊泰斗的身法不怎么样,但是他毕竟力量极大,单纯的直线速度快得吓人。
就听‘唰’的一声,熊泰斗撞碎了拦路的数十名大丞相府护卫,三两下就冲出了府邸,没入了外面的黑暗中。
卢旲冷笑一声,循着熊泰斗逃跑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假山顶上,还能听到朱崇的怒吼声:“谁能杀了那厮,记大功……若是能生擒活捉,本相保你富贵前程!”
第八十章 师兄弟(求订阅!)
鲲鹏坊一片混乱。
火光,浓烟,摇曳的救火的人影,到处乱跑的民众、军士。
黑暗中,熊泰斗落地无声的在黑漆漆的小巷里急速奔跑。他冲出大丞相府的时候,他就不再吐血,而且神态无比的轻松,步伐轻快犹如郊游漫步一般。
鲲鹏坊的最东侧,比邻运河的军用驰道旁,熊泰斗停下脚步,侧耳向四周聆听了一阵,笑着站定了身形。
卢旲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窜出,镇定的站在了熊泰斗身前三丈处。
两人对视了一阵,熊泰斗咧了咧嘴,带着一丝不情愿,朝着卢旲拱了拱手:“师兄!”
卢旲等到熊泰斗行礼过了,他才微笑点头,还了一礼:“不敢,您比我入门早这么多年,应该我称您一句师兄才是。”
熊泰斗一脸郁闷的看着卢旲:“可不敢,宗门戒律森严,你是内门真传,我是外门护法,谁敢乱了规矩,啧啧……”
摇摇头,熊泰斗摸了摸身上刚才被卢旲重拳轰击的部位,咧嘴笑道:“不错,泾阳卢氏镇族沧海劲,嘿嘿,倒还有几分力道,居然打疼了我!”
卢旲将手中佩剑归鞘,看着熊泰斗悠然道:“我只用了三成劲,您呢?”
熊泰斗大眼珠一翻,怪笑道:“你猜?”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眼,卢旲朝熊泰斗挥了挥手:“那么,就此别过,后续安平州那边,就有劳了。那可要打几场硬仗,才能将事情决定下来。”
熊泰斗轻轻拍了拍胸膛,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吧,不会出错。在镐京,除了那些没-鸟-用的所谓死士,我们真正的实力,连半分都没使出。”
“你等着看热闹吧,安平州……呵呵,以大胤朝堂如今的德行,谁敢领军过去,我不把他们的蛋黄打出来,我就是他孙子。嘿嘿……对了!”
熊泰斗突然深吸一口气,向前逼近了两步,一对大眼虎视眈眈盯着卢旲。
卢旲握紧双拳,警惕的看着突然绷紧了身体的熊泰斗:“怎的?有甚变故?”
熊泰斗伸手指了指卢旲,沉声道:“这件事情,两天前我就想亲自处置,但是,今夜大事在即,宗门戒律森严,我不敢造次,所以放纵了两天。”
“你有个侄儿,叫做卢仚的。”
卢旲眯了眯眼睛,他沉声道:“卢仚,没错,那是我的侄儿……他不可能和你结怨吧?”
熊泰斗一脸古怪的看着卢旲:“你那侄儿,十六岁,拓脉境,这样的天资……你如果要保他,我们就要做过一场了。我唯一的侄孙,镐京熊氏武馆的当代馆主,熊顶天,应该是死在他手上了。”
“除了熊顶天,还有我的几个外门弟子,也都死得干干净净!”
“我盘算了许久,这件事情,只可能是卢仚做下的。”
卢旲目光深沉的盯着熊泰斗:“你要杀他?”
熊泰斗将脑袋左右晃了晃,颈椎骨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你要不要保他?唔,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宗门一甲子的苦功,都是喂了狗吧?你应该,不是我对手。”
卢旲手指轻轻扣动佩剑的剑柄。
他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思忖了好一阵子,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论起来,他虽然是我侄儿,但是往年并不亲近。”
“他虽然挂在我天恩侯府这一脉的族谱上,但是当年天恩侯府从莱国公府分出来的时候,其实按照血脉疏近,他应该留在莱国公府才对。”
“但是呢,莱国公府长房,某位老爷的大侄儿,顶了他祖父留下的羽林中郎的世职。恰恰我立功封侯,按照国朝规矩,我不能继续和莱国公府厮混在一块,所以两家分家,就将卢仚分给到了我天恩侯府一脉。”
“如此一来,卢仚他既然是我天恩侯府的人,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莱国公府,要回他祖父的那羽林中郎的世职了。”
“嚇,天子近臣,统兵三万余,在羽林军中,那也是绝对的高级将领,而且常年陪伴天子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一步登天的,镐京城内一等一的好职位啊!”
卢旲轻蔑的一笑,摇头道:“堂堂国公府,这么欺负一个小娃娃,啧!”
熊泰斗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卢旲:“你到底想要说啥?我是个粗人,不习惯这么弯弯绕的。”
卢旲双手抱在胸前。
熊泰斗看到卢旲这般模样,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下——卢旲的这姿势,很不好发力突袭,应该是代表了他对熊泰斗的善意。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要说服我自己,放纵你去杀死卢仚。”
卢旲冷然道:“毕竟,无论他本来应该是在哪里,他姓卢,他在血脉上,是我的侄儿辈,他如今的名字,更是在我天恩侯府卢氏族人的族谱上。”
“你要杀他,就是打我的脸。”
熊泰斗目光有点散乱,他盯着卢旲,嘶声道:“那么,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卢旲抬头看天,天空乌云密布。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我说过,他本来,不该是我天恩侯府的人……唔,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还被他爹卢旵揍过。”
“我还在族学读书习武的时候,大家放学后赌钱耍子,我想要赖一个同族兄弟两吊钱,区区两百个铜钱的账……结果,卢旵将我暴揍了一顿。”
“又后来,我读书不进,早早的进了羽林军。”
“因为年少无知,触犯了军纪,他祖父卢貅,令人将我重责二十军棍。”
“一点亲戚的情面都没有。所以……”
卢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晃了晃脑袋。
他放开双臂,目光深沉的看着熊泰斗,语气幽幽的说道:“我想要说服自己,说卢仚并不是我亲儿子,也不是我太过亲近的侄儿。他爹,打过我,他祖父,打过我。”
“但是呢,我年轻时,家境不好,非常不好。我这一房人,在泾阳卢氏,算是垫底的那种破落户。”
“我重病了,卢旵掏钱给我买过药。”
“在羽林军,卢貅亲自传我枪法,更从他薪金中,拿了钱,为我采购练功的药物。”
“我记得很清楚,貅伯父那时候说过——莱国公府一脉,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难得有我这么一个还愿意流血流汗苦修武道的种子。”
“其实我没想过什么狗-屁-的卢氏的基业,卢氏的荣光之类。”
“我只是穷困极了,拼命想要博一个前程而已。”
“可是我读书不进,不会经商,更不可能有举孝廉当官的机会。我除了一条烂命,投身军伍拼一个前程,我还能怎样呢?”
“虽然有我自己的造化在,但是必须要承认,是貅伯父帮我在羽林军中站稳了脚跟。”
“甚至,你知道么?我娶我现今的夫人,那份彩礼钱,都是卢旵掏空了私房钱借给我的。”
熊泰斗的脸色又变得凶狠无比,他恶狠狠的盯着卢旲:“所以,你不答应?”
卢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声恐怖的海涛拍岸声从他体内响起,他的皮肤变成了淡淡的暗金色,眉心一枚金刚印浮现,身体骤然拔高了一尺有余。
他朝着熊泰斗冷笑:“丢你-老-母,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谋算我卢旲的族人?”
“我是内门真传。”
“你是外门护法!”
“老子亲传师尊比你师尊身份高出百倍,老子身份比你身份尊贵百倍,老子是大胤天恩侯,统辖北界城数百万精兵强将,你就是一个荒野散人!”
“你和我谈条件?”
不容熊泰斗回过神来,卢旲伸出长臂,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犹如大人摔婴儿一般,将他举过头顶,一把拍在了用三尺厚巨石板铺成的军用驰道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重拳砸了下去。
‘轰、轰、轰’,地面微微颤抖着。
熊泰斗被床弩攒射都丝毫无伤的身躯,被卢旲三两拳就打得骨骼爆响,起码断了七八根骨头。他半边面门塌陷了下去,嘴里不断有血水喷了出来。
卢旲一通重拳打得熊泰斗毫无还手之力,硬生生将他打得浑身酸软,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轻轻拍了拍衣衫,卢旲俯瞰着倒在地上,一脸惊骇的熊泰斗,悠然道:“六十年苦修?嗯?就这点玩意儿?难怪你只能是外门护法,而我才是内门真传!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的!”
“喏,滚回安平州,按照宗门计划发动。”
“宗门戒律森严,你若是敢坏了宗门的布置,小心你的皮!”
“还有,我在镐京城,就不许你对卢仚以大欺小……在镐京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熊泰斗怒极盯着卢旲:“不许我以大欺小?那,我的弟子辈呢?”
卢旲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既然是卢仚杀了你的晚辈,那么你的弟子辈出手报复,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记住了!我允许你的弟子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找卢仚报复,你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熊泰斗气急败坏的看着卢旲,又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挨了一顿毒打,骨头断了七八根,居然还要欠人家一个人情?
可是……
想到卢旲恐怖的重拳,熊泰斗就一阵头皮发麻,完全灭了任何与他争执的勇气。
门内真传啊!
真不是他这种外门护法能够相提并论的。
“就这么说定了。安平州的事情,定然万无一失。”熊泰斗强忍着骨折剧痛,站起身来,走到运河边,一脚在运河上踏破了一个大窟窿,在冰窟窿旁用力吐了几口血水。
第八十一章 大朝会(求订阅!)
熊泰斗遁逃,鲲鹏坊的骚乱,告一段落。
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大火已经熄灭,黑烟直冲高空。
侥幸的是,遭灾最重的,是大丞相府,鲲鹏坊的普通百姓,倒是没多少受牵连的。
离天亮还有大概两个时辰,莱国公府,卢昱正在自己书房旁的小暖阁里呼呼大睡。
前两天,他专门跑去天恩侯府,向胡夫人狠狠的告了一状,在卢仚的事情上,两人取得了共识。
胡夫人赌咒发誓,要把卢仚踢出族谱,赶出宗族。
卢昱自诩是一个‘风轻云淡’、‘万事不挂心上’的‘优雅读书人’,胡夫人答应了这件事情,他就将其丢开脑后,优哉游哉回到公府。
看看书,写写字,门下高薪聘用的清客,还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几件罕见的古瓷,一群人凑在一起,为了这几件古瓷,专门开了一个品鉴文会,整整热闹了一天,又喝了很多酒。
镐京皇城方向,城墙顶端,一排一百零八座高耸的哨塔顶部,一盏盏牛油大灯亮起,一面面打磨得雪亮的水晶大镜子,将灯火反射上了天空。
一百零八根水缸粗细的光柱直冲高空,在空中乌云层里,漾成了一片夺目的光斑。
莱国公府值夜的岗哨里,一名打着呵欠的家将朝着皇城方向看了一眼,猛不丁看到那一排在夜色中光华灿烂的光柱,他哆嗦了一下,急忙伸出手指急速的数了起来。
刚刚数了十几根,高亢的钟鸣声从皇城方向传来。
钟鸣声中,更混杂着清脆的、急促的玉磬鸣叫声。
家将一哆嗦,直接从高高的哨楼上跳了下来,大声的嚷嚷起来:“来人啊,来人啊,通知公爷,赶紧备上大朝服……朝堂急召,大朝会,大朝会,耽误不得,不敢耽误,迟到一刻钟,就要贬一级爵位哩!”
一小会的功夫,熟睡的卢昱就被侍女硬生生换上了整套的冕服,一条冰冻的毛巾在他脸上揉搓了两把,将他冻得惨叫惊醒。
随后,手无缚鸡之力,连骑马都会平地里摔下来的他,被塞进了一顶小小的暖轿,两名半步开经境的家将首领一前一后扛起轿子,撒丫子冲出公府大门,就往皇城的方向跑去。
两名家将首领身后,上百名家将骑着快马,紧紧跟上。
小半个安乐坊都是一片混乱,一个个有资格上朝的勋贵、官员火烧屁股一样蹦起,用最快的速度穿上朝服,气喘吁吁的全速赶向皇城。
大队大队的护卫簇拥着自家主子,犹如一条条小溪,在大街上汇聚,然后顺着街道正中的驰道全速奔驰,呼啸着跨过运河上的石桥。
卢昱浑身瘫软的坐在轿子里,两只手死死抓着扶手,饶是两个家将首领已经极力稳住身形,轿子依旧显得颠簸,上上下下的差点没把他的五脏六腑给颠了出来。
“夭寿哦……这还没到正月十五大朝会的日子……这是做什么?”卢昱哀嚎一声,差点没哭了出来:“一点准备都没有,怎能这么临时、匆忙的?”
按照大胤立国时,太祖定下的规矩,一旦皇城点起一百零八根烽火柱,一旦同时敲响金钟玉磬,就代表国朝有急事,召集镐京所有勋贵、以及有资格上朝的官员,齐聚皇城。
烽火柱亮起,一个时辰内,那些普通官员也就罢了,一旦迟到,不过是罚俸。
但是勋贵们,迟到一次,爵位降一级,绝无道理可言。
但是,卢昱想哭!
大胤刚建国那功夫,首代莱国公,那可是辟穴境之上的修为,有大神通,有非凡力,他无论在镐京城内的哪一个角落,一旦烽火柱亮起,他都能在一盏茶时间内赶到皇城。
而如今的卢昱……
你就算放一百条恶狗在他身后追着咬,他一个时辰能跑出十里地就很不错了。
“变法,变法,一定要变法……时移世易,祖宗之法,不可不变,一定要变法,起码这大朝会的规矩,要改改,要改改,一个时辰,怎么足够啊?”
卢昱欲哭无泪的从轿子窗口探出头去,嘶声吼道:“缓缓行,缓缓行……我们公府离皇城最近,我们急什么?我们急什么?啊,走慢点!”
话音未落,迎面冷风一吹,昨夜的酒意残留,卢昱心里一阵烦闷,张开嘴就吐了出来。
‘哇偶’……
卢昱吐得酣畅淋漓。
他前后左右的几支勋贵队伍里,几顶小轿子中,同样传来了狼狈的呕吐声。
卢昱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这一刻,他完全成了力导变法的法宗大贤公羊垚的虔诚拥趸,一定要变法,能够变掉这大朝会迟到就削爵位的‘恶法’,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扩脉境巅峰的武道高手,六个时辰可奔走五千里。
两个家将首领都是半步开经境的好手,奔跑速度更是极快,而且他们平日里就是重点修炼轻身之法的‘专门人才’。
将骑马狂奔的护卫丢下了老大一截路,只用了一刻钟功夫,在尽量保证轿子平稳的情况下,卢昱终于来到了皇城的南门口。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轿子,卢昱气喘吁吁的拍打着胸口,接过护卫首领递过来的一个温热的小茶壶,忙不迭的灌了几口香茶。
看了看左右,已经有一批家住武胤坊、鲲鹏坊的官员赶到了南门口。
卢昱轻咳一声,他看了看站在一旁,自成一个小圈子的一群勋贵,又看了看另外一旁,和勋贵泾渭分明的几个文官小圈子。
他犹豫了一下,本想仗着白长空曾经亲自登门的关系,混进文官群里打个招呼。
但是刚刚抬脚,他毕竟心虚,干笑了几声,还是一头扎进了勋贵的圈子里面,很热络的朝着一群公侯显贵拱手招呼:“诸位,新年好啊。”
一群睡眼惺忪的勋贵勉强提起精神,打着呵欠和卢昱相互行礼。
他们相互询问、打探了一番,发现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召集臣子们召开大朝会——按理说,正月十五就没两天了,那天是肯定有个大朝会的。
而大胤朝堂,平日里没事,一般的政务,那些行政官员私下里觐见太后、天子,弄个小朝会,事情也就糊弄过去了。
他们这些勋贵,也就是每个季度第一个月的十五号的大朝会上,才会意思意思和太后、天子见个面。毕竟,他们极少有人在朝堂中有实质,他们没事情,干嘛辛辛苦苦赶来上朝?
“今天这朝会,不对劲,有大事。”一名昨夜过于亢奋,睡不着,带着年前新纳的小妾登高望远的侯爵压低了声音:“昨夜,隔着运河,我看到鲲鹏坊有大火,有喊杀声……啧!”
一众勋贵顿时兴奋起来,他们同时看向了站在远处的那些面色阴郁的文臣。
“可惜了,怎么没烧死几个?”一名公爵古怪的笑了起来:“不过,鲲鹏坊起了大火?呵呵,这可不是前两天四极坊的大火能比的哦!”
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公爵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打磨得薄如纸、明如镜、光洁照人的,一尺见方的白鹿皮,朝着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红袍太监招了招手。
这四四方方的白鹿皮上,有大胤的天子印玺,有大胤少府令的官印,更雕刻了华丽的花纹,正中是一行数字——‘值十万钱’!
这是嘉佑帝胤垣,私下里不走朝堂渠道,而是由皇家私库少府库,以及他的九曲苑私库发行的‘白鹿钱’,大小一般无二的白鹿皮上,烙印了‘值十万钱’、‘值百万钱’、‘值千万钱’等面额,以皇家、天子的信誉担保!
在大胤的某些圈子、某些渠道里,‘白鹿钱’极其好用。
比如现在你给某位公公好处,一张薄薄的白鹿皮,轻轻松松塞进袖子,这十万钱、百万钱、千万钱就到手了。
但是如果你要给金子、银子,甚至是铜钱!
就问吧,百万钱的铜钱,重达几千斤,你怎么当面给公公好处啊?就算是金子、银子,那也是老累赘的一大堆呢。
红袍太监极熟练的将白鹿钱卷成了一个小卷,满脸微笑,不着声色的将其纳入了袖子里。
随后,在一群勋贵大爷的询问下,他麻利的,详详细细的将昨夜鲲鹏坊的事情说了遍。
卢昱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啊,卢旲那厮,又立功了么?呵!我泾阳卢氏以后是要书香传家的,这打打杀杀的,算什么?真是教坏了后生晚辈!”
又摇摇头,卢昱朝着身边一群世交勋贵笑道:“不过,鲲鹏坊居然有乱军侵入?这事情,值得开大朝会了。嘿,也不知道这镐京令、鲲鹏坊令,还有其他几个衙门,该怎么交待。”
一群勋贵就很快意的笑了起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着文官们倒霉,虽然和自己无关,但是心中也蛮舒坦。
渐渐地,南门口的官员们越来越多。
一声闷响,皇城南门口缓缓开启,一名紫袍老太监慢悠悠走了出来,朝着勋贵们招了招手:“哎,时辰差不多了,从这儿到扶摇殿,还有些距离呢?诸位大人,请早了。”
大队大队身穿青衣的小太监排着队伍,扛着滑竿,从老太监的身后涌了出来。
卢昱等勋贵就昂首挺胸的迎了上去,掏出一张张白鹿钱递给了那些小太监,优哉游哉的坐上了滑竿,让小太监们抬着他们,一溜小跑的顺着皇城南门后的驰道,直奔三重宫门后,离这里足足有将近二十里地的扶摇殿而去。
一旁的文官们齐齐‘呸’了一声,又是羡慕又是恼恨的,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那些太监的指挥下,撒开腿,辛辛苦苦向前行进。
小太监们步伐轻快,也都有一定修为在身,区区二十里地,他们只用了一刻钟功夫。
卢仚从滑竿上走了下来,气定神闲的拍了拍身上袍服。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扶摇殿宏伟的基台下,正和身边几个老太监说笑的卢仚。
第八十二章 大朝会(2)(求订阅)
大胤皇城,核心处是鲲鹏宫。
鲲鹏宫,是大胤天子朝会、宫宴、接待外国使臣、接见四方诸侯的大礼之所。
鲲鹏宫的核心,就是扶摇殿。
这是大胤天子召集群臣,举办大朝会,商议国朝大事的正殿。
扶摇殿的基台,取‘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重天’的蕴意,基台自下而上高九层,每一层都高有九丈,最下方的一层基台呈四方形,边长也是九里。
而九重基台最上方的扶摇殿,通体青黑,重檐拱斗,体积极其庞大,宛如一头巨兽匍匐在高处,俯瞰下方芸芸众生。
如此巨大的一座扶摇殿,卢仚站在基台最下方的台阶上,正和当面的司宝监总管太监、兵仗监总管太监等几个实权太监套近乎。
昨夜清剿女鬼,卢仚的神通本领,几个老太监都是见识过的。
他们也都是太后、天子的心腹近臣,知晓卢仚一定是一步登天的贵人,所以卢仚对他们态度恭谨,他们也都喜笑颜开的和卢仚攀交情。
双方正说得入港,气冲冲的卢昱就一溜小跑的窜了过来,指着卢仚的鼻子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什么‘没福气的破落种子’、‘不知道好歹的小狗种’、‘给泾阳卢氏丢脸的不肖子’等等,在卢仚、几个老太监一脸的惊愕中,卢昱‘哗啦啦’的狂喷了许久。
“好了,卢仚,你也不用做我们泾阳卢氏的人了。”
“我已经和天恩侯夫人说好了,你,你父亲,你祖父,你曾祖父,你们这一支的四代人,全都被踢出族谱,你们以后,就不是泾阳卢氏的族人了。”
“回去,你找好仵作工匠,将你的曾祖父的骨骸,从祖坟里迁出来吧。”
“还有,你祖父,他是在战场上战殁的,没有尸骨,祖坟里的衣冠墓,你也将他迁走,随便找个山沟沟里埋了就是。”
“真正是气死我也。”
“你这个忤逆的贱种,放着白家小姐这天作的金玉良缘你不要,你自甘堕落,你加入阉党!”
“咱家,咱家兄弟们,把你怎么的了啊?”卢昱训卢仚,几个老太监不知所措,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但是当着这些老太监的面,训斥卢仚是‘阉党’?
几个老太监,可就不爱听了。
司宝监总管‘咯咯’笑着,迈下台阶,挡在了卢仚面前,‘啪’的一巴掌将卢昱指着卢仚鼻子的手掌拨拉开:“莱国公,你说说看,咱家把你怎么了啊?”
卢昱看看几个目光如刀,恶狠狠盯着自己的老太监,他心头一抽,浑身骤然一冷。
他,可没胆量和这些内廷总管们放对。
他张了张嘴,‘啊’了几声,硬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另外一名身穿紫袍,胸口盘着一条独角大守宫,脊背上有九颗血色星星的老太监‘咯咯’笑着,一步一摇晃,犹如刚下蛋的老母鸡一样,笑着、摇摆着走到了卢昱身边。
“莱国公啊,咱家以后,和您多多亲近亲近……年前十一月九号,您家的总管强买银麦坊两百亩上好水田,逼死了善良老农三家,共计老小二十三口。”
卢昱急忙摇头:“我没有。”
“年前十一月十七号,你家的主管强买良民家少女三人,将其父兄腿脚打断,人家告状去了民安坊令衙门,被你家一张名帖,硬生生将案子给消掉了。”
卢昱瞪大眼睛:“我没有!”
“年前十二月一号,太祖忌辰,按律,所有勋贵、官员,当在家沐浴、斋戒、为太祖上香祈福……你那天晚上,去‘燕雀楼’,和两个红牌姑娘鏖战。”
卢昱面皮惨白:“我,绝对没有!”
老太监阴恻恻笑着,手指在卢昱的胸口狠狠的戳了又戳:“您说没有,就没有呗。我们这群可怜的奴婢,又能把您怎么样呢?可是卢仚大人,是天子的人,您当着我们这群天子的奴婢,如此放肆的侮辱天子近臣……”
卢仚笑呵呵的朝着老太监摆了摆手:“老马,老马,自家伯父,骂就骂了嘛,多大回事?不过,您说得对,我是天子近臣,骂我就是骂天子啊!”
“我家伯父在守宫监的黑档多不多啊?”卢仚当着卢昱,笑问老太监。
姓马的老太监笑得极其和善:“不多,不多,比起其他的勋贵,略少了些,也就只有二十几斤而已。”
记载了各种违法违规之事的黑档案,居然有二十几斤重?
守宫监的本职,就是监视勋贵,监视官员,给他们记黑档案,需要的时候,就罗织罪名将他们定罪下狱,削减爵位,甚至是抄家流放,乃至满门抄斩!
卢昱看着卢仚身上的红袍,看着他胸口的大守宫纹,突然想起来,卢仚如今是什么身份了。
冷汗一下子就从他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如果是开国莱国公在,哪个守宫监的太监敢这么对他说话,早就被一巴掌拍倒在地,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但是如今的莱国公府……现今的莱国公卢昱嘛!
卢昱的腰微微弯曲了些,他哆嗦道:“那些事情,绝对是无中生有,我莱国公府,那是书香之家,怎可能作出那种夺人田地、强购民女,甚至是大不敬的事情?”
“一千贯,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卢仚笑看着卢昱:“今天这事情,今天,就这么算了……以后,我们慢慢算。呵,迁我祖坟?”
卢仚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极狠厉的杀意。
前世今生,动人祖坟,那都是不死不休的深仇血恨,卢仚笑语殷殷的看着卢昱,一双眼珠充血,一如被重创的野兽,浑身都弥漫着一股子嗜血的冲动。
如果卢仚仅仅是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他已经拔刀将卢昱斩杀当场!
“莱国公,要迁坟,也可以,等我忙过这两天,我再去……不过,小子家境贫寒,这一应劳务费,还请您给提前支付了。”卢仚左手按在佩刀刀柄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然,万一小子迁坟之时,不小心破了公府祖坟的风水……呵呵!”
卢昱瞪大眼睛,看着卢仚怒道:“你敢?”
卢仚压低了声音,满脸是笑的说道:“你猜?我,阉党,我都不要脸了,你猜我敢不敢?”
一旁的老太监们‘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一个个笑得无比的开心,无比的灿烂。
卢仚此刻的这股子狠劲,这股子煞气,很合他们的胃口。
对嘛,就是要对这些勋贵、官员们狠辣一些,才是守宫监的人,才是天子近臣,才是他们这群‘阉党’的自家人嘛!
稳重的步伐声传来。
白长空以及几名身穿紫袍,气度从容的朝堂大员朝这边行了过来。
“莱国公,你在这里。”白长空朝着卢昱招了招手,满脸是笑的说道:“正月十五之后,翠微峰,今年的第一期采薇评,老夫有意请你做书记官,你可能屈尊啊?”
被卢仚几句话吓得不敢出声的卢昱顿时狂喜。
他几乎是手舞足蹈的抛开卢仚,窜到了白长空面前,向白长空深深的作揖行礼,脑袋都几乎碰到了地面上去。
一旁的勋贵们见到卢昱这般做派,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讥诮冷笑,有人羡慕嫉妒,更有人嗫嚅着,一步步的朝着这边行了过来,似乎想要通过卢昱,搭上白长空的线。
卢仚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卢昱的身体一哆嗦,他直起身体,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跑到卢仚身边,抬起头来,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白鹿钱塞给了卢仚:“本公,不和你计较。你做错了事,本家有权责罚你,就算是天子,太后,他们也管不到泾阳卢氏!”
说到‘泾阳卢氏’四个字,卢昱好似凭空得到了无穷尽的力量,他的气势又回来了,面皮都变得红扑扑的。
卢仚笑着,看了看白鹿钱上的字样,随手将其塞进了姓马的老太监手里。
卢昱忙中出错,他抽出的这张白鹿钱上,分明写了‘值两百万钱’几个字。
卢仚找他要一千贯,也就是百来万的样子,这一下,卢昱显然是亏了不少。
白长空看着这一幕,绷紧了面皮。
他指了指卢仚,朗声道:“自甘堕落,无药可医。”
几个紫袍重臣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目光中透露着强烈的探索之意。
宁可加入阉党,也不愿意娶白长空的孙女。
这事情……啧!
值得好好摸摸。
卢仚则是朝着白长空抱拳一礼,他微笑道:“小子效忠天子,何来自甘堕落?唔……”
卢仚沉默不语,他眯着眼,上下打量起白长空。
莫名的,白长空被卢仚的目光弄得浑身发寒,一根根汗毛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这小狗,有鬼。”白长空想起了昨夜皇城里抓鬼的大戏,不知道怎的,就将这事情联系到了卢仚身上。
他深深的望了卢仚一眼,朝着卢昱招了招手,带着屁颠屁颠的卢昱,径直回到了文臣的队伍中。
几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九重台基上,有孔武有力的太监挥动净鞭,发出了极响亮的鞭鸣声。
随之,金钟声,玉磬声,云板声接连响起。
扶摇殿门前,九座青铜大鼎内燃起了大火,一桶桶昂贵的珍稀香料不要钱一般倒进了大鼎中,青烟冲天,奇香浮荡。
“队!”有小太监悠长的呼声从高处传来。
卢仚站在台阶上,看着下方的文武官员们,黑压压的能有近万人,纷纷按照位序高低,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第八十三章 大朝会(3)
“衣冠禽兽,衣冠禽兽。”站在扶摇殿大门口,看着大殿内按照爵位、品级,肃然而立的一众紫袍、红袍大员们,卢仚幽幽道:“满朝衣冠,尽禽兽呵!”
站在卢仚身后,两名负责大殿内外通传的紫袍小太监,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能够在扶摇殿伺候的太监,全都是裹上一层毛,就能装猴子的伶俐人,卢仚的这话说得暧昧,但是话里的恶意,稍稍品一下,就能琢磨出来。
一名小太监压低了声音,悄然道:“卢大人,倒是妙人。”
卢仚‘嘿嘿’一笑,双手揣在袖子里,顺势靠在了大殿外的一根柱子上。
守宫监,是内廷特设机构,卢仚是守宫监任命的官员,按律,他是没资格进扶摇殿参政议政的。
但是作为守宫监这个暴力机构的一份子,作为天子近臣,卢仚和其他一群身披红袍的守宫监将军一并,可以侍立在大殿外,随时听候天子的召唤。
一旦大殿内传来,‘将某某拖出去痛打三百廷杖’,这就是守宫监的活计了。
透过大殿,卢仚看到一大群文武勋贵朝着宝座上,以及宝座后面,厚厚的帷幕后方的太后起舞行礼,大声呼喊‘太后圣寿无疆’、‘陛下圣寿无疆。’
随后,文武官员们站定,换上了一套大朝衮服,面皮透着兴奋红晕的胤垣,朝着下方的文武臣子们猛地一挥手:“罢了,每次都这么累赘的行礼,你们不累,我看着也累了。”
一旁,有一名身穿红袍,面容端方、威严的官员就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这是廷仪官,一个极其纠结的官职。
廷仪官的职责,就是天子或者臣子们在朝堂上失态时,发声提醒,甚至对礼节有亏的官员加以惩罚。从某种意义上,廷仪官在扶摇殿的某些权力,甚至凌驾天子之上。
在大胤的历史上,曾经有大将军失仪,被廷仪官下令拖出去打板子的!
但是时移世易,如今大胤朝堂上的廷仪官嘛……不说也罢。
胤垣侧过头,看了看廷仪官,很关切的说道:“这位大人,可是感染了风寒?若是病了,回家躺着吧……可不要将风寒传染给了诸位臣公。”
廷仪官面皮紫胀,用力的抿上了嘴。
胤垣就笑了起来,他看着下方的诸多臣子,洋洋得意道:“今天召集诸位臣公朝会,有几件大事要商议。其一呢,功高莫过于救驾。”
胤垣目光扫过下方诸多臣子,绝大部分臣子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一年上不了两次朝的天子,今天究竟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既然太后也在,那么……不会是太大的幺蛾子吧?
站在武将班列第一位的乐武向身后看了看,一名身披金甲,披着紫色鲲鹏纹披风,身形粗壮,满脸横肉的将领就跨出班列,捧哏道:“陛下所言极是,功高莫过于救驾,这是多少国朝,多少年来的规矩。”
胤垣笑得无比灿烂:“那么,如果有人,同时救了我和太后呢?”
乐武右手用力的拍了一下肚皮,他大声笑道:“那,自然是功高盖世,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劳了!”
如果单纯是天子要赏赐卢仚,或许乐武还要捣捣乱什么的。
但是既然昨夜亲眼所见卢仚‘抓鬼’的神奇场面,太后也有意重赏卢仚,那么,乐武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不仅没有意见,他还要举双手赞同。
胤垣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将军说得极有道理,所以,昨夜太后与我,在皇城遭遇极大的风险,几乎身陷绝境之时,有国之栋梁卢仚救驾,这份功劳,要重赏!”
卢旲就站在乐武身边。
作为天子亲近的心腹,他昨夜平定了大丞相府的叛乱后,就径直进宫,向胤垣禀告此事。
折腾了一阵子,天也就亮了。
作为心腹,卢旲之前一直就在扶摇殿内陪着胤垣闲话,倒是没有在外面和其他文武臣子一起列队进入扶摇殿,他甚至,也不知道昨夜在皇城内发生的事情。
胤垣,没给他说这事啊!
猛不丁听到卢仚居然救了太后和天子,卢旲万分惊诧的抬起头来,骇然看着天子,然后扭头看向了大殿门外,正斜靠在一根柱子上打呵欠的卢仚。
乐武已经在大声嚷嚷:“天子说得是,这必须得重赏!”
胤垣就笑了,他朝身边站着的鱼长乐指了指:“拟旨罢,朕要封卢卿天阳公。”
‘轰’的一声,满朝文武齐齐哗然,就连廷仪官都顾不得约束朝堂礼仪,一脸惊骇莫名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胤垣发呆。
封公!
胤垣为了搂钱,卖出去的那些空壳子‘公’爵位不算。
国朝有多少年没出现一个新的,‘正儿八经’的公爵了?
前些年,天恩侯卢旲得赐侯爵,已经闹得风风雨雨,现在,天子居然又要封一个公出来?
卢旲眨巴着眼睛,用力抚摸着长须,一声不吭。
卢仚,现在是泾阳卢氏,他天恩侯府一脉子弟。
卢仚封公?
很是不错。
不管这个公爵是怎么得来的,总之呢,卢仚姓卢,他出身泾阳卢氏,这对卢旲,对天恩侯府,就是绝对的好事。
如果卢仚还能够得到一定的实权,比如说,和卢旲一般,在外督领一军的话?
卢旲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
而文官班列中,知晓卢仚这个名字,而且知道卢仚和白长空恩怨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就好像被雷打的蛤蟆一样,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长空眼角一扯,朝着文官班列中几个出自国子监的大员扫了一眼。
几个紫袍、红袍官员板着脸,正要走出班列驳斥天子,当代莱国公卢昱,则是犹如被马蜂刺了屁股的野牛一样,火急火燎的从勋贵班列的最前方冲了出来。
“陛下,万万不可,卢仚乃一无德无才、忤逆犯上的……”
卢昱正要发表长篇大论,卢旲从班列中大步走出,大声喝道:“莱国公此言差矣,卢仚是我天恩侯府族人,他是否无才无德,本侯不知,但是你要说他忤逆犯上,呵呵!”
卢旲走到卢昱面前,好似一截黑铁塔,杵在了一团白乎乎、圆润润的粉蒸团子前面。
居高临下俯瞰着比自己矮了两尺多,气势上更是天差地远,已经被卢旲身上的煞气憋得屏住呼吸,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卢昱,卢旲冷笑道:“我才是天恩侯府一脉的家主。家中儿郎何等模样,我还没开口,莱国公未免,手伸得太长了。”
卢昱呆呆的看着卢旲。
进了大殿这么久,卢昱一直沉浸在之前白长空向他主动抛来橄榄枝的激动中,一颗心浑浑噩噩的,居然没有注意到身高过丈,在一群牛高马大的武勋中都显得鹤立鸡群的卢旲。
猛不丁的看到卢旲,卢昱呆了呆,然后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嘶声尖叫道:“我的--娘,你是卢旲?你,你,你吃错药了?怎么长得这般高壮?”
胤垣瞪大眼睛,狠狠的瞪了卢昱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的旧仇——当年卢旲救了他,他是个感恩的皇帝,他是想要封卢旲做公爵的。但是,同样是卢昱跳了出来,以卢氏家主的身份,强力反对胤垣对卢旲的封赏。
现在,又是卢昱跳了出来,反对胤垣对卢仚的赏赐。
胤垣磨了磨牙,阴恻恻的冷笑道:“廷仪官何在?在扶摇殿当众口吐污言秽语,该当何罪?”
廷仪官微微呆了呆,猛地看向了卢昱。
卢昱呆了一下,吓得嘶声叫道:“陛下,臣没有!”
胤垣恶狠狠的朝着卢昱一指:“你骂‘我的--娘’!”
卢昱呆了呆,急忙摆手:“臣是说,‘我的--娘’!”
胤垣狠狠一拍龙案:“你果然不打自招,你骂我的--娘亲,我的--娘是谁?是谁?啊?是谁?”
卢昱吓得呆住了,他嘶声道:“陛下,臣说的是‘我的--娘’,臣没有说,说,说,‘你--他--娘--的’!”
廷仪官的脸抽了抽。
一众文武大臣的脸抽了抽。
白长空气得眼珠都变得通红——他知道大胤朝的武勋们,绝大部分都变成了废物,但是他真没想到,还有卢昱这样废物得这般奇葩的存在!
这下,真是谁也救不了卢昱了。
廷仪官气得面孔扭曲,双眼充血,他嘶声呵斥道:“神武将军何在?将这大逆不道,胆敢于天子面前口吐污言秽语之大不敬之辈,拖下去,掌嘴八十!”
扶摇殿外,卢仚身边,一排平均身高八尺五寸以上,生得膀大腰圆,身披红袍,外着金甲,系着鲲鹏纹披风,浑身甲胄每一个零部件都擦拭得精光四射的威武甲士齐声应诺,当即有十几个彪形大汉冲进了扶摇殿,抓起卢昱就往外走。
“臣,冤枉啊!”卢昱声嘶力竭的哀嚎着。
“咆哮朝堂,罚他一千万钱!”胤垣微笑着,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不紧不慢的向鱼长乐发布旨意。
鱼长乐笑得极灿烂。
卢昱这般嘶吼喊冤,说他一个咆哮朝堂,那是一点都不冤枉的。
放在开国太祖那功夫,这样的卢昱,都够拖出去砍脑袋了。
但是谁让现在的天子心善呢?
天子不好杀人,就是喜欢钱。
只要卢昱老老实实的缴纳罚款,是吧,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好了,现在,我说,我要封卢仚为天阳公,谁同意,谁反对?反对的,站出来,说说道理嘛!”
胤垣笃定的看着满朝文武。
第八十四章 成功
扶摇殿外,第九层台基,两座青铜铸成,高有数丈的獬豸雕像下,十几名牛高马大的神武将军,围住了全身都在哆嗦的卢昱。
神武将军,同为守宫监的一支下属力量,专门从羽林军、禁军、五军府中挑选高大、魁梧、帅气、精通格斗技击的精锐组成。
这是大胤天子身边一支最精锐的近卫力量,同时也是最有排场的门面力量。
总数八千的神武将军,所有的甲胄衣饰,全都是大胤能拿得出来的最顶级的内造精品。更不要说,他们平均八尺五寸以上的身高,穿戴上全套重甲后,是如何的威风凛凛、宛如神人。
大胤开国之初,太祖身边的神武将军,其入选的最低门槛,是辟穴境巅峰!
就算是现在,神武将军们,也都普遍有着拓脉境一二重天的修为。
已经三代没有修炼武道的莱国公卢昱,被这么一群凶神恶煞围着,就好像被一群豺狼虎豹围住的小白兔,整个人差点都瘫在了地上。
“按,按规矩来嘛。”
卢仚站得远远的,听到了卢昱细声细气的哀求声。
他就看到,一名神武将军伸出了手。
卢昱哆哆嗦嗦,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白鹿钱,认真的看了看,递给了神武将军:“掌嘴八十,一次一万钱,我这里是值百万,有二十万钱,请各位将军喝茶!”
一群神武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个神武将军就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另外一名神武将军拎着一块三层生牛皮缝成的掌嘴板,冲着同僚的巴掌‘啪、啪、啪’的,不紧不慢的抽了下去。
卢昱就很配合的,扯着嗓子大声嚎叫起来:“嗷,嗷,嗷,陛下,臣错了!”
卢仚翻着白眼,用手捂住了额头。
这个蠢货国公伯父,一辈子没挨过揍的。被人暴力抽耳光的时候,他哪里有可能,这么清晰的嚎叫出声?能‘呜呜呜’的悲鸣几声,就算他本领大了。
‘掌嘴’一下接着一下。
大殿内,站得靠大门的一群红袍官员同时扯了扯嘴。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听到卢昱这般叫声,就知道他肯定按规矩来,花钱免了苦头。
大殿内,胤垣笑吟吟的看着众多臣子:“我封卢仚为天阳公,诸位可没有意见?”
白长空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即‘哗啦啦’一下,一大群御史台、大理寺、鸿胪寺、光禄寺、太常寺,以及来自大丞相府下新设六部的官员,人数总有过百人,全都衣着紫、朱二色官袍,纷纷从班列中走出,在大殿中按照品阶站定。
“臣等……”
几名领头的紫袍重臣,也是这些年白长空辛辛苦苦在朝堂中培养出来的直系弟子,正筹措话语,准备驳斥胤垣对卢仚的册封。
这些文教官员,可是清楚的明白,卢仚加入阉党,坏了他和白长空家的婚约。
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内幕,总之就是他们的师长白长空被打脸了。
白长空被打脸,就是他们被打脸了,是镐京文教弟子被打脸了。
所以,纯粹是因为反对而反对,他们也必须站出来。
这些人一出列,他们在各个衙门这些年培养出来的门人、弟子、下属、心腹等,各种瓜瓜蔓蔓牵扯成一系的文教官员们,也纷纷按照品阶高低出班站定。
一时间,一个牵着一个,一个连着一个,百多个文官走出来,竟然牵扯到三千多名各部司的大小官员纷纷出列。
白长空心中大为快慰。
这就是他做了这么多年国子监的副山长,积攒下来的朝堂话语权啊!
如此实力,也就只有丞相朱崇等寥寥几名文教大贤,可以和他相提并论。他白长空,果真是文教在镐京的一面旗帜,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胤垣看着这些纷纷出列的文官,嘴角抽了抽。
此情此景,当初他强行封卢旲为天恩侯的时候,也发生过,真是熟悉而难忘的一幕啊!
他不由得怀疑,秘史监的秘档中记载,开国太祖和后面的几位皇帝,朝会之时生杀予夺,一众文武臣子不敢吭声,一切都任凭皇帝乾纲独断的记载,难不成是老祖宗糊弄后世子孙的?
深吸了一口气,胤垣不等下方的臣子们开口,他就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先来聊聊第二件事情。”
“昨夜,有狂徒逆党闯入大丞相府,杀戮无数,口口声声清君侧,杀国贼……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喊的口号是清君侧,而不是杀昏君,可见这件事情,和我是没多大关系的。”胤垣很奸猾的,抓着‘清君侧’三个字,硬生生将自己从这事情里撇了出去。
“而杀国贼么……”胤垣看着一下子被自己突兀的侧击打得阵脚大乱的臣子们,幽幽道:“国贼,嘿嘿,我的身边,出现了官逼民反的国贼嘿。”
“将近两万逆党,潜入镐京,囤积了无数精良的甲胄、军械,居然直接潜伏在了皇城根下,直逼大丞相府,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些逆党,怎么进的镐京?哪里来的军械?如何瞒过这么多衙门的耳目,做到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情的?诸位臣公,谁给我一个交待?”
大丞相朱崇脸色骤然发白。
大殿内,数十名紫袍重臣一个个面色难看的相互使着眼色。
胤垣悠悠道:“另外,还有就是,安平州是什么地方?我似乎,很耳熟。那些逆党说,要为安平州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仇从何来?恨从何起?”
“我登基以来,国朝大政,一律沿袭上皇旧规而行,不兴土木,不起战事,不加赋税,不加徭役。十九年来,也算是风调雨顺,政通人和,为何会有人说,要为安平州的父老乡亲……呵呵!”
胤垣手指轻扣龙案:“哪位臣公告诉我,安平州,是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什么?”
朱崇用力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眼,朝着白长空狠狠的看了一眼。
白长空沉吟稍许,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下方一众站出班列的文教官员,就好像退潮的潮水一样,‘哗啦啦’的退了下去,纷纷站回了原位,一个个低头袖手,犹如泥胎木雕一般一声不吭。
胤垣微笑,点头:“那么,还有第三件事情。昨夜逆党袭杀大丞相府,事发突然,原本驻守皇城的一部禁军和羽林军赶去增援,不幸逆党手段妖异。”
乐武走出班列,双手搭在大肚皮上,两行热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陛下,昨夜禁军、羽林军,一共阵亡八万七千余人,重伤三万有余……这笔抚恤金、汤药费,还有损失的军械辎重等等……”
胤垣和乐武同时看向了朱崇。
朱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缓缓走出班列:“牺牲的将士,自当由户部拨出钱粮,厚加抚恤。一应重伤的将士,也当由户部出钱安顿。此事,陛下和大将军放心就是。”
乐武急忙说道:“抚恤金,今儿下午,就给我送去大将军府!”
朱崇的嘴角直抽抽,缓缓点了点头。
活见鬼了,天子和大将军联手讹诈!
昨夜打了这么久,除了城防军士卒不断赶来增援,后面有卢旲的苍狼骑攻入了大丞相府,又有贾昱带着一部禁军,绝对就只有万人左右攻入了大丞相府增援。
羽林军?
他们有出现么?
一万出头的禁军,而且是大获全胜的禁军,他们怎可能有八万多的阵亡,三万多的重伤?
他朱崇的大丞相府虽然说占地广阔吧,也容不下十几万人在里面打仗好不好?
这个花账,有点丧良心了。
但是朱崇咬牙,认了。
胤垣满意的点头:“昨夜扫平逆党,天恩侯当居首功,他的爵位,我想升一升。”
卢旲低头,向宝座上的天子微微欠身。
朱崇咬着牙,从牙齿缝隙里挤出了几个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胤垣笑得很灿烂:“天恩侯晋为天恩公,就这么定了,这是今天的第四件事情。那么,我们回到第一件事情上来,卢旲救了大丞相府,都能晋升公爵,救了太后和我的卢仚,我封他做天阳公,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朱崇抬头,看着胤垣:“陛下,爵位,乃天子恩赏,若天子觉得某人有功,当酬之以爵,臣等绝无异议。安平州一事,臣等当全力办理,给太后、天子,一个完满的答复。”
胤垣看着朱崇:“一定可以办好?”
朱崇肃然应诺:“绝对可以办好。”
胤垣就笑了起来,朝着鱼长乐挥了挥手:“老鱼,拟旨罢。卢旲晋天恩公,卢仚封天阳公。嗯,给卢仚的封赏,重一些,太后和我的性命,可是很值钱的。”
白长空咬着牙,终于忍不住从班列中走出,嘶声道:“陛下,如此一来,卢氏一门三公,简直,简直……”
胤垣目光幽幽的看着白长空,他长叹了一口气:“白……‘副’山长若是羡慕,下次太后和我有性命之忧时,您大可前来救驾呀。”
“立功的,我就封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卢氏一门三公……人家立了功劳,还不许我以爵位回报之么?”
“臣子忠于我,视我如父,我就厚待臣子,如待亲子,这是太祖当年说过的话呀。”胤垣突然‘噗嗤’笑了起来:“不过,白……‘副’山长年龄一大把的,想必是不愿意认我做爹的……”
白长空气得面皮发黑,一口血硬生生到了嗓子眼里,又被他吞了回去。
廷仪官差点没疯掉,他瞪大眼,近乎歇斯底里的朗声高呼:“臣,有罪,请天子重罚。”
胤垣抿了抿嘴,摊开了双手:“你无罪,是我失言了。行了,今天朝会,就这么着了。”
“一个月内,安平州的事情,大丞相一定能料理妥当,我是信任大丞相的!”
胤垣笑得灿烂无比。
第八十五章 秘史监
按大胤礼制,封公,是一件极庄严肃穆的事情。
大胤立鼎建国之时,封公,是要挑选良辰吉日,建造规模巨大的祭坛祭祀天地,天子更是要提前一个月沐浴斋戒,才能主持封公大典。
但那是开国公爵,是要裂土封疆的一方诸侯。
和那些‘开国一字公’相比,卢仚和卢旲得授的公爵,一个天恩公,一个天阳公,从封爵的称号上,格调就矮了一大截,未免意思也差了许多。
再说了,你指望当今嘉佑帝胤垣,忍饥挨饿、清心寡欲一个月,再去祭坛上风吹雨淋,持续几个时辰主持大典,就为了给你们两个封一个爵位?
不可能,绝对没这回事!
所以,当鱼长乐高声叫出了卢仚的名字,卢仚急忙拍了拍身上官袍,大踏步走进了扶摇殿,然后在一个小太监的贴身、轻声的提点下,向太后、天子大礼参拜。
卢旲和卢仚一般,也出班行参拜大礼。
这一对儿伯父、侄儿,相互望了一眼,卢仚很礼貌的颔首微笑,卢旲则是板着一张黑脸,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鱼长乐将他亲笔拟定,交由太后用了天子玉玺的圣旨,递给了一名司礼太监。
身形魁梧,嗓门嘹亮的司礼太监毕恭毕敬的展开圣旨,拉长了嗓音,抑扬顿挫极有腔调的开始诵读对卢旲、卢仚的封赏。
卢旲得到的赏赐不多。
依照胤垣的心思,趁着这次的机会,将卢旲从天恩侯晋升为天恩公,只是为了出一口当年被朝臣逼迫,无法如愿封卢旲为‘公’的怨气。
按照胤垣的本心,卢旲昨夜的功劳,他是不欢喜的。
他巴不得那些逆党冲进大丞相府大开杀戒呢?如果能够在朱崇身上劈几刀,那真是赏心悦目到了极致了。卢旲扫平了逆党,救了朱崇等一群朝臣,胤垣是不开心的!
守宫监的消息多灵敏啊?
天还没亮的时候,胤垣就收到了详细的报告——昨天他在皇城里和鬼魅邪祟对阵的时候,一大群朝廷重臣正在隔岸观火,在大丞相府里看他这个天子的热闹呢!
所以,卢旲的爵位升了一格,给了他一些虚荣,加了三千户食邑,也就这么多点了。
卢仚得到的封赏,极厚,极重。
司礼太监一条一条念出卢仚的封赏时,朱崇以下,朝堂中一众文教臣子,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甚至有人双眼隐隐喷火,目光如刀,狠狠的在卢仚身上扫来扫去。
天子待卢仚,何其恩厚也?
卢仚,授天阳公,着太府出资,于雨顺坊征收宅基地一千五百亩,着少府出人、出资、出物,由宫廷内造大匠督造天阳公府。
卢仚,授镐京城外,城南八千里,小苍山中,少府治下铜矿一座,锡矿一座,铁矿一座。又授小苍山南,少府治下牧场三千里。
卢仚,授镐京七品坊市银麦坊皇庄三座,合计良田近两百万亩,食邑一万户,总人丁十万许。
卢仚,循大胤宗室封号‘君’之一级惯例,授鲲鹏纹袍,授金刀银剑、金枪银戟、金鞍银镫、金马鞭银缰绳等诸般仪仗一套。
卢仚,授神武将军三十六人,以为仪仗,薪饷自少府出。
卢仚,授羽林军悍卒三千人,以为护卫,薪饷自少府出。
卢仚,授‘节’,授白狼尾大纛(dao,古代行军中或重要典礼上的大旗)一,授青狼尾大纛四,授黑狼尾大纛八,授九曲青罗伞一,可循大胤‘公’之惯例,建私军,讨不臣,薪饷自筹!
随着司礼太监吟唱出一条一条的条款,大殿中众多臣子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封公,建公府,你天子愿意为这件事情花钱,那么由得你去。一千五百亩大小的公府,面积是有点超标了,但是你天子都不在乎,臣子们自然也不在乎。
授良田,授矿场,授牧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新封的‘公’,又是个毛头小子,估计口袋比扶摇殿光可鉴人的地板还要干净,天子不给点好处,卢仚怕是连最基本的‘公爵’排场所需的仆役下人都养不活。
什么鲲鹏纹袍啊,金刀银剑啊,又或者三十六位神武将军充当仪仗队之类,这都是‘虚荣’,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大胤的历史上,曾经有一位天子爱极了某位妃子,居然下旨,让那妃子的父亲享受国朝‘亲王’一级的仪仗。
亲王仪仗,比之‘君’,则更高了一级。
‘虚荣’而已,大家略微眼红、嫉妒,背后骂几句‘幸进小人’、‘得宠佞臣’之类的正义之语,也就罢了。
三千羽林军就地转职,成为卢仚的护卫军?
这……有点过分,但是,可以接受。堂堂大胤的公,必须有他的排场,没有三千护卫,你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的!
但是,给卢仚授‘节’!
什么叫做假节钺?
假节钺,在特殊时期,就等同天子皇权!
假节钺中的钺,就是卢旲手中的黄金斧钺,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
那‘节’,比起斧钺略差一些,先斩后奏的权柄近乎于没有,但是持节者,可视为天子特使,在必要时刻,也可以用天子的名字,起兵征讨不臣!
给卢仚授三种大纛,九曲青罗伞,就更离谱!
大胤军制,将领统兵在外,以大纛划分权柄。
黑狼尾大纛,一纛可统兵一万。
青狼尾大纛,一纛可统兵三万。
白狼尾大纛,一纛可统兵十万。
胤垣授卢仚三种大纛,就是直接给了卢仚三十万统兵权。
至于九曲青罗伞么,这更是一种‘殊荣’,是一种‘特权’,出行有九曲青罗伞随伴者,在军中,除大将军外,见官高一级!
当然,相比大胤的那些老资格的诸侯,区区三十万统兵权,不算什么,大胤的四方诸侯中,有些先祖只是区区‘子’、‘男’的诸侯,麾下统兵都何止百万?
以一位‘公’的身份和领地,拥有三十万军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问题就在于,大胤如今很多‘公’,诸如莱国公府,他们在自家领地上的私军何止五六七八个三十万,但是那些私军,是‘私’军,不能离开自家领地一步,擅自踏出自家领地一步,就视为叛国谋反。
而卢仚得了这些天子钦赐的大纛,他就能带着三十万精兵强将,合理合法的在大胤的任何一处疆土上乱逛!
没有大纛的私军,是看家的犬。
拥有大纛的私军,是猎食的狼!
更糟心的是,天子还给他授了‘节’!
这就意味着,以后如果谁和卢仚结仇了,卢仚随时可以持节上门,带着三十万大军找你的麻烦,而你,只能被动挨打!
天子的这封赏一出,不要说满朝文武大臣了,就连卢旲,都很是朝着卢仚看了又看。
同为天子近臣,同样是拥有救驾之功的天子心腹,卢旲手中,也只有一面青狼尾大纛,他也只能带着三万私军到处溜达而已。
就这,卢旲为了避嫌,每次出行,身边最多就带着一万多人而已。
卢旲看着卢仚,心里莫名有一层酸溜溜的——哎,是不是从今以后,他就不是天子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心腹臣子了啊?
司礼太监还在吟唱天子的封赏。
前面已经是大头,后面的就是一些零碎的、好看的东西。
比如说,天子赏赐卢仚铜钱若干,内造的金稞子、银锞子若干,用来打赏下人的金瓜子、小银牌若干,内造的锦缎、丝绸若干,内造的马车、轿子、各色青铜器皿若干,又有四方大州进贡的珍珠、珊瑚、玳瑁、玛瑙等奇珍异宝若干。
都说当今天子是一个好财如命的吝啬鬼,但是胤垣对自己宠信的心腹,他还真心是慷慨得很。
当然,也或许是,少府库房中,四方大州进贡的零碎玩意太多,胤垣想要趁机清理一下库存?
到了最后,司礼太监吟唱的封赏中,甚至包括了长度二十丈开外,直径超过八尺的巨型金丝楠木、紫檀木、黄花梨木等珍贵木料有上千根!
卢仚的脸一阵阵的抽抽。
以他的见识和阅历,这些巨型的珍稀木料,除了用来打造棺材,他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不过,都是天子的‘天恩’啊!
除了受着,你还能怎么样?
各色各样的奇怪赏赐,这位司礼太监念了足足有一刻钟,之后,甚至有白胡椒三万斤、黑胡椒十万斤、冰片八千斤、乳香三千斤、龙涎香两千斤等稀奇古怪的东西冒了出来。
卢仚只能绷紧了面皮,强行将一抹灿烂的微笑维持在脸上。
这些香料,他拿来烘腊肉么?
到了最后,胤垣更是给了卢仚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居然赏赐了卢仚九曲苑受过良好礼仪训练的管教嬷嬷三十人,精通琴棋书画、茶艺厨艺的近身伺候宫娥一百人,知礼仪、懂进退、能奏答、通人情的答应使唤宫娥三百人,懂规矩、口风紧、办事麻利、力大身健的粗使劳作宫女六百人。
显然,这些嬷嬷、宫娥,就是为卢仚新造的公府准备的了。
这些受过宫里体系化培训的宫女,就算你有钱,你上哪里找去?她们可比外面人牙行采买的民女强太多了。
满朝文武嫉妒得双眼通红。
卢仚则是有点麻了爪子,他盘算着的是,胤垣送的这些宫女,可没有说‘薪饷自少府出’,这是要自己养着她们喽?
突然间,卢仚听到了天子的笑声。
“卢仚啊,老鱼临时也就想到这些,你自己想想看,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趁着今天办事顺利,我一并给你准了。”
“省得,过些日子,有人说我赏赐过重,你是谄媚邀宠的佞臣云云。到时候你再想要好处,可就没今天这么容易了。”
大殿内,起码有超过三百名文臣,不自禁的重重冷哼了一声!
第八十六章 秘史监(2)
“这秘史监呢,是有来历的。”
“这史家,还是值得钦佩的。”
“大胤往上,十几个国朝呢,近些年的,短头也有三四千年国祚,更久远一些的,传闻国祚百万年,天子在宝座上的时间,动辄上万年哪。”
“这么多国朝,这么多天子,这么多大事小事,明白事糊涂事,全都靠着这史家的一支笔给记了下来,辛辛苦苦保存至今,才有了秘史监。”
皇城,大内,两侧宫墙之间的夹道中,卢仚跟着一名紫衣玉带的老太监,慢悠悠的顺着夹道行走着。
之前大朝会,扶摇殿上,卢仚向胤垣提出了自己小小的个人诉求——他想要去秘史监,找几本合用的功法秘籍,用来培养自己公府的班底。
这是合情合理的诉求,胤垣当即答应,就连那些文教官员,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武道秘籍而已,武道……凋零如斯。
如今文教大兴,这才是朝堂的根本!
宫墙上,禁军密布,夹道中,每隔百丈,就是一道厚重的城门。
如此一路经过了九重城门,卢仚面前,终于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正中是一座极大的石殿。
空地长宽三里开外,全部铺以水磨大青石,不见一花一草、一树一木。
空地正中的石殿,四四方方就好像一块板砖放在地上,通体也是巨石垒成,不美观,但是很结实,很厚重。
漫长的岁月洗礼,长宽两里许,高十几丈的石殿,外表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青黑色。
在这一层风化的色泽下方,卢仚看到,石殿外墙上,有一道道瑰丽华美如蛟龙的巨大纹印,好似攀附的爬山虎一样,密密匝匝的覆盖了整个石殿。
卢仚看着这些纹印,脑海中神魂灵光猛地一晃,就连三眼神人观想图都莫名一亮。
“这些纹印?”
卢仚问老太监。
老太监背着手,皱着眉看着面前雄伟的石殿:“谁也不知道这些纹印是什么东西。但是呢,有皇城供奉的学士们说,这些纹印,或许是传说中的一些,拥有超凡伟力的存在。”
“但是这么多年了,除了偶尔雷暴雨的天气,深夜中,这些纹印偶尔有几道闪光之外,就再不见这里有任何的动静。”
老太监叹了一口气:“咱家在秘史监,待了整整九十年啦。那些学士说得天花乱坠的,什么符纹啊、符箓啊、超凡入圣啊,啧,咱家是看不到喽!”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好似直接从石殿外墙的巨石中长出来一样,好似天然形成的花纹般的纹印,笑道:“您老可别这么说,女鬼都见过了,谁知道,未来有什么造化呢?”
老太监‘啧啧’了几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得是啊,女鬼都见过了,万一……呵呵,天阳公,请,请,请,上面可是交待了,昨晚上的事情,宫里,不许多讨论呢。”
老太监提醒了卢仚一句。
齐妃、绿雀,还有那些鬼祟已经被卢仚扫荡一空,但是这依旧是太后的一块心病。在宫里讨论女鬼的事情,你不是给太后上眼药么?
卢仚笑着点头,跟着老太监,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石殿,走进了秘史监。
“这秘史监,地上就这么大了,地上石殿,分九层,储存的,都是大胤九州的一些普通寻常的资料。比如说,历朝历代《九州地理志》的原版手稿,就存放在这里。”
进了石殿,就是幽长的甬道,一扇扇厚重的石拱门,老太监推开了两扇石拱门,卢仚看到里面是巨大的空间,一排排密集的阴沉木的书架整齐的摆放着,上面堆满了各色各样的典籍秘档。
那些典籍秘档,有石板,有木板,有泥板,有皮卷,更有兽骨、龟甲等各种奇怪的材料,相反里面的纸张等,只占了极少一部分。
石拱门开启的时候,有略显滞闷的香气从里面飘出。
老太监让卢仚认真参观了一阵,招招手,让几个小太监关上了石拱门:“这里面的香,都是有讲究的,是大胤之前,十八代前,有史可查最古老的国朝至圣神朝留下来的方子。”
“方子很简单,就是几十种常见的香料和药材调配,就能制成《绝蠹香》,放在书房中,可让脆弱的书页、竹简的寿命,延长数百倍。”
“这方子,从至圣神朝一代一代的沿袭下来,很多东西都失传了,唯有《绝蠹香》,倒是一枝独秀,一直留存至今。”
老太监带着卢仚继续向前:“天阳公待会,把这方子抄一份出去,以后天阳公的家族定然是要开枝散叶、兴旺发达的,一个豪门世族,必须有藏书啊,得有自家的书楼、书阁、藏书馆阁等等。要藏书,就必须有《绝蠹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卢仚笑着向老太监拱手:“您老说得是,这方子,我还真得抄一份回去。唔,如果有现成的绝蠹香,你卖给我几箩筐就是。”
老太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说,好说,大家都是自家人,给您成本价,都好说的。”
顺着甬道走了一段,通过三层厚重的门户,就是一道向下的石阶。
秘史监真正的枢机重地,真正珍贵的典籍,真正不能让寻常人翻阅的秘档,全都在地下。
顺着螺旋状的石阶一点点向下,每下降十丈左右的高度,就有一座小巧的圆形平台,上面有甲士和太监驻守,平台上,或多或少,有三五扇紧闭的石门,也不知道后面是何等所在。
“这秘史监,地下面积极大。”老太监一边带着卢仚往下走,一边介绍道:“大胤立国之后,就再没扩建、修整过,实在是太大了。”
“一层一层的秘史监,更下面一点的,咱家就不说了。就这地下的上九层,总面积加起来,就有地面皇城的两个大!”
“啧,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工匠,是如何修建起这么大的地下建筑,又是历经了多少个朝代的修缮、增补,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卢仚跟着老太监一路向下。
地下,没有火烛,墙壁上,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座山形的青铜烛台,上面码放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出蓝白色的光芒照耀四方。
不知道是哪里有通气管道,卢仚向下行进时,能清晰的感受到凉风扑面,到了地下几十丈深,居然一点气闷的感觉都没有。
走了一阵,老太监带着卢仚来到了一座圆形平台上。
这座平台上,有三座石门。
其中两座石门正开启着,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可以看到,石门后是两座占地极广的地下殿堂,很多身着青衣小帽,神态痴迷的男子,有老有小,正在密集的书架中穿梭着。
偶尔,会有或者沧桑沙哑,或者清脆高亢的谩骂声传来。
“简直荒唐,怪力乱神之事,古籍中多有之,本以为只是虚妄……没想到,确有其事?”
“啊呀呀,要我们从这些故纸堆中,找到灭绝鬼祟之良方?我们是皓首穷经的读书人,不是降妖除魔的大法师!”
“诸位,诸位,不觉得这事情很有趣么?吾等读书人的快乐,就是寻求世间一切不可知之事。妖魔鬼怪,女鬼狐仙,呵呵,老夫已经食指大动!”
好一个‘食指大动’!
卢仚垫着脚,想要看看这位口味殊奇的老先生,但是书架太多、太高、太密,也不知道是哪位在口出豪言。
老太监压低了声音,轻声笑道:“哎,宫里出了这档子事情,有一就有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太后下旨,让内史府的内史官,还有皇城供奉的学士们,来秘史监查询秘档,看看是否有应对的良策。”
卢仚点头,这是非常明智的应对之策。
太后、天子绝对不至于昏庸到以为,只要消灭了齐妃和绿雀,就真正天下太平了。
老太监笑了笑,挥挥手,几名小太监推开了第三座紧闭的石门。
“那两座秘阁中收藏的,都是一些灵异、志怪的典籍。嗯,这座秘阁中收藏的呢,就是各种武道功法了。哦,天阳公,这座秘阁中的武道功法,是可以修习的,更下面一些秘阁中的武道功法,是完全无法修习的。”
卢仚回头,看了老太监一眼,沉声道:“多谢指点,嗯,我有泾阳卢氏的镇族武学,其他的不需要,只是需要一些外功法门,用来培养亲兵护卫而已。”
顿了顿,卢仚笑道:“不过,您说的那些完全无法修炼的,能给我那几本上来,让我借鉴一二么?”
老太监笑得很和蔼:“自家人,没有不能的事。唔,既然是借鉴,我给您从近古、中古、远古的秘档中,分别拿几份过来吧。”
“哎,咱家在秘史监一辈子,平日里无聊,也喜欢翻翻这些东西。”
“那些近古的功法也就罢了,那些中古、远古的法门中,居然有一些法门,说是要‘凝炼九天雷霆、化雷光为雷液’,‘以雷液洗涤筋骨’,方能炼成‘神雷圣体’。”
“何其……不可思议?”老太监摇头惊叹,带着卢仚进了刚刚开启的秘阁。
第八十七章 无量归墟体
足足有十几亩地大小的秘阁中,角落里,有一张小书桌,有软凳,有清茶点心。
卢仚坐在书桌旁,一本一本翻阅代表了大胤武道巅峰的橫炼外功典籍。
大胤武朝,顾名思义,以武立国,太祖立鼎建国时,曾尽收天下武学。
卢仚面前小山一般的橫炼典籍,囊括了禁军将士普遍修行的《盘亘山根劲》,禁军中高层将领修炼的晋级版本《不动须弥峰》。
也有羽林军将士普遍修行的《崩山狻猊劲》,以及羽林军中高层将领的晋级版本《百劫蛮龙体》。
卢仚细细的翻阅这些功法秘籍,脑海中神魂灵光摇曳,将所有秘籍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在心中。
人的体质不同,适应的功法不同。
同样修炼《盘亘山根劲》,有些禁军士兵两三年就能力达数千斤,有些禁军士兵七八年也就只有数百斤的力量。
卢仚不知道阿虎的体格适合哪一本衡量功法,他准备多记一些,回去让阿虎挨个尝试。
更不要说,除了阿虎,还有‘百虎堂’这么多兄弟呢?
反正修成神魂灵光后,卢仚就有了过目不忘之能,记下数百本功法,也易如反掌。
一个红袍小太监满脸是笑的跑了过来,一路笑得和小母鸡一样:“唉哟,天阳公,您看看,奴婢找到什么了?嘻,你一定喜欢这宝贝!”
卢仚丢下手中那本《疾风苍狼体》秘籍,向着这名一脸是笑,明显是有心逢迎自己的小太监望了过去:“哦,小公公可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顺带说一句,《疾风苍狼体》这部功法,是天恩公卢旲麾下苍狼骑的主修法门。修炼后,最能健壮‘筋’之力,让修炼者速度暴增,耐力飙升。
小太监笑吟吟的凑到卢仚身边,挑起大拇指,朝着身后指了指:“莱国公府镇族三武,包括《碣石功》在内的原本,您看看,这可一定没错的。”
小太监身后,几名身穿青袍,修为都在拓脉境之上的太监,一个个憋得面皮通红,齐心合力的用铁杠子,将一块石碑缓缓的抬了过来。
《碣石功》?
卢仚猛地站了起来,一步抢出,冲到那些太监身边,双手轻轻的抓起了这块石碑,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红袍小太监看到卢仚如此轻松的拿起了这块石碑,不由得捂着嘴轻笑惊叹:“唉哟,天阳公好神威,啧啧。”
卢仚可顾不得这些小太监,他认真的端详着面前的石碑,脑海中神魂灵光不断荡漾。他隐隐感到,自己的一份机缘,或许就在这里了。
莱国公府的《沧海劲》,这是元罡修炼根本法;《惊涛手》,这是战斗厮杀攻伐法。
而初代莱国公,能够在战场上纵横厮杀,他自然也有一门顶级的橫炼法门《碣石功》。正是依仗着《碣石功》淬炼出的强横身躯,初代莱国公才能在战场上不畏刀枪箭矢,立下赫赫武勋。
卢仚学过《沧海劲》,学过《惊涛手》,而且火候都很不错。
但是《碣石功》么,五代之前,居然在莱国公府内失传了。
据说,五代前的莱国公,最心爱的儿子修炼《碣石功》,过于急于求成,以至于浑身骨骼、经络寸断,成了彻底的废人。
五代前的莱国公——同样忍不住苦,没能将《碣石功》入门的莱国公,怒叱《碣石功》是害人的‘妖术邪法’,下令家将,将宗祠门前,用石碑篆刻的《碣石功》彻底摧毁。
后面的几代莱国公,也就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他们也不会辛辛苦苦的去熬炼身体不是?
到了这一代卢昱,他一心一意做个‘儒雅’的读书人,他估计早就忘记了,自家先祖还曾经有这么一部顶级的橫炼功法。
所以,卢仚隐约知道莱国公府有这么一部祖传的神功,但是无缘修习。
储存在秘史监内的泾阳卢氏镇族三武,是初代莱国公寄放在秘史监内的原始版本。这是一块厚三寸、宽一尺、高有六尺许的黑褐色石板。
这么一块小小的石板,居然重达三万多斤,所以才动用了几个拓脉境的太监,好容易才将它从秘阁深处《武勋》一部的书架上给扛了过来。
厚重的石板上,有一层一层清晰的水波纹路,好似曾经在极深的水涛中,被重重叠叠的水浪无休无止的冲刷过千万年一般。
若是盯着它看得久了,甚至会感觉到,石碑上的水波纹路,居然好似真的演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一道道波涛正铺天盖地的扑面袭来,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搅成粉碎。
在那石碑的表面,有浅浅的一层篆刻。
细细的字迹,密密麻麻数万字,正是《沧海劲》、《惊涛手》、《碣石功》三种功法的修炼法门。
石碑上的字体,和当今大胤通用文字略有不同,是一种极古老的文字。
托卢仚在族学一心低调、用功读书,莱国公府族学藏书极其丰富,而他又过目不忘的福。
这些古字体,卢仚都认得。
脑海中神魂灵光震荡,卢仚伸手按在了石板上,他耳边隐隐响起了波涛声,石板上,一股浩瀚厚重,重重叠叠、绵绵不绝的恢弘力量绵绵袭来,和卢仚体内的沧海劲元罡遥相呼应。
《碣石功》,这是《沧海劲》搭配的橫炼功法。
唯有修炼沧海劲元罡有成,才能以潜劲一重接一重的元罡,重重叠叠打磨自身,淬炼全身筋骨肉皮等等,一如海边的巨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冲刷礁石,最终将那礁石打磨得圆润如一、坚固无比。
没有沧海劲,练不成碣石功。
除了碣石功,其他的橫炼功法,也不可能契合沧海劲,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卢仚想起了传说中那位下令砸碎宗祠前祖宗遗泽石碑的前任莱国公:“败家子,真正是败家子啊!”
步伐声中,老太监带着一群小太监行了过来。
小太监们手上,抱着一些兽骨、石板、兽皮、雕像之类的玩意,上面或者有各色图纹,或者有密密麻麻的字迹,这些都是储存在更下方的秘阁中,各种中古、远古的橫炼秘术。
“哦,天阳公,这块石碑,本来就是泾阳卢氏的宝贝。”
老太监笑得很灿烂:“我平日阅读秘档,大胤立鼎建国,最初数十年,天下还震荡不安。初代莱国公担心这块宝贝被损坏、遗失,就奏明太祖,将这块石碑寄存在秘史监……这里,可是镐京城最安全的地方。”
“后来嘛,初代莱国公自己刻了一块石碑,放在了宗祠门前,以为家族武道传承,这块原始石碑啊,就一直放在秘史监,能有一千多年了。”
卢仚抚摸着石碑,轻声道:“这块石碑的质地,很古怪。”
老太监笑着点头:“的确古怪,咱家活了这么多年,在秘史监也算见多识广,就没见过相同的材质。不过,也有道理,泾阳卢氏源远流长,在秘史监的记载中,泾阳卢氏的先祖,可追溯到十二代国朝之前。”
“这块石碑,在泾阳卢氏手中,起码也传承了数万年了,这可是好物件。”
卢仚笑了笑。
能在追溯到十二代国朝之前的泾阳卢氏,家族历史可不止短短几万年。
这块石碑,能够成为泾阳卢氏的传承之物,呵呵,卢仚无法相信,初代莱国公,居然会将这宝贝‘寄存’在秘史监,自家宗祠前的传承之物,居然就是一块普通石碑。
泾阳卢氏家大业大,将石碑存放在自家领地,哪里找不到一个又安全又隐秘的所在?
不用说了,初代莱国公将这块石碑放进秘史监,这和大胤的开国太祖一定有所牵连。
比如说‘投名状’啊。
比如说‘质押物’啊。
比如说‘小辫子’啊。
要说初代莱国公是心甘情愿将这宝贝放进秘史监的,卢仚打死都不信。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卢仚轻声道:“有劳公公,将其他开国诸公的祖传之物,如果秘史监有的,都带来让小子观赏一二罢?”
“面对先祖遗物,小子心情激荡,现在就想入定修炼《碣石功》。”
“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卢仚盘坐在了石碑前。
他体内波涛声大作,体表一层幽蓝色元罡光芒冉冉亮起。
老太监、小太监们急忙向卢仚应了一声,一个个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他们,能理解卢仚的心情。
这毕竟是莱国公府失传了五代国公,将近三百年的宝贝。
卢仚急于修炼,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卢仚要看其他开国诸公的家族传承宝物……有点犯忌讳哈,但是卢仚是当今天子的红人,甚至太后都对他感恩颇深。
这点忌讳也就不算啥了。
更何况,现在的开国诸公的晚辈们,当代的诸位‘公’爷,一个个不习武道,专门附庸风雅的去舞文弄墨……想必,他们也不介意自家的镇族功法,被卢仚看了去吧?
老太监、小太监们刚刚离开,卢仚就双手按在了石碑上。
神魂灵光犹如流水,透过他的手臂,不断注入石碑之中。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海涛声在卢仚的脑海中响起,石碑内部,肉眼不可见之地,一点极其黯淡的幽蓝色精光疯狂的吸收着卢仚注入的神魂灵光。
蓝光急速亮起,然后顷刻间照亮了整块石碑。
一道浩瀚、恢弘、渤大、悠远的意识传入卢仚的脑海:
‘三仙域·极圣天·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无量归墟体’!
体内筋骨齐鸣,一声轰鸣过处,卢仚体内沧海劲元罡开始疯狂的塌陷、压缩。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响,石碑表面一抹水纹亮起,一枚造型古拙的漆黑指环,透过水波飞了出来,端端正正落在了卢仚面前。
第八十八章 传承
秘史监,角落里。
卢仚周身幽蓝色水光彻底消失。
诛杀绿雀、齐妃、数千鬼物后,卢仚体内十二正经、丹田内,原本充盈几乎爆出的元罡,同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唯有卢仚膻中穴,原本被先天元精堵得结结实实,没有开辟的膻中穴,此刻化为一个小小的,以神魂灵光内视,只有水缸大小的朦胧空间。
卢仚全身沧海劲元罡,凝成了一滴芝麻粒大小,色泽漆黑的元液,静静的悬浮在膻中穴内。
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无量归墟体,膻中穴,就是体内‘归墟’所在。
这一点元液,就是‘归墟仙元’。
倾尽卢仚之前全部修为,堪比寻常武修苦修百年所得的元罡,也只是凝聚了这么一滴微不足道的归墟仙元,可见这仙元的品质之高,蕴藏的能量之强。
凝聚归墟仙元,是去芜存菁、脱胎换骨的过程,是逆转造化、由凡化仙的门槛。
得了这一滴仙元,卢仚才真正意义上,从凡人一步登天,踏上妙不可言的仙路。
在之前浑身元罡转化为仙元之时,卢仚的身体受到元罡数万次的冲刷、捶打,他的身躯强度比起之前,不知道强横了多少。
这是无量归墟体附带的淬体效果。
相比仙道正果,这点点淬体效果,简直不值一提。
“真传一句话,假传忙断肠。”
卢仚把玩着从石碑中飞出的指环,端详着指环上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水波纹路,轻声的自言自语:“什么武道培元、拓脉、开经、辟穴,还有之上的种种挪脉、合经、融穴等等,感情,只是仙道筑基‘熔炉境’的功夫。”
“培元、拓脉、开经、辟穴,这是正经的筑基法。”
“挪脉、合经、融穴,这是天地异变,武修找不到前路,不知道怎么开辟出的旁门左道。”
“至于橫炼功法,那更是旁枝末节,在这根本法之前,是提都不要提的丢脸玩意儿。”
“这世界,有点颠覆三观了。”
卢仚将指环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将它往左手中指上试戴了一下,指环微光一闪,微微收缩,恰恰和他指节完美契合。
摇摇头,卢仚将指环取下,贴着心口放好。
进秘史监之前,没有这个指环,如果戴着这枚指环堂而皇之的出去,岂不是不打自招么?
“本来以为,这世界是‘武道凋零之世’。”
“没想到,‘武道凋零’都只是‘落幕尾声’,这世界的真正面目,是‘仙道凋零’的‘末法时代’。”
“有仙啊!”
卢仚目光狂热的看着面前的石碑:“我的人生小目标,可以放大一点了。比如说,先努力活他个一万年?”
“只是,这世界,哦,极圣天,极圣天灵机崩碎,仙道被斩,一切正统仙道之法,早已成了传说故事。”
卢仚皱着眉头,循着无量归墟体的正统法门,默运玄功,想要努力修行。
虚空中,一股让人窒息的混乱和浑浊的气息碾压下来,卢仚连续运转了好几遍无量归墟体功法,却无法按照功法所言,从虚空中获取任何的力量,功法没有任何进益。
芝麻粒大小的一滴归墟仙元,依旧是芝麻粒大小。
然后,卢仚再次运转沧海劲功法,他的十二正经中,一丝丝元罡从血肉精气里不断滋生出来。等到体内沧海劲元罡积攒了一小缕,卢仚再次运转无量归墟体。
小小一丝沧海劲元罡被吸入膻中穴。
小小一滴归墟仙元微光一闪,元罡吸入,归墟仙元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确凿无疑了,武道可修,但是仙道断绝。”
“这么说来,我那一幅观想图,更在无量归墟体之上?来历莫测、玄不可言,我依图观想,这才孕育了一团神魂灵光,才有了今日的造化。”
卢仚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那副观想图,玄而又玄,是他最大的依仗。
但是这观想图过于玄奥,卢仚都不清楚它最终能有什么造化,依图观想,虽然能不断修炼神魂灵光,可是前途一片黑暗,卢仚根本不知道观想图的终点在哪里。
而无上北溟仙宗的根本仙法不同,这是一门明明白白的通天大道,卢仚得了传承,他清晰的知道这门功法通往哪里,如何前进!
只是这一方世界,仙道断了啊。
“不对,不对,也不对。那些女鬼的突然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卢仚轻轻摇头,展颜微笑。如果仙道彻底断绝了,那么这些邪祟鬼魅,就不应该出现才对!
“如此看来,这极圣天气数未尽?又或者,天地灵机在复苏,仙道又将重开?”
卢仚一边低声自语,一边拿起面前堆放着的兽骨、龟甲等诸般材质古怪的秘典。
近古,中古,远古。
老太监之前送来了十几本在如今武修看来,根本不可能修炼的橫炼法门。
卢仚得了无量归墟体传承,此刻看着这些古老的法门,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些法门,哪里是什么橫炼功法?
分明是直指仙道的修炼真法。
虽然远不如无量归墟体,但是这些功法并不是古人的胡编乱造,而是真正的仙道指引。
只是这世界灵机崩碎,仙道断绝,再好的修炼真法,也没有了半点效用,反而不如普通武道秘籍,还能让人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
“麻烦了。”
卢仚有点头疼。
“阿虎,还有这么多兄弟。”
“这下麻烦了。”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连沧海劲都学不会,更不要说无量归墟体这样的仙法妙术。”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灵机在复苏的话,可不能我修仙成真,让阿虎他们去练那种不入流的橫炼武学,我卢仚,做不出这种事来。”
“可是他们太笨,真的。”
卢仚絮絮叨叨的,将老太监拿来的十几本古老的秘法真功一一记下,又在脑海中揣摩了一阵。
无数精妙真言在脑海中翻滚,饶是有神魂灵光,卢仚也觉得脑仁一阵生疼。
“罢了,罢了。看阿虎他们的造化吧。”
卢仚轻轻的拍了拍手,大声召唤道:“哪位公公在?”
过了一会儿,老太监带着人麻利的窜了回来,他身后有一两百号小太监,每个人都抱着、扛着、担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
其中就有一尊通体莹白、半透明的琉璃佛像。
佛像一脚立地,一脚踏着一尊面容扭曲的狰狞鬼神,一手紧握烈焰金刚剑,一手拎着一根莲花降魔杵。
夜明珠的光照在佛像上,二十几个气喘吁吁抬着佛像过来的小太监行动间,佛像深处,隐隐有一抹极淡的红色光芒闪烁。
卢仚眸子里,一抹幽光萦绕。
不会错了,这又是一件和泾阳卢氏石碑相当的传承宝物。
“这尊佛像,好生神异华美,不知道是哪家的传承重器?”
卢仚注意到,在这尊不明材质的佛像上,在佛陀的衣袂、袍袖上,同样篆刻了数万个蝇头小字。
“《业火明王怒》,这是开国邺国公祖传的功法。”老太监指挥着小太监将佛像轻轻放下,地面顿时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他轻轻的拍了拍佛像,摇了摇头:“哎,可惜了,二十一年前,邺国公一脉牵扯进了一桩极大的军伍贪墨案中,大丞相亲自办理此案,邺国公一脉判了个九族抄斩。”
老太监喃喃道:“咱家还记得,开国诸公中,也只有邺国公一脉,还勤修武道,那一代的邺国公是五军府大都督,族中儿郎,尽在五军府中任职,端的是满门英杰。”
老太监突然惊醒,他急忙看了卢仚一眼,欠身笑道:“咱家年纪大了,总喜欢念叨一些该有不该有的。那邺国公贪墨数额巨大,实在是罪有应得。”
卢仚看了看老太监,拍了拍这尊佛像:“业火明王怒,好威猛的名字。这是佛门功法?”
老太监笑着:“看这雕像,可不是佛门功法么?不过,咱家阅读秘史监秘档,记得说,这业火明王怒入门极其简单,但是过程极其痛苦,没有大恒心、大毅力的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且,这已经是无主之物。”老太监又看了看卢仚:“如果天阳公要培养亲兵,如果能找到一些心性憨直、不怕痛苦的硬汉子,这业火明王怒,的确是最佳的选择。”
卢仚眼睛骤然一亮:“入门极其简单?”
老太监捂着嘴笑了起来:“简单得令人发指。”
卢仚缓缓点头:“除了极其痛苦,还有什么弱点么?”
老太监笑道:“还有就是,花费颇大,因为痛苦,对身体伤伐极重,得用上好的药汤将养着。”
老太监压低了声音:“这一人修炼,一年耗费就是数十万贯。十人耗费,就是数百万贯。若是修炼的人再多一些,这花的钱就是金山银海也吃不消。”
“所以,听说,邺国公贪墨,也是为了族中儿郎……哎,咱家又多嘴了。实在是,年纪大了,管不住嘴。”
卢仚背着手,静静的朝着这尊佛像看了又看,然后咧嘴一笑。
“其他的,也都不用看了,就它吧。”
“老公公,我从秘史监带走这石碑和这佛像,没问题吧?”
老太监笑着摇头:“能有什么关系?天子的旨意,不是么?”
“再说了,您也是泾阳卢氏族人,这邺国公一脉,也已经绝了血裔,您带走这两件宝贝,是绝对没问题的。”
第八十九章 亲,敌
卢仚出宫的时候,身后跟着两架大车。
四轮大车的车轴被压得‘嘎吱’直响。
封闭的车厢里,正是泾阳卢氏镇族三武石碑,以及邺国公一脉《业火明王怒》佛雕。
一路出了皇城南门,门前广场上,三千全副武装的羽林军,正骑着一水儿的血蹄乌骓,静静的列队等候。
这是胤垣从羽林军中,拨给卢仚的三千亲卫。
卢仚也没想到,胤垣居然会给这三千亲卫,全都配上血蹄乌骓。
在这三千亲卫的前方,三十六名甲胄鲜明的神武将军,一人持节,一人打着九曲青罗伞,其他人分持大纛,以及金刀银剑等诸般仪仗,昂首挺胸的凝视着卢仚。
卢仚看着他们,举起右手,握拳轻敲心口。
三千零三十六名精锐齐齐还礼,一旁,一个隐隐有金石撞击之声的声音传来:“仚哥儿,天阳公,好威风,好气派。”
卢仚看了过去,就看到数十丈外,列阵的三千苍狼骑前,卢旲正背着手,看着自己。
卢仚在秘史监耽误了蛮长时间,看卢旲这模样,他显然一直在这里等着卢仚。
卢仚跳下马,大步走到卢旲面前,向卢旲抱拳行了一礼:“伯父。”
上下打量着卢旲,卢仚心中骇然。
记忆中,卢旲身高八尺左右,比卢仚要矮了一截。
但是在北界城驻扎了几年,卢旲居然长到了一丈左右,犹如一截铁塔杵在面前,身上气势更是比当年离开天恩侯府时强大了无数。
卢旲也上下打量着卢仚。
“出乎意料。”卢旲缓缓道:“本来,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份彩礼。准备你今年满了十六,和白家履行婚约时,让你风风光光办一场。现在看来,倒是用不上了。”
“我,还准备了一份军籍,准备你成亲后,白家丫头有了身孕,就带你去北界城,在军中混一个前程出来。以后慢慢提拔,总不会让你比羽林中郎差多少。”
“当年,貅伯和旵哥如何对我的,我会一一的报答在你身上。”
“只是没想到啊。”
卢旲握拳,轻轻的砸了砸卢仚的肩膀:“天阳公?吓死个人。”
“我当年被狼群差点咬死,豁出去性命搏了一个救驾之功,你可好,这么轻轻巧巧的。”
卢仚很谦虚的笑着:“侥幸而已。”
卢旲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是侥幸。但是单靠侥幸,是走不长远的。”
“你以后准备如何?”卢旲绕有深意的问道:“一心一意做你的天阳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娇妻美妾,俊俏侍女,尽情享受这世间顶级的荣华,等到百年之后,一摊枯骨?”
卢旲轻笑摇头:“我知道天子,肯定给你安排了事情,一如当年给我的安排一样。”
“但是,仚哥儿,你应该有更高远的追求。”
卢旲看着卢仚的双眼,笑道:“不能做井底之蛙!”
卢仚看着卢旲,笑道:“伯父何以教我?”
卢旲沉默片刻,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卢仚,凑到他耳朵边,将声音压成了一条细线:“可愿长生否?”
一道莫名的凉气从天灵盖直冲脚掌心,卢仚浑身寒毛直竖,骇然看着卢旲。
当今之世,武道凋零,开经境武修高手,寿不过一百五十。
卢旲哪里来的底气,敢问卢仚‘可愿长生否’?
卢仚闭着嘴,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盯着卢旲。
卢旲拍了拍卢仚的肩膀,低低道:“最近镐京,乱的很。九阴教啊,死士杀手啊,邪祟鬼魅啊,很乱,很乱。不过,一切才刚开始。以后这镐京城啊,会更热闹。”
“当然,也更危险。”
“自家侄儿,伯父能关照,就关照了。”
“以后出行,小心些。若是对刚才伯父的话有意,就去侯府找我罢。”
“我这次回镐京,大概率是不会回北界城了。我是你伯父,你是我侄儿,都是泾阳卢氏后裔,也都是天子近臣,你我,理所当然要同气连枝、携手进退。”
卢旲点点头,转过身,一步跳上了狼王,轻喝一声,三千苍狼骑簇拥着他,一溜烟的顺着驰道,直奔东边安乐坊的方向去了。
“可愿长生否?”卢仚看着卢旲远去的队伍,突然乐了:“看样子,我在秘史监的揣测,没错啊,这世道,要变天了。”
“镐京城要乱了?不会,这些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你有关吧?我的伯父大人!”
卢仚笑着,跳上坐骑,和那些新下属招呼了一声,三千亲卫、三十六神武将军仪仗队纷纷上了坐骑,紧跟着卢仚,顺着南门前的驰道一路笔直向南飞驰。
等到卢仚、卢旲都跑得远了。
皇城南门上方的城门楼子里,胤垣和鱼长乐转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卢仚远去的队伍。
“查实了?白长空家的那一把大火?”胤垣笑得极其嘚瑟。
“陛下,花了两天时间,扎扎实实的查,查实了,的确没有任何一人知道这火是怎么起来的,但是几乎顷刻间燃遍整个蓝田园……除了天阳公那神出鬼没的身法,老奴想不出,镐京城内还有谁能做到。”鱼长乐也笑得极其之灿烂。
“给天阳公记上一笔功劳。过些天,你去看看他,给他说,有些事情,要坚持的做,认真的做,长期不懈的做,当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来做。”胤垣摸着下巴,悠悠道:“可惜了,恨不能在场,欣赏白家君子们光着粉团四处乱跑的风采。”
寒风中,胤垣和鱼长乐笑得嘴都合不拢。
一路南下,眼看着前方路口,向西拐,就是通往雨顺坊的运河石桥。
石桥桥头,一座高有九层的酒楼顶部,坐在轮椅上的朱?,一只手打着夹板绷带,另一只手则是端着茶盏,喝着茶,看着下方的大街。
“师兄别急,那卢仚在镐京根基浅薄,出了宫,他能回去的地方,就只有他的那所谓的勘察司衙门。守在这里,定然能守到他。”
朱?嗓音发哑,轻咳了一声,昨夜被熊泰斗一拳打断的肋骨,又隐隐作痛。
他忍着痛,看着面前坐着的浑身上下一片雪白的中年男子,苦笑道:“不过,他毕竟是陛下刚刚封的天阳公,虽然是幸进佞臣一类,毕竟爵位放在那里,师兄下手,还要有分寸些。”
朱?很无奈。
昨夜,他本就不该在丞相府。
眼前男子巫水,出身东神州昊剑宫,是齐胂的卫队长。
前面说了,朱?天资聪颖,武道天赋更是绝佳,他拜师云游镐京的昊剑宫大剑师,从他那里学了昊剑宫的秘传‘养吾剑’。
巫水的师尊,是朱?的师叔,从这份上说,两人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齐胂被守宫监捉拿,巫水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配合调查’,以他东琦伯世子的身份,在镐京城,太后不开口,谁能难为他?
没想到,齐胂就是被太后当做‘捉鬼’的‘鱼饵’,丢进了‘羡鱼阁’。
巫水着急啊。
他所属家族,是东琦伯的世代家臣,他受东琦伯的命令保护齐胂,如果齐胂出了事,巫水担待不起,他的家族同样承受不了东琦伯的怒火。
所以巫水急急忙忙找上了朱?,以同门师兄的人情,哀求朱?找朱崇这个丞相,希望能够将齐胂从皇城里捞出来。
结果可好。
齐胂死了,而且连尸首都没一具,一大早的,齐胂被守宫监的人送回崎芳园的时候,只是一坛子火化后的骨灰!
这下好了,巫水没办法向东琦伯交待了。
他的妻儿老小都在东琦伯的领地中,他绝无可能丢弃家小就此浪迹天涯吧?
他得有个交待。
太后,惹不得。
天子,惹不起。
乐武,不能惹。
余三斗、鱼长乐,他打不过。
所以……他向朱?咨询对策,却得到了另一个人的热情回应。
坐在朱?身边的朱钰挥洒着小折扇,‘呵呵’的笑了起来:“?弟什么话?齐胂世子之死,巫师兄是必定要给东琦伯一个交待的。”
“但是,这个交待,得有一定的份量。”
“巫师兄跑去杀一两个守宫监的监丁,力士,甚至是校尉,以巫师兄的实力,杀之如猪狗,易如反掌。但是,那些人,够分量么?东琦伯会满意么?他会不会觉得,巫师兄是敷衍了事,糊弄他这个主君呢?”
“仔细斟酌,还有谁比卢仚更合适的目标?”
“新出炉的‘公’,若是论爵位,说句过分的话,比东琦伯都要高了两等,用一名‘公’为世子殉葬,这份量,这诚意,足够让东琦伯满意了。”
“要说后果,他毕竟是一个新出炉的‘公’,根基浅薄,无权无势无后台,完全就是靠天子的宠信,这才幸进得爵的一个下三滥小瘪三。他若是死了,谁会给他撑腰,谁会给他报复?”
“陛下?陛下的脾气,我们都懂,九曲苑外的事情,他不会管。”
“泾阳卢氏?呵呵,莱国公视他如仇,会帮他?”
“天恩侯夫人,会帮他?”
轻轻挥动着折扇,朱钰目光诡谲的看着一身死气沉沉的巫水:“放一百个心罢,我的巫师兄啊,我朱钰说的,巫师兄就算当街杀了卢仚,只要能及时离开镐京,就绝对平安无事。”
“难不成,谁还会为了一个卢仚,去得罪封地数万里,拥兵数百万的东琦伯么?”
朱?抿了抿嘴,看了看朱钰,不说话了。
大家是嫡亲的堂兄弟,朱钰执意用巫水这把刀,去杀卢仚,那么朱?总不能拆他的台。
至于说,巫水能不能杀了卢仚。
或者说,巫水杀了卢仚后会有什么后果。
朱?抿着香茶,静默不语。
卢仚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仪仗队和三千亲卫,大队血蹄乌骓顺着宽阔的驰道一路奔来,蹄声如雷,声势颇为惊人。
眼看着马队就要冲上石桥,桥头酒楼顶层,巫水一声长啸,化为一道白影破窗而出,凌空一点寒光激射,宛如天星坠落,疾刺卢仚天灵要害。
这一剑狠辣无比,巫水集中全部精气神,只求一剑击杀卢仚,给自家主君一个交待。
寒气破空袭来,卢仚下意识的举起右手,轻轻一挥。
膻中穴中,一点归墟仙元爆发出无量黑光,顷刻充斥全身,卢仚以归墟仙元催动惊涛手,一股比往日强横百倍的恐怖巨力带着滚滚旋转暗劲奔涌而出。
一声巨响,巫水手中长剑炸成无数铁粉飘散。
第九十章 直面,重创
长剑粉碎,让人绝望的巨力犹如海啸,当面袭来。
巫水嘶声尖叫,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倾尽全力,一击耗尽体内所有元罡,近乎同归于尽的一剑,居然被卢仚‘随意’的一挥手就轻轻粉碎。
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生死关头,巫水咬破舌尖,昊剑宫亡命搏命的秘技‘葬剑诀’爆发开来,一道道锋利无比的剑劲在体内乱窜,一瞬间体内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齐齐崩碎。
巫水持剑的右掌前方,一团雪亮的剑元爆发。
一声脆响,巫水右臂齐肩而断,整条右臂化为一道血虹,裹着雪亮的剑元向前激射,重重撞在了卢仚挥出的惊涛手上。
剑虹怒射,巫水身躯顺势向后飞退。
巨响声中,巫水牺牲全身修为所化的剑虹被卢仚一掌湮灭,惊涛手卷起一道狂飙,擦着巫水的身体高速掠过。
巫水大口吐血,身体轻飘飘的顺着狂飙的去向飞出了数十丈远,一头扎向了下方的运河,‘啪’的一声平拍在了厚厚的冰面上。
“师兄!”
酒楼里,数十名白衣剑卫急急冲出。
他们当中,有人奔向冰面上的巫水,还有人则是拔剑而起,朝着卢仚奔了过来。
卢仚身后,三千亲卫在卢仚遇袭的瞬间已经勒住缰绳,剑卫们冲锋时,亲卫们已经张开强弓,拉开硬弩,更有人结阵挺起了长枪马槊,将卢仚护在了正中。
剑卫们一脸茫然的僵立当场。
卢仚默运功法,体内充盈的黑色玄光一点点纳入膻中穴,重新凝成一点归墟仙元。
他俯瞰着那些僵立的剑卫,冷然道:“为何袭杀本公?”
一名中年剑卫上前一步,看着卢仚咬牙道:“我家世子,因你而死!”
卢仚呆了呆:“你家世子?哪位?”
剑卫怒道:“我家世子,乃东琦伯第九子齐胂是也!”
卢仚瞪大眼睛,怒道:“齐胂?没错,他死了,但是,他是因为……”
武胤坊的交通何等繁忙,运河上的石桥,更是交通要道,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卢仚遇袭,四面八方已经有无数人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如果当众说出齐胂之死,是因太后拿他当鱼饵去捉鬼!
卢仚语塞:“齐胂之死,是因为……”
见到卢仚这般模样,中年剑卫惨笑一声:“明白了,果然,我家世子之死,和你天阳公卢仚分不开干系。好,好,好,我等无用,无法为世子报仇雪恨,但是我家主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群剑卫同时仰天怒啸。
就在卢仚和他身后亲卫严阵以待,以为这些剑卫要亡命拼命时,就看到他们举起手中长剑,齐刷刷握住剑锋,‘叮当’一下将长剑拗断。
“今日之仇,今日之恨,此生此世,誓必报之!”
一群剑卫齐声高呼,用短剑划破手掌,将鲜血涂了自己满脸都是,然后转身就走,带着浑身经络寸断,少了一条胳膊,身体软塌塌犹如死人的巫水全速离开。
酒楼顶层,传来朱钰讥诮的冷笑:“哟,这就完事了?刚刚那是昊剑宫的断剑血誓吧?哎,天阳公,你可招惹麻烦了。你现在,成了昊剑宫的眼中钉,肉中刺,昊剑宫的弟子们,人人对你是杀之而后快了!”
卢仚抬头,就看到了宛如连城玉璧一般完美的朱钰。
朱钰站在被巫水撞开了一个大窟窿的破洞边缘,低头俯瞰着大桥头的卢仚。
两人对视了一阵,卢仚跳下马,分开围住自己的亲卫,大踏步走进了酒楼。
大队亲卫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收起了长兵器,浩浩荡荡的跟在了卢仚身后进了酒楼。其他人则是驱散了酒楼附近围观的闲人,更将整个酒楼包围了起来。
从酒楼一楼到酒楼,卢仚一步步顺着楼梯往上走。
他身后出身羽林军的亲卫们,则是沿途将每一层楼都严密封锁,喝令酒楼中所有食客严禁随意走动、随意交谈。
卢仚一步步走上酒楼最高层,听到身后、脚下传来的自家亲卫的呵斥之声,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悄然升起。
在莱国公府族学谨小慎微,低调做人时,卢仚万万品尝不到今时今日的这般滋味。
‘权势’,对男人来说,真是一种致命却充满诱-惑力的毒药。
终于,卢仚来到了酒楼最高层。
楼梯口,一群朱?、朱钰带来的护卫一字儿排开,挡在了卢仚面前。
卢仚身后,手持节杖的神武将军大步抢出,高高举起了手中用青铜铸成,浮雕鲲鹏扶摇云海纹,装饰以九团白色牦牛尾的节杖。
这些护卫出自朱崇大丞相府,对朝堂诸般仪仗器具的形制、蕴意是无比清晰。
见到这代表了天子权柄的节杖,这些护卫一声不吭的,一步步的不断向后退。
这些护卫退一步,卢仚进一步,他身边手持节杖的神武将军就随之向前一步。
很快,这些相府护卫就退到了朱?、朱钰身边。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无奈的看向自家主子。
朱钰、朱?咬着牙,怒视大步走来,逼得自家护卫狼狈万分的卢仚。在他们看来,卢仚此行,是不给朱圣世家面子,是不给大丞相府面子,是骑在朱氏的脸上便溺!
“卢仚,你好猖狂!”朱钰低声怒喝。
“天子节杖在此,尔等还不行礼?”卢仚左手,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出了皇城后,卢仚就将传承石碑中飞出的指环戴在了中指上,此刻他手扶刀柄,手指轻动,指环扣动刀柄,发出‘叮叮’脆响。
朱钰、朱?怒视卢仚。
‘天子节杖’当面,逼他们向人行礼,这份待遇,他们生平第一次品尝。
以他们的出身,圣人后裔,谁敢逼他们行礼?
以他们的名望,文教俊贤,谁敢逼他们行礼?
以他们的人脉,遍布镐京,谁敢逼他们行礼?
卢仚敢!
朱钰面皮扭曲,死死抓着折扇。
朱?怔怔的看了一阵子节杖,笑了:“天阳公所言极是,吾等当需行礼。”
朱?强忍着脚踝上的骨折剧痛,咬着牙站起身来,单脚支撑着,一点点的弯腰,向节杖鞠躬行礼。
朱钰等到朱?礼毕,他才点点头,咬着牙,有样学样的弯下腰去。
手持节杖的神武将军向后退了两步。
卢仚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朱钰,问道:“刚才那人,是你唆使来找我麻烦的?”
朱钰不愧是朱氏精心调教出来的子弟,最初的怒火后,卢仚短短一句话间,他已经控制住了情绪,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天阳公说的什么话?我,朱钰,圣人苗裔,文教贤才,怎可能做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不堪行径?天阳公,你这话,可是污蔑我朱氏的家教?可是,想要挑衅我朱圣门人?”
卢仚手指扣响刀柄,他看着朱钰,继续问道:“熊顶天,是你派来杀我的吧?”
朱钰‘啪’的一下打开折扇,他冷然道:“这话就没意思了,天阳公,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找武胤坊令报官,说你污蔑我!”
“不承认?”卢仚摇头:“男人,要敢作敢为啊。”
朱钰笑了,慢条斯理道:“我只知道,什么事情都要讲个人证物证。你没有证据,你就是空口白牙的诬蔑人,按照大胤律,诬蔑之罪可是……”
‘啪’的一声脆响,卢仚突兀出手,一耳光抽在了朱钰的脸上。
没有动用归墟仙元,但是卢仚昨夜击杀绿雀、齐妃和数千鬼祟,身体已经受到了数次淬炼,远比寻常武修强大数倍。
在秘史监,将全身沧海劲元罡转化为归墟仙元,卢仚的身体更是初步得了无量归墟体淬炼之功,全身机能越发强大。
单纯肉体力量,卢仚这一掌快得无影无踪,朱钰、朱?,还有他们身边的护卫,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更没有一个人看清卢仚的出手。
朱钰应声飞起,半边面颊肉被卢仚一耳光打得稀烂,更有十几颗牙齿被抽得粉碎,血水混着碎肉碎牙不断飞出,在地上鲜血淋淋洒了好大一片。
就这么一击,朱钰直接被抽晕了过去,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犹如半死的鱼一般。
朱?和他身边的护卫们齐声大哗,朱?怒吼:“卢仚,你敢殴打圣人苗裔?”
卢仚甩了甩手,冷然道:“这话就没意思了,这位公子,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找武胤坊令报官,说你污蔑我!”
刚刚朱钰的话,卢仚有样学样的还给了朱?。
朱?气得直哆嗦,他断脚剧痛,一下子重重的坐回了轮椅上。
他指着卢仚,气急道:“我有人证!”
卢仚看了看朱?身边的护卫,又看了看朱?,笑了:“这位公子怕是没读过大胤律……你和朱钰生得有几分相像,应该是兄弟关系?这些人,是你家护卫?”
“按照大胤律,亲戚和仆属的证词,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卢仚摇头:“我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其实一肚皮草包,没什么文采,偏偏就喜欢风花雪月那一套……我劝你,回去多读点实际的,有用的书,什么《大胤律》啊,《太祖大诰》啊,这些才是有用的东西。”
朱?咬着牙,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
“废话不多说,《大胤律》?呵呵。”
“你,这就和我朱氏结仇了。”
“我们早就是了。”卢仚伸手,当着朱?一众护卫的面,抓住朱?的面颊肉,轻轻的拧了拧:“我们早就是了,你不知道么?”
第九十一章 全都因为卢仚
卢仚的动作,并无伤害,但极侮辱人。
朱?因为卢仚的动作而呆住了。
他的护卫中,有人怒叱一声,好似被挖了祖坟般暴起,当面一剑朝卢仚的心口刺下。
卢仚身边,一名身形极魁梧,比卢仚还高出数寸的神武将军狞笑一声。
真是‘狞笑’,而不是冷笑,他的笑声中,充满了浓烈的兽性。
他一步迈出,挡在了卢仚面前,两只比蒲扇还大的手掌张开,犹如两块小盾牌,一上一下挡在了那护卫的剑锋前。
‘叮’的一声,朱?拓脉境九重天的护卫,倾尽全力的一剑,在那神武将军的手掌中,只是留下了一条淡淡白印。
卢仚瞪大眼睛,赞叹道:“好彩,姓甚名谁,何等修为?”
这神武将军顺手一掌按在了惊呆的护卫胸口,将他一掌打得胸膛凹陷,骨折声如爆豆子,大口吐血向后倒飞了出去。
“公爷,卑职鱼癫虎,是这三十六名兄弟的队长。”鱼癫虎向卢仚低头,右拳轻轻砸在了心口上:“修为嘛,《不坏摩尼身》第三境,普通开经境一二重的武修,元罡破不开我身躯,他们也扛不住我一掌。”
可匹敌开经境?
高手,大高手!
而且姓鱼?
卢仚明白了,神武将军,就是天子在皇城的近卫兼仪仗队,一部分是从羽林军中精挑细选的可靠人手,但是还有一部分最贴身、最亲近的,就和守宫监的那些小太监一样,他们也是内廷收养的孤儿,从小精心调教,花费巨大资源培养大的‘真正自己人’。
神武将军在编制上隶属守宫监,归监公直辖,如今守宫监的监公是鱼长乐,这些孤儿长成的神武将军,理所当然也姓‘鱼’!
“你名字里面有个虎字?我喜欢。”卢仚欣然看着鱼癫虎,手指还放在朱?的脸上扭来扭去:“成亲了没?”
鱼癫虎憨憨一笑:“没成亲,忙着练功呢,没工夫,监公说,女人只会让我们的心有破绽。心要是出了纰漏,我们的功夫也就掉了一大半。”
卢仚笑着摇头,又狠狠的扭动朱?的脸:“这话,对,也不对。以后,你这辈子,就归我了。以后,我给你找合适的大姑娘,成亲成家,生儿育女,你的子孙后代,也一并归我天阳公府照料了。”
卢仚明确的告诉鱼癫虎,还有其他三十五名神武将军。
你们已经离开神武将军,你们被送给了卢仚,你们就是天阳公府的人了。
按照大胤朝的规矩,鱼癫虎他们三十六人,还有他们的子孙后代,从此都是天阳公府的世仆、家臣,一代代都和天阳公府绑死了。
天阳公府好,他们就穿金戴银,荣华富贵。
天阳公府坏,没得说的,他们全家老小,全都得陪着挨刀子。
鱼癫虎眸子里兽性凶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大声说道:“卑职明白,公爷请看,以后谁想伤公爷一根毛,得踏着咱们兄弟的尸体过去。”
卢仚笑着,终于松开了朱?的脸。
退后两步,看着朱?白净的面皮上那一团逐渐发青的淤血,卢仚点了点头:“这位公子,朱钰已经数次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们早就是仇敌了,不是么?”
朱?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卢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不怕我丞相府?”
“勋贵殴斗,只要没死人,罚钱就是。就算死了人,要么接受十倍罚款,要么你们自行报复。”卢仚笑吟吟的摇头:“你猜,我会怕你们的报复么?你们不是一直在背后算计我么?既然你们都不依不饶的,我还害怕什么呢?”
朱?差点没跳起来,他嘶吼道:“我们是圣人苗裔,你不怕天下读书人悠悠之口?”
卢仚举起手掌,‘啪’的一耳光将朱?也打得翻滚着摔出了轮椅,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直抽抽。
“我,阉党是也!我等阉党,何惧天下读书人悠悠之口?”卢仚背着手,放声大笑,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你们朱氏的小辈不行,手段太软,没效率……让你们长辈来和我计较罢!”
卢仚突然爱上了‘阉党’这头衔。
想打人就打人,想骂人就骂人,竟然可以肆意横行的,真是世上最好的挡箭牌啊!
卢仚走后,酒楼里一片大乱。
好些在下层饮酒用餐的文人士子,纷纷奔上酒楼,有人怀着恶意看热闹,有人趋炎附势去问候,更有人匆匆看了几眼狼藉的现场,急忙撒腿狂奔,将卢仚在酒楼里殴打两位圣人世子,几乎将人打死的消息传向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鲲鹏坊,距离六德居有十几里地,九阴教一处分坛,地下密室中。
九阴鬼母的祭坛上香火缭绕,尸无忧带着第三鬼子端方玉跪在雕像前,双手合十,低声的念诵着九阴教祭祀鬼母的秘咒经文。
秘咒晦涩难懂,‘嗡嗡嗡’的,在尸无忧和端方玉的阴柔元罡催动下,秘咒声绵绵不绝,在石壁之间往来震荡,好似每一寸空气中都塞满了绿头大苍蝇,让人心烦意乱,浑身血气躁动不安。
尸无忧闯入六德居密室时乘坐的大马,已经收起了身上诸般异相,就是一头除了块头大一点,其他普普通通的灰色战马。
这家伙翻着大眼珠子,正站在密室角落里,努力的抬起前蹄,张开嘴,一点点的啃着自己的马蹄子。
等到卢仚殴打了朱?、朱钰,大笑着带人离开桥头酒楼时,祭坛上的灯火闪了闪。
一声轻叹响起,一盏破破烂烂,光线暗淡,显得有气无力的红灯笼,凭空出现在祭坛上。
随后,红灯笼里的蜡烛‘嗤’的一声熄灭,这盏红灯笼彻底解体。
‘啪啪’两声响,两只血色绣花鞋从崩解的红灯笼里掉了出来,一支落在了祭坛上,一支好似稳不住身形,从祭坛上滑落,翻滚着落在了尸无忧面前。
尸无忧和端方玉换了地方,但是这从皇城里逃出来的鬼物,还是精准的找到了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祭坛、鬼母像和秘咒起了作用。
“师尊。”端方玉急忙提醒尸无忧。
这就是九位长老前几个月,不知道从哪里碰到,然后迎回来的‘鬼母’了。
尸无忧停下了诵咒声,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两只散发出可怖邪力,让密室的温度直线下降的绣花鞋。
“我九阴教历史不长,崛起于前朝晚期,建教历史只有区区三千多年。”尸无忧淡然道:“但是,我九阴教的典籍传承,乃太古有数的仙门‘幽冥教’。”
“所以,我知道,我九阴教所谓的‘九阴鬼母’,并不是说,真有这么一尊九阴鬼母存在。”
“九阴鬼母的概念,源自幽冥教‘九阴炼鬼’一脉的至高成就。练成后,可身化九阴真鬼,驾驭九阴冥气,掌控亿万鬼众。但是,这只是传说罢了。”
“九阴教三千多年历史中,无一人炼成《九阴鬼母玄经》。连入门都没能入门。”
“先代某位教主,有大智慧,借九阴鬼母一说,将其作为教众膜拜的图腾,以此聚集教众之心,让他们变得忠心耿耿,悍不畏死,才有了前朝末年,我九阴教的浩瀚气象。”
“这事,只在教主一脉口口相传,那些长老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们不懂,所以他们还真以为,这世间真有个九阴鬼母?却不知道,这九阴鬼母,本来就是教主一脉杜撰出来的假象。”
尸无忧看着两只绣花鞋,冷然道:“不过,九阴鬼母是否存在,其实无所谓的。这世道,无非是利益交换而已。你能蛊惑着那些蠢货去送死,可见你对我九阴教有所诉求。”
“有诉求,这是好事。只要你能给出来的东西足够多,我真的让举教上下供奉你,膜拜你,认你为鬼母,甚至任凭你驱遣,没什么不可以的。”
尸无忧双手放在身后,手在袖子里,左手扣住了一枚灰扑扑的小铃铛,右手扣住了一枚巴掌大小,雕刻了极其繁复的鬼脸花纹的玉质符箓。
这是九阴教传承了三千多年的老物件,尸无忧今日能带它过来,自然是有所依仗。
两只绣花鞋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祭坛上的绣花鞋也‘啪’一下跳下了地面。
两只绣花鞋并在一起,一缕缕青烟从绣花鞋中冉冉升起。
一条和绿雀生得有八九分相似的女子人影,从青烟中缓缓冒了出来,朦朦胧胧,飘忽不定,好似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一样。
“你,想要什么好处呢?”
阴阴柔柔,好似带着钩子,一点点能将人心肝都扯出来的阴冷声音传来。
“长生!正果!得道!飞仙!”尸无忧盯着这道女子身影,莫名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握紧双拳,嘶声吼道:“飞仙!飞仙!永恒不灭!永世逍遥!”
“世间岂有永恒不灭者?”女子身影‘咯咯’笑着,笑了一阵,她缓缓点头:“不过,让你有长生的机会,这倒是不难。”
“只不过,想要长生,帮我杀一个人先!”女子身影幽幽道:“一个叫做,卢仚的人!”
“他不能活,他,必须死。”
尸无忧森森盯着女子:“我不是那些蠢货长老,可以被你随意操弄。先给好处,再谈其他。”
女子沉吟许久,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啊……尤其是,男人……呵,呵呵,呵呵呵!”
绣花鞋一翻,‘啪’的一声,一个拳头大小,金灿灿,明晃晃,上面镶嵌了无数细碎宝钻,通体华光耀目,无比精美的小香炉就从小小的绣花鞋里飞了出来。
“里面有九颗‘宝焰蕴性丹’,极圣天灵机崩碎,仙道断绝,服下它,可以丹内灵机,助你铸成仙基,延寿八百载,更脱胎换骨,化为玄阴鬼体。”
“在最短时间内,诛杀卢仚。他,已经是我的牵挂,必须斩断,否则我日夜受无穷毒火熬炼……如身处无间地狱,苦不堪言!”
第九十二章 全都因为卢仚(2)
一夜鏖战,大丞相府几乎被夷为平地,就寥寥几栋偏房侥幸保存。
而且遍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血水冻成的血冰,更有一些地方有余火不时复燃,火光闪闪,黑烟冲天,实在没办法待客聚会。
出了皇城后,朱崇等人就极有默契的,从大丞相府门口径直路过,到了隔壁在昨夜没有受到波及,依旧完好无损的礼部衙门。
宽敞、高阔,布置得古雅宜人的大厅内,朱崇等人依官职高低,依次落座,很快就有人送来了香茶细点。
白长空阴沉着脸,落座后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今天在大朝会上,他是吃亏了。
因为大将军乐武的‘友情帮助’,可以说,天下人都知道,和他白长空的孙女有婚约的卢仚,自甘堕落,加入了阉党。
在这件事上,白家声誉受损,白长空的名声也受到了影响。
虽然白长空用十二贤才登门求娶这类的把戏,多多少少挽回了一些舆论。
但是这种小把戏可以糊弄那些没见识的老百姓,对于文教内部的这些精明、老辣的同僚来说,这点小把戏有个屁的用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卢仚的所作所为,是一通大耳刮子,抽得白长空面目全非。
所以,在大朝会上,白长空发动这么多门人弟子,以及他们纠集起来的党羽、走狗,想要狙击卢仚一把。
哪怕不能彻底搅黄卢仚封爵之事,起码也要将他的爵位削减两三等。
由此,才能体现出他白长空的意志。
由此,才能挽回在很多人心中,白长空那受损的清誉、名望,各种有形的无形的东西。
不然的话,一个加入阉党,悔掉了和白家婚约的小儿辈,居然在短短时日内升官发财、建功封爵,你让白长空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放?你让白家的面皮往哪里搁?
甚至,有人会这么想——哦,卢仚悔婚了,不和白露小娘子成亲,所以就封公了?
这话一旦传出去,对白露的名誉可谓是致命的打击。
如果未来,白露的夫婿不能封公,不能在‘功名利禄’这四个字上超过卢仚的话,无论白家、朱钰如何给白露造势,她的名声都好不到哪里去。
对比放在那里,对比太强烈了。
所以,白长空在大朝会上,是下了狠心要对卢仚出手的。
但是,朱崇的那一眼,让白长空偃旗息鼓,眼睁睁的看着卢仚得了天大的好处。
封公,授节,授大纛,得仪仗亲卫,还有这么多田地、矿场、牧场等等,可以说,一个煊赫豪门的骨架子,胤垣一手帮卢仚给搭起来了。
卢仚得到的好处越多,白长空、白家、白露受到的‘诋毁’就会越大,他们名誉、声望上的损失就越惨烈。
作为文教推出来的,在镐京朝堂上的旗帜之一,白长空今天的损失,很大。
所以他必须绷紧了面皮,给众人一个明确的信号——因为你们的事情,我受损了,这件事情该怎么善后,你们看着办。
朱崇端着茶杯,喝了几口茶。
他看了看白长空,又看了看大厅里沉默不语的十几名文教在镐京最核心的骨干大臣,放下茶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白大人今日,受委屈了。”
白长空沉默一会儿,放下茶盏,站起身,向朱崇拱手一礼。
朱崇,朱圣一脉正房嫡系,当今大丞相。
白长空是文教推出来的,在镐京朝堂上的旗帜之一,但是也仅仅是一面旗帜,一块招牌。
但是朱崇,他就是文教在镐京的代表,他是文教在镐京朝堂的最高领袖,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了整个文教的意志。
旗帜、招牌,随时可换;而领袖,是轻易动不得的。
而且朱崇年龄都比白长空大了将近二十岁。
从各方面来说,白长空对朱崇,不好违逆丝毫,除非他想身败名裂,自绝于文教。
要不然,在大朝会上,朱崇随意瞪了他一眼,白长空可能就这么乖乖的听话收手?
只是,白长空原本以为,朱崇会给他一个交待,没想到,朱崇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白长空心中惦记的这件事上。
他随口提了一句后,话锋就迅速一转。
“我感觉,安平州,会出大事。”朱崇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幽微,盯着在场的众多大臣:“将近两万死士,携带全套官造制式军械,亡命突袭大丞相府。”
“好大的手笔,好大的势力,好惊人的行动力。”朱崇站起身来,用力的拍了一掌身边的茶几,大声道:“诸位大人,此事,是谁在幕后操控?”
“宗室?”
“勋贵?”
“诸侯?”
“甚至是……”
朱崇伸手指了指头顶,他的意思是,太后或者天子两人当中,是否有一人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
“又或者,是我们的自己人?”
朱崇目光森森,环视在场众多臣子:“大司寇,你说说看,是不是有人对我朱氏在文教的地位不满了,想要取而代之啊?”
公羊旭翻了个白眼。
公羊氏有个先祖,专供‘法’之一道,是文教‘法宗’的‘亚圣’。
朱崇的这话,有点诛心。
他这话是怀疑,昨天晚上的袭杀一事,有文教内部某些势力的影子,有人看上了他们朱氏文教领袖的地位,想要取而代之?
公羊旭白眼翻归翻,他站起身来,向朱崇笑道:“丞相这话,过虑了。我文教亿万弟子,唯朱圣一脉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朱崇笑了笑:“公羊氏以‘法理’治学,是守规矩的,本相,是明白的。但是其他人嘛……”
十几名重臣纷纷起身,信誓旦旦这事情绝对和自己,和自己身后的文教各流派分宗没有任何的关系。
朱崇目光闪烁,淡然一笑:“如此,甚好,我们就能齐心同力,应付挑战了。”
他双手虚按,示意众人都重新落座,自己也坐回了原位,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那么,这件事情,可否视为,对我文教的一次挑衅?”
“宗室,勋贵,诸侯,或者……诸位大人以为,哪一方面最有可能?”
白长空心里不爽。
自己付出了偌大的牺牲,朱崇居然提也不提?
他轻咳了一声:“丞相这话,说得过重了,昨夜的袭击,或许只是一次丧心病狂的,针对丞相您本人的袭杀。”
这话,带着一丝怨愤。
当然,也带着一点点的疑虑。
朱崇看着白长空,轻声道:“如果单单是袭击大丞相府,或许是本相的私仇想要报复。若真是如此,倒是小事,本相执掌朝政四十余年,积仇无数,比如当年邺国公一案……有人想要本相的头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昨夜之事牵扯到安平州,这,就怕不是单纯冲着本相来的了。”
白长空微微皱眉。
他的疑虑就是,朱崇,还有这些朝臣在内,怎么对安平州,如此上心?
大厅内,除了白长空,其他十几名紫袍重臣一个个目光闪烁,或者面带疑惧,或者眼露凶光,还有人细细掐着手指,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白长空认真看着众人的表情变化。
公羊旭抬头,看了看白长空,他想起了前些天,他的兄长公羊垚对他说过的话,他决定,将白长空拖下水。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也有十八九年了。”公羊旭看了看朱崇。
朱崇端着茶盏,没吭声,显然这就默许了公羊旭对白长空做解释。
白长空挺直了腰身。
现场的紫袍大员们,显然都知晓安平州一事的真正的内幕……唯独他白长空不知道。
这种感觉,让白长空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自己被排斥在小圈子之外的羞恼和屈辱。
所以,他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想要认真听听公羊旭接下来的话。
同时,他在盘算,十八九年前,他那时候还仅仅是国子监的大博士。
以那时候白长空在文教、在朝堂的地位和权势,有些事情,他是没资格,也没渠道知晓的。
“说起来也简单。”公羊旭一板一眼的说道:“应该是嘉佑一年,天子刚登基,安平州天灾。”
“地龙翻身,洪水,随后是大旱,蝗虫,瘟疫。”
“安平州东西最长两万里,南北最宽九千里,户籍黄本上,有户八千七百余万户,男丁三亿许,女子四亿许。其他不在户籍黄本上的奴婢,大概也是这么多。”
白长空死死盯着公羊旭。
公羊旭慢吞吞的说道:“如此天灾,波及整个安平州,自然是要赈灾的喽。”
“赈灾呢,出了点小问题。”
“钱粮上,亏耗稍多了些。”
“赈灾时,效率稍慢了些。”
“赈灾,从嘉佑一年到嘉佑二年,持续了一年多,瘟疫泛滥,死伤无数。户籍黄本上的八千七百余万户,到嘉佑四年,只剩下了三千余万户。男女丁口死伤的比例,比户口的损失,大概还高了一些。”
白长空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羊旭看着白长空,轻声道:“新天子,刚登基,人心不定,社稷不稳,这件事情,不好闹得太大,省得天下喧哗。所以,这事最终处置得很快,很利索……一部分承办赈灾的官员,被大理寺定罪,流放,半路都因瘟疫死绝。”
白长空沉默了许久,他看着朱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出了他心知肚明其实不该问的一句话。
但是,他又隐隐觉得,这句话,现在问出口,或许比藏在心里更好一些。
贼船这种东西,要上,就上得义无反顾一些。怎么也要,交个投名状吧?
所以,他问出口了。
“那,安平州的那些地呢?”
第九十三章 全都因为卢仚(3)
公羊旭闭上了嘴。
朱崇淡淡笑了声。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绕着大厅缓步行走。
“大胤立鼎建国,真正得了好处的,是那些武勋世家。”
朱崇看着白长空,淡然道:“白大人学识渊博,有些事情,不用本相多说。大胤的武勋世家,好些门阀源远流长,诸如……”
微微一顿,朱崇轻声道:“诸如泾阳卢氏,其家族历史,可向上追溯大胤之前十几个国朝。这些门阀之强盛,也是不用多说。”
武勋门阀。
泾阳卢氏这样的武勋门阀。
一个个国朝灭亡,而这些武勋门阀,依仗着绝世的武力,庞大的领地,无数的私兵,世世代代积攒的庞大财富,江山社稷风雨飘摇,却无法伤损他们丝毫。
甚至很多时候,一些国朝的灭亡,就是这些武勋门阀在幕后主使。
每一次国朝的灭亡,新朝的建立,都是这些门阀的一次饕餮盛宴。
一如当今大胤,莱国公府身后的泾阳卢氏本家,其家族的领地方圆数万里,治下百姓以百亿计,每年的赋税收入,真个犹如金山银海一样往库房里塞。
偌大的莱国公府,也只是泾阳卢氏推出来,放在镐京朝堂上的一块招牌。
莱国公府的确有钱有势,但真正的庞然大物,还得数盘踞在领地上,不显山,不露水,一心一意坐享无边富贵的泾阳卢氏本宗。
“他们,有地,本家领地横跨数万里;他们,有人,奴婢无数,私兵无数,自家苗裔数以十万计;他们,有钱,矿山,牧场,万亿亩的农田,还有商会行遍八方。”
朱崇突然站定,手指着地面大声说道:“但是,那是勋贵们。”
“我们文教子弟,多出自草根,多出身平民。我们文教的先贤对他们说,好学,就能上进,上进,就能荣达,荣达,就能富贵!”
“我们,也对我们的弟子、学生耳提面命,说读书是登天捷径,只要用心钻研文教典籍,就能闻达天下,功名利禄也就唾手可得。”
朱崇大声道:“我文教于大胤崛起,已三百年。三百年哪,诸如我们,朱氏、公羊氏、令狐氏等等,我们这些被尊为‘圣人世家’、‘亚圣世家’的大族且不言。”
“我们的那些门人弟子,那些对文教忠心耿耿的门徒,三百年时间,他们要结婚生子,他们要开枝散叶,他们当中,很多人从三五口之家,已经繁衍壮大成数百、数千人的大家豪族。”
朱崇丝毫不掩饰的大声喝道:“这么多人,都是我们文教弟子,是我们的忠实拥趸,是我们能够立足朝堂,把持朝政的依仗。”
“所以,他们要吃好的,要山珍海味,要陈年老酒。”
“所以,他们要穿好的,要绫罗绸缎,要金钗玉佩。”
“所以,他们要住好的,要豪宅大院,要森森园林。”
“所以,他们要坐好的,要珍奇骏马,要四轮华车。”
“所以,他们要玩好的,要娇妻美妾,要俊童俏婢。”
“所以,他们就算死了,也要风光大葬,要选风水宝地,要营造地宫坟茔,要金银珠玉各种殉葬。甚至就连棺木……同僚使了一尺二寸板的金丝楠木,内外三重的棺椁,你好意思用九寸厚的水曲柳?”
朱崇站在了白长空面前,微笑道:“以上种种,全都要钱!所以。”
一旁生得白皙水润,好似一块糯米糍团一样,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户部尚书崔无怖幽幽道:“所以,当年赈灾之时,所有钱、粮、药材,乃至重建城池、屋舍的砖瓦、木材,其他一应物资,前前后后,大体钱八十亿贯、粮二十亿石,没有一分一文用在灾民身上。咱们,全分光了。”
崔无怖笑容满面的说道:“那时,幼天子登基,年仅七岁的天子,他啥都不懂;太后垂帘,一个深宫妇人,她啥都不懂;大将军忙着收买人心,一个杀狗的屠夫,他懂什么?”
摇摇头,崔无怖悠然道:“至于那些武勋,他们更不会关心一群草民的生死。”
双手一拍,崔无怖笑得极灿烂:“全分光了,除了一部分注定要死的替罪羊,整件事情,处置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朱崇微笑看着白长空:“白大人,你问安平州的地。”
摇摇头,朱崇淡然道:“安平州的地,如今全都是我们的地。朱氏、公羊氏、令狐氏、诸葛氏、王氏、崔氏……嗯,大体就是民间所说的,我们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各家,我们占尽了安平州的地。”
他凝视着白长空:“安平州的人,如今也都是我们的人。那一场天灾中活下来的安平州土著,现在全都是无地之民,他们,在为我们耕作,为我们劳务。”
“他们的子弟,给我们当牛做马;他们的女子,任我们恩宠把玩。”
大司寇公羊旭淡然道:“整个安平州,四周环山,唯有三五条通道通往外界。这些年来,已经被我们整治成了金汤城池,一丝风声都漏不出来。”
朱崇微笑道:“所以,我们才说,是宗室?是勋贵?是诸侯?又或者,是那两位,他们想要对我们动手么?除开他们,就安平州的那些泥腿子,他们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摆摆手,朱崇笑道:“不可能,断然不可能!”
朱崇向白长空伸出了手:“我做主,可以给白家在安平州一块膏腴之地。今日朝堂上,白大人一个示意,就有这么多门人弟子踊跃而出,白大人可谓是,深得我文教之精髓。”
白长空看着朱崇的手,他知道,这是朱崇给出来的善意。
今天他的门人弟子在大朝会上的表现,让朱崇认定,自己有资格,从文教放在表面上的招牌,成为文教核心的圈内人了。
‘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
他白长空,终于有资格踏入这个文教的核心圈了么?
快哉!
白长空伸出手,握住了朱崇的手:“原来如此,理所应当。我要,国子监山长的正职。”
一直以来,白长空都挂着国子监副山长的头衔。
这个‘副’字,白长空早就想挪走了。
朱崇紧了紧白长空的手,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不是很好办,但是,应该可以试试。”
两人用力握了握手,然后同时松开。
白长空望着朱崇,他当然知道朱崇所谓的‘不是很好办’是什么意思。
偌大的大胤,偌大的朝堂,各部衙门,各处坊市,从军队到民政,从行政到钱粮,要说有哪些地方是文教的官儿们无法伸手的。
一个是太史台,那是太史令鲁步崖的世袭地盘。
史官,这不是好招惹的,人家自成一系,虽然文教将‘史’也编入了文教体系中,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史家就是史家,他们和其他学派绝无任何瓜葛。
想要插手,你就准备着遗臭万年吧,所以起码现阶段的文教,还没那个底气插手太史台。
一个就是国子监。
国子监这衙门,收天下俊才而教之,是为国纳贤的机构。
按理,国子监天经地义是文教的地盘,但是大胤国子监现任的山长,是个没人招惹得起的怪胎、异类。
那老家伙人不在镐京,四处云游已经近十载,白长空也硬生生被按在副山长的位置上近十年。
想到那有点可怕的老家伙,朱崇也觉得有点牙痛。
实在是不好办,但是白长空既然提出了诉求,朱崇也有心将白长空真正接纳进文教的小圈子——正如他所言,今天的大朝会上,白长空已经展示了足够的力量。
在朝堂的基层官员这一块,白长空有着可怕的话语权。
文教君子们,是讲道理的,白长空你门徒众多、党羽无数,你就有资格成为切蛋糕的人。
白长空入伙的第一个要求,文教,得努力帮他实现才对。
朱崇心里有点恼火。
白长空的这个愿望,施行起来,会很扎手。
而白长空之所以有机会,在他面前提出这个愿望,毫无疑问是因为,在大朝会上,朱崇要求白长空不要狙击卢仚,让卢仚顺利的得封天阳公。
而朱崇之所以要欠下白长空这个人情,毫无疑问是因为,天子用安平州的事情,威胁朱崇等文教官员,抵对卢仚封爵天阳公。
所以,关键就在这里。
朱崇之后,之所以要帮白长空努力争取国子监山长的正职,全都是因为卢仚啊!
相比起来,平息安平州的事情,反而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这个卢仚啊。”朱崇背着手,看着大厅内十几名已经完全成了自己人的紫袍重臣:“诸公,这个卢仚啊……嘿,嘿嘿。”
一众重臣纷纷琢磨过味道来。
嗯,没错,这个卢仚,现在是天子推出来的,和他们这些文教君子捣乱的小混蛋。
否则的话,以天子和太后的秉性,什么安平州之类的,这些地方上的政务,直接交给衮衮诸公处置就行了么。
甚至是,平日里一直蹲在九曲苑遛狗的天子,根本没机会知道‘安平州’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因为要给卢仚封爵,如果不是唯恐满朝臣子反对,天子会用‘安平州’这件事情,和诸多大臣打擂台么?
可见,罪魁祸首,就是卢仚了。
本来可以岁月静好,悠悠闲闲的在幕后处理妥当的事情,却非要被弄到朝堂上,让满朝文武都知晓,让天下人都知道,让那些宗室、勋贵、诸侯,也都一个个关注到了这件事情。
这种‘亏心事’被放在了聚光灯下的滋味,很不好。
如果不是卢仚,能有这事?
“此子,当铲除了他。”
大司寇公羊旭捧着茶杯,慢悠悠的说道:“得让天子清醒清醒,不是随便推个狗腿子出来,就能肆意妄为的。”
“十六岁的‘公’?简直荒唐,简直滑稽,历朝历代,哪有这件事情?”
白长空脑海中闪过一道信息。
不说太古老的,就说大胤刚立鼎,四方征战的时候,有异人救驾,从重兵合围中救了大胤的开国太祖——那位异人,时当十三岁,武道修为已至绝顶。
开国太祖赐玉碟金牌,封他为‘武王’。而那异人辞官不受,只取了三坛老酒,畅饮高歌而去。
白长空淡然一笑,将这消息丢去了九霄云外,幽幽道:“这小狗,最近是有点猖狂。是要给他点教训了。”
话音未落,大厅外,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守在大厅外的护卫厉声呵斥。
而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相爷,相爷,不好了,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被卢仚那小贼打得吐血不醒了。”
‘咔嚓’。
朱崇手中的茶杯碎成了渣滓。
第九十四章 直面,文采压迫
任凭朝堂纷纷扰扰。
无论皇城里闹鬼,还是大丞相府兵灾,老百姓的生活得继续。
连通武胤坊和雨顺坊的大石桥上,卢仚带着马队飞驰而过,在雨顺坊这边的桥头,被一大群拥堵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里,距离卢仚的勘察司驻地,以及白家的宅邸,只有三个街口。
一座规模极大的酒楼‘墨云楼’,正好杵在桥头,四周种满了古梅、青竹,邻水还有一排十几个雅致的观景水榭。平日里,雨顺坊的达官贵人们,最喜欢邀约三五好友来这里欣赏河景,品尝河鲜,吟诗作对,高谈阔论。
卢仚带队过来的时候,十一层酒楼里固然是座无虚席,十几个花费极高的水榭里,也是人头汹涌。
除此之外,桥头附近,酒楼前方,极大的一片地盘,拥挤了好几千人,而且一水儿都是带着纱帽、身穿长衫,大冬天还拎着各色扇子附庸风雅的读书人。
在冰封的运河河面上,更有大量的木筏子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无数读书人在木筏子上备了小火炉,精细的酒菜等等,一个个犹如长脖子的呆头鹅一样,伸长了脖颈,直勾勾的盯着墨云楼的顶层。
“下一首,下一首,轮到谁了!”
这些读书人兴奋得面皮通红,一个个手舞足蹈的叫嚷着。
哪怕卢仚带着大队骑兵,放慢了速度,顺着大桥犹如一条钢铁洪流般碾了过来,这些狂热的读书人,也就最后面一圈有几个人回头朝着他望了一眼,然后不屑的转过头去。
人群堵塞了桥头的街道,根本无法通行。
卢仚皱眉,远处更有无法通过的百姓低声的骂骂咧咧。
但是面对这些读书人,普通百姓也只敢在远处低声咒骂,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和他们说理的。
卢仚跳下坐骑,走到一个读书人身后,一把掐着他的脖子,强行将他的身体转了过来:“这位兄台,这墨云楼里,出什么事了?”
看模样年过四旬的读书人被卢仚掐得脖颈生痛,他正要开口喝骂,猛不丁看到卢仚身后跟上来的神武将军们,目光扫过神武将军们手上的节杖、九曲青罗伞等仪仗,这读书人即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这位大人,里面是我镐京的十二青年俊贤,他们在文比一决高低呢。”
“哎,您知道国子监山长白长空白大人吧?”
卢仚立刻纠正他的话:“副山长!”
读书人瞪了卢仚一样:“迟早的事情……嚇,这都是闲话。白大人的孙女为霜小姐,前两日不是有十二贤才登门求娶么?”
卢仚眉头一挑,前两天的热闹,他记得清清楚楚。
熊顶天,还有那些九阴教的教徒,就是那天一大早来袭杀他,结果被他反杀。如今熊顶天他们的尸体,还躺在雨顺坊令衙门的仵作房里呢。
“这十二贤才,个个都是我镐京城文教弟子的人中之龙,个个都是满腹诗书,才华盖世,哪一个都是镐京城无数闺阁小姐心中的如意郎君啊!”
“十二人同时登门求娶,为霜小姐好大的福气,真是……镐京城再也没人能比得上了!”
“但是,为霜小姐只有一人啊,所以,今天一大早的,为霜小姐就在墨云楼设下文比酒会,邀请了一批镐京城的名士、贤人做评审,要从这十二人中,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呢。”
中年读书人兴奋得面皮通红:“这可是我镐京城百年不遇的风雅之事,文坛盛世,势必要流芳百世的。学生我前天收到的消息,马不停蹄赶了两天一夜,今儿一大早才赶到雨顺坊。”
跺了跺脚,这厮痛心疾首的摇头道:“可惜,还是来晚了。不要说楼里没了座位,这运河上的席位也都被抢了一空,无奈何,只能在这门前观望了。”
卢仚的脸色变得无比怪异。
白家,还真是不择手段哪?
啧啧,前天是十二俊彦登门向白露求婚,今天就搞了这么一场文比,为白露从十二人中择优挑选一名未来夫婿。
“上杆子找死的活计,还真有人做。”卢仚讥诮冷笑。
附近的几个读书人同时回过头来,怒视卢仚想要开口呵斥。但是和那中年读书人一样,见到卢仚身后神武将军们手中的各色仪仗,他们一个个下意识的微微弯腰,向卢仚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卢仚向前方挥了挥手。
神武将军们和一群护卫立刻粗暴的分开人群,不管这些读书人呵斥谩骂,他们暴力的推搡开了一条通道,卢仚施施然大步走进了墨云楼,一路登堂入室,直达顶楼文比会场。
墨云楼的顶楼,所有的包房隔间都被拆得干干净净,整个顶楼变成了一个极大的通畅空间。
顶楼北面,放了四张圆桌,上面有各色茶点、酒食。一群二十几名年龄四十岁往上,做文士打扮的男子,一脸矜持的笑着,围坐在圆桌旁。
顶楼南面,是一排十二张短书案,各自搭配了一张小几子。
小几子上有热茶,有点心。
短书案上有笔墨纸砚等等。
前两天,一大早跑去白长空家门口,向白露求婚的十二名镐京贤才,正坐在短书案后面,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压榨着脑浆。
顶楼西面,一排挂了一张张雪白的大纸。
几名卷着袖管,做派狂放的文生,正笑呵呵的站在一旁,手中拿着毛笔,笔尖上墨汁淋漓。大纸上,抄写了几首诗词,墨迹鲜明,显然是刚刚抄录的。
有一个嗓音洪亮的男子站在窗口,正朝着下方大声吟诵纸上抄录的诗词。
墨云楼内外,包括一旁的运河河面上,无数人齐声复述吟诵,声浪震天。
顶楼东侧,窗下,放了一排精致的小几子。
白露,还有她的一群平日里关系极好的‘闺蜜’,比如荦山侯的大闺女黄珨等,一群出身不凡,在镐京城里也颇有名望的大小姐们,坐在小几子旁,一个个做出了大家闺秀应有的温柔款款的模样,低声笑着,指指点点的点评着那几首诗词。
和这些装模作样摆出温柔嘴脸的大小姐相比,白露身边,紧挨着她坐着的,一名身高八尺开外几近九尺,身量极高,身材极火爆,面容绝美,双腿极长的少女,则是满不在乎的斟酒,喝酒,大口吃菜,大口吃肉。
这少女做派豪放,完全不符合文教君子们一力主张的《女德》、《女训》等清规戒律。
偏偏顶楼的男人当中,十个人有八九个的目光都黏在了她身上,包括那十二名正在压榨脑浆的贤才,他们也时不时,偷偷的朝这长腿少女撇一眼,再撇一眼。
卢仚一上楼,就看到了这等精彩的景象。
他顿时放声大笑。
这群贤才,显然是白长空找来配合演戏的了,看他们这模样,他们对白露哪有什么真的‘慕艾’之心?
卢仚不笑还好,他这一笑,他在皇城里修为大进,不提无量归墟体凝聚归墟仙元带给他的强悍实力,就他数次淬炼强大后的肉体力量,也已经是超凡脱俗的存在。
一阵大笑犹如巨钟轰鸣,震得顶楼的水晶窗‘嗡嗡’直响,几张悬挂的大纸‘哗啦啦’直抖,那些装模作样的文士、贤才们,十有八九被巨大的笑声震得头昏脑涨,忙不迭的捂住了耳朵大声训斥。
“哪里来的狂徒?退去!”
那些被请来做评判的文士中,一名年过七旬,保养得极好,精气神极佳的老夫子站起身来,朝着卢仚一声大喝。
这老夫子的武道修为,怕是也在拓脉境十重天以上。
一声大喝宛如平地炸雷,空气中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水波般涟漪,当面朝着卢仚轰了过来。
卢仚的笑声越发洪亮。
他的嘴巴前面,也有一圈圈波纹向前冲出,老夫子的呵斥声被他的笑声震得稀碎,开口呵斥的老夫子面色一白,身体一晃,狼狈的向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狂徒!”数十名士齐齐起身,一个个脸色发白,指着卢仚放声呵斥。
“呵,呵呵!”卢仚轻笑了几声,背着双手,深深的盯了一眼脸色变得极其扭曲的白露。
在皇城里,他已经换下了守宫监将军的守宫红袍,换上了大胤朝宗室封君才有资格穿戴的暗银纹鲲鹏扶摇大紫袍。
但凡对大胤的礼制稍有了解的人,都会认出来,这一裘紫袍意味着什么。
神武将军们鱼贯而上,手持各色仪仗登临顶楼。
节杖、九曲青罗伞,金刀银剑等光华耀目,每一件都透着一股子浓烈的,名曰‘权势’的味道。
三十六名衣甲鲜明、身躯魁梧的神武将军往卢仚身边一站,那些名士一个个面色骤变,呵斥声戛然而止。
“唷,热闹着呢?”卢仚向白露拱了拱手:“为霜妹子,有一阵子没见了。本来今天没想上来搅和你的好事,但是你的仰慕者,把下面大街都给堵死了,我只能上来看看热闹了。”
白露颤巍巍站起身来,盯着卢仚身上的紫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卢世兄……果然,卖身求荣,你是得逞所愿了?”
“牙尖嘴利,该打!”卢仚笑着指了指白露:“但是我做人,有个原则,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女人。但是刚刚我揍了个男人,叫朱钰的,半张脸都被我抽碎了。”
白露的脸色惨变,她想要询问清楚,但是此情此景,当着十二位‘追求者’的面,她怎可能开口询问朱钰的情况?
卢仚笑着,走到了几张悬挂着的大纸前。
他看了看上面抄录的诗词,点了点头:“哦,《君子之德·咏梅》,嗯,光鲜亮丽的牌坊,君子之德……呵呵,不要是专门做下三滥肮脏事情的伪君子就好。”
“你,放肆!”十二贤才中,一名华服青年指着卢仚怒叱。
“呵,呵呵。”卢仚笑了笑,抢过了一名文生手中的毛笔。
第九十五章 直面,文采压迫(2)
卢仚站在一张雪白的,尚未有人落笔的大纸前,声音洪亮,缓缓说来。
“小子卢仚,出身泾阳卢氏旁支,无煊赫身世,也无闻达之名。生平所愿,并不宏大高远,无非是,农妇,山泉,有点田,缸内有米,身上有衣,一日三餐,无病无灾,则此生足矣。”
十二贤才齐声冷笑。
刚刚那华服青年见卢仚不搭理自己,只顾自言自语,他气急败坏,厉声喝道:“卢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放肆!”鱼癫虎‘铿锵’一声拔出佩刀,刀指青年厉声喝道:“天子节杖在此,谁敢对公爷不敬,是要造反,想要被抄满门么?”
华服青年,十二贤才紧紧闭上了嘴。
鱼癫虎冷笑一声,手腕一旋,佩刀重重插在了地板上,直入地板一尺许。
白露的面色越发扭曲僵硬,脸色发青,身体微微的摇晃着,双眼一阵通红——‘公爷’?
杀千刀的卢仚!
他怎么成了公?
如果他成了公,白家这几年费尽心思的污他名声,一心退婚,以及后来的这么多小手段,究竟是图了个啥?
不就因为卢仚是个破落户,朱钰是圣人苗裔嘛。
朱钰固然是圣人苗裔,但是朱氏如今的爵位,也不过是一个‘公’!
这个‘公’位,除非朱崇这一房的嫡系子孙死绝了,否则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朱钰头上。
可想而知,朱钰就算借着朱氏的力量,能够在朝堂上登临高位,但是他想要成为‘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白露,白家,选择了履行婚约,认认真真的将白露嫁给卢仚。
岂不是,今日她白露,已经可以穿着超品公爵夫人的诰命衮服招摇过市,羡慕死身边的这群‘闺蜜’小-婊-子了?
白露的身体晃了又晃,坐在她身边的长腿少女眯了眯眼,一把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按回了座位上:“堂姐,你发什么呆,坐下,且看看我们这位新晋的,享受宗室封君仪仗的‘公’,能作出多好的诗词嘛。”
长腿少女笑颜如花,甚至很慷慨的朝着卢仚抛了个秋波。
白露的身体又是一哆嗦。
卢仚封公了,而且,享受的是宗室‘封君’的仪仗。
可见,卢仚简在帝心,他一定是得到了天子的极大恩宠,才有这样离谱的际遇!
卢仚向那长腿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这丫头,不就是前两天熊顶天袭杀他的时候,坐在白家墙头,嗑着瓜子看热闹的那位么?
这姑娘,有点意思。
而且,她是白露的堂妹?
卢仚手持毛笔,曼声道:“奈何,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人生坎坷,不过如此。其中细节,关系人家名节,小子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关系人家名节’!
这句话一出口,白露就好像被雷轰了一般。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卢仚什么都知道了’!
下一瞬间,她双手在袖子里死死握拳,告诉自己:“卢仚一定要死。”
卢仚继续说道:“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小子的经历,可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人生之危险,人情之冷暖,人性之不测,真是让小子一颗心,千疮百孔。”
“所以,诸位咏梅,多咏其高洁,而小子,独说它之‘孤傲’!”
转过身,面对大纸,卢仚在身边的砚台上沾了沾墨,用在大胤朝前所未见的‘瘦金体’,铁笔银钩间,一首词在大纸上冉冉出现。
“这字!”有名士嘶声惊呼。
“这词!”有几个名士猛地朝着卢仚这边扑了两步,然后突然醒悟自己的立场,又讪讪的停下了脚步,但是一双眼睛喷着精光,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的笔头。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十二贤才中,一名衣衫略显寒酸的青年大声狂笑:“卢仚,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就算争春,你能争得过谁?”
这青年双眼通红,咬着牙死死盯着卢仚,已经把卢仚嫉妒、恨到了骨子里。
这词……
吊打今日在场的十二人。
他们心知肚明,他们写不出这样的词来。
所以,只能鸡蛋里挑骨头,只能抓着卢仚作品中的一句话,无限制的放大他的缺点。
“可见,你是个妄人!”这青年蛮横的做出了决断。
其他十一贤才纷纷点头:“然也,果然狂妄,不当人子!”
卢仚转过身来,笑吟吟的朝着一众贤才:“我今年,刚满十六。”
“我,为大胤,为太后,为天子出力,刚满十六,我立功封爵!”
“我,刚满十六,我拓脉境大圆满的武道修为,你们十二个加起来,我一只手可以把你们打成肉饼!”
“我,刚满十六,腹中也有锦绣诗书,一支笔写出的文字,我想,你们暂时无一人能在书法上赢我。”
“我,刚满十六,我靠我自己的功劳,得授良田数百万亩,得授食邑三万户,得授封地方圆数千里!”
一群贤才被憋得面皮通红,说不出话来。
卢仚悠然道:“我不争,只是因为我想太平过日子。我若有心争……呵呵,小子侥幸,你们看看,我稍稍争一争,我就是国朝的公爵了。而诸位呢?平日里下-窑-子的钱,怕是还要从你们爹娘手中讨吧?”
十二贤才紧紧闭上嘴,一个个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卢仚的话极其难听,但是一矢中的,他们无法反驳。
卢仚又笑了。
他手中毛笔,朝着墨云楼顶楼的一群名士、千金、贤才指指点点,大声笑道:“见到你们啊,我突然明白了,‘朋党’两个字做何解释。”
“难听的话,我也不说了,再说下去,未免得罪了太多人。”
“但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今日来墨云楼,搞这么大的场面,甚至堵塞了街道、大桥,使得民间百姓只能绕道而行,平白耽搁他们营生……你们来这里,是出自本心么?”
“白露的婚事,和你们!”卢仚指了指那一群做评审的名士。
“和你们!”卢仚又指了指那群千金小姐闺蜜们。
“和你们!”卢仚干脆的指了指那十二名贤才。
“究竟有多大的干系呢?”
“你们来这里,无非是……一个名,一个利,你么看不破而已!”
“所以,今日你们咏梅,我还非要咏点别的东西。”卢仚微笑,又用一手极其流畅,甚至嚣张跋扈的‘狂草’,在大纸上挥毫泼墨。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卢仚书毕,一名充当评审的名士猛地皱起了眉头:“这词不对,其意残缺,卢仚,你怎生不把全文写出来。”
卢仚歪着头,异常陶醉的看了看大纸上自己的狂草字体,曼声道:“残缺就对了,这词,我抄的,你们信不?”
一众名士纷纷摇头。
抄的?
抄谁的?
这一首词,单单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足以广传天下。
你说,这是抄的?
卢仚笑着,他又看了看坐在那边,脸色犹如死人的白露,轻轻的摇了摇头。
“今日之后,怕是,我会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人人恨不得食我血肉。”卢仚笑道:“但是,就算我委曲求全,某些人,又会放过我么?”
“所以,今日恰逢盛会,小子就放肆一把。”
“人不轻狂,枉少年。”
“至于后果么,我的靠山是天子呢,在镐京城里,谁敢不给天子面子?”卢仚‘嘿嘿嘿’笑得很古怪。
“所以呢,诸位啊,今天最后一首……嗯,也是我抄的!”
卢仚很认真的,用‘魏碑体’,在大纸上一笔一笔苍劲有力的书写起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字好。
词绝。
一众名士好似雷打过的蛤蟆,一个个呆呆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如此的豪放不羁,如此的……如此的……
名士们,竟然不敢评点卢仚的这首词。
卢仚丢下毛笔,双手叉腰,认真的欣赏了一下自己在纸上的大作,悠然道:“这三种字体,我名之为‘卢氏瘦金体’、‘卢氏狂草体’、‘卢氏金碑体’,你们若是模仿使用,要记得,这三种字体是我创的,你们谁用了,以后要叫我一声先生。”
“这三首词嘛,我抄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白纸上的三首词,一挥袖,转身就走:“白家妹子,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呵呵。”
卢仚昂首,大步下了墨云楼,他大声吟唱《定风波》,‘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声音高亢如云,可裂金石,墨云楼上下,但凡听到卢仚吟唱者,无不浑身寒毛直竖,一个个惊得合不拢嘴来。
渐渐地,运河冰面上,有书生齐齐附和。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一日,卢仚‘文动镐京’,这几日里喧嚣日上的‘国贼’骂声,居然硬生生被他的三种字体,三首诗词打得气焰全消,再无人敢在公众场合提起。
第九十六章 炼化,机缘
接下来几天,镐京城无风无雨,只是市井中,那些文教弟子们相互吵嚷得厉害。
他们争吵的,无非是,卢仚究竟是‘自成一家的大贤’,还是‘附庸阉党的国贼’,他究竟是‘别有风骨的君子’,又或者是‘哗众取宠的伪君子’?
当然,这些卢仚都不关心。
得授公爵的第二天,卢仚备了一份礼物,去了天恩侯……哦,不,天恩公府。
胡夫人见了卢仚,就好像见了仇人一般——白家许诺给她的盐铁文书,在卢仚加入守宫监后,自然是被作废了。
坏了胡夫人的财路,没被她叫人将卢仚打出去,已经是她克制得好。
卢旲则是极热情。
他并没有提起‘长生’一事,而是设下家宴,和卢仚把盏言欢,又逼着胡夫人作陪,不断给卢仚斟酒布菜,狠狠的弥补了这几年他去北界城镇守,和卢仚变得疏远的亲情。
酒桌上,两人也就敲定了,拢共三百户,大概两千名卢氏族人,会从天恩公府分出来,加入卢仚的天阳公府。
三百户人家中,卢仚首先就挑选了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卢安一家子。
其他的各户人家,卢仚挑选的,都是之前几年,对他颇有关照的亲近族人,也都是心底忠厚、家庭康宁,没有什么不成器子弟的好人家。
只等卢仚的公府建成,这些卢氏族人,就会搬去公府的后街居住。
离开天恩公府时,卢仚顺便带走了卢安,以及数十名学识不错,个人能力不差的族人。
接下来,卢仚的心思,全放在了他从秘史监得来的好处上。
嘉佑十九年,正月十五。
难得的乌云散去,东边天际,有大片红霞浮现,雨顺坊勘察司的后院里,枝头的积雪不断‘簌簌’掉落。
后院小楼,卢仚的房间里。
卢仚盘膝而坐,五色氤氲弥漫四周,一枚亮晶晶指环悬浮在他面前,缓缓的旋转着,一丝丝五色光霞,在神魂灵光的催动下,不断融入指环中。
指环,来自传承石碑。
随着五色光霞的不断融入,指环上细密的纹路一丝丝亮起,眼看着只欠最后一两条细纹,整个指环就会被全部点亮。
后院正中,大黄狗在卢仚的小楼门前,口鼻之间黄光氤氲。
其他四个方向,四位大爷也在吞吐灵机,寻常人肉眼见不到的五色灵光笼罩了整个后院,好似硬生生将这个院子的空间,从这方世界切割了出来。
卢仚的膻中穴中,一点归墟仙元急速旋转着。
五色氤氲不断从卢仚口鼻中纳入体内,随后好似万流归海,尽入膻中穴,被这一点归墟仙元吞得干干净净。
卢仚在秘史监,全身元罡凝成一点归墟仙元时,这点仙元只有芝麻粒大小。
但是经过几天的尝试修炼后,这一点仙元的体积,已经膨胀到了黄豆般大。
卢仚这几日尝试过,一旦离开他布置了五行风水阵的后院,任凭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无量归墟体也无法动弹分毫。
但是在这后院中,卢仚可以自如运转无量归墟体,而且修炼速度很是不慢。
当东边一轮红日升起,阳光洒遍大地时,卢仚一夜的功课终告结束。他一口气吞尽了房间内的五色氤氲,然后张口将一缕缕五色霞光喷出。
大黄等也同时深深呼吸,将卢仚吐出的五色霞光缓缓纳入体内。
它们体表毛发泛起一丝丝油润的光泽,体内的精血气息一阵疯狂的波动,隐隐传来了河水流淌的‘哗啦’声,其声势比在天恩公府后街小院时强大了何止数倍?
‘嗡’的一声响,卢仚面前悬浮的指环光华大盛。
指环表面所有图纹同时亮起,卢仚和指环之间,突然有了一种血肉相连的奇异感觉。
神魂灵光往指环中轻轻一探,卢仚就欣然笑了起来:“哈,如此神物,我的运道,不坏。”
出现在卢仚面前的,是一个光线暗淡的小小空间,空间呈球状,直径只有区区一丈多点。
一缕信息从指环中流出,卢仚的笑容骤然收敛。
这指环就叫‘北溟戒’,是太上北溟仙宗掌教传承信物,是一件极强大的灵物,其内部空间极其广大,方圆数万里,足以容纳一片山川河岳,自成一方小洞天。
但是如今的北溟戒给卢仚的感觉,奄奄一息宛如重病垂死。
世界灵机崩碎,北溟戒藏身传承石碑中,自身灵机不断散溢,早已油尽灯枯。戒内庞大的空间早已消散,只勉强保留了一丈方圆。
直径一丈的球形空间,可存纳万物,这是给卢仚的极大惊喜。
但是蓦然得知,这空间原本有数万里大小……
卢仚,很心痛。
“不过,也不坏了,这宝贝,怕是当今之世唯一的一件了吧?”卢仚手指上一点点五色氤氲飞起,不断注入北溟戒中。
北溟戒内的小小空间就微微的蠕动着,卢仚隐隐觉得,它似乎往四周稍稍的胀了胀。
“哦?灵机崩碎,本源尚存。”卢仚喃喃道:“只要我修为足够,你就还有恢复之机?”
卢仚点点头,神魂灵光扫过北溟戒中的空间。
这一丈方圆的空间,是曾经北溟戒数万里空间最核心的区域,也是最晚崩碎的区域。
如今悬浮在这小小空间正中位置的,只有一支一尺多高,造型古朴优美的长颈水瓶。
卢仚心念一动,北溟戒已经套在了左手中指上,而这长颈水瓶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卢仚手中。
水瓶刚刚出现,就听一声巨响。
恐怖的重量袭来,卢仚双手一沉,筋骨被压得‘咔咔’直响,差点被这瓶子的重量硬生生扯断了双臂。
卢仚刚叫了一声‘不好’,他身下的床榻,床榻下的楼板,‘哗啦啦’的齐齐崩塌,卢仚就好像一块从天上砸下来的陨石,无比狼狈的接连撞碎了五层楼板,‘咣当’一下砸在了一楼的大厅里,硬生生将大厅的水磨青砖地面砸开了一个深有五六尺的大坑。
卢仚趴在大坑里,摔得头昏目眩,五脏剧痛,差点没痛得晕了过去。
“好……宝……贝!”卢仚咬牙切齿的低呼一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着五色氤氲喷在了长颈水瓶上。
左手的北溟戒光华摇曳,点点幽光流入了水瓶。
水瓶表面几条符纹微微一闪,卢仚喷上去的精血被瓶体急速吸纳,水瓶的重量骤然消失,卢仚双臂哆嗦着,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这个水瓶。
这水瓶,储存在北溟戒最核心的区域,北溟戒中的所有物品全都已经崩毁,唯有这个瓶子留存了下来。很显然,它当为北溟戒中最珍贵的宝物,才会被存放在这核心区域中。
卢仚轻轻拎着水瓶,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就看到水瓶细细的长颈上,自上而下,一抹流光闪过,显出了一行蝇头小字。
‘太初归墟瓶’!
流光消失,小字消逝,一抹信息涌来,卢仚已经明白了这水瓶的来历。
“这宝贝……太上北溟仙宗镇教七宝,排名第五,可纳天地灵机,凝太初玄元神水,滋养万物,补益元神,是无上修炼秘宝。”
轻轻晃了晃太初归墟瓶,就听瓶里隐隐有‘叮叮’声传来。
卢仚凑到瓶口往里面看看,就看到一片淡淡的光气中,隐隐有三颗蚕豆大小的黑色水滴宛如水银一般,不断的在光气中旋转滚动,异常的灵动神妙。
这,是当年留存在太初归墟瓶中的三滴玄元神水,怕不是世上仅存的三滴。
‘咣当’!
卢仚小楼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大黄、兔狲,还有一脑袋大汗的阿虎急匆匆的狂奔了进来。
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外面的小院里,鱼癫虎等护卫,已经将整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卢仚摆了摆手,走到门口,朝着鱼癫虎等人说道:“修为有所精益,不小心毁了楼板,无甚大事。稍后请泥瓦木匠师傅过来,将这小楼重新修缮一二。”
鱼癫虎等人纷纷行礼,然后撤出了小院。
阿虎绕着卢仚转了两圈,又看看一楼大厅地上的大坑,摇了摇头:“仚哥,你又在糊弄人哩。”
卢仚就翻了个白眼,朝着阿虎瞪了一眼:“少说我的事情。这几天没空管你,给你的那尊佛像,你可弄明白了么?”
阿虎憨憨的苦笑了一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仚哥,我可没偷懒,这两天,我睡觉都抱着它,但是……你说这佛像里有宝贝,我啥都没找到啊?”
卢仚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水瓶:“我的错,我就该知道,你这夯货弄不清里面的玄虚。不过,是我的机缘,也是你的机缘到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全了你。哎,谁让你是我兄弟?这宝贝用在别人身上,我是会心痛的,但是你阿虎嘛。”
卢仚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大吼了一嗓子:“今天是十五了不是?去看看,白家今天要嫁女儿么?去探探,看看谁家的娃这么倒霉,被白家给选中了?”
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细声细气的应诺声。
卢仚则是带着阿虎,来到了隔壁一栋和卢仚居所同样制式的小楼。
小楼的一楼,大厅里,一张乱糟糟的床榻前,卢仚从秘史监里弄来的那尊佛像,正端端正正的杵在那里,佛头上,还蒙着一条枕巾。
看样子,阿虎说他这几天搂着佛像睡觉,还真是这么干的。
“坐下罢,我琢磨着,这法子可以。”卢仚一掌将阿虎按在了佛像前,又晃了晃手中的太初归墟瓶:“等会,你放空心思,听我指挥就是。”
第九十七章 新郎,及,他爹
君子,一诺千金。
说好了正月十五白露要嫁人,白家,当然要嫁女儿。
或许是因为卢仚的勘察司就在街对面的缘故,白家嫁女儿这事情,办得颇为古怪。
典礼现场,不在白家大宅,居然在国子监旁翠薇峰。
一轮红日,从东边冉冉升起,翠薇峰下,一株株老梅树枝节遒劲如龙,大朵大朵梅花绽放,幽香荡漾。寒风吹过,花瓣纷飞如雨,在晨曦中闪耀着淡淡光芒。
山顶翠薇峰,白长空和一众大贤老友身穿古朴的礼服,正襟危坐。
山下梅林中,地上铺着一张张草席,无数国子监和太学的读书人,正跪坐在草席上,聆听上山的石阶入口处,一名长相俊雅、气质古雅的长须中年男子讲道。
披散长发,身穿朴素葛衣,声音洪亮的中年男子名曰朱嵩,大丞相朱崇的堂弟,朱钰的亲爹,也是大胤朝太学的大祭酒,身份和国子监的白长空相当。
如果说朱崇是朱氏在朝堂上的门面,那么朱嵩就是朱氏在民间的招牌。
镐京城内有‘朱氏学堂’,遍布镐京每一个坊市,甚至最荒僻的九品坊市,都有‘朱氏学堂’的存在。学堂免费向镐京城的平民百姓、草根阶层的子弟传经授道,甚至是向贫寒学子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以及早午餐。
朱嵩就是朱氏学堂的学正,无数朱氏学堂的学生通过他的选拔,加入太学深造,然后在科举中大放异彩,从此平步青云,脱离原本的草根阶层。
因为‘朱氏学堂’的关系,随着从学堂走出的官员、名士越来越多,朱氏的‘圣人苗裔’这块招牌就越发光彩夺目,朱氏在大胤就越发根深蒂固。
盘坐在石阶上,看着下方数以万计的书生,朱嵩淡然微笑,娓娓道来。
“尔等需知。白山长,治‘古礼’。”
“古礼者,需克己,即约束自身的欲望,淬炼自身的节操,进而‘复礼’,就是恢复君子最原始的美好德行,遵循君子最原始的无瑕操守。”(此处‘克己复礼’的解释,按照白长空等人的诉求,进行了一定的曲解!)
“白山长治古礼,当身体力行之。”
“当今之世,民风日益奢靡腐化,今礼日益繁复驳杂,纳采、问名、聘礼、嫁妆,林林种种,无非,物欲横流,人心不古是也。”
“是以,今日白山长以太古部落之时,我人族先祖最朴素、最纯粹之‘贤聚雅和’之礼,操办白露小姐之婚事,真正是大贤风范,不愧是‘礼学’宗师。”
朱嵩摇头晃脑,替白长空商业互吹。
他叽里咕噜一番话,大致就是——白长空认为古礼才是好的,现在的那些,举办一次婚礼,动辄就要好几个月的流程的今礼,无非是当今之人道德败坏、物欲横流的结果。
而且,白长空两袖清风、清正廉明,也没有这个财力,去按照当今的婚礼仪式操办白露的婚事。
所以,白长空就借着唯一的孙女出嫁的机会,行太古部落之时的‘贤聚雅和’之礼,以此传播自己对‘古礼’的认知,同时批判现今民间越来越奢靡的不正之风。
而所谓的‘贤聚雅和’之礼,就是太古部落之时,部落先民中,一对男女只要看对了眼,然后在部落长辈的评定下,两人的确是‘适合婚配的良人’,他们就能公证成亲。
一整套流程,只要小半天功夫就能完成。
简单,快捷,省钱,省事……因为镀上了‘克己复礼’这么一层金,这样简单却不简约的婚礼,更显得无比的高大上,显得格外的神圣、庄重。
尤其是,‘贤聚雅和’之礼,需要一群部落长者聚集在一起,为这一对儿男女进行评定。
现在翠薇峰顶采薇阁中,白长空、公羊垚,以及镐京的数十位文教大贤齐聚于此,他们将充当‘部落长辈’,评定白露和她未来夫婿的品行,裁定她们是否是一对儿良配。
一次婚礼,能够得到数十名大贤的认可和祝福,更有国子监和太学数万读书人的见证。
梅林中,无数年轻热血的读书人纷纷鼓掌欢呼,情不自禁的为白露和她选中的那位幸运的未来夫婿致以最高的祝福。
更有书生在相互交头接耳,热情的讨论这个话题。
“学生也觉得,当今婚礼,过于繁复。时间耗费长些,倒是不怕,三五个月,等得起。但是那聘礼之类……啧啧,过于靡耗。”
“师兄所言极是。白师这‘贤聚雅和’之礼,只要男女一见倾心,且能得到长辈认可,就能结成良缘,如此古礼,大雅,且极庄重,果然是妙不可言。”
“哎,可惜,我们是没这个福分,请来这么多大贤为我们评定一二。”
“唔,也不知道,得到白露小姐认可的,究竟是十二贤才中的哪位?”
“这,却是不知。只是,数日前,在那墨云楼上,天阳公……”
“嘘,噤声,你不怕被人围殴么?”
翠薇峰顶,采薇阁大门外,一块平坦的青石上,白露身穿朴素的布衣长裙,跪坐在一块软垫上,轻抚面前五弦琴,‘叮叮咚咚’,弹出了一曲如高山流水的高雅之曲。
按照白家公布出来的程序,这是‘贤聚雅和’之礼中必备的一环,是未出嫁的女子展示才艺,让部族长老们评定自己是否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好女子。
梅林中,有读书人鼓掌赞叹。
白露的这一首琴艺,不能算绝顶,但是也算上佳,在镐京城内,也能排入前百位。
加上她绝美的容貌,以及白长空唯一孙女的光圈,她的这一首琴曲,就博取了无数人的欢呼赞叹。
她在山上奏曲,下方就逐渐有太学、国子监的书生高声吟唱诗词,符合她的曲子。
梅林外,一株极大的松柏树下,一架朴素的四轮马车静静的停在这里。
鸿胪寺卿李梓阴沉着脸,坐在马车里,目光如刀,死死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自己最心爱,最宠溺,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儿子李尔雅。
李尔雅,年仅十八,高有八尺一寸,生得玉树临风,极其的儒雅风流。
他就是前些天在白家门口求娶的十二贤才之一,也是在墨云楼上比拼文采的十二贤才之一,更是在卢仚大闹一场离开后,以一曲超常发挥的咏梅词,被白露一眼看中,最终确定为夫婿人选的幸运儿。
李尔雅真心实意仰慕白露多年。
只是,以前白露和朱钰走得极近,李尔雅哪里敢和朱钰竞争什么?
他对白露,就真的是‘念念不忘’,进而‘辗转反侧’,因此‘夜不能寐’。
猛不丁的,白露被卢仚‘悔婚’抛弃,白长空放话说,要从镐京贤才择优而嫁之,李尔雅当即动了心。听闻有人纠集同好,跑去白家登门求娶,他第一时间应和,火急火燎的掺合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凭借自己的才华和人品,得到了白露的芳心。
所以,白家提出,要按照古礼操办他和白鹿的婚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更是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李梓这些天,还忙着收拾四极坊的烂摊子呢。
他整天被那些骄狂放肆的世子、小姐折腾,差点气得出手杀人。
猛不丁的,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居然欢天喜地的告诉他说,白长空要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他,而且是采用什么、什么古礼,短短一日间就能完成大典,将白露抱回家!
“尔雅,你可想好了。”李梓目光阴沉的盯着李尔雅:“没人能逼你做什么,哪怕是白长空也不行。如果你不愿意娶,你现在就学卢仚,爹亲自送你去守宫监。”
李尔雅骇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亲爹:“爹,您说啥胡话呢?白露小姐,就是我心中不二的良配啊……您就放心吧,等我娶她回家,我会好好待她,明年,就给您添一个大胖孙子!”
李梓的脸抽了抽,他往日里见谁都堆着十成的笑意,每一条皱纹里都浸透了笑容的老脸,此刻挂满了寒霜。
他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阴恻恻的说道:“白露之前的未婚夫婿是卢仚,可是卢仚,他宁可加入守宫监……”
李尔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提那国贼做什么?他蠢呗,放着为霜这么好的女人不要!”
“蠢?”李梓气得差点一耳光糊上李尔雅俊俏的面庞:“他蠢,他能够在旬日内得到天子的宠信,甚至是太后的恩宠,甚至大将军都对他颇有好感,让他轻轻松松的得了个公爵?”
“你知不知道,你爹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就混了个鸿胪寺卿,连爵位的味道都没摸到……如果卢仚蠢,那你爹?还有朝堂上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们,都是蠢货么?”
李尔雅呆了呆,他看了看李梓,摇了摇头:“好吧,他不蠢,他的那一笔字,那几首词,堪称当代无双。那又如何?为霜是我的人了,我要娶她。”
“快点,爹,准备好,等为霜的琴音结束,我们就要直入翠薇峰。”
“我会一路高歌,登临山顶,然后当着那些大贤的面吟诗作赋,展示才艺……您不在后面给我撑腰,我还真不敢当着这么多大贤的面卖弄。”
李梓眸子里凶光隐隐,他看着迫不及待推开车门跳下去,迈着急促的四方步向内走去的儿子,幽幽说道:“去,调三百内门弟子,去我府上,将那些仆役、侍女,整个换一轮。”
“白长空,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
“不然,我要让你明白,什么狗-屁文教大贤,在我乞巧阁看来,杀之不过如屠猪狗尔。”
“都说前朝覆灭,是我乞巧阁、九阴教、飞尸宗、天欲宫四圣教蛊惑天子,祸乱天下导致。”
“嘿,嘿,若是真敢招惹到我孩儿头上,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祸国殃民的真正祸害!”
第九十八章 红莲,灰马,刺客
九阴教分坛。
密室中,灰色的气茧急速流转,发出细细的‘嗤嗤’声。
一声裂帛声响,一支灰白色的手臂从气茧中探出,左右一分,将厚厚的气茧撕成了碎片。
尸无忧从气茧中走出。
一块极大的水晶镜放在一旁,他带着笑容,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形丝毫未变,依旧是他自幼苦修得来的,那副一丝一毫都淬炼得堪称完美,找不到丝毫瑕疵的身躯。
唯有他的皮肤变成了怪异的灰白色,那是极度的白瓷一样的白色中,混入了一丝阴晦、妖邪的灰色。从额头到脚底,都是这般死气沉沉,让人不安的灰白色。
五脏六腑的活动,变缓了百倍不止。
一股阴冷而庞大的气息,充斥在脏腑之中,尸无忧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以及变得极其悠长的寿命。
非人之躯。
真鬼之躯。
尸无忧紧握双拳,浑身肌肉猛地一使劲,他的拳头上就喷出了一丝丝长有一尺许的灰色火焰。
他右手一挥,灰色火焰化为一个拳印无声的向前飞出。
‘嗤’!
前方巨石掺以铁水铸成的墙壁,被拳印腐蚀出了一个水缸大小的凹坑。一缕淡淡的轻烟从凹坑中喷出,凹坑里的石块彻底消失湮灭。
这等威力,比他九阴教秘传的武典中,那些高深玄奥的武道不知道要强大了多少。
“宝焰蕴性丹……嘿……天地灵机崩碎……仙道断绝!”尸无忧回味着那‘鬼母’对他说过的话:“我这真鬼之躯,是依靠宝焰蕴性丹中自藏的一缕灵机转化而成。”
“但是这一方天地,究竟是不适合修炼的了。想要长生逍遥,还得落在她身上。”
“如果有更多的宝丹,更珍稀的宝丹,我……大道可期。”
尸无忧穿上衣衫,掏出‘鬼母’赐下的丹瓶,幽幽道:“还有八粒,这人选么……”
密室的机关被扣响,‘叮叮’铃声传了进来。
尸无忧昂起头,一掌拍在了墙壁上的机括上,曼声道:“是玉儿?进来吧!”
厚重的石门开启,端方玉行了进来,向尸无忧行了一礼,感受着尸无忧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阴气,端方玉惊喜道:“恭喜师尊,贺喜师尊,师尊鬼体大成,从今往后,我们四圣盟中,当以师尊为尊。”
尸无忧摆了摆手,矜持道:“四圣盟,也不算什么。这镐京城内,藏龙卧虎,厉害的人物多着呢。嘿,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端方玉沉声道:“打听清楚了,八位长老和他们带去皇城的弟子,尽被禁军箭阵狙杀,死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尸无忧满意的点了点头:“死了好,死了好,否则,还不知道要泄露多少本教机密。其他不说,如果你的身份泄露,对本教是多大的损失?其他呢?”
端方玉将他这几天打探出来的消息,详细的说了一遍。
尸无忧眉头一扬,笑了起来:“哦?白山长嫁孙女?他这孙女肯定有古怪,不然,不会整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当年在国子监,我认识白长空,这厮就是一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长空嫁孙女也好,自己入赘也罢,都和本教无关。”
“为本教大业计……为师,要去杀了那卢仚。”尸无忧深沉的看了端方玉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一颗拇指大小,通体萦绕着一层灰色火光的宝焰蕴性丹,随手丢给了他。
“为师去杀人,你服下这颗宝焰蕴性丹,以后,本教在镐京的基业,就交给你处置了。”
尸无忧看着欣喜若狂跪倒在地不断磕头的端方玉,悠然道:“那些长老,死了也是好事。呵呵,他们名下的,那些属于他们的基业,你过些日子,去接收了。”
端方玉放声应道:“谨遵师命!”
雨顺坊勘察司驻地,阿虎的小楼中。
阿虎盘坐在那尊半透明的佛像前,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佛像。
他已经搂着这尊佛像好几天,但是他没能如卢仚所说的,从中窥到任何的玄妙。
倒是佛像的袍袖衣袂上记载的那一篇《业火明王怒》,他这几天翻来覆去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很有一点心得。
现在阿虎修炼的,是卢仚给他弄来的,在大胤江湖上不说烂大街吧,最多只能算二流水准的橫炼功法《黑甲功》。
他隐隐觉得,这篇《业火明王怒》很适合他。
简约,却不简单,有一种博大渊深的感觉,比起《黑甲功》强了起码百倍、千倍。
以阿虎的认知,世上还会有比《业火明王怒》更强,更适合他的功法么?
卢仚站在阿虎身后,看着认真盘坐在地上,双眼瞪得溜圆的阿虎,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些年,你就和我亲弟弟一样,总不能亏待了你。”卢仚回想起,六年前,漫天大雪中,他将又冷又饿冻得昏过去的阿虎捡回去的样子。
阿虎比他还大了好几岁,但是他头脑过于简单、单纯,一直以来,卢仚是兄长一般,照护着这头夯货逐渐长大成人。
摇摇头,卢仚微笑,他一掌按在阿虎的脑袋上,一掌轻轻按在了佛像上。
神魂灵光波动,一缕柔和的灵光注入雕像,当即整座佛像光芒大盛,佛像下方,一圈淡淡的红色火焰凝成了一座九重三十六品的莲台,整个重达数万斤的佛像,轻轻的悬浮起来。
一声高亢威严的梵唱响起,一缕缕极其微弱的意识涌来。
“三仙域·极圣天·大梵净世宗·根本自在法·红莲不灭体。”
卢仚凝神,屏气,以自身为通道,将涌来的信息一点点的注入了阿虎的脑海。
阿虎身上一块块肌肉膨胀起来,一丝丝红色火焰经由卢仚的身体不断注入他的身躯,快速在他的身躯中游走起来。
随着《红莲不灭体》的功法逐渐铭刻在阿虎脑海中,卢仚一狠心,强行截断了自己绿豆大小的一点神魂灵光。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亮起,卢仚截断的这一点神魂灵光迅速抹去了所有的个人烙印,抹掉了所有的个人气息,化为最精纯的一点神魂之力。
好似一条滔滔大河注入了一片干涸的戈壁滩。
卢仚从十岁修持观想图,六年苦修,加上在皇城内诛杀鬼祟得来的好处,他的神魂总量是凡人的千倍以上。这么一点神魂灵光,就相当于十个普通人拥有的全部神魂之力。
阿虎近乎本能的双手合十,《红莲不灭体》功法自行的运转起来。
卢仚注入他身体的神魂灵光,也在顷刻间化为一点莲子状的红色火光,强行在阿虎几乎实心的脑海中开辟出了一方小小的虚空,静静的悬浮在内。
无数条极细、极弱的火光在阿虎体内流转。
这是《红莲净世焱》,大梵净世宗的传承道种,一种极其霸道,甚至可以说是蛮横不讲理的火焰神通。
《红莲不灭体》的精义,也在卢仚心头缓缓流转。
以人体为烘炉,以人体为铁砧,以人体为锻材,以《红莲净世焱》为根基,以大无畏之精神,勇猛精进,淬炼自身,历经千百万劫,则神通自成。
极端,霸道,强横无匹!
看似佛门手段,实则带着浓烈的魔道气息——大梵净世宗的宗门奥义本身就有问题,他们认为世间污秽,众生堕落,当以红莲净世焱洗荡整个世界,在大梵净世宗的主导下,再建一个完美的无瑕的佛门净土!
卢仚收回放在佛像上的手掌,笑道:“管他佛门魔门,强大,就是好门子。”
佛像轻轻落下,卢仚盘坐在阿虎身边,沉声道:“张开嘴,全力运功。”
阿虎张开嘴,卢仚手一抖,太初归墟瓶中,两点玄元神水飞起,一滴落入了阿虎嘴里,一滴落入了卢仚自己嘴里。
就听一声声沉闷雄浑的海涛声响起。
无穷无尽的精华能量犹如还小,席卷卢仚和阿虎身体。
阿虎的整个身体燃烧起来,红莲净世焱肆虐他的身体,以横行无忌之势,疯狂焚烧、净化他体内一切无用的杂质。
眼看着阿虎皮肤表面大量污浊的油腻杂质不断渗出,然后在红色火焰的洗荡下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虎粗糙犹如砂纸的皮肤,逐渐变得宝珠一样润泽,然后缓缓带上了一层妖异的红色。
卢仚的身躯,在皇城内已经淬炼了不知道多少次,身躯内没有丝毫杂质可言。
一滴玄元神水入腹,庞大的滋养之力爆发,顷刻间融入全身。
‘嗡’的一声,卢仚奇经八脉中,两条经络齐齐开启。
庞大的先天元罡从奇经八脉中涌出,顷刻间融合那滋养之力,被膻中穴中归墟仙元一口吞得干干净净。归墟仙元的体积急速膨胀,一股霸道无匹的力量充斥全身,一遍遍的洗练卢仚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新开辟的奇经八脉即刻稳固下来,隐隐带上了一层紫黑色的玄光。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卢仚强横的身体,已经将一点玄元神水彻底吸纳,他的修为,也来到了开经境的二重天。
按照仙道说法,卢仚如今依旧是‘熔炉境’的水平,但是他的实力再次得到了飙升。
缓缓收势,卢仚吐了一口浊气,朝着小楼大门招了招手。
大黄缓步而入,兔狲则是犹如一颗肉团子,浑身肉浪翻滚的跑了进来,一头撞向了卢仚怀里的太初归墟瓶。
卢仚笑了:“这可是好东西,不过,要你们五个分享才是。嗯,过些日子,等蓄得多了,人人有份,不急不急。”
就在这时,小楼大厅一角,地面上,一团灰气直冲了起来。
一头浑身灰扑扑,被灰色烟雾缭绕的骏马双眸喷吐着火光,驮着高冠长袍,矜持威严的尸无忧,一头从地下撞了出来。
“卢仚小儿,我是九阴教主尸无忧,你,受死罢!”
尸无忧策骑直奔卢仚,张开右掌,一掌朝着卢仚头顶拍下。
九阴教秘术,开棺大手印带起一声鬼啸,顷刻间到了卢仚的头顶。
第九十九章 倒霉催的
卢仚看着尸无忧的大掌当头落下。
脑海中,神魂灵光微微荡漾,卢仚的心境宁和,下意识的露出了微笑。
这一掌看似邪气冲天、威能无限,实际上,卢仚没感觉到任何的危险。
他原地起身,将脑袋主动送到了尸无忧的开棺大手印下。
‘嘭’!
卢仚浑身衣衫鼓胀,他身体纹丝不动,尸无忧则是闷哼一声,他只感觉自己好似一掌拍在了一根铁桩子上,整个手腕倒折过来,手背贴住了小臂,手腕关节骨骼尽碎。
无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无量归墟体!
无论从任何方面衡量,这都不是当世的橫炼功法能相提并论的东西。
尤其,卢仚刚服用了一滴玄元神水,修为刚刚得到了突破,实力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唷,国朝重臣么!”
卢仚眼尖,看到了尸无忧腰间挂着的金牌。
尸无忧也是心大,他自认为他吃定了卢仚,没做任何掩饰就杀了过来。
一掌无功,反而自己手掌受到重创,尸无忧傻眼了。
他下意识的举起左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阿虎睁开了眼睛,他的眉心一点拇指大小的红色莲花熊熊燃烧,放出微微光芒。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尸无忧一掌拍在了自家大哥的脑袋上。
身形这般魁梧,看上憨厚本分的阿虎,他悄然起身,很是阴险的一拳从身后砸向了尸无忧的后腰。
尸无忧背对阿虎,没能看到他的动作。
偏偏他座下的灰马极其的灵性,它的视野也极其开阔,大眼珠子一旋,就看到了侧后方挥拳偷袭的阿虎。
灰马四蹄一动,就要闪避。
突然这大家伙一声惨嚎,腹部靠后的位置喷出了大片鲜血,四蹄一软,整个瘫向了了地面。
兔狲出现在灰马的身体下方,它一口死死咬住了不可名状的位置,两只前爪探出长有一寸的尖锐爪子,狠狠的没入了灰马的腹腔,拼命的搅和着。
兔狲骨子里的凶残天性爆发出来,它一边死死咬住灰马的要害,一边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吼声。
大黄飞扑而上,它张开大嘴,狠狠一口咬住了灰马的脖颈,然后用力一甩脑袋。
‘咔嚓’!
灰马的颈骨折断,眸子里的火光骤然黯淡。
‘轰’!
阿虎一记重拳恰时轰在了尸无忧的后腰上,一团红色的火光透过他的拳头,狠狠轰进了尸无忧的身体。
尸无忧得了真鬼之躯,猛不丁挨了一拳,他正想要放声狂笑以炫耀自己真鬼之躯的强大,刚一张嘴,他就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嗥声。
阿虎的这一拳,就好像炼钢的高炉开炉,高温铁水喷涌而出,源源不断注入尸无忧的身躯。
真鬼之躯,被阿虎拳头里的红莲净世焱克制得死死的。
拳劲所过之处,尸无忧的身体土崩瓦解,经络寸断,一丝丝鬼气化为白烟不断从他体内喷出,他的身体内不断传来凄厉的鬼啸声。
“这是什么鬼?”
卢仚看着身体一点点萎缩、塌陷的尸无忧,神魂灵光一动,清净禅光法印亮起,温和澄净的金光顿时笼罩了整个大厅。
受到清净禅光刺激,传承佛像骤然爆发出一团夺目的红色光焰。
一团团烈焰在传承佛像内部流动,这尊佛像就好像融化的琉璃一样滚荡起来。
阿虎一声大吼,反手一把抓住了佛像的小腿,狠狠一抖。
佛像内一声梵唱传来,直接在阿虎手上变成了一根长近一丈,最粗处有近一尺粗,表面密布无数朵红莲纹路的半透明降魔杵。
金光中,尸无忧和灰马全身喷出大片阴寒之气,犹如烈焰下的霜露一样急速消散。
阿虎举起降魔杵,正要一杵轰向尸无忧的脑袋,尸无忧已经跪拜在地,嘶声尖叫起来:“我是洛州牧尸无忧,你们不能杀我!”
卢仚身边一道流风飞起,化为长有三尺青色风芒横扫。
‘噗嗤’一声,尸无忧头颅飞起,被卢仚一把抓在了手中,又一把抓向了尸无忧腰带,一块通体黑色,用不知名金属铸成,表面有九阴鬼母雕像的令牌‘当啷’一声掉落地面。
令牌上,‘九阴圣教’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嘭’,阿虎的降魔杵落下,整个小楼剧烈一抖,尸无忧的尸体连同灰马被他一杵砸成无数碎片,又有红焰附着在碎片上,将其烧成了无数火光凭空消散。
“九阴教的教主?洛州牧?二品大员?”卢仚骇然道:“什么妖魔鬼怪,都混进朝堂了?”
掂量着尸无忧的脑袋和令牌,卢仚喃喃道:“这是份大功劳。”
九阴教之名,高悬守宫监‘大逆’铁录第一名,大胤之前的那个国朝,据说就是因为九阴教蛊惑天子,倒行逆施,最终逼得天下大乱,这才导致江山破败,大胤才有了立鼎建国的机会。
卢仚咋舌。
九阴教主,居然还是大胤的一州州牧。
这份功劳,实打实的了,如果不是卢仚刚刚封公的话,就凭斩杀九阴教主的功劳,卢仚怎么也能混一个‘侯’才对。
大黄和兔狲蹲在一旁,大黄吐着舌头,舔着嘴角的血水。
兔狲一脸嫌弃的模样,‘呸呸’的吐着口水,不断用前爪摩挲面颊,将脸上的血水擦拭干净。
卢仚摇头,指了指刚才尸无忧和灰马冒出头的位置,问道:“能跟上去么?”
大黄和兔狲同时摇头。
灰马地行,直接穿过不知道多深的大地穿行而来,对现在的大黄和兔狲来说,想要追踪这种诡异的敌人,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
卢仚摇摇头:“好吧,也算你们的功劳。有功必赏,我可不苛刻你们。”
卢仚吹了一声口哨,‘呼啦’一声,红鹦鹉拍打着翅膀第一个窜了进来,它落在了屋梁上,低头警惕的看着兔狲。
随后,一缕绿光掠了进来,翠蛇窜到了卢仚的手臂上,脑袋亲昵的蹭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大鳄龟慢条斯理的爬了起来,它进门的时候,还被高高的门槛很是为难了一下,大鳄龟踟蹰许久,好容易才翻过了门槛。
红鹦鹉‘咔咔咔’的笑着。
大鳄龟恼怒,抬头看看红鹦鹉,转过身,一口咬在了门槛上。
‘咔嚓’一声,上好铁木打造的门槛,被大鳄龟一口咬开了碗口大小一个窟窿。
红鹦鹉的笑声戛然而止:“君子动口不动手!”
摇摇头,红鹦鹉浑身羽毛竖起,气急败坏的叫了两声。
它突然发现,大鳄龟的确只动口,完全没有动手。
卢仚笑着摇头:“好了,别吵,都是自家兄弟,我得了点好东西,对你们应该效力更大。现在还少了些,你们五个分着用了,等积蓄多了,人人有份。”
卢仚手一点,归墟瓶内玄元神水飞起,化为五点灵光飞向了大黄、兔狲、鹦鹉、翠蛇、鳄龟。
五位大爷眼睛同时一亮,出自兽性本能,它们察觉到了一分为五的玄元神水对它们源自血脉深处的强大吸引力。
它们同时飞扑,一口将玄元神水吞下。
然后再无平日里相互打闹的闹腾劲儿,它们齐齐窜回了自己的地盘,蜷缩身躯,陷入了沉睡中。
后院里,肉眼看不到的氤氲灵光冉冉而起。
后院中,这一方世界已经破碎的天地灵机一丝丝重续,玄而又玄的道韵充盈后院,丝丝缕缕的灵气灵韵不断被五位大爷吸纳。
它们开始掉毛、蜕鳞,大鳄龟的龟甲则是缓缓蠕动着,一些油脂一样的杂质从它的甲壳中不断渗出,它的甲壳变得更加油光水亮,甲壳上的尖锐凸起,变得更加嶙峋、锋利。
“仚哥,这是好东西!”
见到五位大爷安顿好了,阿虎挥动着几乎和他身体等高的降魔杵,欢天喜地的朝着卢仚献宝:“哈,重量恰恰好,以前你给我定制的狼牙棒什么,百来斤重,太轻,太轻,这根棒子,正好!”
卢仚笑着拍了拍阿虎的肩膀:“你喜欢就好……对了,业火明王怒,你可以教给百虎堂的兄弟们了。”
“嗯,让他们先修炼业火明王怒,等他们入门了,修为高了,看他们的贡献,再决定是否传授他们更高的法门。”
阿虎用力点头,‘嘿嘿嘿’的笑着。
门外传来了小太监阴柔尖细的禀告声:“公爷,打听清楚了,白家今天嫁女儿呢,不在白家宅邸,反而是在翠薇峰,说是用什么‘部落古礼’,叫做‘贤聚雅和’之礼。”
小太监口齿伶俐,‘啪啪啪’的将白家的婚礼详情仔细的描述了一遍。
天子要卢仚调查白长空,这些天,卢仚手下起码有七八百人整天围着白家的男女老幼,再加上通过守宫监的渠道,申请的其他坊市的守宫监的情报支援,白家的一举一动,除非是那中极机密的,否则根本不可能瞒过卢仚。
这种大张旗鼓的婚礼大典,就不用说了。
卢仚摸着下巴,笑道:“贤聚雅和之礼?这东西,我似乎在族学的藏书中见过。那是多少万年前人类先民,还在原始部落时代的做法,居然被这老东西翻了出来?”
“嘿嘿,不愧是文教大贤,用这一招,给满天下的人一个交待。”
“妙得很啊,那李尔雅,这是上杆子找死呢?”
“来人,调三百亲卫围住后院,不许任何人出入,有人敢擅闯,我允许你们用任何手段击杀。”
“其他人,跟我去武胤坊。那位白山长的弟子,我要不是这两天忙着,我早就想登门拜访了。”
“对了,弄个木盒子过来,弄点石灰什么的,把这颗脑壳稍微处理一下。”
第一百章 赃款
九阴教,密室。
气茧翻滚,端方玉蜷缩在气茧中,轻声的哼唧着。
供坛上,九阴鬼母雕像下,两只血色绣花鞋突然‘啪嗒、啪嗒’,自行落在了地上。
阴冷的女子声音幽幽响起:“没用的男人啊……居然死了?那颗宝焰蕴性丹,还不如拿去喂了狗。”
绣花鞋飞起,落在了端方玉身边。
一缕青烟飞起,一双生得极美,但是从骨子里透着一丝阴邪疯狂气的半透明妙眸,在青烟中冉冉浮现,居高临下俯瞰着端方玉。
“越是俊俏的男人,越是会骗人。呵呵,呵呵!”
“不过,暂且,还用得上他们。”
“实力不够,外物来凑。让我想想,好像有一样东西,正好现在用得上!”
一支绣花鞋翻滚了一下,鞋子里,一个小小的玉瓶喷了出来,瓶口的塞子飞出,一滴拇指大小,粘稠漆黑的血浆缓缓蠕动着,从瓶口一点点的滑落。
血浆落到了端方玉体外的气茧中,气茧瞬间化为漆黑,然后一丝丝的融入了端方玉体内。
端方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白皙的皮肤下面,一片片黑金色的鳞片缓缓浮现,很快他全身都密布鳞片,额头上更有一根独角缓缓长了出来。
“男人,还是不可靠。”
绣花鞋低声嘟囔着:“女子,女子,心怀极度怨恨的女子。上哪里去找呢?”
“嗯?”
“我感觉到了。”
“就在不远的地方,扭曲、嫉妒、极深的恨意……而且,怀有身孕?”
两只绣花鞋急速的翻滚飞舞,邪异的笑声充盈整个密室:“多好的材料,多有趣啊,嗯?”
一缕缕青烟从绣花鞋里飞出,迅速在空气中勾勒出了大片繁复的符文。
轻柔曼妙的仙音从符文中传出,幽幽仙音,在密室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青烟符文闪烁,虚空被一点点撕开,出现了一个直径寸许的小小裂痕。
一支通体雪白,只有吹口处有一点殷红的玉箫一边自行吹奏,一边从裂痕中飞出。
绣花鞋急速飞舞起来:“呵呵呵,姐姐,你来了?”
玉箫在空中旋转一圈:“我来了。”
玉箫的声音极清冷,透着一股对万事万物全然不顾的冷寂气息:“你,情况如何?”
绣花鞋正要说话,那小小的裂痕中,‘啪’的一下,一枚造型精美绝伦,由七朵绝美奇花组成的发簪子带着一丝血光飞了出来。
“呵呵呵,有男人?杀!”
质地奇妙,好似玉质,却犹如琉璃一样透明的奇花发簪猛地飞起,尖锐处对准了气茧中的端方玉,化为一道血光笔直落下。
绣花鞋挡在了发簪前,‘嘭’的一声闷响,一道道阴冷气息四散,密室厚重的石墙裂开了数以千计的细细裂痕。
“小妹,听我说。”
绣花鞋的声音幽幽响起。
三件通体散发出阴冷邪气的物件凑在一起,不断响起‘啾啾’细语声。
九曲苑内,大白天的,一间大殿中,足以容纳百人共浴的白玉池中,胤垣正和几名最宠爱的妃子惬意的浸泡在滚烫的地泉水中。
泡着温泉,喝着美酒,身边还有小宫娥不断将各色温棚中出产的瓜果塞进嘴里。
胤垣舒服得浑身直打哆嗦:“哎哟哟,这才是做天子的,该有的人生啊……大半夜的去抓鬼,这种事情,以后再别找上我了。”
“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除了吃点,喝点,我还能作甚么呢?”
“哎,老鱼啊,老鱼,安乐坊的坊令官,你和大将军商量好价钱么?”
鱼长乐悄然进了大殿,站在一块帷幕后面,轻声笑道:“陛下,老奴和大将军的价钱商量妥了,现在大将军正满天下找有意的买主呢。”
鱼长乐一番话刚说完,一个紫袍小太监已经拎着一个精巧的黄铜管,一溜烟的窜了进来。
“陛下,监公,天阳公那边传来的消息。”
“小猴崽子,一个个还是这么稳不住气。”鱼长乐朝着小太监瞪了一眼,一把抓过黄铜管,取出里面的小纸卷,一点点的展开。
“天阳公的消息?有啥事么?”胤垣吞下一口美酒,惬意的问道:“他这些天没啥动静嘛,他到底有没有找白长空的麻烦啊?”
“哎,听说,白长空今天嫁孙女。前些天,余三斗不是把他孙女的名字列入储秀簿了么?”
“我还准备,等他的孙女验证身明的时候,让人将他孙女有孕的事情好好的传播开。”
“白长空要是把白露给嫁人了,那储秀名录的事情,他白长空,准备怎么给我,给太后,给天下一个交待啊?”
鱼长乐‘嘿嘿’一笑:“陛下,想要白露进宫,是别想了。大将军估计收了白长空的钱,白露的名字,已经改成了白霜,说是白长空的远房侄女。”
胤垣骂了句粗口。
‘哗啦’水声,胤垣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我这娘舅,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欸?欸?他收了白长空的钱?白长空有钱让他改口?这不对啊,白长空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
鱼长乐笑呵呵的回道:“听说,是白长空掏空了家底子,毕竟这些年,他卖字、著书、讲经之类,合法收入不少。他在镐京城燕子坊,有几座小庄子,是这些年辛苦积攒的家底,也都抵押给了当铺,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正说着,他的瞳孔微缩,死死的盯住了纸条上的内容。
认真的将纸条上的情报读了整整三遍,鱼长乐才缓缓说道:“陛下,洛州牧尸无忧,居然是九阴教主。他潜入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刺杀卢仚,被卢仚反杀,首级和九阴教主令牌,都被卢仚缴获。”
胤垣站在白玉池中,一下子傻住了。
“啥?你说什么?”胤垣突然暴怒,一巴掌拍在了白玉池中,炸起了老大一片水花:“派人去洛州,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去,抓尸无忧满门,我要将他满门抄斩……不,抓下来,就在洛州,严刑拷打,逼问口供!”
鱼长乐急忙应了一声,他一挥,几名小太监就撒丫子飞跑了出去。
“另外,卢仚可能,已经找到了白长空藏匿赃款之地——呃,前些日子,白长空送去大将军府上的那些钱,就是从那处运出来的。”
鱼长乐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白长空行事小心,自身修为莫测,我们守宫监多少盯梢好手,在他身上吃了亏,或者是跟丢了他,或者什么都没发现,或者干脆就直接消失无踪了。”
“卢仚,他不会是依仗着身法,亲自追踪白长空吧?”
胤垣大声嚷嚷道:“卢仚怎么说?”
鱼长乐沉声道:“他带人,正要趁着白长空给他孙女举办‘贤聚雅和’之礼,无暇他顾之时,去取出他的全部赃款!”
胤垣眼睛一亮,大笑道:“妙哉,来人,更衣,我要去看热闹。”
修为飙升,精神抖擞的卢仚换上守宫监将军府,外罩深紫底银线鲲鹏纹大披风,留下三百精锐监丁守住后院,带着全套的仪仗,三十六神武将军连带两千许监丁倾巢而出。
顺带说一句,卢仚得封公爵,天子赐了三千羽林军亲卫,他到雨顺坊勘察司衙门的那天,他左右数十户邻居家的后院,都被守宫监强行征用了。
三千羽林军,连带着三千血蹄乌骓,这两天就驻扎在这些邻居的后院里。
这些邻居也多为官宦人家,谁愿意将自己的后院拿出来给外人驻扎?
但是卢仚势大,谁敢违逆?
马队顺着大街向东飞驰,奔过墨云楼,直接上了运河大石桥,穿过石桥就是武胤坊,马队转向北面,顺着大街上的驰道只是奔跑了一刻钟不到,就到了当日白长空登门的学生家门。
光禄寺监事赵夭,从八品小官,在镐京,这等小官车载斗量,一脚下去都不知道能踩到多少个。
赵夭在光禄寺,已经兢兢业业做了将近三十年。
以他的资历,尤其是以他白长空入门弟子的身份,朝堂上,他的同门师兄弟中,不乏三品、四品的大员,只要他稍微活动一下,五品不敢说,从六品,甚至正六品,那是没问题的。
但是赵夭这些年,就这么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坐在监事的位置上。
但凡分给他的任务,他从来不出差错。
可是你也永远别想赵夭主动去做更多。
所以,三十年了,赵夭一直是一个从八品的监事,甚至他家的宅子,都不是他自家的产业,而是租用的光禄寺的公房。
卢仚马队涌到了赵夭门前。
高空一声鹤鸣,一大群,起码有三四百头体积硕大的白鹤展开翅膀,铺天盖地的飞了过来,然后乱杂杂的落在了马队旁的街道上。
胤垣一马当先从一头白鹤上跳了下来,兴致勃勃的朝着卢仚大叫:“卢仚,少废话,钱……不是,赃款在哪里?”
胤垣穿着便装,摩拳擦掌,双眼放光的看着卢仚。
也就是他生得俊俏英伟,若不然,只要再给他一根火把,一把大刀,这位天子就完全和劫道的土匪没什两样了。
见到这般的胤垣,卢仚无奈摇头,向前一挥手:“突进去,速战速决,不要给他们反抗、逃遁的机会!”
一声大吼,阿虎拎着降魔杵就冲了出去。
双手平端降魔杵如攻城锤,阿虎冲着赵夭家的大门狠狠的来了一下,整扇大门连通门框左右七八丈长的围墙轰然粉碎,破砖碎瓦犹如暴雨,轰进了赵夭家的前院。
卢仚手下大队守宫监监丁、亲卫马队一声唿哨,‘哗啦啦’跟着阿虎冲了进去。
猛不丁见到阿虎,胤垣眼睛一亮,抚掌赞叹道:“好一条威猛汉子……可不知,还是童男否?”
第一百零一章 赃款(2)
赵夭不在家。
作为白长空的入门弟子,白长空嫁孙女,赵夭带了自己两个儿子,一大早的跑去翠薇峰观礼去了。
赵夭家里,就剩下了他自己的夫人,两个儿媳,和几个孙儿孙女。
赵家府邸不大,毕竟是光禄寺的公产,低价租给本衙门的官员使用,院子只有前后三进,家中仆役也只有十七八人。
阿虎一马当先闯入院子,前院两名家丁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飞溅的破砖碎瓦就将他们打晕了过去。
院子里,响起了妇孺的尖叫声,大队人马一拥而入,小小的三进院落,顷刻间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四面八方,隔壁邻舍的高楼也被占据,强弓硬弩张开,守死了一切可能遁逃的角落。
稍远处,隔着两条大街,另外一座宅邸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兴致勃勃的胤垣拉着卢仚,大踏步走了进来:“这宅子的主人,是官?光禄寺的官?人呢?抓起来,抓起来,老鱼啊,严刑拷打,我要知道一切。”
毫无反抗的,赵夭的一家子就被监丁们押了出来。
赵夭的夫人,一名保养得颇为水润的妇人呆呆的看了看卢仚身上的红色守宫袍,又看了看卢仚身后那些校尉、力士身上的袍子,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
“杀千刀的啊,我就知道,昧心事做不得啊!”
“这老不死的,我就知道,他这些年一门心思当个小官,和他同年进光禄寺的,一个个升迁的升迁,外放的外放,就他蹲着那个破监事一动不动,就肯定有问题啊!”
“呜呜,千错万错,都是那老不死的错,这位大人,和我家的孩儿、孙儿们无关哪!”
卢仚一挥手,几个小太监蹿了上去,用手绢堵死了赵夭妇人的嘴,将她拎到了一旁。
按照大胤律,明知自家夫婿触犯国法,却藏匿不报,也要按照同罪处置——偏偏这条律法,和文教君子们主张的‘亲亲相隐’的原则相悖,文教君子们现在力主的‘变法’,其中有一条,就是要将这条‘藏匿不报、同罪处置’的律法废黜。
阿虎带着一群牛高马大的亲卫,拎着铁棍、铁杵等重家伙,在各处房间里一通乱倒腾。
就听得‘哗啦啦’巨响不断,一座座房屋好像被一千头野猪连续冲撞一般不断倒塌,灰尘四起。
胤垣兴奋得面皮通红,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就是抄家嘿,这就是抄家嘿……过瘾,刺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胤垣低声嘟囔道:“老鱼,卢卿,以后咱们这种事情,可以多来点嘛。”
“这宅子还是太小了一些,镐京城谁家的宅子最大?咱们下次找个宅子最大的人家抄一抄。”
卢仚轻咳了一声:“不出意外,除了皇城、九曲苑,镐京城最大的宅子,是大将军府。”
胤垣闭上了嘴,很幽怨的瞪了卢仚一眼。
卢仚笑了笑,那厢里,后院一栋偏房中,传来了阿虎的吼声:“仚哥,有条暗道……嘿,我闻到了猫爷的尿骚味,就是这里没错了。”
“陛下,请,我们找到地了。”卢仚笑着向后院指了指。
大队人马涌入后院,一队监丁披着重甲,拎着重盾,悍勇无畏的冲进了地下暗道。
地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一名小太监一溜烟的窜了过来,一脸惊骇的说道:“陛下,监公……下面,下面……”
小太监深深的吞咽着吐沫,受惊过度的他,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半刻钟后,卢仚、胤垣、鱼长乐一行人,目瞪口呆的站在了白长空藏匿黄金的地下大厅中,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一口口打开的硬木箱子。
金砖、金锭、金元宝,各种造型的金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口口大箱子里。
在一些大箱子中,金锭、金元宝之间,还填满了芝麻粒般细小的金沙,整个箱子填得满满的,一口箱子就等同一大块金子。
还有一些箱子中,金块之间,更是塞上了各种红蓝宝石,各种金刚宝钻,乃至玛瑙珍珠等珍稀之物也是应有尽有。
更有一些箱子里,没有金子,却放满了比金子更珍贵的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碧玺、玉璧等物。
整个大厅里,这一笔财物的价值,一时间难以估算。
“我也算是能捞钱的了,每年过手的钱财,也算是金山银海。”胤垣看着面前这两千上下的大箱子,幽幽道:“但是入手的钱多,花的更多。老鱼啊,九曲苑,我的私库里,现在还有多少钱啊?”
鱼长乐干笑了一声:“年前老奴盘点,陛下私库中,现在剩下的,不到十亿贯。”
“我乃大胤天子,坐拥九州,不说其他各方诸侯,就一个祖州,纵横七十二万里,子民以万亿计……”
“如今嘉佑十九年啦,我挂着昏君的名头,豁出去脸来捞钱。只要肯给钱,就算卖猪肉的屠夫,我都敢给他的老娘一件三品诰命的大衮服过把瘾!”
“为了这些破烂事,我被文武大臣们骂得哦!”
“嘉佑十九年了啊,我捞了十几年,私库结余不到十亿贯。我不舍得花钱啊,连老鱼的赌债,能赖,我就赖了。”
鱼长乐翻了个白眼,朝着胤垣很幽怨的望了过去。
“看看,看看,这里。”
胤垣兴奋得满脸通红,指着那些箱子指指点点的比划着:“一朝暴富啊,这里有多少金子啊?比我的私库要多吧?要多得多吧?你们说,一个国子监教书的老家伙,他怎么就能这么富呢?”
卢仚就叹了一口气:“陛下,您捞钱,还要背上卖官鬻爵的罪名。人家不一样,人家那叫做,‘为国举贤’!”
“您卖官鬻爵,一般只能卖闲职。人家为国举贤,可是实实在在的安排官职的。”
“您觉得呢?”
胤垣走到一口大箱子旁,伸手抓起一把金沙,微微敞开手,金沙就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
他又抓起一块金元宝,无比陶醉的在自己脸上磨蹭了又磨蹭。
“查吧,看看,这宅子是怎么回事,这暗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一个地下密室,又是怎么回事。”
胤垣幽幽道:“这里可是武胤坊,他们都能在地下整出这么大的地盘来,是不是哪一天,他们的地道就直接挖进皇城了啊?是不是就能直接挖到九曲苑啊?”
“这里可不是勋贵的宅邸。那些勋贵,在地下弄点密室、暗道什么的,我能理解。门阀士族,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喜欢在地下遮遮掩掩的。”
“但是这座宅子,可是光禄寺的公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粒沙土,都是大胤太府的财产。”
“光禄寺的公产,可不能有这些密室、密道什么的。”
“这么大的工程,只能是事后他们自己开凿出来的。”
“查吧,得杀一批人了。”
胤垣随手将手中的金元宝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转过身,朝着卢仚点了点头:“天阳公,这档子事情,干得漂亮,不管能不能追究到白长空头上,这笔财,咱们爷们发了!”
“唔,见者有份啊,我可不是一个抠门的天子。”
“这里的钱呢,老鱼你拿一成,卢仚你拿一成,剩下八成,是我的。”
“今天出动的儿郎们,他们的赏钱,定得优厚些,这一笔,就从我这一份里面出了。”
“另外,老鱼,在银麦坊,给卢仚的庄子,再加三个,食邑和田土,全部给我翻倍。”
卢仚抱拳,向胤垣深深鞠躬行礼。
妙哉,有了这一注横财,卢仚的那些小摊小贩积攒起来的钱财,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出来开销了。
胤垣说着说着,他又转过身,走到一口大箱子旁,挑了几颗色泽极好的大红宝石,很自然的顺手揣进了袖子里。
“另外,我发现,这里只有金银珠宝、珊瑚玳瑁等。”
“但是,既然是受贿,自然不会只有这些……古董、名画、孤本书籍、奇珍灵药,这些肯定都是有的。但是这里没有,证明,他肯定还有别的藏匿赃物的所在。”
“卢仚,这件事情,交给你了。给我把他挖个倾家荡产!”
“老鱼啊,其他的朝臣,你也给我认真些。一个白长空都是如此,那么其他的朝臣呢?嗯?说得更直白些,一个国子监山长都是如此,那么太学的大祭酒呢?”
鱼长乐干笑:“陛下,太学大祭酒,怕是不怎么好查。朱嵩在民间,尤其是在读书人口中,声望极佳,甚至比大丞相的名望更高出了许多。”
“他们这是,绑架民意啊!”胤垣说出了诛心之言。
卢仚耷拉着眼皮,没吭声。
能说出这话,证明胤垣心里还是清醒的,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那么,总要抓几个人出来。”胤垣幽幽道:“我,缺钱。现在看来,抓贪官比卖官,来钱快嘛。”
卢仚和鱼长乐对望了一眼,同时起了想法。
胤垣又笑:“对了,尸无忧的脑袋呢?还有九阴教主的令牌呢?这可是,可以去太庙向先祖祭祀的好东西。历朝先祖没抓到的人,被我的卢卿给抓住了,可见,我比先祖们能干啊!”
卢仚没吭声。
胤垣则是很陶醉的笑了起来。
外面,一名小太监一溜烟的窜了进来:“陛下,监公,事情极有趣了,白山长的孙女,和她的夫婿的宅子,居然就在附近。”
第一百零二章 卢仚的好意
空中日头,已经转向了西边。
时间,大致是申时左右(15:00-17:00)。
卢仚站在被撞得粉碎的赵夭宅大门口,眯着眼,看着远处行来的队伍。
光禄寺的公房,地段是极好的。
国子监,就在这片公房的东边。
从翠薇峰到这边,也就是十里地不到。
隔着老远,卢仚就看到,一架用红绫、绸花装饰的四轮马车行在最前面,小太监送来的情报中,被白露和白家选中的幸运儿李尔雅,笑得合不拢嘴,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驾车前行。
白长空还有一众大贤,骑着马,优哉游哉的跟在马车后面,一路高谈阔论,个个红光满面。
在他们身后,更跟着长达数里的队伍,尽是太学、国子监的书生们,他们人手一支梅花,一路走来,纷纷吟唱各种歌颂男女美好爱情的优美词曲。
人群中,唯有李尔雅的父亲,鸿胪卿李梓是强颜欢笑,勉强应付着身边众人。
白家的这场婚事,打了李梓一个措手不及。
李梓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儿子怎么就被白家给选中了,偏偏李尔雅还屁颠屁颠的送了上去!
而贤聚雅和之礼,过于简约。
白露施展才艺,李尔雅施展才艺,一群大贤纷纷称赞两人是郎才女貌,男贤女惠,果然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李尔雅和白露就在数万太学、国子监读书人的见证下,成为了一对‘合礼’的夫妻。
随后,白长空又当众提出,按照太古部落先民的古礼,新婚夫妇,会在双方长辈的居所之外,开辟属于小两口的新宅——放在太古之时,大概就是在山林中挖个新山洞,或者搭个新的茅草棚子的事情。
总之,新婚小两口,是不会和双方长辈住在一起的——这也符合部落先民开枝散叶,繁衍壮大的道理。
所以,白长空已经‘付了三年租金’,在武胤坊内,光禄寺衙门的公房区,给小两口租了一套前后三进的院子,供小两口居住。
光禄寺是一个油水极其丰厚的衙门,所以它的公产颇丰,有不少空置的宅邸,朝堂上不少别的衙门的官员,但凡买不起私人宅邸的,多从光禄寺这里租住。
白长空的这把操作,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半点纰漏来。
李梓心里有一万句问候白长空女性长辈的话,却不好意思当众说出来。
他就是提防着白家的这场婚事有鬼,忙不迭的让人安排了三百乞巧阁内门弟子,顶替自家的仆役、侍女,准备将自家宅邸打造成一座安全堡垒,确保自己的宝贝小儿子不会出问题。
万万没想到啊,白长空这‘老贼’‘奸猾如斯’,居然给李尔雅和白露另找了一套宅子居住。
而且,这找宅子的借口,还是如此的‘合乎古礼’,李梓一点儿反对的借口都找不出来——以李梓在文教中的身份地位,以他在‘礼法’学术上的份量,他不可能是白长空的对手。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路边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叽叽喳喳的,杂乱的声浪渐渐拔高。
一排身穿蓝色、青色守宫袍的校尉、力士,带着大群白袍监丁一字儿排开,将街道堵了个结结实实。
在他们身后,是数百名身披重甲,骑着血蹄乌骓的卢仚亲卫。
这些亲卫一个个横担马槊,放下了精钢面甲,摆出了一副随时可能冲锋陷阵的威吓架势。
李尔雅是李梓最宠爱的小儿子,从小娇生惯养,极擅长舞文弄墨、风花雪月,但是从小和别人面皮都没红过,从未有吵过嘴、打过架的。
他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当即一拉缰绳,李尔雅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拦路的守宫监所属。
白邛气急败坏的策骑越过了马车,马鞭朝着站在赵夭大门口的卢仚指指点点的放声呵斥:“卢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卢仚冷喝了一声:“掌嘴!”
手持节杖的鱼癫虎怪笑一声,带起一道狂风狂奔而出,一巴掌抽向了白邛。
年前被女鬼重伤,精气损耗过度,服用了无数补药,依旧面皮发青、眼眶发黑,浑身颤巍巍犹如大病垂死的白邛哪里躲得开这一掌?
他还没骂出来的话,都被鱼癫虎掌风逼了回去。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要结结实实抽到白邛的脸上,后方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袭来,白阆策骑追了上来,右手一点,一道指风疾射十几丈,狠狠点向了鱼癫虎的太阳穴。
鱼癫虎顾不得抽白邛的耳光,手掌猛地一拍,指风撞在他掌心,‘嘭’的一声闷响,鱼癫虎的身体晃了晃,向后倒退了两步,骇然看向了面沉如水,策骑缓缓而来的白阆。
“卢仚,今日是为霜出嫁的好日子。”白阆提起了声音,目光阴郁的盯着卢仚:“我知道你心有不忿,但事已至此,错不在我白家,不在为霜身上。”
“你若是,还顾及卢伯父和我父亲的一番兄弟之情……”
卢仚粗暴的打断了白阆的话:“够了,你接下来的话,我不爱听,很恶心人,你知道么?”
“你肯定要说,一切都是我卢仚的错,都是因为我自甘堕落,被监公威逼利诱,受不了荣华富贵的诱惑,加入了阉党……所以,你白家才被逼无奈退婚的嘛。”
卢仚的声音很响亮。
跟在后方的那些太学、国子监的读书人纷纷哗然。
有人在高呼:“可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天阳公?”
又有人在大声嚷嚷:“可是‘只有香如故’的卢仚?”
还有人在大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词不全,不全,天阳公,你何日补全了这绝佳的文字?”
又有一群读书人顺着大街奔了上来,有人近乎疯癫的大吼:“卢氏瘦金体,卢氏狂草书,卢氏金碑体,天阳公,天阳公,三万贯润笔,可否求您三份真迹?”
白长空的脸色,就一点点的阴沉了下去。
墨云楼,卢仚这个文抄公力压十二贤才的后遗症,终于一点点的爆发了出来。
白家已经用尽力量抹黑卢仚,但是卢仚硬生生凭着自身实力,在文教弟子中,出了天大的风头,得了天大的名声!
无论白长空如何抹黑,他也不可能操控天下所有文教弟子的心。
卢仚,竟然在太学、国子监的学生中,拥有了很是不少的拥趸!
“有辱斯文,这些弟子,不明是非黑白,怕是不堪重用。”一名大贤气恼的一甩手:“那卢仚,的确有几分小小文采,那三种字体,也的确惊绝。但是人品如此不堪,就算有几分才华……大奸大恶之人,越是有才,其危害越甚啊!”
白长空深以为然,他正要点头附和这位大贤老友的话,突然他浑身一震。
白长空骇然看向了卢仚。
阿虎闯入赵夭宅邸,一击将大门和院墙轰得粉碎,现在四周又站满了守宫监所属,以及卢仚的亲卫,更有大群羽林军包围了整座宅子。
白长空刚刚一时没有注意到,队伍居然走到了赵夭家门口!
看到卢仚站在赵夭家大门前,白长空的呼吸骤然一重,他缓缓策骑上前,越过了自家两个儿子,眯着眼看着卢仚:“卢仚,你这是作甚?”
“哦,白大人,我并非有意和你为难。”卢仚笑得很和善,他向身后招了招手,一群监丁就扛着十几口大箱子走了出来。
‘咚咚’几声响,这些大箱子被放在了地上,监丁们掀开了箱盖,露出了里面满嘟嘟的金锭、金砖、金元宝,以及填充在金块之间的金沙、宝石、珍珠等。
四下里,无数百姓和太学、国子监的读书人嘶声惊呼。
“光禄寺监事赵夭,涉嫌贪墨,我守宫监得到线人举报,今日特来抓捕赵夭,顺便起出赃款。”卢仚笑呵呵的看着白长空:“耶?听说,赵夭是您的,学生?”
白长空面不改色的看着卢仚,冷声道:“白某,没有这样的学生。”
人群中,赵夭面无人色的看着被监丁们扛出来的箱子,白长空一句话刚刚说完,赵夭突然一声嘶吼,腰间的装饰佩剑‘铿锵’一声出鞘,剑光一旋,他和跟在身边的两个儿子,三颗头颅同时飞起,大片鲜血飞洒一地。
白长空猛地回头,赵夭和两个儿子的脑袋,已经‘咕噜噜’的掉在了地上乱滚。
四周齐声哗然。
有人在高呼:“畏罪自杀,这是没跑了!”
白长空深深看了一眼赵夭血糊糊的头颅,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卢仚冷然道:“犯官赵夭,已然畏罪自杀,卢仚,你还不让开道路?莫非,你真要破坏为霜的婚事?”
卢仚看着三颗头颅,轻轻的摇了摇头:“好决断,啧,亲儿子啊,一下子杀两个,真是……什么恩德,值得他如此?”
白长空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卢仚。
卢仚叹了一口气:“去,把犯官尸身收敛起来……真是丧心病狂,不讲究,人家这里嫁孙女呢,非要弄得血糊糊的,多不吉利!”
一群监丁行了过去,所过之处,那些大贤、文士们纷纷避开。
两三句话的功夫,刚刚还活生生的赵夭父子三人就横尸当场,这场景,也太惨厉了些。
更有人极度不满的看着卢仚——一如卢仚所言,人家白长空嫁孙女呢,你逼死了赵夭父子三人,这的确是,太不吉利了。
卢仚看着一脸平静的白长空,突然笑得无比灿烂:“白大人,今天,还真对不起了。您家的这场婚事,估计,还真要被我搅和了。”
卢仚又朝身后挥了挥手。
两个小太监就将装着尸无忧头颅的木匣子送了上来,顺便还送上了那块代表了九阴教主的令牌。
第一百零三章 卢仚的好意(2)
卢仚掂了掂手中木匣子,正要说话,人群中,当代莱国公卢昱一下子窜了出来。
圆乎乎的面庞上满是惊怒,卢昱冲到了白长空的马头前,指着卢仚厉声呵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如此大喜之日,卢仚,你逼死了赵夭大人,你,你,你……”
卢仚的脸耷拉了下来。
看着这名义愤填膺的莱国公伯父,卢仚冷然道:“莱国公,你是要造反么?”
一口沉甸甸的大帽子扣了下来,卢昱猛地退后了一步,嘶声道:“胡说八道,卢仚,你竟敢诬蔑我?”
卢仚冷然道:“你如果不是想造反,莱国公的爵位,已经是人臣之极,进无可进,你需要捧白长空的臭脚,为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么?”
“堂堂莱国公,不在自家府邸精心养气,享受荣华富贵,反而上蹦下蹿,肆意勾结朝堂大臣……你不是想造反,你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似乎,你真有造反的本领。泾阳卢氏本家领地数万里,私兵数百万,如果你再交好了满朝大臣,只待时机一到,你戳杆子领军造反,白大人他们里应外合,啧啧!”
“哎呀呀,还有天下无数文教弟子为你喝彩助威!”
卢仚朝着卢昱比出了一根大拇指,赞叹道:“事情,大有可为啊,莱国公……哦,不……如果事成,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赵夭家院子里,一栋侥幸没被阿虎推倒的小楼中,胤垣和鱼长乐笑呵呵的看着大门口的动静。
听到卢仚怼卢昱的一番话,胤垣的眉头一皱:“虽然是胡搅蛮缠,但是这话有理。卢昱他已经是公爵了,他和这些大臣,未免也太亲近了些。老鱼,给泾阳卢氏本家发信,该敲打,要敲打。嗯,今年明年,莱国公府的那一份俸禄,就扣下吧。”
“穷啊,能省点,就省点吧!”
赵夭家大门口,卢昱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然后他举起袖子,捂住脸,转身就窜进了人群中。
这话,他没办法接了。
作为堂堂莱国公,他的确已经到了人臣的极致。作为最顶层的武勋贵族,不在府邸中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天天和势力日益见长的文教大臣们厮混在一起……
说你造反,都是轻的。
换成大胤刚立鼎建国,太祖当朝那功夫,哪个武勋敢肆意结交大臣,办你一个‘朋党谋乱’的案子,杀你九族一个人头滚滚,那是妥妥当当的。
卢昱败退,白长空有点惋惜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跳下坐骑,缓缓向卢仚走了两步。
“卢仚,我和你阿爷……”
卢仚急忙举起手中的九阴教主令牌,忙不迭的说道:“你别提这件事情,我今天还给你留点面子。既然你提起来了,呵呵,白‘副’山长,不好意思了,今天这婚礼,就到此为止吧。”
白长空脸色一寒,他看清了卢仚手上的令牌。
“九阴教主?什么意思?”白长空目光游离的看着卢仚。
卢仚将令牌丢给了身边的小太监,亲手打开了手中木匣子,将尸无忧用石灰炮制好的脑壳给拎了出来:“洛州牧,尸无忧,堂堂国朝二品大员,是九阴教主。”
卢仚笑得极灿烂:“难怪祸乱前朝江山,弄得民不聊生,引出当朝太祖拨乱反正的九阴教,能够在本朝尸居余气,剿杀不尽,是因为有国朝大员做内应啊!”
人群中,一众大贤和大臣齐齐哗然。
几个和尸无忧有交情的大臣猛地上前几步,看清了卢仚手中拎着的脑袋。
“果然是尸无忧!这,这,这……”
“这怎么可能?尸大人他……”
“这,这……守宫监又要办冤假错案了么?”
“谁,是谁?”卢仚猛地看向了那群大臣:“哪个说我卢仚要办冤假错案的?呵呵,是这位大人啊,拿下,拿下,他定然是尸无忧的同党!”
一群校尉、力士飞扑了过去,团团围住了一名面白长须的紫袍男子。
那男子急忙摆手:“胡说八道,我,我……”
‘嘭’,男子肚子上挨了一记重拳,嘴里被塞了两颗麻核桃,双臂往背后一掰,几条牛筋混着细钢丝特制的绳索就将他捆得和粽子一般。
‘哧溜’。
男子疯狂挣扎着,被守宫监所属好似拖大鱼一样,三两下就拖进了赵夭家的院子里。
“我卢仚,不会办冤假错案。”卢仚指了指那些大贤、大臣,冷然道:“尸无忧是九阴教主,罪证确凿。诸位回去,好生自省,看看是否和尸无忧平日里有什么书信往来,万一被守宫监抓住了证据,嘿嘿。”
人群中,好几个大臣的脸色顿时微微一白。
尸无忧能混到洛州牧的位置,在朝堂中,怎能没有一个牵牵扯扯的人脉圈子?
朝堂中,起码十分之一的官员和尸无忧这样的封疆大吏有书信往来。
尸无忧已经被杀,守宫监的人肯定已经在赶赴洛州的路上。
如果他们过去的书信被查抄了出来,里面偏偏又有一些暧昧言辞的话,怕是都要和刚才的那个倒霉蛋一样,去守宫监的秘狱走一遭。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些面色骤变的官员,将手中的人头凑到了白长空的面前:“白‘副’山长,对不住了。尸无忧被我击杀之前,他曾亲口供述,说朝堂中,有大臣子嗣不肖,和他九阴教有染。”
白长空冷然道:“大臣子嗣?会是谁?”
卢仚笑得格外灿烂:“听说,鸿胪卿李梓大人的小儿子李尔雅,就很有嫌疑。”
摇摇头,卢仚道:“所以,对不住了,今天,李尔雅是不能和白露小姐洞房了,他,得跟着我去守宫监,好好的配合调查!”
马车的车夫位上,手持马鞭的李尔雅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站起来,嘶声道:“胡说,胡说,什么九阴教,我根本不清楚。这,这,洛州牧尸无忧,我从未见过他,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干系?”
数十名重甲亲卫,已经骑着马,团团围住李尔雅的马车。
马槊反射着寒光,仅仅相隔两三尺,锁定了李尔雅全身。
感受着马槊上的森森寒气,李尔雅吓得面皮惨白,身体战栗犹如筛糠一般。
李梓大步从人群中走出,双手忙不迭的摆动着:“天阳公,天阳公,我家尔雅,他从小就听话老实,除了风花雪月,他从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他绝对不会和九阴教有牵扯,下官用性命担保,他绝对和尸无忧无关,绝对和九阴教无关哪。”
李梓心里有无数句优美的问候之词想要倾泻。
他真的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他的宝贝小儿子绝对不可能是九阴教的门徒——作为四圣盟中排名第一的乞巧阁的当代宗主,自己儿子是不是九阴教的人,他还能不清楚么?
卢仚将尸无忧的脑袋塞回了木匣子,将匣子递给了身边的小太监。
李梓冲到了他面前,卢仚一手按住了李梓的肩膀,凑到了他耳朵边低声道:“李大人,我当然相信你儿子不会是九阴教的门徒……我,并无恶意,李公子甚至都不用去秘狱,我就请他在我勘察司的驻地住上三个月!”
“好吃好喝好伺候,我给他安排十几个侍女、数十个侍卫,除了不能离开我的勘察司驻地,他想干嘛都可以。”
“三个月,一眨眼的事情,就当让他闭关读书,好好的涨涨学问,你说呢?”
卢仚的声音不大不小。
李梓听了个清清楚楚,白长空、白阆、白邛同样听得真真切切。
三个月?
白长空、白阆、白邛脸色惨变。
甚至,赵夭自尽,连带两个亲儿子一并斩杀带来的冲击,都没有此刻白长空一家子受到的震动大。
三个月!
三个月后,白露的肚子就是想要遮挡都不可能了!
卢仚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告诉白家人——白露的肚皮里的古怪,他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饶是白长空老奸巨猾,此刻也好似被雷劈了一样,僵立原地,作声不得。
卢仚又看了看白长空,幽幽说道:“李公子和白露成亲,那么,白露也有勾结九阴教的嫌疑。所以,三个月内,还请白‘副’山长约束白露小姐,请她留在白家,寸步不许外出。”
“每一天,我都会派人去监察白露小姐的行踪。”
“白‘副’山长,你是治‘礼’、知‘礼’、更守‘礼’的人。”卢仚接过了鱼癫虎手中的节杖,朝着白长空晃了晃:“天子节杖在此,白露小姐若是行差踏错半步,呵呵……那可就是大不敬的罪名,不要怪我拿你治罪了!”
白长空目光深沉的盯着卢仚:“我家为霜,温婉贤良……”
卢仚拍了拍李梓的肩膀,幽幽笑道:“恭喜李大人,有一个温婉贤良的好儿媳妇。呵呵,白‘副’山长,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总之呢,李尔雅,我是要带走的,三个月后,我再放人。”
“白露嘛,就按我刚才说的,她就在白家禁足,同样是三个月不许出门。”
“三个月后,呵呵!”
卢仚又拍了拍李梓的肩膀。
李梓耷拉着眼皮,转过身,目光幽幽的盯了白长空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向了李尔雅。
“尔雅,听天阳公的。”
“天阳公一番好意,也是为了给你洗刷嫌疑。短短三个月,你就在天阳公的衙门里,安心读书罢。”
第一百零四章 鬼子母
一箱一箱金银珠宝从地下起出,塞满了一架一架大车。
笑得合不拢嘴的胤垣,以及笑得浑身肉浪翻滚的鱼长乐,两人亲自押车,哼着小调施施然返回九曲苑。
白家的婚礼,被搅得一团糟。
一众大贤和朝臣,对此满心怨愤之气,但是出奇的,这一次镐京城内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拿‘阉党’‘迫害大臣’、‘祸国殃民’来说事。
李尔雅被卢仚带走了。
李尔雅的亲爹李梓,则是满镐京城的宣扬自家儿子奉公守法,绝对不会和九阴教有任何干系,身为大胤臣民,李家、李尔雅,一定会全力配合守宫监的调查。
甚至,李梓还主动向皇城递了手本,宣称在儿子被调查的三个月内,他也要避开嫌疑,所以特向太后请假三个月,李家全家闭门不出,以实际行动自证清白。
李梓彻底躺平。
李家彻底躺平。
当事人都是这般做法,事情又牵扯到九阴教,而且已经为这件事情死了一个洛州牧,平日里嘴皮子玩得贼溜的文教弟子们,在这件事情上,也彻底没有了兴风作浪的力气。
是夜。
天气极好,乌云散去,一轮明月高照。
镐京城内金吾不禁,各处坊市内,各种争奇斗艳的花灯照得天地通明。
很多有财力的家庭,更是请了高手匠人,扎了体积巨大的精美花灯,用绳索牵引了,将其冉冉升上了天空。
这些浮空的花灯,龙、凤、麒麟等诸般神兽,牡丹、荷花、腊梅等珍奇花木,乃至假山、大树、传说中的神话人物等等,千姿百态,应有尽有。
一时间,镐京城的天空、地下,尽是明灯闪烁,每一处坊市中,都有看灯、放灯的人喧哗的笑声闹声,偌大镐京真的是太平盛世,无尽风流。
白家后院,秀楼。
白露穿着一裘大红嫁衣,披头散发站在一张极大的书案前,挥毫泼墨,不断在一张大白纸上书写卢仚的名字。
每写一个‘卢仚’,白露就狠狠的在名字上划上一个大叉。
毛笔破风,发出‘呼呼’声响,可见白露书写时有多么用力,她对卢仚有多么的恨之入骨!
李尔雅被抓。
她被卢仚当中宣布禁足三月,不许出门。
白家的前门、后门,此刻都被守宫监设了明哨,日夜有守宫监的人盯着。
三个月!
三个月!
三个月后,白露的肚皮再也遮掩不住。
三个月后,等李尔雅被卢仚释放,他看到白露高耸的肚皮……
哪怕李梓是个废物呢?
那时候,整个李家也会豁出去和白家拼命的吧?
“卢仚啊……你怎么就不能乖乖的去死呢?”白露气得双眼通红,神智混乱,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怒吼喝骂起来。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半边面颊有点扭曲,看上去凭空多了几分狰狞之色的朱钰端着一个小碗,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前些天,朱钰被卢仚一耳光抽掉了半边大牙,饶是用了无数好药调理,被打碎的牙齿,却是长不出来了。
没奈何,朱钰只能找高手匠人,镶嵌了半口玉质的假牙。
那匠人的手艺也是绝顶的,假牙装上后,功能如初,吃饭、讲话并无丝毫异样。只是刚刚装上的假牙毕竟在磨合期,朱钰的左脸肌肉有点扭曲。
“为霜,来,喝了它。”朱钰走到白露面前,将小碗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白露看着小碗里血一般殷红,带着一丝刺鼻香气的药液。
“喝了它。”朱钰将小碗塞进了白露手中,淡然道:“刚刚,父亲他们计议妥当了,你我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动。朱氏、白家联姻,符合我们两家未来的利益。”
“但是,卢仚那小狗出手狠辣、无耻,为了我们两家的清誉,尤其是我朱氏的名声不容有任何瑕疵,这个孩子,是不能留了。”
白露脸色瞬间惨白,她没有接朱钰手中的小碗,骇然向后连连倒退,身体撞在了书案上,撞得书案上的笔筒‘咣当’倒下,数十支极好的毛笔摔了一地都是。
“世子,不,不,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啊!”白露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钰:“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孩子,怎么,怎么……”
“事已至此,只能出此下策。”朱钰端着小碗,一步步的逼向白露:“趁着孩子还小,打掉他,对你身体的损伤也小一些。再过些时日,未满就有风险了。”
“为霜,你放心,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只要过了这一关……只要三个月后,李尔雅被释放了,一切都依我们说好的办,我,绝不负你!”
“那卢仚,父亲已经答允对付他,他绝对不得好死,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他死了,满天乌云都散了。”
朱钰微笑看着白露:“等李尔雅死了,你我就能双宿双飞,做一对交颈鸳鸯。”
“不!”白露咬着牙,死死的盯着朱钰:“我要这个孩子,我不能没有他,这是你和我的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这药,我不喝。”
“世子,与其打掉我们的孩子,不如今天就动手,今天夜里,就让卢仚去死。”
“只要卢仚死了!”
白露双眼充血,死死的盯着朱钰:“只要卢仚死了!”
朱钰咬着牙,狠狠的盯着白露:“白天卢仚刚抓人,晚上就死了,你以为,这事能瞒得过谁?就算今晚上,我们把卢仚粉身碎骨,李尔雅也绝对不会被放出来!”
“你和李尔雅还没同房,他被守宫监关押,你想要你的大肚皮的样子,被天下人看到么?”
朱钰将小碗狠狠的往白露面前一递:“喝!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也是你祖父,你父亲,你的叔叔伯伯们一致的意思。”
“白家的清誉不能受损,朱氏的名望更不能有丝毫瑕疵!”
“喝下去!”
朱钰面孔扭曲,呵斥道:“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白露咬着牙,拼命的摇头。
眼前的朱钰,再不复那连城玉璧一般的完美无瑕,此刻他的面容扭曲,神态狰狞,就好像传说中的恶鬼一般。
太陌生了!
白露好似第一次,真正的看清了朱钰的真面目。
朱钰一把抓住了白露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一阵剧痛传来,‘咔嚓’一声,白露的下巴被硬生生拧得脱臼,他右手一送,一碗汤药一滴不剩的灌进了白露的嘴里。
随手将小碗丢在地上,朱钰双手如风,在白露脖颈、胸口一阵拍打,白露根本来不及吐出药液,带着刺鼻香气的药液就好像一道流火滚了下去。
朱钰抓住白露下巴,轻轻一送,将脱臼的下巴归位,然后一指头点在了白露的心口,白露浑身一阵酸麻,双腿无力,整个人向地面瘫了下去。
朱钰抱起了白露,将她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露出了他平日里最惯有的那种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笑容。
“为霜,你是一个聪颖乖巧的女子,你应该知道,没有这个孩子,才是我们现在最好的应对方式,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风险,我们两家的名声,不能有任何瑕疵。”
“你放心,这个孩子没有了,你还有我,只要我在,你以后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
朱钰极有魅力的微笑着,他亲昵的捏了捏白露的鼻头,幽幽道:“稍后,会很痛,你忍一下。我等会让你堂妹白霜上来,帮你擦拭身体。自家人,信得过些,那些丫鬟侍女,这种事情是不好交给她们的。”
白露瞪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朱钰。
她眼睛瞪得极大,极圆,大半个眼珠几乎都凸了出来,黑眼珠旁边,老大一圈白眼珠在灯光下,反射出白惨惨的幽光。
朱钰被白露恐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我去找白霜,你若是腹痛,就忍一下!”
“你忍着一些,对面就是卢仚小狗的驻地,你若是弄出动静来,被人听到了……传出去,对你白家的声誉是不利的。”
药力渐渐发作。
恐怖的剧痛袭来,好像无数把小刀在肠胃中乱搅。
白露痛得浑身抽搐,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无法形容的剧痛让她张开嘴想要嘶吼,但是朱钰的手法,让她无法动弹,更不能发出半点儿声音。
剧痛一波波的袭来,逐渐有血水从白露体内流出,她身下的天蓝色锦缎软榻,被鲜血染了好大一片。
剧痛中,白露突然意识到,这药过于霸道,她很可能痛死在这里!
一声银铃般曼妙的笑声响起:“嘻,女人啊,现在知道,那些男人都是多么可恨的东西了罢?”
“女人,做女人就挺好的,但是一旦招惹了男人,身死魂灭也就罢了,就怕牵连九族,最终死不瞑目呵。”
冷气在房间内回旋,灯火忽明忽灭,一股可怕的邪力笼罩在了白露身上。
白露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吼声:“你是谁?”
“我是谁?我只是……一缕死不瞑目的幽魂……我只是,追魂索命的厉鬼……我只是……只是……不得超生的罪人。”
“你,想要报复么?”
“报复那些亏负你,欺负你,凌辱你,践踏你的……男人?”
白露的眼珠变成了一片血色。
“要!”
第一百零五章 白家出鬼
雨顺坊勘察司,后院。
小溪旁,亩许大小的观鱼台,气息悠长的大黄静静的躺着,身上刚刚长出的半寸长毛发,犹如刷了清油的金丝一样润泽、亮丽。
卢仚盘坐在大黄身边,默运无量归墟体玄功。
虚空中,寻常人肉眼不可见的灵机化为丝丝缕缕光雾,不断被卢仚纳入体内。更有五色氤氲从虚空中渗出,不断被大黄和其他四位大爷分别吸纳。
白天,大黄它们分享了一滴玄元神水,直到现在,它们还没有苏醒。
对于它们而言,哪怕只是五分之一滴玄元神水,力量也太大了一些。
洗精伐髓,脱胎换骨,甚至是血脉提纯、强化。
其它四位大爷且不说,就趴在卢仚身边的大黄,气息变得越发悠长,一呼一吸足足耗费寻常人三十次呼吸的时间。
而且大黄不仅毛发更加亮丽,身躯也更大了一圈,厚厚的皮毛下面,一块块雄壮的腱子肉异常的凸起,比那些常年熬炼躯体的橫炼高手的肌肉块更加发达。
大黄身上有一股异常厚重的气韵冉冉向四周扩散,它趴在地上,就好像一座小山匍匐在这里,异常的吸人眼球。
卢仚感觉到,这后院的天地灵气,假如大黄它们服用玄元神水之前,只有零点零零一的浓度。那么此刻,后院的天地灵机,已经提升到了零点一的水平。
他依旧能感受到,天地灵机中那种溃散、崩坏、支零破碎的感觉。
但是已经好了不少。
无量归墟体,可以在后院范围内正常修炼。
一呼一吸之间,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收缩膨胀,一道道紫黑色灵光流转全身,皮毛筋骨、血肉脏腑,都在不断的强大。
与此同时,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他的神魂灵光也在不断强大。
神魂灵光和肉体的强大遥相呼应,相互刺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力量滋生,推动着卢仚的‘灵’和‘肉’,‘性’和‘命’都在不断的强大,不断的进化。
在卢仚身后,观鱼台上,阿虎只穿了一条小裤头,挥汗如雨,喘息如雷,正带着数十名百虎堂的核心骨干,按照《业火明王怒》的锻体功法修炼。
业火明王怒,开国邺国公一脉的镇族功法,大梵净世宗根本法的入门外功,必须配合各种珍稀药材炮制的丸散、汤药一起修炼。
一旦修炼,则浑身精血沸腾如烈焰灼体,如烧红的铁块被巨锤轰击,在痛苦中一遍遍的淬炼肉身,提升精血能量,将身躯锻炼得犹如明王金刚,衍生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痛苦,就是业火明王怒的最大特征。
阿虎带着数十名百虎堂的核心骨干,都是有名有号的诸如——下山虎、上山虎、白毛虎、黑毛虎、插翅虎、独眼虎等等,全都是镐京街头有数的好汉。
他带着这些家伙开始修炼业火明王怒,同时也已经提前说明,只要他们能熬过这一关,就有大造化,卢仚会让他们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同时共享荣华富贵。
如果他们熬不过这一关,无法炼成业火明王怒的话,那么什么造化都没有了。
以后,那些修成业火明王怒的兄弟,跟着卢仚平步青云、升官发财,这些没炼成的,就只能继续在百虎堂做一个街头的打手头子,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
说起来,这些百虎堂的核心骨干,他们比如今镐京城内几乎所有的勋贵弟子都要强出许多。
他们好勇斗狠,他们凶狠歹毒,他们心里更是有着一团火——凭什么人家就能锦衣玉食、高头大马,而他们就只能粗衣布鞋,在街头舞刀弄棒?
所以,今天是他们第一次修炼业火明王怒。
可怕的剧痛带着精血沸腾的高温袭来时,数十条牛高马大的汉子哪怕痛得快晕过去,他们一个个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扛住了这从五脏六腑中传来的剧痛。
汗水混着污浊的血迹不断从毛孔中涌出,一旁有人拎着木桶往来行走,按照阿虎的喝令声,不断用水瓢,将一瓢一瓢浓缩的药汁灌进这些‘虎爷’的嘴里。
依托着药汁的力量,不断补充精血消耗,这些百虎堂的汉子们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的壮硕有力,皮肤下的肌肉一块块缓缓隆起,他们有一种精力无穷的奇异感觉悠然滋生。
痛并快乐着。
这种肉眼可见的强大,让他们一个个沉醉无比。
“开国邺国公家的镇族功法……我们这辈子,还能有这种造化!”一名面皮上满是刀疤,生得极其丑恶,绰号‘鬼虎’的汉子咬着牙,嘶声道:“我等,誓死效忠仚哥!”
一群痛得浑身肌肉都在哆嗦的汉子齐齐低呼:“誓死效忠仚哥。”
卢仚深深的一吸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他收功,起身,看着这群浑身汗如雨下,通体散发出刺鼻腥臭味的汉子,轻轻点头:“都是自家兄弟,你们熬得过去,我就带着你们共享荣华。”
“熬不过去,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起码一辈子衣食无忧是做得到的。但是,你们就能忍下这口气,看着自家的兄弟飞黄腾达,自己却只能苟活一世么?”
“你们,忍不下这口气,我知道,你们可没有一个善茬!”卢仚笑得很灿烂:“所以,忍着,憋着,受着,给我熬过去。”
“修炼业火明王怒,需要耗费巨量的钱财。”
“钱,我不会吝啬,只要你们能熬得住,为了你们能变强,我多少钱都能花。”
一群大汉齐齐应诺,咬着牙,摇摇晃晃的,跟着阿虎作出一个个极其扭曲,几乎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慢拳架子。
拉扯经络,开筋错骨,激发五脏六腑潜力,不断吞噬药力。
精血沸腾,精气燃烧。
大汉们浑身骨节发烫、发热,痒酥酥的好似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偶尔能听到骨头关节处传来‘啪啪’的脆响声——这些小则二十一二岁,大则三十出头的汉子,居然开始了身躯的二次发育。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些修炼橫炼功夫的,哪一个不是生得八尺多高九尺高?
卢仚满意的看着这群汉子,不甘平凡,愿意为了前途、命运拼命的家伙,才是有出息的,才有资格留在他身边啊。
业火明王怒这门功法,虽然修炼极痛苦,耗费极惊人,但是只要舍得钱,只要忍得住痛苦,进度也是无比惊人。
这群汉子,只要熬炼几个月,放在羽林军中,也算是不错的好手了。
卢仚有所感的抬起头,看着天空。
高空一轮明月高照,四面八方有富贵人家点起的大灯笼,一盏盏大灯笼悬浮在空中,各色造型美轮美奂,和天空明月遥相呼应,竟然给人一种换了一方天地,不知道天上人间的幻梦感。
“美啊,可惜……这里不是墨云楼,想抄诗,也没用。”卢仚背着手,皱起了眉头。
今夜的月亮大则大也,亮则亮矣,但是月亮旁边,有厚厚的一圈毛边,朦朦胧胧的,月光透过毛边,居然荡起了一圈一圈细细的,肉眼极难看清的七彩虹霓。
“毛月亮?”卢仚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不吉利啊,月亮带毛,这是要闹鬼么?”
卢仚话音未落,勘察司驻地街对面,白家宅邸里,一股可怕的邪气冲天而起。
‘嗖嗖’风啸声传出老远,卢仚在后院里,都听到了那股子尖锐、凄厉的风声,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一道淡红色的气息冲天而起,好似一根狼烟柱子直冲高空,似乎和天空的月亮连在了一起。
有清脆的,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相公!”
“相公!”
“相公!”
一声声或者娇媚入骨,或者清脆甜美,或者阴冷无情,或者充满无边怨念,凄厉狠毒到极点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响起。
或者远,或者近,飘忽不定,有时候就好像直接在你脑海中响起,一股让人极度不安的惊惧气息,瞬间笼罩了方圆好几条街。
远远近近,各家各户,都有护卫惊动。
卢仚呆了呆,‘咯咯’笑了起来:“说曹操……咳,咳……这个,说到就到,这真是,闹鬼了嘿!白家闹鬼,这……”
“按《大胤律》……啧,守宫监只管监督文武百官,查访市井民情,可是……没有哪一条法律说,守宫监要负责抓鬼,我从十一岁开始钻研《大胤律》,诸般律条都是记熟的。”
“事不关己,最好是高高挂起!”
但是,卢仚想起了在皇城里击杀齐妃和绿雀后,突然涌入的那种让他修为飙升的奇异能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跃而起,一步就轻松冲出了上百丈,径直从后院冲到了前院,一声唿哨,带着数百下属就涌出了驻地。
白家,白露的秀楼外,白长空、朱嵩等人站成一排,面无表情的看着小楼。
“卢仚此子,留不得了。”朱嵩背着手,以极其权威、不容辩驳的口吻冷然道:“他必须要死。但是,他现在是天子心腹,想要他死,也得找个机会。”
“天子,毕竟是天子,不好太过于悖逆了他。”
文教之所以能够崛起,其一是因为勋贵的自我堕落,其二就是因为皇权的选择。
所以,文教出身的官员,他们一方面从天子手上抢夺权力,一方面他们本能的维持天子的体面。杀卢仚,一定要杀卢仚,但是手段必须合乎流程。
小楼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披头散发的白露轻声笑着,慢悠悠的从小楼里走了出来。
她的裙子下面,正不断的往下滴血。
她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了长长一条血痕。
第一百零六章 白家出鬼(2)
白露面色惨白,步伐踉跄,在四面八方传来的银铃般笑声中,一步一步走向白长空。
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家祖父,‘嗤嗤’笑着:“阿爷,我的孩子没了,我们白家,还有他们朱氏的清誉,可保住了么?”
邪气冲天而起。
白长空等人虽然肉眼凡胎,看不见这一道狼烟血气,但是空气中气温的变化,他们能清楚的感知到。尤其是,四周风声大起,那古怪的女人笑声,更是邪意森森。
见到血水不断体内滑落,在身后拖得一片血迹的白露,白长空、朱嵩、白阆、白邛、白奚等人,一个个面色扭曲,不断的向后退去。
“为霜,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卢仚小狗,太狠毒,太阴损,他用软刀子杀人,是他,是他啊!”
白邛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白露这般模样,白邛很熟悉,年前他和贺钧在琼花阁喝酒时,被女鬼找上门来,他挨了一掌狠的,到现在都还病恹恹的没有恢复。
白露身上的气质,和那天的女鬼很像。
但是白露比那天白邛所见的女鬼,更阴邪,更狠戾,更加的扭曲……
望着自家女儿那一对儿黑眼珠缩小到只有黄豆大小,白眼珠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面积的眼睛,白邛浑身发寒,只觉得一波波扭曲的意念不断冲击着他的神魂,让他脑海剧痛,眼前幻象丛生。
“卢仚当然是要死的,但是你们!”
白露突然扭头看向了同样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向后退的朱钰。
“世子,你可爱我?”
朱钰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比白邛更机灵,前些天,镐京闹鬼,皇城抓鬼的故事,市井百姓无人知晓,但是这消息可瞒不过他。
大红衣袍,浑身血,面色惨白,色狰狞。
此刻的白露,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前那温婉可爱的白家大小姐了。
朱钰一步一步不断后退,他眼珠子乱转,琢磨最佳的逃跑路线。
“你,不爱我。”白露幽幽叹了一口气,美丽的脑袋,很流畅的在脖子上旋转了一千多度,连续打了好几个转儿。
“天哪!”白长空、白阆、白邛齐声惊呼,脸色变得比白露那惨白的面皮还要难看了许多。
“奥哟!”不知真名,但是此刻在白家,名曰白霜,身份是白长空远方侄女的长腿少女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有滋有味的看着白露的脑袋在脖子上乱转:“嘿,真是鬼嘿!”
“你不爱我,我在你心中,大体就是家族联姻的工具罢?”
“因为我生得美丽,所以,我还是一个身份不低,使用起来颇为酣畅淋漓的玩物罢?”
“男人!”
白露‘嗤嗤’笑着,她的身影突然一闪,血淋淋的身躯骤然原地消失,下一瞬她直接出现在朱钰面前,双手指甲长出了半尺多长,宛如十把亮晶晶的小刀,狠狠抓向了朱钰的胸膛。
“世子哥哥,我死了,我们的孩儿也死了,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我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一刻都不能分开!”
白露嘶声尖啸。
她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她要说的言辞重重叠叠,一波波、一浪浪的冲进了众人的耳朵。
短短一弹指间,她所要说的两句并不简短的话语,就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铿锵’一声,朱钰腰间佩剑出鞘,一剑狠狠贯穿了白露的胸膛。
“疯女人,你要死,你去死啊!”朱钰气急败坏的咆哮着:“这事,能怪我么?能怪我么?你要报复,去找卢仚啊!”
朱钰破口大骂,狠狠的骂了一句市井粗口:“镐京城豪门大家的小姐,我上手了也不是十个八个的,就你事最多,黏上了还甩不掉了!”
“要不是你祖父白长空是国子监副山长,就你长相,身段,我身边的大丫鬟里面起码有七八个比你更漂亮,身材更好的,又精通伺候我的技巧,我和她们玩得不知道多快活,你连我身边的丫鬟都不如,如果不是你祖父是白长空,你以为我会娶你?”
“我和这么多女人欢好过,别人都没有身孕,就你大了肚子?”
“啊?你是不是设计我?是不是?”
“我想起来了,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是你勾引的我,我是被你勾引的,这件事情,是你故意设计我,你看中了我的家世,看中了我的才华,看中了我的品貌!”
“你这个无耻、下流的女人!”
“死就死吧,还变成鬼吓人?”
朱钰气急败坏的,手持长剑,‘噗嗤、噗嗤’,没说一个字,就狠狠一剑洞穿白露的胸膛。
一番无情无义的话说完,朱钰已经将白露胸膛捅得和筛子无异。
白露面无表情的看着朱钰,两行血泪从她眼眶里不断的流下来。
四面八方,一道道小小的,肉眼可见的小旋风‘呼呼’卷起来。
天空中,一片乌云凭空而生,遮挡住了月亮。
朱嵩嘶声吼道:“来人啊,来人啊,保护世子,保护老爷我……钰儿,走,你和她掰扯这些干什么?”
从白露异变带来的惊悚中回过神来,朱嵩一边大吼大叫,一边转身就走。
白长空一把抓住了朱嵩的袖子:“朱兄!”
朱嵩狠狠一甩袖子,一道柔韧绵泊,但是爆发力极强,有开山破玉之力的元罡爆发,宽大的袍袖‘啪’的一下炸成粉碎。
“谁是你的朱兄?”朱嵩翻脸不认人的厉声喝道:“白长空,你家居然闹鬼!可见,是个平日里不积德,没德行的伪善之家……你这样的人家,也敢攀附圣人门第?啊呸!”
朱嵩朝着白长空的脸喷了口吐沫:“你我,恩断义绝,以后,休要再说我认识你!”
白长空双眼微微泛红,他也顾不上白露了,死死盯着朱嵩冷笑道:“朱嵩,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
朱嵩森森看了白长空一眼:“白日里,你一句话逼死赵夭的时候,老夫就在盘算,和你这等心思深沉、阴狠毒辣的人攀亲,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朱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可以心思深沉、阴狠毒辣,但若是我的亲家也是如此……呵呵,我朱嵩可是睡觉都睡不安稳的。”
“更不要说……你家闹鬼了!”朱嵩嘶声吼道:“你-他-娘-的还想我儿子找个女鬼不成?”
一群朱嵩、朱钰带来的朱氏护卫,连带着大群白家的护卫涌入了秀楼所在的小院。十几名朱氏护卫在朱钰歇斯底里的喝骂声中,急匆匆的扑向了浑身是血的白露。
“果真无情。”白露抿嘴微笑,‘咯咯咯’的笑得极其欢快。
她左手向身后一抓,‘嗡’的一声响,秀楼的墙壁破碎,一张玉琴飞了出来,稳稳的落在了她手掌中。
白露将玉琴横在胸前,右手扣住琴弦轻轻一拨。
‘嗡’!
肉眼可见的大片血色气爆从她手中玉琴喷出,十几名朱氏护卫首当其冲,被气爆一冲,当场炸成了一团团血雾,残破的血肉碎骨随着气爆喷出了数十丈远。
血水溅了朱钰满身满脸。
他距离白露最近,气爆就在他面前爆开,但是他丝毫无损,只是浑身满是鲜血。
朱钰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吓得嘶声尖叫。
他手忙脚乱的松开剑柄,转身‘嗷嗷’尖叫着撒腿就跑。
‘嗤嗤’几声响,玉琴上五根琴弦突然飞出,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脚踝和脖颈,细细的琴弦阴寒刺骨,森森寒气不断透过琴弦侵入朱钰体内。
“跑啊,跑啊,跑了就没命了哦!”
白露笑嘻嘻的,身形轻飘飘的飞起,紧紧的贴住了朱钰的后背。
“世子哥哥,还记得你和我第一次的那晚上,我们说过的话么?”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嘻嘻,我们做一对连理枝好不好嘛!”
长剑还镶嵌在白露的胸膛上,剑柄的云头撞得朱钰后背生痛。
朱钰一动不敢动的僵立原地,他嘶声道:“白露,放过我,只要不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哦?什么都可以?”白露歪了歪脑袋,小小的红唇一扯,嘴角猛地拉扯到了耳垂下方,她嘶声笑道:“那,你去杀了你爹!”
被一群护卫团团围住的朱嵩浑身一哆嗦,他嘶声道:“妖女,你大胆!”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这大胤,不是尔等妖孽肆意胡为之地!”
朱嵩指着白露大声喝骂,同时一步一步的,在护卫的护持下不断的向后院的大门退去。
朱钰已经被白露控制。
朱嵩准备放弃这儿子。
虽然他这一房人丁艰难,连着好几代都是一线单传。
但是,儿子的命和自己的命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命重要——他朱嵩的这条命,是要为大胤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做贡献的,岂能因为一个儿子,而平白的抛弃在这里?
他朱嵩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岁出头的人,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再生一个?
“走,走,快走!”
朱嵩急促的催促着。
不仅是朱嵩在快步撤退,白长空等人也是转过身大步疾走,都忙不迭的想要离开这院子。
一道寒风平地卷起,‘咣当’一声,后院的大门猛地闭合。
白长空一声长啸,他一把抓住了病恹恹的白邛,平地里窜起来七八丈高,犹如一只大鸟朝着院子的墙头滑去。
第一百零七章 白家出鬼(3)
朱钰挥剑疾刺时,卢仚的下属们,推倒了蓝田园废墟外草草铸成的木栅栏,正和白家的一群值夜的护卫撕扯。
卢仚自己则是一跃而起数十丈高,犹如一只大鸟划过一条曼妙的弧线,在白家的护卫们绝望的目光中,轻盈的随风飘过了整个蓝田园,落在了白露的秀楼屋顶。
脚踏屋檐上的一只屋脊兽,卢仚俯瞰下方小院,就看到白露从身后拥住了朱钰。
手按佩刀刀柄,卢仚笑看着小院中的混乱。
白长空带着白邛,白阆和白奚等几个儿子随着他腾空跃起,急匆匆跳向了墙头。
平地里一道恶风卷起,一名身穿黑袍,手背、面颊上密布着黑鳞的高挑男子从恶风中扑出,‘咯咯’冷笑着,突兀的出现在白长空面前,一掌劈在了白长空胸膛上。
白长空措手不及,被一掌打得胸骨一阵脆响,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无比狼狈的从空中落下。
白阆、白奚等人齐声惊呼了一声‘爹’。
他们已经落在墙头,但是他们只是回头看着躺在地上不断吐血的白长空,并无一人跳下墙头,返回小院。
黑袍男子咧嘴一笑,面皮上的黑鳞一片片蠕动着,显得无比狰狞。
他一脚踏在了白长空的胸膛上,朝着白阆等人勾了勾手指:“下来,一命换一命,只要你们有一人愿意给白副山长抵命,我杀你们一人,绝对会放过白副山长!”
白阆、白奚等人站在墙头,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袍男子。
没人说话,没人动弹。
朱嵩见到白长空被黑袍男子一掌劈落地面,再看看被风刮得紧闭起来的院门,他喘了口气,朝着护卫们嘶吼了一声。
几个牛高马大的护卫冲向了院门,狠狠一脚踹在了门上。
‘咔嚓’!
木门犹如水波一样蠕动,一根根拇指粗细、一尺多长的血色木刺从院门中猛地弹起。
护卫们的脚丫子狠狠踹在了木刺上,靴子连同脚丫子一起被木刺捅穿,‘汩汩’吮吸声从木门中传来,几个护卫嘶声惨号着,顷刻间就被吸成了干尸,软塌塌的挂在了木门上。
朱嵩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茫然向四周张望着,猛不丁的,他看到了站在秀楼屋顶边缘,探出头来张望的卢仚。
朱嵩的脑袋里闪过了‘皇城抓鬼、卢仚封公’几个字眼。
以朱氏的力量,朱嵩自然是知道,前几天夜里,皇城中是闹鬼了的,而那鬼,也最终是被消灭了的。
事后,就是天子和太后一力主张,给卢仚封公!
“天阳公,救我!”朱嵩嘶声尖叫起来:“救我,救我孩儿,今后,我朱氏,愿与天阳公,共进退!”
卢仚站在屋顶,笑呵呵的看着一脸惨白的朱嵩。
摇摇头,卢仚将双手揣进了袖子里,摆明了袖手旁观的姿态。
后院方向,一名白家的护卫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老爷,老爷,对面守宫监的人,他们要闯进来。”
白露反手一点,‘嗤’的一声,一道血光从她指尖飞出,那护卫的额头‘啪’的一下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眼看着一道道血水从伤口中喷出,白露回头,张口一吸,那八尺护卫顷刻间就成了一具干尸。
白露抬起头来,嘴角裂到耳垂下,朝着卢仚‘咯咯’一笑:“卢仚,你也来了?我的世子哥哥,不愿意陪我和孩儿一起死。他,变心了,变成了一个坏男人。”
“我不要他做我孩儿的父亲了,你可愿意,收留我的孩儿么?”
白露朝着卢仚抛了个极狰狞的媚眼。
黄豆大小的黑眼珠,四周一大片惨白,还有一根根细小的血管在急速跳动着。
这个媚眼,吓得卢仚打了个寒战。
他急忙摇头:“别,我加入守宫监,就是因为你肚皮里的孩子……这等福气,我消受不得。冤有头,债有主,你肚皮里的娃从何而来,你得去溯本归源,找他亲爹才对。”
白露‘呵呵’笑着,她的脖颈慢慢的拉长,犹如一只老王八一样,慢慢的脖颈拉到了三尺多长,绕过朱钰的脖颈,和他来了个面对面。
“世子哥哥,卢仚不要我们的孩儿呢……可怜的娃呀,没有了爹呀!该怎么办呢?”
白露幽幽唱起了小曲。
四周阴风大起,寒气森森,四面八方,女子的哭笑声越来越近,‘相公、相公’的叫声也此起彼伏,好似有数万个女鬼在白家的院子里飘来飘去一般。
白家的邻居们,大大小小百来个院子早就翻了天。
无数人在院子里到处乱窜,‘闹鬼’、‘有鬼’的吼声惊天动地。
四面八方,有雾气平地涌出,渐渐地将附近几条街给笼罩了起来,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的吼声、哭声、骂声,以及敲梆子示警的声音等,顿时渐渐低了下去。
一切都好像一个噩梦,所有人都成了噩梦中的点缀。
随着诸般异象,白长空等人身上不断散发出恐惧、绝望、惊怒、愤恨等等负面情绪。
这些负面情绪犹如一道道小溪,不断流入白露体内。
白露身上的气息,就在不断的增强。
尤其是被她紧紧拥抱着的朱钰,他身上流露出的负面情绪,在卢仚的眼睛里,几乎凝成了实质。青黑色的雾气翻滚着不断注入白露体内,朱钰的生命力也随之在不断的消逝。
卢仚对此无动于衷。
无论白露和她身后的那些存在怎么折腾,卢仚并没有太强的危险感觉。也就是说,眼前的这诡异一幕,对他造成不了实质上的威胁。
既然如此,他怕什么?
‘轰’的一声巨响,秀楼所在的小院后墙被一击轰出了一个大窟窿,阿虎扛着降魔杵,大踏步的带着一大群人闯了进来。
阿虎所过之处,十几道人高的小旋风‘嗖嗖’往他身上卷去。
阿虎皮肤下面,一道道黯淡的红色莲花纹路闪烁,他身上散发出一道逼人的高温,所过之处,小旋风轰然肢解,阿虎毫无知觉的径直闯了进来。
“仚哥……”阿虎大叫了一声,然后双眼发直的盯住了白露:“这么长的脖子?闹鬼嘿?真是闹鬼嘿?仚哥,你说过的,皇城里的女鬼,就是这样么?”
阿虎带来的一群汉子齐声哗然,一个个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战战兢兢之余,又目露凶光盯着白露上下打量着。
“当心些,离她远点。”卢仚急忙说道:“除了阿虎,其他人不要靠近她!”
脑海中神魂灵光荡漾,卢仚做好了准备,如果白露要对阿虎他们下手,他会立刻激发清净禅光,绝对不给白露伤害自己人的机会。
白露‘咯咯’笑着。
一如皇城里的齐妃和绿雀一般,她并不着急出手收割在场人的性命。
她,还有她身后的那些存在,的确在营造一种恐惧的扭曲的氛围,她在尽情的享受白长空等人散发出的负面情绪。
这种负面情绪,是她的力量之源。
等到白长空等人心中的负面能量达到了巅峰状态,她再下手击杀他们,她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所以,她不断的笑着,手指轻轻的在朱钰的脸上勾来勾去,尖锐的指甲,一点点的将朱钰俊俏的面皮切开一条条深深的血印子。
剧痛袭来,鲜血顺着面颊不断的流淌。
朱钰已经吓得脑壳一片空白,他只是不断的嘟囔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百日怎么够?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呢。”白露咧开大嘴,极其‘灿烂’的笑着:“世子哥哥,你选个死法呗?是挖出你的心,还是吸干你的血?或者,我们试试千刀万剐的凌迟处死?”
“姐姐们对我说,男人死得越惨,我得到的好处越大呢。”
“哎哟哟,你身上的这怨气和死气,还有那恐惧、绝望的味道,真是鲜美得让我流口水呢!”
朱钰脸上的血不断涌出,顺着面颊滑落,在他下巴上汇聚成一条血线不断滴落。
白露的手掌放在朱钰的下巴下面,血水落在她的手掌上,全都被她的手掌吸了进去,一滴都没有浪费。
她眉开眼笑的说道:“世子哥哥,你看,你的血,和我的血,融为一体了呢。”
“我们的孩子,很满意,他说,你的血格外的香甜!”
被黑袍男子踩着胸膛,躺在地上大口吐血的白长空嘶声尖叫起来:“卢仚,之前种种,是老夫错了。老夫,向你赔礼认错。今日,只要你救下我白家满门,未来,白家唯你马首是瞻!”
白长空也和朱嵩想到一块去了。
此时此刻,能够救他们的,唯有卢仚一人——他们在皇城里,都有耳目,皇城里传出的消息中,卢仚能放出万丈金光,轻松就扫荡了皇城里的所有鬼祟。
“我是阉党啊,阉党只会祸国殃民,可不会降妖除魔。”卢仚笑得很灿烂:“白老先生,您找错人了。阉党,看到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如此下场,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您怎么敢奢望,我能出手救你们呢?”
白长空嘶声怒吼:“你坐视老夫等人被鬼祟谋害,你句不怕天下人悠悠众口?”
卢仚笑得越发灿烂:“我,阉党,我怕他们的悠悠众口?”
白长空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卢仚身后,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位相公,你可愿,和奴家一夕欢好么?”
第一百零八章 天女曼妙
白露逞凶,黑袍男子狙击白长空,乃至阴风四起,哭笑声不断,浓雾笼罩了附近几条街市,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都平静如古井,没有丝毫危险预知。
但是身后那女子声音响起,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骤然震荡,后颈汗毛炸开,一股极度危险的感知袭来。
卢仚头也不回,清净禅光发动,一片澄净宁和的金光喷出,腰间佩刀‘铿锵’一声震鸣,佩刀自行跳出刀鞘,划出一片弧形刀光朝着身后狠狠一扫。
“秃驴什么的,最讨厌了。”
那银铃般甜美的声音骤然变冷,一片暗金色霞光绵绵而生,挡在了清净佛光前。
金色、暗金色的光影相互撞击,发出‘嗤嗤’声响,好似烧红的铁块和冰块撞击,两者相互消融,卢仚只觉得神魂灵光不断消耗。
百炼精钢锻造的雁翎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劈到身后,一枚精巧绝伦的发簪带起大片绚烂的花影轻轻一点,卢仚的佩刀就好像脆弱的肥皂泡,‘啪’的一下炸成了粉碎。
可怕的寒气袭来,闪烁着迷离幽光的发簪化为一抹寒光疾刺卢仚后心。
卢仚已经转过身来,他全力催动脑海中那枚符纹,大片清净禅光如同瀑布一样洒落,他也看清了,身后放出暗金色光霞和清净禅光对抗的,赫然是一支玉箫。
而那发簪已经迫到了面前,可怕的锋芒锐气扑面而来,击得卢仚面皮刺痛难当。
这是异宝!
非寻常凡物所能抵挡!
卢仚狠狠一跺脚,脚下小楼‘哗啦啦’坍塌,他的身体骤然向地面掉落。
发簪带起无数道美轮美奂宛如梦境的花影,微微一旋,从上方笔直坠落。
花影中,无数条寒芒闪烁,可怕的锐气袭来,卢仚身体急旋,几道寒芒擦过他的身体,‘嗤嗤’几声,卢仚手臂、大腿上,被切开了几条半寸深的伤口。
伤口微痛,森森阴邪寒气侵入体内。
卢仚膻中穴归墟仙元爆发,紫黑色仙光充盈全身。伤口附近的邪气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被仙元一击,当即化为大片血色冰片喷出体外。
经过数次淬炼,卢仚无量归墟体已经比寻常人的身体机能强悍数十倍。
伤口邪力被逼出,伤口内血肉立刻开始生长,呼吸间就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发簪闪烁,漫天花影呼啸着落下。
一个凄厉的声音嘶声尖啸:“这是,这是……我记得,我记得!”
“该死,你该死啊!”
无数片花影激荡,笼罩卢仚头顶十几丈方圆的空间。
花影所过之处,一根根梁柱,一片片砖瓦被切得粉碎,白露的这栋小楼就在‘嗤嗤’脆响中坍塌、崩碎,被彻底夷为平地。
卢仚落地,身边清风流荡,金光缭绕中,他犹如一个陀螺一样满地乱旋。
无数条寒光藏在漫天花影中,不断的朝着他穿刺。
卢仚的身法太快,一道道寒光不断的擦着他掠过。
发簪不断发出凄厉、怨毒的叫骂声,花影绽放的速度越来越快,花影中蕴藏的寒光越来越密集。
卢仚掠过一群白家的护卫。
花影掠过这群白家的护卫。
数十名白家护卫,其中不乏拓脉境十重、十一重的高手,无数绚烂的花影一闪而过,他们身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犹如蜂窝一样的伤口,随后精血‘噗’的一下喷出,被那发簪吸得干干净净,数十个护卫瞬间成了干尸。
卢仚手中,则是多了十几把刀剑。
他不断的挥刀挥剑,朝着发簪猛砍猛劈,白家不缺钱,这些护卫配发的刀剑,甚至比卢仚原本那柄守宫监将军级的佩刀还要精良一些。
卢仚原本的佩刀只是百炼精钢,而白家这些护卫的兵器,有些甚至是三百炼的精品。
无论百炼、两百炼还是三百炼,这些刀剑碰到发簪,就顷刻粉碎,炸成了最大也不过芝麻粒大小的铁粉洒得满地都是。
发簪‘咯咯咯’的笑着:“你今日,一定要死,一定要死!”
话音未落,卢仚掠过了那群朱氏的护卫,同样的,他抢走了这些护卫手中的兵器,而发簪则是毫不留情的将朱氏的护卫杀戮一空。
唯有在护卫们保护中的朱嵩,看到漫天花影当面袭来,朱嵩居然原地一滚,速度飞快的,几乎是贴着地面掠出了十几丈远。
朱嵩这一刻的身法快到了极致,甚至隐隐有几分卢仚的水准。
三道寒光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三条深深的伤口。鲜血飞溅,朱嵩痛呼出声,可怕的阴邪寒气侵入他的身体,朱嵩一头撞在了小院的院墙上,浑身抽搐着再也难以动弹。
“这些鬼祟,究竟从何而来?”朱嵩嘶声高呼:“天阳公也指望不上了,苦也!”
白露仰天狂笑,她双手死死抓着朱钰,朱钰被划得稀烂的脸上不断有血水流出,剧痛难当的朱钰嘶声惨嚎,嚎啕大哭,整个小院一时间犹如地狱。
阿虎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
卢仚身法太快,而身法恰恰是阿虎最大的弱点。
但是这大块头笨是笨了点,可是一点都不蠢,他看到卢仚不断的挥剑挥刀,可是没有一把兵器能够抵挡那发簪丝毫,就在卢仚从他身前数丈外掠过时,卢仚刚刚举起左手,他就将自己的降魔杵给丢了出去。
“仚哥,接家伙!”
降魔杵带起一道狂飙砸了出去。
发簪发出凄厉凄绝的笑声,它猛地一划,挡在了降魔杵前。
卢仚放出的清净禅光和降魔杵轻轻一碰,半透明的降魔杵上,一片片红莲纹路骤然亮起,喷出了足足有一寸厚的火焰。
火焰灼烧发簪,发簪发出凄厉的痛呼声,漫天花影骤然崩溃,发簪的追击骤然停下,它就好像撞上捕蝇纸的苍蝇一样,被黏在了降魔杵上动弹不得。
“嘿,果然是好家伙!”
卢仚一把借助了降魔杵,神魂灵光不断加持,催动降魔杵发出了更强烈的火焰。
短短弹指间,发簪的体积就缩小了一圈,发出的哀嚎声也削弱了许多。
白露还在狂笑,那悬浮在秀楼顶部的玉箫嘶声长啸,大片暗金色的光霞化为一道道粘稠的波纹当头笼罩下来,霞光中,隐隐可见无数只纤细秀美的手掌抓向了卢仚。
一双血色的绣花鞋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卢仚身后,绣花鞋内一缕青烟喷出,一条身穿红裙的女子身影悄然从青烟中浮现,两只惨白的手掌上,十枚血色指甲生出一尺多长,悄然无声的刺向卢仚身后要害。
“我等着你呢!”
卢仚一声大吼,他左手降魔杵不动,右手掌心,太初归墟瓶猛地跳了出来,卢仚握住归墟瓶细细的瓶颈,将归墟瓶当做锤子,反手就是一锤子砸在了绣花鞋内冒出来的女子头顶。
‘嗡’!
归墟瓶何等沉重。
卢仚刚刚得到归墟瓶的时候,没经过祭炼的瓶子压垮了小楼,也差点压垮了卢仚。
归墟瓶的自重,起码有数十万斤上下。
卢仚倾尽全力一击轰出,神魂灵光加持,在他手中轻若无物的归墟瓶,轰出的力道又暴增了何止十倍?
尤其是,归墟瓶上一抹紫黑色仙光缭绕,一股浩瀚、磅礴、包容万物却又碾压万物的可怕气息轰然爆发。
女子身影一声惨嚎,半截身躯被砸成了一缕缕青烟喷溅。
两只绣花鞋内大片血水喷出,随后光影一闪,两只绣花鞋发出凄厉的哭嚎声,一前一后绕过卢仚,一头撞在了被吸附在降魔杵上疯狂灼烧的发簪上。
‘嘭’!
卢仚左手微微一震,绣花鞋硬生生将发簪从降魔杵上撞得飞起。
两只绣花费、一支发簪同时飞上高空,撞入了天空暗金色的光霞中,卢仚放出清净禅光紧追其后,又被暗金色光霞挡了下来,两者在离地十几丈的空中疯狂对撞,爆发出低沉的雷鸣般巨响。
玉箫轻轻划动。
绣花鞋和发簪同时出现在它身旁。
‘嗤嗤’的笑声缓缓响起:“好凶狠的相公……哎,这一幕,似曾相识哦!”
卢仚看着悬浮在楼顶的三件鬼祟,冷然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们……”不知道是玉箫还是绣花鞋还是发簪的声音飘忽不定的传来:“我们不是东西……我们,真不是东西!哈,哈,哈!”
暗金色的光霞一收,随后,白家的宅邸上空,大片金色祥云伴随着金红色的祥光凭空而生,曼妙的仙音若有若无,从四面八方传来。
血色的透明花瓣从天空飘落,每一片花瓣都美到极致。
祥云仙光中,一队生得姿容绝美、衣衫单薄的天女手持琵琶、玉箫、腰鼓等乐器悄然浮现。她们唱着优美的曲子,扭动腰肢,在祥云仙光中做天魔舞。
卢仚的神魂灵光剧烈的震荡着。
他闷哼了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这些天女出现的一瞬间,一波波海啸般的邪力席卷而来,疯狂的扭曲的念头冲击着他的灵魂,瞬间巨大的冲击,差点没直接击垮了他。
小院里,白长空等人更是不堪,天女一现,所有人同时目迷五色,一个个呆呆的看着那些天女,神魂瞬间被人控制。
白阆、白奚、白邛等白长空九个儿子,一个不少的,同时露出呆滞的笑容,七窍中不断有血水流出,身体眼看着一点点的干瘪了下去。
白露的笑声越发的歇斯底里:“哈哈,哈哈,死吧,死吧,一起死,你们……这般对我,你们都该死!”
那一队天女扭动着腰肢,慢慢的从空中落下,轻笑着向卢仚一步步逼近。
第一百零九章 风生水起
清净禅光被压制。
脑海中,神魂灵光不断被消耗,不断融入那枚符印。
但是放出的清净禅光,威能依旧有限。
卢仚心中恍然,借助符印发出的清净禅光,毕竟只是外力,并非自己修为。
放在皇城的时候,欺负一下绿雀、齐妃身后的那鬼祟,还是足够的,但是如今显然是三大鬼祟同时现身,她们联手放出的这一队飞天天女,依靠这枚符印放出的清净禅光,就难以应对了。
金光逐渐收敛,手中降魔杵带起一道烈焰,狠狠轰向了一名手持琵琶,朝着自己巧笑嫣然的飞天。
飞天身体轻旋,清香扑鼻,仙音悦耳,卢仚身体摇摇晃晃,神魂灵光震荡不安,手臂上的力气骤然软了下来。他心中一抹温柔之意油然而生,眼前的这一队飞天,此刻看上去,居然是如此的温婉可爱。
简直就是,百世轮回都忘不了的,刻骨铭心的恋人。
卢仚轰出的降魔杵悄然停滞,他缓缓放下降魔杵,挺起了胸膛,想要任凭这飞天,收取自己的性命。
一旁朱嵩、白长空心情复杂的哀鸣了一声。
白露无比骄狂的放声大笑。
脚踏白长空胸膛的黑袍男子‘咯咯’笑着,他甩下了重伤的白长空,步伐轻盈,落地无声的向卢仚逼近。他偷偷摸摸的从身后靠近卢仚,伸出十指扎向了卢仚的后心要害。
阿虎见到卢仚陷入困境。
他嘶吼着想要冲上去帮卢仚,但是卢仚都无法抵挡这些飞天拥有的邪力,阿虎和身后的一群汉子早就浑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根本手指头都动不得一下。
仙音‘叮叮当当’传来,一队载歌载舞的飞天天女围住了卢仚。
卢仚浑身精血气息奔涌,好似要从毛孔中倾泻而出。
空中,玉箫轻轻旋转,发出悦耳的啸声:“这位相公精血如斯旺盛,真正是大补呢。”
一名天女手中的金花崩碎,身上衣衫粉碎,雪白细腻的皮肉化为飞灰飘散,只留下一具琉璃色透明骷髅架。红粉骷髅带着淡淡的香气,‘咯咯’笑着向卢仚扑了上来。
黑袍男子也‘咯咯’笑着,和那红粉骷髅一前一后,想要将卢仚身上扎出百八十个透明窟窿。
蓝田园里,几条影子从昏厥倒地的白家护院身边掠过。
步伐沉重的鳄龟占据了院子里北面一座水潭,身形矫健的兔狲悄然来到了小院西边,翠蛇无声无息的爬上了东边的一颗大松树,红鹦鹉则是尖声叫嚣着,径直从空中落到了南边院门的门楣上。
大黄化为一道金色流光,‘唰’的一下冲到了卢仚身边。
五色氤氲从空气中缓缓滋生,奇异的天地灵机悠然喷吐。
卢仚浑浊茫茫的脑海中,一抹灵光闪过,三眼神人像浮现,它好似受到了什么冒犯一样,四周虚空剧烈的震荡着,手中风龙、水龙仰天狂啸,风影、水光激荡,将虚空搅得一团混乱。
卢仚丢下降魔杵,抬头看着那三大鬼祟。
“真法只在心头,何必假物外求?”卢仚晒然一笑,眉心一抹淡金色幽光飞出,那枚清净禅光符印被他神魂灵光暴力驱逐,从他脑海中飞了出来。
清净禅光符印在空中转了一圈,猛地向下坠落,融入了阿虎的降魔杵。
卢仚双手举起,他身边白色水雾呼啸着涌出,狂风翻滚,风水之力化为青色、蓝色两条水龙冲天而起,被他双手分别握住。
风龙一起,卢仚身后的黑袍男子一声闷哼,直接被一道狂飙卷起,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飞,一头撞在了院墙上,撞垮了几丈长的一段花墙。
水龙腾空,低沉的水波翻滚声中,大片白色水雾弥漫,笼罩了整个小院。
狂风推卷水汽,水汽化为云霭,云霭急骤摩擦,小院上空一阵风起云涌,无数条极细的电光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声骤然迸溅。
卢仚双眸青光流动,他死死锁定面前飞扑而来的红粉骷髅大喝了一声:“雷!”
几片方圆数丈大小的白云急骤摩擦,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拳头粗细的电光从云层中坠落,带着十几片栲栳大小的雷火,重重劈在了红粉骷髅的头顶。
一声惨嚎,红粉骷髅炸成粉碎。
一道精纯无比的能量呼啸着涌入卢仚的身体,卢仚体内一阵酥痒,奇经八脉中,又有一条被精纯的能量硬生生冲开,经络急速扩张,经络附近的一枚枚窍穴犹如明灯一样亮起,每一枚窍穴中都有庞大的精气涌出,迅速化为元罡流转全身。
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涌动,窍穴中精气所化元罡被吞噬一空,顷刻间转化为一滴滴归墟仙元与之融为一体。
身躯一阵鼓荡,身体机能急速飙升。
卢仚的皮肤上,一条条细密的宛如水纹的符印亮起,他手持风水双龙,朝着身边的一队飞天天女就是一通疯狂击打。
归墟仙元和神魂灵光融为一体,不断注入风水双龙中。
风水双龙威势飙升,伴随着一声声高亢的龙吟声,一道道拳头粗细的电光混着雷火呼啸着砸下,将一个个美妙绝伦的天女轰得支离破碎。
邪法被破,暗金色的云霞被轰得稀烂。
卢仚看向了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陷入了‘呆滞’状态的三大鬼祟。
他‘呵呵’笑着,脚下狂风流动,水云升腾,他脚踏一团白云直接御风而起,顷刻间就到了百丈高空,风龙水龙犹如两条巨鞭当头砸下,一道道雷光犹如暴雨一样倾泻下来。
随着那些天女被击杀,一道道精纯、强大的能量不断融入卢仚身体。
一条又一条奇经八脉被破开。
短短呼吸间,卢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悉数贯通,他体内气血运转之声犹如海啸轰鸣,‘嗡嗡’声震得整个小院都在颤抖。
风水双龙脱手飞出,化为两条流光轰向了悬浮在面前的红绣鞋和玉箫。
两大邪祟齐声尖啸,狼狈的化为血光向外飞退。
卢仚脚踏流云直冲那花纹发簪,双手带起黑色狂飙,无量归墟体催动惊涛手,双手一前一后卷起一波波浩大的波涛水影,狠狠的排在了发簪上。
无量归墟体乃无上北溟仙宗根本仙法,自有其征战之法。
击杀鬼物,卢仚修为飙升,无量归墟体中的斗战之法涌入心头,卢仚神魂灵光荡漾,他的悟性比寻常人高出了何止十倍。
一时间各种斗战之书信手拈来,每一击都宛如飞鸟翔空,自然精妙,妙绝人寰!
发簪被漫天雷火劈得无比狼狈,浑身气焰骤然下降。
卢仚双掌蛮不讲理的拍了下来,就听‘轰轰’几声巨响,发簪表面的幽光被连续上百重击打得支离破碎,一道道浩瀚无垠、霸道汹涌的仙元径直侵入发簪核心。
一声凄厉的惨嚎传来。
发簪核心处,一抹邪异无比的神魂被卢仚一掌轰得粉碎。
卢仚浑身肌肉隆起,他好似被无数条雷霆同时贯穿了身体,一道比齐妃、绿雀和之前的所有天女被诛杀后加起来还要强大十倍的力量,犹如天河倒灌一样涌入卢仚身体。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同时放出强光。
扩宽,柔韧,变强,不断的增补根基,让卢仚的身体机能向着非人的境界突飞猛进。
四牛之力。
五牛之力。
六牛之力。
……
短短呼吸间,卢仚的肉体力量就达到了九牛之力的极致。
他浑身骨骼一阵滚烫,身高骤然拔高了一寸左右,双手、双腿的长度也长长了一寸有余。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已经提升到了当前的极致,磅礴精纯的能量依旧源源不断的注入。
卢仚身体内,寻常功法根本不可能触及的一些极其微小的偏支经络纷纷破开,一时间卢仚体内不断传出‘嗤嗤’裂帛声,体内所有细小经络同时贯穿,磅礴元罡呼啸而出。
归墟仙元化为黑紫色仙光扫荡全身。
归墟仙元品质远胜元罡百千倍,仙光扫荡之处,一枚枚窍穴不断闪烁亮起,随后窍穴中的先天精血气息在仙光扫荡下宛如雪狮子向火,顷刻间化为元罡汹涌而出。
辟穴境!
达成。
而且只是顷刻间的功夫,卢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租金,七十二枚主要大穴几乎是同时开辟。
双眼刺痛,双耳轰鸣,鼻孔内好似被细针穿刺,酸痒无比,舌尖更是一阵阵剧痛袭来,一道道酸甜苦辣诸般滋味都有的涎水绵绵而生。
辟穴境。
每开辟一个窍穴,都自然而然能挖掘其对应的,自身某种宝藏。
如视力更好,听力更佳,嗅觉更灵敏,味觉更清灵等等……
还有力量更大,跑得更快,跳得更高!
而一些窍穴被开辟,卢仚的皮膜一阵滚烫,他的皮肤变得更加厚实、致密,犹如老牛皮一样,防御力也会更高。
卢仚强忍着这一波能量的冲击。
正是因为这一波强烈的冲击,他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玉箫和红绣鞋化为血光遁走。
一声尖锐的呼啸声远远传来。
白露和那黑袍男子身体一抽,白露发出一声怨毒无比的吼声,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朱钰的脖颈上。
顷刻间,朱钰化为干尸瘫倒地面。
白露看了一眼悬浮在空中,周身风云翻滚的卢仚,身体一晃,化为一抹阴风跑得无影无踪。
而那黑袍男子跑得更快,赶在白露消失之前,他就已经没入了黑暗中。
卢仚在半空静静的悬浮了一盏茶时间,这才脚踏水云,轻轻降落地面。
无数脚步声已经逼近小院,雨顺坊的衙役、驻军,还有街坊的邻居们都赶到了……
卢仚背着手,看着狼藉一片的小院,轻咳了一声:“今夜的事情,想必诸位会守口如瓶的……嘿,我倒是想要杀人灭口……”
白长空和朱嵩脸色一惊。
已经有驻军士兵从破损的院墙冲了进来。
卢仚摇摇头,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第一百一十章 盘蛮
白露化鬼,朱钰亡。
白家父子,尽重伤。
果真是文教势大,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白家这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被遮盖得滴水不漏,整个镐京城内,硬是半点儿相关的风声都没有。
卢仚其实蛮想将李尔雅提前释放,让他去白家索要自己‘合理合法’的妻子。
但是稍稍琢磨了一下,卢仚没有这么干。
他只是加派人手,堂而皇之的监视白家,哪怕白家一个采办蔬菜、米粮的仆役出门,身后都会跟着十几个守宫监的耳目。
白露对白长空他们,是有怨念的。
化为鬼祟之后,白露的思维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概念来判断。
她肯定会找回白家,斩断牵挂;只要白露出现,那么那玉箫和红绣鞋,也极有可能出现。
卢仚现在就是把白家当做鱼饵,等着钓鱼呢。
他只是斩杀了那发簪,修为就突飞猛进,若是能斩杀了玉箫和红绣鞋,他得到的好处肯定会更大——而且,搞不好还能通过这两大鬼祟,引出更多的邪门外道来?
所以这些天,卢仚和闭门不出,静心养病的白长空等人,是互不打扰,岁月静好。
镐京城内也一如既往的,明面上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二月初一大朝会的时候,大丞相朱崇在扶摇殿宣布,所谓的‘安平州’一案,已经彻底的尘埃落定——那一夜袭杀大丞相府的死士,都是九阴教的逆党,他们用‘安平州’的名义,妄图动摇社稷民心,想要图谋造反。
文教的势力这些年还是发展得极其强大,各派门徒遍布朝堂内外。
在朱崇等人的一力主持下,镐京城外各州、府、县的官员们齐齐努力,居然还真的破获了上百个九阴教的分坛,剿杀了数以十万计的九阴教徒。
至于那夜逃脱的熊泰斗,已经被扣上了九阴教妖人的头衔,影印画像传遍天下,被司寇台、刑部、大理寺联名通缉,头上的悬赏更高达千万贯!
二月初二。
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卢仚在办公房中,细细的阅读守宫监传过来的情报。
朱崇等人,还是极有手段的。
破获上百九阴教分坛,抓、杀了这么多九阴教徒,他们居然还真弄出了些东西。
九阴教在镐京城,以及外面的各州、府、县等,开设了数以千计的大大小小、高低档次的棺材铺,他们用这种手段,直接摸清了客户的家底情况。
去他们的棺材铺买棺材的人,买薄皮棺材的,自然是没什么油水的。
而那些定制了珍稀木料、多层棺椁的昂贵棺木的大家大户——在他们的长辈安葬之后,或者三五个月,或者两三年,他们的墓穴都被九阴教盗掘!
所有殉葬品,全都成了九阴教的战利品!
“这就是一路平安号、福荫后人号的掌柜们口中的大事?”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挖人祖坟,这是不共戴天之仇。这就是他们的大财源?”
这一次,九阴教算是彻底凉凉了。
如果他们只是私蓄武力,图谋造反,或许还有很多势力、很多人乐于看热闹。
但是他们用开设棺材铺的手段,盗掘大户人家的祖坟,盗取那些昂贵的殉葬品……他们得罪了天下所有的豪门大户……
“死定了!”卢仚随手将情报丢给身边的小太监,让他们将这情报送去归档:“啧,天下的豪门大户,现在怕是都在开启自家祖坟,查勘自家长辈的坟茔是否完好吧?”
“你们,都欠我一个人情!”
“尸无忧,可是被我斩杀!”
接下来好几天,镐京城内暗波汹涌,好些大户人家都派出了心腹人手,跑去自家祖坟祭拜先祖,磕头搞告罪,然后偷偷摸摸的挖掘自家先辈坟茔,查勘是否被九阴教的人给祸害了。
卢仚倒是没这个烦恼。
他虽然是泾阳卢氏出身,但是他这一支族人嘛,人丁单薄不说,也并不豪富,唯一一个混出头的卢貅,还是战殁的,连尸体都没一具,只是立了个衣冠冢。
所以,任凭谁的祖坟被盗掘了,九阴教的妖人也不可能去挖卢仚这一支的先辈坟茔!
卢仚很笃定的,每天在勘察司衙门里练功,喝茶,撸兔狲,时不时的亲自下场调教百虎堂的一群虎爷。
有着极其雄厚的财力支持,大量珍稀药材源源不断的灌进肚子里,百虎堂的一群虎爷修为突飞猛进,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到了普通精钢兵器劈砍不入,双臂一晃有万斤之力的地步。
二月七日,卢旲终于给卢仚送了一张帖子过来。
白家、朱氏都毫无动静,期待中的打击报复并没有如期到来,连着几天被胤垣召去了九曲苑陪着斗蟋蟀,运气糟糕连输了三千多贯钱,已经输得几乎抑郁的卢仚,当即兴致勃勃的带了亲卫,浩浩荡荡的赴约而去。
镐京,三品坊市白马坊。
这座坊市就在安乐坊的东面,仅仅隔着一条运河,面积比安乐坊略大一些,坊中居住的,多为家资丰厚的富商大贾,商业极度发达,娱乐极度奢靡。
白马坊西南角,一条蜿蜒小河南边,一片青秀翠峰逶迤而起。
翠峰上,尽是青松翠柏,林木葱茏中,可见一座座林苑错落分布,这些林苑,尽是白马坊富商们的度假别业,时值二月,天气依旧阴寒,这些别业人烟稀少,只是偶尔有几个看守的仆役出没。
卢仚带着三百亲卫策骑狂奔而来,远远的,他就看到山之北、水之南,一个风景清幽的河湾旁,用锦缎帷幕圈起了老大一块地盘。
帷幕外,站着百多名身形魁梧,肤色黑红,大冷天也只穿着无袖兽皮褂子的壮汉。
这些汉子的面皮上,袒露的胸口,全都纹了密密麻麻的怪异图纹,什么蝎子、毒蛇、蜈蚣、蚂蟥,诸般毒虫应有尽有。
在这些壮汉附近,数百头体积庞大的苍狼,正在冰封的河道旁嬉戏。
数百苍狼骑三五成群,静静的盘坐在苍狼附近,身边放着长弓马槊,警惕的眺望着四面八方,一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架势。
卢仚带着亲卫奔驰而来,那锦缎帷幕里,一条大汉冲了出来。
他‘哈哈’大笑一声,猛地跳上了一条板角蛮牛,拎着一根长长的,通体密布着疙瘩头的藤杖,策骑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天阳公卢仚,哈哈,没想到咱们还是自家人!”
“我是南蛮州赤身峒赤阳公第十三子盘蛮就是。”
“来,来,来,上次四极坊大火,我们见过……今天,我好好掂量掂量你!”
袒露上身,露出繁复的纹身,肌肉虬结如怪蟒的盘蛮挥动着藤杖唿哨着冲来。
卢仚微微一愣神。
卢旲所说的碰头地点,就在这里。
这个盘蛮,他记起来了,正月里,四极坊大火的那一夜,卢仚和罗轻舟想要闯入四极坊,结果在四极坊的边缘,被一群蛮子给拦了下来。
那群蛮子的主人,就是这个盘蛮。
也就是这个盘蛮,他很热情的带着自己的护卫和仆役,带着数千斤油脂和数万斤柴火,去崎芳园帮齐胂‘救火’,差点没把胤骍和齐胂全给烧死在里面。
根据守宫监的情报,四极坊那一场乱子之后,盘蛮很是在鸿胪寺报了个花账,他说他有几万斤珍贵药材储存在崎芳园隔壁的院子里,而且还有数十名诸侯质子为他作证。
仗着这个,盘蛮狠狠的从鸿胪寺讹诈了超过两百万贯!
“不是个好东西……”卢仚喃喃道:“不过,他敢狮子大开口,李梓那老货,他也真敢给!”
盘蛮骑着蛮牛呼啸着冲来,手中一丈八尺疙瘩头藤杖带起一道恶风,呼啸着直打卢仚心口。
跟在卢仚身后的阿虎、鱼癫虎正要冲出去,卢仚呵斥了一声不许他们出手,自己从血蹄乌骓背上一步迈出,向前激射二十几丈,右掌一翻,归墟仙元催动惊涛手,带起一道道波纹朝着藤杖拍了过去。
‘噼~轰’一声巨响,卢仚手掌和藤杖重重撞在一起。
一股如同大山一样厚重巍峨,更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浩大、霸道韵味的巨力袭来,卢仚的身体威震,向前激射的势头被扼制,身体轻飘飘落地。
骑在蛮牛背上的盘蛮则是一声闷哼。
他座下蛮牛浑身震动,身不由己的向后连退了十几步。
盘蛮只觉双掌剧痛,再也握不住自己这根得意的奇门兵器,藤杖脱手飞出,带着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向后倒飞数十丈,‘噗’的一下深深的插在了冰封的冻土里。
一丈八尺长的藤杖,硬生生扎进硬度堪比生铁的冻土九尺多深。
盘蛮双臂酸软,剧烈的哆嗦着。
他骇然举起双手,他从小浸泡药液,又修炼秘术神功,淬炼得坚韧无比的手掌皮肤被撕破了老大一片,皮茧翻卷,露出了红色的嫩肉,血水正不断的冒了出来。
“你小子,有这么强?”
盘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放声大吼:“那天夜里,你的实力,也就是稀疏平常!”
后方,帷幕中,卢旲背着手走了出来。
“盘蛮,现在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卢仚,都是自家人,护卫留在外面,进来再说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金刚寺
“天阳公好力气,自家兄弟,以后多多走动。”帷幕门口,盘蛮双手涂抹了药膏,裹了纱布,装模作样的,学着那些读书人的模样,朝着卢仚叉手行了一礼。
他朝着卢仚一阵挤眉弄眼:“稍后,我这做哥哥的,有一份心意送上。南蛮荒僻,没啥好东西,天阳公不要嫌弃就是。”
卢仚笑而不语,朝着盘蛮拱了拱手。
南蛮州,还是有好东西的。
其他不说,就南蛮州起码有一百条江河冠以‘金沙’之名,就知道那地方的特产了。
荒僻?
南蛮州哪里是什么荒僻之地?
除了民风野蛮了一些,彪悍了一些,凶残了一些,狠戾了一些,南蛮州完全可以用地大物博、人烟繁茂、物产丰茂、富得流油来形容嘛。
一份心意,卢仚肯定是不会嫌弃的。
锦缎帷幕圈起了大概亩许大小的地盘,帷幕里,四个角落设了大火盆,热力升腾,一点儿寒气都没有。
帷幕正中,地上铺了老大一块油布,上面放了白马坊的堪舆图。
地图绘制得极其细致,尤其是帷幕南边这一片小山,哪一个山头上有几座林苑,每一座林苑都属于哪一户人家,哪一户人家背后有那些靠山关系等,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在堪舆图旁,放着七八个蒲团。
卢仚刚刚走进帷幕,就看到正中蒲团上,一名盘坐在地上,身高都将近六尺,一旦站起来,身高妥妥当当过丈,而且骨架子极大,却又极瘦的光头男子。
光头男子头皮刮得锃亮,几乎可以当做镜子倒映出人影来。
他盘坐在蒲团上,周身气息潜而不发,却给卢仚一种莫名的危险感,甚至比上个月在白家后院,同时应对三大鬼祟时的危险感更大。
光头男子枯瘦异常,长得平平常常的脸上,唯有一对眼睛极其有神——他的眼珠带着一丝淡淡的蜜蜡色泽,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
“这位是释恶师兄。”卢旲很是随意的朝着光头大汉指了指:“我入了宗门,释恶师兄和我是同一个师尊的师兄弟,我有大半的功夫,倒是释恶师兄代师传授。你,称呼师伯,也行。”
卢旲向卢仚看了一眼。
卢仚上前两步,从善如流,向释恶躬身行了一礼:“小子卢仚,见过释恶师伯。”
正盯着堪舆图看的释恶抬起头来,眸子里闪过一抹金灿灿的幽光,枯瘦的面皮上露出一丝笑容:“天阳公卢仚,好,好,好……可惜了,刚才听你和盘蛮动手的动静,你似乎修成了卢氏的碣石功?”
卢仚眯了眯眼睛。
无量归墟体,可以说是沧海劲、惊涛手、碣石功三门功法融合后的进阶版。当然,无量归墟体的层次,远非这三门功法能相提并论的。
但是催动无量归墟体和人交手,外表的特征的确有点像是那三门功法的结合。
“是,我在秘史监,得了泾阳卢氏的传承石碑。”卢仚微笑道:“连泾阳卢氏本家,都好些年没人修炼成功的碣石功,我侥幸入门了。”
释恶看了卢旲一眼,摇了摇头:“晚了一步,碣石功极其霸道,一旦入手,不修炼到圆满境界,是不能更改功法的了。”
叹了口气,释恶淡然道:“暂时,委屈天阳公做本门的外门弟子罢,等他将碣石功修成大成,更改了后续进阶功法,再收入内门也不晚。”
卢仚心里打了个咯噔。
释恶和卢旲的这番话,有点意思。
他看着释恶,笑道:“释恶师伯,您所谓的这宗门是?”
释恶和尚笑而不语,低头,继续看着那堪舆图发呆。
卢旲‘呵呵’笑着,轻抚长须,悠然道:“还记得,上个月,在皇城南门,我对你说过的那件事情么?”
‘长生’?卢仚脑子里转过念头。
盘蛮站在卢仚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卢仚的胳膊:“天阳公,师尊和师叔,就是天恩公,都是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弟子。”
“大金刚寺,是大胤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之一,号称斗战第一,乃大胤佛宗护法宗门。”
卢仚眉头一挑,他心头无数念头滚动,却带着笑说道:“三宗三寺三禅林?我大胤坐拥九州之地,不提其他,就镐京城内,起码就有数千座寺庙。”
释恶抬起头来,淡然道:“尽是一些不得真法的野狐禅,旁门左道,不值一提。我等佛宗真传出世,这些寺庙所属,要么虔心归附,为我等驱使,要么,就此灰灰了吧。”
“我大金刚寺,乃佛门护法,不仅对外抵御邪魔,对内,更是清扫异端。”
两颗眸子缓缓变成了琥珀一样的淡金色,释恶周身释放出让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你所谓的,镐京城内的数千家寺庙,就和祖州,以及其他各州的数以十万计的大小寺庙一样,尽是我佛门异端。”
卢仚怔怔的看着释恶。
这话说得真是霸道无比,其他地方卢仚不知道,就说安乐坊,就有一家清凉院,这是大胤立鼎建国之时就有的寺庙,传承了将近两千年的古寺。
在释恶口中,这清凉院也是佛门异端,是要么归顺,要么灰灰的存在喽?
卢旲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淡然道:“此中关碍,你日后就清楚了。天地大变就在眼前,你先入我大金刚寺外门,这就是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今日叫你过来,是有正经事和你说。”
卢仚向卢旲点点头:“伯父只管说就是,加入大金刚寺外门?既然伯父是大金刚寺弟子,要我加入,自然没多大问题。”
先是鬼祟出现,然后是大金刚寺出世。
卢仚隐隐察觉,所谓的天地大变,或许牵扯着这一方世界更深层的秘密。
独善其身固然是好。
但是如果能够加入一方大势力,让其为自己遮风避雨,难道就不好么?
卢仚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盘蛮,这厮居然也是大金刚寺弟子?呵呵,下次如果白露上门斩牵挂,让盘蛮带着人出面战鬼,不也是蛮有意思的么?
“三万年前,这一片山林,是我大金刚寺在镐京的外院所在。”卢旲蹲在堪舆图旁,手指在一片小山上划过:“大金刚寺出世,按照主持和几位长老之意,要重建镐京外院,地点,自然就要在当年的原址上。”
卢仚挑了挑眉头,他一眼扫过去,这一片翠峰长有七八十里,宽有十几里,此刻山林中有数百处林苑,尽是白马坊的豪商所有。
看那些林苑旁标注的信息,这些豪商当中,很多人都和大丞相府下方的六部官员有牵扯。
甚至,好些豪商的家族中,有子弟是国子监的学生,甚至本身就已经是职位不低的官员。
“若是买下这些林苑?”卢仚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些人家,不缺钱。”卢旲皱眉道:“好些林苑,是他们祖传的产业,豪门大户,爱惜脸面,他们不可能作出出售祖产的事情来。”
“这,地契?”卢仚想到了一个极其靠谱的法子:“三万年前,这里既然是大金刚寺的外院,那么……”
“地契倒是有,就在大金刚寺本院,而且保存完好。”释恶一脸抽抽的看着卢仚:“但是三万年前,那时还是大卫天朝一统天下,拿大卫天朝签发的地契,来大胤武朝索要山林,怕是,没人肯认账。”
卢仚抿了抿嘴。
是这个道理,三万年前,前朝衙门签发的地契,你拿来找大胤的衙门打官司,想要拿回这片山林,搞不好会被治一个前朝余孽、图谋造反的罪名。
“总不能逼着人家给我们迁地,这些文教官儿牵一发而动全身,招惹一个就是招惹了一大群。这件事情,从根子上来说,我们有理,但是如果计较起来,天下人,不会有人觉得咱们有道理。”
卢仚背着手,看着堪舆图,叹了一口气。
释恶也不断摇头:“若是本门鼎盛之时,强占了,也就强占了。些许蝼蚁,反掌可灭。但是如今,宗门实力正是最低谷的时候,这等雷霆手段,有心无力哪!”
卢仚就看了看释恶。
听着话,就知道,这大金刚寺,不是啥正经、善良的宗门。
“所以,就是哥哥我派用场的时候了。”盘蛮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我会找这些大户人家的子弟撕扯,趁他们各种聚会的功夫,和他们发生纠纷,然后,我会挨一顿毒打。”
“我被揍了,就有劳天阳公出面,找他们的家长算账。”
“满镐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这些诸侯质子,招惹不得……我可以把自己的伤弄得严重点,逼着他们将这些林苑出让给我们就行。”
“这些家伙,平日里就喜欢拉帮结派的各种聚会,我跑过去和他们撕扯,挨上三五十顿毒打,这事情也就差不离了。”
卢仚愕然看着盘蛮。
这主意,好得很啊!
虽然是有点昧良心,但是这的确是好主意,很有实操性。
“那么,其实世子您一个人,就足以完成这件事情,何须我出面?”卢仚不解的看着释恶和卢旲。
“给你个机会,给宗门建立功勋。”卢旲瞪了卢仚一眼:“否则,我大金刚寺在佛门中何等尊贵,真法从不轻传,更不要说,在未来的天地大变中,给你谋一份好处!”
卢仚看着卢旲,沉吟了一阵,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没有功劳,宗门何必给我好处?那么,这件事情,只要世子演得像模像样一点,我去请天子圣旨,就以保护诸侯质子的名义出面,保证这一片山林,最后都会落入我们手中。”
一旁释恶微笑点头:“如此,甚好!”
释恶右手一翻,一块淡金色巴掌大小的令牌就飞向了卢仚。
卢仚接过令牌一看,满是莲花纹的令牌上,已经刻好了‘大金刚寺外门弟子卢仚’的字样,显然,叫他卢仚来这里,释恶和卢旲早就有了成算。
卢仚点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让我想个法子,一次性解决,不要拖拖拉拉的零敲碎打,反而弄出纰漏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拦路虎
卢仚连夜跑去九曲苑,求见天子。
胤垣正在虎苑,和一头吊睛白额大虎角力。
其过程大体就是,一群羽林卫的高手将大虎暴抽一顿,大虎仓皇逃窜,胤垣悍勇无比,抱住大虎尾巴向后拖拽,以此衡量他和大虎的力量谁高谁低!
卢仚到时,胤垣已经连赢九把,正是快活的时候。
所以卢仚一开口,胤垣就很爽快的,亲笔书写了一份《朝堂优待诸侯世子书》,用了自己的私印‘天子御藏之宝’,又让鱼长乐用了守宫监的大印,将其交给了卢仚,并顺口问了卢仚,这份手书是准备拿去做什么。
卢仚就很坦白的,从四极坊的诸侯世子们找鸿胪寺报花账,直接说到了自家想要在白马坊起一处家庙,供奉自家的先祖牌位,但是好地段难寻,所以找了个合伙人,想要从白马坊的富商手中,购买他们在金刚溪南面的别业。
卢仚注意到,胤垣听到自己的阐述后,双眼‘噌、噌、噌’的直冒绿光,十根手指抽抽的,露出了一副‘食指大动’的怪异表情。
按下心中的不安,卢仚捧着胤垣手书仓皇离开九曲苑。
他隐隐觉得,似乎自己做了个大死,唤醒了胤垣心中的一头可怕的怪兽……啧,也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嘉佑十九年二月四日,镐京文坛轰动。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某才子假托‘文抄公’之名,一首《钗头凤》惹出了镐京无数闺阁小姐、出嫁妇人的眼泪,春闺之中,后宅之内,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将这位‘文抄公’引为心中完美的蓝颜知己。
更有甚者,有大家千金联名悬赏十万贯,只求这位‘文抄公’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
二月七日,《钗头凤》的风波正在高潮时,一曲《水调歌头》再次惊爆了镐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诗词的作者,赫然又是‘文抄公’!
镐京文坛震荡,无数诗词名家、文教大贤纷纷猜测,这位‘文抄公’,当是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中的某位‘调皮小子’。
有大贤指出,这定然是个性格飞扬跳脱的‘小顽皮’,否则如此绝佳的词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和当今之世任何一名诗词名家的风格完全不同,绝不可能是‘剽窃’之作。
当是某位‘性格有趣’的‘小友’,呕心沥血做出了这等绝佳文字后,欲以此扬名天下,却故意用‘文抄公’之名调侃世人。
二月十日,白马坊。
运河上,卢仚一裘青衫,双手揣在袖子里,静静看着运河上趁风飞驰的破冰船。
短短几日时间,气候变化极大,镐京城的气温不断升高,今天卢仚只穿了一件薄薄夹衣,都觉得浑身燥热。
运河中,满是河冰解冻的‘咔咔’声,镐京的大小河道中,河道中心位置的冰层,已经薄得不足三寸,更密布裂痕,变得脆弱无比。
镐京官方以特制的铁甲冲角破冰船在运河上往来航行,撞碎冰层,疏通河道。
随着破冰船的努力,这两日,运河上已经有中小型货船出没。
这些货船,哪怕是最小型的款式,也比冬日里的狗拉雪橇载货量大上数十倍。
冬日里,物资运输艰难,日子过得有点紧巴巴的镐京,即将和运河一般解冻,它的生命力即将蓬勃复苏,进入一年最热闹、最美好的时节。
一如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子、小姐们。
就在卢仚所在的这座大桥的桥头,一座高有九层的酒楼巍然矗立,成群结队的华服公子、俏丽小姐,正呼朋唤友,络绎进入酒楼。
这两天,‘文抄公’两首绝佳好词震动镐京。
白马坊内,几位在镐京也颇有名气的贤达联名发了帖子,邀请白马坊的文人雅客、俊贤才女等齐聚卢仚面前的‘绿柳楼’,就以《钗头凤》和《水调歌头》这两个词牌,以文会友,做一场文坛盛会。
这里面,更有白马坊最顶级的‘乐院’‘苔痕小筑’的几位清倌人宣称,今日所有赴会的文人雅客作出的诗词,都会由参会者当众投票,排名最高的几位才子,就有机会与她们共度良宵。
‘苔痕小筑’的几位清倌人,容貌绝美,更是多才多艺,诗琴书画样样来得,乃是镐京城内都堪称一流的佳人,早就被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
今日文会,若是能作出一首好词,不仅能名扬镐京,更有机会和美人春风一宿。
当然,如果最终夺魁的是某位才女,她当然无法和那些清倌人发生些什么,但是她也会被冠以《白马坊诗词第一》的头衔,从此名扬镐京,说不定就能引来某位如意郎君!
这等好事,自然是从者如云!
‘绿柳楼’的大门口,一块硕大的水牌高悬,有才子佳人手持会帖光临,就有小二高声念诵会帖上的名字。
有书法精湛的书生踩着梯子,在那水牌上端端正正写下了‘白马坊某某人家某某公子’,又或者‘某某小姐’的名字。
这水牌,是稍后赴会者当众投票,用来记录票数的,所以水牌做得极大,书写的字迹颇大,挂得也很高,站在好几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绿柳楼外,好些从外坊赶来凑热闹的读书人,他们没有会帖,名气也不够大,自然无法进入今日的绿柳楼。
他们只能站在门外空地上,朝着水牌指指点点,不时喧哗‘某公子到了’,或者‘某小姐居然也参会了’。
午时,正点,文会开始。
绿柳楼内,一声声清朗的吟唱声中,一首首水准有高有低的诗词不断做了出来。
有专门大嗓门的小二站在门口,大声吟诵这些诗词,引来外面看热闹的闲人或者鼓掌,或者笑骂,或者唿哨声不绝。
正是热闹着,大街上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涌了过来。
今日,盘蛮换了一身标准的书生长衫,骑了一匹神骏的白马,手持折扇,连同十几名平日里有点交情的诸侯质子,带着数百名护卫赶到了绿柳楼。
盘蛮和十几名质子,都有文会主办方签发的会帖,他们虽然迟到了,但是守在门前的护卫们,依旧让盘蛮他们进了绿柳楼。
一刻钟后,绿柳楼内叫骂声四起,也不知道盘蛮他们做了什么,就听得锅碗瓢盆碎裂声不断,栏杆柱子、桌子椅子的断裂声刺耳,更有娇俏小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小会儿功夫,就看到浑身是血的盘蛮和十几名质子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绿柳楼,刚刚来到楼外的大街上,盘蛮就当众连吐了十几口血,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好像被钓起来丢在地上的鱼儿一样急骤的抽搐着。
“显然没有挨揍的经验。”卢仚吧嗒了一下嘴:“吐这么多血,明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呢,你还有力气抽抽?真是!”
摇摇头,卢仚挥挥手:“得了,天子刚刚签署优待诸侯世子的手书呢,这里就有人聚众殴打诸侯世子……随我去抓人,先将那水牌保护妥当,那可是铁证!”
卢仚大踏步奔向绿柳楼,绿柳楼四周的宅院里,潮水一样的守宫监监丁蜂拥而出,迅速驱散了看热闹的闲人,将整个绿柳楼,尤其是那一块大水牌围了个结结实实。
一名生得五短身材,身体粗壮犹如铁桩子的蛮子‘咕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卢仚连连磕了七八个头,顺势将一把辣椒水抹进了眼眶里。
眼眶通红,泪水‘哗啦啦’直流的蛮子面孔扭曲,带着强忍的笑意嘶声大吼:“天阳公,你要为我们世子做主啊……我们世子今日,是为了,为了……为了‘苔痕小筑’的小娘儿来的……只想着文比,没想着动手,没想到啊……”
蛮子嘶声吼道:“我家世子文采风流,做了一曲绝佳好词,居然被他们说是‘剽窃’来的……他们都不承认那词是我家世子写的……我家世子和他们讲道理,居然被他们放肆辱骂……然后大打出手,硬生生将我家世子打得……”
正抽抽的盘蛮瞪大眼睛,看了看卢仚,他一张嘴,‘噗噗’的又是几口血吐了出来。
卢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尔等居然敢聚众行凶,殴伤诸侯世子……啧,看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估计也做不了主,让你们家里主事的长辈来吧!”
一名看热闹的闲人琢磨出了一点不对经的味道,他在人群中大吼:“天阳公,论理,不是应该逮捕这些殴伤人的凶犯,依法处理么?这事情,和他们家里的长辈有什么关系?”
“只是斗殴伤人,不是谋乱造反,扯不上株连九族啊?干嘛找他们的长辈?”
正在地上抽抽的盘蛮猛地坐了起来,狠狠的朝着这位闲人指了指:“刚刚打我的人,好像就有他一个!”
一时间,整条大街都安静了下来。
卢仚的脸皮骤然一阵通红,这也忒尴尬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拦路虎(2)
盘蛮演得再难看,人,还是抓了。
白马坊,守宫监镇守衙门。
后院校场,两张大案并排而放,卢仚端坐在一张大案后,端着茶盏,笑着向白马坊的镇守将军——七星将军何太平致谢。
“何将军,今日多多劳烦,以后咱哥俩多多亲近。”
五十出头的何太平笑容满面的端着茶杯,忙不迭的热情回应卢仚。
如今在守宫监内部,卢仚已然是彻头彻尾的传奇——加入守宫监短短一月许,得天子亲授将军红袍也就罢了,居然封公?
如此圣宠,真正是不得了。
卢仚主动借白马坊镇守衙门办事,这是主动将人情送上门来了,这个脸,何太平绝对得用最快的效率、最大的热情兜着。
抿了一口香茶,何太平笑道:“天阳公但有所需,只管发话……咱们,都是为陛下效力,真正的自家兄弟,万万不要客气。”
卢仚笑着点头,目光扫过被扣押在校场里的,来自两百二十七家,共计六百四十九名出身豪富的公子小姐。
校场四周,围满了守宫监的校尉、力士和监丁,更有卢仚的亲卫队骑着血蹄乌骓,面无表情的镇守四方,一股军伍特有的杀机弥漫,好些胆小的公子小姐吓得浑身哆嗦、面孔苍白。
有年龄尚小,和卢仚也差不多的娇嫩少爷在低声哭泣:“我并无出手打人!”
卢仚已经辟穴七十二个,随之而来的是五感比寻常人灵敏何止十倍?听到那娇嫩少爷的哭泣声,卢仚看了过去,淡淡道:“这位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当时那般多人,那么混乱,你说你没有打人,人证呢?”
手指敲了敲大案,卢仚摇了摇头:“如果有人证,而且证据确凿的话,我可以放你走。”
“但是你们应当都度过大胤律,按大胤律,这等情况下,你们的亲友、护卫、仆役等,是不能作为人证的。你们可有和你们完全不相关的,和你们没有厉害干系的路人做人证啊?”
一众公子小姐说不出话来。
之前在绿柳楼,没有得到会帖的闲杂人等,哪里有资格进楼?
能够进入绿柳楼的,全都是他们白马坊牵牵扯扯的一个大圈子里的人,很多人家里相互之间还是姻亲之类,按照大胤律,他们相互之间,是不能作为人证自证清白的。
卢仚叹了一口气,他放下茶盏,双手捧起了面前的一卷用檀木轴装裱的白绫子。
“天子手书在此,天子说,我大胤要善待诸侯世子。”
“这手书,刚刚颁发下来没几天呢,你们就当众殴伤了赤阳公的世子。”
“哎,这等行为,往大里说呢,你们是不尊天子谕令,近乎等同谋反!”
“往小里说呢,南蛮州赤身峒赤阳公,那可是坐拥领地三万里,子民数以十亿计,一声令下,能调集上亿蛮兵为之征战的猛人。”
“你们殴伤了他的儿子,若是他执意要为盘蛮世子出气……敢问诸位,你们谁家里能承受一位‘公’的怒火?”
卢仚这话,并非虚辞。
如果被殴伤的,是东神州的诸侯世子,东神州乃文教发源之地,风流文华,恪守礼法,你还能指望东神州的诸侯讲讲道理。
但是南蛮州的诸侯么。
那是一个完全以丛林法则,赤裸裸弱肉强食的鬼地方。
招惹了南蛮州的诸侯,他们真能不管不顾的派出心腹死士,万里迢迢奔上镐京杀你全家!
对于赤阳公这样独霸一方的大诸侯来说,派出数千死士,伪装商队,潜入镐京杀人,这算什么事么?相比他麾下的蛮兵,消耗这么点人手,算什么事么?
很多公子、小姐想起了市井传说中南蛮州那些蛮子的凶狠和毒辣,一些人顿时吓得‘嗷嗷’哭喊起来。
他们毕竟是豪商家庭出身,并非官宦人家的公子,经不起卢仚的话术恐吓。
卢仚和何太平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不多时,外面人声涌动,就有距离镇守衙门较近的,卷入了这场冲突的公子小姐家的长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到后院这等场景,几个最早赶到的中年男子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名身穿紫色仙鹤纹长袍,腰间系着玉带,悬挂着螭龙纹玉佩的富态男子,整顿了一下表情,迈着四方步,大步来到了卢仚和何太平面前。
富态男子走过来的时候,何太平已经向卢仚介绍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来历。
白马坊,周氏。
大粮商,白马坊和周边一百二十七个坊市百姓米粮,三成出自他家米店。
大布商,同样是白马坊周边上百个坊市的日用布匹,四成出自他家布店。
周氏的背后,杵着户部的一名侍郎,周氏的一位女儿,嫁给了那位侍郎做平妻,这个后台,在镐京城也算是颇为扎实。
富态男子就是周氏家主周平,他舍得花钱,如今身上挂着镐京城外某个上府的四品候补知府的官衔。
至于身上的仙鹤纹紫袍,玉带、龙纹玉佩等等服饰,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天子那里买来的皇恩特权。
天子胤垣那边,只要给足了钱,他连爵位都敢卖。
周平身上这一套服饰,对应的是正经朝堂一品大员的官位。因为只是采购了服饰权,并没有购买对应的官职和爵位,这么一套行头一年的使用费不过区区三百万钱,三千贯不到点,对于周氏这样的豪族,这价码堪称‘实惠’。
不仅周氏,进来后院校场的那几个豪商家族的代表,全都身穿紫袍,系着玉带,挂着龙纹玉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朝堂重臣到了。
周平笑容可掬的行到卢仚面前,深深的稽首下去:“天阳公。下官周平,给天阳公行礼了。”
对卢仚,周平的态度是谨慎而保守的。
但是对何太平么,周平显然就轻松了许多,他只是笑着,向何太平拱了拱手。
何太平也笑着向周平点了点头——卢仚心里就明白了,何太平往日没少从周平这里捞好处,守宫监的德性,卢仚大体已经是摸清了的。
看在何太平的面子上,卢仚的态度也就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将胤垣的手书在大案上展开,让周平看清了上面的内容,然后敲了敲大案:“这事情,周家主,我们和平解决罢?”
一旁何太平笑着给周平使了个眼色。
周平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来镇守衙门之前,他已经从自家儿子的护卫那里,听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打探到了具体的细节。
自家儿子,还有这么多老朋友家的儿女们,是被人下了一个天大的套,把所有人一家伙都给套进去了。
他来的路上,还在心焦这一次要出多少血才能破财免灾。
但是看到卢仚和何太平的这般态度,他心里有谱了:“天阳公,下官听您的,您有什么章法,只管说出来!”
卢仚看着周平,露出了羞赧的笑容:“前些日子,有人去周大人富商,求购金刚溪南面山里的那一座别业。”
周平瞪大眼睛,愕然看着卢仚,他想起了这档子事情。
自家的祖上,是在那边山里有一座别业,地方不大,也就是几亩大小的一座院子,偶尔夏天,他或者他的儿子们,会带着小妾去里面体验一下山林野趣。
几亩地的院子,周边附带的山林也就几百亩地,相比周氏的家当,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产业。
就前些天,是有一个白马坊的,同样在米行里混的中等商人上门,按行情价求购那座别业。
但是周氏不缺钱。
而且怎么也是自家祖上留下来的家当,就这么卖掉的话,似乎有点不孝?
所以,周平很随意的就将那上门的商人打发掉了。
没想到,这事情的首尾,在这里等着他。
“是有这么回事。”周平微笑道:“早知道是天阳公想要那处院子,下官都不用您说,早就给您送到府上去了。”
卢仚有点尴尬的笑着:“哈哈,周大人见笑了,在那里,想要修一座庙。”
周平不断的微笑点头:“应该,应该,以天阳公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需要一座家庙供奉先祖,日夜诵经为族人祈福的。那一片翠山,的确风景秀美,而且安静怡人。”
卢仚伸出了右手:“那,毕竟是盘蛮世子挨揍了,您那一座院子,十亩地不到点,又位于山林僻静之地,咱们……”
“小犬有错在先,就按照当年先祖修建那院子的成本价,您给个二十贯就是。”周平笑得极其和蔼:“有劳天阳公派人走一趟坊令衙门,咱们将这地契房契交割了就是。”
周平握住了卢仚的手,两人紧握手掌,轻轻的晃了晃。
一份地契房契交割完成。
周平回去同来的各家代表当中,将卢仚的意思给他们说了一遍。
各家的代表也都想起来了,前几天的确有自家同行,跑去自家府邸求购金刚溪南边山林中的别业,但是都被自家三言两语的打发了。
知道了事情的因果,这事情就好解决了。
不过是一座山林中不值钱的别业,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恶了如今朝堂最当红的天阳公!
于是,一座座别业就三钱不值两钱的,一一出售给了卢仚。
卢仚看着一个个豪商家的人进进出出,将自家的公子小姐领了回去,突然叹了一口气:“哎,我们阉党的名声啊,要变得更臭喽……我这算不算,巧取豪夺啊?”
何太平惊讶的看了卢仚一眼,笑了起来:“天阳公何出此言?这才,哪到哪啊?”
卢仚呆了呆,正要发问,一名穿着青袍,出身天恩公府,如今已经被分割到卢仚的天阳公一脉,被卢仚征调进雨顺坊勘察司衙门使用的卢氏族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公爷,有刺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拦路虎(3)
白马坊,守宫监镇守衙门,前院大堂。
有白马坊令衙门派来的官吏,正在大堂里现场办公,帮卢仚交割地契、房契。
大堂里,摆放了一大堆木箱,里面装满了灰扑扑的铜钱。
这些铜钱储存的环境显然不怎么的,有些铜钱都发绿了。
之前,白马坊各大豪商代表,交割了地契房契,带着自家公子小姐离开镇守衙门的时候,身边的家丁仆役们拎着这些铜钱,都是一脸的嫌弃。
卢仚和何太平赶到大堂时,大堂里的交割工作已经停歇。
一名大圆脸,小眼睛,一脸精明之色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大椅上,见到何太平,他急忙站起身来,朝着何太平拱了拱手:“何将军。”
何太平深深的瞪了这男子一眼,向卢仚笑道:“天阳公,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马家的家主马千里,是极北汏州澪州候补安抚使,从二品的衔儿。”
卢仚的面皮抽了抽。
胤垣也太不要脸了。
卖官鬻爵,他居然将正经八百年前就失去控制,早已独立为王的极北汏州的官都能拿出来卖?
啧,这位马千里,他倒是有胆去澪州上任啊?
卢仚朝着马千里拱了拱手,冷然道:“马大人,就是你说的,你家那别业,不卖?”
马千里眨巴眨巴眼睛,回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一名着战袍,系着披风,腰间佩剑,脚踏厚底镶钢板战靴的魁梧青年。
看模样,这青年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纵和狂傲。
干笑了一声,马千里眯着眼笑道:“嘿,这事情嘛,毕竟是祖宗的基业,后辈子孙再不肖,也不能把祖宗留下的东西给卖了吧?”
卢仚回头,看向了挂在大堂上的,前些日子和卢旲相会时见过的那张堪舆图。
堪舆图上,卢仚找到了马家的那栋别业。
卢仚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马家的那栋别业有二十亩大小,更囊括了附近三千多亩山林,而且正好处于金刚溪南边那一列翠峰的核心位置。
释恶给卢仚看过另外一张图纸,马家的那一片别业所在地,当年正好是大金刚寺镐京外院的祖师殿所在,是外院供奉大金刚寺历代祖先的核心要地。
别的外围别业若是拿不下来,对外院的重建工作关碍不大。
但是这核心区域的一套别业拿不下来,这外院的重建是想都别想——大金刚寺的高层明确发令,外院的重建,必须完全按照三万年前的原始图纸来做!
卢仚目光深沉的看着马千里:“马大人再考虑考虑?如果是嫌价码不够,我们可以再谈谈。”
马千里急忙摆手:“不是钱的事,咱们都是什么身份?要说钱,太俗!”
马千里笑看着卢仚:“真的是孝道上的事情,先祖的基业,不能出售。”
卢仚点了点头:“那,贵公子殴打赤阳公世子的事情,可就洗不清了。”
马千里笑了笑,退后了几步。
他身后的劲装青年上前两步,站在了卢仚的面前,咧嘴朝着卢仚笑了笑:“卢公爷,马大人的公子,我要带走。还请,行个方便。”
卢仚好奇的看着这青年。
青年身上有着浓烈的军伍气息,卢仚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隐隐的血腥煞气,显然手上有着不止一条人命。如此情势下,他能跳出来给马千里出头,可见身后靠山不小。
“这事,你确定?”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笑呵呵的问道。
“这事的真相,需要我说出来么?”青年‘嘿嘿’怪笑着:“卢公爷摆明了是想要巧取豪夺金刚溪南岸的那一片山林办私活,故意构陷马公子。可是,马家不是好欺负的。”
卢仚皱了皱眉头:“敢问,贵上哪位?”
青年挺起了胸膛:“我,风调坊禁军左将军乐山帐下,龙骧校尉,乐钦就是。”
微微一笑,乐钦抬起头,带着一丝挑衅之意,斜眼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卢仚:“对了,当朝大将军,是我堂伯。”
何太平绷紧了面皮,向后退了两步,不吭声了。
他虽然想要交好卢仚,但是大将军乐武的族人,他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卢仚固然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但是乐武可是太后的亲弟弟,天子的亲舅舅,掌控了大胤军权的实权派。
卢仚如果和乐氏族人起了冲突,何太平绝对不看好卢仚。
卢仚看看乐钦,又看看站在乐钦身后,眨巴着言,笑呵呵看着自己的马千里。
“这,让我很难办啊。”卢仚抓了抓脑袋,他对马千里苦笑道:“马大人,那一片山林,我是准备用来盖庙的,您家的那块地,正好在那一片山林的核心位置。”
马千里笑着没说话。
乐钦向卢仚逼近了一步,咧嘴笑道:“要不,卢公爷就换个坊市?比如说,那些九品坊市面积辽阔,多得是荒山野地,哪里容不下一座庙呢?”
卢仚摇头,叹了口气:“可是,就是白马坊的这一块地,是风水宝地啊,有人给我说,这庙,还必须得盖在这上面,丝毫更改不得。”
乐钦摇了摇头:“这庙,你修不起来。”
卢仚沉默了一会,回头问刚刚给自己传信的那卢氏族人:“平叔,这地契房契,交割多少了?”
卢平有点担忧的对卢仚拱了拱手:“公爷,就缺这位马大人家的那一份了。”
卢仚抿了抿嘴,挥了挥手:“那,将马大人的公子,送去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关押。我怀疑,他和九阴教妖人有染。”
马千里脸色惨变,他嘶声道:“天阳公,你不要冤枉好人。”
乐钦更是暴起,一掌朝着卢仚面颊抽了过来:“卢仚,给脸不要脸是吧?”
乐钦十八九岁的年龄。
今年是嘉佑十九年,乐武当上这个大将军,也已经十九年。
乐钦成长的这段时间,正是乐氏一族权势飙升,地位飙涨,在大胤朝堂呼风唤雨的崛起阶段。
乐钦从小堪称锦衣玉食,寻常宗室亲王的世子、郡主,都不见得有他的受用。
所以,乐钦骄纵惯了。
丝毫不顾卢仚的身份、背景,乐钦当众就是一耳光。
但是他出手快,卢仚的出手更快了十倍不止,乐钦的手掌刚刚抬起来,卢仚的右手已经带着一道恶风抽在了乐钦的面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乐钦半边面皮差点从脸上被抽了下来。
乐钦还没感觉到脸上的痛苦,卢仚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上,就听一声闷响,乐钦向后飞出,一头撞在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马千里身上,将他撞得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咕噜噜’。
乐钦和马千里在大堂光滑的地板上乱滚,直接被卢仚一脚踹得滚出了大堂,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又在大堂前的大院里,狼狈的滚出去了好几丈远。
四下里哗然,何太平歇斯底里的叫嚷着:“公爷,那是大将军的侄儿!”
何太平想拔刀自杀。
敢问,天子面前当红的心腹,和天子的亲舅舅的侄儿,也就是天子的亲表弟起了冲突……何太平作为目击证人,他应该站在哪一边?
卢仚回头,朝着手脚乱抖的何太平龇牙一笑:“何将军,你可要记得,咱们都是守宫监的!”
一队身披半身软甲,面容精悍的士卒冲进了大堂。
一名和乐钦生得有几分相近,尤其是耳朵轮廓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拔刀乱劈:“哪个狗戳的,敢打我大哥?”
这青年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和卢仚差不多一般。
但是他身上的骄狂骄纵,比起乐钦更盛了几分。
拿刀虚劈了几下,青年猛地盯上了卢仚:“嘿,你是卢仚,我见过你……奴婢一般的贱种,你怎么就敢伤咱们家的人?”
青年猛地向前一跳,双手握刀,一刀朝着卢仚当头劈下。
卢仚‘啧啧’了两声,怎么说,他也是天子刚刚钦封没几天的天阳公,正儿八经得到朝臣承认,有正式封地的公爵!
这青年居然二话不说拔刀就砍,要么是傻的,要么就是,被人忽悠瘸了!
刀光落下,距离卢仚头顶还有两尺,卢仚飞起一脚,将这跳起来挥刀的青年一脚踹飞了出去。
乐钦还是在大堂地面上滚了出去的,受到的伤害小了许多。
卢仚恼怒这青年下手狠辣,干脆一脚将他踹得直接飞出了大堂,巨力冲击,这青年一边向后飞的时候,大口大口的血就已经吐了出来。
一众士卒手忙脚乱的冲出了大堂,一个个嘶声惊呼‘小将军’不迭。
镇守衙门大门外,路边一茶馆内,乐山端坐在靠窗的茶桌旁,慢悠悠的喝着茶。
听到镇守衙门里面传出的动静,乐山龇牙咧嘴的一笑:“得了,打起来了,好吧,我来会会我们的天阳公。”
“之前皇城抓鬼,他倒是立了大功。”
“也不知道,他的那一手佛门神通,除了对鬼有用,对人又如何?”
摇摇头,乐山低声道:“不过,早就想会会你,只是没有借口罢了。”
“那熊泰斗的委托,还是尽早完成吧,人情债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欠得太久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魂寺
乐山穿着一裘血色长袍,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进了镇守衙门。
身高近九尺,身如熊罴,面如獬豸,面皮青灰色的乐山,行走之时,气势极足,压迫得衙门前院里的守宫监监丁们,一个个低着头,悄悄的不断后退,一直退到了墙根下。
抱着肚子,在地上抽抽的乐钦也停止了抽搐,他抬起头,朝着乐山嘶吼:“山哥……”
乐山摆了摆手,淡然道:“我给你讨回公道。”
说话间,乐山已经走到了卢仚面前,相隔不到三尺,瞪大眼睛,凝视着卢仚那张端方刚正、刚毅威严的面庞。
乐山心里一阵嫉妒。
他生得面如獬豸……这话,从好的方面理解,是说他长得威武不群;从坏的方面理解,就是说,他的脸几乎就是一张马脸,下巴还是尖尖的!
乐山长得不讨人喜欢。
但是卢仚的这张面皮嘛……大胤科举取士,有一个环节,就是礼部官员对中举的预备官员做五官相貌的评定。
长得威严不凡的,升官道路自然是畅通无阻,一路青云。
长得贼眉鼠眼的,难免就一辈子蹉跎,甚至再无缘升官。
卢仚这张面皮,放在科举评审中,定然是一个‘甲等’的评定。
而乐山这张脸么,凭一个‘丁等’,估计还要偷偷塞点钱才行。
乐山阴沉着脸,也懒得多话,劈面一拳就砸向了卢仚那张让他不舒服的面庞。
卢仚冷笑,右手‘啪’的一下接住了乐山的重拳。
乐山左拳狠狠轰出,直捣卢仚下巴。
卢仚后发先至,右腿猛地弹起,就听一声破风响,他一脚踹在了乐山的胸膛上,乐山立足不稳,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
一队士卒齐声惊呼:“将军!”
乐山摆了摆手,制止了士卒们的冲动。他看着卢仚,‘咯咯’笑了起来:“这里地方狭小,不方便动手。有胆子,随我出去,找个旷野僻静的地方,好好较量较量?”
卢仚看着乐山,冷然道:“乐山将军,我们似乎无冤无仇?”
乐山拍了拍胸口硕大的靴子印,冷然道:“马千里的侄女,是我刚纳的小妾。这事,你说我该不该管?”
卢仚无奈摇头:“只是为了一座别业而已。”
乐山‘嘿嘿’直乐:“别业不值钱,我乐山的面子很值钱。”
‘嘭’的一声响,乐山身形如弩矢,带着强烈的破风声向后飞掠,几个起落就跑出了一里多地,远远的,就听到他的声音飘了过来:“想要那座别业?打趴我就行!”
乐山一动,卢仚几乎是紧跟着他窜出了镇守衙门。
乐山飞掠之时声势狂暴无比,卢仚紧随其后,飞掠之间不见丝毫动静。
卢仚紧跟着乐山,冷声道:“好,那我就打趴下你。不过,你被揍了,可别找太后哭鼻子告状。”
乐山放声狂笑:“就你?卢仚,你真以为你得封公爵,是你有多大的本事?嘿,嘿,嘿。”
乐山莫名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服和挑衅。
不要说乐山,大将军乐氏一族的年轻一代中,十成十的人对卢仚都不服气。
在他们看来,卢仚不过是机缘巧合,从胤骍的那件佛门秘宝中得了好处,所以才在皇城凑巧立了功劳,得了太后和天子的青睐。
不过是一个‘幸进之辈’,天子的近臣‘爪牙’而已,居然封了‘公’?
以乐山为代表的,乐氏的年青一代的‘俊彦英杰’们,得到爵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乐山仗着‘剿匪有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千颗人头,换了一个没有封地的空头子‘伯’的封爵。
对卢仚的嫉妒之情,在乐氏年青一代中是普遍的现象。
所以乐山此次出手,已经得到了乐氏年青一代几个领军人物的一力支持——如果乐山打死了卢仚,乐氏整个年青一代都会出头向太后、天子、大将军施压。
太后、天子、大将军,会因为一个新晋‘公’的死,而怪罪乐山这个自家人么?
不可能!
所以,乐山咧嘴,看着紧跟在身后的卢仚放声狞笑:“卢仚,我曾经好意邀你进禁军,可惜了,如果今天你是咱自己人,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
“可惜了,今天,我要打死你!”
前方已经是街道尽头,越过一座石牌坊,前方就是一片溪河密布的荒野林地,在一片片山林之间,隐隐可见相隔蛮远的,一座座庄园林立。
乐山和卢仚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他们冲出了牌坊,往郊外冲出了好几里地。
乐山骤然停下脚步,身体一弹,一折,一脚横扫如大斧,带着一道淡淡的血色光晕横斩卢仚腰身。
卢仚同样停下了脚步,他飞出一掌,惊涛手激荡起肉眼可见的水波纹路,狠狠劈在了乐山的腿上。
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了一个直径丈许的大坑,卢仚和乐山同时向后飞退。
卢仚退后了十二步,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右手轻轻甩了甩,只觉得五指关节略有酸麻。
他此刻肉体力量已经达到了九牛之力的极致,身躯强横无匹,乐山一脚能够让他感到酸痛,可见乐山这一脚的力道,起码也有五六牛的水准。
乐山则是踉跄着,无比狼狈的向后倒退了数十步。
他横扫的右腿剧痛难当,他好几次想要将右腿放下来,但是脚掌刚刚触地,剧痛就顺着腿上神经犹如山火一样泛滥。
他只能提起右腿,依靠左腿单腿不断的向后蹦跶倒退。
郊外旷野地势不平,乐山好几次一脚踏在坑洼中,差点没摔了个马趴。
不过,他毕竟有着极强的修为,对身体的掌控力远超寻常武修,他身体晃了又晃,强忍着左脚脚踝处的隐隐刺痛,退后了数十步后,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龇牙咧嘴的乐山右腿微微哆嗦着,他低头看去,他整条右腿的裤管都被卢仚一掌震得粉碎,露出了肤色清灰,密布长毛的腿子。
他的小腿正中,迎面骨上,一条青色的痕迹印入了腿骨三分。
卢仚一掌,差点击碎了乐山的小腿骨,难怪痛得如此厉害,连落地都无法落地。
“呵!”乐山有点傻眼了。
他金鸡独立站在当场,目瞪口呆看着百步外的卢仚:“这,没道理!”
卢仚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朝着乐山勾了勾,脸色变得极其的严肃:“没道理?什么才是道理?被你一脚重伤,然后被你打死在这里?”
卢仚的心情也很沉肃。
刚刚一击交手,卢仚感受到,乐山右腿上蕴藏的力量,不是现今武道修炼,转化精气而成的元罡,而是比武道元罡更高一层的力量。
比如卢仚拥有的归墟仙元,乐山体内的力量自然是万不能及。
但是乐山拥有的力量内,蕴藏了极淡、极淡的一丝天地灵机,威能远比武道元罡强大。
而且,乐山的力量中蕴藏了一股极其霸道的‘热毒’。
触手滚烫,乐山的右腿就好像烧红的烙铁,普通人若是触摸,甚至有可能被烫熟了皮肉。
除了非人的高温,乐山的力量中,更蕴藏了一股歹毒的‘毒力’。
这股毒力有着蛇虫特有的腥臭味,应该是从某些剧毒蛇虫中提炼出的毒力。
卢仚周身充盈着归墟仙元转化的黑紫仙光,热毒触体就悉数崩溃,乐山的歹毒力量没有对卢仚造成任何损伤。
但是换一个人么,哪怕是开经、辟穴的武道高手挨了乐山这一击,怕是已经被热毒侵入五脏六腑,内脏都被烧得七分熟,剧毒流转全身,早就毙命当场。
后方沉重的蹄声响起,盘蛮拎着他的那根长长的疙瘩头藤杖,骑着他的板角蛮牛坐骑,带着一队蛮兵护卫横冲直撞的追了上来。
远远的,盘蛮大声嚷嚷:“天阳公,你是为了我出气,我盘蛮可不能不讲义气,把这件事情让你一个人扛!”
“嘿,乐山,往年咱们没少打交道啊,我前些年喝醉了酒,和你起码打过十场架,啧啧,今天,还是我们来好好亲近亲近?”
叫嚣声中,盘蛮策骑狂奔而来,手中藤杖化为数十道黑漆漆的残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单腿站立的乐山一通乱砸。
这些天,盘蛮和卢仚相处得颇为愉快。
盘蛮也将大金刚寺的一些外门法门,传授给了卢仚。
盘蛮此刻使用的,是大金刚寺外门一门极其霸道的‘轮回杖法’,讲究的是‘杖起入轮回’,就是说,一旦施展,就会将敌人送入轮回中去。
这杖法毫无佛门应有的慈悲之心,专打致命要害,而且劲道凶残歹毒,讲究的是一杖击落,万物破碎。
用盘蛮的说法,他曾经见过释恶演练轮回杖法,释恶用一根芦苇杆子重重一击,就能将一块直径三丈许的铁块整个轰成铁粉。
杖法狠辣,盘蛮的实力比起乐山略有不如,但是乐山伤了一条腿,此刻行动不便。
就在乐山歇斯底里的咒骂声中,盘蛮手中藤杖在他身上连抽十八杖,可怕的打击声传来,乐山被打得四肢折断,肋骨也断了五六根,大口吐血向后被击飞了十几丈远。
“该死的东西!”一旁的树林中,一声低沉有力的咒骂声传来。
一条黑影奔袭而出,顷刻间到了盘蛮面前,当面一掌直拍盘蛮。
盘蛮蛮横的挥杖硬扛。
晴天霹雳般一声巨响,盘蛮手中的南蛮州原始丛林内,要生长数千年才能结出的一条异种藤杖,比合金钢还要坚固数倍的藤杖,被那黑影一掌拍成了十几节。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魂寺(2)
盘蛮吐血,飞退。
这一次,是真的被打得大口吐血,不是绿柳楼斗殴,自己逼出来的血。
“高手,绝非对手……扯呼!”
盘蛮人在空中飞着,一边吐着血,一边嘶声尖叫着。
他带来了百多个蛮兵,这些蛮兵中,几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年纪能有五十多岁的男子同时长嘶,他们撕开身上的兽皮软甲,露出了密布纹青的胸膛。
嘶吼声中,几个男子胸口的皮肉蠕动着,‘噗噗’几声响,他们的胸口炸开一个个手指粗细的窟窿,十几条通体血色,背生膜翅的蜈蚣尖嘶着破空飞出。
卢仚的面皮扭曲,浑身寒毛直竖。
南蛮州的虫师,卢仚在一些志怪闲书上见过相关的记载,这是南蛮州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在南蛮州,招惹了当地的诸侯、土王、土司等地头蛇,最惨不过是被剁成肉酱喂狗。
但是得罪了这些诡异莫测的虫师,他们有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习惯性的牵连九族,甚至左右邻居都不会放过。
得罪了他们死法千奇百怪,惨绝人寰!
看看这几个家伙,居然在自己胸膛血肉里饲养蜈蚣!
从树林中飞扑而来的人影怪笑一声,十几条蜈蚣飞掠而来,他随意伸出右手,食指一点,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就有一条条淡淡的血气宛如暴雨飞洒,将那十几条蜈蚣打得炸碎开来。
蜈蚣墨绿色的血肉落在地上,烧得地面‘嗤嗤’直响,可见其毒性之厉。
人影狂笑,飞扑,顷刻间就追到了盘蛮身前,他一手伸出,抓向了盘蛮的脑袋:“你刚才施展的,可是轮回杖法?嘿嘿,这是你们先坏了规矩,不能怪我以大欺小!”
人影抓住了盘蛮的脑袋,用力一甩,将他狠狠砸向了地面。
若是摔得结实,盘蛮不死才怪。
微风划过,盘蛮的身体刚刚从空中被甩下来,距离地面还有几尺高,卢仚踏着流风冲到他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腰带,原地转了几个圈,将他身上可怕的力道化解无形。
随手将盘蛮向后一丢,卢仚厉声喝道:“带盘蛮走!”
话音未落,那出手突袭的黑影双手一搓,他的指缝中居然喷出了大片血色火焰,双掌如烙铁,带着逼人的高温,以及一股子让人窒息的腥臭毒气,当头朝着卢仚拍了下来。
四方空气中,淡淡的,大概只有卢仚后院百分之一不到的灵机缭绕。
这黑影一击,体内力量流转,在他身后,极淡极淡的血色雾气缭绕,化为一尊通体血色的狰狞人影,高有一丈许,正俯瞰卢仚无声的嘶吼。
卢仚举起了双手。
膻中穴中,半粒芝麻大小的归墟仙元蒸发,一股紫黑色仙光充盈全身,双手同样一错,大片黑蓝色水波从指缝中喷出,卢仚施展惊涛手,全力一击朝着头顶砸下来的手掌迎了上去。
一声巨响,四周大地裂开,乱卷的气浪炸开了一道道土浪,方圆十丈内地面被撕得支离破碎,一条人影被反震之力冲起来十几丈高,卢仚膝盖以下,则是没入了坚硬的冻土里。
双臂灼热,一股可怕的毒力顺着手臂经络向内疯狂侵蚀。
卢仚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被抛飞的人影向后飞出三十几丈远,宛如陨石一样重重落地,一声闷响,他的两条腿也深深扎进了坚硬的冻土中。
“小辈!”
那人低声嘶吼着,嘴角也有一丝血水缓缓流出。
这是一名身高九尺五寸开外,高挑,瘦削,皮肤呈青灰色,披散长发,着血色战袍,周身煞气升腾的中年男子。
淡淡的血气在身后缭绕,那尊血色的狰狞人像越发凝实。
一道道无形的狂飙在中年男子身边乱卷,地面上,不断被无形的煞气撕开一条条深达半尺的印痕。
卢仚深吸气,膻中穴中归墟仙元涌动,侵入体内的热毒被一丝丝的消磨。
归墟仙元的本质,显然比这中年男子修出的热毒高出许多,虽然卢仚的修为比对方弱了不止一个大境界,但是侵入体内的热毒被归墟仙元很好的压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只是消磨了一些血气能量。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卢仚擦了擦嘴角的血水,冷声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袭杀当朝公爵,袭杀赤阳公世子,你这是,想要造反么?”
四肢被盘蛮轮回杖法打断的乐山躺在地上,‘嘎嘎’狂笑:“师叔,你来得正好,我欠了人一条人命的人情,人家要我打杀这卢仚,你帮我杀了他!”
中年男子沉闷的喘息着,他将双腿从冻土中拔出,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卢仚。
随着他的逼近,他身后的血色狰狞人像微微蠕动着,蓦然间,血色人像长出了新的头颅和手臂,化为一尊三头六臂的怪异人像。
被一群蛮兵簇拥着向后急退的盘蛮看到这一幕,他瞪大眼睛,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兄弟,当心,这是,这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师尊给我说过的……九劫魔身!”
“他们是血魂寺的魔崽子。”
“血魂寺和我金刚寺,是不共戴天的世仇!”
中年男子双眸逐渐亮起,有三寸长幽幽血光喷涌。听到盘蛮的吼声,中年男子怪异的咧嘴一笑:“金刚寺的贼秃,都教了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不共戴天的世仇?”
“嘿,你们可知道,根据三教秘约,天地灵机崩碎,魔、道、佛三教遁世,只留外门行走留存世俗,监察天下。”
“按三教秘约,三教行走,严禁相互攻伐,否则严惩不贷。”
“你金刚寺是佛道贼秃,我血魂寺是魔道正统,你金刚寺的小秃驴,恶意伏杀我血魂寺镐京行走弟子乐山,嘿嘿,是你们主动下的手。那就不要怪我,循密约,对你们加以严惩了。”
卢仚脑袋里无数念头闪过。
他也将双脚从冻土中拔了出来,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他看着中年男子冷笑道:“白马坊有起码一千人作证,是乐山主动挑衅我,将我引来荒野之地痛下杀手。”
中年男子狂笑:“人证?乐山,那些人证,可敢指证你?”
乐山得意狂笑:“师叔放心,只要卢仚和这盘蛮死了,镐京城里,谁敢因为两个死人指证我?不管怎么样,我可都是太后的亲侄儿,天子的亲表兄!”
中年男子满意的点头,他朝着卢仚笑道:“所以,只要你们死了就行。唔,你小子的爪子,有点硬,夜长梦多,得赶快宰了你才行。”
“天地灵机崩碎,若是耗力太甚,补充起来太过艰难,毕竟不是在自家山门里。”
“不过,应该花不了多大力气罢?”
中年男子深深吸气,他身后三头六臂人形骤然凝成了血色实体。
一声大吼,那三头六臂人形通体燃起了淡淡的血炎,六条手臂中分别多了一柄造型怪异的骷髅剑。这人像脱离中年男子身后,化为一抹残影,顷刻间冲到了卢仚面前,六柄长剑带起无数条血色剑光,劈头盖脸的朝着卢仚砸下。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后背两颗人头大小的肉瘤肿起,伴随着爆裂声,血水四溅,两颗肉瘤中长出了两条壮硕的手臂。
中年男子向着卢仚飞扑,四条手臂带起无数道拳影,暴风雨一样砸了下来。
卢仚只觉一股可怕的压力当头袭来。
中年男子修为太强,远比卢仚强出了不止一个大境界,而且对方使用的斗战法,绝非如今武道,而是‘仙道秘术’。
卢仚修炼无量归墟体才几天?
无量归墟体对应的仙道秘术,他根本还没开始正经修炼。
面对漫天剑光和拳影,卢仚只能脚踏流风,用尽全速向后飞退。
饶是退得快,三条剑光依旧劈中了卢仚身体,他也结结实实挨了中年男子两拳。
剑光在卢仚身上留下了三条半寸深的伤口,重拳则是打得卢仚骨骼爆响,大口吐血,步伐骤然变得散乱,身形如飘叶,倒退的轨迹变得飘忽不定,速度也骤然慢了下来。
眼看卢仚就要被中年男子的拳影、剑光淹没,数里外的小树林里,身形高挑、干瘦,犹如骷髅架的释恶大步走出。
释恶轻轻一步,就向前行出一里多远,颇有一种缩地成寸的奇异感。
他刚刚出现在卢仚视野中,就骤然到了中年男子身后。
释恶没发出半点儿动静,更没有开口打招呼,右手食指中指猛地化为暗金色,更密布一层层细密的金刚佛印,狠狠一指戳向了中年男子的后心要害。
中年男子毫无所觉。
躺在地上,艰难的探长脖子朝着这边张望的乐山嘶声尖叫:“师叔,小心!”
中年男子骇然动容,他顾不得击杀卢仚,四条手臂同时向身后狠狠一击,三头六臂人像也是转过身去,瀑布一样的血色剑光狠狠劈向了释恶。
‘噗嗤’一声,暗金色的手指刺破了中年男子的身体,卢仚清楚看到,面朝自己的中年男子胸口处,两根手指印凸起来有一寸多高。
中年男子大口吐血:“金刚劫指……这是哪位老相好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外门护法熊泰斗
释恶身后,有胸口缠龙的光头人像浮现。
中年男子身后,三头六臂血色人像和释恶身后的缠龙人像狠狠撞在一起。
四周空气剧烈的震荡着。
卢仚脚踏流风向后急退。
他掠过盘蛮,从那些蛮兵手中,将盘蛮一把抢了过来,带着他全速后撤。
一团金红二色混杂的火光从释恶那边冲天而起,一声巨响,大地剧烈震荡,无数烂泥和树木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射,好似箭矢一样发出‘嗖嗖’声响。
乐山躺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然后被冲击气浪卷起,向远处抛出了一里多远。
所幸他得了血魂寺的传承,肉身强横,远比普通的所谓橫炼武道高手强了数倍,这一击只是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又吐了十几口血,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而盘蛮带来的百来个蛮兵,大半被当场炸得骨断筋裂惨死当场,只有三十几个实力最强的大口吐着血,被冲击波冲飞老远,一个个浑身是血的昏厥倒地。
卢仚带着盘蛮向后逃了两里多地,等到身后的风暴平息了,他才向刚才交手处望了过去。
原地被炸开了一个直径七八丈、深有三丈的大坑,坑壁光洁,一丝丝暗金色的气息和一丝丝血色毒气混在一起,不断从坑壁中喷出。
两种气息相互交错冲击,不断发出‘嗤嗤’声响,然后迅速的中和湮灭。
释恶和中年男子面对面,站在大坑两侧,两人双眼充血,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显然中年男子是吃了大亏。
毕竟,释恶是极其不光彩的从背后偷袭了人家——从这一点看来,卢仚觉得,这个大金刚寺,虽然带着佛门的招牌,但是似乎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势力。
中年男子的后心处,被释恶用手指头戳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血窟窿。
一丝丝血色火焰蒙在伤口上,烧得伤口附近的皮肉‘嗤嗤’响,中年男子显然用秘术强行压住了伤势。
释恶上半身的衣衫粉碎,袒露出了干巴巴的身躯。
他的皮肤下面,一缕缕金光流转,宛如黄金铸成,透着一股子坚不可摧的强大气息。
他的左肩,有一条浅浅的血痕,显然是被那三头六臂血色人像的剑光所伤。
他全身上下,也就这么点伤。
偷袭,看样子还是占便宜的。
“我佛慈悲,贫僧释恶,见过师弟。”释恶微笑,双手合十,没有丝毫烟火气的朝着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魔劫苍生,血魂寺,血陀罗,见过师兄。”中年男子左手背在身后,五根手指剧烈的抽搐着,右掌竖在胸前,向释恶还了一礼。
咳嗽了一声,血陀罗冷笑道:“门中典籍记载,果然不虚,金刚寺形迹近乎魔道,今日果然见识到了。”
释恶一脸慈祥笑容,温声温气的笑道:“大金刚寺乃佛门正统,其他种种,无非是污蔑之词,师弟万万相信不得。”
血陀罗‘嘿嘿’笑了两声,他从腰间暗袋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金属瓶子,打开瓶盖,掏出一粒血色药丸,丢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释恶也没吭声,他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血陀罗。
他身上淡淡的金光流转的速度越发快速,卢仚隐隐觉得,释恶似乎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只要血陀罗露出任何虚弱的征兆,等待他的就是致命的一击。
啧,这种感觉,释恶更加不像是名门正派出身。
这大金刚寺,似乎是有点问题,血魂寺的典籍记载,怕不是还真有几分道理。
远处传来了沉闷的破风声。
两个身穿血色战袍的魁梧男子跨过一条条小河,跨过一座座小丘陵,正急速朝着这边逼近。
释恶身上的金光骤然内敛,他叹了一口气,合十向血陀罗深深一礼:“我佛慈悲,敢问师弟,为何不顾三教秘约,悍然对本寺弟子痛下杀手?”
释恶耷拉着眼皮,很是温和的说道:“若是师弟今日不给贫僧一个交待,就怪不得贫僧奏请师门长辈,去血魂寺山口扣关求一个道理了。”
‘咚咚’两声闷响,两名身穿血色战袍,明显和血陀罗一伙的两名壮汉重重落地,一左一右护在了血陀罗身边。
一名大汉冷然道:“血陀罗,是这死秃子打伤了你?联手,做了他?”
远处树林中,一股浩然血气化为肉眼可见的血气狼烟,冲起来十几丈高。在那一柱血气狼烟下,隐隐可见淡金色的光芒闪烁。
无疑,那处树林中,藏有大金刚寺的人。
卢仚猜测,极大概率是卢旲藏在那树林中——也只有卢旲,碍于自己天恩公的身份,才不方便堂而皇之的出现。
三名血魂寺弟子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血陀罗朝着远处躺在地上吐血的乐山指了指。
后来的一名血袍壮汉飞扑了过去,一把拎着乐山,赶了回来。
卢仚也抱着盘蛮,大步来到了释恶身边。
释恶看看卢仚和释恶,从腰带里同样掏出了一个金属药瓶,取出两颗色泽暗金,异香扑鼻的丹丸,笑呵呵的递了过来:“做得不错,力扛血魂寺长辈高手,还能站得这么四平八稳,不愧是我大金刚寺的弟子。”
卢仚笑着接过丹丸,给盘蛮塞了一颗,自己也吞了一颗。
丹丸入口即化,化为一道刚猛狂暴的热流席卷全身,短短功夫,被血陀罗殴伤带来的内腑疼痛就快速消失,损耗的体力急速恢复。
卢仚只觉浑身精力充沛至极,若是此刻盘坐运功,甚至有可能再开辟几处窍穴。
‘咔嚓’声中,刚刚被打断了好几根骨头,伤势沉重异常的盘蛮居然闷哼了一声,依靠自己的力量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卢仚,沉声道:“好兄弟,刚刚救了我,这人情,我记住了……嗯,赶明儿,我再送几车土特产过去,你可不要推辞。”
卢仚拍了拍盘蛮的胳膊,没吭声。
血陀罗也取出了血色的丹丸,塞进了乐山的嘴里。
乐山吐了好几口淤血,又有新赶来的血魂寺高手帮他正骨,按摩,一通施为后,四肢都被打断的乐山,居然就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咬着牙,隔着大坑怒视卢仚、盘蛮。
血陀罗这才开口:“释恶师兄,我来找乐山师侄,所见正是你金刚寺弟子联手,殴伤了乐山。”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沉声道:“这位前辈有所不知,是乐山先找我们的麻烦。”
一旁的盘蛮冷然道:“乐山阻碍我们收购原本大金刚寺镐京外院遗址山林,更将卢仚师弟诱来郊外,口口声声要打死卢仚师弟。”
盘蛮向释恶行了一礼:“师尊,此事白马坊有无数人亲眼目睹,人证是绝对不缺的。”
释恶微笑看着血魂寺一众人:“这般说来,是你血魂寺的弟子恶意挑衅我金刚寺弟子,阻碍我金刚寺重建镐京外院……血魂寺,是想要违背三教秘约,和我金刚寺开战么?”
血陀罗三人脸色骤变。
血陀罗咬着牙,指着卢仚喝道:“你是金刚寺弟子?”
卢仚掏出了前些日子,释恶给他的那块淡金色的金牌,拎在手中晃了晃。
血陀罗反身,一巴掌抽在了乐山的脸上,他厉声喝道:“我师兄没给你解释过什么是三教秘约么?三教弟子在外行走,各行其是,互不侵犯,触犯者死!你,你,你,谁给你的胆子?”
乐山气急败坏叫嚷道:“师叔,谁知道卢仚和这盘蛮是金刚寺弟子?他们也没表明身份!”
他跺脚道:“而且,找卢仚的麻烦,又不是我的本意……我之前,还邀请卢仚加入我禁军呢,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我没事想杀他做什么?”
眨巴眨巴眼睛,乐山冷笑道:“要我杀他的,是他们金刚寺外门护法熊泰斗。”
乐山突然拍着手大笑起来:“没错,是熊泰斗向我表明了身份,说他是金刚寺弟子,我欠他一份人情,所以,他要我出手,帮他杀了卢仚!”
乐山大声笑道:“卢仚杀了熊泰斗的晚辈熊顶天,熊泰斗要我帮他报复杀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都是金刚寺的弟子,这是你们窝里反,可不是我主动破坏三教秘约!”
释恶面皮僵硬看着卢仚。
血陀罗和两个同门放声狂笑,兴奋得手舞足蹈:“贼秃,这是你们金刚寺的弟子窝里反了,这种事情,三教秘约也管不得。”
“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今天能看这么一场好戏。”
血陀罗一声唿哨,三人带着乐山转身就走:“此事就此作罢,如果你们非要告去三教高层那里,那也由得你们。只是此事的前因后果已经清楚了,就算是三教长老,也怪不得我们今日出手。”
看着远去的血魂寺众人,卢仚挑眉问道:“师伯,熊泰斗,居然是我们金刚寺弟子?”
卢仚脑子里一片混乱。
之前皇城抓鬼之夜,有将近两万死士突袭大丞相府,带头之人就是熊泰斗。
而熊泰斗统辖的死士大军,是被卢旲带着苍狼骑和一万多禁军重骑兵剿灭。
一场大战,只有熊泰斗孤身一人逃脱。
而熊泰斗,居然是大金刚寺外门护法?
这是搞什么鬼?
释恶沉默许久,才轻颂了一声‘我佛慈悲’!
“此事说来话长。”
“等时机到了,不用我说,你们也就自然知晓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平州,反!
二月十五。
良辰吉日,宜破土,宜远行,宜兴师征伐。
白马坊金刚溪南岸,大队大队的车马正在往山内运送物资、器械。
释恶和血陀罗一战,双方摆明车马、亮明了身份,因为所谓的三教秘约的压制,双方各退了一步,卢仚很顺利的,从马千里手中,拿到了他家的那一份地契、房契。
卢旲办事,颇有军伍之风,堪称雷厉风行。
将金刚溪南岸的一片山林地契全部拿到手后,当即洒出了大把金钱,雇佣了上万的工人,采购了巨量的建筑物资,短短几天内,已经向山里运送了不少材料。
今天是个好日子。
卢仚、卢旲、释恶、盘蛮等人聚齐,一大早的,释恶就设下了供桌法坛,准备破土开工。
卢仚也见到了除释恶之外的,其他金刚寺弟子。
释难,释劫,释厄,释殃!
和释恶一般,这五个金刚寺的上一辈高手,都是高挑个,皮包骨,气度森严,隐隐给卢仚极强的压迫感和危险感。
除了盘蛮,还有其他数十名出身南蛮州的诸侯世子,也都偷偷赶了过来。
和盘蛮一般,这些诸侯世子,是释难等人的门徒。
卢仚也刚刚知道,大金刚寺的本部山门,就在南蛮州极南的百万山中,靠近南蛮州和极南荒州的边境线。
香烟缭绕,三牲祭品。
释恶等五个光头老僧口诵经咒,绕着法坛手舞足蹈捣了一阵鬼,手持铁锹,在山头上轻轻的动了一铲土。
四下里聘用来的工人齐声欢呼,他们拎着各色工具,冲着这座山头附近的几座别业就下了狠手。一通乱打乱砸,几座原本美轮美奂的别业就成了废墟,各种建筑垃圾流水一样的运了出去。
大金刚寺镐京外院破土动工的同时,镐京西南八千里,群山环绕之间,绵延数万里的安平州,长平郡,郡城长平城。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对于大胤朝,对于大胤朝的世家豪门,无疑都是极重要的事情。
一大早的,长平郡守诸葛律,就已经召集了各部属官,齐聚长平城外一块上好农田。
鼓号齐鸣,锣鼓喧天,田埂旁,诸葛律着人设了祭祀农神、禾神的供桌,献上了三牲祭品、瓜果美酒诸般祭祀之物。
一番跪拜祈祷后,诸葛律脱了官靴,卷起裤腿,在十几名亲卫的伺候下,赤脚进了面前这一块能有百亩大小的良田,左手扶犁,右手持鞭,驱赶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公牛,在良田里像模像样的犁了两分地。
私下里掌声雷动,郡城各衙门的官吏,随行的衙役、护卫、庄头、农头等等,一个个面色红润,兴致高昂,纷纷鼓掌赞叹诸葛律‘勤于农桑’,颇有古之大贤‘躬身勤耕’之风范,乃真正的文教君子,是大胤的‘良臣干将’。
这一片良田四周,黑压压聚集了数万衣不遮体,面带菜色的农人。
这些农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死气沉沉,好似木桩子一般站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诸葛律在农田中装模作样。
当那些官吏、庄头、农头们鼓掌欢呼的时候,这些农人没人动弹,没人出声,就好像一群死人杵在原地丝毫不动。
偌大长平郡,一望无际,尽是平原沃土,就连一个小丘陵、小土包都没有。
数千里沃野,全都开辟成了良田,上好的水田、桑田、牧场、鱼塘等,总亩数数以亿计。
单单长平城外,顶级的农田就不下三千万亩。
但是整个长平郡,所有的田土,都是诸葛氏的家当,所有的农人,尽是诸葛氏一家的农奴!
诸葛氏在长平郡,行‘保甲法’,行‘一人出事、保甲连坐’的制度,所有农奴只许在自家田地上行动,严禁离开自家田土周边三里,违者一律斩杀。
农人耕种,无论丰年灾年,农人只是按照固定数额,分配口粮,其他一应收获,全归诸葛氏所有。
不仅如此。
农人们在农闲之时,要为诸葛氏兴建宫殿楼阁、林苑园林,供其族人享乐。
农人们家中,但凡女儿生得有几分姿色,就必须送入诸葛氏府邸中,任凭诸位老爷、少爷肆意享用。
农人们家中老人,一旦失去劳动力,被认定为只会浪费食物的废人,就有庄头、农头带着打手上门,将这些老人驱赶去荒郊野外,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甚至,有诸葛氏各府的公子,踏春郊游,穷极无聊,成群结队犹如山贼土匪,在乡镇之间破门毁家,肆意的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将农人当做猎物!
一如诸葛律的大公子,某年春游,连破农庄三处,带亲兵护卫剿杀‘山贼’近万,高歌奏凯而归,记功而得授长平郡讨寇将军,经诸葛律举荐,高升镐京,进镐京城防军尉府,今年听闻,已经是统军十万的实权将军!
如此种种,诸般不堪,数不胜数。
诸葛律召集数万农人,围观自己开动春耕第一犁,他和一众诸葛氏的官员得了乐子,这些农人心中,却是心如死灰,哪个人可以笑得出来?
正在耕地的诸葛律脸色阴沉,朝着四周望了一眼。
农人队伍中,那些农头、庄头的心腹、打手们,顿时低声的呵斥起来:“一群下贱皮子,赶紧鼓掌叫好,赶紧为郡守大老爷鼓劲助威!”
“叫得好,叫得响亮的,一人有一个杂面馍馍哩!”
“快,快,快鼓掌,快叫好……谁敢不照着做的,等会打断你们的腿!”
随着人群中这些人的鼓动,那些面带菜色,神情麻木的农人,开始鼓掌。
‘哗啦啦’掌声四起,有人带头喊起了对诸葛律歌功颂德的口号,稀稀拉拉的,就有农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诸葛律志得意满的笑着。
他回头,冲着几个伺候他下来耕田的属官笑道:“老夫宝刀未……呃?”
诸葛律看到,身后不远处,长平城的城门楼子,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个又一个士卒嘶声哀嚎着,浑身飙血的从城墙上摔了下来,隐隐可以看到,有很多身披甲胄的大汉手持利刀,正疯狂的追着这些士卒乱砍。
一根根旗杆在城墙上竖起,随后挂上了白色的旗帜。
粗麻布制成的白色旗帜中间,是一朵被红色火焰包围的红色莲花。
‘噗~~~啪’!
有烟花升上天空,炸开了一团团红色的,好似莲花一般的火光。
有高亢的吼声从城门楼的方向传来:“红莲现,享平安,红莲降世,天下太平!”
诸葛律和一群官吏同时转身,呆呆的看着被烈火浓烟包围的城门楼子。
‘红莲’?
什么红莲?
他们绞尽脑汁,疯狂的搜索自己的记忆,但是哪怕他们当中最博览群书的那一群贤达,也不记得,他们在哪里见过和‘红莲’有关的记载。
数万围在农田旁,被诸葛律召来充当背景板的农人们,他们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的怪异。
他们麻木的表情逐渐变得灵动,呆滞犹如死人的眸子里,一缕缕疯狂的火焰凭空冒出。
‘红莲’!
有人在低声高呼。
‘红莲’!!
有人举起了双手。
‘红莲降世,降妖除魔;红莲现,享平安’!!!
有一群年纪不过四十岁,但是憔悴衰老犹如六七十岁老人的男子突然嘶吼着跳了起来。
他们犹如疯魔一样,一把抱住了身边那些庄头、农头的心腹打手们,张开嘴,狠狠的咬住了他们脖颈上的大血管。
鲜血飚射,打手们痛得嘶声哀嚎。
被招来的农人们,嘶吼着举起了一柄柄长长短短的锄头,或者其他的农具。
他们疯狂的挥舞着农具,将身边那些穿着细布,打扮干净,养得强壮有力的打手狠狠的锄翻在地。
可怕的骨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上千名打手顷刻间被打成了肉泥。
农人们嘶吼着,他们大声高呼着‘红莲现,享平安’的口号,犹如疯狂的野兽,从四面八方朝着诸葛律等长平郡的官员冲了上来。
“民变!”诸葛律吓得浑身直哆嗦,他歇斯底里的吼出了在他的噩梦中都没有出现过的一个词!
‘民变’!
这些安平州的下贱胚子,这些注定要生生世世为文教的‘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做牛做马的贱种,他们怎么就敢造反?
是谁?
是谁?
是谁在背后鼓动?
“冲出去!”诸葛律已经顾不得去思索这里面的玄虚,他死死抓住身边的亲卫,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勒令他们护着自己冲出去。
数万农人造反,但是现场也有数千随行护卫的士卒。
或许无法镇压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但是护着他诸葛律冲出去,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一名身披甲胄的将领带着一队士卒冲了过来,他挥动着长剑,轻松劈倒了十几名冲得最快的农人:“九伯父,快快随我冲出去。这些泥腿子,稍后有他们好看!”
话音未落,空气中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一颗铁弹子带着一道肉眼清晰可见的白色轨迹,呼啸着破空袭来,一击将那将领的脑袋轰成了一团血雾。
“诸葛律,哪里走?”
二月十五,夜。
数百只传信鹞鹰乱糟糟的飞进了镐京各坊。
‘安平州,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争之世
鲲鹏坊,琇园,刚入夜时分。
后院,枯败的荷花池旁,观鱼水榭中,李梓捧着茶盏,呆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一滴滴雨点。
“时令乱了,当有妖孽啊。”
镐京的气候,一般到了三月,才会有第一场春雨。
今天才二月十五,往年这时候,搞不好还会飘一两片小雪花,但是今年居然就下起了雨。
“皇城闹鬼,加上春雨提前……啧,还好,没打雷,否则就真是……”
李梓话音刚落,天空的薄云后面,就隐隐传来了一声雷鸣。
李梓的手微微一荡,瞳孔骇然一缩。
“呵,这是哪里出什么大乱子了么?”
手掌一翻,李梓将茶盏放在了水榭护栏上,他左顾右盼,水榭周边无人,他微微一笑,身体左右一晃,化为两条残影一左一右向前飘去。
“噫?不对?”李梓突然惊呼出声。
随后,他所化的残影,从两条骤然变成了九条,而且其中六条残影刚刚幻化出,就在烛火摇曳中,迅速融入了烛火洒出的影子里。
‘啪’!
一条残影凭空凝滞,悬浮在了半空中。
随后,残影向后一招手,一抹黯淡的流光飞出,依稀可见那是一支手掌虚影。
流光快若闪电,顷刻间飞出数十丈远,然后猛地倒飞而回。
李梓九条残影猛地向内一合,他举起右手,呆呆的看着掌心一颗从荷花池里老莲蓬里摘下的,从去年夏天保留至今的黑莲子。
“无影步,拿月手。”
李梓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着:“这是,这是宗门典籍中,历代祖师,从未有人修成的‘神通’。”
“这,这,没错,没错,这是神通,而不是武道。”
李梓身体剧烈颤抖着,他不可置信的一把握紧莲子,一抹云烟在掌心缭绕,莲子被碾成了粉碎。
李梓深吸一口气,他身形凭空消失,下一瞬间,他从三十丈外的荷花池核心部位显出了身形。他踏着一根枯败的荷花杆儿,宛如一支轻巧的蜻蜓,静静的站在上方。
又是一声雷鸣,雨点洒落,打湿了他身上白色缎子制成的宽松道袍。
“嘿,嘿嘿,嘿嘿嘿。”
李梓古怪的笑着,他深深的深呼吸着,随着他悠长的呼吸,他体内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以及已然开辟的一百三十四处大穴内,一丝飘忽不定犹如浓雾流云的元罡,缓缓化为一抹体积压缩百倍,带着丝丝霞光的元力。
“乞巧灵元!”
李梓两排牙齿相互撞击,不断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他的声音又大了点:“乞巧灵元!”
他念头一动,刚刚凝聚的这一丝乞巧灵元骤然消失,他的身体‘唰’的一下化为二十几条残影朝着四面八方飞掠而出。
那些残影飞出了数十丈就冉冉消失在空气中,而李梓的本体,则是悄无声息的从水榭的一抹阴影中悄然浮现。
无声无息,宛如鬼魅,穿梭虚空,瞬间而至。
前朝余孽四圣盟之乞巧阁,秘传神通无影步。
“祖师没有蒙骗我等后生晚辈,我乞巧阁的传承,果然大有来由,真是传说中的仙道宗门所传?”
“这绝非武道修为所能解释的事情,我乞巧阁……我李梓……”
身体微微颤抖着,李梓咧嘴一笑,他袖子里两把薄薄的无柄月牙弯刀,只有半尺长短的弯刀悄然滑落。
他身体飘忽不定的在水榭中一阵闪烁,两片弯刀就无声无息的带起了一抹抹寒芒,轻盈的划过水榭中的桌椅、帷幕等陈设。
所过之处,一切尽成粉碎。
如此施为了半盏茶时间,将水榭里的一切都切得稀烂,李梓这才收起了两柄月牙弯刀,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是神通,不是武道。”
“历代祖师留下的话,这一方天地出了问题,所以神通不显,武道称雄。”
“这些年,就连武道都凋零不堪了,可是这神通,却又莫名其妙的恢复?”
背着手,缓缓在水榭中行走了两步,李梓突然轻松一笑。
“明天,去雨顺坊勘察司衙门,让天阳公,提前释放尔雅罢……呵呵,白长空,你欺人太甚……尔雅重获自由之后,你若是不能将白露交给尔雅……嘿嘿,老夫当亲手取你项上人头!”
远处,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就到了水榭门前。
李梓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李国风:“匆匆忙忙的,什么事啊?”
李国风举起了手中一个细细的纸卷儿,一脸莫名的看着李梓:“爹,咱们安排在安平州的弟子传回的消息,安平州,反了。”
“安平州的州城安平城,还有下辖二十三郡、四百三十三府、三千七百余县……州牧朱?遇刺重伤,身边亲卫战死八千余,更有三郡郡守,七十三知府,八百余县令,被暴民击杀。”
李梓的手微微一晃,骇然看着自家儿子。
沉默许久,他抬头看着淅淅沥沥不断有雨点落下的天空,喃喃道:“这还真是,出妖孽了……但是我看这大胤朝,和前朝最后呜呼哀哉时的记载,还大有不同啊。这大胤,还没到山河破碎的份上呢?”
李国风‘嘿嘿’一笑:“爹,前朝是被咱家四圣盟给折腾坏了……当今大胤,我们四圣盟虽然是躲起来发财,没怎么下手折腾。但是当今大胤有文教啊!”
李梓呆了呆,猛地一拍手:“哈,说得不错,大胤有妖孽,妖孽,就是那群君子啊!啧啧,安平州,嘿嘿,安平州。十几年前,你爹还只是朝堂上一不入流……就隐隐察觉,那安平州赈灾之事,有鬼。嘿嘿!”
“不过,这事体,和我们无关。”
“国风,来,你试试你一直没能修成的无影步。爹爹今天,似乎有所感悟,也不知道你能否入手。若是能,以后……”
与此同时,白马坊,金刚溪南,群山之中。
一座小山下,大片竹林中,一座极雅致的别业里,卢仚、卢旲、盘蛮,正相对饮酒。
雨点稀稀拉拉的敲击着小竹楼,耳中尽是雨声。
一口小炭炉上,一锅子狗肉炖得浓香扑鼻,里面加了大量盘蛮从南蛮州带来的珍稀药材,大补血气,效力刚猛得一塌糊涂,寻常拓脉境武修若是吃上一口,都会口鼻流血的那种大补。
酒,则是南蛮州有名的‘九虫九花酿’,透明的水晶酒坛里,清晰可见金蛇、银蛇、铜蝎、火蜈、鬼脸蝾螈等古怪毒虫,更有九朵从拇指大小到拳头大小的奇花悬浮在淡绿色的酒液中。
卢旲端着酒杯,‘哧溜’喝了一口,面皮上一抹淡淡的血气一闪而过。
他拿着筷子,敲了敲炖着狗肉的小炉子,朝着卢仚曼声道:“仚哥儿,这酒太补了些,你少喝点。这酒,对我们这种大男人是极好的,你这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少年,过量则伤身,不好,不好!”
已经喝得半醉不醉的盘蛮就‘哈哈哈’的放声狂笑。
“兄弟,我打探来一消息,说是天子封你‘天阳公’,这个‘阳’字……”
卢仚的脸色就骤然一黑,斜着眼扫了盘蛮一眼,幽幽道:“看来,金刚寺的疗伤丹药真是好,前两天刚被打断了骨头,今天就有心情说笑了?”
盘蛮笑声一滞,他举起酒杯,干巴巴的笑道:“嘿,嘿嘿,我只是想说,兄弟你也满了十六了,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房里不塞上百八十个丫头,真是……辜负了你这一身荣华富贵啊。”
用力拍了拍胸膛,盘蛮大声嚷嚷道:“怎么样?南蛮州有一条桃花江,江边有三峒九谷七十二坞三千九百八十二寨,啧啧,桃花江水,善养美人,尤其是花女峒的大姑娘,啧啧,那皮肤,那长腿,那胸脯,那一对儿桃花眼……能迷死人!”
“哥哥我这就传信,给你弄三百花女峒的姑娘过来?”
卢仚略有点尴尬,举起手中酒杯大口喝酒,只觉酒力炽烈,烧得浑身通红。
卢旲笑着指了指盘蛮:“你这师兄,和其他诸侯质子不同,他不是因为不受赤阳公重视,被丢进了镐京城苦熬。相反,他是赤阳公已经内定的,继位世子。”
“南蛮州的姑娘嘛,野性是大了点,不过只要你能真心待她们,她们的忠诚,可比其他各州的妖艳贱货强了百倍不止,她们是真的一辈子只认定一人的。”
“花女峒的名声,我也是知道的,那里的姑娘,润而美,好得很。”卢旲也有了几分酒劲,他悠然道:“身边放几个花女峒的丫头,起码以后酒水饮食中,不怕中毒了……她们,才是玩毒的大行家,都是传女不传子,母女世代秘传的本事。”
卢旲继续说道:“你现在是天阳公,堂堂公爵,身边没几个女人点缀,不像话。你等着吧,如果三个月内你自己还没有动静,太后、天子、大将军,宗室里的那些王、君,甚至是那些出嫁生了女儿的公主、郡主,都会盯上你。”
卢仚尴尬干笑,举着酒杯‘嘿嘿’个不停。
正笑着,一名卢旲的亲卫快步跑了过来,将一个小铜管递给了卢旲。
卢旲打开铜管,扯出里面的纸条扫了一眼,然后大笑了起来:“好,干得漂亮,朱?重伤,安平州的郡、府、县各阶官员死伤惨重,乱民总数已经超过千万。”
“呵呵,你们猜,大丞相他们,会怎么对陛下解释?”
“他们,又会派谁去平定安平州呢?”
第一百二十章 大争之世(2)
二月十六,卯时(05:00-07:00)。
安平州反,皇城又一次亮起了血色的烽火光柱,更响起了金钟玉磬,召集大朝会。
身为天子钦封的天阳公,卢仚也生平第一次,以朝臣的身份,正式的踏足扶摇殿,站在武勋班列的前列,参与大朝会奏对。
大殿中,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大殿外,站满了神武将军和禁军、羽林军,更密密麻麻围上了无数的守宫监将军、校尉、力士等等。
更让人惊悚的是,自胤垣登基,十九年来,扶摇殿外,第一次摆出了大胤开国太祖所设大律刑器。
枷锁,囚笼,廷杖,皮鞭,甚至是铡刀,绞架,全套一共一百零八种刑器,通体镀金,在晨曦照耀下,这些专为朝臣准备的大律刑器通体金光华彩,端的耀眼。
一群群光着膀子,头扎血色头巾,生得膀大腰圆、满面横肉的刽子手,一个个绷紧面皮,站在这些一字儿排开的刑具旁,目光阴冷如毒蛇,满心期待的看着大殿内列班的朝臣。
很多大臣身体绷紧,面色无比难看。
他们进殿时,见到了那些大律刑器。
那些枷锁、囚笼也就罢了,当场套枷罚站,或者被关进囚笼,无非是面子受损而已。
廷杖、皮鞭之类,也无所谓,挨一顿廷杖、皮鞭,只是一点皮肉苦。相反,在文教大臣中,已经养成了不成文的潜规则——唯有挨过廷杖的,才是真正的‘铁骨铮铮的贤臣’!
十九年了,胤垣只顾罚钱,就没怎么给大臣们‘赏赐’过廷杖,很多大臣对此还颇有不满。
但是,看到那铡刀,绞架,甚至是那几个用青铜铸成,挂着无数锁链、铁钩的‘凌迟’架,大臣们一个个沉默不语——这次,某些人真把太后、大将军给惹急了。
卢仚站在武勋贵族的前列,在他前面,也只有数十名开国的公爵而已。
几乎所有的武勋,都轻松自若,一如宝座上歪歪斜斜靠着的胤垣一样,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而那些文臣们,则是一个个面沉如水,好似死了亲爹娘一般,一个个口观鼻鼻观心,犹如泥胎木雕,再无平日里的口齿伶俐、能言善辩。
胤垣身后,珍珠串成的帘子后面,太后乐氏沉默良久,突然站起身来,抓起面前长案上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镇纸,‘哗’的一下砸了出去。
镇纸几乎是擦着胤垣的头皮飞过,重重拍在了大殿中,‘啪’的一声砸成粉碎。
碎玉飞溅,好些碎片打在了站在前列的文武臣子的脸上。
卢仚倒霉,他的下巴也被一块黄豆大小的碎玉击中,痒酥酥的有点刺痛。他骇然看着剧烈晃动的珍珠帘子后面的太后,暗自腹诽看起来娇滴滴的太后,居然有这么一把子蛮力!
“说话啊!”
太后冷厉的声音响彻扶摇殿。
“前些日子,几位卿家信誓旦旦对哀家说,安平州平安无事,侵入镐京,夜袭大丞相府的,只是九阴教的妖人臆造的口号。”
“哀家幽居深宫,当然是相信几位卿家的话喽,这安平州一事,就这么过去了。”
‘嘭、嘭、嘭’,太后气急败坏,右掌连续重击长案,震得整个扶摇殿都‘嗡嗡’直响,宝座上的胤垣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的缩成了一团,很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大殿中的臣子们——当然,着重是看文教臣子们的笑话。
太后气得直喘气。
实在是,安平州的那些乱民,他们喊口号‘清君侧、杀国贼’,这也就罢了。
清君侧,证明天子身边有奸臣。
杀国贼,证明这些乱民,他们还是忠君爱国的,他们针对的,只是奸臣,他们对大胤,对天子,对皇室,还是忠心耿耿的。
但是要死不死的,安平州的那些乱民在攻下来的城池中,肆意的发布檄文,张贴告示。
他们说:
‘太后-淫-乱宫闱,蓄养三千面首’!
他们说:
‘太后窃国,当今天子非上皇所出’!
他们说:
‘太后乃深宫无知妇人,之所以十九年前能垂帘听政,是得到某些大臣的支持’!
他们说:
‘太后一个不识字的妇人,何以得到某些大臣的支持呢?’
他们说:
‘某年某月某日,太后于皇城后花园,通宵达旦,与某某、某某、某某大臣盘肠大战’!
他们说:
‘乐武一杀狗卖肉的屠夫,何以成为大将军?何以掌握大胤军权?那是因为,乐武为了权力,自甘献身……不要看乐武长得肥胖臃肿,实则他是很多喜好南风的大臣心中‘白嫩可爱的兔宝宝’’!
这话,太阴损,太恶毒。
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壳坏掉的蠢货,将这些檄文、告示全都抄了下来,原原本本的送进了皇城!
据说,昨儿晚上,太后收到情报的时候,她直接气晕了过去,宫女太监们急救了好一会儿才把她给唤醒。之后,太后的寝宫就被砸了个稀烂,必须要重新装修的那种稀烂。
太后摔镇纸,拍桌子,疯狂发飙。
站在武勋第一位的乐武,更是犹如被烙铁烫了屁股的野牛,龇牙咧嘴,喷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大丞相朱崇等文教臣子。
他乐武,堂堂八尺雄伟男儿,居然在那些乱民口中,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兔宝宝’?
是可忍孰不可忍?
简直……
乐武浑身煞气弥漫,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力,让方圆数丈内的温度不断提升,熏得诸如卢昱等一群没有武道修为的公爵浑身大汗淋漓,一个个无比骇然的看着他。
没人想到,乐武居然有如此霸道的武道修为!
今年已经是嘉佑十九年,乐武坐上大将军的宝座已经十九年。
十九年里,大胤风平浪静,国泰民安,他这位大将军,是个太平将军,他从未和人动过手,更没有领军打过仗。
在很多朝臣心中,乐武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杀猪屠夫,仗着自家大姐势,侥幸做了大将军。
在很多朝臣想来,乐武这等屠夫出身的下贱胚子,他就算练武,大概也就是培元境的水准。
拓脉,是不可能拓脉的。
开经,更不可能开经的。
但是感受乐武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势……
这厮,怕不是已经有了辟穴的修为吧?
一名辟穴境的大将军,掌握了大胤绝大部分军权的辟穴境大将军,细思,何其之恐怖!
站在班列中的李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看大殿外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大律刑器,在心中不无得意的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岁月静好的偷偷发财就好,历代老祖的教诲,果然不差。”
“哎,贪图这么多干什么呢?啊?干什么呢?”
“这下好了,把太后、大将军彻底惹怒了,唉哟,好精彩的一场大戏,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戏,看戏!”
李梓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急忙举起袖子,捂着嘴,干咳了好几声。
廷仪官立刻朝着李梓这边看了过来:“鸿胪卿李梓,你可有话要说?”
乐武通红的双眼立刻转到了李梓的身上:“李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没话说,你咳啊咳的,是嘲笑本大将军么?”
朝着大殿外的刑具狠狠一指,乐武狞笑道:“那,本大将军不介意帮他松松皮!”
李梓吓得一哆嗦,他放下袖子,又回复了平日里那副谨慎小心、唯唯诺诺的嘴脸,他小碎步除了班列,朝着前方的太后、天子行了一礼,然后又朝着乐武深深作揖。
“还请太后、天子、大将军明鉴,臣以为,那安平州的乱民造反,无非是有所诉求罢了。要么是钱粮,要么是赋税,要么是有什么冤情。”
“以臣之浅见,不如……派能臣干吏,前去安抚一二。”
“这天下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太后、乐武同时呵斥:“废物,闭嘴,滚回去!”
李梓急忙窜回了班列中,紧紧闭上嘴,绷紧了面皮,再不敢发出半点儿响动。
朱崇极其凶狠的盯了李梓一眼,他缓步而出,朝着太后、天子拱了拱手:“臣以为,此例不可开。乱民,就是乱民,他们既然打出了造反的口号,他们就不再是我大胤的子民。”
“臣奏请太后、天子下旨,兴兵,平定安平州!”
太后冷笑,朱崇这老家伙终于蹦出来了。
她冷声道:“大丞相,可否给哀家一个解释?”
朱崇肃然看着太后:“臣以为,安平州本无事,一定是九阴教妖人作祟。”
坐在宝座上的胤垣咳嗽了一声:“我怎么听说,那些安平州的乱民,他们打出的旗号不是‘鬼母降世’,而是‘红莲现,天下安’?这九阴教,和红莲有关系么?”
朱崇面皮火辣辣的。
他很是气恼的看着胤垣——知道你守宫监消息灵通,但是不要当场打脸好不好?
安平州的民变,和九阴教有个鬼的关系。
那红莲,天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鬼玩意。
深深吸了一口气,朱崇淡然笑道:“陛下所言,臣尚未听说。所谓红莲,或许只是九阴教的某个分支?”
迅速转移话题,朱崇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平定叛乱,平靖地方。臣奏请,由镐京城防军尉府,出动大军,以雷霆万钧之时,犁庭扫穴,平定安平州。”
眨巴眨巴眼睛,朱崇说道:“尤其城防军尉府安远将军诸葛鹂,乃安平州土著,更骁勇善战,兵法纯熟。若由他为先锋……”
太后打断了朱崇的话:“很好,就由你们筹措着办。要多久,才能办妥啊?”
朱崇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太后,陛下,臣以为,区区乱民,最多六个月……”
“可!”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长案:“六个月后,如果安平州还没‘安平’,就不要怪哀家,连前账一起算了。”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略有些怜悯的看着朱崇。
你们啊,根本连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都没弄清楚。
你们啊,注定只是祭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争之世(3)
大朝会散,卢仚、卢旲直回白马坊。
路上,卢仚问卢旲:“大丞相他们的征伐大军,是一定要败的罢?”
卢旲点头回答卢仚:“他们,是一定要败的。”
卢仚点头,不语。
这是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联手,由大金刚寺发动、揭幕的,‘大争之战’。
争,争的是大胤气运。
争,争的是天地灵机。
争,争的是大道仙途。
争,争的是长生之机。
太古之时,这一方世界天地灵机破碎,仙路断绝,再无人可以长生。
而现今,那斩碎这一方世界天地灵界的力量已然消逝,天地有感,天地灵机正在缓缓恢复——可将这个世界想象成一头巨兽,挨了几乎将它一刀两断的重创后,此刻生机萌发,伤口正在自行的愈合。
然,天地灵机若是自行恢复,想要恢复到太古之时气象,让修士可以飞天长生,怕不是要千百万年之久?
三宗三寺三禅林,乃至魔、道两教,等不得。
他们宗门内,那些已经到了寿命极限,却还想活下去的长老,等不得。
所以,不知道翻阅了多少故纸堆,终于找到了可行的加速天地灵机恢复的法门,就有了三教秘约,让门人弟子各自施展手段,公平竞争,以‘人’补天。
掀滔天战火,夺大胤气运,让门人弟子‘香火封神’,以‘人神’而补天道。
不恰当的说,可以视为,将门人弟子化为‘创可贴’,一贴一贴的贴上天地这头巨兽的伤口,促进它的愈合,从而萌发更多的天地灵机。
天地有感,天地有灵,‘香火封神’夺取的神位越多,获得的神位越高,越重要,背后的宗门得到的好处就越大,宗门长辈就长生有望。
大胤所在之世,是一个武道都极度凋零的时代。
一群自太古修炼盛世苟延残喘,挣扎着存活下来的仙道宗门,他们自沉睡中苏醒,宛如万万年不化的僵尸木乃伊,将他们苍老、衰败却依旧强横的手,伸进了这个正在复苏的世界。
以仙道,降维碾压武道。
谁敢阻挡他们的长生之路,死。
“我佛门,是有优势的。”带着大队亲卫奔驰了许久,卢旲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向卢仚点头:“三教秘约,必须我佛门先出手,一年后,他们才能正式发动。”
“在这一年中,我佛门,定然纵横睥睨,绝无对手。”
“这也是应有之理……为了探察天地灵机崩碎之地,那毁灭之力消散的真相,我佛门损失了一位有真佛气象的佛子,他们两教没能洗脱嫌疑,就必须在时间上,给我们让步。”
‘损失了一位有真佛气象的佛子’?
敢说出这种话……卢仚不由得悠然神往,那所谓的佛子,该有多么惊天动地的修为?
与此同时,兵部大堂。
文教大臣们,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整个文教系统的官员,全都歇斯底里的运转起来。
安平州反,太后、天子、大将军的怒火,以及可能降临的惩罚,一切暂时都抛之脑后。
朱崇等人,此刻已然震怒到了极点。
那些叛乱的乱民,他们突然发难,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文教世家在安平州安置的族人,死伤惨重,每家都有过两万直系、旁系的族人被杀。
尤其是最早爆发的长平郡,诸葛氏在长平郡安置的将近十万族人,一个不漏,全部惨死。
那些卑贱的泥腿子啊,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能?
文教世家的族人,何等珍贵、何等高贵,他们可都是‘君子种子’,是‘国之储备’啊!
朱崇亲自坐镇兵部,催促各衙门全力运转。
军械库内,堆积如山的精良甲胄、弓弩、兵器,各种器械一车一车的运了出来。
由文教大臣一力推动建立,由他们完全掌控的城防军尉府,鹞鹰满天乱飞,无数条命令风风火火的传向四面八方。
镐京城内,一处处坊市中,一座座城防军大营内,那些修为达到了培元境以上的精锐悍卒被挑选出来,一队一队的赶赴城防军尉府报到。
当今世道,武道凋零,军中士卒,能够踏入培元境,就是一等一的精锐悍卒,每个坊市的军营中,这样的悍卒数量也不过一千两千而已。
他们战力超群,他们配发的装备军械,享用的粮饷待遇,都是普通士卒的十倍以上。
户部库房开启,堆积如山的粮食,铜钱,银锭等,也都好像流水一样的被运了出来。
各坊市衙门,则是大张旗鼓拜访各个商行、商会的主管,强势征收他们的车辆、牲畜、货船、力夫等,充为随军的运输队,为大军搬运粮草。
兵部大堂中,大胤兵部尚书摩罗朽,接过了一卷公文,轻步走到了朱崇身边。
摩罗朽,大胤西幽州土著,并非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文教世家出身,生得一头卷发,满面虬髯,身形魁梧雄壮,宛如沙漠雄狮,气息逼人。
他是西幽州某土王之子,游学镐京,与文教各家逐渐交好。
兵部,是除了大将军府外,唯一掌握军队的实权衙门,是掌握在文教大臣们手中的刀把子。
文教各家,谁也不愿意其他人家掌握此要害部门,多方协调、权衡之后,摩罗朽居然一步登天,轻轻松松的坐上了兵部尚书的宝座。
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摩罗朽拿着文书,递给了朱崇,低声道:“先锋军由诸葛鹂统辖,从各营挑选培元境悍卒十万组成先锋营……但是报给太后、天子的数字,是六十万。”
摩罗朽微笑道:“其他五十万悍卒配套的军械甲胄、粮食战马,还请相爷示下。”
朱崇眯了眯眼,挥了挥手:“按例办理吧。账,做得平稳些。”
摩罗朽笑着,拿着公文走到了户部尚书崔无怖身边,两人交头接耳,低声嘟囔。
要把账做得平稳,自然少不了户部尚书的全力帮助,而且,吞没五十万大军的军械甲胄、粮饷战马,这其中的利益划分,也要考虑得周全些。
毕竟安平州大乱,各家各户都死了人,如果还不能从钱粮上找补一些,这让各家的主事之人心意如何能平?
至于说,贪墨粮饷之后,能否平定安平州的叛乱么……
区区泥腿子,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凄厉的哭喊声传来,一身白色孝服,哭得眼睛通红宛如两颗桃子的诸葛鹂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大堂,他哭喊着扑到了朱崇面前,双手抱住了朱崇的小腿。
“丞相,伯父,我爹死得好惨,好惨啊!”
安平州的消息不断的传回镐京,诸葛律被乱民击杀后,尸体被熬成了一锅肉汤喂了野狗的消息,自然也都传了回来。
自己亲爹被熬成了肉汤!
诸葛鹂五脏俱焚,此刻他恨不得能飞到安平州,将乱民杀个干干净净。
朱崇的脸上,也浮出了一丝怒火。
诸葛律能成为诸葛氏在安平州的主事人,和朱崇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老朋友,被煮成了一锅肉汤……何其惨绝人寰,何其残酷血腥!
“不要哭,腰,挺直喽。”朱崇轻轻的拍打诸葛鹂的肩膀:“你做先锋,切记,不要进入安平州。你唯一的任务,是掐死安平州通往镐京方向的唯一出路。”
“不许一个乱民踏出安平州一步。”
“城防军尉府,会随后调动大军前往平叛,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守死安平州通往镐京的通道,只待大军一到,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低沉的脚步声传来,一裘黑衣,面色发青的朱嵩背着手,缓缓走了进来。
“鹂儿,你作为先锋大将,你再帮伯父一个忙!”
朱嵩微笑着,向朱崇点了点头:“大哥,有劳你帮忙下份公文了!”
朱崇用力闭上了眼睛,他沉沉说道:“可惜了,那白长空,手段是不错的,六圣十九贤之家,有大半都看好他能成为第六十四达……可惜了。那就,把事情做绝了吧。毕竟,已经不可能和他结亲,我也不想和他为仇,那就只能让他家破人亡了。”
被朱崇判定要家破人亡的白长空,此刻正站在白家大宅门口。
这些天,白长空都因病告假,连今早的大朝会他也没去参加。
太后、天子,也没把白长空缺席大朝会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一个国子监的副山长,你还能指望他扛枪扛刀去安平州和人拼命不成?
一滴滴小雨从天而降,一架极其简朴的小马车,被一头白嘴小叫驴‘嘀嗒嘀嗒’的拉了过来。驾车的车夫,是一名生得纤细、高挑,举手投足之间极有风流文采,略带几分女相的俊俏青年。
小马车在白长空面前停下。
身着粗布衣的俊俏青年跳下车,轻轻拉开了车厢门。
一名同样身穿粗布衣,发髻上插着一根简陋的木发簪,除此之外,浑身全无任何佩饰的妇人轻轻巧巧的走了出来。
妇人衣饰简陋,却有牡丹国色。
蹲在白家大门口街对面,堂而皇之监视白家一举一动的两个小太监,都看得直流口水。
他们身边跟着的二十几个监丁、地里鬼,更是看着那妇人,莫名的面皮通红,一个个尴尬的弯下了腰去。
“弟妹,远来辛苦。放心吧,到了我这,就是到家了。”
白长空朝着妇人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了站在妇人身边的俊俏青年:“这就是啸天吧?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我白家儿郎。”
点点头,白长空朝街对面的小太监指了指,厉声道:“去告诉你们那阉党头目,就说,老夫远房堂弟暴病身亡,我弟媳带着我堂侄前来投奔于我。”
小太监和一群监丁、地里鬼,全傻眼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监军
队伍刚过安乐坊,卢仚就收到了鹰隼传来的情报。
“呵?远房堂弟的媳妇,带着远房堂侄来投奔?”
卢仚抖着手中小纸条放声大笑:“白长空他们家亲戚,这是走的什么运?先是一个远房侄女死了双亲,赶来投奔他,现在又……”
卢仚笑声突然一停。
他看着卢旲,轻声道:“白长空身后,不会,也是有人的吧?”
他将上个月,白长空家蓝田园一场大火,烧出了几个身手极凌厉的女子的事情,向卢旲说了一遍。
卢旲目光闪烁,悠悠一笑:“这套路,有点意思了。女子?嗯,无论佛、道、魔,都有宗门以女子为主,但是行事这么诡秘的……走,去问问释恶师兄他们。”
白家,蓝田园。
那天晚上被烧塌的小楼下方,幽深的甬道尽头,换上了丝绸长裙的美妇,眉头微蹙,看着被建筑垃圾填了大半的,原本用紫檀木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地下大殿。
“宫主,还请恕罪,您的行辕……实在是。”白长空有点讪讪的朝美妇行礼不迭。
“师尊啊,这事啊,弟子觉得,和那个叫做卢仚的俊小伙分不开关系。但是弟子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居然也没查清,这把火究竟是怎么燃起来的。”
长腿美妞白霜抓着美妇的胳膊,轻轻的摇晃着:“那卢仚啊,高大,威武,帅气,还有这么一手好本领……不如,您把他也收入门下,和弟子做个伴?”
白霜眯着眼,很是神往的笑道:“等弟子进了宫,把天子迷得昏天黑地的,那卢仚就在宫里和我偷偷私会,做我的面首,唉哟,不要说有多开心了呢。”
“胡说八道。”美妇轻轻拍了拍白霜的面颊,轻笑道:“宗门大计,是你能肆意胡为的?不过,那卢仚么……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兴趣了。”
跟着美妇进来这里,名义上是美妇儿子的那俊俏青年,就一脸幽怨的朝着白霜望了一眼。
“罢了,一处行辕而已,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美妇叹了一口气:“随便找个院子,让我住下吧。这次,我估计要在镐京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行走,你把白露化鬼的前因后果,给我说说清楚。”
一对秀美的长眉一挑,四周空气一荡,白长空等人衣袂齐齐翻滚,可怕的压力让白长空、白霜和俊俏青年等人同时色变,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
“鬼祟?邪异?呵呵,不管她们是什么东西……”
步伐声起,上个月被鬼祟重创,元气伤损极大,至今依旧病恹恹一脸青灰色的白阆,一溜烟的小跑着冲了进来。
“弟子白阆,见过宫主。”白阆目光好似涂了蜜一样,黏黏糊糊的扫过美妇的面孔和身躯。
美妇显然很享用白阆的目光,她打量了一番白阆,微笑道:“极乐天宫,是最逍遥、最快乐的宗门,世俗礼法之类,本宫弟子是从不讲究的,以后,不用这么多礼了。”
白长空笑得有点尴尬。
在文教之中,他白长空以‘礼’著称。
但是自家所属的宗门,偏偏对‘礼法’嗤之以鼻。
这,这,这,这让白长空何以自处?
白阆直起身体,一脸幽怨道:“宫主最是宽厚,弟子明白。哎,咱家,这是被人欺上门了,还请宫主给咱们,做主啊!”
白家,前院,大堂,一名紫袍大员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大堂门外,台阶下,一队衣甲鲜明,气息森严的城防军将校肃然而立,领头的一名身高八尺开外,身披金甲,外罩红披风的大将,更是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庞然气息,元罡流转间,他身边隐隐能听到刀剑裂空的凄厉声响。
白长空轻轻咳嗽着,带着白阆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见到那紫袍大员,白长空急忙拱手道:“原来是冉大人。”
冉寅,大胤兵部左侍郎,同样非文教世家出身,是摩罗朽一手提拔的得力臂膀,其人颇有才干,将兵部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尤其冉寅极善经济,在他的操作下,兵部的大小官员,上上下下都收入颇丰,所以他在兵部的人气极高,得到了一致的拥戴。
冉寅脸上不见丝毫笑意,他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朝着白长空拱了拱手:“白大人,这里是兵部签发,大丞相用了印的征辟令,还请白大人的诸位公子,接令罢?”
“征辟?”白长空的瞳孔一凝,骇然看着冉寅。
“征辟!”冉寅面无表情的看着白长空:“素闻白大人九位公子,颇有古之大贤风骨,能文能武,上马能征战,下马能安民。此次安平州变乱,正是诸位公子为国出力的好机会。”
“平乱的先锋大军就要出发,九位白公子被征辟为行军主簿、书记等。”
冉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淡然道:“军情紧急,耽搁不得,今天傍晚,先锋大军就要出发。还请九位白公子赶紧随我,一起去兵部报名。不然的话,耽搁了军情,是杀头的死罪!”
白长空瞪大眼睛,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声响。
冉寅略带怜悯的看着白长空:“白大人就算现在吐血而亡,九位白公子,也是免不得要去战场上走一遭的。毕竟,大丞相用了印,兵部文书已经发了出来,就有‘夺情启用’之特权,九位白公子,想要为白大人守灵尽孝,也要等他们从战场上回来才有可能了。”
白长空气得面皮乱抽。
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冉寅:“冉大人,我们也算有几分交情。你可否直白告诉我,这征辟令,是否是朱嵩那老匹夫一力主张?”
冉寅耷拉着眼皮,没吭声。
白长空咬着牙,向身后招了招手,就听得脚步声起,过了一小会儿,那美得如牡丹花一样,浑身充满了富贵、甜美气息的美妇,就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行了出来。
托盘上,是厚厚一叠白鹿钱。
白长空指了指那一叠白鹿钱。
冉寅沉默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他将一份公文递给了白长空,很不客气的卷起那一叠白鹿钱,麻利的塞进了袖子里。
“白大人,也不知道,你和朱祭酒有什么误会。”
“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文来,君子,当以和为贵。如果白大人能及时的和朱祭酒化解误会,想来,九位白公子一定能平安回返,而且能够建功立业的。”
白长空的脸皮剧烈的抽搐着。
化解误会?
如何化解?
他白长空帮朱嵩生一个儿子么?
朱嵩这一房,连续几代都是一线单传,结果朱钰惨死在白露口下,这等仇怨,如何化解?
自从朱钰暴毙,白长空一直小心谨慎,唯恐朱嵩报复。
结果,朱嵩的报复居然是如此的恶毒。
征辟他九个儿子,随军去安平州平乱。
安平州悍然是朱氏的大本营,白阆、白奚、白邛九个儿子去了安平州,还不是随便人家揉捏?搞不好就那天不幸阵亡,死得整整齐齐!
“朱嵩!”白长空咬牙切齿。
“兄长何必忧虑?”美妇笑得极其甜美:“征辟随军,为国效力,这是大好事呀。若是兄长担心九位侄儿的安全,多派一些得力的家丁护卫随行,不就是了么?”
美妇悠悠道:“兄长平日里待人宽厚,下人深感恩德,想来他们也会在战场上倾力用命,护得九位侄儿安全,说不定还能建功立业,博一个封爵显贵呢?”
冉寅微微一笑,不吭声。
建功立业?
呵呵,果然女子无才,这女人固然生得美,想得也美。
白长空则是心中狂喜,差点没手舞足蹈起来——美妇这般说了,显然是准备动用宗门之力庇护白阆等人。
呵呵,有大欢喜宗,即天地交汇极乐天宫的力量,区区朱嵩,区区文教,区区战场征伐,算什么?
白长空淡然一笑,朝着冉寅拱手:“如此,白家从命就是。”
冉寅的笑容一僵,上下打量着白长空——没看出来,你白长空有这样的‘忠君爱国’之心啊?
金刚溪岸边,卢仚等人正要渡过小桥,去山里别业和释恶等人汇合。
一路上,卢旲向卢仚详细解释了当今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的由来,以及各宗门的传承、特点、行事风格和手段等。
十几头极大的白鹤从天而降,一群小太监麻利的从白鹤背上跳了下来,一名紫衣小太监麻溜的窜到了卢仚面前,双手举起了一个紫色的圣旨轴儿。
“天阳公,天阳公,陛下圣旨,太后和大将军都附了批示,用了印玺的——兵部出动大军平定安平州叛乱,着您从羽林军、禁军中抽调精兵强将三万,提督守宫监一万精锐,做此战监军。”
吞了口吐沫,小太监羡慕的看着卢仚,恭维道:“陛下对天阳公的信重,那真正是不用说了。圣旨里说了,但凡征战不利之将,公爷您可先斩后奏,随意处置。”
卢仚和卢旲飞快的对视了一眼。
卢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妙哉,妙哉,仚哥儿,看样子,陛下是要重用你的,我就说了,你是有大出息的,甚至胜过莱国公那一脉,也是大有可能!”
“唔,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两位哥哥,一并去安平州吧。”
“你那两位哥哥,跟着我在北界城历练了几年,也都是一身好手段,上阵亲兄弟,他们也好给你打个帮手!”
卢仚微笑,点头道:“如此,正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监军(2)
九曲苑,校场。
卢仚身后,神武将军鱼癫虎手持节杖,端端正正坐在血蹄乌骓上。
几面大纛迎风飘扬,各色狼尾在风中乱晃,散发出逼人的杀伐气。
一面九曲青罗伞罩在卢仚头顶斜上方,罗伞上有皇室专用的鲲鹏纹,华贵,威严,凸显出了天子亲授的无上特权。
数十名紫衣、红衣小太监,连同一群身着各色袍服的守宫监校尉、力士、监丁们,总人数一万出头点,威风凛凛左右分开,更加衬托得卢仚的仪仗煞气腾腾。
两万羽林军,连同卢仚三千亲卫,同样骑着血蹄乌骓,在卢仚身后列阵。
在羽林军左近,是一万名身披重甲,手持车轮大斧,全身都用厚厚甲胄包裹,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禁军重骑。
这些禁军重骑的坐骑,是块头比血蹄乌骓更大一圈,通体膘肥体壮,额头上有一支或者两支尖角的龙角驹。
龙角驹,一如羽林军的血蹄乌骓,也是大胤禁军特有的异兽血脉坐骑。
这种坐骑虽然奔跑速度不如血蹄乌骓六个时辰狂奔五六千里,但是也能稳定在四千里上下。最重要的是,龙角驹力大无穷,耐力极长,能够驮着身负数百斤甲胄的重骑兵,稳定的以每天四千里的全速,连续奔驰半个月以上。
沉闷的奔跑声从远处传来,两名身披黑甲,系着血色披风,手持长戈的雄伟青年,带着一队苍狼骑浩浩荡荡的冲进了校场。
卢峻、卢屹,卢旲的儿子,其中卢峻比卢仚大了十岁,卢屹比卢仚大了八岁。
两人都修炼了大金刚寺的功法,都和卢旲一样,骨架宽大,个头极高,身高直逼一丈,坐在苍狼背上,就好像两尊铁塔。
卢旲回京,在天恩公府设宴,卢仚和卢峻、卢屹都见过面,喝过酒。在卢旲的穿针引线下,卢仚和两位族兄建立了交情。
“仚哥儿!”卢峻、卢屹带着三千苍狼骑呼啸而来,兄弟两一声呼喝,两头苍狼在卢仚面前停下脚步,兄弟两举起右手,轻轻敲在了胸口,目光火热的扫过卢仚身后的一应仪仗。
“两位哥哥来得正好,我们这就出发罢。呃?这几位是?”卢仚看到,卢峻、卢屹带来的苍狼骑中,混着几个身穿丝绸长衫,长得白白嫩嫩,一身富贵气的男子。
“哦,是我的三位舅舅,五个表弟。”卢峻不以为然的朝着几个浑身直哆嗦的男子扫了一眼,淡然道:“父亲说,这次监军,是个轻松活儿,所以用天子钦赐的斧钺,征辟了他们,让他们随军效力,也能得一个富贵。”
卢峻压低了声音:“要不然,这几个家伙文不得,武不得,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富贵……呵呵,总不能每年都让我们娘亲在库房里哭喊一通‘遭贼了’罢?”
卢仚就笑了。
卢旲在北界城镇守的这几年,天恩公府每年年底的时候,都会遭贼,这已经成了镐京权贵圈子里的笑谈。
问题是,有家将守卫森严的天恩公府,你丢个千儿八百两金银,或许是家将懈怠了,这是解释的过去的。
你每年都遭贼,每次都被偷走几万两金银,甚至是几十万贯铜钱,这就太离谱了。
一贯铜钱好几斤重呢,几十万贯铜钱,小山这么大一堆,你让现在的卢仚去偷,他也没办法单凭自己的力量,将这么多铜钱带走啊!
“扶弟魔啊。”卢仚叹了一口气,朝着卢峻、卢屹的三位舅舅、五个表弟龇牙咧嘴的一笑:“我就跟着两位哥哥称呼了,三位舅舅,五位表兄,你们在军中一定要循规蹈矩,老实做人,不然,我会……砍你们脑袋的!”
三十六名神武将军同时朝着这几位看了过去。
一位年龄看起来最大,能有五十岁出头的‘舅舅’就带着哭音嚎叫起来:“我们不能呀,打仗,我们能干什么啊?仚哥儿,你,你,你放我们回家,好不?”
卢峻板着脸,摇头道:“军中规矩,何等森严?你们的名字,已经报去了兵部和大将军府,天子那里也送去了随军名册,你们若是回去,就是临阵脱逃,那是要砍脑壳的。”
几位舅舅、表弟的眼泪就一行行的流淌了下来。
卢仚看得有趣,摇摇头,朝着九曲苑深处行了一礼,然后右拳一挥:“如此出发吧。两位哥哥是军中老手,这斥候、哨探什么的,就由两位哥哥安排了。”
卢峻、卢屹齐声应诺,他们也轻轻一挥手,苍狼骑中,就由十几个十人队呼啸而出,逐渐分开,顺着驰道冲出了九曲苑。
随后一万羽林军轻骑在后,紧跟着就是卢仚统辖的三千羽林军、一万守宫监、三千苍狼骑作为中军紧紧跟上,中军后方是禁军的一万重骑兵,之后又是一万羽林军轻骑,最后是数千名从羽林军中调拨出来的伙头兵、后勤兵殿后。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一路顺着驰道呼啸而去,马蹄声惊天动地,所过之处街道上百姓无不侧目,朝着大队人马指指点点。
天色渐暗,镐京城内,大军所要通行的驰道两侧,沿途都有一根根光柱狼烟升腾而起,标注出了卢仚这一队人马即将行驶的路线。
这也是警告镐京的黎民百姓,迅速避让开。
否则被奔驰的大军踩踏而死,死了也是白死,而且还要被军方追究阻挠行军的重罪。
马队的速度渐渐提了起来,渐渐地就到了龙角驹的最高速度,队伍就稳定在这个速度上,一路唿哨向着西边冲了出去。
蹄声阵阵,卢仚统帅的监军队伍,就这样径直从鲲鹏坊兵部衙门前的驰道上飞驰而过。
兵部衙门大门内,朱崇等人看着飞驰过去的队伍,眉头全都蹙了起来。
“天子居然派了监军!”有人愤然:“这是对我们大臣的不信任。”
“少废话,监军不能入安平州。”有人冷声道:“必须派人,在安平州外,让他们停下来。”
“他们进不了安平州。”有人苦笑:“但是,我们这先锋大军还没出发,他一个监军,居然跑到前面去了?如果他半路调头一看,我们的先锋大军的人数……”
摩罗朽干巴巴的咳嗽了一声:“五十万的埋伏不好打了,有了这小子碍手碍脚的,我们的先锋大军,起码也要出动二十万人以上,否则这人数相差太多,交代不过去啊。”
站在朱崇身边的朱嵩目光幽幽的看着远去的队伍,淡然道:“卢仚这小狗,就是来给我们添堵的。唔,如果叛乱的规模大一点,战殁了一个公爵,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朱崇看了看自家兄弟,想想朱嵩唯一的儿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朱崇叹了口气,拍了拍朱嵩的肩膀:“世上事,谁说得准呢?上皇都能在军中出了意外,是吧?”
入夜,卢仚统辖的监军大队已经顺着驰道,向西狂奔了一千多里地。
在一个八品坊市‘鹧鸪坊’,大队依靠着这里的禁军驻军营地,扎下了大营,开始挖灶做饭。
大将军府,已经有送信的鹞鹰提前传递了命令。
鹧鸪坊的驻军,打开粮仓,任凭卢仚取用粮草。
卢仚更是让人向鹧鸪坊的民户采购了大批的活猪、活羊,大批的鸡鸭鹅等家禽,随行的伙头兵、后勤兵们开开心心的动手杀猪宰羊,用大锅炖得肉香乱飘。
因为大军还在镐京城内,紧靠着禁军驻军大营,这里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风险。
所以,卢仚还格外开口,让每个士兵都分到了半斤老酒,以驱散一路狂奔,被冷风刮进体内的寒气。
一时间,士卒们齐声欢呼,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正吃着喝着,雷鸣般的蹄声快速逼近,诸葛鹂统辖的平乱军先锋军团,已然赶了上来。
正坐在篝火旁吃喝的卢峻、卢屹同时抬起头来,朝着先锋军团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城防军,有点样子了。”卢峻赞许道:“一大早发布的调动命令,傍晚时分大军就能开拨赶路,能够在这个点赶上我们,这城防军,看来不完全是空架子啊!”
卢屹狠狠一口,将一块羊蹄骨咬得粉碎。
他冷笑道:“是不是空架子,得上阵了再说……你们说,如果我们现在用一万重骑突袭,他们能不能扛下来?”
“顽皮!”卢峻朝着卢屹指了指,笑道:“他们身上都是轻甲,挡不住重骑兵。但是,兵力过于悬殊,他们报上去的数字,先锋军团,可是有五十万人!”
“嗤!”说道‘五十万’,卢峻和卢屹同时笑了起来,坐在旁边的几个苍狼骑的将领,也都笑得格外的开心。
卢仚丢下手中骨头,笑问道:“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卢峻摇头道:“我们在北界城的时候,附近的几座城池,都是同时有禁军和城防军驻扎。”
“禁军倒是本分,士卒数量和军册上的丝毫不差,大将军治军,还是极其严谨的。但是那些兵部派出的将领嘛,他们麾下的城防军么……军册上的人头是满的,但是大营里,有良心点的,少了三成兵,胆子大一点的,军营中少了六成兵!”
卢仚瞠目结舌看着卢峻:“吃六成空饷?这城防军尉府,才建起来多少年?有一百年么?”
卢峻、卢屹同时摊开手,摇头怪笑。
正笑着,鹧鸪坊的禁军驻军大营辕门外,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监军(3)
鹧鸪坊禁军驻地辕门,白邛手持一块黑底血纹令牌,带着一队随从,正和几名禁军军官撕扯。
白邛一肚皮火气,面皮通红,头顶腾腾的冒着热气。
辕门后一步远,一队禁军手持长矛,枪头朝着白邛等人,若是他们敢硬闯,势必被长矛戳成筛子。
辕门两侧的箭楼、哨塔上,数十名禁军士兵手持弓弩,同样锁定了白邛一行。
“我奉命前来,要见你们将军。”白邛挥动着令牌大声嚷嚷。
“这令牌,我们不认。”一名校尉双手抱在胸前,懒散的摇着头:“给我滚蛋!”
“你们,大胆!”白邛气得眼角乱跳:“这是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所到之处,各地驻军必须服从军令,全力配合。”
另外一名校尉‘哈’的一声大笑,他指着白邛笑道:“兄弟,看你文绉绉的模样,生平第一次从军?你拿着兵部的行军令牌,冲着我们禁军发号施令?”
白邛无比凌乱的看着面前的禁军校尉:“啊?有,有什么,不同么?”
卢仚带着人大步走了过来。
听到白邛的嚷嚷声,卢仚讥诮道:“白邛,你们整天吹嘘你们文教君子,一个个上知天文,下识地理,武能定邦、文能治国,个个都是百艺精熟,是治国理政的国之栋梁。这可真他-娘-的笑话,你连大胤军伍最基本的体系划分都没弄清,你也敢从军?”
听到卢仚的声音,白邛好似火烧屁股一样一跃而起,气急败坏的转过身来,恶狠狠咬着牙盯着卢仚。
死死的盯着卢仚看了许久,白邛才厉声道:“卢仚,你怎么在这里?”
卢仚身后,鱼癫虎举起手中节杖,大声训斥:“放肆,天阳公乃天后、天子、大将军,联名署命的平乱军监军。你是平乱军先锋军团的人?什么职司?敢对监军无礼,当我们刀剑不利砍不掉你的脑袋么?”
卢仚身后的一众神武将军,将天子钦赐的金刀银剑等仪仗猛地举起,更有卢仚的亲卫拔出了佩刀,明晃晃的指向了白邛。
白邛猛地倒退了两步,面皮扭曲,说不出话来。
卢仚指了指白邛,心里大为疑惑。
白露化鬼那一夜,白邛兄弟九个,全都元气大伤,精血损失惨重,这些天,全都躺在家里,每天就靠着各种滋补药品吊命。
但是眼前的白邛,精血充沛,甚至元气旺盛得有点离谱。
他头顶有丝丝缕缕的白气不断腾起,那是头顶温度过高,细小的雨点打湿了他的头发,又被蒸发成水汽。
如此旺盛的血气,显然他的伤势已经痊愈。
“是,今天来投靠白长空的那妇人?”卢仚眯着眼,将这问题藏在心底,冷声问道:“天色黑了,白邛,你擅闯禁军大营,是要做什么?”
一旁的禁军校尉凑了上来,笑着说道:“天阳公明鉴,这厮拿着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让我们营头给他们准备粮草、酒肉……这不是,开玩笑么?”
卢仚呆了呆,和他身边的卢峻、卢屹等人全都放声狂笑。
很多年前,大胤的军队,全都归属大将军府统辖,在那时候,任何一支军队,在任何一处驻军营地,手持大将军府签发的行军公文,都能按需调拨辎重补给。
但是百年前,文教势力大盛,大丞相府下兵部出面,从大将军府分权,新成立了大胤城防军,由兵部统筹指挥,从此之后,大将军府下的禁军、羽林军、五军府等,就和城防军系统彻底割裂开来。
禁军的一应军饷辎重,出自‘太府’。
城防军的后勤补给,由兵部自理一部分,大部分钱粮,都由大丞相府下的户部开销。
白邛拿着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跑来禁军营头索要先锋军团的粮食补给……够荒唐。
卢仚一肚皮古怪的看着白邛,幽幽道:“白邛,你要调拨粮草什么的,得去城防军的营地。但是呢,鹧鸪坊的驻军嘛,禁军营地在我们这里,城防军的营地么……”
一名禁军校尉笑道:“天阳公,咱们营地在鹧鸪坊的西北角,城防军的营地,正好在鹧鸪坊的东南角,距离咱们这里,说远不远,也就三百来里地,当中横着两条河、三座山,如果要搬运数十万人马的粮草补给。”
这校尉看了看白邛身边跟着的十来个人,不断的摇头:“就这么点人?开玩笑呢?这位兄台,怕不是被人给坑了?”
白邛脸色骤变。
诸葛鹂统辖的先锋军团,必须全速赶赴安平州,所以他们的出发略显匆忙,大军只携带了极少的干粮等物,垫吧垫吧,够先锋军团扛上三天的。
但是大军赶到鹧鸪坊,诸葛鹂下令安营扎寨,营寨就在卢仚营地的隔壁。
卢仚这边,士卒们喝着热汤,啃着烤肉,大米饭、大馒头管够,更有老酒飘香,士卒们一个个吃吃喝喝的好不开心?
诸葛鹂的先锋军,绝对不可能自己啃馒头,而看着友军大吃大喝吧?
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这先锋军的士气也就崩了。
所以,诸葛鹂丢给了白邛一块令牌,让他去‘驻军营地调拨粮草、酒肉’!
白邛,还有白阆他们兄弟几个,一辈子都在国子监里厮混,他们对军队中的东西,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啊。
白邛也没觉得这是个多辛苦的活儿,带着十几个白长空给他安排的护卫,屁颠屁颠的就跑到了禁军营地。
但是,禁军居然不认他手中的,由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
他想要调拨粮草,必须跑去三百里外的城防军驻军营地?
三百里?
还要跨过两条河、三座山?
开什么玩笑?
诸葛鹂的先锋军团,绝对没有宣称的五十万人,但是调拨的粮草、酒肉,必须按照五十万人的份量来。
练武之人,都能吃,这些先锋军团的士卒,一顿晚饭的伙食标准是两斤米、一斤肉、三斤瓜果蔬菜,其他油盐大酱等物另算,每个士卒大概就需要七八斤的食物。
五十万人,就算四百万斤粮食补给罢?
这要出动多少民夫,多少车马,耗费多少时间,才能从三百里外运到先锋军团的军营里?
白邛额头上满是汗水流了下来,他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问卢仚:“诸葛鹂,要害我?”
卢仚轻咳了一声:“你们先锋军的行军路线,就不该是这一条。你们应该走南边的石桥过运河,如此你们现在,已经可以在城防军的营地外安营扎寨,粮草调拨,都是轻松之事。”
卢仚一番话刚说完,一队如狼似虎的重甲悍卒就在一名金甲将领的率领下,一路狂奔的跑了过来。
一行人冲到了近前,那金甲将军指着白邛厉声喝道:“白粮官,米呢?面呢?肉呢?酒呢?他-娘-的,在镐京城里,你还想让兄弟们饿肚子不成?”
白邛手足无措的看着那金甲将军:“诸葛将军,我,我,我……”
金甲将军诸葛隶面皮一耷拉,怒道:“果然是个废物,鹂将军果然没说错……来人,将白邛这延误军机的废物带回去,按律处置!”
“不是,不是!”白邛气急败坏的尖叫起来:“你们坑我,你们坑我……你们,无耻之尤,你们,你们……”
一队悍卒冲了上来,三两下就用绳索将白邛绑得结结实实,犹如绑肥猪一样扛着就走。
白邛身边的十几名护卫悄然无声的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轻轻摇了摇头,一行人默不作声的跟在了那一队悍卒的身后。
“嗯?有趣!”卢峻轻轻开口,朝着那十几名护卫指了指。
卢仚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这些护卫居然个个都是身高八尺,长得玉树临风、玉面俊秀的清俊公子。他们穿着战袍,套着软甲,外面系着的披风……居然是水粉色?
如此妖艳的颜色,居然会出现在军营中?
卢屹用力抽了抽鼻子:“好重的香粉味,这些家伙,难不成是白邛他们带来的*****?”
卢仚、卢峻、卢屹同时打了个寒战。
“走,去看看。”卢仚一挥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诸葛鹂的中军大帐跑了过去。
在诸葛鹂的大营辕门口,卢仚等人也被拦了下来。
等卢仚出示了天子圣旨,天子节杖等物,一行人终于顺利的进入了诸葛鹂的大营,但是时间也耽搁了一盏茶上下。
诸葛鹂的中军大帐外,一个木质的行刑台上,白邛的裤子被扒拉了下来,露出了两片白玉团,两名身形魁梧的军法官手持沉甸甸的铁木杠子,‘嘭嘭’有声的打着军棍。
白邛的白玉团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将半个行刑台都染红了。
白阆、白奚兄弟几个气得面皮通红,站在一旁直跳脚。
但是四面八方重兵合围,肉眼可见的重甲甲士就有数千人之多,白阆、白奚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邛受刑,却没有半点儿办法。
大帐内,诸葛鹂的声音悠悠传来:“刚刚出兵,斩将不祥,亏了有诸将帮求,我才饶了你死罪……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白邛,你若是再敢粗心大意,延误军机,休怪我军法无情。”
诸葛鹂厉声喝道:“你服不服?”
白邛差点痛得晕了过去,他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服,服,我服了!”
卢仚摇摇头,也不进帐和诸葛鹂打招呼,径直转身离开了先锋军的大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心炽烈
是日,深夜。
白邛兄弟九人居住的营帐内,白邛趴在坚硬、短窄的行军木床上,一名生得俊俏阴柔的护卫,正小心翼翼的给他的屁股上涂抹伤药。
药力刺激伤口,白邛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眼泪水不自禁的流淌了下来。
“大哥,我要卢仚的命!”
白邛死死咬着牙,目光凶狠的盯着白阆:“都是因为他,才有了我们家如今的不幸!都是因为他,才会让为霜惨死!都是因为他,我们才和朱嵩那老匹夫交恶!”
“如果他乖巧听话,按照我们的计划和为霜成亲,然后老老实实的去死,我们和朱氏的联姻已经成功,我们怎么可能沦落到现今的境地?”
“现在我们不仅没能和朱氏联姻,反而和他们彻底结仇。”
“朱氏的报复好生无耻……居然把我们征辟到军中,居然,居然,让诸葛鹂这匹夫用军法来坑害我们!”
白邛嘶声道:“朱嵩该死,朱氏该死,诸葛鹂这匹夫该死一万次……但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一切的祸害根源,都是卢仚,全都是卢仚的错啊!”
白邛双手用力抓着粗布制成的床单,咬牙切齿道:“我要他死,他不死,我,我,我死不瞑目!”
‘嗤啦’一声,俊秀的护卫用粉色的药膏涂满了白邛的伤口,然后他取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打开瓶塞轻轻一抖,几滴血色的粘稠药液洒下,落在了粉色的药膏上。
粉色的药膏立刻燃烧起来,冒出了一寸多高的火焰。
白邛的面皮变得无比的怪异,他的屁股上,一阵阵噬魂销骨的酥痒绵绵袭来,他身体剧烈的哆嗦着,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想要叫,却又不敢叫出声来。
刚刚挨了一顿毒打,整整八十军棍,差点没把他盆骨给打碎了。
如果不是白邛自身也有拓脉境十重天的修为,这一顿军棍真能活活打死他。
大半夜的,如果他敢在军营中大吼大叫,诸葛鹂这匹夫,绝对不会吝啬再给他一顿好打。
屁股上的火苗燃烧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随后,火苗熄灭,粉色的药膏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粉色软皮,轻轻的贴在白邛屁股上。
俊秀的护卫拎起软皮的一角,轻轻的一揭,软皮就‘嗤啦’一声,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脱落,露出了白邛完好无损,莹润白皙,宛如羊脂美玉的皮肤。
白阆、白奚兄弟几个见到这等景象,不由得同时欢喜的笑了起来。
不愧是出自天地交汇极乐天宫的仙丹灵药,刚刚白邛的屁股被打得和豆腐渣一样,肉都被打烂了,但是此刻,短短一刻钟时间,伤势赫然痊愈!
白阆笑着向那护卫拱了拱手:“有劳师兄了。”
那护卫微笑着点头:“一家人,不客气……嘻,以后在镐京,还有劳诸位师弟多多照拂呢。”
眼珠一旋,秋波泛滥,护卫又柔柔的笑道:“至于那卢仚么,诸位师弟想他死,又有多难?”
白阆、白邛等人狂喜。
一夜无话。
随后几日,卢仚等人就在镐京城内全速奔驰,顺着驰道,越过一处处坊市。
二月二十这一日,起了个大早,又正是一个好天气。
小风微寒,迎面吹拂,东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卢仚带着监军大队,超出后方的先锋军一百多里地,拔营后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一堵极高的城墙赫然在望。
卢仚生平第一次,见到镐京城的外城墙。
东方的红日头,光芒端端正正的照在这镐京城的西城墙上,通体淡黄色的城墙,就在阳光下反射出了黄金般璀璨的金光。
自南而北,不知道这城墙有多长,总之一眼望不到头。
自上而下,这镐京城的外墙高有三里!
整整三里高的城墙,墙表面看不到任何拼接的痕迹,整条城墙好似一体铸成,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的缝隙。
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在大胤之前,镐京城还是十几个国朝的都城。
那些国朝,距离大胤最近的几个国朝有据可查的,其中最长的一个国朝的国祚,绵延三万多年!
镐京城的外城墙,起码经历了数十万年的岁月洗礼,墙表面却没有丝毫的斑驳、裂痕。
何等恢弘伟力,才能铸成这样不可思议的奇观?
卢仚身边,卢峻、卢屹兄弟两也出神的看着前方数里外的巨墙:“仚哥儿,是不是,很震撼?哈,这不是人力能铸成的东西。”
“这的确不是人力能够铸成的东西。”卢仚握紧了缰绳,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可惊,可叹,细思,何其可怕?如此造物,呵!”
大队人马继续向前。
越靠近城墙,越能看清上面的细节。
城墙表面,有‘之’字形的阶梯走道,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城墙最上方。
‘之’字形走道每一个拐角处,都有一座方圆百丈的平台,上面隐隐可见人影活动。
在这些‘之字形’的走道附近,一条条垂直的梯道从地面直达墙顶,远远的听到铁链摩擦的‘光朗朗’声响传来,一架架长宽数十丈的巨型平梯,正缓缓的顺着梯道上上下下。
“那是水力云梯。”卢峻介绍道:“北界城,也有这玩意。用地下暗河的水流推动,云梯上下一次,可运载上千兵力,或者数万斤粮草、辎重等。”
卢屹则是在一旁感慨:“仚哥儿,我一直没能想清楚,这么高的城墙,当年究竟是用来防范什么?啧,一如你刚才所言,细思,何其可怕,三里高的城墙啊,从上面跳下来,摔死都要好一会儿。”
卢仚沉默不语。
他在遐思,当年天地灵机没有崩碎之时,这一方天地,究竟是何等气象。
是否有人能直上青冥?
是否有人能长生久视?
是否有人可骑鲸驭龙?
甚至,是否有人真个能战天斗地,以自身伟力……
卢仚用力的摇头,将脑袋里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全都甩得干净。
他微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见识到这一切!’
毕竟,他已经走在了这条大路上。
金刚寺,血魂寺,九阴教,还有其他各色各样的佛、道、魔诸多宗门……
这一方世界的精彩,卢仚很期待。
前军哨探已经冲到了城门口,或者说,冲到了‘城门群’。
在这附近的城墙上,绵延上百里的范围内,一溜儿开凿了三十六座城门,每一座城门都宽百丈,高百丈,四四方方,巨大无比。
一通军令交接后,镇守城门的禁军将军一声令下,地面微微震荡着,城墙内、城墙下的巨型机括被强劲的暗河水流冲击,爆发出了无穷的巨力。
一座城门口,一块厚达三丈的金属闸门‘嘎吱吱’冉冉升起,露出了幽森的门洞。
卢仚麾下队伍放慢了速度,坐骑一溜儿小跑的进了门洞。
前方不断传来‘嘎吱’声。
镐京城的外城墙厚达五里,在城门洞中,每隔一里就有一座巨型闸门,伴随着机括的轰鸣声,这些巨型闸门正一扇接一扇不断开启。
卢仚在城门口勒住了坐骑,自下而上眺望高高的城墙。
阳光照在淡黄色的城墙上,卢仚眸子里青光流转,城墙表面,普通人肉眼无法看到的一条条巨大的纹印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七彩光霞。
这城墙,是有古怪的。
卢仚莫名的心满意足——这城墙,果然不是一堵普通的城墙。
它,曾今是大不凡的。
于是,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浑身充满了莫名的力量,卢仚朝着城门两侧肃立的禁军门卫笑着点了点头,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双腿一用力,座下血蹄乌骓一声长嘶,用尽力量朝着幽森的城门洞子奔了进去。
五里长的城门洞子一晃而过,卢仚这辈子第一次,走出了镐京城。
之前有城墙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一出城,卢仚,还有好些和他一样,这辈子第一次走出镐京城的羽林军、禁军、守宫监们,无不发出了惊叹声。
好一片辽阔的壮丽山水。
镐京城外,春意比城内来得更早,就在卢仚的面前,是宽达百里,笔直向西的祖州主干驰道。
卢仚的队伍,是从三十六座城门中,偏南向的一座城门出城,所以他们冲出城门后,他们距离主干驰道的南面,只有不到一里地。
面前,是巨龙一样,呈淡黄色,和镐京城墙一样,没有丝毫缝隙,不见任何岁月斑驳,没有任何磨损痕迹的笔直驰道。
驰道南面,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火烧一般的红云。
那是杏花。
比镐京城内早了大半个月,绵延数千里的杏树林,已然花朵怒放,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子柔和淡雅的花香气。
这是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杏树。
就在卢仚视线所及之地,就有上百颗高有数十丈的老杏树。其枝条虬结如蛟龙,满树杏花何止千万朵,每一朵都大如手掌,色泽绚烂犹如晚霞。
好些士卒都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呆呆的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花海。
“壮哉!”卢仚和好些随行将校同时鼓掌赞叹。
远远的,就看到,杏树林中,两名生得娇俏可爱的少女拎着花篮,蹦蹦跳跳的行了出来。
她们快要走上主干驰道时,猛不丁的看到驰道上的大队人马,一时间吓得一哆嗦,又向着杏花林退了好长一段路。
就在这时,十几名衣衫华美的青年从杏花林中窜了出来,无比娴熟的捂住了两个少女的嘴巴,扛着她们,一溜烟的窜进了杏花林里。
卢仚呆了呆。
卢峻、卢屹傻眼了。
随行的一名小太监‘嗤’的一声冷笑:“怎么着?公爷,您看,这是怎么说的?一群老鼠在猫儿面前偷食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心炽烈(2)
小太监的吐槽,没能引起卢仚的共鸣。
脑海中,神魂灵光微微摇晃,卢仚察觉到,杏林中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演技差了点。”卢仚叹了口气:“数万大军当前,我的仪仗如此鲜明,这群混蛋,除非他们的亲爹是陛下,否则怎么敢当着大军的面劫掠民女?”
刚刚说话的小太监顿时面皮一僵。
卢仚转身,伸长手臂,轻轻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你们啊,从小长在皇城里,太单纯,太善良,不懂人间险恶。以后出来行走啊,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一群小太监被感动得眼泪水都要喷出来了。
嘿,还是天阳公真正是贴心的自家人啊,就知道咱们这群做奴婢的,‘单纯’,‘善良’,是不折不扣的好人啊。
而一群禁军、羽林军的将校,则是斜眼看着这群小太监。
虽然大家都是为皇室卖命的,但是你们这群守宫监的死太监,你们‘单纯’、‘善良’?
杏花如火,绿草如茵。
就在杏花林的边缘地带,一群如狼似虎的华服公子将两个少女丢在了地上,然后远远的传来了衣衫被撕开的声音,两个少女犹如小羊羔一样轻微、柔弱的‘救命’声,也飘飘忽忽的传了过来。
卢峻、卢屹的脸色骤变。
这里距离杏花林要远不远,也有百丈左右,两个身娇体弱的少女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的呼救声,居然能传出这么远?
“来!”卢仚向一旁伸出手。
骑着一头血蹄乌骓,拎着降魔杵,一直闷声不吭跟在卢仚身边的阿虎凑上前来,将一柄标枪递给了卢仚——这样的标枪,在阿虎的坐骑上,有足足一包三十六根。
卢仚抓着标枪,一声呵斥,座下乌骓猛地向前飞驰,跑出了二十几丈,卢仚右手一挥,就听一声炸响,他手臂前一团白色气爆喷溅,标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笔直飞向了杏花林。
一名正‘嘎嘎’狂笑,忙着宽衣解带的青年猛地抬头。
标枪呼啸着飞向了他,这青年怪叫一声,身体左右一晃,带起几条残影,‘唰’的一下向一旁滑出了十几丈远。
来势汹汹的标枪极其诡异的,在距离青年原本还有三寸左右的位置,标枪突然停了下来,疲软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哈,哈哈!”卢仚抚掌大笑:“这位仁兄,好身手。嘿嘿,给我圈上去!”
卢仚伸手一指,禁军、羽林军、守宫监中,都有将校大声呵斥,就有超过三千骑兵从队列中唿哨而出,呈雁翎阵朝着那些华服青年左右包抄了过去。
十几名青年同时向后退却,两名衣衫不整的少女也一跃而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身形轻盈宛如流云,冉冉升上了离地数丈的杏花树枝,一路踏着枝条轻盈远去。
骑兵追到了杏花林边缘,几名校尉齐声唿哨,大队人马就停了下来。
杏花林中,无数古树错落而生,地势对骑兵极其不友好。
天知道里面有什么埋伏?
这些禁军、羽林军的精锐,可做不出冒冒失失一头撞进密林追击小股敌人的事情。
“这是演得什么戏?”卢峻皱眉发问。
“他们还会出现的。”卢仚淡然一笑,向前挥了挥手。
撒出去的骑兵带着卢仚投掷出去的标枪赶了回来,大队人马继续向前。
到了正午时分,大队人马已经向西奔驰了将近一千里,前方一个岔道口,一条分支驰道从这里垂直转向南方。
随军的军机参谋过来请示,卢仚当即下令,大军在路边埋锅造饭,暂作休息。
就在这道口,路边有一座规模不小的营寨,禁军的旗帜在营寨上高高飘扬。营寨的后方,一座座巨大的粮仓巍然矗立。
一如在鹧鸪坊,卢仚让人跑去一番交涉,这座营寨就打开了粮仓,任凭卢仚下属取用粮食补给。
虽然没有鹧鸪坊的活羊活猪,营寨的粮仓中,却囤积了大量的腊肉、咸鱼、火腿、香肠,都是便于长期保存的好东西。
很快,营地中就米香、肉香飘荡。
等到米饭熟了,卢仚的下属们开始享用美餐时,就听得沉闷的马蹄声传来,诸葛鹂统辖的先锋军团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黑色巨蟒,顺着驰道奔了过来。
有军令官高亢的呵斥声远远传来:“将军令下,继续赶路,继续赶路……戊时(19:00-21:00)扎营。”
大军呼啸着奔驰而过,所幸大胤的驰道是太古遗留之物,驰道上洁净非常,灰尘都不多见。诸葛鹂的先锋军团全速奔驰过去,居然没有掀起什么烟尘。
卢仚拉着卢峻、卢屹一行人,站在路边一个小土包上俯瞰面前驰过的大军,等到诸葛鹂的先锋军团悉数跑过,一名禁军将领笑了:“最多二十万人,但是他们居然说,出动了五十万先锋军?”
卢屹讥诮道:“他们的老套路,习惯了就好。不过,如果诸葛鹂的先锋军团吃了败仗。”
卢峻悠然道:“败仗是肯定的,但是败仗不是更好么?连败个三五场,这些账面上的士卒人头就能抹平了,三十万人的抚恤金又是多少呢?”
一群禁军、羽林军的将校脸色就变得很古怪。
大胤的禁军、羽林军,还是讲规矩的,吃空饷之类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文教的大臣们敢这么玩?
而且还是在平乱大军中这么玩?
大军奔驰而过,驰道对面,上午见过的那十几名华服青年骑着一头头白鹿,从杏花林中窜了出来。这些白鹿身躯庞大,体型优美,奔跑之时速度极快,它们从杏花林中冲出的时候,卢仚判断,这些白鹿的速度起码是血蹄乌骓的两倍以上。
伴随着清脆的蹄声,十几头白鹿冲到了距离卢仚站立的小土包不到百丈的距离,十几个华服青年往来策骑奔走,朝着卢仚指指点点,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卢仚身边的将校们脸色骤变。
这是挑衅。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一群不明来历的混蛋,不仅仅是在挑衅卢仚,更是挑衅大胤军方的威严。
一名禁军将领猛地上前两步,厉声喝道:“尔等,欲牵连九族否?”
一名青年猛地跳了起来,他站在疾奔的白鹿背上,指着这边大笑:“吓唬谁呢?诛我九族?摸摸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稳当罢?”
“天阳公卢仚,你摊上大事了。”那青年肆无忌惮的叫嚣着:“刚才还以为,你会闯入杏花林中英雄救美,咱们顺手把你做掉,这事情就算了结了。”
“没想到啊,你居然奸诈如斯,不上当!”
“你摊上大事了。咱们兄弟,是一定要你死的……不如,你像个英雄好汉一点,你出来,随便从咱们兄弟中挑一个,我们一绝生死,如何?”
卢峻、卢屹,还有卢仚身边的将校们一个个气得笑出声来。
十几个不明来路的妄人,居然想要卢仚这么一个手控数万大军的勋贵,和他们一对一的单挑决死?
这种行为,就显得很痴傻。
而卢仚如果答应了这种挑战,就算他最终获胜,斩杀了那些青年,卢仚的名声也臭了——答应这种挑战的人,怕不是个二傻子吧?
突然间,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响起。
卢仚大军的临时营地中,一队苍狼骑飞扑而出。
数百苍狼骑手持强弓,借着飞扑之势冲到了距离那些青年不到五十丈的地方,就听一声令下,一张张几乎和人等高的强弓拉开,随后密集的破甲箭矢如暴雨落下。
十几名青年怪笑一声,座下白鹿无比轻灵的一个转身,一溜烟的朝着杏花林窜去。
箭矢追上了他们,但是这些青年纷纷从袖子里抽出折扇、玉箫、玉笛等物,冲着身后轻轻一挥,一道道狂飙平地而起,数百支箭矢‘哗啦啦’被倒卷上天,飞起来数十丈高,这才一头落下,差点误伤了后方紧追过来的苍狼骑。
“卢仚,你等着,这一路上,我们会盯着你的。”刚刚站在白鹿上的青年回头朝着卢仚放声大笑:“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一路上,我们陪你玩。嘻,你的脑袋,是我的!”
“猖狂!”一名羽林军将军怒喝:“公爷,这简直是,简直是……”
一群将校全都气得面皮发紫,不断的跺着脚。
“无妨,让兄弟们夜间扎营的时候,小心些。”卢仚笑道:“看样子,是我的私人恩怨。啧,这么高的修为,还有这么神骏的坐骑,这是我的哪一路仇家?”
一群将校就呆呆的看着卢仚。
‘哪一路仇家’?
没记错的话,卢仚刚满十六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仇家?
卢仚看着那些青年骑着白鹿窜进了杏花林,左手按住佩刀刀柄,手指轻弹,北溟戒和刀柄轻轻撞击,发出‘叮叮’脆响。
极高的高空中,一团白云里,大鹦鹉慢悠悠的飞了出来。
居高临下的,大鹦鹉盯住了那群策骑奔跑的青年,一直跟着他们进入了杏花林深处。
这里,地上铺了几块柔软的毡子,几名衣饰华丽的娇俏少女,正在毡子上摆放各色点心酒水,一如郊游一般惬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心炽烈(3)
二月二十日,戊时(19:00-21:00)。
比邻一座府城‘菡萏’,卢仚扎下了营寨。
‘菡萏城’顾名思义,城外有千里大湖,若是夏天,可见满湖菡萏盛开,风景堪称一绝。
卢仚的营寨就在湖边,相隔不到两里,就是诸葛鹂的营地。
菡萏城内,同时有禁军和城防军的驻军。
两军都开启辎重仓库,调运粮草酒肉,供给城外驻扎军队。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绕自家营地巡视一周,安排了比前几日多了三倍的岗哨,又来到了两军营地之间的一座小土包上,眺望诸葛鹂那边的营地。
同样有一支队伍在绕着诸葛鹂的营地游走。
远远的,卢仚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好奇,带着亲卫凑了过去,就看到白阆的上衣被扒了个精光,左右肩头分别被一支箭矢扎穿,两根棍棒从他腋窝下穿过,几个士兵担着他,慢悠悠的绕营行走。
‘扎箭游营’,这是军中一种伤害不大,但是极有侮辱性的刑罚。
白阆痛得嘶声高呼,但是他的呼喊声,被前面一名领着铜锣,一路走一路敲锣的军法官的吼声压了过去。
“不尊军纪,延误军机,这就是下场!”军法官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喝:“诸军谨慎,引以为戒,否则下次扎箭游营者,就是你!”
白阆犯了什么错,没说。
他造成了什么损失,没提。
反正,白阆的肩膀被箭矢扎穿,被人用这么屈辱的方式担着,一路血水滴答的,绕着大营不断的游走。
卢仚带人凑了过来。
白阆看到了卢仚,他双眼一下变得通红,挣扎着,朝着卢仚嘶吼谩骂。
卢仚摊开了双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阆似乎把仇恨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和白家的恩恩怨怨,他卢仚有错么?
白阆骂得难听,卢仚身边的下属一个个义愤填膺,好几个将领就要冲上去撕打白阆。
卢仚制止了这些将领的冲动,朝着白阆指了指,然后带队转身离开。
入夜。
卢仚的中军大帐,四周重兵合围。
卢仚取出归墟瓶,轻轻的晃了晃。
取出一个玉碗,卢仚将归墟瓶一倾,一滴小小,黄豆粒大小的玄元神水喷吐着淡淡灵光,从归墟瓶中‘叮’的一声落在了玉碗中。
这一滴玄元神水,体积极小,大概只相当于正常一滴玄元神水体积的三分之一。
就这么一点点玄元神水,在这如今天地灵机崩碎的环境中,也已经是归墟瓶整整一天不断凝炼的份量。
而且,这凝聚出的玄元神水,远没有归墟瓶传递给卢仚的信息中,那原始版本的玄元神水的功效强大。
真正的效力,大概只能相当于原始版本玄元神水的万分之一不到?
只不过,这些天来,卢仚和阿虎持续服用玄元神水,得到的好处还是极大。
卢仚取出一柄小玉刀,将那一滴玄元神水分成了四份,将一份丢给了阿虎。
两人不多话,分别服下了一份玄元神水。
磅礴的能量在体内汹涌流动,身体机能不断提升,修为一丝丝拔高。
卢仚膻中穴中,那一滴归墟仙元已经有鸡蛋大小,黑色灵光鼓荡跳动,时刻滋养全身。
‘咕’。
等到卢仚收功起立,大鹦鹉从帐篷下挂着的小鸟架子上飞了下来,落在卢仚肩膀上。
卢仚掏出一颗杏仁递给了大鹦鹉,笑着摸了摸它肥嘟嘟的肚皮:“你们的那一份,给你们留着呢。等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们的。”
大鹦鹉三两下将杏仁啄得干净,脑袋蹭了蹭卢仚的手掌,张开翅膀腾空飞起。
阿虎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他身上一丝丝红色的莲花纹缓缓收敛,他睁开眼睛,看着卢仚:“仚哥,要动手了么?”
卢仚看着阿虎:“药力都吸收干净了?”
卢仚没告诉阿虎玄元神水究竟是什么,他只说,这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辅助修炼的药材。
阿虎点点头,微微一晃身体,全身就传来沉闷的骨节轰鸣声。
阿虎原本修炼的就是橫炼功法,而且肉体天赋比卢仚要强出许多,加之红莲不灭体刚猛霸道、勇猛精进,只要能承受痛苦,就能快速提升修为。
加之玄元神水的强大辅助,阿虎短短时日,也拥有了近乎九牛极致的力气。
卢仚点点头,掀开中军大帐的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卢峻、卢屹兄弟两,已经等待了大帐外,见到卢仚走出来,他们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飞出来的大鹦鹉吸引。
“好漂亮的鸟儿,啧,居然还能追踪敌人。”卢峻轻轻抚掌赞叹。
“这狗,这猫,也都很好。”卢屹则是看着从大帐外黑暗角落里窜出来的大黄和兔狲。
‘嘶嘶’声中,卢仚的袍袖里,翠蛇慢悠悠的探出了脑袋,一双锃亮的眼珠,深深的盯了卢峻和卢屹一眼。
卢峻、卢屹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他们随着卢旲,镇守北界城数年,闲暇之时外出游猎,什么大蟒毒虫也都猎杀过,偏偏翠蛇这么娇小的一条小蛇,给了他们极大的威胁感。
“仚哥儿,你这蛇,怕不是要成精了?”卢屹骇然道。
卢仚微笑,轻轻抚摸着翠蛇光滑冰凉的身躯。
何止是翠蛇,大黄、兔狲、鳄龟、大鹦鹉,它们几个大爷,这些天也都和卢仚分享玄元神水。
在玄元神水的滋养下,五位大爷的血脉发生了神秘的蜕变,一个个变得无比神异,卢仚都有点摸不准它们如今的具体情况了。
“走罢。”卢仚笑道:“给那几位朋友,一个惊喜。”
距离卢仚营地不到二十里,小树林中,一场鏖战刚刚云散雨歇。
天地交汇极乐天宫,从这名字,就知道这个宗门是个什么德行。
白天里撩拨了卢仚两次的青年男女们,他们从一入夜开始,就坦诚相见,六个女弟子,十八名男弟子,相互搭档着,一个个呼吸悠长、周身粉雾萦绕,全心修炼起来。
差不多就是卢仚和阿虎将玄元神水吸收殆尽,收起功法的时候,这些极乐天宫的弟子也同时完成了每日里的功课,一个个懒洋洋的起身收拾。
“哎,一如教主所言,这一方天地,真正是不适合我们了。”一名生得高挑秀美的少女盘坐在毡子上,口鼻之间粉雾隐隐,曼声说道:“两个时辰的辛苦,修为没有丝毫提升,只是将白日里凭空漏掉的法力补充了些许。”
另外一名少女抚弄着长发,叹息道:“可不是么?离开山门,进入俗世,不要说修为增长,就连维持原本的修为,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若是在山门外呆的久了,我怕我的修为都要掉一个大境界了。”少女很幽怨的叹息着。
一名身长玉立的青年打了个呵欠,把玩着手中折扇,轻笑道:“几位师妹急什么?教主带我们出山行走,不就是为了重续道途的大计么?”
“这白家,是教主选定的人间行走,我极乐天宫争夺大胤气运,补天地灵机,可都着落在他们身上了。”青年笑得很灿烂:“白家在大胤朝堂潜力巨大,教主说了,这次我们护送白阆他们去安平州,几位师妹若是有兴致,不妨给他们一点甜头。”
几个少女同时露出了嗤之以鼻的冷笑。
“九个糟老头子,还不够我一下摆布的。”一名已然收功妥当的少女冷笑:“就他们那世俗武道开经境和拓脉境的修为?辛苦积攒的那点精气,哎……”
少女们‘咯咯咯’笑得极其开心。
一群男弟子已经聚在了一起,其中一人轻抚玉箫,悠然道:“好了,本来还说,白天诱那卢仚来一个英雄救美不成,反而被人反杀的故事,结果那厮奸猾,没能成功。”
“我们上门挑衅,他居然小小年纪,还是一个缩头乌龟,大军环绕之下,我们也不敢多耗费法力,他不和我们决斗,我们也只能放过他。”
“但是今晚上么,他必死无疑。”这名男弟子轻笑道:“不过,这口黑锅,扣在谁头上才好?毕竟是大胤的一名公爵,就这么死了,未免有点浪费了。”
一名正在系袜带的少女嬉笑道:“就在他大帐中留字,说杀人者,金刚寺外门护法某某,或者红莲寺天下行走某某罢?那两家的贼秃当中,随便挑一个咱们认识的留下名字就好。”
一群男弟子同时鼓掌叫好。
“好,好,好,这一次贼秃们占了先机,他们先在安平州下手……嘿嘿,我们虽然不能提前和他们相争,但是给他们留点污名,也是好的。”
树林的四面八方,同时升起了淡淡的白雾。
卢仚脚踏流风,落地无声的,推动着白雾一点点的逼近这些极乐天宫弟子休憩之地。
大鹦鹉在头顶指路。
大黄和兔狲紧跟在身边。
翠蛇已经滑入了树林中,悄然无声,不知去向。
隔着里许之地,卢仚听到了这些极乐天宫弟子肆无忌惮的笑骂声。
卢仚觉得很荒诞。
他现在可以算是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这群莫名冒出来的男女,居然要刺杀自己,然后将自己的死,扣在大金刚寺和某个红莲寺的弟子头上?
卢仚想到了所谓的三教秘约。
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忽视这所谓的不许三教弟子相互攻伐的秘约。
自己也不算正经的大金刚寺弟子,是吧?
而且,是对方主动打上门来,他们也没遵守所谓的三教秘约,是吧?
所以……
卢仚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树林中,一道青光一卷而过,一名极乐天宫男弟子突然闷哼一声,他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的脚脖子上,两点血水冒了出来。
“我被什么咬了……哎……”
一句话没说完,这男弟子已经是满脸绿气,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毒……剧毒……”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全歼
极乐天宫男弟子们毫无防范,被翠蛇打了个措手不及。
翠蛇游走如风,小脑袋左右乱甩,顷刻间,它在七名极乐天宫男弟子的脚脖子上,留下了热情的‘吻痕’。
它的身躯娇小,毒牙也不大,尖尖细细的,扎进人的身体,就是两个细细的小洞眼,和银针扎过差不多。
它的毒囊也不大,体内囤积的毒液,也就黄豆粒这么大小两三滴。
但是自从跟了卢仚,先是被五行风水大阵淬炼了几年,翠蛇的根基,已经从一条普通的竹叶青,得到了极可怕的提升。
这些天来,它隔三差五的,还能有一小滴玄元神水享用。
它的血脉底蕴,生命层次,已经超过了所谓的‘毒蛇’。
它很吝啬的,每咬一个极乐天宫弟子,只是往他们体内注入半粒芝麻大小的毒液,就是这么一点点毒液入体,顷刻间就将大量血液转化为剧毒,然后一路顺着血管攻城拔寨,摧毁沿途的生机。
七个极乐天宫的男弟子倒下,他们脸上蒙着一层浓浓的绿气,被咬的脚脖子附近,方圆半尺的血肉已经变成了墨绿色,伤口内渗出来的毒血,迅速从血色变成了黑色。
毒血滴在地上,刚刚借着春意萌发的绿草芽儿,都被腐蚀得‘嗤嗤’作响。
这些极乐天宫的弟子,还是生平第一次跟着他们教主外出行走。
江湖经验,是没有的。
厮杀经验,更不要提。
他们从小在极乐天宫长大,这次跟着教主出门行走,临行前,极乐天宫的长辈们向他们灌输的信念就是——‘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注定要在这个天地灵机恢复的大争之世,成仙成佛,长生久视’!
没有人告诉他们,作为仙人,如果在夜间的树林里被毒蛇袭击,该怎么办!
七名师兄弟倒下了,剩下的十一名极乐天宫男弟子嘶声尖叫着,他们顾不得珍惜法力,手中折扇、玉箫、玉笛等物一通乱挥,一道道微光闪烁,狂飙四卷,一股淡淡的氤氲香气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这氤氲香气,是极乐天宫弟子修炼的小神通‘极乐天香’。
这是一门极其歹毒的小神通,若是普通人嗅到,就会情发如火,成为极乐天宫弟子肆意采补的药鼎。情火更会焚烧精血精元,将一个大活人炼成‘精血元丹’,任凭极乐天宫弟子享用。
要论歹毒无耻、下流卑鄙,‘极乐天香’的效力,甚至比白露所化的鬼魅更加狠毒。
只是,这‘极乐天香’对翠蛇无用。
翠蛇‘啪啪’甩动着尾巴,化为一道绿色的流风在地面穿行,它丢开了那十一名疯狂下手,将地面轰出一个个大坑的极乐天宫男弟子,朝着那六名不知所措的女弟子奔袭而去。
“蛇!”
一名女弟子看清了翠蛇的模样,她怪叫一声,双手一挥,两柄精巧的月牙弯刀脱手飞出,化为两条六尺寒光,盘旋着劈向翠蛇。
一道白光从斜刺里冲了出来。
两柄弯刀刚刚出手,兔狲就宛如一道箭矢裂空袭来,它挥动着两只前爪,‘叮当’几声,硬生生将两道寒光打得向一旁飞出,然后它顺势爪子一挥,长而锋利的银白色爪子,狠狠划过了两名女弟子的小腹。
‘噗嗤’声中,鲜血飞溅,两名女弟子被生性凶狠的兔狲直接来了个大开膛。
一如前面所说,这些极乐天宫弟子,是极乐天宫培养的‘仙道’种子,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在山门内的时候,他们的吃穿住用行,比起大胤的诸侯世子也差不离了。
他们,从未有过征战厮杀的经验。
他们,只有傲视天下武修的骄狂。
骄狂,无法对他们的战斗有任何帮助。
兔狲下手狠辣,两个受伤的女弟子嘶声惨嚎,抱着肚皮上的伤口倒在地上抽搐。
“救命!”
女弟子的尖叫声惊动了那些还在乱打乱劈的同门师兄弟,他们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所过之处流香氤氲,有两名修为最高的男弟子身后,还隐隐有曼妙的女子虚影若隐若现。
高空中,一把烈焰喷了下来。
大鹦鹉盘旋在离地百丈的高空,看到翠蛇和兔狲纷纷得手,这厮也张口喷出了一道火焰。
当日,它就是用这火焰,焚烧了白家整个蓝田园。
比起放火的那天晚上,大鹦鹉这些天服用了玄元神水,它喷出的火焰比那天夜里,威力提升了何止数倍?
两名男弟子闪避不及,被大鹦鹉喷出的火焰浇了一头一脸。
他们的身体迅速燃烧起来。
两名男弟子发出惨绝人寰的哭喊声,他们身上衣衫顷刻间化为灰烬,随后火焰犹如粘稠的油脂附着在他们的皮肤上,烧得他们皮肉‘嗤嗤’直响。
“强敌来犯,逃!”一名男弟子看到自己同门师兄妹如此惨状,他吓得双腿发软,急忙大吼了一声,身体飘忽着就朝他们系在一旁的白鹿坐骑跑去。
身躯比之前又膨胀了一圈,通体肌肉虬结,金色的毛发宛如涂抹了油脂的黄金一样璀璨的大黄慢悠悠的从雾气中走出,挡在了几个想要逃走的男弟子面前。
“死来!”一名极乐天宫男弟子一声咆哮,手中折扇脱手飞出,化为一道粉红色的幽光直打大黄。
大黄灵巧的向一旁闪避了一步,然后它一声大吼。
‘轰’!
一颗人头大小的黄色光球从大黄嘴里喷出,宛如出膛的炮弹,重重砸在了这出手的极乐天宫男弟子身上。
大黄天赋属性为土,它喷出的这一颗黄色光球,是它体内不断提炼、压缩、淬炼的一团土元精气,混合了大黄自身的一部分精血气息后,这一团土元精气看似不大,实际上却有几万斤沉重。
这极乐天宫的弟子只注重精元、法力上的修为,对肉身的淬炼,甚至还不如大胤的普通橫炼高手。
几万斤中的一团土元精气砸下,这男弟子一声惨嚎,整个上半身被砸得稀碎,血肉残渣洒了一地都是。
大黄脸上,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惊愕表情。
它歪着脑袋,瞪大眼,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被自己轰碎的敌人。
沉默少许,它张开嘴,将悬浮在半空的土元精气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再也不动用这颗杀伤力过于巨大的土元精气,而是飞扑上去,一爪子拍在了一个极乐天宫男弟子的脑袋上。
‘咔嚓’!
大黄的力量极大。
大到它自己做梦都没有概念的那种强大。
跟着卢仚这么些年,大黄其实也从未和人打斗过……它的战斗经验,也是零,还比不过三天两头窜出去和野猫群厮杀的兔狲呢。
这一爪子拍下去,力道悍然有六牛之力,这一名极乐天宫的男弟子,原本八尺三寸多高的高挑个,被大黄一爪子拍成了一块高只有三尺的肉墩子。
此情此景,何其惨厉。
大黄张大嘴,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狼狈的一头栽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啊,它并没有动用全力,怎么会把人打成这个鬼样子?它天性多么憨厚淳朴,它怎么可能下这么重的毒手?
另外几名想要逃窜的极乐天宫弟子避开了‘宛如魔鬼’的大黄,仓皇冲到了自家白鹿坐骑面前。
然后,他们全都傻在了当场。
他们的白鹿坐骑,体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半寸厚的玄冰。
淡黑色的玄冰晶莹剔透,透过冰层,可以看到这些白鹿惊恐绝望的眼神。
“这是谁干的?”
一名极乐天宫弟子怒骂。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连续服用玄元神水,体型已经膨胀到六尺方圆,通体甲壳黝黑发亮,不断散发出丝丝寒气的鳄龟从雾气中行了出来。
它伸出头,张开嘴,‘唰’的一道寒气喷出。
几个极乐天宫弟子被冻得瑟瑟发抖,眼看着他们皮肤上一层薄薄的冰片就迅速的蔓延开来。
还不等他们想出法子驱散侵入体内的寒气,凶神恶煞的兔狲已经红着双眼,‘哈哈’有声的窜了过来,它腾空而起,爪子一个横扫,几颗头颅就伴随着凄厉的喊声冲天飞起。
等到卢仚走到极乐天宫弟子们休息的林中空地,收起四周白雾时,极乐天宫六名女弟子、十八名男弟子已经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没有。
“就这……你们想杀我?”卢仚很茫然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断的摇头。
他和阿虎,还有外面卢峻、卢屹带来的三千苍狼骑都还没出手呢,就自己养的几位大爷活动了一下身体,他们就彻底崩溃了。
就这样子,想要杀他?
翠蛇慢悠悠的游了回来,熟练的窜回了卢仚的袖子。
卢仚隔着袖子,狠狠的捏了捏它的肚皮:“你们下手太狠了一些,现在,我连他们究竟是谁指使的,都弄不明白了。”
“不过,似乎,还有办法!”
阿虎带着一群神武将军狂奔了过来。
卢仚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沉声道:“这些女人,挖坑埋了。这些男人么,扒拉干净了,挂在大营外示众。”
“就说,他们是安平州造反的妖人同党……他们是来,刺杀公爷我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信仰
第二日,一大早,卢仚大军用过早餐,沐浴在晨曦中,向着西南方向进发。
大鹦鹉在高空翱翔,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欢快的鸣叫。
昨夜一番杀戮,回到营地后,卢仚将剩下的玄元神水切割后,分给了它们。
一夜努力消化,大鹦鹉只觉浑身精力充沛,翅膀轻轻一扇就能扶摇而起直冲千丈高空,它忍不住,怪声怪气的,唱起了从卢仚那里学来的小调。
“我想,飞得……更高!嗷嗷!”
卢仚拔营而走,诸葛鹂的先锋军团也手忙脚乱的紧紧跟上。
等得一前一后两只大军都离开后,几名生得俊俏风流,身穿战袍软甲,做护卫打扮的极乐天宫弟子,这才火急火燎的来到了卢仚昨天扎营的营地外。
晨风中,晨曦下,一排十几根旗杆矗立。
十几具大致保持完好,能够认出面貌长相的极乐天宫男弟子,被扒得干干净净,双手用绳索绑着,吊在旗杆上随风摇晃。
几个极乐天宫弟子目瞪口呆看着被杀的同门,身体禁不住的颤抖着。
“这,这……他怎么敢?”
又有人嘶声道:“这些师兄弟死了,六位一起行动的师妹们呢?她们,她们……”
都是极乐天宫的精英弟子,他们精通各种乱七八糟的功法,六位女弟子没有和同行的师兄弟一样被吊在旗杆上,前来查探消息的他们,脑海中顿时浮现了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
顷刻之后,两支巴掌大小的异血鹰隼腾空而起,带着这里发生的情况汇报,一溜烟的向镐京城飞去。
几名极乐天宫弟子强忍着怒火和惊惧,一路急匆匆的追上了诸葛鹂的先锋军团。
他们不知道,他们刚走没多久,两只异血鹰隼还没有将速度提升到最快,空中一团红影扑了下来,大鹦鹉张嘴,两条细细的火光喷出,当即将两只鹰隼击杀当场。
烤得焦糊的鹰隼从高空坠落。
大鹦鹉紧随着坠落的鹰隼一路落下,很灵巧的将它们爪子上绑着的小铜管撕扯了下来,一爪子抓了一支铜管,欢呼着窜上了天空。
大鹦鹉飞行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上了卢仚的大队。
卢仚接过大鹦鹉丢下来的铜管,取出其中的纸条扫了一眼,‘嘿’的笑了一声:“白长空,居然是极乐天宫的镐京行走?”
卢仚也没瞒着卢峻和卢屹,他直接将纸条递了过去。
卢峻、卢屹看了纸条,同时冷笑了起来:“好,好得很,三教分明有了约定,他们极乐天宫的弟子,居然敢不顾三教秘约,袭杀我大金刚寺弟子。”
“嘿,咱们先告状,先把道理拿捏到手。”
就在飞驰的苍狼背上,卢峻掏出纸笔,匆匆书写了三份书信,递给了卢仚。
卢仚略一审视后,就和卢峻先后用了印玺。
随后,卢峻每隔一刻钟,放出三只军用驯熟的鹰隼,其中只有一只携有书信,如此连放了三波鹰隼,让它们直飞镐京城。
等到夜间扎营的时候,回信就送了过来。
回信是释恶亲笔所书,他的语气极其激烈,说‘极乐天宫乃邪魔外道,他们弟子恶意破坏三教秘约,这是要挑起佛魔两教的冲突,佛门定然全力报复,让卢仚只管大胆行事’!
释恶的回信中,话里话外还透着这样的意思。
‘恒古以来,佛门就是占道理的;如果佛门哪一次不占道理,那么,佛门会用拳头教你什么才是‘正确的道理’’!
‘恒古以来,佛门就是正义的化身,极乐天宫,邪魔外道尔,他们的门人弟子,可以放手打杀;万一杀错了,那么,佛门会用拳头告诉天下人,被打杀的人,自有取死之道’!
‘综上所述,佛门是一定不会犯错的;如果佛门犯错了,那么一定是你理解错误’!
‘所以,只要对佛门的大计有利,卢仚可以肆无忌惮,随意横行’!
回信中,释恶并明确的告诉卢仚,他已经让人去给安平州的佛门势力送信,卢仚到了安平州后,会有一支精锐的佛门力量转归卢仚调遣。
“这就是,这一方世界佛门的作风?”
卢仚莫名想起了,前些日子在白马坊,被释恶用金刚劫指背后偷袭重伤的血陀罗。
堂堂佛门高僧,居然背后下死手偷袭?
而且,给卢仚的回信中,言辞如此的激烈,如此的霸道。
“这种做派,我喜欢。”卢仚微笑,将释恶的回信递给了并肩而行的卢峻:“这样,很有安全感。”
安平州,在镐京西南,直线距离八千里。
卢仚和诸葛鹂所辖大军,骑乘的都是异血坐骑,速度最慢的,也能日行四千里上下。
大军出行,自然不可能用最理想的最高速度赶路,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各种零碎事务都会消耗不少时间。
饶是如此,嘉佑十九年二月二十三日上午,卢仚的大军,也顺利来到了‘安平关’前。
偌大安平州,腹地乃万里沃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
而四周,则被山脉环绕,只有三山一水四条通道,通往外界。
安平关,就是安平中东北角的一条路上通道,这是一条绵延六百里的山谷,安平安就在山谷的最外端。
宽达十里的谷道,被前后两条高达十丈的城墙封得结结实实,这就是‘安平关’,从镐京方向进入安平州的唯一关卡。
需要解释的是,原本大胤的版图上,是没有‘安平关’的。
文教世家瓜分、掌控了整个安平州后,才由安平州地方拨出了钱粮,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用了一年多时间,建起了这座‘安平关’,彻底锁死了安平州通往镐京的通道。
太平时节,安平关里只驻扎了三五万地方上的城防军。
但是如今的安平关,城墙上旗帜招展,密密麻麻站满了皮甲士卒。单单城墙上冒头的兵力,就不下于三万人。
诸葛鹂的先锋军团抢在了卢仚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堵死了通往安平关的谷道。
卢仚策骑,在路边一个高有百多丈的小山之巅,眺望十几里外开启了城门,正在让诸葛鹂先锋军团通过的安平关。
“啧,看惯了镐京的皇城城墙,又见识了镐京的外城墙,现在看这关卡,莫名觉得……好精致,有一种我一拳都能将城墙轰碎的感觉。”眺望关卡,卢仚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毕竟是‘人力’造物。”卢峻显然知道不少东西,他甩着缰绳,笑道:“而镐京城,还有四方界城,可都是……‘非人’所做。”
卢仚颔首,然后指点着安平关的方向:“不过,安平关只有一个城门,宽不过十丈,诸葛鹂的大军想要进城,这得花多少时间?”
卢屹冷笑道:“可见他们是居心叵测了。偌大的安平州,通往镐京的方向,就开了这么个小口子?这不是把安平州无数子民,当猪圈养么?”
卢峻冷然道:“可不就是当牲口一样圈养起来么?如果不是他们在安平州过于肆无忌惮,这一次的……”
当着这么多将校的面,卢峻没把话说完。
卢仚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如果不是文教世家们,将安平州的亿万百姓祸害得太惨,熊泰斗他们如何可能,在安平州内掀起这么大声势,如此快捷迅猛的叛乱?
卢仚在心中感慨文教诸君子的作死行为,同时也在思忖,这次他应该如何行事。
安平关前,山谷形成了一个大喇叭口。
从最狭窄的十里宽,山谷向东北方向延伸开,地势逐渐开阔,如今卢仚等人所在的位置,山谷已经宽达二十几里地,两侧是坡度缓和、草木丰美的小山,再往南北两侧行十几里,就是一座座高耸的穷山峻岭。
安平关城门狭窄,大军进城的速度极其缓慢,诸葛鹂的先锋大军绵延二三十里,而卢仚的队伍,也顺着大道拉出了七八里长。
卢仚的手下,尽是守宫监、禁军、羽林军和苍狼骑的精锐,既然队伍前进不得,大队人马就下马休憩,但是四周都放出了大量的游骑哨探。
而诸葛鹂的先锋军团么。
文教一脉的城防军体系自组建以来,除了在朝堂上打口水仗,从大将军府分割军权,抢夺粮饷补给外,从上到下,从未有过任何的实战经验。
队伍不能动弹,诸葛鹂麾下的将校们就下令士兵们下马休息。
因为大军还在‘安平关’外。
而这些将校们认定,叛乱在‘安平关’内。
他们和那些造反的乱民,还隔着一个‘安平关’呢。
所以,这里是安全的。
无论将校还是士兵,诸葛鹂的先锋军队,都放松了警惕。
甚至,好有多士兵都干脆松懈了身上甲胄,放下了兵器,懒洋洋的躺在了地上休息。
更要命的是,先锋军团的好些将校,下达了让士兵们下马休息的命令后,他们就离开麾下队伍,策骑赶向了‘安平关’。
关卡狭小,大军入关,怕不是要一整天的功夫?
有这世间,他们才懒得和大头兵们一样,蹲在关卡外风餐露宿呢。
‘安平关’内好吃好喝,大家大鱼大肉不痛快?
眼看着那些衣甲鲜明的将校带着亲卫,策骑冲向了安平关,卢仚皱眉,正准备下令让自己的士兵结营安扎时,山谷两侧,突然响起了高亢的梆子声。
‘咣咣咣’梆子声密集如雨,山道的北面,一大片小山包内,起码有上万名衣衫简陋的百姓嘶吼着,宛如疯狂的野兽一样冲了出来。
数十名身形魁梧,身穿甲胄的大汉捧着旗杆,挥动着大旗,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白色的大旗,正中是一朵血色火焰缭绕的红莲。
那些百姓挥动着简陋的刀枪棍棒,疯狂的吼叫着口号:“红莲现,享平安!”
第一百三十章 信仰(2)
先锋军团队伍庞大,顺着谷道一路绵延,其队伍的右侧翼,距离那万多名百姓埋伏的小山包不到一里地。
那数十名身穿铠甲,手捧大旗,彪悍凶猛的壮汉嘶吼着,用远比骏马还要快的速度,一头撞入了先锋军团松松垮垮、毫无防范的侧翼。
壮汉们身上淡淡的雾气缭绕,身上一块块肌肉怪异的扭曲震荡着,一道道可怕的元罡从身躯各处奔涌而出,在他们身边化为无形涡流。
开经境巅峰大圆满。
周身经络全部敞开,元罡充盈全身,故而能从身躯的每一处释放元罡,攻杀敌人!
壮汉们所过之处,他们身边十几丈方圆内,顿时变成一片血肉屠场。
那些身穿皮甲、轻甲的城防军战士,都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四下里可怖的元罡潜劲袭来,就听‘嘭嘭’声响不断,一个个城防军战士就好像被万钧巨锤轰击,当场化为一团模糊血肉,随后被元罡冲击,炸成粉碎。
残肢断臂喷出数十丈远,这些壮汉循着一条直线直冲进了城防军的队伍中,远远看去,就是数十条血肉胡同在不断的向外喷洒残破的肢体。
几个呼吸间,起码有数千城防军战士被轻松击杀。
先锋军团右侧翼一片大乱,无数战马以远比人类敏锐的感知力,察觉到了这些壮汉身上可怕的危险气息,这些战马疯狂的嘶鸣着,用尽全力丢下主人,朝着远离壮汉的方向逃窜。
三四万匹身高力大、奔行如风的战马炸窝,先锋军团右侧翼的士卒们被战马冲得骨断筋裂,踏得口吐鲜血,彻底乱成了一团。
那万多名百姓。
其中包括好些瘦骨嶙峋,年纪起码有六七十岁的百姓。
他们的奔跑速度,居然也有普通战马那般快捷。
卢仚站得不远,他看到,这些百姓一个个皮肤通红,皮肤下一条条血管凸起来老高,蠕动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们拎着各色乱七八糟的兵器,什么木棒、竹矛、菜刀、铁锤等物件,紧跟着那数十名壮汉,仅仅落后了数十丈远,在壮汉们造成了先锋军团可怕的杀戮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一头扎入了先锋军团的队伍中。
更大的伤亡爆发了。
明显看得出来,这些百姓没有任何的武道修为,他们就是最普通的大胤平民。
但是此刻他们不仅仅变得矫健快速,更变得力大绝伦。
卢仚眼睁睁看到,一名干干瘦瘦,大概七尺不到的老太太,抡着一个浇菜的粪勺,狠狠一击胡乱的扫出,她面前的三个城防军士卒就好像草把一样飞上了天。
三名身披甲胄的城防军‘精锐’,居然被一个不到七尺的老太太轻松击飞。
而且看那三位士兵身体扭曲的模样,他们的脊椎骨很可能已经被这老太太一击打得粉碎。
老太太手中普通杂木制成的粪勺也断成了十几节,老太太瞪大眼睛嘶吼着,将被她一击打飞的士卒掉下的铁矛捡了起来。
大胤城防军使用的铁矛,通体用精铁铸成,重不重也有四五十斤,这些城防军士卒都有培元境的修为,力气大不大也有几百斤,所以才能使用这等铁矛作战。
而这干干瘦瘦,平日里不知道能否背动五十斤米粮的老太太,她居然左右手各持一根铁矛,嘶吼着,两臂挥舞铁矛,带起一道道寒光,‘嘭嘭嘭’,打得面前乱成一团的城防军士卒不断倒地。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打倒了十几名培元境的城防军‘精锐’!
卢仚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不仅是这老太太,还有其他那些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表现出了他们绝对不应有的速度、力量和反应。
他们比那些培元境的城防军士卒更快、更强、更凶悍,他们在数十名壮汉的带领下,只用了短短一盏茶时间,就荡平了先锋军团的右侧翼军队,超过三万名城防军士卒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三万战损,其中有一万五左右彻底死亡,剩下的个个重伤,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卢仚骇然道:“如果……安平州内的百姓,都是这般模样,怕是……”
卢仚想说,如果安平州的百姓都变成了这等凶猛的‘战士’,那么前几日传回镐京的情报里,安平州只有一小半的地盘上发生的暴乱。过了这么几天,怕不是整个安平州都保不住了?
而且,这里还在安平关外,还不属于安平州的范围。
“这些年,安平州周边的州郡,也被祸害的不浅。”卢峻倒是知道一些内幕细节,他冷声道:“大胤开国太祖立下的规矩,定下了赋税的定额。但是这些年么,文教的君子们巧立名目,在太祖定下的赋税定额上,起码加了十倍以上的苛捐杂税。”
“对下,多收赋税;对上,则劝说天子不要与民争利,要削减税款,以将养民力。”
卢峻讥诮冷笑:“所以,这些年,太府原本负责天下钱粮征收的,可是如今太府的库房里,几乎能跑耗子了。”
“所以,不仅是安平州,而是安平州附近的州郡,也会出乱子?”
卢仚听懂了卢峻的话。
如果安平州周边的百姓,都能变得和眼前的这些百姓一样骁勇善战,那么……卢仚为即将到来的兵部平乱大军感到了悲哀。
远处的杀戮还在持续。
‘红莲现,享平安’!
‘清君侧,杀国贼’!
诸般口号此起彼伏。
而那数十名捧着红莲大旗冲杀在最前方的壮汉,他们已经彻底撕开了先锋军团右侧翼的队伍,一头扎进了诸葛鹂原本应该在的中军队伍。
只是,诸葛鹂早就带着麾下将校离开了中军,提前进安平关休息去了。
此刻的先锋军团中军,只有一支精锐的,用来拱卫中军的重骑兵,以及代表着诸葛鹂的仪仗旗帜等物。
数十名大汉和那支五万人规模的重骑兵重重撞在一起。
无形的元罡在空气中肆虐,一个又一个重骑兵大口吐着血,身上甲胄扭曲,连人带马被元罡放翻倒地。
但是这些重骑兵,连人带马的总重量在数千斤上下,他们催动战马开始冲锋奔杀的时候,其杀伤力也极其的可怕。
尤其是这一支重骑兵中,普通的军官都有着拓脉境的修为,几个留下来督管军队的将校,更有着半步开经境的实力。
如此修为,穿戴上精工打造的重甲策骑冲刺,数十名手捧红莲大旗的壮汉也受到了压力。
浩浩荡荡的重骑兵呼啸而至,一柄柄特制的马槊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一根根马槊被无形的元罡扭曲、折断,马槊的主人也被可怕的力量从马背上掀飞。但是有更多的马槊刺了下来,四面八方,无所不至。
这就是军队的力量。
大半壮汉被马槊刺中,就听得沉闷的撞击声中,大汉们一个个被马槊顶得连连后退,不断发出沉闷的吼声,但是只有小半大汉被马槊的锋芒撕开了皮肉,其他大半大汉,居然在马槊的穿刺下丝毫无损。
开经境巅峰,外带强横无匹的橫炼功夫!
这是大胤开国时,那些武勋贵族的标配!
元罡外放杀敌,橫炼庇护自身。
一如卢仚出身的泾阳卢氏开国莱国公,那位就是以沧海劲、碣石功横行战场,每一战动辄杀戮数万,完全就是一头人形的战场绞肉机。
时至今日,大胤朝堂中,还有如此标配实力的武勋,几乎绝迹。
反而是这和安平州相关的乱军当中,这样的壮汉一下子冒出来了数十个。
卢仚心里明白——这就是大金刚寺这样的仙道宗门,和世俗皇朝的差距。
壮汉们的奔杀被遏制了势头,但是后面上万名近乎疯狂的百姓已经高呼着口号冲了上来。
拱卫中军的,自然不仅仅是一支重骑兵。
这些百姓刚刚冲到中军附近,就听密集的梆子声响起,四下里无数弓弩兵齐齐开弓放箭,密集的箭矢犹如黑夜的夜幕,笼罩了这上万名没有任何阵型可言,相互拥挤在一起胡乱冲锋的百姓。
‘噗嗤’声不绝于耳。
上万百姓当场倒下了三千多人。
随后一波又一波箭矢不断落下,密密麻麻的百姓浑身是血的接连倒下。
带头冲锋的壮汉们眼看已经不可能冲入中军所在,他们一声唿哨,好不恋战的转身就走。
他们避开了中军的重骑,狂奔着闯入了两翼的弓弩兵中。
元罡全力释放,无形的潜劲搅动四方。
这些没有重甲,只是身披半身皮甲的弓弩手如何挡得住开经境巅峰高手的元罡绞杀。
就看到两翼弓弩手阵型大乱,无数弓弩手浑身飙血,断骨不断从体内刺穿皮肉露了出来,残破的身躯被元罡轻松抛飞数十丈,弓弩手的队列当即一片混乱。
“撤退!”只是有十几人受了皮肉伤,其他丝毫无损的壮汉们冲到了那些百姓当中,元罡化为无形的护罩裹住了这些百姓,一行人快如奔马,唿哨连连的窜向了刚刚他们埋伏的小山包。
随行的禁军将校中,一名身穿金甲的禁军将领抱拳向卢仚请示:“天阳公,我们此刻若是横截一刀,有望将这些乱民全部留下。”
卢仚回头,斜了他一眼,轻轻挥了挥手:“我们是监军……你懂,监军是什么意思么?”
那禁军将领就面红耳赤的退了回去。
卢仚眯着眼看着狼藉一片的先锋军团队伍,摇了摇头:“派人传讯诸葛鹂,让他给我一个解释……这一战,他的部下损失惨重,他是怎么领军打仗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信仰(3)
诸葛鹂做得很绝。
他将白阆兄弟九个,整整齐齐的派来了卢仚军中,供卢仚问询先锋军团被乱民袭击,导致战损惨重一事。
诸葛鹂做得很妙。
虽然受了朱嵩的委托,要争取让卢仚彻彻底底留在安平州,这辈子也回不去镐京……
他居然派了白家九兄弟来卢仚军中后,又让自己的心腹将校,送了一匣子白鹿钱过来。
一匣子打磨得精巧纤薄的白鹿皮。
每一张都是‘值一千万钱’。
一共十张。
一亿钱,约合九万贯!
正好,派来卢仚军中的白狼兄弟,也正好是九个。
卢仚寻思了一阵,将这一匣子白鹿钱交给了随行的守宫监小太监,让他们登记造册,归进了行军档案——‘某年某月某日,安平州平乱军先锋军团遇袭,损失若干兵马,向随行监军陆某某行贿一亿钱’!
“诸葛鹂派你们过来?”
小山包下,设下了帷幕、公案,摆上了令旗、灵符,设下了诸般仪仗,四周环绕着无数骄兵悍将。
卢仚端坐在公案后,看着一字儿排开站在面前的白阆兄弟九个。
白阆兄弟几个一脸扭曲的看着卢仚。
曾几何时,就在两个月前,他们还能风轻云淡的,随口安排了卢仚这辈子的命运。
短短时日,他们居然身不由己的站在卢仚面前,任凭卢仚以平乱大军监军的身份,问询刚刚先锋军团遇袭一事。
作为大哥,白阆强忍着心头怒气、怨气和仇恨之意,咬着牙,上前了两步,朝着卢仚拱了拱手。
白阆恨啊,恨极乐天宫那群弟子,在他们面前时,一个个骄狂无比,把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怎么派出去刺杀卢仚的那一群人,就被一锅端了呢?
恨啊!
卢仚怎么就不肯老老实实的死掉呢?
想到狠处,白阆的表情不由变得狰狞了一些。
斜刺里,鱼癫虎连着两个神武将军一步抢了出来,手中鎏金鲲鹏纹棍棒狠狠一点,白阆两腿剧痛,‘啊’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没规矩,军中文官,见了统军的主帅,必须跪下行礼,除非有甲胄在身,战事紧急时,方可免之……此刻并无大战,你们也没有披拂甲胄,为何不跪?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蠢货。”
鱼癫虎骂得酣畅淋漓。
白阆等气得差点吐血。
这个规矩,他们是知道的,但是让他们向卢仚下跪行礼?
白阆的面皮气得通红,他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拳,无比屈辱的弯下腰身,朝着卢仚行了标准的跪拜礼:“下官白阆……”
卢仚敲了一下公案,淡然道:“另外八位,怎么不跪?”
白邛兄弟几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咬着牙,看了看四周围绕的兵将,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卢仚看着跪在地上的白阆等人,‘噗嗤’笑出声来:“我知道,先锋军团吃了亏,打了败仗,和你们无关……但是诸葛鹂将你们送过来问询,我若是按照大胤军律,斩了你们,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诸葛鹂将你们送过来送死……啧,我若是斩了你们,显得我太蠢了一些。”
“你们,还有用呢。”
卢仚在心里嘀咕,如果现在就杀了白阆几个,岂不是平白损失了钓出白露和那两个鬼祟的鱼饵?
上次卢仚催动风水之力,引天雷重创了那些鬼祟,也不知道她们还敢不敢来找卢仚的麻烦——如果她们以后避着卢仚走的话,那么白阆他们就不能死了。
“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卢仚挥了挥手:“打完了,把他们丢回去,告诉诸葛鹂,兵戎乃国之大事,不能懈怠,要是下次他继续吃败仗……总不能一次一次都把几位白大人送来顶缸吧?”
白阆兄弟几个一肚皮的怨毒之气,一声不吭的被军法官拖了出去,一字儿排开摆在了帷幕门口,扒掉了裤子,拎着军棍就狠狠的走了下去。
白阆他们修为都不弱,本能的运起元罡抵消军棍上的力道。
饶是如此,一百军棍也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一个个痛得昏过去了好几次,尤其是年纪最小、修为最弱的那两个,更是打得盆骨都碎裂了。
卢仚派人将兄弟九个丢回了诸葛鹂那边,据说诸葛鹂都没出面询问他们一二。
谷道中,诸葛鹂的部下正在救死扶伤,原地设了营地,将谷道堵得结结实实。
因为乱民突袭的关系,安平关的守将也变得极其小心,诸葛鹂麾下大军进城,也都是一队一队鱼贯而行,必须一队军马完全进城后,后方军马才能离开营地按序而行。
如此一来,没有五六天的时间,诸葛鹂的大军,不可能完全通过安平关。
由兵部和城防军尉府组织,号称总数六百万的平乱大军主力,此刻也已经在半路上。
浩浩荡荡,布满驰道的平乱军主力军团向着南方飞驰。
毕竟是如此规模的大军团,行军之时,速度肯定比不上卢仚的监军大军和诸葛鹂的先锋军团,饶是如此,主力军团每天依旧能行进上千里。
主力军团中军,城防军尉,上将军,柱国,假节钺,挂兵部右侍郎衔儿,出自文教六圣世家之王氏的王璞,正骑着一头通体青色的白斑大马,向身边的军令官发号施令。
年近五旬,生得高挑、儒雅,肤色微黑,嗓音如金铁撞击,高亢有力的王璞,看着刚刚军中鹰隼送来的情报,很不屑的冷笑着。
“诸葛鹂这个废物。”
“打败仗,不稀奇;稀奇的是,被一群老百姓手下吃了败仗。”
王璞手指轻弹,手中的小纸条就‘啪’的一下炸成了粉屑。
“让前军一支骑兵突前,赶去安平关和诸葛鹂汇合,不要这厮还没到安平州,就被人给拾掇掉了,反而落了本帅的面皮。”
“传令监军卢仚,让他在安平关外等我一等,告安平关守将,不许卢仚入关。”
“安平州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由不得他守宫监的阉党在里面碍手碍脚的。”
“哼哼,红莲现,享平安?”
王璞耷拉着眼皮,眸子里奇光闪烁,面色诡异的向身边几名身披重甲,面无表情的魁梧汉子看了一眼,然后‘嘿嘿’的笑了起来。
“三教秘约……屁!”
是夜,安平关周边。
白日里,诸葛鹂的先锋军团遇乱民袭击,损失惨重,诸葛鹂的公文已经传遍周边数百里的郡县,勒令周边郡县配合,捉拿乱党,协助平乱。
如今大胤的地方官员,将近七成出自文教弟子,诸葛鹂的公文上,用了代表他文教六圣世家之一诸葛氏嫡系族人的私章,各郡县官员闻风而动。
各郡县的城防军、衙役、捕快等,倾巢而出,严查地方。
甚至有些郡县的禁军驻军,也被调动了大半,浩浩荡荡的出城勘查。
很显然,安平州周边,文教官员的势力,已经渗入了地方禁军驻军。
距离白天诸葛鹂遇袭之地不到三十里,一座极大的镇子内灯火通明。
大晚上的,镇子里两三万百姓全都头扎红带,拎着灯笼,簇拥着一尊供坛顶礼膜拜,一口大鼎烧得通红,一筐一筐香粉不断倒进大鼎里,一道青烟冲起来能有几十丈高。
供坛上,一座血色莲台上,是一座栩栩如生的木雕人像。
那人像面容绝美,头上是高高的发髻,身披红袍,遍体璎珞。
两名身穿青铜重甲,外面裹着杏黄袍,身高近丈的大汉一左一右站在木雕人像旁,就好像两尊泥铸的金刚,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青烟缭绕,熏得木雕和两尊大汉遍体浓香。
有镇子的乡老手持长香,朝着供坛大声诵读祭文,无非就是‘红莲现、享平安’之类的口号。
随着他们的诵读声,供坛上的一名大汉右手一挥,那木雕人像头顶就有一圈红光亮起,随后木雕全身迅速燃起了一层尺许高的红色火焰。
火焰高温,熏得靠近供坛的乡老遍体大汗。
但是那木雕的人像在烈焰包裹中,却是丝毫无损。
不仅如此,两名重甲大汉就靠在木雕旁,他们任凭烈焰在身上缭绕,可是身上一丝伤都没有,就连身上的杏黄袍都没烧着半点。
无数百姓齐声喧哗:“红莲天女显灵,金刚护法神威!”
声浪滚滚,传遍方圆数十里。
就在这座镇子的隔壁,就隔着一条里许宽的大河,眼看着河对岸一座极大的镇子,同样是灯火通亮,同样有无数父老在跪拜祭祀,同样在高呼口号。
从高空俯瞰下去,这样大半夜还在闹腾的镇子、乡村,在这安平关东面千里范围内,数量何止千百?
马蹄声声,一支数百人的衙役、捕快、城防军士卒混编的队伍闯入了镇子,他们冲着最喧腾的镇子中心位置狂奔而来。
一名捕头挥动着长刀,嘶声咆哮:“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大半夜的烧香……”
‘呼’!
一块砖头从黑暗中飞来,当面将那捕头打得面颊凹陷,口吐鲜血重重倒地。
四面八方,无数镇民起身,一步一步的冲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围了上来。
领队的城防军校尉惊骇失声:“他们,他们要造反……走,走,走……”
供坛上,两尊重甲大汉突然放声大吼:“杀妖!”
数万镇民齐声应和:“杀妖!”
黑夜中,无数镇民嘶吼着,宛如疯狂一样,朝着这支侵入镇子的官方队伍扑了上去。
两名重甲大汉跳下供坛,振臂疾呼:“杀妖魔,净人间,红莲天女将士,百姓得享福报。拜天女,废赋税,杀妖!”
嘶吼声中,数百官差士兵在短短半刻钟间被撕成了粉碎。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女
大胤,南蛮州,百万山深处,某不可知处。
一座极大的火山耸立万丈,火山口直径超过千丈,亮红色的岩浆沸腾,不时冲起来十几丈高的浪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十几条水缸粗细的赤红色锁链从火山口四周向中心处延伸,一座通体赤色金属铸成的莲台被这些锁链系着,四平八稳的悬浮在火山岩浆之上。
一名和安平关外村镇中供奉的木雕人像生得一模一样,身高八尺许,高挑窈窕,端庄秀美的少女身穿红袍,遍体璎珞,静静的盘坐在莲台上。
安平州内,安平州外,无数郡县乡镇,都有大金刚寺的弟子奔走。
炫耀神通,展示武力,设下供坛,祭拜供奉红莲天女。
有官差进入,大金刚寺的弟子立刻引动百姓群起而攻之,将官差悉数斩杀,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美其名曰‘红莲业火降世,洗涤人间污秽’!
越是如此狠辣手段,百姓们的信仰就越发虔诚。
依稀可见,少女头顶,极高的天穹处,一缕缕淡淡的波纹闪烁摇曳,一丝丝头发丝般细小的氤氲之气从天而降,不断没入少女头顶。
依托着这座巨型火山,四面八方,一座座巍峨古老的寺院殿堂绵延百里。
一座座殿堂楼阁中,一名名身穿红色僧衣的老僧,正静静盘坐,或者诵经,或者运功。
当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这一片古老的寺院中,一口造型极古,高有百丈,重不知道几千万斤的红铜钟被几名身高过丈的莽和尚用巨杵撞响。
钟声轰鸣,化为红色波纹,绵绵泊泊向四周翻卷而去。
红色声纹冲出了两百多里地,虚空突然扭曲,原本毫无异状的虚空中,凭空出现了黑漆漆密布无数裂痕的屏障。
虚空屏障和红色波纹剧烈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嗤啦’巨响,溅起无数的电光火花。
一座座巨大的禅房内,成群结队身穿红色僧衣的光头和尚,或者身穿红色长袍的蓄发女修鱼贯而出,他们或者去各处殿堂打扫,点燃香蜡,又或者聚集在一处处巨大的广场上,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哼哧有声的演武修炼。
钟声响起时,天空中如丝如缕不断垂落的氤氲之气骤然暴涨百倍。
盘坐在莲台上的少女微微睁开眼睛,灿烂一笑:“真是辛苦了在外的行走弟子。”
她一笑,下方沸腾的岩浆就骤然平定。
岩浆变得光洁如明镜,随后一支支红色莲花从岩浆中冉冉升起,醉人的浓香四溢,宛如陈年佳酿的花香化为肉眼可见的红色雾气在火山口中盘绕。
数以千计的红莲花冉冉绽放,随后‘噗’的一声响,数万颗莲子从莲蓬中喷出,在红色雾气的托举下缠绕飞荡,不断闪烁着奇异的幽光。
一队数百名红袍女修背着巨大的药囊快步奔了上来,她们站在火山口边缘,将药囊打开,双掌一挥,一道狂飙卷起,无数药草纷纷飞出。
莲台上少女双手结印,口诵真言。
她七窍中喷出红色火焰,迅速将数万莲子连同无数灵药卷成了一团。
天空一片亮晶晶的雨云飘过,在火山口上洒下了大片甘霖。
火光卷起甘霖,和那些莲子、灵药混成了一团,随之就是一通疯狂的旋转。
一刻钟后,上千万粒只有芝麻粒大小,通体赤红,散发出浓郁奇香的药丸宛如暴雨从空中洒落。
数百女修同时举起手中药囊,齐声高呼‘收’!
千万药丸化为数百条赤红色小溪,迅速没入了药囊中。
一名身高丈二,身形魁梧,气息森严的青年僧人凭空在火山口旁出现,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盘坐在莲台上的少女,随后喝道:“速速出发,将这些‘红莲固体丹’送去安平州,供金刚寺按计使用。”
数百女修齐齐合十行礼,然后一个个宛如火云天降,一步下降数十丈,冉冉向火山下的禅院迅速降落。
青年僧人双手合十,朝莲台上少女行了一礼:“师妹,你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少女微微睁开眼睛,淡然一笑。
她没说话,但是头顶大片火焰翻滚,迅速化为方圆数亩大小的火云。
一声高亢的长啸响起,火云中,一尊身高百丈,三头八臂,手持各色兵器的神佛虚影冉冉而起,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灵压朝着四周扩散,青年僧人一个措手不及,被灵压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了下方沸腾的岩浆里。
“我已种下烈火金莲,只待花开,佛现!”少女冉冉起身,看向了远处正在缓缓消失的空间屏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离开山门,去外面大世界走走,看看。”
青年僧人有点狼狈的站起身,干笑道:“迟早的事情。当今之世,我们是深藏的蛟龙,山门中,勉强还算一个小池塘,但是外面大世界,却是一片沙漠戈壁,我们去了,根本呼吸不得。”
“迟早的事情。”青年僧人也无比神往的喃喃自语:“只希望,大金刚寺的效率,能再快一些。”
连续几日,诸葛鹂的大军都在慢吞吞的通过安平关。
卢仚的队伍,就被堵在安平关外动弹不得。
王璞的军令也传了过来。
卢仚也懒得和诸葛鹂、王璞他们计较,既然人家费尽心思让卢仚留在原地,卢仚就留在原地吧。难不成,卢仚还要抢过安平关,然后去和熊泰斗带领的乱军大干一场?
如果单纯是熊泰斗,卢仚还真有心情这么干。
但是那些乱军么,他可没这个兴趣。
就在这几天里,四面八方不断有消息传回,安平州周边的郡县,似乎也变得躁动不安。
卢仚的消息来自各地郡县的禁军驻军,但是禁军的消息,显然没有那些地方官员灵通。
那些文教官员,似乎有意封锁了消息。
但是根据各地禁军传来的情报——附近的郡县损兵折将,城防军的损失很大,尤其是有几处郡县,城防军的驻军营地已经彻底一空,城外却有成群结队,身披城防军甲胄的乱民出现。
很可能,那几个郡县的城防军已经全军覆没。
外面传来了喧哗声,有几名壮汉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百姓,在南方山林中出现。
这几天,卢仚麾下的军队中,禁军、羽林军、守宫监的人是一个都没调动,派出去巡逻哨探的,尽是卢峻、卢屹麾下的苍狼骑。
那几名壮汉看到苍狼骑,当即带着那一队千多名百姓转向了西面,朝着诸葛鹂的营地去了。
苍狼骑们也不追赶,他们缓缓向后收缩,径直回到了营地中,将情报传了回来。
卢仚就带上了人,登上了营地后方的小土包,朝着诸葛鹂大军营地的方向眺望。
诸葛鹂大营东南侧,一阵嘶吼杀伐声传来,两支共百人的游骑哨探被击杀,那几名大汉带着千多名顶盔束甲的百姓从山林中冲出,拉开长弓,‘唰唰’就是一通箭矢射出。
诸葛鹂的营地里,数百名士卒闪避不及,应声倒地。
高亢的号角声响起,一支三千人规模的骑兵冲出营地,朝着那一支百姓乱军冲杀了过去。
那一支乱军也不恋战,见到骑兵出营,他们立刻转身进了山林。
三千骑兵凑到山林前,正在犹豫是否要追杀进去,山林中一片箭矢射了出来,将数十名骑兵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喧哗声中,就看到那些骑兵点起了火把,将火把扔进了山林。
卢仚看得眼角直跳。
不敢进山林追击,就干脆放火烧山?
真是人才!
还好时近三月,雨水见多,不怕山火绵延不受控制。
如果是秋天,你在山林中放这么一把火,卢仚都有心思将那一队骑兵的主将拉过来,直接扣个罪名将他斩首示众了。
高空中,一声鹰啼响起。
一支鹰隼落下,卢峻举起右手,接住了鹰隼,顺手取下了它爪子上绑着的小铜管。
看了一眼鹰隼带来的情报,卢峻朝卢仚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仚哥儿,离我们这里,向东五百里,有一‘椓郡’,郡守是咱家公府举孝廉上去的本家叔父卢?(yu)。”
卢仚见到卢峻眼色,急忙配合道:“可是卢?叔父遇到麻烦了?”
卢峻缓缓点头:“有七八万乱民,在郡城旁出没。椓郡的兵马大权,都在郡尉手上,叔父说,知道我们领军在此,向我们求一支援兵。”
说着说着,卢峻又眨巴了一下眼睛。
卢仚瞪大眼睛,大声喝道:“如此说来,是自家正经的叔父,不可不救。我持天子节杖,有临机独断之权,来人,拔营,我们去救援椓郡。”
卢仚一声令下,麾下数万兵马当即拔营而起,短短小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安平关外的谷道,全速向着东边的椓郡行去。
卢仚带着麾下军队离开,诸葛鹂虽然满头雾水,但是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心情变得莫名愉快的他,当即找了白奚抄录公文不仔细,在公文上留下了一点墨渍的罪过,又下令,将白奚拖出去,痛打了三十军棍。
卢仚带着大军在上午离开,下午申时(15:00-17:00)不到,一片人头组成的汪洋席卷而来,王璞统辖的平乱大军的主力,终于赶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战魔
椓郡,无战事。
卢仚统辖数万大军,顺着驰道,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椓郡。
方圆有数十里大小的椓郡城外,果然有近十万扯旗子造反的乱民聚集,而且一个个顶盔束甲,装备颇为精良。
卢仚就不由得看了卢峻一眼。
大金刚寺,以及大金刚寺后面的佛门,为了今日计划,究竟筹备了多久?
发动普通百姓造反,这种事情不难。
以宗教的催眠能力,加上文教君子们的横征暴敛,百姓是极容易煽动的。
但是这些军械么,就算是他们消灭了椓郡的城防军,椓郡城的城防军驻军也不过万把人,哪里来的近十万精良军械甲胄?
大军奔袭而来,那些乱民当中,一名身穿黑色甲胄,骑着一头高高壮壮大野猪的魁梧汉子,当即领着千多名骑兵,挥动着大刀‘哇呀呀’的冲了上来。
卢仚骇然,这厮居然骑野猪?
而且,这野猪奔行如风,比血蹄乌骓也慢不了多少!
卢峻已经领着一千苍狼骑迎了上去。
他骑着苍狼,和那魁梧汉子只是一个交错,手中马槊犹如毒蛇,闪电般穿过那魁梧汉子胡乱挥舞的大刀,一击命中对方喉咙,马槊左右一划,一颗大好人头就高高飞起。
一千苍狼骑也是放平了马槊,朝着那一千多阵型散乱的乱民一个冲锋,当即就有七八百乱民被马槊捅了下来。
乱民一阵唿哨喧哗,然后拨转马头转身就走。
有人在大吼‘将军死了,将军被官兵杀了’!
围着椓郡城的乱民大营‘哗啦’一下炸了窝,随后就看到一支支旗幡挥舞,一队队乱民仓皇朝着东面撤退,迅速远离椓郡城。
卢峻、卢屹带着苍狼骑追击了一番,追出去了三十几里地,斩了两三千颗头颅,也就慢悠悠的收兵退回。
椓郡城城门开启,郡守卢?笑容满面的,带着一队属官迎了出来。
卢仚勒住坐骑,朝着返回的卢峻、卢屹皱眉道:“毕竟是百姓,跑了就跑了,两位哥哥还追杀上去做什么?”
卢峻见到卢仚这般,急忙摇头,低声道:“我们只杀那些顶盔束甲的……他们发放军械甲胄,都是有规矩的——从郡县牢里劫出来的罪囚,地方上的青皮无赖,还有打家劫舍的马贼山匪,尽是这些人。”
他用力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笑道:“佛门,究竟还是讲一个‘慈悲’的。如果换成魔道的那些家伙,嘿嘿。”
卢仚这才微微一笑。
他回头看向了西边,一轮大日正划过中天,慢悠悠向西边移动。
大日轨迹不可阻挡,一如三教的筹划,卢仚微薄之力,也只能在这大争之世中顺势而为。
一根根长长的竹竿竖起,被斩杀的乱民人头,戳在了旗杆上,颈血流淌下来,将绿油油的竹竿染成了墨红色。
大军在城外扎营,卢?让人送了粮食酒肉过来劳军。
卢仚、卢峻、卢屹等将校,则是带了全套仪仗跟卢?进城,卢仚的节杖、大纛、青罗伞所到之处,椓郡城内好些官员一个个面色骤变,忙不迭的低下头,唯恐被卢?抓了典型。
当天夜里,卢仚几人悄然出城,直奔安平关。
他们身穿普通城防军甲胄,用长巾裹住了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
半路上,卢峻还找了根细竹竿儿,挑起了一面红莲旗。
安平关内,王璞、诸葛鹂等平乱军团的将领聚集一堂,一个个脸色无比的难看。
他们还是来得慢了,诸葛鹂的先锋军团进了安平关后,派出哨探顺着山谷向前侦察,一路前行了三百多里,在谷道一处极狭窄处,大概宽只有五六里的地方,乱民组成的大军居然已经占据了这里。
哨探赶到的时候,乱民正在闹哄哄的砍树、运石,大张旗鼓的修建防线。
谷道中,他们已经挖掘了连续三条宽达数丈,深有三丈的壕沟,断绝了谷道的交通。在壕沟的西面,一堵木石结构,极其简陋的城墙,也已经修起了两丈多高。
王璞看着大堂上坐着的,分属文教各世家的安平关将领们,不由得气急呵斥:“他们在那边大兴土木,你们这些天,就没有一点察觉么?”
一名和王璞同宗的王氏官员干笑:“安平州内,乱民围困了众多郡县,只是围而不攻。每天鹞鹰送来的消息,都只是在报平安,同时催促平乱军团赶紧进入安平州。”
干咳了一声,这王氏官员看着王璞,无奈道:“谁晓得,那些乱民居然如此奸猾,他们不去攻打城池,劫掠钱粮,反而跑来这里封死了谷道呢?”
王璞的脸色阴沉下来。
乱民如此做法,可见乱民当中是有高人的。
围住了诸多城池围而不攻,但是他们居然跑到了安平关西面修建防御设施。
乱民,是想要彻底占据安平州么?
“不能等了。诸葛贤侄,你的先锋军连夜出安平关,直攻乱民正在修建的防线,绝对不能让他们真个在半路上再修一座安平关出来。”王璞迅速发号施令:“主力军团,打造云梯,堆砌土石,连夜越过安平关。”
发布第二条命令的时候,王璞自己都感到好笑。
安平关宽达十里,却只有小小一座城门——这原本是为了封锁安平州消息,让安平州彻底成为文教诸世家的桃源乐土。
可是没想到,会有一天,安平关能堵住了他平乱大军的去路。
王璞统辖的平乱大军,当然没有六百万人这么多——这账,也就是报给太后、天子、大将军他们听听的。但是王璞麾下的平乱军主力,也有二百万之巨。
虽然吃了四百万人头的空饷,但是两百万平乱军,如果只从那小小的城门通过的话,没有半个月你走不完啊!
半个月?半个月时间,足够那群造反的泥腿子修起一座像模像样的防线了。
王璞一声令下,就看到城外的平乱军团主力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四周山林中砍伐树木,修建云梯,又用麻袋装起了一袋袋泥土,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安平关城墙两侧,堆起一个个小土坡,供平乱大军翻阅城墙。
卢仚三人站得远远的,眺望着连夜忙碌的平乱大军。
看到平乱军主力在往城墙下堆麻袋,卢仚只觉得啼笑皆非:“这,都是人才啊!”
自己修建的关卡,卡住了自己派出的平乱军,如此荒唐的事情,卢仚加上上辈子,都没想过会有这么滑稽的事情发生。
夜幕中,卢仚三人附近的山林里有了动静。
一队一队的乱民口里咬着木棍,步伐轻巧的翻山越岭而来。
在乱民前方,有身披重甲的壮汉三五成群的,在山林中无声的出没,肆意的猎杀王璞派出的夜间巡哨。
那些城防军体系的精锐士卒,在这些壮汉手下,就好像猛虎爪子下的兔子一样脆弱。
只听得一连串的骨骼碎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王璞派出的夜间巡哨死伤狼藉,没能发现四周快速逼近的乱民。
距离王璞的大军营地还有三里地,乱民们停下了脚步。
他们吐出了口中的木棍,无比虔诚的从腰间取出一个个细细的竹筒,从中倒出了一颗芝麻粒大小,散发出奇异浓香的小小丹丸。
一队数千人乱民就站在卢仚三人所在的小山包下,这些乱民取出丹丸,卢仚嗅到丹药气息,只觉一股热浪顺着鼻腔冲进身体,刺激得卢仚的气血都剧烈的震荡起来。
卢仚此刻何等修为,单单嗅到这香气,都感受到气血沸腾。
这些乱民只是普通百姓,这丹丸对他们起到的效力可想而知。
山林中传来了老鸹的叫声。
一声声老鸹叫从远处络绎响起,顺着山里向远处传播开来。
这些乱民纷纷服下了手中小小的丹丸,卢仚清晰感受到,这些乱民的气息骤然一涨,每个人体内都好像有一口熔炉在肆无忌惮的释放出磅礴的热力。
乱民们体内筋骨轰鸣声响起,他们的皮肤变成了淡红色,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凸起,他们的喘息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这一切,都让卢仚想起了前几天刚到安平关的时候,那一万多突袭诸葛鹂先锋军团的乱民。他们也是这般皮肤发红,浑身发烫,血管凸起,每一个都奔行如风,力大无穷,对诸葛鹂的先锋军团的士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那一万多乱民,就给诸葛鹂的先锋军团造成了数万人的伤亡。
而卢仚站在高处,他向四周山林眺望,黑黝黝的山林中,他所能见到的乱民队伍就何止二十支,而更远处,还有更多的乱民在潜伏。
“安平州这果子,可不能让王璞他们摘了。”卢峻朝着卢仚轻声笑道:“平乱大军还没进入安平州,就全军覆没。嘿嘿,这一个烂摊子,还得让我们来收拾才对。”
卢仚缓缓点头。
小山下,有乱民听到了卢仚他们的笑声,但是他们抬头,看到了卢峻手中细细的竹竿上飘扬的红莲旗,乱民们也就不再关注他们。
服用丹丸一刻钟后,已经有青壮开始低沉的喘息,鼻息如烈火。
四面八方,山林中,突然有密集的梆子声响起。
‘咣咣咣’,梆子声中,方圆上百里的山林里,无数乱民的吼叫声炸破了宁静的夜。
“红莲现,享平安!”
“清君侧,杀国贼!”
数千名身穿重甲的魁梧大汉一马当先,浑身元罡喷涌如漩涡,呼啸着冲出了山林。
随后,浩浩荡荡的乱民挥动着各色兵器,紧跟着冲了出去。
区区三五里地,在这些服用了丹丸的乱民脚下,须臾间就冲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魔(2)
小山包上,卢仚和卢峻、卢屹兄弟两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一些卢仚之前不理解的事情,今日终于得了答案。
比如说,分明是大金刚寺在外奔走努力,但是打出来的口号却是‘红莲’!
原因就是,红莲寺是当今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中地位最重要的分支。
倒也不是说红莲寺的传承有多么了不起。
红莲寺的传承,是来自太古大梵净世宗。
卢仚听到‘大梵净世宗’这个名字,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因为他给阿虎弄到的那一份红莲不灭体功法,就是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
大梵净世宗,曾经是佛门都领袖,红莲寺作为大梵净世宗的下院,或者说一个分支,它的传承自然是了不得的。
但是大金刚寺在安平州起事,却用‘红莲’之名,就是因为红莲寺有一座天造地设的大火山,依托着那座火山,红莲寺如今是佛门唯一还能规模化出产‘灵药’‘烈火红莲子’的宗门。
烈火红莲子炼制的‘红莲固体丹’,可以让凡人百姓的战力飙升,以普通凡人拥有近乎培元境巅峰,甚至是半步拓脉境的战力。
而红莲寺的红莲天女,用烈火红莲子炼制的其他丹药,则是佛门各宗,尤其是大金刚寺急需的淬体丹药。
有了红莲寺的灵丹,就能尽快的让修士完成‘熔炉境’对身体的熬炼,进入‘精气升腾’的‘烈火境’。
从修炼境界上来说,还在辟穴阶段的卢仚,仅仅是‘熔炉境’。
而卢峻、卢屹都已经踏入了‘烈火境’,以肉身为熔炉,以精血为柴薪,极力的升腾精血,壮大体内先天之火。
以卢峻和卢屹的资质,以当今世界的环境,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烈火境的。
但是卢旲在北界城为大金刚寺奔走,秘密在军中为大金刚寺发展门人弟子,更搜刮了无数极有火候的珍稀药材,故此大金刚寺从红莲寺弄来了几颗‘红莲渡厄丹’,让兄弟两在短短半年内,完成了烘炉境的修炼,踏入了烈火境。
“所以,此次起事,借红莲之名,好处的大头让红莲天女先拿了去,催生烈火红莲子,迅速壮大佛门根基力量。”卢峻拍了一下卢仚的肩膀:“等这次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一颗红莲渡厄丹。”
卢仚眼睛在夜色中变得锃亮锃亮。
玄元神水固然效力强大,但是三天才能凝聚一滴,而他还这么一大家子要养呢,想要依托玄元神水,让自己完成烘炉境的肉身熬炼,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红莲渡厄丹?
听起来就是好东西,应该多弄一些。
王璞的大军营地,在谷道内外绵延近两百里。
乱民们从山林中冲出,宛如奔马闯入大营的位置,恰恰就在大营的腰部,距离王璞的中军不远。
一道道栅栏被为首的大金刚寺外门护法弟子们轰得粉碎,一道道拒马被他们随手丢出老远,一座座箭楼、哨塔发出刺耳的呻吟声,被他们手臂一抡就直接轰倒在地。
营地里,一个个夜间照明的大火盆被这些护法弟子一脚踹得飞起,火油四溅,火炭乱滚,当即就有大片的帐篷被大火引燃。
“我来给他们助助威。”卢峻笑着,他从腰间挂着的皮囊中,取出了一个小孩子玩具一般,只有一尺多长的小风车。
风车通体用不知名的金属铸成,上面刻画了无数流风纹路。
卢仚感到了一丝丝轻微的灵机波动,这是一件本质极强,在当今之世还保留一丝灵性的宝物。
卢仚不落眼的盯着这小风车。
卢峻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小风车上,然后浑身燃起了淡金色的光纹。
顷刻间,卢峻的气息就好似退潮一样衰落,他体内辛苦修炼的佛门元力被小风车一口吞得干干净净,将他压榨得和空皮囊一般,然后小风车就缓缓的旋转起来。
随着小风车的旋转,山林中‘嗖嗖’的风声响起。
刚开始只是一道道微风,然后顷刻间,天地间狂风大作,四下里一株株水缸粗细的古木被吹得弯下了腰,落叶灰尘、草叶断枝‘呼啦啦’一下冲起来半天高,黑色的风沙顷刻间淹没了王璞的营地。
营地中,火光骤然拉长,一条条炽热的火头好似热情的舌头,殷勤的舔舐着附近的帐篷。
一传十,十传百。
火借风力,顷刻间就烧透了方圆三十几里的平乱军大营。
平乱军士兵们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乱跑的士卒。
可怜这些城防军士卒,好些人都和卢仚一般,生平第一次离开镐京城,生平第一次接触大规模的征战。
原来,真正的战争和校场上的操练完全是两码事?
好些士兵被大火点燃了身体,他们手舞足蹈,嘶声惨叫着在营地里乱窜,将混乱带给了更多人。
势如疯虎的乱民挥动着兵器冲了进来。
平乱大军,唯有先锋军团的二十万人,才是从镐京城防军中精挑细选的培元境精锐。
而后来的这些平乱军主力军团中,只有三成士卒才有培元境的修为,其他士卒都是普通的习练了武艺,懂得排兵布阵的普通士卒而已。
而这些乱民服用了红莲固体丹,战力已经飙升到了堪比培元境巅峰,甚至是半步拓脉境的水准。
普通士兵,双臂不过有三四百斤力量。
培元境巅峰,双臂一挥就有千斤之力。
而半步拓脉境,体内经络似通非通,有一缕元罡滋生,这一缕元罡附着在兵器上,就能爆发出一千多斤的杀伤力来。
数万乱民一个冲撞,一片烈火笼罩的营地中,上万乱成一团的平乱军士卒就惨嚎倒地。
刺耳的警哨声、金锣声从王璞大营的各处响起。
好些处营地里传来了刺耳的呵斥声,士卒们络绎走出了营帐,在军官们的喝骂声中,哆哆嗦嗦的在营地里结阵。
两百万人的营头,绵延百多里地,当中数十里地起了大火,这些士卒也只能远远的看着火起的地方,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距离被袭击的营地最近营头的军官们,只能约束士卒,用弓箭守住了自己的营盘,无论是乱民冲击,还是惊慌失措的平乱军跑来,都是一蓬羽箭毫不留情的招待之。
有人在大吼:“往营地两侧走,往营地两侧走,不许冲击营头,不许冲击营头!”
还是有人知道如何应付这等情况。
绝对不能让那些混乱的溃兵冲击了营头,否则自家营地也有可能连锁反应,被乱军冲得稀烂。
更有人在大吼:“上将军何在?其他将军们何在?我们该如何做?”
黑夜中,好些中下层的将校一个个心急如焚。
被大火烧得瓦窑一样的地方,是平乱大军的中军大营,现在中军大营被打得稀烂,但是王璞和其他统军的高级将领们一个不见!
没有了高级将领的将令,这些也无实战经验的将校,他们除了稳住营盘,还能做什么?
狂风肆虐,火头乱扫。
卢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捏着那小风车气喘吁吁。
卢仚向他伸出手,卢峻随手将小风车递给了卢仚:“这不是我佛门的宝贝,每次催动它,都要了半条命去。”
卢仚把玩着小风车,笑道:“我倒觉得,它和我有缘。”
卢峻‘噗嗤’一笑,急忙摆手道:“有缘就拿去,拿去,以后放火的事情,就交给你……再也不要来烦我。哎,哎,老二,给我一口提神的。”
卢屹同样从腰间挂着的皮囊里,取了一个小小的玉匣子出来。
打开玉匣,清香扑鼻,匣子里是十几片红润润,水晶晶,薄如纸的藕片。
卢屹小心的拿起藕片,塞进了卢峻嘴里。
藕片入口即化,一股浓香散发出来,刚刚被小风车压榨得焦干的卢峻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惨白的面皮迅速回复了红润。
他无比忌惮的看着卢仚手中的小风车,干笑道:“这玩意,以后你就拿着玩罢,嗨,迟早你会知道这是一件要命的东西。”
卢仚笑着点头:“我在皇城里的时候,从澜沧王手上,也得了一件佛门秘宝,果真是和我有缘的……这件么,我觉得也不错。”
右手一挥,脑海中神魂灵光荡漾,卢仚手中的小风车‘哗啦啦’的急速转动起来,比刚才卢峻催动时速度快了何止十倍?
‘嗡’!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小山包晃得三人立足不稳。
十几道直径七八丈,不知道多高的黑色龙卷风在三人所在的小山旁凭空冒出,随后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一路穿过山林,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一头扎进了乱成一团的平乱大军中军大营中。
中军大营里,几名留守的中级将领已经汇聚了溃兵,组成了几个极大的军阵抵挡四面八方来袭的乱民。
依仗着衣甲上的优势,更有大量弩箭攒射,留守中军的平乱军眼看着就要稳住阵脚。
十几条龙卷风蛮横不讲理的杀了进来,一头扎进了好容易才结成的军阵里。
眼看着一个个士兵哀嚎着被卷入了狂风中,‘唰’的一下就被丢上了离地数百丈的高空,龙卷风冲向了哪个方向,哪个方向的平乱军就当即崩溃。
“红莲天女庇佑!”几名大金刚寺的外门护法弟子齐声咋呼。
无数乱民兴奋得手舞足蹈,一个个宛如疯狂的追着那些溃散的士兵肆意砍杀,就听‘噗嗤’声不断,每一个呼吸间都有上千士兵哀嚎倒地。
冲天的火头随着狂风升起。
中军营地附近的几个大粮仓,被点燃了,空气中迅速弥漫着米谷焦糊的香味。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魔(3)
是夜,王璞醉酒。
安平关的官儿们,对王璞这等在朝堂上有数的实权派,自然是全力逢迎。
而王璞呢,安平关内驻扎了数十万精兵强将,城外又有两百万精兵拱卫。
未免,他就失了谨慎心,接风的酒宴上,未免多喝了些。
说实在的,他也是个没打过仗的太平官。
狂风呼啸,大火冲天,安平关上的守军岗哨看到城外数十里大营烧得通红,忙不迭敲响了警钟,吹响了警哨,更将一道道预警的烟火打得‘嗖嗖’有声,冲上高空‘轰轰’爆开。
醉醺醺的王璞气急败坏的摆脱几个俏婢的肢体缠绕,踉跄着冲出了卧房,抬头朝着东边望了过去。
“胆大妄为,简直是无法无天。”
一层黑色氤氲之气从心而生,迅速扫遍全身,体内酒意顷刻一扫而空,王璞嘶声大吼,身体一晃,宛如强弩射出的箭矢,‘嗖’的一声就冲出了上百丈外。
在他身后,白日里跟着他进城的几名魁梧将领紧紧跟着,同样一步百丈,速度快得吓人。
王璞下榻的小院附近,八百名身披黑甲黑衣,头戴黑盔,手持奇形斩马剑的重甲铠士一声不吭,宛如一群幽灵一样紧跟在了王璞身后。
这些重甲铠士身上甲胄厚重至极,甲片能有一寸多厚,胸甲上雕刻了地狱、血海、图纹,通体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阴冷煞气。
他们行动之时悄然无声,唯有手中那柄长四尺、刀长六尺,整体长有一丈的奇形斩马剑,偶尔反射四周的灯笼火把的光芒,泛出一抹寒芒。
王璞带着八百许重甲,宛如一道狂风冲出了安平关。
同样收到警讯的诸葛鹂等人慌慌张张的冲出下榻之地,看到风一样掠过身边的王璞等人,诸葛鹂不由得惊呼:“上将军何其快也?啧,这是何等修为?”
何等修为,王璞自然是没时间,更不会有心情回复诸葛鹂等人。
他带着一群重甲铠士直接跳出了安平关,踏着一座座营帐,呼啸着破空而去,短短一盏茶时间,就从安平关中,赶到了关外自己正遇袭的中军大帐附近。
十几道龙卷风肆虐,所过之处平乱军士卒纷纷被卷上高空,人还在风中,就被搅成了粉碎。
四周狂风大作,而且狂风居然没有一个准向,四面八方、东南西北,都有呼啸而来的风头。
“这风,不对劲!”王璞身边,一名身高过丈的重甲大将冷笑:“这是有人催动秘宝,人为催生的大风!”
“有劳诸位师弟,找到他们,杀了他们。”王璞咬着牙,跺脚道:“嘿,这是大金刚寺的手段?”
那重甲大将摇头:“大金刚寺极擅战斗,有金刚降魔之无上神通,但是没听说,他们擅长行风放火……这应该,是某件太古时代,侥幸保存下来的秘宝。”
王璞眸子里一抹凶光闪过:“有劳几位师弟,取他们首级回来,我预备醇酒美人,给师弟们庆功。”
几个重甲大将齐声怪笑,他们唿哨一声,就有十几名重甲铠士跟着他们,身形带起一道狂风,迅速没入了山林中。
王璞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吼了起来:“本帅在此,诸军速速向本帅靠拢,以本帅所在之地为中心结阵。区区乱民,反掌可灭,诸将、诸军不得慌张!”
八百重甲铠士在王璞身边一字儿排开,排成了长长的一字长蛇阵。
有乱民挥动着兵器朝着他们冲来,这些重甲铠士一声不吭的轻轻挥动斩马剑,就听‘噗嗤’声不绝于耳,一道道半透明、淡黑色,在黑夜中几乎无形无迹的元罡飞斩百丈,将那些乱民一个个从头到胯劈成两片。
元罡飞斩百丈,就算是开经境都远远做不到这一点。
唯有辟穴境的大高手,起码辟穴三十六处以上的,才有如此神威。
黑夜中,放手大杀的乱民也早就失去了指挥,服下了红莲固体丹后,他们固然战力飙升,但是一个个也被药力冲得神志不清、悍不畏死。
所以,他们盲目的四处冲击,不少人听到了王璞的吼声,就本能的朝着这边杀来。
八百重甲铠士只是轻轻挥刀,有多少乱民靠近,就被斩杀多少。
短短半刻钟时间,超过八千乱民被斩杀当场。
一面面旗幡在火焰中翻滚,一队队平乱军的兵马大声唿哨着朝着王璞这边汇聚过来,逐渐以王璞所在的这一片营地为核心,布下了一座座军阵。
大军有了主心骨,更有了八百重甲铠士这般可怕的战力做依托,损失惨重的平乱军中军大营逐渐有了规章,溃散的兵马迅速的汇聚在一起。
狂风卷着大火,也无法威胁王璞身后的大营分毫。
十几道龙卷风被这些重甲铠士劈碎,狂风卷起的火头,也被他们用刀风斩破,渐渐地,大火烧光了过火的营地中可烧的东西,这火也就渐渐熄灭。
四面八方,一面面红莲旗迅速摇晃,到处奔杀的乱民也喘着气,迅速朝着一面面旗帜汇聚了过去。
东西两侧,都有绵延数十里的平乱军大营,无数士兵在列阵。
而在这平乱军的中军大营附近,居然形成了平乱军中军和乱民的对峙之势。
低沉的喘息声中,百多名身披重甲的大金刚寺弟子从人群中走出,他们看着王璞身边结阵的重甲铠士,一名魁梧大汉狐疑道:“诸位从何而来?”
这些重甲铠士实力可怕,路数古怪,大概率不可能是城防军自己培养出的战力。
那些重甲铠士没吭声,王璞则是讥笑道:“我是官,你是贼,我来平乱,你们就应该引颈就戮……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东问西?”
四下里,还有刚刚被烧伤、被杀伤的士兵、乱民呻吟哭喊,方圆数十里的营帐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几座极大的粮仓倒还是火光熊熊,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米香。
此情此景,王璞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可以往上面狠狠的报一笔花账了!
一战折损数十万士卒,损失甲胄军械若干套,被焚烧军粮数百万石……‘啧’!
大金刚寺的弟子听得王璞这话,他们也不再追问。
他们纷纷举起右手,挥动着手中兵器。
参与夜袭的乱民们齐声高呼‘红莲现’的口号,有数百队乱民扛着供桌,将红莲天女的木雕扛了出来。
乱民们朝着木雕顶礼膜拜,口口声声高呼赞颂红莲天女的颂词。
数百座木雕同时放出淡淡的红光,照耀在这些乱民身上。
凡是被红光照耀的乱民,他们只觉浑身力气大涨,刚刚的疲累一扫而空,无穷尽的精力充盈全身,充盈的气血让他们恨不得再大干一场。
大金刚寺的弟子们没有啰嗦,他们右手向前一挥,乱民大队就潮水一样朝着王璞的军队冲了上去。
大干一场,就大干一场。
乱民大队中,数百名身披重甲的大金刚寺弟子呼啸而出,挥动着沉重的禅杖、狼牙棒、金刚杵等重兵器,和那八百重甲铠士撞成了一团。
‘轰轰轰’,恐怖的气爆声不绝于耳,大金刚寺弟子和这些重甲铠士的兵器撞击,一团团白色气浪席卷方圆数十丈,无论是平乱官兵还是乱民,全都被气爆冲得大口吐血,掀飞了出去。
乱民们有红莲固体丹撑着,他们吐血飞出,咬咬牙,又在木雕放出的红光中起身站起,摇摇晃晃继续冲锋。
被掀飞的平乱官兵则是嘶声惨嚎,有人被震碎了五脏六腑,有人被诊断了四肢,他们倒在地上哀嚎挣命,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两边兵马为之大骇,急忙避开了这些入神入魔的可怕高手。
双方撕扯了两三招,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就听一声‘我佛慈悲’,一道金灿灿的金刚掌印冲天而起,和一团暗沉沉的深邃魔影撞在了一起。
‘轰’!
两条人影分别向后抛飞了上百丈远,两人身上的甲胄齐齐崩碎,不自禁的大口吐血。
那些重甲铠士齐声怪笑:“嘿嘿嘿,贼秃!”
大金刚寺的弟子们也是齐声冷笑:“嘿嘿嘿,魔崽子。”
双方同时红了眼睛,一道道金刚掌印不断亮起,和对方袭来的黑色魔影连连撞击,千多人放手施为,疯狂大战,顷刻间,方圆十里的大营就被震出了一个凹陷三尺的大坑。
小山头上,卢仚、卢峻、卢屹看着远方鏖战,不由得直吸冷气。
“两位兄长,对方是什么来头?”
卢仚惊闻。
“战魔殿外门执事厉千重在此……嘿嘿,刚刚是你们放的风?”十几条重甲人影从黑暗中的山林中蹦跳而出,三两下就窜到了卢仚三人面前。
一名身高过丈的黑甲将领大步向前,他掀起了厚厚的面颊,露出一张跋扈、凶蛮的面孔,大咧咧的朝着卢仚伸出了右手:“晚辈,将那小风车拿过来,让我鉴赏鉴赏!”
卢仚看着自称厉千重的大汉,笑道:“战魔殿?‘魔’?你们是‘魔道’弟子?”
“小风车么……喏,拿好了!”
卢仚笑着,将小风车递到了厉千重的面前。
下一刻,卢仚全力调动神魂灵光,膻中穴中归墟仙元骤然亮起,急速消耗,小风车宛如疯魔了一样急速旋转着。
‘哗啦’一声巨响。
小风车表面的无数风纹亮起,一团水缸大小的青色风影从小风车中喷出,随后,数万片巴掌大小,明晃晃、靑虚虚,宛如水晶凝成的风刀宛如暴风雨,劈头盖脸的打在了厉千重和十几名重甲铠士身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战魔(4)
卢峻、卢屹目瞪口呆,看着在卢仚手上爆发出可怕威能的小风车。
那是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悸动。
他们眼前,似乎看到了,在一片干涸的戈壁滩中,一粒奄奄一息,几乎彻底死去的种子,突然萌发了无穷尽的生命力。
生根,发芽,然后急速抽条,从小小的一粒种子,突兀的长成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
数以万计巴掌大小的风刀,宛如青色水晶雕成的精美工艺品。
近在咫尺的卢峻、卢屹,甚至能看清一片片风刀上,那一抹抹精美流畅,充斥着天地自然无穷秘奥韵味的风纹。
这些风纹在流动,在旋转。
每一瞬间,这些风纹都变得和上一瞬间迥然不同。
这是一种‘道’的演绎。
这是‘风’之‘法则’的具体凝现。
‘风无常’,所以,这些风纹的模样,时时刻刻都在变幻。
数万风刀化为一条浩浩荡荡的风之长河,当面拍在了厉千重的脸上,身上。
也不知道厉千重修为几何。
能够作为战魔殿在外行走的外门执事,厉千重的修为,起码不比卢峻、卢屹弱,最少也是烈火境的高手,比卢仚起码高出一个大境界的高手。
但是厉千重,就这么毫无反抗的,被风龙一穿而过。
他的整个身体在顷刻间化为最细小的微粒,随着风刀长河浩浩荡荡的卷向了他身后十几名脸色惨变,嘶声尖叫的战魔殿弟子。
卢仚持着小风车的手掌巨颤,小小的一尺长玩具般的小风车,居然爆发出了大得让他都把持不住的巨力。
卢仚闷哼,另外一只手也递了上去,紧紧握住了小风车。
巨大的震荡从小风车上一波波的袭来,卢仚身体剧烈摇晃,以他的九牛之力,居然好几次差点让这小风车从手中脱手飞出。
膻中穴内,归墟仙元一丝丝的不断消融,不断化为磅礴能量注入小风车,让这小风车爆发出更强的光芒,喷出更多的风刀。
青色风河飞掠,十几名战魔殿弟子没能有任何反应,就被风河卷了进去。
只是一卷,十几名修为强悍的战魔殿弟子就化为微尘。
风河摇曳,随着卢仚双手向下压,风河呼啸着冲下小山坡,风河和大地接触的一瞬间,就听一声闷响,小山头剧烈的晃了晃,卢仚三人的半截山头就炸成了漫天土灰,被风卷得无影无踪。
随之风河一路蜿蜒向前,顷刻间就穿过了十几里长的山林。
风刀所过之处,花草树木尽成灰烬,无数鸟窝、兽穴全被粉碎,大地剧烈震荡,被撕开了一条宽有百丈,深达十丈的蛇形沟渠。
卢仚苦苦支撑着爆发的小风车,风车急速旋转,风河发出可怕的轰鸣声,一路横冲直撞闯入了平乱大军的军营,所过之处万物成灰。
眼看着风河就要从后方插入乱民的阵列,卢仚咬咬牙,一声大吼,双手紧握风车,狠狠的向上一拔。
膻中穴内,归墟仙元顷刻间消耗一空,脑海中的神魂灵光也骤然黯淡,顷刻间消耗了九成以上。
体内精气也被小风车几乎压榨一空,卢仚只感觉自己的经络、窍穴全都空荡荡的,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掏空的木鱼一样,只要用棍子一砸,都能发出‘邦邦’的空响。
也就是他这一拔的功夫,整条风河好似感应到了卢仚的心思,风河急速的左右摇摆着,宛如一条腾空的蛟龙直窜高空,顷刻间越过了乱民的阵列,一头扎进了王璞身后的军阵。
‘哗啦啦’风响声不绝于耳,王璞要死不死,左臂被风河中一片乱舞的风刀擦过,他的整条左臂就齐着肩膀炸成了一团血雾。
王璞怪叫一声,不顾体面的往地上一扑。
风河掠过王璞身后的军阵,一头扎进了先锋军团留在安平关外的大营中。
无数营帐、栅栏、拒马、箭楼尽成粉碎,一团团血雾不断在风河中爆开。
风河发出可怕的嘶吼声,顷刻间穿过了前锋军团大营,一头撞在了安平关十丈高的城墙上。
‘轰’!
卢仚体内所有力量耗尽,小风车骤然停止了转动。
风河失去了后续的力量,整条风龙好似受到刺激一样,顷刻间在安平关的城墙上狠狠的爆发开来,无数风刀顺着城墙向南北两侧乱打。
长达十里,高有十丈的安平关东墙伴随着可怕的撕裂声,顷刻间被削矮了三丈,剩下的墙体上,也出现了无数深深的裂痕,整座东墙彻底变成了‘危楼’。
地面上,宽达百丈的深深壕沟从卢仚所立的小山包,蜿蜒直窜到安平关城门口。
所过之处,大片营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侧的营地也被掀飞了无数的营帐器械。
失去一条手臂的王璞趴在地上,目瞪口呆看着风河肆虐后的营地,不知所措的嘶声尖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啊?天怒了?天罚了?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一群战魔殿的弟子也被这突兀的攻击吓得目瞪口呆。
大金刚寺的外门护法弟子们则是士气飙升,他们呼啸怒吼,挥动着兵器打得战魔殿的弟子们节节败退,顷刻间就有十几名战魔殿弟子吐血倒地,甚至直接被斩下了头颅。
乱民们更是士气飙升。
有抬着供桌的乡老厉声高呼:“红莲天女显灵了!”
无数乱民狂喊着‘红莲现、享平安’的口号,越发疯癫的朝着安平关的方向猛冲猛打。
王璞被几个心腹将领扶起来,狼狈的向安平关逃窜。
平乱大军和先锋军团的士气彻底被卢仚一条风河打得烟消云散,无数士兵丢下手中兵器,怪叫着‘败了、败了’,狼狈的朝着安平关和南北两侧的山区逃窜。
乱民们紧追不舍,越发将平乱大军杀得溃不成军。
卢仚紧握着小风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体剧烈的哆嗦着。此刻,他真的是被掏空了,就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了。
这小风车果然是太古秘宝,威能比胤骍那件佛门秘宝更加强悍百倍。
但是这消耗么……
卢仚哆哆嗦嗦的看着卢屹:“藕片,快,快!”
卢屹急忙取出藕片,往卢仚嘴里塞了好几片,藕片化为炽烈浓香的汁液进入腹中,迅速转化为一丝丝精血气息流转全身,脸色惨白的卢仚这才回复了一丝人色。
“仚哥儿,这宝贝果然和你有缘。”卢峻扶起了卢仚,惊喜道:“包括释恶师伯他们,都没有一个人能将这风车催出这般大的神通的。”
“好了,有了你做底牌,我们这次,一定要大大的出个彩!”
卢峻和卢屹喜不自胜的拍打着卢仚的肩膀,差点没把虚弱的他拍得吐血。
“再来几片藕片罢。”卢仚干咳着:“要命了这是,以后我可不敢这么干了,刚刚,我差点就匮竭而死,这……”
十几名身披重甲的金刚寺弟子从山林中窜了出来。
刚刚风河就是从这座山包冲出,金刚寺的弟子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卢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一名金刚寺弟子就将一个硕大的药囊递了过来,卢峻毫不客气的将那药囊挂在了腰间,然后卢屹背着卢仚,兄弟两一前一后,撒开腿朝着椓郡方向狂奔而去。
三人身后,喊杀声震天。
突袭的乱民数量虽然多,但是平乱军的数量更盛,这一场厮杀,有得打了。
三人回归了椓郡,卢峻将那一个药囊塞给了卢仚。偌大的药囊里,是整整十万粒芝麻粒大小的红莲固体丹。
虽然没有红莲渡厄丹那样的神效,但是毕竟是使用烈火红莲子炼成的丹丸,这十万颗红莲固体丹内,怎么也蕴藏了几百颗烈火红莲子的药力,服下后,自然能大补元气,回复卢仚的亏空。
卢仚对大金刚寺更添了几分好感。
能够这么轻易的给出十万颗丹丸,而且卢仚亲眼见到,这些乱民服用了红莲固体丹后是何等神效。
这么轻易的,就将十万颗有着战略价值的丹丸给卢仚恢复元气。
固然这里面有卢仚催动小风车放出的恐怖飓风杀伤的原因,但是金刚寺弟子之间的和睦和团结,也是可见一斑的。
“嗯,在我的印象中,佛门弟子嘛,就是那种大了小的老的出来,大了老的就有老不死的老古董蹦出来,冤冤相报无穷无尽的那种势力。”
“和佛门做敌人,这自然是极其讨厌的特性。”
“但是如果自己也是佛门弟子,这种护短成性的特质,我简直太喜欢了。”
椓郡城内,划给卢仚使用的小院中,卢仚吞下一大把红莲固体丹,感受着丹丸在体内化为丝丝缕缕精气填充全身,不由得低声笑语。
小院里,五位大爷各自站定了方位,正在吞吐着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机。
院子里,五色氤氲变得越发浓厚。
归墟瓶悬浮在卢仚身边,五色氤氲一丝一缕被宝瓶吸纳,突然一声脆响,‘叮’的一声,一滴玄元神水已然凝聚。
“嗯?”
卢仚诧异,他掐指计算了一下上一滴玄元神水凝炼的时间,发现这一滴玄元神水,原本应该还有六个时辰才能凝聚出来。
“我插手了这一场战斗。”
“我,就这样得了好处?”
卢仚认真思索了一阵,点点头,取出那一滴玄元神水,混着一大把红莲固体丹服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借刀
接下来几天,卢仚和卢峻都闷在椓郡城里,忙着服药、运功,填补身体的亏空。
岁月如梭时间一晃就到了嘉佑十九年三月二日。
王璞中军被打散,前军、后军却安然无恙。
几天时间里,重伤丢了一条膀子的王璞,指挥着平乱大军收拢兵马,依托安平关,组建了防线,和乱军连续大战。
毕竟是文教花费心思,用来分割大胤军权的城防军精锐,哪怕乱民们有了红莲固体丹这样的作弊器,乱哄哄一团的乱民们,也就是和军阵整齐、训练有素的平乱军团打了个不相上下。
连续好几天,派出的游骑巡哨传回的情报都是,乱民和平乱军的战损,基本上是一比一的模样。
方圆两三百里的战场里面,乱民和平乱大军打成了一锅粥,乱糟糟的,每天都有数万人的伤亡。
三月二日,夜。
前几日强行催动小风车,消耗一空的精气、仙元、神魂灵光都已补充完全,借助十万红莲固体丹的力量,又吞服了一滴玄元神水,卢仚的修为更进了一步。
体内新开了几处窍穴,力量更大,速度更快,五感更加敏锐,生命层次再次得到了提升,这都是‘熔炉境’修炼的应有之理。
无量归墟体玄妙无穷,卢仚以神魂灵光内视,他的膻中穴内部空间已经有一丈方圆,内中只有一颗鹅卵大小的归墟仙元悄然旋转,偌大的膻中穴给人一种‘空、虚、灵、幻’的感觉,更好向一个黑洞,无时无刻向外释放出隐隐吞噬吸力。
椓郡郡守府,小院里,卢仚绕着小巧的花园散着步,为服下了玄元神水的阿虎和五位大爷护法。
他一边绕着圈子,一边默默思量无量归墟体的功法奥义。
无上北溟仙宗,无量归墟体,这是一门极其霸道的功法。
化肉体凡胎为‘无边归墟’,包容万物,吞纳万物,以霸道手段掠夺天地灵机为己用,铸造世间最雄厚、最强大的‘仙道根基’。
铸最强的‘熔炉’,纳最多的‘新柴’,燃最狂的‘烈火’,种最玄奥的‘烈火金莲’。
烈火金莲,花开登仙。
这一方世界‘极圣天’,无论佛、道、魔三教,根本的修炼途径就是如此。
无非是熔炉根基强弱有别,烈火玄妙高低有差,金莲莲种奥义不同,最终结出的道果,获得的神通、仙途不同罢了。
而无上北溟仙宗,如果卢仚得到的北溟戒中那一缕意识没有吹牛的话,毫无疑问是极圣天最强大的顶级宗门,堪称仙道都领袖。
“而且,还挺不要脸的。”卢仚咀嚼着无量归墟体的精要,在心中暗自腹诽。
无量归墟体号称包容万物,自然也能包容世间一切法,模拟世间一切功,当无量归墟体修到大成,归墟仙元可变幻万千,随意幻化佛、道、魔三教神通秘术。
‘归墟纳四海,万法终归一’!
卢仚缓步行走,膻中穴内那一处虚空悄然收缩,四周空气中,一缕缕氤氲之气不断渗出,被膻中穴强行吸纳。
卢仚并没有运转无量归墟体。
但是功法在他体内自行运转,不分昼夜,不管他是在行走、坐卧、饮食、休息,膻中穴都在自发的吸纳四周天地灵机。
一如传说中的万流归海,海入归墟,一切都是自然造化,一切都浑然天成。
灵机入体,纳气归元,膻中穴内归墟仙元一丝丝缓缓壮大,然后放出灵光洗荡全身,挖掘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各处窍穴中的先天精元,一丝丝强壮自身。
每一次灵光扫荡全身,卢仚都能注意到,有一抹抹风纹、水纹悄然融入身躯。
浑身酥痒如万蚁挠爬,痒酥酥直入骨髓,却莫名的让人非常的受用。
卢仚清晰的感受到,他每呼吸一次,肉体力量都能提升三斤到五斤。
一日一夜间,若只是行走起居,卢仚气息比寻常人悠长许多,大概仅仅呼吸两千八百八十次,他一日一夜间,单凭无量归墟体的自行淬炼,他的肉体力量都能增加一万多斤。
如此增幅,何其恐怖?
仙道仙术,比起世俗的武道功法,果然强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万多斤力,这是普通武道修士耗费多少年才能拥有的成绩?
对卢仚而言,居然仅仅是在这天地灵机崩毁的大环境下,一日一夜的普通所得而已。
‘咚咚’!
有人叩响了卢仚居住的后院门户。
鱼癫虎低沉有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公爷,椓郡郡尉王瑚,求见公爷。”
“王瑚啊?”卢仚挑了挑眉头:“阿虎入定了,院子里不方便进人,我这就来!”
卢仚走到门口,拉开了院门。
院子门口,鱼癫虎带着一票亲卫,一字儿横开,拦住了一名身穿水云道袍,气度潇洒从容,长相风流俊秀,是一个典型文教君子模样的中年男子。
椓郡郡尉王瑚,文教六圣人世家王氏旁系族人,王璞的远方堂弟。
卢仚眼前的王瑚一副俊雅文士的装束,但是就是这家伙,轻松架空了身为椓郡郡守的卢?,彻底把控了椓郡的行政大权,椓郡的整个城防军和大半禁军驻军,也都被他紧紧抓在了手中。
根据卢?给的情报,王瑚更是倚仗权势,在椓郡横征暴敛,在他的主导下,椓郡的各种赋税都预支收到了三十年后了!
王瑚以此迅速积累了天文数字的私人财富,他在椓郡大肆的购置各种不动产,单单椓郡城东南面,就有超过百万亩良田是王瑚的私产。
尤其是,王瑚好女色,极好少女,因家中女儿生得好颜色,被他弄得家贫人亡的百姓,单卢?知道的,就不下三百户。
大晚上的,卢仚居住的小院位于郡守府的后院,而一直和卢?不对付的王瑚,居然孤身一人,轻轻松松的来到了卢仚的院子门口。
“王大人,不会郡守府的所有护卫,都是你的人吧?”卢仚开门,一开口就很不客气。
王瑚微笑,朝着卢仚拱了拱手:“天阳公哪里话?前些日子,下官领军在外,追剿乱民,没能在城内迎接天阳公,是下官的错。”
右手一翻,王瑚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铁木匣子,轻轻递到了卢仚面前。
“些许心意,不成敬意。”
卢仚很不客气的接过了铁木匣子,随手打开匣子,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白鹿钱,最上面的一张白鹿钱上,赫然标注了‘值一千万钱’。
卢仚数了数,匣子里的白鹿钱一共有二十张。
“两亿钱?这份心意,可不是‘些许’哦!”卢仚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瑚。
“这是家兄上将军王璞的意思。”王瑚双手揣在袖子里,悠然道:“天阳公作为监军,在上将军率军鏖战的这些天,作壁上观,这似乎,有点辜负了太后,和天子吧?”
卢仚抖了抖手中白鹿钱,义正词严道:“胡说八道,本公这些天,可是在替某位擅离职守的郡尉大人坐镇椓郡,镇守一方安宁呢。”
将白鹿钱塞进袖子里,卢仚指着王瑚笑道:“信不信,这官司打到陛下面前,输的肯定是你,和你们!”
王瑚的脸抽了抽,他看着卢仚的袖子——这厮,的确是把钱给收了,但是他说话怎么还能这么不客气?
哪来的脸啊?
王瑚端正了面容,沉声道:“天阳公带来的,可都是禁军、羽林军、守宫监的精锐,尤其是那一万禁军重骑,更堪称国朝最强的精兵。”
卢仚看着王瑚:“要我出兵,帮上将军打仗?啧,就为了这三瓜两枣的?两亿钱?呵呵,我带来的两万羽林军、一万禁军、一万守宫监、三千苍狼骑,如果他们折损个万儿八千的,他们的抚恤金你知道要多少么?”
王瑚沉声道:“刚刚那些许心意,只是给天阳公您一人的。如果天阳公统兵参战,一切损失,都由安平州上下一力承担,而且加倍与之。”
卢仚耷拉着眼皮,不吭声。
卢仚居住的小院隔壁,院门开启,卢峻、卢屹兄弟两抱着膀子晃了出来。
王瑚看了看卢峻和卢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半尺多高的黑色玉葫芦,他将玉葫芦晃了晃,里面传出了沉闷的‘哗啦啦’水声。
“而且,公爷麾下士卒的伤亡,或许不会有您想的这么夸张。”
“这里,是上将军机缘巧合,得来的一剂上古妙药,不要看这小小的一葫芦,只要将其兑了清水,让士卒喝下,足足可供十万士卒饮用,足以让士卒力量飙升数千斤,而且悍不畏死、不知痛苦,在战场上足以所向披靡!”
王瑚晃了晃葫芦,笑着说道:“士卒本身的实力越强,这妙药发挥的效力越强。以天阳公麾下一万禁军重骑的实力,服用妙药后,他们绝对可以在一天一夜内,拥有拓脉境六重天以上的实力!”
王瑚笑道:“如此实力,足以横扫安平关周边的乱民了!”
卢仚一把抢过了葫芦,他晃了晃葫芦,冷笑道:“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用?而且,还加上这么‘小’一笔钱?”
王瑚淡然道:“就此一葫,再找不到了。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不是?”
卢仚将葫芦递给了鱼癫虎,抽出袖子里的白鹿钱,朝着卢峻和卢屹抖了抖:“这事,我允了。但是呢,得加钱。我们兄弟三个,你只给我钱,这不是离间我们兄弟感情么?”
摇摇头,卢仚沉声道:“而且,事后的抚恤,我不要,想要我出兵,就先把抚恤给足了。”
“我们按照大胤国朝的规矩来,一个禁军重骑战死的抚恤金是两百贯,也就是二十四万钱,假设我这一万兄弟全部战死,你得给我二十四亿钱。”
“羽林军呢,天子近卫啊,他们的抚恤金,比禁军还略高些……”
“守宫监呢……”
“苍狼骑呢……”
卢仚絮絮叨叨的报着账,王瑚的脸色就一点点发青,发绿,最后他深深点头,一口应诺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赖账
安平关,前些日子被一道狂风吹得稀烂,现在紧急抢修了两天,勉强糊弄起来的城墙上,王璞慢慢的活动着刚刚生长出来的,才只有一尺多长,和婴孩臂膀一样雪白粉嫩的左臂。
“真是神妙啊!”
王璞感激涕零的看着身边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做一个残疾人了。
没想到,战魔殿派来了一名外门执事,给他捎了一颗灵丹过来。服用后,短短几天时间,他的手臂就重生了出来,眼看着也再过三五天,他就能恢复如初。
加入战魔殿,最初之时,王璞只是将战神殿当做一个‘强大的武道宗门’,他是有心鸩占鹊巢,将战魔殿当做自己的工具使用,让自己在朝堂更进一步。
战魔殿的那些弟子给他说的,所谓的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之类的大神通,王璞一直当神话志怪小说来听,从没当过真的。
但是这次,亲眼目睹了战魔殿弟子和大金刚寺弟子的可怕战斗场景,又亲自领教了那一条可怕至极,顷刻间摧毁了他数万大军的飓风后,王璞对战魔殿,就有了别的心思。
尤其,是这条重新生长出来的手臂!
简直是神迹!
用稚嫩的手臂抓了抓面颊,感受着小小的手臂中那股可怖的,比原本身躯强大十倍不止的力量,王璞向身边中年男子笑道:“师兄放心,椓郡那边,王瑚已经和那卢仚谈妥了。”
“那小狗手下,有几万精锐,个个都是国朝一等一的强军,按照师兄所言,服用那秘药后,战力都能飙升到拓脉境的水准,对方乱军,绝对不堪一击。”
微微顿了顿,王璞犹豫道:“这秘药,真有那效果?”
中年男子背着手,悠然道:“师弟乃凡俗出身,不知宗门之神异。那秘药服用之后,只要过了半个时辰,感受到本门功法气息,所有服药者,都会变成力大无穷、悍不畏死、刀枪不入、水火不浸,更重要是灵智全泯的……战魔傀儡。”
“以本门秘术,可以轻松操控之,将对面大金刚寺组建的乱民一扫而空。”
“那秘药,还是太古之时的先辈流传下来的,门内也所剩无几,所以,才会让你挑选你能找到的最强士卒服用,以此打造最强的战魔傀儡。”
“正好,你不是答允了大胤丞相他们,让那卢仚死在这里么?这事情,就顺手办了,一举两得的事,多方便啊?”
王璞用稚嫩的手指捅了捅自己的鼻孔,这种感觉颇为新奇,他忍不住将手指整个塞进了鼻孔里。
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王璞急忙将手指扯了出来。
他笑道:“但是,我听闻三教秘约,我们和大金刚寺这般大打出手……”
中年男子用力拍了一下王璞新长出的肩膀:“所以,才用得上你们这群口灿莲花,比那群佛门贼秃还能糊弄人的文教君子嘛。”
“我们魔道,只擅长杀人,不擅长耍嘴皮子。”
“如果大金刚寺要来和我们理论,你就出面和他们吵呗……反正的确也是,他们主动袭击了你统辖的大军,又不是你主动找上门去,不是么?”
王璞笑得很灿烂:“师兄所言极是,这话,没错啊……请,请,请,师弟为师兄备下了几个如花美人,还请师兄品鉴一二。”
中年男子微笑点头,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慢悠悠的跟着王璞往安平关内行去。
走过一段城墙,快要走到通往城墙下的马道时,中年男子突然转过头去,眯着眼,朝着远处的山林望了一眼。
那边,有一丝让人不安的邪异气息。
“贼秃?不像。”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向那边指了一指。
城墙上,十几名身披重甲的战魔殿弟子,就猛地弹跳而起,犹如流星飞掷,朝着那片山林赶了过去。
安平关外,一处靠边缘的营地里,白阆捂着刚刚挨了八十军棍,正痛得火烧一般的屁股,咬着牙看着那十几条擦着营地掠过的黑影。
这八十军棍,和诸葛鹂无关。
白天里,一支千多人的乱民突袭白阆所在的这一片营地,白阆等人麾下,尽是一些没什么战力的后勤兵和民夫,乱民轻松闯入了营地,斩杀了数百士卒,烧毁了一批粮草。
王璞大怒,亲自下令将白阆兄弟九个每人揍了八十军棍。
白阆几个,心中恨到了极点。
一名俊俏的青年悄然从他身后出现,看着那些战魔殿弟子‘噗嗤’一笑:“这群杀胚,他们又去找谁的麻烦?难不成,又有贼秃在窥视营地?”
“不过,真是一场好戏,战魔殿居然和大金刚寺的秃驴们,在这里就硬碰硬的打了起来,实在是精彩。”
“我们已经将这里的消息传给了教主,等着吧,教主定然有决断的。”
“哎!”白阆摸了摸涂抹了药膏,依旧剧痛难当的屁股,轻声道:“怕就怕,我们坚持不到教主谕令送来之时了……师兄,我们极乐天宫和战魔殿关系如何?”
王璞和战魔殿有牵扯,白阆这些天被打军棍打得歇斯底里了,他想要通过极乐天宫的关系,和王璞说说和。
青年骇然看着王璞,突然伸出手指,亲昵的戳了戳他的脑门:“师弟怕是糊涂了,我们极乐天宫和战魔殿,都是魔道……知道什么叫魔道么?”
“王璞不知道你们兄弟几个是我极乐天宫弟子,每天打打军棍也就罢了。要是知道了……你们怕不是要亲自冲锋陷阵,去和大金刚寺的贼秃拼命?”
青年话音刚落,十几名传令兵已经策骑飞奔而来,一卷军令公文带着破风声,笔直砸向了白阆的面门。
白阆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公文。
一名传令兵厉声喝道:“奉诸葛将军令,明日大军反击乱民,有椓郡方向大军配合,将军令白主薄统军为右翼先锋,当先攻伐!”
白阆面色惨淡,看着身边的极乐天宫弟子。
又有两个极乐天宫弟子从大帐中走了出来,他们目光幽森的看着安平关城墙方向:“白师弟,你说,他们不会是发现了咱们的行迹了吧?”
三月三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卢仚就带着人出了郡守府,一路慢悠悠的出了椓郡城西门。
椓郡城外,卢仚麾下大军营地里,炊烟缭绕,米肉飘香。
士卒们起床,换岗,开始整理营地。
后勤兵搬运粮秣,给那些坐骑喂食。
整个营地,一下子就变得鲜活而生动。
尤其是一队跟着卢仚进营的车队,带去了一车车的金银、铜钱。
卢仚昨夜狮子大开口,向王瑚索要了巨额的抚恤金、开拨费等耗用,王瑚联系了椓郡城内的世家官员们,跑了半个晚上,好容易才凑齐了现钱给卢仚送去。
一大早,卢仚就让人在营地里发钱。
士兵们,无论是禁军、羽林军、守宫监、苍狼骑,还是卢仚的亲卫们,一大早莫名的得了一笔外快,一个个士气大振,精气神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卢仚的大营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队身形魁梧,做城防军装束的壮汉。
他们手持王瑚开具的公文,美其名曰,是来辅助卢仚大军作战。
他们全都是战魔殿弟子。
只要卢仚麾下大军服用了战魔殿秘药,等到药力发作,他们会立刻催动秘法,掌控这支傀儡大军,从背后狠狠一刀,杀乱民们一个措手不及,顺便将卢仚、卢峻、卢屹等人悉数抹杀。
他们静静的等候在营地外。
从太阳刚出来,等到日上三竿。
从日上三竿,等到近正午时分。
卢仚大军营地中,士卒们已经用过了早餐,一队一队的士卒顶盔束甲,在营地四周开始了日常的操练。后勤兵们,也押送着坐骑跑到了附近的河边,让坐骑喝饱了河水,然后又回到了营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又是一根根炊烟升起,卢仚的营地里,伙头兵们开始煮午饭。
战魔殿的弟子们呆住了。
这事情,不对啊。
王瑚说,昨晚上就已经和卢仚说好了啊,卢仚的大军吃过早饭,就应该向安平关开动,配合安平关的平乱军主力,一举将安平关外的乱民清扫干净啊?
怎么,不见动静?
有大金刚寺弟子插手,乱民们战力强横,很不好对付,王璞可是将扫荡乱民的指望,全放在了卢仚这一支精锐大军转化而成的傀儡上!
椓郡城的城门开启,感觉事有不妙的王瑚急匆匆的跑出了城。
一番通报折腾后,王瑚终于在中军大帐内见到了正抱着一本兵书,用力攻读兵法的卢仚。
“天阳公,你为何还不出兵?”王瑚见了卢仚,就很不客气的厉声呵斥。
“出兵?本公是来做监军的,打仗的事情,是王璞上将军负责……本公干嘛要出兵?”卢仚一脸无辜的,很懵懂的反问王瑚。
“您昨晚上,收了我的钱,答应我今天出兵配合上将军平乱!”王瑚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叫骂起来。
“钱?什么钱?”卢仚猛地站起身来,指着王瑚呵斥道:“你敢冤枉我收了你的黑钱?放肆,简直放肆……来人啊,拖下去,痛打一百军棍!”
王瑚不知所措的被拖拽了出去,按倒在大营门口就是一通毒打。
剧痛袭来,王瑚昏厥了过去。
临昏厥前,王瑚终于明白——卢仚,赖账了!
他居然,赖账了!
这个杀千刀的,小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战魔来袭
不提白天里,因为卢仚没有出战,平乱军团的尝试性反击又损兵折将。
更不提王瑚被痛打一百军棍,又被卢仚吞了一大笔钱,根本没有出兵助战的消息传去安平关后,王璞和战魔殿众人是如何的气急败坏。
三月三日,当天夜里。
一头翼展极大的红鹤无声的划过椓郡郡守府上空,一名身穿红袍,面容清秀的带发女修悄然从红鹤背上跳下,轻盈的落在了卢仚挂着一条红色长巾的院子里。
卢仚在小院北房接待了这名来自佛门红莲寺,名唤‘逐月’的女修。
卢峻和卢屹陪在一旁。
昨夜,王瑚登门,送上来的玉葫芦,端端正正的放在小方桌上,逐月从中取出了一滴药液,盛在一个精巧的玉碗中,正用各种药粉、药剂,认真的鉴别这药液的功效。
卢仚昨夜收到这玉葫芦后,卢峻就通过大金刚寺的渠道,将消息传了出去。
等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佛门就有了响应,派出了正好在附近,给乱民运送红莲固体丹的逐月,就近赶了过来查验清楚。
各色药粉、药剂不断和那一滴水银般沉重,通体漆黑,反射着金属寒芒的药液融合。
‘嗤嗤’声中,各色烟雾冉冉升起。
卢仚早早的打开了门窗,让夜风将这些烟雾吹散开去,唯恐这烟雾里有什么不对劲的成分。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逐月皱着眉,反手往屋门外一抓。
一只夜鸟刚刚从小院上空飞过,小院内空气突然塌陷,无形的力场裹住了这倒霉的鸟儿,伴随着一声鸟鸣,夜鸟从十几丈外被一把吸入了逐月手中。
逐月将这滴用来测试的药液,灌进了夜鸟的嘴里。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夜鸟的双眼骤然变得通红,它的身躯膨胀了一倍有余,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夜鸟身上的皮肉全都被撕裂开来,骨骼经络全部稀碎。
“我在本寺,药理方面,只能算是中等。经阁里的药书浩如烟海,我读过的,不过百之一二。”逐月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宛如春天山谷中最洁净的溪水,很是悦耳。
她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皱眉道:“侥幸,我对各种邪毒、蛊毒,诸般邪门外道的药物颇感兴趣。这一葫芦秘药,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应该是战魔殿炼制‘九转真魔丹’的残液。”
逐月将这残液的功效,详细的说给了卢仚等人听。
她讲述的内容,和安平关上,王璞从那战魔殿外门执事那里听来的差不多。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逐月对那一葫芦残液嗤之以鼻:“若是我等修士服用,则污染了道基,好似墨汁浸入清水,要花费无数苦功才能驱散。”
“若是普通人服用了,固然是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得到不弱的修为,但是潜力在极短时间内彻底耗尽,更泯灭灵智,成为傀儡,这辈子就毁了。”
逐月摇头道:“邪魔外道的手段,你们没上当,是对的。”
皱了皱眉,逐月‘呵呵’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卢仚,又看看卢峻和卢屹,笑道:“你们若是上当了,才真是匪夷所思。他们怎么会想着,让你们配合他们的?”
卢仚、卢峻、卢屹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让大金刚寺的弟子,统军去攻打大金刚寺挑起的乱民。
王璞他们这个闷亏,吃得是结结实实。
逐月收起了一套测试器具,顺手将那一个玉葫芦也收了起来:“这等祸害,我带回去,让本寺长老们销毁了吧。留在你们手上,总是不妥当。”
逐月转身走出房门,轻轻吹了声口哨。
她又回头,朝卢仚三人笑道:“大金刚寺的诸位师弟辛苦,等得天地灵机再恢复些,本寺的那些千年以上的火莲可以采摘了,我看看想办法,能不能请你们吃千年火莲子。”
体积硕大的红鹤无声的从院子上空掠过。
逐月身体一晃,骤然化为一抹红霞腾空而起,顷刻间到了红鹤背上。
红鹤头一仰,几乎是九十度朝天笔直窜起,顷刻间就冲到了极高的云层上方,再也看不到丝毫踪影。
突然间,一个小小的黑点从高空坠落,笔直落向了卢仚的脑袋。
卢仚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了从空中落下的,一个一尺多长的玉匣子,打开玉匣,里面是一截一尺长,温润如玉,通体淡红色,散发出淡淡暖意的莲藕。
这一截莲藕,和前些天卢仚、卢峻服用过的,用来恢复元气的莲藕相比,品质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只是嗅到它散发出的暖暖气息,全身上下就有一股热流涌动,足可见它效力强大。
“这位逐月师姐,倒是个慷慨、可亲的人。”卢仚笑着,将玉匣子收了起来。
卢峻、卢屹也是纷纷点头,很是眼馋的盯着卢仚手上的玉匣子。
逐月骑着红鹤一飞冲天之时,一队百多人身穿白衣,打着红莲旗,从王瑚的郡尉府后门鱼贯而出。
顺着空寂无人的后街走了两里地,就是郡守府的后门。
非常时期,郡守府的后门也是戒备森严,有百来名护卫驻守此处,灯笼火把照得四周通明。
这身穿白衣的百来名大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动,堂而皇之的打着旗帜,直奔郡守府后门。
守门的护卫见到这群白衣汉子,顿时齐齐呵斥。
沉闷的破空声响起,百来个白衣汉子同时化为残影向前飞扑,只是一个蹦跳,就到了这些护卫面前,手中长刀轻轻一挥,百多名护卫齐齐腰斩。
凄厉的惨嗥声惊碎了宁静的夜,一名白衣汉子左手轻轻一按,他面前一抹淡淡的黑烟缭绕,一尊面容狰狞的凶煞鬼神虚影一闪而过,整个后门连同门楼子、还有两侧的墙壁同时炸碎。
巨响惊动了整个郡守府,密集的梆子声从四处响起,值夜的仆役和护卫们齐声惊呼。
卢仚、卢峻、卢屹正准备各自回屋,骤然间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响动。
卢仚脸色微微一变,他正要跳上屋顶查看清楚。
他的小院子就在郡守府的后院,距离后面的花园仅有一墙之隔,那些白衣汉子的速度极快,他们显然知道卢仚所在的具体位置,梆子声刚刚响起,他们已经横跨整个后花园,呼啸着冲到了卢仚的后墙外。
一声闷响,尖锐的鬼啸声冲天而起。
卢仚小院的后墙整个崩塌,大大小小的碎石烂砖打了进来,将小院里的几间屋舍轰得稀烂。
阿虎挺着一根降魔杵,从崩塌的屋子里带着大片烟尘冲了出来:“哪个驴-攮的……”
一条白影冲到了阿虎面前,当面就是一拳轰下。
阿虎怪叫一声,手中降魔杵硬碰硬的砸向了对方的拳头。
拳头和降魔杵重重撞在一起,阿虎大口吐血,双臂扭曲向后飞出。
降魔杵被对方拳头重击,对方拳头上一抹黑色氤氲烟气一闪而过,降魔杵好似受到了刺激,大片艳红色的火星喷出,喷了对方一头一脸都是。
火星迅速化为烈焰升腾,那白衣人影上半身迅速燃烧起来。
凄厉的吼叫声不绝,阿虎降魔杵中藏匿的是大梵净世宗的业火火种,是佛门位格极高,极霸道的一门火焰,最是和魔道功法相克。
这第一个冲进小院的男子,修为比阿虎高出了何止十倍,但是被那火焰一烧,他体内不断有黑色氤氲烟气冲出,越发是火上加油,让他身上火焰变得更加炽烈。
短短呼吸间,空气中就飘出了浓郁的烤肉味道。
卢仚院子前门被一脚踹开,鱼癫虎等护卫一声不吭的冲了进来。
还不等鱼癫虎他们和敌人撞上,卢仚已经大声吼道:“退!”
鱼癫虎等人不知所措的看着卢仚。
几条白衣人已经很是生涩的喊着‘红莲现’的口号,一步冲到了卢仚面前,双手带起绵绵残影,隐隐可见鬼神虚影闪烁,一股可怕的吞噬绞杀之力从他们掌心不断放出。
卢仚的身体微微一滞。
这几个白衣人掌心吸力霸道无比,不仅仅吸附了卢仚的身体,更连他体内的精血气息都一阵波动,好似要从毛孔中被吸出一般。
卢峻、卢屹齐声呵斥,危急关头,他们顾不得隐匿什么,兄弟两齐齐运转大金刚寺秘传功法,眉心一抹金刚印亮起,两人身躯骤然拔高一尺有余,皮肤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双拳上更是密布金刚纹印,宛如用黄金铸成。
四个金灿灿的拳头荡起罡风,狠狠击打在几个白衣人身上。
几个白衣人猛地瞪大了眼睛,骇然惊呼:“你们不是……”
出发之前,这些打着乱民旗号的战魔殿弟子,听王瑚说,卢仚他们就是普通的大胤勋贵弟子,修炼了一些家传的武道功法,能有拓脉境的修为就顶天了。
拓脉境的世俗武修,对这些战魔殿弟子来说,无一就是强壮点的蝼蚁。
猛不丁看到卢峻、卢屹眉心的金刚印,这些战魔殿弟子在心里将王瑚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打着乱民的旗号,居然一头扎进了大金刚寺弟子的‘巢穴’里?
开什么玩笑啊!
卢峻、卢屹齐声大喝,重拳如流星,重重落在几个战魔殿弟子身上。
大金刚寺乃佛门护法宗门,最擅长体修功法,讲究的是淬炼金刚法躯,一力破万法。
卢峻、卢屹的拳头坚硬无比,刚猛无匹,修炼的一口金刚禅力威猛霸道,充满了一往无前的破邪之力。
重拳落下,骨折声不断响起。
几个施展秘术困住了卢仚的战魔殿弟子大口吐血,被卢峻、卢屹轰飞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章 身份败露
椓郡城,郡尉府,白天被暴打一百军棍,盆骨差点被打碎的王瑚,正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栋小楼上,眺望着郡守府的方向。
在他身边,一名身穿黑衣的战魔殿弟子,正口诵咒语,冲着一个黄铜水盆手舞足蹈。
一缕缕黑气不断渗入水盆清水中,等到郡守府方向密集的梆子声响起,黄铜水盆里一片黑烟缭绕,清水变成了淡黑色的水晶一般,郡守府内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在水盆里呈现了出来。
身穿黑衣的战魔殿弟子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身体微微摇晃着,朝着王瑚笑道:“本门秘传千里魔光术,只要修为足够,千里内,风吹草动都能一览无遗。”
王瑚低头,朝着水盆望了过去,朝着战魔殿弟子笑道:“师兄辛苦,真正没想到,族兄居然加入了如此神妙的宗门,居然今日才向我透露详细……以后大家都是自家人,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说着说着,王瑚就摸了摸白天被打得皮开肉绽、骨断筋裂的伤处。
战魔殿真是不可思议的神奇宗门,这么重的伤,居然短短两三个时辰就几乎痊愈,王瑚暗自赞叹,王璞果然走了一招好棋,有了这样的底牌,何愁王氏不能更上一步?
甚至,取代朱氏在文教和朝堂上的地位?
王瑚野心大盛。
站在他身边,几乎被这个千里魔光术榨干的战魔殿弟子,则是矜持的看着一脸敬畏的王瑚。
如果不是为了卖弄自家本事,让这个刚刚在王璞的介绍下加入战魔殿的新人,加深对战魔殿的忠诚和信心,自己哪里会耗这么大力气,在山门外施展神通秘术?
王瑚不眨眼的看着水盆。
水盆中,卢峻、卢屹的眉心亮起了金刚印,他们身躯猛地拔高,化为丈许金刚,三两下就将几个战魔殿弟子打飞了出去。
“师兄,那卢峻、卢屹是怎么回事?”
王瑚嘶声惊呼,他身边的战魔殿弟子骇然低头,朝着水盆里的影像望了过去。
小院里,卢峻、卢屹通体蒙着淡淡的金光,他们犹如两尊真正的金刚天神,一左一右站在卢仚身边。十几名战魔殿弟子飞扑而来,被他们一拳一个全都轰得吐血飞退。
这些战魔殿弟子,都还在熔炉境内打熬。
而卢峻、卢屹得了红莲渡厄丹,他们早就踏入了烈火境的修为。他们浑身精元升华,修得金刚禅力,实力比起熔炉境何止强大十倍?
这些战魔殿弟子放在别处,都是世俗罕见的高手。
碰到卢峻和卢屹,就有点不够看了。
卢仚也是一声轻喝,见到卢峻、卢屹展露了修为,他也取出了这两天一直在用神魂灵光温养、沟通的小风车。
小风车上青色的风纹一根根亮起,开始缓缓的旋转起来。
‘嗖、嗖、嗖’!
不紧不慢的风啸声响起。
卢仚谨慎的控制着输入小风车的力道,不再像那天夜里一样,‘哗啦啦’就是一条不受控制的风河席卷而出,小风车旋转着,一片一片风刀络绎飞出。
巴掌大小,青色透明,密布风纹,宛如水晶雕成的风刀凌空飞掠。
风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湍急的弧形轨迹,飘忽不定却又极快无比。
风刀掠过,百多名冲进小院的战魔殿弟子脖颈处纷纷飙血,一颗颗头颅不断飞起,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卢仚风刀一击。
顷刻间,大半战魔殿弟子被斩杀。
剩下三十几名战魔殿弟子嘶声惊呼,他们一个个转身就跑。
卢仚紧握小风车,脚踏流风,以远比他们快出一倍有余的速度追了上去。不管这些战魔殿弟子如何加速奔跑,卢仚距离他们是越来越近。
小风车旋转着,风刀一片一片的飞出,将一个又一个战魔殿弟子斩杀当场。
最后一名战魔殿弟子猛地回过头来,指着卢仚嘶声咆哮:“无知小儿,你敢吞没本门祖传秘药,你……”
卢仚归墟仙元一摧,小风车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了数倍,‘唰唰唰’,上百片风刀喷涌而出,顷刻间吹过这战魔殿弟子的身体。
血雾喷溅,这战魔殿弟子整个炸了开来。
卢峻大踏步到了卢仚身边:“仚哥儿,没受伤罢?”
上下端详了卢仚两眼,卢峻笑道:“看来没受伤……啧,这宝贝到了你手上,怎么就变得这么乖巧听话?每次我用它,都快要被榨干了,怎么偏生你就使用得如臂使指,难不成它真的和你有缘?”
卢仚点头摇头微笑:“当然真是和我有缘,难不成呢?唔,这件事情,如何善后?”
卢峻眸子一冷,煞气腾腾的说道:“一不做二不休,他们给了我们最好的借口,就说有乱民精锐潜入椓郡,杀了郡尉王瑚等人……我们,帮?叔,将整个椓郡给占了。”
王瑚在小楼上,将水盆里传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他骇然看着身边面无人色的战魔殿弟子,嘶声道:“他们,他们要杀人哩……师兄,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战魔殿弟子深吸一口气。
刚刚耗尽体内魔元,强行施展千里魔光术。
此刻体内贼去楼空,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看到刚才水盆中的影像,和卢仚打,是打不赢的。
只能逃跑。
但是此刻虚弱如此,自己孤身一人逃跑,还有点指望。如果带上王瑚这个累赘,嘿……
魔道弟子的本性凸显,战魔殿弟子用力的拍了拍王瑚的肩膀,鼓励道:“你是椓郡郡尉,掌控了城内几乎所有兵马……你害怕他们作甚?召集大军,围住他们,难道他们还敢在城内和你大打出手不成?”
“你顶住,我去安平关,请救兵!”
这战魔殿弟子一番话说完,忙不迭的转身就走,魔元耗尽,好些手段都施展不出来,这战魔殿弟子只能仗着远比常人强横的肉体,一路撒腿狂奔,遁入了黑暗中。
王瑚在小楼里呆立了一会儿,他猛不丁的打了个冷战,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继之前郡守府之后,郡尉府内,梆子声四起,大群大群的城防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郡尉府围得水泄不通。
王瑚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楼顶房间,站在走道上,朝着下方张望了起来。
黑暗中,一抹巴掌大小的风刀从里许开外的黑暗中呼啸袭来,王瑚还没看清风刀来势,‘噗嗤’一声,他的头颅就翻滚着从脖颈上脱落,‘咕噜噜’摔下了楼去。
四下里惊呼声四起,无数城防军士卒纷纷喧哗。
很快,卢峻、卢屹就伴着卢?赶了过来,卢?以郡守的身份,开始收拢城防军的指挥权。
卢仚则是在黑暗中潜行,他循着卢?给的情报,椓郡的官员府邸,他挨个的找了上去。这些平日里和王瑚沆瀣一气的官员,一个个都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挨个享受到了一抹风刀,引起了无数的惊呼尖叫。
安平关外,山林中。
十几名战魔殿弟子,团团围住了一株散发出淡淡黑气的山核桃树。
“找了你们一天啦,这熟悉的味道,就知道是你们这群藏头缩尾、鬼鬼祟祟的家伙。”一名战魔殿弟子冲着那颗碗口粗的山核桃树冷声道:“你们窥视安平关,想要干什么?”
山核桃树轻轻晃了晃枝条,一个沙哑的笑声响起:“何必紧追不舍呢?我们并没有妨碍你们一丝半点啊?”
山核桃树又笑了几声:“不过呢,你们和贼秃们在安平关大打出手,啧啧,我们这不是过来好好的学习、观摩么?争气运,补灵机,这种事情,大家都没经验。”
“所以,不只是我们一家,其他好几家都有人在这附近呢,干嘛只盯着咱们?”
这片山林对过,隔着一个小山谷,大概两里外的半山坡上,一盏油灯亮起,灯下可见一名垂髫少女脸色惨白,死灰色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这边。
一个尖锐难听的声音从少女没有丝毫起伏的胸膛处传来:“这等蛊惑民心,争夺气运的事情,他们贼秃是行家,贼道士们略差一些,却也不弱。”
“唯独我们魔道,实在天生的缺陷……得好好学学,一定要好好学学!”
‘哗啦’!
空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一个魁梧的壮汉,就是从王瑚府上逃跑的那战魔殿弟子,被人从空中狠狠丢了下来。
战魔殿弟子哀嚎着,一路撞断了十几根大大小小的树枝,鼻青脸肿的摔在了地上。
空中有冷厉的声音传来:“那群贼秃,实在是手段高明。他们在安平州挑起了民乱,蛊惑百姓信奉红莲天女,以此争夺气运。这也就罢了,大胤朝堂平乱的大军中,那监军和他身边的两名将领,居然也是大金刚寺弟子!”
“啧啧,官也是他,贼也是他……这些贼秃手段这么厉害,咱们要是不联手,怕是争夺道途的先机,我们就大大的错过了。”
‘啪’!
一柄飞刀从数里外的山林中飞出,扎在了这附近的一株大树上。
飞刀的刀柄上雕刻的一枚精巧的鬼头中,传来了阴冷的笑声:“只是,我们魔道各宗,还能和他们贼秃一样齐心联手不成?”
山林中一片沉默。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彻底沦陷
“无耻啊,无耻!”
“无耻之尤啊!”
安平关内,王璞高举双臂,仰面疾呼。
卢仚贪了他王家的钱,拿了他战魔殿的药,居然赖账不出兵!
战魔殿的精英弟子半夜去袭杀他,这是很正常很理所应当罢?
万万没想到啊!
卢仚、卢峻、卢屹,全他-娘-的是大金刚寺的人啊!
大金刚寺高举红莲天女的旗号,掀起了安平州的暴乱,卢仚他们三个,居然还混成了平乱大军的监军!
“太欺负人了!”王璞高举双臂,刚刚长出来的左臂纤细稚嫩,白生生的颇为精致,摇晃时颇显滑稽。
“师兄,您说得没错,这秃驴,全都不是玩意儿!”王璞看着身边几个脸色阴郁的战魔殿弟子,感触颇深的连连摇头:“太不是东西了。”
微微一顿,王璞冷笑道:“难怪他能在皇城里为太后、天子除了鬼祟……抓鬼降妖,本来就是他们那群贼秃的本分……”
王璞眼睛瞪得溜圆:“难不成,那鬼祟也是那群贼秃的手段?”
几个战魔殿弟子略一呆滞,然后摇头:“贼秃虽然可恶,但是,倒也不会下作到这等程度?放鬼抓鬼,贼喊捉贼,这事情,我们魔道都不屑为之,一般是那些三教不容的邪道所为!”
屋子里静了静,王璞幽幽道:“那,这件事情,该如何办?”
从椓郡城逃回来的那战魔殿弟子阴沉沉的说道:“那卢峻、卢屹,金刚纹印外显,体放金光,显然是烈火境的修为。那卢仚手上一件风车秘宝,好生凌厉,几乎所有师兄弟,都是死在他手上。”
“风车啊!风?”
王璞突然跳了起来,红着眼珠大吼:“那天,差点轰破安平关的怪风,是那小狗作祟?”
他右手一把抓住了刚刚长出来的左臂,用力摩挲了一下。
还好有战魔殿的灵丹妙药呵,不然他王璞就要一辈子做一个残疾人了。
“烈火境?”一名战魔殿外门执事皱起了眉头:“我也不过是半步烈火境的修为,真正的大能为师门长辈或者同门,都不习惯这俗世环境,还在山门里蹲着呢。”
“给师门传信吧,这里,需要长辈坐镇主持了。”另一名战魔殿外门执事叹了一口气:“大金刚寺的贼秃也就罢了,还有其他同道在一旁虎视眈眈,我这心里,有点冷飕飕的。”
接下来几天,安平关依旧打得不可开交。
平乱军和乱民依旧每天折损数万人,而大金刚寺和战魔殿的弟子们,也每天找准了对方相互约战,同样各有损失。
战场上的怪异,也越来越多。
经常是数万乱民和平乱军搅和在一起一通乱打,而战场旁边就有明眸皓齿的少女,皓首穷经的老翁,又或者弱不禁风的老太太,乃至光着屁股扎着冲天辫的孩童聚精会神的观战。
这些怪里怪气的人刚出现的时候,乱民一方也好,平乱军一方也罢,都曾经出动小股部队杀气腾腾的跑去驱逐之。
但是当一个外形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生得白白嫩嫩的小童一掌劈飞了上百个重甲悍卒后,交战双方从此对这些怪人视若无睹。
如此过了几天,这些跑到战场旁观战的家伙,开始呼朋唤友的相互交际。
有时候,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乐师舞姬,在战场旁载歌载舞。
有时候,他们设下东道,在战场旁摆下流水席,各色稀奇古怪的人来来往往,大吃大喝。
更有甚者,有几个生得俊俏浮华的青年在血肉横飞的战场旁设下帷幕,架起了香木制成的拔步床,带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少女大开无-遮-大会。
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这一场平乱大战的氛围,是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而卢仚则是稳如泰山,每天坐镇椓郡郡守府,遛遛狗,撸撸猫,晚上就服用玄元神水和红莲固体丹,稳扎稳打的提升修为。
五位大爷也每日分享一定量的玄元神水,它们的实力突飞猛进,血脉不断凝聚,身上的诸般异象也逐渐明显。
比如此时的大鹦鹉,它不开口还好,只要它张开嘴口吐芬芳,就有一缕缕红色火云喷吐不定,声势极其吓人。
而那兔狲更是猖狂,它体内‘金’气炽烈,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心情稍微激荡一些,无论地面是泥土、青砖还是青石,都会留下深有数寸的梅花状爪子印。
翠蛇游走的速度是越来越快,现在居然已经能离地三寸御风而行,快得只是一抹青影,连卢仚都很难把握住它的身形。
鳄龟的体积不断增大,和大鹦鹉一样,它现在只要张嘴,就是一缕缕白色冰晶飘出,将四周冻成一片冰天雪地。
倒是大黄最太平,也就是身形越发魁梧,健壮,身躯越来越沉重。
也没见大黄吃太多,但是它的体重已经直奔千斤大关而去,卢仚每天早上抱着它称量体重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此异象,在当今之世堪称惊世骇俗。
卢仚只能每天提点这五位大爷,让它们要么远远避开人群,要么就极力收敛身上异象。
时间飞逝,眨眼间,就到了三月十九日。
安平州,腹心之地,三河交汇之处,是长宽三百里的安平州城。
城外,千里沃土,火烧云一般的桃花开得正好,这一簇那一丛的,点缀在一片片田间地头,让天地都变得明艳了起来。
安平州城内,愁云惨淡。
城墙上,一队队守军没精打采,藏在城墙垛儿后面,胆战心惊的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乱民营地。
自安平州乱民起事,一部分郡城、府城、县城被乱民攻占,随后乱民云集,以这些被攻占的城池为根据地,在短短数日间肆意蔓延,安平州城和其他城池尽被乱民包围。
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乱民包围了这些剩下的城池,却是围而不打。
相反,他们留下了一部分乱民围城,剩下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跑去了城池外的田野间,发放了农具和种子、牲畜,一如太平时节那般,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将安平州的所有田地的春耕工作侍弄得妥妥当当!
有散在野外的官方斥候察知此事,将情报飞速送回了安平州各级官府衙门。
收到情报的各级官员无不瞠目结舌,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事。
这,还是乱民么?
这么做,这些乱民……
有一名朱氏的官员敏锐的指出,这些乱民如此组织有序,甚至在造反之余,还不忘春耕生产,可见他们‘居心叵测、有大不敬之心’!
三月十九日。
春耕工作大体结束,跑去春耕的乱民,又纷纷结队返回一座座被围困的城池。
尤其是安平州城外,四面合围,大营绵延数百里,乱民总数起码超过四百万。
一大早的,乱民营地里,就升起了一道道炊烟。
一支支乱民青壮组成的队伍,光着膀子,扛着大块的石头,绕着各自的营地一圈一圈的跑着圈儿。
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照在这些青壮身上。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水儿的淡铜色,汗水密布的皮肤下,一块块壮硕的肌肉极有韵律的蠕动着,凸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美感。
他们身上扛着的巨石,每一块都有三尺见方,沉重异常。
他们扛着巨石绕着营地奔跑,呼吸如雷,体内气血翻滚,整齐的步伐踏在地上,沉闷的轰鸣声宛如战鼓轰鸣,震得城头的守军面色发白。
被攻下的安平州诸城,所有资源任意取用。
无数上年份的好药,被熬成了药汁服下,被熬成了药汤浸泡。
又有无数的粮食、酒肉,任凭乱民们消耗。
加上红莲寺不断送来的,数量庞大的红莲固体丹,这些原本只用在战斗时临时提升力量的丹药,在这些精挑细选的青壮身上,发挥了它们应有的正确的作用。
大金刚寺外门‘大金刚力’功法,又是一门只要资源足够,初期进展速度极快的仙道奠基功法,远比世俗界的那些橫炼武功强出不知多少。
多方因素作用下,自乱民起事起,这一批没有参加劳作,每天都全力训练的青壮,居然全都踏入了培元境,而且在培元境中,也算是极其厉害的角色。
米肉香气四溢,大营中传来号角声。
大队青壮将身上巨石整齐的码放在一起,然后唱着欢快的歌谣,大步走进营地。
伙头兵忙碌着发放早餐。
大碗饭,大碗面,大碗汤,大碗肉,每个青壮都还有一大碗熬得黑漆漆、黏糊糊的汤药大口吞入腹中。
一刻钟后,战鼓声缓缓响起。
这些吃饱喝足的青壮大声笑着,披挂上甲胄,拎着兵器,大踏步走出营地,在大营外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红莲现,享平安’!
巨大的欢呼声冲天而起。
城墙上,安平州城的守军战战兢兢的看着城外那些如狼似虎的乱民,好些人吓得战战兢兢,作声不得。
安平州城四个方向的主城门外,乱民营地中,一根长长幡杆竖起。
幡杆上,一面长三丈、宽一丈,通体殷红如火的红莲旗冉冉升起。
在无数乱民的欢呼声中,微风乍起,四面大旗同时一晃,旗面上灵光一闪,各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莲子喷吐着火光从大旗中飞出,快若闪电般落在四方城门上。
就听一声巨响,四团红色火云冉冉升起。
安平州城四座城门,连同一里长短的城墙就在火云中炸成了粉碎。
‘红莲天女,降世救人’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四面乱民大营同时出兵,狂奔冲向了安平州城!
三月十九日。
安平州全州沦陷,所有州城、郡城、府城、县城,全部落入乱民之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鬼城镐京
安平州战火四起之时,三头小叫驴迈着欢快的步伐,踏着满地飘落的杏花瓣,屁颠屁颠的顺着驰道,行到了镐京东北角一座水门。
“哇!”
小叫驴背上,两名生得明眸皓齿、鲜妍可爱的总角少女,目瞪口呆的看着水门外宽敞的运河上,一条条小山般巨大的货船、客船。
四下里满是喧哗声。
有力夫在揽生意。
有小贩在高声叫卖。
有船上的客人、商人朝着岸边大声叫嚷着什么。
更有一条条鲢鱼般灵巧的小船,上面挂着红旗,正中书写了一个税字,在一条条巨大的货船间灵巧的穿梭着,时不时的靠在某条货船上,和货主大声嚷嚷几句。
水门旁的码头上,车水马龙,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往来奔走,衣袂如云、挥汗如雨,端的让人眼花缭乱。
空气中更弥漫着臭豆腐、螺蛳粉、豆汁儿、烤肉串的诸般香气。
附近不远处,一辆运货的马车翻了车,数十个硕大的酒坛打得粉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货主跳着脚,冲着几个愁眉苦脸的力夫工人破口大骂。
“姊姊,姊姊,这就是天下之都镐京耶,果然好繁华!”两个少女左眼珠往左看,右眼珠又忍不住往右看,时不时又要往前看,往后看,一小会的功夫,两人的眼珠转得都快抽筋了。
另外一头小叫驴上,一名比这两名少女年长一二岁,略显老道些的绝美少女也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车、船。
“啊呀,真是,真是……这一小会我们看到的活人,比之前十年看到过的都要多。”这年长的少女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真是,不可思议耶!”
见到三位少女这般稚嫩模样,又听到她们这么稚嫩的话语,几个混在人群中这里撞一撞,那里晃一晃的男子,纷纷笑了起来。
他们带着恶意的笑,迅速凑到了三位少女的小叫驴前,殷勤的朝着她们连连鞠躬笑着:“三位姑娘,你们是第一次来镐京吧?你们……”
两名总角少女脸色微变,她们手上的金丝缠绕,镶嵌了小粒珍珠的小马鞭子化为无数条残影呼啸而落,几个男子发出凄厉的惨嗥声,被小小的二尺马鞭抽得和陀螺一样旋转起来,口吐鲜血飞起十几丈远,一头扎进了一旁的运河里。
“呵,走!”年龄稍长一些的少女笑了一声,一声轻喝,小叫驴连蹦带蹿的,一溜儿风的窜进了水门,‘嘀嗒嘀嗒’的闯入了镐京城中。
两名总角少女‘嘻嘻’一笑,急忙跟了上去。
三头小叫驴跑得飞快,码头上维持治安的巡街武侯还没反应过来,三女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姊姊,这就是嬷嬷她们说过的,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恶人罢?”
“想来是了,不过真奇怪,弱成这样子的恶人?他们凭什么作恶呢?”
从镐京东北角的水门进来,跨过两条人工运河,赫然就是天子常驻的九曲苑。从九曲苑向南边一点,就是国泰、民安、安乐诸坊。
三条小叫驴‘嘀嗒嘀嗒’顺着运河岸边驰道,要巧不巧的往安乐坊这边行来时,面色阴郁的胡夫人,正在自家私库里翻箱倒柜。
从一口大楠木箱子里,翻出了两套金光闪闪的细瓷茶具,胡夫人皱着眉,看着这套内胚雪一样莹白,外面则是雕刻了极细腻的山水图,里面用极细的金丝充填,显得极其‘昂贵’的茶具。
“哎,老爷老说,我订制的这些掐金丝的瓷器太俗……啧,这么金光闪闪的,能叫俗么?这叫富贵!”
“不过,老爷不喜欢,反正用不上,给大弟家送去吧。”
让两个心腹老婆子将这口楠木箱子放在一旁,胡夫人又从另外一口箱子里,掏出了一套百多件青玉餐具。
这一套打磨得精美细腻的莲花式餐具,有汤碗、饭碗、餐盘、鱼盘等等,功能极其齐全。
餐具本身,是水头极好的青玉,价值高昂。
和刚才那两套茶具一样,这套餐具的外表,也雕刻了细细的百花纹样,同样用金丝填得满满的,玉光金光混在一起,那种‘金玉满堂’的华丽,真的能刺瞎普通人的眼。
“同样的,这套餐具,老爷也不喜欢,买来了还没用过一次呢?老爷用不上,拿去送给二弟家。”
让老婆子将这套餐具也搬去了一旁,胡夫人继续翻腾着。
很快,她就翻出了一套七彩珐琅的大果盆,一套儿七个果盆造型不一,有大有小,是大户人家专门用来摆放各种稀奇果子,专门用来‘嗅果香’的器具。
本来七彩珐琅的工艺已经足够华美,这七个果盆的边缘上,却又镶嵌了一溜儿拇指大小的多色宝石,更加衬托得这七个果盆珠光宝气、‘贵气非凡’。
“这,也是老爷用不上的,送去三弟家。”
胡夫人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几套好物件,重重的跺了跺脚,叹了口气:“你们老爷,真正是疯魔了……我那几个弟弟、侄儿,一个个细皮嫩肉的,都是精贵人,哪里能上阵打仗呢?”
“唉哟,这些天,他们的家小是哭了又哭,求了又求……我能怎样呢?只能用这些东西,让她们别来叨扰了罢?”
一手叉腰,一手在身边很妖娆的前后甩动着,胡夫人带着一群婆子、丫鬟,慢悠悠的走出了库房。
除了装了那些茶具、餐具、果盆的楠木箱子,胡夫人身后,还有几个丫鬟捧了一些小匣子,里面是一枚枚铸造精美的金锭子、银锞子。
那几件大器具,是准备送去她三个弟弟家的。
而这些金银锞子,则是添头——‘大家都是亲戚,送东西不好太寒碜的’!
离开库房,自然有心腹将这些东西送去该去的地方,忙碌了一小会的胡夫人突然兴起,她这次不用丫鬟的搀扶,自己一个人‘哼哧哼哧’的爬上了府里最高的小楼,趁着大好的日子,视野极好的功夫,朝着西边眺望着。
依旧是看不到莱国公府的动静,但是嘴角微微有点口水的胡夫人,能够想象莱国公府那金山银海一般的库房,那锦绣堆的极度富贵。
“大好的富贵,为什么不是夫人您的呢?”一声轻笑从胡夫人身后传来。
“哪个狗-戳的,吓唬你-娘呢?”胡夫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哆嗦,她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看了过去,然后,怒气冲冲的面皮上,突然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唉哟,是为霜小姐……你可真正是稀客,贵客,咱们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呃,前些天,听闻你家府上出了些事情?”胡夫人看着静静站在她身后,身穿一裘火焰般鲜艳的大红长裙,头发挽着高高的发髻子的白露。
白露的发髻上,插了一套九枚凤凰造型发钗,华丽异常;她身上更是遍体璎珞,红色宝石串成的璎珞配合着大红宫裙,让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美丽。
她的手腕上、手指上,密密麻麻的戴满了各色珍贵至极的宝珠、宝石制成的饰品,直让胡夫人的眼珠都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双手轻轻按在小腹上,白露微笑看着胡夫人:“是呀,是有许久没见了。”
微微一顿,白露走到了胡夫人身边,眺望着远处:“家里出了点小事,不过,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不算什么大事。想起好些日子没向您请安了,所以今天特意来看看。嘻!”
胡夫人完全忽略了白露是如何闯入自家后宅,没有惊动任何一个护卫、丫鬟、仆妇的事情。
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能够在方圆上千亩,有着数千仆役下人奔走,更有着上千家丁家将拱卫的府邸中随意进出,这是何等耸人听闻的事情!
可是胡夫人,还就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您说,莱国公府的富贵,如果能够和您家的富贵并为一体,这是多好的事情呢?”白露笑看着胡夫人。
“这,呵呵,为霜你说笑了。”胡夫人无比神往的看着莱国公府的方向:“这种事情么……想想是极好的,但是要说……”
白露白到极致,白到没有丝毫血色,近乎透明的手掌轻轻按在了胡夫人的肩膀上:“为什么不可能呢?如果,您有足够的力量,这莱国公府的富贵么,也不难取……比如说,如果莱国公府满府死绝了呢?”
胡夫人瞪大眼睛,一脸骇然的看着她:“这事情,倒是想过,但是莱国公府上下几万族人呢……”
白露笑着,她果然想过。
“试试?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白露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造型极其精美,由一种奇异的四翼小鸟和曼陀罗花组成的发簪,轻轻的递给了胡夫人。
“些许小礼物,你戴上试试?不要看它不起眼,这可是件好宝贝!”
白露柔柔的看着胡夫人。
天恩公府外,三位骑着小叫驴的少女一路东张西望的,要巧不巧的顺着大桥进了安乐坊,稀里糊涂的行到了天恩公府附近。
‘嗡’!
三名少女身边的长条状行囊里,同时传出了低沉的剑鸣声。
三女脸色微变,两名总角少女同时一掌拍在了行囊上。
‘嗤啦’一声破空声,两条长有七八丈的青色剑虹呼啸而出,一个盘旋,径直投向了天恩公府内。
第一百四十三章 鬼城镐京(2)
后院,小楼,胡夫人鬼使神差的,正要接过白露手中发钗。
‘嗡’!
不是很尖锐高亢,但是低沉、绵密,宛如夏夜雷霆的剑鸣声从远而近,急速迫来。
小楼一扇水晶窗被剑光搅得粉碎,白露嘶声尖叫,两条长有数丈的青色剑虹飞速袭来,绕着她就是一搅。
‘嘭’!
白露身体化为一抹血色烟雾,‘哧溜’一声,凝成一道手腕粗细,长有百多丈的血色长虹破空遁走。两条剑光卷着血色长虹一绕,只是剪下来十几丈长短,三两下扫荡就将其碾成了粉碎。
白露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发钗落地,胡夫人手疾眼快,伸手正要去捡,青色剑虹一卷,精美绝伦的发钗同样被剑虹搅成了粉碎。
凄厉的女子哭喊声从粉碎的发钗中传来,一缕血色烟雾冉冉升起,隐隐可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面孔在血色烟雾中急速的颤动。
“我的娘!”胡夫人吓得魂飞天外,她惊恐的看着那一抹血色烟雾,手忙脚乱的冲出小楼,连滚带爬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我的娘,闹鬼了闹鬼了……这世上,真有鬼……去叫你们老爷回来,叫老爷回来!”胡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声嚎叫着:“这老混账,他这些天也不见归家,他这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吧?”
“管家,管家,你们肯定知道老爷去了哪里,赶紧给我找回来,找回来!”
“闹鬼了呀,大白天的,闹鬼了呀,这可真正不得了了!”
两条青色剑虹又是一个凌空盘旋,一阵翻滚,发钗里喷出的血色烟雾也被绞杀一空,剑虹向内一敛,就露出了两柄通体淡青色,光华耀眼如水波凝成,造型奇美,好似一片片鳞片拼凑而成的四尺长剑。
两柄长剑剑尖朝下,垂直悬空,绕着小楼缓缓转了两圈,发现四周没有任何异样气息了,这才再次化为剑虹,‘嗡’的一声破空而去。
天恩公府院子外,两名总角少女一招手,将两柄剑纳入了马鞍旁行囊中。
一名少女右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喃喃道:“好阴邪的气息……这就是,鬼么?”
另外一名少女也嗅了嗅宝剑带回来的气味,摇头道:“也不见得,鬼也有,妖也有,魑魅魍魉,都有可能……族里的《剑平妖邪录》,你只读了《鬼》篇?”
刚刚那少女就‘嘎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一般。
年龄最长的少女就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最会偷懒……嗯,莫名其妙的碰到这些怪东西,你们也损耗了不少,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少女从行囊里抽出了一本砖头一样厚的本子,用力的翻了翻,喃喃道:“呃,进城后,不能露天宿营,会被官家人驱逐,甚至是抓进囚牢里询审。”
“要去找……客栈。嗯,客栈要找面临大街,人流量大的,方才安全、省事,而且诸事便宜。尤其是我们女子住宿,要住最好的大套房,不要隔开住,才能确保清净、安宁。且最高级的大套房也是最清洁的,不会有蟑螂、老鼠、诸般虫子。”
两名少女听得自家姊姊这般临时抱佛脚,一个个拼命的点头:“住店,住店,这里最大的客栈在哪里?”
少女翻动着本子,喃喃念道:“最大的客栈,一般自然在最大最热闹的大街上,我们顺着大街找过去就是。”
“但是……住宿要银钱。”
半个时辰后,三名少女在安乐坊最大的‘安乐客栈’门口,被几个目光警惕的小二恭送了出来。
“三位客官,我们客栈敞开四方门,恭迎八方客,是从来不敢和客官们置气、红脸的,若是客官们遇到什么难处,能帮的,我们自然也帮。”
“但是三位客官拿着前前朝的铜钿来住店……当今司寇台律法森严,这钱,我们不敢收。”
“三位客官怕不是被人蒙了?骗了?总之,这钱,整个镐京没一家店敢沾染的,三位客官,另寻别处去吧?”
三名少女被送出了客栈大门,一名小二毕恭毕敬的朝着她们作揖不迭。
三名少女满头雾水的相互看着。
那最年长的少女手中拎着一串青金色的铜钱,铜钱造型宛如枫叶,极其精美,边缘刻着一行小字——‘某某天朝敕造当一万青蚨钱,某年某月某日,编号某某某’!
放在大胤武朝前前一个朝代,这是市面上流通的,面额最大的靑蚨钱。
这靑蚨钱,是用了极好的青铜混了黄金炼成的合金,然后用极精湛的手艺铸造而成,成本极高,制造极难,故此价值不菲。
兑换成当今大胤的铜钱,这么一枚靑蚨钱,市值大概在一百五十贯上下。
但是大胤立国都一千八百多年了,大胤的前前朝都覆灭了万多年了,安乐客栈的掌柜的还能认出这靑蚨钱,足见他的眼力劲有多强。
但是认得是认得,这靑蚨钱,是没人敢收的。
否则司寇台找上门来,扣你一顶‘心怀前朝’的大帽子,大家都是良民百姓,谁能撑得住?
三名少女愁眉苦脸的看着手中靑蚨钱。
她们偷偷离家,顺手从家族库房里取了些银钱使用。
这一路上,那些价值最低的小银锞子、金叶子都被使得干干净净了,反而是这单枚价值最高的靑蚨钱,她们一直没有动用。
谁能想到,到了镐京,她们缺钱了?
拐过几个街口,年龄最长的少女又掏出了那厚厚的书本,认真的翻阅起来。
“江湖漂泊,大不易,若手头有缺,可江湖救急,选那名声狼藉之权贵人家,取其银钱,劫富济贫。每取万金,自留百金,其他散去给市井贫苦人家,如此大体可保‘剑心空灵’。”
年龄最长的少女喃喃道:“劫富济贫,果真是极好的。要选那声名狼藉的权贵人家?”
她又翻了翻厚厚的书本:“物色下手对象,当向市井最平凡可见的小商贩询问。”
一股浓郁的臭味飘来。
少女看了看面前,一口大油锅里,几片臭豆腐炸得乱翻。
再看看百多丈外的另外一个巷子口,同样有一口大油锅杵着,旁边同样围了几个孩童。
‘最平凡可见的小商贩’!
少女收起书本,笑着走到了最近的这个臭豆腐摊旁,向后面那身高八尺开外,袒胸露背,光着膀子,手持长筷子翻动豆腐片的大汉打听他们心中最为富不仁的权贵是哪家。
大汉怪眼一翻,当即说道:“还能有谁?天恩公府呗?天恩公倒是条好汉子,但是他那婆姨,委实不是个玩意儿。为了些许银钱,逼着自家侄儿退婚书,让堂堂九尺男儿汉,受那腌臜泼妇家的屈辱……”
大汉狠狠一甩筷子,大声道:“呔,若不是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就这等黑心的娘们,老子当取一口杀狗刀,和她来一个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
旁边有小孩儿大笑:“疤虎爷,人家都是红刀子出来,你怎么出绿刀子?”
大汉面上一条扭曲的伤疤抖了抖,笑道:“老子扎她苦胆,不成么?来,小心拿好,你们这群小崽子要的重辣哈,稍后去茅房,要是辣得哭了,你们老娘可不要来找我麻烦!”
年长少女看了看大汉,转身就走。
带着两个妹妹,在大街小巷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了一阵,三名少女又找了卖馄饨的,卖鱼丸的,卖烤串的,卖糖葫芦的一众小贩咨询了一番。
这些小贩也不知道是怎么统一的口径,一个个用各种阴损言语,将胡夫人骂得狗血淋头。
年长少女轻轻一拍手,叹道:“妥了,就选这天恩公府,就选这胡夫人吧……不过,让我看看……”
她又掏出了书本,认真的翻阅起来。
“真正劫富济贫之时,若是那等权贵人家,则一定要物色好退路。一旦得手,则远扬数百里,万万不可在对方地盘上长时间逗留。”
“切记,切记,我族剑虽利,却不斩弱小,不屠凡人。”
“偷偷的进,偷偷的出,需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唔,前辈血的教训,吾族剑虽利,却除剑之外,别无其他神通,故,一定要小心权贵人家豢养的凶猛守夜狗,尤其是脚踝小腿?”
三名少女脸色微微一变,低头看了看自己生得秀气纤美的腿脚。
“嗯,需备上肉包子若干,蒙汗药若干……本族秘传专克猛犬蒙汗药秘方?嗯,嗯!”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三名少女骑着小叫驴,鬼鬼祟祟的靠近了白天里她们刚刚飞剑救人的天恩公府。
与此同时,鲲鹏坊,六德居。
一处密室中,白露蜷缩在一口血池中,一缕缕血气升腾而起,不断没入她口中。
端方玉带着笑,静静的站在血池旁,欣赏着白露绝美的面容。
他的皮肤下,一片片黑鳞时隐时现,身后隐隐有一张张扭曲的面孔若隐若现,一股惊人的煞气宛如实质,在他身后凝成一根长长的黑色旗幡,无风也在疯狂招展。
“总不过一个胡夫人,有她固然是好,没她也无碍大局。”
端方玉微笑着:“已经布置了这么些时候,可以发动了么?”
“明儿个,可就是你那‘族亲’被送去九曲苑,供天子挑选的好日子……我们,给他们一份大大的惊喜如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鬼城镐京(3)
嘉佑十九年,三月二十日。
按黄历,今日,万事皆宜。
一大早的,皇城那边就有了动静儿,等到太阳升上了三竿,皇城东门开启,浩浩荡荡的车驾仪仗就往九曲苑去了。
出了皇城,过了石桥,就是九曲苑的牌坊。
进了牌坊,所有人下了车驾,有守宫监的小太监领着,规模缩减了许多的队伍顺着蜿蜒甬道,在桃红柳绿的林苑中行进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一片明丽的大湖旁。
湖边,一座白玉垒成的平台上,朝着大湖的蛤蟆雕像蛤蟆口里,插着一根根粗粗细细的鱼竿,数十名小太监一人一根守着这些鱼竿,不眨眼的看着水面的鱼漂子。
平台有九级台阶,胤垣穿着一件水白色道袍,踏着云鞋,挽了个发髻子,戴着一顶道士惯用的莲花冠,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白玉雕成的云床上。
他身后站着四个做男童打扮的小宫女,分别捧着拂尘、玉磬、长剑、如意四件物件儿,两侧有仙鹤造型的香炉喷吐着青烟,缭绕在云床旁,越发衬托得胤垣好似九天下来的神仙。
胤骍穿着一件大红色袈裟,头上戴了一个行者箍儿,双手捧着佛珠,盘坐在云床旁的一个大蒲团上,妆模作样的念着经,一副高僧做派。
这天下间身份最尊贵的叔侄两个,或许是前些日子被鬼吓着了,这些天但凡起了兴致,就在九曲苑里折腾这些有的没的玩意儿。
脚步声起,一群守宫监的小太监领着一千八百名秀女一路走了过来。
这些秀女,二月中就已经送进了皇城,经过了好几次的筛选,又认真的学习了宫里的各种规矩、礼仪,经过重重剔除,最终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整个镐京城最顶尖的姑娘。
长长短短,燕瘦环肥。
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秀女,穿着一模一样的水蓝百褶裙、挽着一模一样的发髻,犹如一株株水边的柳树,摇曳生姿的排成了整齐的方队。
一旁有司礼太监呼喝着,指挥这些秀女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向胤垣行叩拜礼。
胤垣坐在云床上,居高临下的俯瞰这些秀女,突然朝着身边的胤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阿叔,你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胤骍嘴角带着涎水,笑眯眯的看着这些秀女,眼珠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胤垣的话,胤骍喃喃道:“当然是,怎么把她们一个个给……”
“我是这样的人么?”胤垣白了胤骍一眼,喃喃道:“我是在想啊,我幸好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这些美人儿选了进来,我大体也不会在她们身上浪费太多的精气神。”
胤骍就斜着眼看着胤垣,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胤垣也斜了他一眼:“你想想啊,这九曲苑里,还有这么多狮虎豹熊,这么多蝈蝈蟋蟀,这么多好玩的玩意儿……我能把我不多的精气神,全耗费在她们身上么?”
胤骍瞪大了眼睛,惊叹道:“果然有道理哦?那么,这里这么多的大美人儿!”
胤垣很大方的一挥手:“阿叔你多挑些回去就是……想来,她们的家人也能理解,不能成为皇妃,成为王妃也是不错的嘛。啧……这些姑娘,也……也……也……”
说话的时候,胤垣的目光正逐个在这些秀女身上扫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正好落在了站在最后面的一个秀女身上,然后,他就挪不开眼睛了。
这些精挑细选后,送入九曲苑的秀女,就是身高,都有一定的标准。
按照年龄,这些秀女的身高大体是在六尺八寸到七尺三四寸之间,太矮,未免对未来可能的皇子、公主的身高有妨碍;太高,则未免对天子有所冒犯,你总不能和天子长得平齐罢?
偏偏在这一群秀女中,最后面一排,最左侧第一个,也就是距离胤垣最远的位置,有一位姑娘,身高超过了八尺二寸(190cm左右)。
如此身段,比寻常秀女高出了一尺有余,端的是鹤立鸡群,给了胤垣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尤其是这秀女不仅仅是身量高,而且身材比例堪称完美,这么高的身段儿,却有着那么纤细的腰身,那么笔挺修长的双腿,那么凹凸有致的身材。
选入九曲苑的秀女,年龄都很小,从十二岁到十四五岁不等。
这样的小丫头子,一个个都是白板身材,干巴巴的和豆芽菜一般。
但是这高挑的秀女,她却有着傲视群雌的完美山峰,那等规模,就算是在九曲苑的妃子中,也是绝无仅有,无人可比。
胤垣吞了口吐沫。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秀女生得如此美,有如此好的身段儿,她更是自骨子里,有一股子莫名的魅力向外扩散,就好像一块大磁铁,牢牢吸住了胤垣的目光。
单单是看到她,胤垣就觉得浑身发热,发软,浑身热力奔涌,冲得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胤垣看了这秀女五六七八九十眼,正准备招手让她上前几十步,走到自己面前时,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几对硕大的金色凤蝶,居然飞到了那秀女身边,围着她翩翩起舞。
“啊,哈!”胤垣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惊叹出声。
这些秀女送入九曲苑前,是要沐浴更衣的,所有一切程序,都有宫里的老人盯着,所用的沐浴用品,所有的衣物服饰,全都是统一制式,绝不可能有任何的藏私携带。
这些凤蝶,居然不去别的秀女身边,而是围着这高挑秀女乱飞,胤垣都能想象得到——这秀女定然是天生的体香,连那些凤蝶都承受不住吸引的!
“天生尤物啊……我只要这一人,可好?”胤骍也盯住了这秀女。
“呵呵,想都别想!”胤垣低声咒骂:“做叔叔的和侄儿抢女人,你也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骂死……尤其,这是给天子选的秀女,你敢碰一下,你就是僭越,放在太祖、太宗那时候,是要被凌迟碎剐嘀!”
胤骍就骂了一句粗话。
感情胤垣刚才的许诺,全都是放成了一缕气随风飘散了?
看着那身材高挑的秀女,胤垣突然觉得,这剩下的千多号秀女,也都索然无味了。
“你,个子最高的那个,你过来!上前来,让我仔细看一下!”胤垣朝着那秀女招了招手:“慢慢走,小心些,别紧张,小心脚下,别扭伤了脚!”
那秀女就微微低着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羞风韵,一步一步,宛如一朵水莲在水波上飘浮一样,轻盈的朝着这边行了过来。
走到了台阶下,秀女怯生生的朝着胤垣行了一礼:“民女白霜,叩见陛下,愿陛下圣寿无疆!”
“白……白霜?”胤垣的脸抽了抽,向后退了一步。
白长空家中剧变,白露化鬼的事情,胤垣是知道的。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白长空用尽力气,瞒过了天下人,但是卢仚早就将详细的经过整理成折子,递给了胤垣。
情报中,就有这个据说是父母双亡,从白长空的老家不远万里,跑来镐京投奔白长空的远房侄女。
守宫监的情报里,更是详细的说明——原本贾昱要恶心白长空,放进储秀册子里的名字,是白露。
但是白长空给大将军乐武送了一大笔钱,大将军这才勾搭了余三斗,将储秀册子上的名字改成了白霜。
反正,都是白家的姑娘,在储秀册子上的名字没有正式公布之前,填谁不是填?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如此佳人!”胤垣有点心猿意马。
如此佳人,可惜是白长空的远房侄女。
但是紧接着,胤垣的心脏就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嘿嘿,居然是白长空的侄女’?
转瞬间,胤垣又叹了口气,朝着胤骍叹道:“可惜了,居然只是他的远房侄女……”
胤骍狠狠的白了胤垣一眼:“真是可惜,可是,就算白长空有远房小姨之类,以他的年纪……呵呵!”
‘呵呵’两声很是伤人。
胤垣想了想白长空的年龄,用力的摇了摇头。
他走下台阶,凑到了白霜身边,用力的嗅了嗅,果然,他嗅到了一股馥郁幽微,清清凉凉,有点像是龙涎麝香,却又更加清雅隽永的自然体香。
“如此佳人……唉!”胤垣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了半个头的白霜,喃喃道:“难怪你生得这般个子,还能被送了进来,白长空的远房侄女,无论如何,也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老鱼啊,老鱼,其他秀女,也都不用看了,按照规矩,送去各处宫殿楼阁服役吧。”
“这白霜么……”
胤垣向身后招了招手,他身后四位女童就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他看了看,从一名女头手上,将那枚镶嵌了宝石、珍珠、玛瑙、玳瑁等七宝的红玉如意接了过来,摩挲了一下,递到了白霜的手中。
“哎,以后,你就是我的贵妃娘娘了,身份,和祺妃相当。”
“唔,得给你想个好的妃号,那些‘贤良淑德’什么的,太俗,配不上你……你出自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家中,白山长可是文教大贤啊。”
“白霜啊,以后,你就是我的贵妃‘文妃’了,嘿嘿,‘文妃’,‘文’!妙不可言!”
胤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很是猥琐的‘呵呵呵’笑个不停。
白霜接过红玉如意的时候,白露凭空出现在鲲鹏坊国子监藏书楼的最高处,仰天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啸。
第一百四十五章 鬼城镐京(4)
极尖锐的啸声。
寻常人肉体凡胎,一双耳朵,根本听不到这啸声。
这声音也古怪,寻常人的话语声,弹指间也不过随风传出去里许地,而且寻常吼叫声传出一里多地,也就没了力量,渐渐就湮灭于天地巨音之间。
白露的这一声长啸,弹指间却能传出数百里地,而且绵绵密密,后劲十足,轻轻松松就传遍了大半个镐京城。
啸声所过之处,镐京城内一条条运河上,无数鱼儿跃起,河面荡起了无数涟漪。
镐京城的天空中,一只只鸟儿好似喝醉了酒,摇头晃脑的扑腾着翅膀一头载落。
大街小巷中,那些感知力灵敏的猫狗之类,无不炸起了全身长毛缩在墙角发抖。
皇城里,齐妃和绿雀作祟那天夜里,皇城冷宫,还有那些不知道藏了多少冤魂的水井,都被卢仚用清净禅光洗涤了一遍。
啸声掠过皇城,偌大的皇城里,只有寥寥几处,有淡淡的血雾升腾,被太阳当头一晒,这极淡的血雾也就彻底消逝不见。
而啸声掠过镐京城的其他所在,则有惊天变故诞生。
一座座豪门大宅后院里,清净的禅堂中,那些在家族内斗中失利,被圈禁在禅堂里诵经祈福的妇人,年龄从七八十岁到十七八岁应有尽有。
啸声掠过,她们身上或者耳环,或者发簪,或者戒指,或者腰带,或者身边摆放的香囊、香炉等物中,都有淡淡的血雾升腾而起。
这些深藏禅堂,心中积累了不知道多少怨气的女子同时嘶声长啸,血雾往她们身上一扑,她们的身体当即化为大片淋漓的血水喷溅。
一滴滴水银一般晶莹剔透,沉重异常,却透着一股子阴冷煞气的血水翻滚着,一滴滴的跳动着,快速的窜出了禅堂,在豪宅大院的后院里肆虐。
一个个丫鬟,一个个侍女,一个个仆妇嘶声尖叫,一滴滴血水侵入她们的身体,顷刻间抽空她们的精血神魂。
只是一刻钟的功夫,镐京城内,不知道多少勋贵、大臣、豪商富贾、耕读世家的后宅中,被这些血水击杀的仆妇侍女何止百万?
镐京城内,两千多座坊市中,数以万计的青楼里,大片阴森血雾从一处处水井、一座座墙壁、一片片荒地中窜了出来。
这些不管高档、低档的青楼中,好些乐器无风自鸣,好些床榻上传来了男女欢笑声。
大白天的,这些青楼的光线变得黯淡阴森,好似太阳落山,时近黄昏一般。
鲲鹏坊、武胤坊,还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大坊市的顶级青楼中,好些青楼的后院里,深埋的土地下,优美的荷花池中,甚至是深深的古井里,一根根细细的白骨冉冉的探了出来。
整个镐京城上空,无数龟公、嬷嬷、老鸨、侍女、打手的惨嗥声响起,血雾升腾,幽影乱晃,笑声、哭声、骂声、哀求声,还有凄厉的诅咒声、扭曲癫狂的喃喃声不断响起。
镐京城官办的教坊司中,官办的牙行里,官办的织造局内,同样有无数女子的凄厉喊声冲天而起。
血雾升腾,幽影乱闪,这些官方衙门里,无数官吏顷刻间被杀得死伤狼藉,无数幸运逃生的官吏嘶声怪叫着‘闹鬼了’,一个个歇斯底里的撒腿狂奔,盲目的夺路奔逃。
在那官办的济生堂内,好些女婴的哭泣声冲天而起,同样是血雾、幽影四溢,无数嬷嬷、仆妇手舞足蹈,歇斯底里的从这些济生堂中窜了出来,身后紧跟着无数飘忽不定的女婴身影,她们没能跑出几步,就被幽影扑倒,顷刻间化为一滩狼藉血肉。
国子监藏书楼,最高的楼顶,白露坐在最高的一头屋脊兽的脑袋上,眺望着壮美秀丽,被红花绿柳装点得美轮美奂的镐京。
“真是天地间第一绝妙之城……嗤嗤,能亲手将它毁掉,真是酣畅莫名!”
“几位姊姊,你们想要屠尽这一方世界,那么小打小闹的可不行……听我的,小妹虽然一介凡人出身,但是自幼熟读经典,也颇有几分兵法心得。”
“你们只管将你们的力量、传承都与我,我自然会帮你们完成心愿,让这一方世界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鲲鹏坊,六德居里。
端方玉约了数百平日里交好的公子王孙,齐聚六德居最大的一间宴会厅。
“诸位,都是兄弟我多年的至交好友,此次机缘,如果不是真正的好朋友,我是碰都不会让他们碰一下的。”
端方玉袒露胸膛,露出白皙如玉,却一块块肌肉颇为雄壮的身躯。
他手持一柄短刀,当着数百宾客的面,一刀从上而下,剖开了自己的肚皮,露出了正蠕动着的五脏六腑。
数百公子王孙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无数人嘶声尖叫,更有人捂住面皮痛哭流涕。
更有人吓得屁滚尿流、满地乱滚乱爬。
但是转瞬间,无数人同时嘶声尖叫,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端方玉急速愈合,顷刻间一尺多长的伤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肚皮。
“这,这,这!”
无数人齐声大喊:“天哪,端方兄,你这是……”
端方玉矜持的看着数百公子王孙,幽幽道:“我得了仙缘,没错,就是我们神话志怪小说中的那种仙缘。我的修为不高,没什么神通仙法,但是这一具不死仙躯,你们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端方玉又在自己身上用力切割了几刀,每一刀都冲着自己的致命要害下手,刀刀凌厉,刀刀凶狠。
但是所有伤口全都在眨眼间愈合,甚至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有人不信,凑上前来,端方玉直接将短刀递给他,任凭他在自己身上乱切。
任凭几个公子王孙咬牙切齿,如何在自己身上胡乱施为,端方玉的身体依旧是不留丝毫疤痕,多么凶险的伤口都在顷刻间愈合。
所有人都信了,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端方玉。
“我有仙缘,所以也惦记着诸位兄弟,我身后,有一极大的仙门,准备出世。”
“这一次,我是挑中了诸位兄弟,和我共享这一份机缘。”
“这里,有一碗升仙汤,服下后,就能得到和我一般无二的不死仙躯,日后进了仙门,我们就是一个班辈的师兄弟了。”
“未来长生途中,我们相互提携……多好的事呢?”
端方玉笑得极其灿烂。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奇异的颤音,莫名的就让在场的公子王孙们对他的话坚信不疑。
一碗一碗乳白色,混着一丝丝黑色水丝的汤药送了上来。
一个个公子王孙忙不迭的端起碗,迫不及待的吞下了升仙汤。
一刻钟后,数百名公子王孙都变得浑浑噩噩的,他们目光变得迷离而呆滞,看向端方玉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绝对服从。
端方玉满意的看着这些曾经的至交好友。
“去吧,去吧,都回去吧,呵呵,你们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嘛?”
数百公子王孙皮肤下一抹抹黑色鳞片痕迹浮现,然后又悄然隐去。
他们朝着端方玉虔诚的跪拜下去,静静的聆听着端方玉发号施令。
镐京城内,街道中,小巷里,运河上,客船中,无数人齐声尖叫。
就看到,四面八方,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尖叫声、咒骂声、狂笑声,一道道带着腥味的寒风平地而起,裹着一条条半透明的女子身影——全都是身穿大红色裙袍的女子身影,从一座座坊市、一条条街道、一栋栋楼阁中冲天飞起。
这些女子面容瞬息百变,哭笑咒骂着,脚踏流风,身披血雾,从四面八方朝着鲲鹏坊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些女子飞行的速度极快,远比羽林军血蹄乌骓的速度快了何止数倍?
无数人目睹她们从空中飞过,而且飞行高度离地不过十几丈,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这些凌空飞掠的女人!
镐京城内,各处都响起了巡街武侯、巡坊御史发出的警讯,尖锐的哨子声、高亢的号角声绵绵起伏,迅速传向了四面八方。
当今武道凋零,能够凌空飞行的武道高手,早已经是传说中的存在!
而此刻,能够凌空飞行的红衣女子,一眼望去何止千百?
国子监内,书声琅琅。
阳春三月,本是踏春的好时节,但是今年的白长空,却又比往年更加严格了一些,好些心烦意乱,想要请假带着佳人外出游玩的国子监生,全都被白长空破口大骂了一通。
无奈何,偌大的国子监内,超过十万监生只能整整齐齐的留在国子监中,按照课程表,摇头晃脑诵读圣人经典。
国子监四周大门紧锁,一名名手持棍棒的学监兵丁在围墙四周游走,若是有监生敢于翻墙溜出去游玩,等待他们的定然是一顿皮肉之苦。
寒风呼啸着吹了过来,驱散了春天的暖意。
正在巡逻的兵丁们一个个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摸不成是要倒春寒?唉哟,这就难过了嘿?”
一名兵丁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寒风中,几名身穿大红长裙,生得秀美俏丽,手持竹笛玉箫,步伐妖娆,顾盼间颇有妩媚之色的女子轻盈落地,朝着这些兵丁发出了娇柔的笑声。
“大爷,来玩呀!”
第一百四十六章 鬼城镐京(5)
一队兵丁眼神一直,浑身发软,步伐凌乱的,朝着几个红衣女子行了过去。
他们一步步向前,七窍中就有血雾喷出,冉冉飞入几个女子的嘴里。
他们走了没几步,身体就干瘪如沙漠中晒干了好几年的干尸,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好似漫天枫叶从天而降,一名名身穿红裙的女子轻盈的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国子监四周的街巷中。
国子监附近的学监兵丁们,没能发出任何预警声,就纷纷倒地。
四面八方,尖锐的警哨声号角声冲天而起,更有滚滚马蹄声朝着这边汇聚了过来。
前两个月鲲鹏坊大乱,甚至有近两万乱民杀入镐京,差点屠了整个大丞相府。
镐京城的各部衙门,一直提着这根弦儿不敢放松。
尤其是大将军府和城尉府,更是调重兵严加防范。
这么多女人凌空飞掠,直奔国子监而来,各处驻军早就发现了她们,一个个忙不迭的朝着这边紧急增援。
“可是,终究是来不及的。”
白露坐在藏书楼屋顶,笑看着数里外一队队禁军、城防军的士卒狂奔而来,轻轻地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嘻。”
她反手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做工精美绝伦的小香炉,端端正正放在屋顶。
她又取了几块积年的,在地下埋了起码千年的美人骨,放进小香炉里,混了几滴死得极惨的倾城红颜临死前吐出的那一口心血,然后一口气息吐出,小香炉就燃起了冉冉青烟。
一丝丝极细的青烟冲起来百多丈高,然后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青烟化为一张大网,将整个国子监笼罩在内,随后细细的青烟骤然扩张开来,化为一层氤氲浮动的青色烟网,迅速向外扩张了数里地。
冲在最前面的禁军、城防军士卒,他们一头撞进了扩张的烟网中。
四周笑声不绝于耳,银铃般的笑声中,无数生得天香国色,体带异香的少女从烟雾中浮现。
她们笑着,向冲进来的士卒们轻轻的勾动手指。
四面八方,又有曼妙的乐曲声响起,一张张铺了粉红色锦缎的床榻,轻盈的从天而降。
近万名第一批冲进烟网的士卒目迷五色,纷纷跟着走到身边的红衣少女,步伐蹒跚的朝着那一张张床榻走去。
只是一阵凄厉的惨嗥,近万士卒全军覆没,骨髓枯竭、精血全干,全都变成了被榨汁机榨了一百遍的甘蔗渣!
四周不断有禁军、城防军士兵冲过来。
淡淡的青色烟雾在街道上弥漫,他们毫无所觉的一头冲了进去。
数千,一万,两万,三五万……
鲲鹏坊附近几个街市中屯扎的士兵,连同巡街武侯、官府衙役等,全都没入了这一片氤氲中,然后再无一个人走出来。
笑声冲天而起,无数红衣女子脚踏血雾,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轻盈的越过了国子监四周的高墙,侵入了书声琅琅的国子监。
到了这时候,她们反而不急着杀人,而是摇曳生姿的,宛如踏春出游的仕女,笑着,扭着,一队队的走到了国子监的一座座学堂旁,隔着大水晶窗,朝着屋子里的监生们指指点点。
监生们的读书声渐渐静了下来。
无数监生看到了学舍外的女子,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些绝妙的红衣美人。
在白长空的多年操持下,如今的国子监,真正出身寒门的优秀读书人已经寥寥无几,能够跻身国子监的,要么是文教世家的精英,要么是勋贵豪门的公子,或者干脆就是四方诸侯、土豪大族的公子哥们。
这些人啊,见多了莺莺燕燕,个个都是花丛老手。
饶是如此,窗子外的那些红衣美人,依旧震撼得他们目眩神迷,真正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如此有魅力的可人儿!
一名来自西幽州的土王公子猛地站了起来,丝毫不顾讲席上那位教谕先生的呵斥,打开身边的窗子,朝着外面的红裙美人笑着招手:“姐姐是哪家院子的姑娘?怎么从未见过?”
那红裙美人大大方方的走到了这土王公子的身前,目光如水,朝着他抛了好几个秋波媚眼。
“小女子蒲柳之姿,公子就算见过,又怎能记得?”
“嗤,公子这般看着我,可是想要……想什么嗯?”
身躯雄壮,通体披金挂银,大有土豪风范的土王公子大笑着,伸手去摸那美人的面庞:“我当然是想,带你回家……不,带你们姐妹回家,我们做一群儿好鸳鸯!”
红裙美人笑着,然后一手抓出,将土王公子一颗还在跳动的心一把抓了出来。
鲜血喷溅中,红裙美人‘咯咯咯’笑得无比欢快:“生则同裘、死则同穴……可是这个道理么?”
四周学舍中,目睹这惨厉一幕的数千监生齐声尖叫,一个个手舞足蹈,吓得魂飞天外。
无数红衣美人‘咯咯咯’放声狂笑,一阵阵阴风席卷而起,大片寒霜封冻了国子监的一株株大树,一条条溪流、一座座假山,也将那些学舍整个封冻在了里面。
白露此时,已经笑吟吟的推开了白长空的公房大门,俏生生的站在了白长空的面前。
“阿爷,好久不见,你可想我么?”
白露笑得极灿烂:“还有我爹,几位叔伯,他们此刻,都在哪里呢?”
正手持毛笔,在书案上临摹卢仚瘦金体字帖的白长空身体猛地一哆嗦,手中毛笔‘啪’的一下炸成了粉碎,他怒视白露,嘶声道:“妖女,你焉敢来此?”
白露笑看着白长空:“今日,是阿爷那不知道来历的侄女送进九曲苑的好日子,阿爷一定是在等好消息吧?孙女觉得,阿爷不能太得意忘形,所以,特意赶来给您提个醒……小心乐极生悲哦!”
白长空死死盯着白露:“能有什么乐极生悲?”
白露幽幽道:“如果,整个国子监被血洗一空,阿爷会是什么下场呢?”
白长空冷冷淡淡的看着白露,突然淡然一笑。
镐京皇城方向,高亢的金钟声冲天而起,数十根血色的烽火光柱直冲高空,大白天的更有数十根黑漆漆的烟柱笔直的窜了起来。
民安坊,市面上最顶级的一座客栈‘南山居’,后院最顶级的一套天字号套院内,三名少女背着剑囊,呆呆的站在屋顶看着不断飞过的一条条红色的身影。
过了许久,那年长少女才匆匆翻出那厚厚的书本,皱着眉头一页一页的快速翻阅起来。
“我族子弟切记,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行侠仗义,吾等本分也,但行侠仗义之前提,是保全自身。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族子弟若是遇见诸般不平之事,需知,人力有穷,区区三尺青锋,斩不尽世间不平。”
“若见诸般极惨、极悲、极不平之事,欲出手前,需先问自己,出手后,可平安否?”
“呃!”少**着脸,将几页纸迅速翻过,然后恼火的将厚厚的书本塞回了行囊中。
“过去出山游历天下的老祖,难不成都是这般德行?”
又是一队红色身影从天空掠过,三名少女行囊中,剑鸣声‘嗡嗡’不绝。
突然,一队十几名红衣女子停了下来,她们带着诡秘的微笑,低头看向了三名少女。
“唷,想不到,在这里,发现了宝贝了。三位小妹妹,可愿意和姐姐们一共快活去?”
这些红衣女子‘咯咯’笑着,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幽光,慢悠悠的从天空落下,将三名少女团团围在了中间。
附近的套院里,小楼上,传来了男女客人惊恐的呼喊声。
下一刻,三条青色剑光冲天而起。
两条青色光虹长只有七八丈,而第三条青色剑光长达二十几丈,矫健如龙,灵动非常,剑光中更隐隐可见一枚枚青色光鳞若隐若现,剑光腾空时,清澈幽寒的剑光,竟然令得天空凭空出现了细细霜花,宛如雨雪一般纷纷落下。
十几名红衣女子嘶声惨嚎,在剑光中化为极细的青烟消泯。
四面八方,数以百计的红衣身影宛如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呼’的一下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年长些的少女厉声喝道:“刚刚还有一位先祖的游历笔记说,若是麻烦上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青鳞,杀!”
双手结印,一口青色光雾从口中喷出,剑印左右一分,年长少女的那一道如龙剑虹‘铿锵’一声,从一道剑光分化为三条,朝着漫天飞来的红色身影绞杀了过去。
稍远处,另外一间套院内,有年轻男子兴奋欲狂的吼声传来:“剑仙,剑仙,古人诚,不欺我……世间真有剑仙……”
“那位仙子,可愿收徒否?小子家中,也有亿万贯家资,良田百万顷,愿献与仙子,以为束脩供奉!”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年轻男子的吼声戛然而止。
白长空的公房内,白露看着白长空的笑容,异常恼怒的嘶吼着:“你笑什么?你笑什么?你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你,你就不担心那些臭书生的死活?”
恰在此刻,胤垣将如意交给了白霜,许她贵妃之位!
第一百四十七章 鬼城镐京(6)
天空红影乱飞,地面,一个个公子王孙离开六德居,回到自己家中。
其中,就有当代莱国公卢昱的小儿子卢仁。
卢仁年纪比卢仚还小两岁,天性聪颖,很是能读书。他六岁进卢氏族学用功,每年年底大考,都是‘上上’的成绩,族学里的先生们,更是交口称赞。
卢昱对这个‘文气四溢’,‘怀疑是文曲星下凡’的小儿子宠爱非常,在他的儿女中,最是偏爱、宠溺,以至于莱国公府中有谣言,卢昱有心废长立幼。
一群家丁前呼后拥,簇拥着卢仁进了大门,二门,三门,连过了几进院子,到了通往后院的大门前,家丁们磕头,退下,一群婆子丫鬟迎了上来,依旧是前呼后拥的,簇拥着卢仁进了后院,顺着一条抄手游廊向内行去。
走了没多远,前面几个丫头拥着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行了过来,两伙人当头撞上。
那青年正是卢昱的大儿子,莱国公世子卢仕。
猛不丁见到卢仁,卢仕皱了皱眉:“你今日,去了哪里?外面这么大响动,你还到处乱走,万一出了事……”
卢仁笑了起来:“能出什么事?”
一句话说完,卢仁突然咧嘴大笑,笑声‘嘎嘎嘎’的渐渐有收势不住的猖狂之态。
笑着笑着,卢仁的嘴角向后拉扯着,一直拉到了两个耳垂下方,露出了血色的大嘴和两排白生生的大牙。他的眸子也变成了一片黑漆漆,唯有正中两点豆大的红光闪烁。
卢仕骇然瞪大眼睛,他反应极快,转过身去,丢下身边的丫鬟侍女,撒开大步就往后院跑。一边跑,他一边嘶声大吼:“不好了,出事了,来人啊,来人啊,府里进邪祟了!”
不可不说,卢仕的反应极快,而且他瞬间就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这不是进贼了,这是见鬼了!
‘咯咯’一声笑,卢仁的脑袋在脖颈上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左右用力的晃了晃,浑身骨节都发出‘咔嚓’脆响。
‘唰’的一声,卢仁带着一抹残影,冲到了卢仕的面前,撒腿狂奔的卢仕一头撞在了卢仁的身上,当即撞得鼻梁坍塌,两道鼻血喷了出来。
“大哥!”
卢仁一把揪住了卢仕的衣领,龇牙咧嘴的笑着:“今天,最后叫你一声大哥……咱们兄弟一场,你就……成全了我吧?”
“咯咯,这可是无上的仙道秘术,只要我吞噬了所有的族亲血脉,我就能……立地成仙!”
卢仁放声大笑,笑声中,卢仕鼻孔里喷出的鲜血就好似喷泉一样飚了出来,丝毫不受控的飞进了卢仁的大嘴。
眼看着卢仁的面皮一点点的红润了起来。
而卢仕的身体,则是顷刻间凹陷干瘪了下去,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被卢仁随手丢出了老远。
目睹这一切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吓得尖叫起来。
她们都是莱国公府的家生子,自幼生长在莱国公府中,虽然是下人,但是生活标准,比起外面的大地主家的千金小姐也是丝毫不差的。
她们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外界的风霜雪雨,是丝毫没经历过的。
眼看着自家小少爷将自家世子爷吸成了干尸,当即有一半的丫鬟婆子吓得昏厥倒地,剩下的一半也有大半双腿发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四周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一队吃得膘肥体壮,满脸油光,肚皮上赘肉累累的家将拿着刀枪棍棒,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
“贼人在哪?贼人在哪?”
莱国公府的家将们,也是荒废了的,领头的那名家将首领,分明有着拓脉境十二重的修为,但是他狂奔了这么点距离,居然也在大口喘气,而且一脸惊惶,赶到后就一通瞎嚷嚷,根本没注意到卢仁怪异的模样和那些丫鬟婆子恐惧的目光。
下一刻,卢仁就冲到了这家将首领的面前,口中猩红的舌头猛地吐出三尺多长,轻轻的贯穿了他的眉心。
瓮声瓮气的吼声从卢仁的肚皮里传来:“贼人没有,仙人么,有一个!”
“看在你们往日里忠心耿耿,对本少爷鞍前马后的情分上,今天,给你们一个机缘。”卢仁笑着,他的舌尖上一根肉刺弹出,扎进了家将首领的眉心天眼(松果体)部位,将一滴殷红的血浆注入了进去。
家将首领的眸子骤然收缩,眼球上无数细小的血管浮现。
眨眼间后,他的心脏就宛如擂鼓一般剧烈的跳动起来,那一滴殷红的血浆在他的体内开始疯狂的分裂、孳生,顷刻间将他体内的鲜血吞噬一空。
眼珠变得通红的家将首领‘咯咯’笑着,皮肤下,一片片黑鳞迅速冒了出来,薄薄的黑鳞眨眼间就覆盖了他全身,将他变成了一头人立行走的大蜥蜴般的怪物。
家将首领变异的过程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而卢仁已经掠过了百多个家将,将他们全部依法炮制了一遍。
几个呼吸后,百多个家将全都成了黑鳞密布的怪异。
卢仁‘咯咯’一笑,这些家将疯狂的扑了出去,将那些婆子丫鬟按倒在地,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她们的脖颈上。
卢仁欢快的看着那些丫鬟婆子被吸成了干尸,他欢快的蹦跳着,宛如一颗大跳蚤,‘唰唰’几声,带着大片残影闯向了莱国公府的后院。
皇城方向,狼烟光柱和黑色狼烟升腾而起,金钟声远远传来,莱国公卢昱以下,有资格居住在莱国公府内的几位嫡脉长房的老爷,还有数十名公子小姐,只要是在家没有外出的,纷纷赶向了卢昱平日里办公的内书房。
大队大队的家将也顶盔束甲,纷纷朝着内书房方向赶去,或者在一处处关碍之地设下了岗哨。
卢仁蹦跶着奔袭而来,所过之处,那些家将没有一个人能抵挡他分毫,全都被他一舌头刺穿了脑门,将血浆注入了脑子里。
一个又一个家将转化为怪异,他们嘶吼着,在卢仁的意志下,开始疯狂的击杀莱国公府内的仆役、下人。
到处都有惨嗥声、尖叫声响起,血腥味逐渐在整个莱国公府内弥漫开来。
已经被上千家将团团拱卫的内书房外,卢仁回复了日常的正经模样,在几个家将的殷勤问候中,畅通无阻,大踏步的走进了内书房。
卢昱,还有卢昱的几个弟弟,卢仁的一群兄弟姐妹们,大部分聚集在了内书房中。
见到卢仁走了进来,卢昱站起身来,关切道:“仁儿,你今天不是去六德居……”
卢仁猛地一步冲到了卢仁面前,他双手抱住了卢昱的脑袋,卢昱顿时说不出话来。
“爹,我知道,你平日里最宠爱我的……所以,为了我的仙业大道,你一定不会有任何吝啬的……所以,把你的命,交给我吧。”
卢仁咧嘴微笑,然后一口咬在了卢昱的脖颈上。
可怜卢昱,泾阳卢氏的镇族武学,他是一丝半点都没学会。
面对自家儿子的突下杀手,他是一丝半点的反抗能力都没。
‘嗤’的一声,卢仁一口吞光了卢昱的精血,随手将干瘪的尸体丢在了一旁。
内书房内,当代莱国公府身份最尊贵的一群人,就好像被雷吓呆的鹌鹑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仁。
他们吓得爪子都麻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记了开口呼救。
卢仁微笑看着这些平日里最亲近的家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难怪外面都说,我们这些勋贵啊,全都是一群国之蠹虫,全都是一群废物。”
“以前谁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定然让人打掉他满口大牙。但是今日看看,嘿,怪不得人家说得有理!你们连逃命,都不会了么?”
仰起头来,卢仁感慨道:“这样的蠹虫废物啊……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是,成全了我吧!”
‘咯咯’一声笑,卢仁举起右手,猛地握拳。
无形的邪异力量震动内书房内所有人的心脏,数十名莱国公府最核心的族人齐齐吐血倒地,然后迅速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现在,开始收割!”卢仁欢快的走出了内书房,大声喝道:“传我父亲谕令,让后街的所有族人,全都进来后花园里避难……哎,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今日镐京城里妖孽横行,全家人都要躲在一起,这样才整整齐齐,团团圆圆的。”
微微一笑,卢仁皱着眉,朝着东边望了过去。
莱国公府这边,可以很快的清理干净。
但是天恩公府那边,还有大几千户族人呢?
更头疼的是,天恩公府那边,还分了几百户族人出去,归属到了卢仚的天阳公府名下。
卢仚的天阳公府还没修好,那些族人都住在哪里?人都在哪里呢?
“哎,哎,不管这么多了,先把这边的族人召唤进来吧!”
卢仁一脚踢在了一个家将的屁股上:“赶紧的,不要磨蹭,耽搁了事情,小心你们的脑袋!”
若是从高空俯瞰,此刻镐京城有数百家府邸内,大群大群黑鳞怪异往来穿梭,正在疯狂的屠戮他们视线中的一切生灵。
而一名名身娇肉贵的勋贵大臣们,他们则是被黑鳞怪异们押送着,送到了一个个公子王孙面前,被他们一口一口吸成了干尸,这些公子王孙身上的气息,也就在快速的、疯狂的飙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力挽狂澜
国子监,公房。
白长空的身后,有一扇松木制成的木屏风,上面用烙铁烧烙出了当年圣人世家朱氏的先祖,文教的朱圣带着弟子,在东神州峟(you)山之巅,向九千寒士传授经典的‘峟山授道图’。
在这屏风后面,轻纱帷幕后方,有一张云床。
平日里,白长空若是在国子监办公太晚,这云床就是他夜间留宿之地。
为了体现白长空的‘清廉’和‘克己’,过去这云床上,无论春夏秋冬,都只铺了一张竹子皮编成的席子,搭配一条不到三斤重的薄棉被而已。
但是今日,云床上堆满了顶级的绫罗绸缎,身穿华服的极乐天宫当代教主,化名白长空远房堂弟媳妇的绝美妇人,正斜着身体,靠在云床上。
公房中,白露朝着白长空嘶声咆哮,尽情的嘲讽,用国子监十万监生的生死,尽情的压榨白长空心中的负面情绪。
白长空和极乐天宫教主一般笑着,笑得春风含蓄,毫无丝毫的心情波澜。
就在胤垣将如意交给了白霜,许她贵妃之位的那一瞬间,斜靠在云床上的极乐天宫教主身边,一层粉红色的氤氲之气凭空滋生。
丝丝缕缕的氤氲之气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天籁炫音,一缕缕的从极乐天宫教主身体上方半尺高的地方生出,一点点的坠落,融入她的身体。
极乐天宫教主眸子里一片粉色光华迸射,她身边粉色雾气缭绕,出现了无数妖娆的美女、精壮的俊男,以及诸般奢靡淫逸远超世人想象的夸张图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坐直了身体。
‘叮’的一声响,她眉心裂开一条细细的粉色痕迹,随后她的整张皮肤就顺着这条痕迹左右裂开,一张完美的美人皮就这样从她身上脱落。
就好像蝴蝶的幼虫蜕皮,化为绚烂的凤尾蝶一样,随着这张美人皮的褪去,极乐天宫教主悍然化为一名国色天香,气质尊荣无比,乍一看去,只有十八九岁的绝色美人。
她满头秀发垂落,漆黑的头发拖到了云床下,乍一看去,她的长发居然超过了八尺长。
羊脂玉一般的皮肤放着淡淡的宝珠光泽,白皙的皮肤下,偶尔有金粉色的花瓣纹路若隐若现,极乐天宫教主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神话传说中的飞天天女降临人间,身上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馥郁幽香飘散开来。
“果然,成了!”
极乐天宫教主‘咯咯’笑着,将自己脱落的那一张美人皮轻轻的搂在了怀中。
“争气运,补天机……争,争,争,争你-娘-的个大头鬼!”
“狗屁大胤的气运,本教主只要派出一个得意的徒儿,轻轻松松就得了这天大的好处……你们还要呕心沥血、打打杀杀的争争抢抢,哪里有我这等便宜?”
‘噗嗤’一笑,极乐天宫教主幽幽道:“不过,也不能怪你们。啧,佛门的贼秃,道门的贼道,你们也挑不出好女儿送去宫里。”
“魔道的同门么,啧,就你们养出来的那群杀胚悍妇,真正是给咱们女人丢脸!”
极乐天宫教主冉冉站起身来,侧过身体,对着云床床尾放着的一架极大的水晶大镜子,欣赏了一番镜子里宛如神妃的绝色妖娆。
白露听到了屏风后面的动静,她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里面有人?还是女人?嘿,老家伙,知道你不正经,没想到,你居然敢在国子监的公房里藏女人?”
白露突然又笑了起来,她笑得大嘴裂开,两排大牙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所以,怪不得我,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是这么个德行,你教我循规蹈矩,遵循礼法?”
“我们家落得这般惨状,都是你的错!”
白露狠狠指着白长空怒吼。
“白家什么惨状?能有什么惨状?”白长空背着手,悠然看着自己曾经视若掌上明珠的孙女儿:“你,很快就会被世人遗忘。而我白家,会成为皇亲国戚,家族蒸蒸日上,未来成就仙道,也未尝不可!”
“仙道?”白露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仙道!”白长空微笑看着白露:“你,很惊讶?甚至,有点惊骇?唔,这件事情,在家里,原本也只有你大伯是清楚的,你父亲他们,也只是稍稍知道些,我们家族背后有极大的靠山。”
“你以为,白家会因为你而一蹶不振?”白长空摇头道:“你太高看自己了。”
白露气急败坏,朝着白长空厉声嘶吼。
她的眼珠变成了血色,因为白长空的这几句话,她心中勉强维持的一丝清明顷刻间湮灭殆尽。她伸出两只手,血色的指甲凸起来一尺多长,宛如十柄短剑,狠狠刺向白长空的胸膛。
极乐天宫教主从屏风后飘然而出。
她身边,她脱落的那张美人皮已经完美的合并在一起,一点都不看出之前的那一条缝隙的存在。
美人皮就好像一个真正的美人一样,静静的飘浮在她的身边,黑洞洞的空眼洞直勾勾的盯着白露。
‘叮’的一声。
一颗拳头大小,通体粉色,一丝丝粉色烟霞缭绕的宝珠挡在了白长空面前,白露的指甲撞在了那看似柔弱的烟霞上,居然溅起了无数火星,却连一丝烟霞都没能划破。
极端的危险感涌来,当极乐天宫教主身边的美人皮一把抓向自己的时候,白露一声长啸,她的身体骤然一闪。
白露消失了,一名身穿红色长裙的美妇人出现在公房中,取代了原本的白露。
美人皮抓在了这美妇人身上,美妇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她的身形闪烁了一下,就消失无踪,美人皮的后背上,就出现了一张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美人面庞。
“你有一个好孙女。”极乐天宫教主悠然道:“我正愁从哪里去找这么多美人儿魂魄,祭炼我这张‘极乐万美图’,她居然就送来了这么多的美人儿。”
“哎,哎,这真是,我极乐天宫的气运哪。”
白长空笑着朝她深深稽首:“这是教主的福分,以后,大道仙途,还请教主多多提携。”
极乐天宫教主笑着,左手自然而然的在白长空的老脸上摩挲了一下,然后犹如触电一样猛地缩了回来,用力的在衣裳上擦了又擦。
白长空很幽怨的看着她。
极乐天宫教主干笑道:“本教主只爱俊男,你生得老了些,这脸上坑坑洼洼的,都有皱纹了……不过,无妨,我看你几个儿子都不错,呵呵,呵呵!”
白长空直翻白眼。
极乐天宫教主一边在衣裳上擦着手掌,一边走到窗口,眺望着国子监天空、地下,密密麻麻的红色身影。
她笑着点头,身边粉色的氤氲不断凭空滋生,她身上一股浩瀚的气息渐渐鼓荡而起,她身边漂浮着的美人皮,连同那颗粉色宝珠一起飞了出去。
宝珠放出粉色霞霓,十万吓得魂飞天外的监生双眼剧痛,顿时被霞霓刺得睁不开眼睛。
美人皮所过之处,一道狂飙席卷而出,这些妖娆的美人身影嘶声尖叫着,纷纷被美人皮一口吞下,化为美人皮身上一枚枚栩栩如生的美人儿脸谱。
极乐天宫教主一边施为,一边向白长空轻声道:“准备罢,等我收拾了这些小可怜,你就去外面尽情施为,你们这些读书人所谓的……”
白长空微笑道:“浩然正气!”
极乐天宫教主斜睨了他一眼,悠悠道;“你就告诉那些蠢货,说,你用浩然正气,击退了这些女鬼,救了这些蠢货的性命。”
白长空微笑颔首:“他们,个个家世不凡,若是能成为本教外门弟子。”
极乐天宫教主红唇一撇,讥诮道:“唉哟,还以为是谁都能成为本教弟子的?外门弟子么,看他们的资质了。不过,让他们成为本教女弟子的大补汤,我觉得,他们行!”
半空中尖叫声不断。
白露悬浮在空中,身边一口玉箫震荡,不断喷出一道道阴森寒芒朝着下方乱打。
极乐天宫教主那颗粉色宝珠悬浮在空中,化为方圆十丈一团粉色虹霓左遮右挡,轻轻松松将白露的攻击全都挡了下来。
她一边施为,一边朝着白露轻笑:“小丫头,看你颇有几分灵性,看在你和本教的渊源的情分上,给你个机会,做我极乐万美图的主魂如何?”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进了我万美图,你可长生逍遥,多少人求不得的事情呢?”
猛不丁的,在空中飘荡的美人皮一闪一晃,顷刻间到了白露身后,喷出无数条粉色烟霞化为一条条极细的锁链朝着她笼罩了下来。
白露一声尖啸,身体一晃,化为一团寒风跑得无影无踪。
“老女人,等着瞧……今日我还不是你的对手,你且等着……今日之仇,我和你没完!”
极乐天宫教主悠然道:“不过区区鬼祟,呵呵,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
美人皮漫天飞旋,国子监内外的红色人影已经被扫荡得没剩下几道。
白长空已经跳出了公房,腾空跃起,跳到了一栋高楼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咆哮起来:“何方鬼祟,焉敢闯我国子监?真当我文教圣贤一口浩然正气,奈何不了尔等邪魅么?”
“子曰,人伦之规,曰‘礼’!”
白长空放声大呵,一团热浪从他体内冲出,顷刻间横扫方圆数十丈。
整个国子监上空,鬼气一扫而空,无数监生精神一振,睁开眼来,就看到白长空冉冉从高楼顶升起,周身浩气荡漾,几条残破的鬼影挣扎着从他身边逃逸,却被卷入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瞬间搅成了粉碎。
“天也,白山长怕不是圣人降凡?”当即有人大声高呼,甚至有人跪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力挽狂澜(2)
那些红衣女子踏空而行,惊扰得整个镐京城躁动不安时,天恩公府内,还是一片宁静。
毕竟,天恩公府位于安乐坊最北边,四周清净,没有什么青楼妓院、人牙子行又或者教坊司、织造局之类的藏污纳垢之地。
就昨天,胡夫人在自家小楼上被吓得差点疯魔,然后又从小楼上滚了下去,摔了个半死。
天恩公府的家将,在白马坊寻到了正在监工的卢旲,将他请了回来。
胡夫人被突然化烟遁走的白露,以及两道青色剑光吓得魂飞天外,卢旲赶回家里,她已经是缩在被窝里,哆哆嗦嗦的满口胡话,近乎谵妄了。
幸好卢旲身边跟着释恶和尚,他给胡夫人念了一篇安神驱邪的经咒,又取了一小包香灰,让丫鬟冲水后给胡夫人灌了下去,胡夫人也就消停了。
白露、端方玉开始发动的时候,卢旲正因为昨天胡夫人所遇到的事情,向释恶请教修炼上的问题。
释恶盘坐在蒲团上,先是指出了卢旲在修行上的几个问题,对他解释了一番大金刚寺根本法的精义,然后就昨天胡夫人所见的血色烟雾和青色剑光,对卢旲传教释疑。
作为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之一,而且是作为佛门护法存在的大金刚寺,存有藏经无数。
很多经典,都是先辈们耗费了无穷的心思,耗费了巨大的代价,从太古时期保存下来。
释恶先是向卢旲阐述了‘鬼祟’一类的由来,讲了一些佛法超度方面的知识,然后又开始讲述‘剑修’一脉的大致底细。
“剑修,可是个极端的修行路子。”
“当世有名,还有传承留下的剑修,莫过于道门心剑宗。那是太古之时,至高无上的天帝剑门的下院分支。可惜,天地异变,天帝剑门彻底灭绝,传承是呜呼哀哉了。”
“对了,当今俗世,东神宗的昊剑宫,被称为文教御用打手的昊剑宫,它身后就有心剑宗的影子。那群杂毛道士不肯承认这一点,但是昊剑宫的历代宫主,都是姓诸葛的,而心剑宗内,有一支传承的剑主,也是姓诸葛的。”
“以后,你和昊剑宫的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些,宁可先下手为强,哪怕打错了人,不能让他们比你更早出剑。”
卢旲聚精会神的宁听着释恶的教诲。
“本门功法,讲究的是凝聚金刚不坏之躯,等到法体大成,万邪不侵,万法不破,同境界之内,没人可以攻破本门法体的防御。”
“可是那些剑修,太恶心了!”
释恶干干瘦瘦的脸上,很难得的露出了嫌弃之意。
“我们佛门的修行,都在自身。”
“而剑修的修为,大多在一口宝剑上。”
“他们若是得了一口好剑,就世代加持,世代祭炼,用自身精气神不断灌注之,这剑自然是越来越强,到了末了,一剑斩出,有开天辟地之威。”
“故,很多剑修宗门、世家,他们一些猖狂小辈,自身没有什么修为,但是仗着先祖传下来的一口好剑,就敢在外横行无忌。”
“我们大金刚寺留下的先辈手札中就有记载,本门好些前辈高僧,已然烈火中开了金莲,见了真佛的修行,居然一不小心,被熔炉境的剑修毛头小子偷袭,一剑斩破了金身,坏了修行。”
“所以,见了剑修,要么不惹他,要么就直接背后下手……我佛慈悲,直接超度了他。如此也是化解了杀孽,省得他们仗着一柄好剑,闯出祸事,为祸天下。”
卢旲若有所悟的看着释恶。
抢先下手,背后偷袭,超度那些剑修……感情还能是‘造福世间’?
自家师兄,果然不愧是大德高僧,这话都能掰得圆!
卢旲正想多问问关于修行界各种宗门的情况,外面突然一阵喧哗声起,一名苍狼骑的护卫急匆匆跑了进来,嘶声道:“公爷,对门华阳侯府里,有遍体黑鳞的怪物冲出来胡乱杀人。”
卢旲、释恶闻声惊起,急忙朝着前院急匆匆跑去。
两人步伐极快,几步就冲到了前院大门处,也不开大门,直接跳上了门楼,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天恩公府门前,是一片极大的广场。
广场对面,同样是朱门大户,是华阳侯府的门第。
华阳侯府,也是大胤的开国武勋,但得爵的先祖是平民出身,家底子比起莱国公府这等真正的世家巨阀是天差地远。
家里又颇多败类,很出了几代败家子侯爷,甚至有几处触怒了天子,被狠狠的削了爵禄,重罚了好几次,差点就丢了祖传的爵位。
早在三代前,华阳侯府就显得破落了,如今华阳侯府,嫡系旁支加起来,也就是八房人家,在镐京的族人亲眷,拢共不过千人。
因为家世倾颓,为了省钱罢,华阳侯府只蓄了三百家将,勉强维持着开国侯的基本体面。
如今华阳侯府内血腥味四溢,三百家将全部变成了遍体黑鳞、肌肉虬结的怪物,冲出了府门,嘶吼着不断冲击天恩公府的正门。
卢旲回镐京省亲,带了三千苍狼骑进城,如今这三千人,都跟着卢峻、卢屹去安平州公干。
他城外驻扎了一万苍狼骑,他又调了三千人进城充当亲卫仪仗。
能够跟着卢旲回镐京的,全都是这些年,他在北界城偷偷发展的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修炼的也都是大金刚寺的奠基功法。
三百黑鳞怪物咆哮呼喝,宛如野兽不断冲击。
数百名面无表情的苍狼骑身披重甲,手持马刀,结成了坚固的阵型和这些黑鳞怪物站成了一团。
黑鳞怪物们飞扑,苍狼骑挥刀猛剁。
马刀重重的斩在黑鳞怪物们身上,只听‘叮当’乱响,火星四溅,黑鳞被劈出了一条条白色裂痕,而精钢锻造的马刀,也都劈得坑坑洼洼宛如狗啃过一样。
卢旲瞳孔一凝,沉声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玩意儿?这般坚硬的鳞甲,怎么……”
嘶吼声不断,起初苍狼骑们还能和这些黑鳞怪物打得有声有色,但是渐渐地,人力有穷,而这些黑鳞怪物却好似不知道疲累一样。
逐渐的,苍狼骑的阵脚摇动,一步步的向后退却。
而黑鳞怪物们则是喷吐着涎水,尖锐的爪子不断在苍狼骑的重甲上留下一条条深深的裂痕。
“师兄?”卢旲看向了释恶。
释恶皱了皱眉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拳头大小的香灰:“这是在本寺大金刚力菩萨圣像前,供奉了起码百年的香灰。且用它试试。”
卢旲接过香灰,就在这时,皇城方向,一根根血色光柱、一根根黑色狼烟冲天而起。
高亢的金钟声,更是在须臾之后,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卢旲眯着眼,看了看皇城方向的血光狼烟,喃喃道:“不会是这些怪物,在镐京城内作祟吧?来人啊!”
卢旲一声令下,就有亲卫将领凑了上来。
小小的一包香灰,被苍狼骑们小心翼翼的抹在了刀口上。
说来也奇怪,这香灰涂抹在刀口上后,居然发出淡淡光芒,宛如水银泻地一般融入了刀中,实在是神异无比。
这些苍狼骑炮制完毕,顶替了正在交战的袍泽,对上了那些黑鳞怪物。
之前马刀斩在黑鳞上,只听‘叮当’乱响,丝毫无法对黑鳞怪物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但是抹了这么薄薄的一层香灰后,刀锋碰到黑鳞,当即爆发出淡淡的金光,就听‘噗嗤’声不断,黑鳞被轻松破开,马刀宛如切豆腐一样,将这些黑鳞怪物斩得支离破碎。
这些黑鳞怪物的根底子,就是华阳侯府的家将护卫,他们的实力原本就比苍狼骑差了一大截,无非是仗着变异的黑鳞,才和苍狼骑打了个有声有色。
黑鳞被破,变异的肉身被毁,面对杀伐凶悍的苍狼骑,这些黑鳞怪物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被杀戮一空。
一声怪异的嘶吼声从华阳侯府内传来。
当代华阳侯的大儿子,裂开一张大嘴,喷着长舌头,从侯府中冲了出来,朝着卢旲龇牙咧嘴的一笑。
“天恩公,好样的。嘿嘿,我记住你了。胆敢耽搁我成仙大业,今后……”
卢旲身边的释恶右手一弹,一颗红铜铸成的菩提子带着一点金光呼啸而出,重重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一声巨响,华阳侯世子胸膛凹陷,炸开了一个面盆大小的血肉窟窿。
只听他嘶声惨嚎,然后四肢猛地向后一折,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面孔朝上,四肢着地,‘唰’的一下就窜回了华阳侯府大门,几个蹦跳就跑得无影无踪。
卢旲呆了呆。
释恶面皮红了红。
卢旲沉声道:“皇城预警,镐京有变。师兄?”
释恶缓缓点头,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好几个拳头大小的香灰包:“拿去使用吧,小心为上。这香灰,也不用节省,这些年来,山门里不知道积攒了多少。”
“只是,我身边带着的不多。我稍后,让你释厄师兄给你多送些过去。”
“你且去,不用担心府上安危,有我坐镇,些许邪祟,还不值得什么。”
卢旲点头应诺,将香灰迅速分散了下去。
苍狼骑们纷纷将香灰涂抹在佩刀上,涂抹在随身的箭矢箭头上,涂抹在了长长的马槊上。
一切准备妥当,皇城那边的金钟声越发急促。
卢旲一声大喝,跳上了自己的坐骑苍狼王,带着苍狼骑浩浩荡荡朝着皇城冲杀了过去。
所过之处,箭矢如疾风四处攒射。
一处处大小宅院内,一头头黑鳞怪物飞扑而出,尽被这些苍狼骑斩杀当场。
听到那些宅院中的哭喊声,卢旲不时调拨一支苍狼骑小队冲杀进去,将好些官宦人家救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章 力挽狂澜(3)
镐京城内满大街鬼影飘飞,豪门大宅内黑鳞乱奔之时。
椓郡城外,卢峻、卢屹正统辖苍狼骑、禁军、羽林军,和一支顶盔束甲全副武装,赶来侵扰的乱民打得热热闹闹。
城内,卢仚正在招待女修井月。
前些日子,井月将战魔殿一葫芦邪门药液带回了红莲寺,山门内几位精研丹药之道的大和尚对此颇为欣喜,很是夸奖了井月一番,给记了一宗门大功。
井月得意,趁着又一次给安平州前线送红莲固体丹的机会,巴巴的在返程的时候绕道椓郡,又给卢仚送来了几节莲藕。
“小玩意,不当事的,这莲藕,我从小当饭吃。在熔炉境,它还是有点效用的,但是越是接近烈火境,就越没啥效力。”
“这次来,一个是感谢你给我立功的机会。一个呢,是提醒你一下。”
井月‘叭叭叭’的说出一番话来,卢仚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里涌出了一丝火气。
之前,卢峻和卢屹提起过红莲渡厄丹,那是红莲寺炼制的灵丹,普通人若是得了一粒,都能尽快的完成熔炉境的修炼,顺势踏入烈火境。
要知道,熔炉境巅峰,寿不过三百六十,但是一旦踏入烈火境,哪怕是再不做任何晋升,都寿达八百!
卢仚的第一个小目标,也仅仅是活到一千岁。
所以烈火境,他是一定要尽快踏入的,这是他这辈子最根深蒂固的人生执念。
红莲寺先祖流传下来的红莲渡厄丹,已经是消耗一空了。
恰恰就是卢峻和卢屹服下的那两颗,是红莲寺最后存货。
而且据红莲寺老僧所言,那两颗红莲渡厄丹,虽然红莲寺已经用尽了办法保存,但是天地灵机崩碎,那两颗丹药毕竟是三万年前留下的老货,保存再好,用尽手段,药力也消散了九成以上。
红莲寺正在借助这次安平州之乱凝聚的气运,修复天地灵机,注入一株沉睡多年的万年红莲中,催生万年红莲子,准备新炼一炉红莲渡厄丹。
这一炉新的红莲渡厄丹,将会是三万年来,红莲寺出品的第一炉新丹。
哪怕手法不如古时的宗门先辈,但是毕竟药力新盛,比起卢峻、卢屹服用那两颗,强出了不止五六倍来?
为了鼓舞士气,振奋门下弟子在这天地恢复的大争之世为宗门出力,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的高层一致决定——这一炉红莲渡厄丹,大致不会超过九颗,将全部授予安平州一战中立功的弟子,大体就是大金刚寺领军作战的弟子。
而熊泰斗,他在领军夺取了安平州所有的城池后,已然向大金刚寺发文叙功,将自己和其他十几名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列在了功劳簿的第一栏内。
“老和尚们说,天地灵机崩碎这么多年,宗门辛苦攒下来的那点老底子,省了又省,还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在山门真正的恢复元气之前,大体也就能凑齐一炉红莲渡厄丹的药材。”
井月看着卢仚,很认真的说道:“我和一众师妹,都不喜欢熊泰斗,当年他跟着他师傅跑去红莲寺拜会,我们养的一群儿兔子也没得罪他,居然被他生火烤了吃。”
卢仚看着井月,缓缓点头。
果真,不要得罪女人,看看熊泰斗吧,如果不是井月巴巴的跑来送信,这消息卢仚如何能知道呢?
卢仚也不多说话,他只是让亲卫在椓郡最好的点心铺里,将最上品的蜜饯果子、点心酥饼之类的一扫而空,用食盒装了,用蒲草打成了一个极大的包裹。
井月尝了蜜饯后,眉开眼笑的直夸奖卢仚是一个‘大好人’,她和一群师妹都会记住他的‘好儿’!
而井月的那头坐骑,那头翼展极大的红鹤拎着一丈见方的大包裹,略显狼狈的腾空冲起的时候,这厮转过长长的脖子,很是幽怨的瞪了卢仚一眼。
卢仚不搭理这显然有消极怠工情绪的扁毛畜生,很热情的站在屋顶朝井月挥手致意。
等到井月的大鹤飞入云层不见了,卢仚脸色一变,急匆匆的跑到了椓郡的城墙上,就看到了正骑着苍狼,和几名乱军‘大将’走马灯一样打着玩的卢峻。
卢仚抢过身边几名士卒手中长枪,一声大喝,手中长枪化为雷霆,带着巨响冲出,瞬间洞穿了几名乱民‘大将’座下的坐骑。
几头高头大马整个爆开,血雾喷出了十几丈远。几员‘大将’狼狈的腾空飞起,被长枪上巨大的力道震得大口吐血,落地后连连翻滚,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乱民大军一如卢仚刚到椓郡的那一日,他们一声呐喊,顿时丢下了自家将军转身就走。
卢峻、卢屹见到卢仚突然出手,知道有事发生,他们急忙让麾下大军返回营地,自己则是带着亲卫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卢仚将井月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熊泰斗和我,是有仇的。在镐京白马坊,他就托了大将军乐武的侄儿乐山对我下杀手。”
“这红莲渡厄丹,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或者全部落入他手中。”
“否则,得到红莲渡厄丹的,尽是他那一派的外门弟子,他和我不对付,未免未来,他就成了咱们在大金刚寺内最大的威胁。”
卢峻、卢屹面色严肃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卢仚说得极有道理,这红莲渡厄丹,是绝对不能完全落入熊泰斗手中的。
大家没仇也就罢了。
既然大家有仇,那么天晓得熊泰斗和他的人实力飙升后,会作出什么来?
“这些日子,我们也和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有过接触,交换过情报信息,很显然,熊泰斗是知道仚哥儿和我们统军在外,所以他特意提前请功,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得到好处。”
卢峻冷声道:“嘿,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咱们兄弟领军出来了,功劳就必须有我们一份……管他是谁,敢独占功劳,就打破他的狗头!”
卢峻、卢屹都身量极高,身形魁伟,此刻兄弟两同时黑着脸,一脸煞气,浑身冷气直冒,真个犹如两尊杀神降世,附近的亲卫都不由得连连倒退。
卢仚看着两位堂兄,微笑道:“既然如此,他做得,我们也做得。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是……”
卢仚凑到卢峻、卢屹面前,将他的想法提了出来。
卢峻瞪大眼看着卢仚:“如果是这般,你的风险太大。”
卢仚笑着摇头:“想要长生,想要进益,怎可能没有风险?就按我说的做,不要忘了,这宝贝可只有我才使得好。”
卢峻、卢屹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
当天中午,卢仚就以监军的名义,向困在安平关进退不得的王璞大军发了训斥令,责问他为何在安平关踟蹰不前,浪费粮草。
卢仚更是在训斥令中表示,如果王璞无法平息叛乱,那么他会向镐京申请,派一个更有能为的统帅过来坐镇。
卢仚更让人传话,他将统辖监军大军进入安平关,清点战损的士卒人数,清点消耗的物资辎重等等,如果查到有人在里面上下其手,贪墨军资,则一定严惩。
等到训斥令发出后,卢仚就一声令下,驻扎在椓郡多日的监军大军拔营而起,朝着西面缓缓进发。
只不过,他统辖的大军行军速度极其缓慢,从下午出发,一路行到日落时分,距离安平关还有数十地,而卢仚也一声令下,大军就在驰道边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安平关内,王璞则是紧急召集一应将领,应对卢仚突然插手这件事情。
他们讨论的核心要点就是——卢仚突然表示出强烈的插手意愿,是不是镐京城,有大人物对文教世家的行为有了察觉,是否有人想要对他们暗下黑手了。
一群文教出身的官员、将领纷纷扰扰,吵吵闹闹,没能吵出个名堂。
而卢仚,已经趁着夜色,悄然来到了安平关外。
取出归墟宝瓶,一滴玄元神水落入腹中,卢仚神魂灵光震荡,神魂之力化为无形大网,迅速融入四周虚空。
刚刚下了一场春雨,山林中颇为潮湿。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冉冉浮现,他手中的水龙光芒大盛,卢仚脚下,一缕缕白色雾气就猛地窜了出来,然后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玄元神水化为滚滚热流,支撑着卢仚施为。
大黄等五位大爷也趁着白雾,熟门熟路的爬向了自己熟悉的方位。
它们悄无声息的分布在距离卢仚两三里远的山林中,白色的雾气中,五色氤氲悄然浮现,化为丝丝缕缕的光霞,不断钻进卢仚和它们的身体。
随着五色氤氲的浮现,卢仚催生的白雾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
山林中有风,风推卷着白雾,一点点淹没了安平关外的平乱军大营,淹没了安平关的城墙,又犹如流水一样,顺着城墙泛滥了进去,悄无声息的顺着安平关内的大街小巷一路扩散。
安平关中,巡逻的哨兵们低声咒骂着。
战争时期,半夜起雾,这无疑加大了巡逻兵的工作难度,搞不好敌人都摸到自己面前了,他们还没发现敌人长什么样。
领队的军官只能命令士兵们提起精神,认真仔细,没人能想到,这一场大雾居然是人为。
雾气中,卢仚带着大黄一步一步的走向安平关。
他身上穿着城防军的甲胄,面甲放下来,遮挡住了面孔。
他左手杵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面大旗,旗帜上画着一朵殷红的莲花。
“红莲天女,咳咳……”卢仚轻喝了一声乱民的口号,然后只觉得颇为尴尬,果断的闭上了嘴:“我是来杀人的,口号什么的,就算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力挽狂澜(4)
诸葛鹂等一群文教世家出身的将领,是废的。
他们仗之以升官的功劳,都来得稀奇古怪,无非是‘剿灭山匪’之类。
要说吃喝玩乐,他们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但是一说起打仗来,一个个全都是口若悬河却空洞无一物。
王璞气急,商讨了一阵不得结果,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就留下了几个战魔殿弟子。
“事情,棘手了。”王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脖颈,苦笑道:“安平州的乱军,是他们的人;督促我们平定乱军的,也是他们的人。”
“那卢仚下了训斥令,他手持天子节杖,若是真个横下心来,是能将老夫先斩后奏滴!”
王璞苦笑道:“那些贼秃,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呢?”
一名战魔殿弟子干笑,安抚道:“无妨,无妨,再过几日,宗门增援的师长就会赶到。他们到后,直接下重手击毙了那三条小狗,嘿,那数万精锐,依旧能拿到手中。”
王璞依旧有点苦恼的抓着脑袋:“没想到,这行军打仗,居然是这么麻烦的事情。我们煞费苦心训练的精锐城防军,居然打不过一群乱民,这完全没道理嘛。”
顿了顿,王璞问道:“宗门可重新带了圣药来?”
一名战魔殿弟子点头:“这次来增援的师长中,有烈火境十人,半步种金莲三人,带来的圣药,足够百万人份……只要舍得牺牲那些士卒,足够我们建起一支横行无敌的大军。”
王璞阴沉着脸,冷声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再不平定安平州,让那些贼秃得意了不提,老夫在朝堂上的位置也势必受到影响……若是老夫被人取而代之……”
一众战魔殿弟子同时皱起了眉头。
王璞是他们战魔殿在大胤朝堂上的代表,是地位最尊崇的弟子。在这大争之世,在朝堂上有一名重臣做弟子,对宗门的意义可想而知。
若是王璞真个因为平乱不力而被赶下台,这对战魔殿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狠狠跺了跺脚,一名战魔殿弟子咬牙道:“也只能如此了,明日,我等师兄弟再冲杀一次……用沥血战法,哪怕损耗精元,也要多斩杀一些贼秃,起码将安平关外的乱民扫荡了再说。”
一众战魔殿弟子面色沉肃,一个个目光极其的复杂。
当今之世,天地灵机崩碎,他们能有如今的修为,都是在山门中辛辛苦苦,一点点积攒打磨出来的。
这些天跟在王璞身边,实话实说,他们和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们打斗的时候,双方都只用了最基本的功夫,一些大伤元气,甚至是伤伐根基的手段,都舍不得使用。
但是眼看着王璞陷入了危局……明天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卖命了。
宗门规则森严,他们若是做出了足够的贡献,想来论功之时,他们得到的奖励也绝不会少。
“明日,我们全力出手,有什么师长赐下来保命的好东西,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一名战魔殿外门行走冷然道:“另外,西边城墙那边,多放点人手……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踏实。”
王璞笑着摆摆手:“这一点,还请诸位师兄放心。安平州,是我文教诸家经营十几年的地盘,虽然那些乱民一时侥幸,攻占了一些城池,但是想要真个攻下安平州……他们没这个本事。”
“打仗,不是单单靠着那些贼秃一些橫炼高手,就能无往而不利的。”
似乎是得到了战魔殿高手就将来援的消息,王璞莫名的又恢复了对自己‘武功韬略’的信心,说笑间神采飞扬,颇有点志得意满的味道。
白雾在街道中快速的蔓延。
大黄慢悠悠的走在卢仚身边,不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所过之处,那些巡逻的队伍中,也有警醒的猛犬跟随。但是远远的听到大黄的咆哮声,这些猛犬全都夹住了尾巴,低下头,对白雾中擦肩而过,近在咫尺的大黄和卢仚视若无睹。
高空,大鹦鹉在盘旋。
地面上,兔狲在高速穿行。
卢仚在半路上掳掠了一个平乱军的中级军官,将他拖到了小巷子里,小小的施展了一下分筋错骨手,这名军官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了王璞的驻地。
将军官打晕后丢在了小巷里,卢仚来到了王璞的住所前。
这是一座极大的院子。
四周有哨塔箭楼,上面有值夜的哨兵箭手。
院子四周,有巡逻队不断游走。
院子大门口,则是一排放着十几个大火盆,里面注满了灯油,火光熊熊,照得门前一片通明。
卢仚取出了小风车,轻轻的晃了晃。
脑海中神魂灵光一阵荡漾,小风车上几条风纹亮起,一道恶风平地而起,‘哗啦啦’吹过,十几个大火盆被大风吹得飞起来,大片火油卷着火光朝着门前站着的百来个重甲甲士浇了上去。
数十名重甲甲士被燃烧的火油泼了一身。
他们发出低沉的闷哼声,迅速丢下手中兵器,双手带着一丝丝黑色烟雾,迅速在身上拍打。
燃烧的高温火油被他们一拍,弹指间彻底熄灭。
卢仚挑了挑眉头。
一名身披金甲的魁伟大汉猛地从门楼后跳了出来,他沉声道:“小心,这风起的古怪,当心有人……”
卢仚举起了手中小风车。
‘哧溜’一声尖啸,小风车旋转着,数十片巴掌大小的风刀高速喷出,循着急骤变幻的‘之’字形轨迹,飘忽不定的向前飞掠。
数十名正忙着施展手段扑灭身上大火的战魔殿弟子措手不及,一片片飞刀高速旋转着掠过他们的脖颈,他们脖子上一抹薄薄的血线出现,然后鲜血宛如喷泉,‘嗤嗤’喷出了几丈远。
那金甲大汉嘶声大吼:“敌……”
他想要躲闪。
但是卢仚脚踏狂风,浑身裹着一片白雾从巷子口飞扑而出,手中小风车旋转着,一片一片风刀不断飞出,笼罩了他身体各处要害。
金甲大汉闪避不及,风刀撕开了他的甲胄,‘嗤嗤’有声切进他的身体。
金甲大汉顾不得吼出完整的‘敌袭’二字,他屏息、运气,体表大片黑色烟雾缭绕,他的身躯骤然拔高了一尺有余,肌肉凸起,下方隐隐有黑色纹路浮现。
轻松击杀了数十名战魔殿弟子的风刀,切近这金甲大汉的肌肉两寸深,就再也难以寸进分毫。
卢仚瞳孔一凝。
金甲大汉咧嘴狞笑,抬起头来,深深的瞪了卢仚一眼。
就是这一瞪眼的功夫,兔狲从雾气中飞扑而出,四只爪子上,一寸多长银白色的尖锐爪子突起,带着大片寒光一通乱劈乱抓。
金甲大汉嘶声惨嚎,他身上特别加厚的三重金甲被切得支离破碎,随后整个人也在顷刻间被兔狲撕成了碎片。
兔狲重重落地,喉咙里发出‘哈哈’的吼声,右爪抬起,狠狠向前一挥。
就听‘铿锵’一声宛如金玉撞击,兔狲爪子上几条白色寒光喷出,化为三尺长的光刀斩在了院子的大门上,直接将半尺厚的大门,连同门后水桶粗的铁门栓如同切豆腐一样撕开。
大黄一跃而起,好似一座攻门锤,一头撞在了大门上。
‘咣当’!
院子大门整个从门框上脱落,带着一道恶风,贴着地面向后倒飞三十几丈。
大门后的院子里,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精锐的战兵,猛不丁的整扇大门当面拍了过来,就听骨折声不绝于耳,大门横扫院子里的阵列,硬生生撞出了一条三丈宽,三十几丈长的血肉胡同。
大黄落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然后它猛不丁的看到门后血流成河的惨厉场景,这厮身体一哆嗦,夹着尾巴转身就走,‘哧溜’一声窜到了卢仚身后,缩头缩脑的藏了起来。
它的狗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人性化的表情——‘这么残忍的事体,和我无关’!
天空一声温柔的‘稀碎’声传来,一缕缕绿豆粗细的火光宛如箭矢,好似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了下来。顷刻间,王璞的居所大院到处都燃起了火头。
风平地而起,卷起大火朝着四周烧了过去。
这火的温度比寻常柴草火焰高出了十倍不止,火头所过之处,屋子园舍迅速被大火笼罩,烧得小半边天都一片通红。
四下传来了吼声、叫声、沉重的脚步声,四面八方,无数平乱军士兵急匆匆的赶来救援。
但是大雾越来越浓。
伴随着鳄龟低沉的呼吸,白雾中更有刺骨的寒气迸发,刚刚换上春装的士兵们越是靠近王璞的宅邸,就越发感到刺骨阴寒,好些人冻得哆哆嗦嗦,连兵器都握不住,全都‘稀里哗啦’的掉在了地上。
卢仚腾空而起,脚踏流风,一步迈出数十丈,堂堂正正从院子大门长驱直入,闯入了院子里。
前院,大群士兵从刚刚大门撞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人拉弓,稀稀拉拉的朝着卢仚射来了数十支箭矢,但是箭矢还没能靠近卢仚身体,就被一道狂风卷得无影无踪。
小楼上,王璞和几个战魔殿弟子打开窗子,看着快若流星直闯过来的卢仚,目光同时集中在了卢仚手中的小风车上。
“这厮,怎么敢!”
卢仚抬头,看到了王璞,然后下一瞬间,一片青色风刀组成的浩荡长河,席卷了整栋小楼。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扼住咽喉
漫天风刀呼啸而来。
王璞看着那风刀,本能的想起了前些日子,安平关整条关墙差点被风刀撕开的惨厉场面。
绝望袭来,王璞一大一小两条臂膀胡乱挥动,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一名战魔殿外门执事大步抢出,看着当面奔袭而来的风刀,他同样发出绝望的吼声,身上肌肉瞬间干瘪,塌陷,变得好似晒干的杏子一般。
他全身几乎所有的精血融成一团,冲入他的左掌。
他右手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黑漆漆骨质盾牌,狠狠往左掌一拍。就听一声闷响,他的左掌炸开,血雾瞬间融入了骨质盾牌中。
‘呼’的一声响,一块直径六尺、厚达三寸,表面有怪异的兽头纹路的黑色骨盾带着森森寒光喷出。
魔道手段,果然和正道迥异。
这块黑色骨盾几乎抽干了这名修为已经到熔炉境巅峰的战魔殿外门执事,骨盾旋转中,大片黑雾升腾而起,在盾牌前方化为一个个直径尺许的黑色漩涡,和青色风刀疯狂的撞击、吞噬。
风刀和漩涡不断对撞湮灭。
王璞等人似乎看到了一丝逃生的机会,王璞大袖一甩,丢开就在他身边,已经干瘪得动弹不得的外门执事,倾尽全力朝着一旁逃去。
那些战魔殿弟子倒是很有几分义气,他们飞扑上来,伸手抓向豁出去性命的外门执事。
卢仚看到楼里动静,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啧!”
长叹一声,卢仚咬破舌尖,同样一口血喷出。
小风车旋转的速度飙升十倍,伴随着刺耳的‘嗤嗤声’,卢仚体内汹涌澎湃的精血瞬间消失了三成,膻中穴内拳头大小的一滴归墟仙元燃烧了七成,脑海中的神魂灵光也光芒黯淡,卢仚身体一晃,七窍中都流出血来。
一声闷响,方圆数里的地面都颤抖了一下,漫天烟尘平地而起,一根根水缸粗细的龙卷风平地而生,卢仚身边,一栋栋楼房屋舍在龙卷风的撼动下纷纷坍塌,无数破砖碎瓦、甚至是整根的柱子被龙卷风吹上了高空。
四下里传来无数士兵的惊呼。
更有懂行的将领在破口大骂:“这般大的雾,怎么又有这样的恶风?这情势,不对,不对啊!”
是啊,这么大的雾,怎么还有这么凶恶的龙卷风?
无数风刀从一根根龙卷风中凝聚出来,然后从四面八方朝着小楼碾杀了过去。
骨盾上一个个漩涡不断湮灭,随后无数风刀劈头盖脸的砸在了骨盾上。就听密集的撞击声不断响起,骨盾表面一层淡淡的幽光被不断破开,风刀随之斩在了骨盾的本体上。
顷刻间,骨盾化为原本巴掌大小的本体形态,被一枚风刀劈开老远。
原本藏在卢仚身后的大黄一声咆哮,猛地化为一道狂风冲出,那骨盾还没飞出多远,就被大黄三两步赶上,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兔狲刚才正在院子里肆意杀戮,它速度比大黄快了许多,但是距离也远了许多。见到骨盾被劈飞,兔狲飞窜了过来,就差了一步能追上骨盾的时候,大黄一口将骨盾吞下,气得兔狲‘嗷嗷’直叫,朝着大黄亮了亮爪子,终究是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去。
无数风刀向着正中一卷,就听一声声惨嚎不断,王璞连同小楼里的战魔殿弟子悉数被风刀击杀。
莫名的,卢仚身边有奇异的氤氲之气浮现,一丝丝氤氲之气不断融入卢仚体内,他刚刚疯狂催动小风车的消耗,在几个呼吸间就补充了回来。
随后,一道道奇异的能量在卢仚体内流转,他体内一处处大穴不断开辟,从还在母胎时就在这些大穴中酝酿囤积的先天精血气息释放出来迅速被吸入膻中穴。
刚刚消耗七成的归墟仙元剧烈的震荡着,卢仚熔炉境的修为开始急速飙升。
无量归墟体乃无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在熔炉境的修行,也比其他同期的宗门高明了不少。
无量归墟体在熔炉境,除开最重要的、最终的五脏火穴,一共能开辟周天三百六十处大穴,七百二十处隐穴,以及一千二百九十六处辅穴。
以这些大穴、隐穴、辅穴为枢纽,在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之外,无量归墟体还能破开其他细小隐脉数千条。
从皮肤到脉络,从五脏到骨髓,甚至是眼耳口鼻、大脑脊椎等等,无量归墟体几乎能将人体所有的先天奥义都开发出来,以此锻造出天地间最强横的‘性命熔炉’!
相比之下,大金刚寺如今流传的正统熔炉境功法,哪怕是内门真传修炼的《大金刚力菩萨金身》,能够开辟的大穴只有一百二十八处,隐穴三百四十四处,辅穴更是只有一百零九处。
就这,已经是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最强的熔炉根本法,佛门大僧无不称赞其为——佛门第一护法金身,世间最强法体!
一处又一处大穴破开,顷刻间连破十三处大穴。
十三处大穴开辟,散溢的先天精血能量,有一部分就顺着极细小的隐脉朝着四周冲击震荡,随之就有二十八处隐穴、四十九处辅穴被散溢的精血能量波及,它们也随之震荡起来,进而激活了内蕴的先天精血。
一枚枚隐穴、辅穴亮起,一条条极细小的,在身体旮旯角落里缠绕盘桓的隐脉亮起。
越发庞大的精血能量不断洗荡全身,最终融入膻中穴。
原本拳头大小的归墟仙元,渐渐充盈到了海碗大小,而且性质越发的凝炼、压缩,光芒隐隐宛如水晶凝成一般。
卢仚一口长气吹在了小风车上,小风车上密集的青色风纹不断亮起,他对小风车的掌控又加深了许多,操控起来越发的得心应手。
四下里,一道道龙卷风肆虐。
无数风刀从龙卷风中不断飞出,朝着四周乱打。
看似凌乱的风刀避开了那些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的平乱军士卒,专门攻击小院附近那些身披黑色甲胄的战魔殿弟子。
风刀带起一道道凌厉的破空声,一个个战魔殿弟子被风刀打得凌空飞起,人还没落地,就炸成了一朵朵瑰丽的血花。
卢仚一边击杀战魔殿弟子,一边挥动着旗杆,很尴尬的高呼了几声乱民的口号。
‘红莲现、享平安’之类的呼声,随着卢仚鼓荡仙元,宛如雷鸣一般传遍了小半个安平关。
四下里当即有呼喊声传来。
“乱民破关了,破关了!”
“败了,败了,赶紧逃!”
“要死了,要死了,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安平关内,储存军资辎重的几处仓库处,传来了兵器撞击的声音。悍然有脑子灵活的将校,带着麾下士兵,想要趁乱发一笔洋财!
有几处储存粮草的仓库,更是燃起了大火。
安平关内,还有之前乱民刚刚起事时,拖家携口逃进来的幸运儿,他们都是文教世家的族人,很多人逃跑的时候,娇妻美妾、俊童美婢是一个没拉下。
有疯狂的平乱军士兵,趁机朝着这些幸运儿下了狠手。
攻破大门,登堂入室,一刀砍死跑出来拦截的主人,然后尽情的劫掠金银细软,顺便享用那些娇妻美妾。
安平关东面,距离数十里地,卢仚麾下的大军在卢峻、卢屹的带领下,打出了全套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全速冲向了安平关。
一路上,有天子节杖引路,无人敢阻。
区区数十里,在这些异血坐骑的全力冲刺下须臾抵达,卢峻喝开了城门,带着大军闯入了安平关。
“监军入城,诸军镇定!”
“所有将士返回营地,不许骚动!”
“作乱者死,劫掠者死,欺辱妇女者死!”
精锐的苍狼骑、禁军重骑、羽林军轻骑,混着上万守宫监好手,一进城就冲向了四面八方,疯狂弹压、砍杀那些四处胡为的士卒。
这些城防军的‘精锐’,哪里是这些苍狼骑、禁军、羽林军的对手,更不要说一方已经胆战心惊,而另一方则是士气高亢,还有‘大义在手’。
天亮时,卢仚的节杖和九曲青罗伞,就已经杵在了安平关的城门楼。
卢仚麾下大军,正式接管了安平关的城防。
而卢仚,则是以监军之名,在王璞‘被乱民刺杀身亡’,和平乱军一应高层死伤惨重的前提下,接管了整个平乱军团。
中午时分,安平关西面,大片红莲旗飘舞,无数全副武装的乱民,顺着谷道,浩浩荡荡的朝着安平关西城墙涌来。
卢仚将诸葛鹂、白阆兄弟九个、卢峻兄弟的舅舅、表弟们,全都派去了西城墙上,让他们统领军队,拼死防守。
诸葛鹂是个纨绔公子,真个开战,只会抱着脑袋躲在一旁惨叫的。
卢峻、卢屹的舅舅表弟们,也都是‘富贵人家’,平日里连拎着菜刀杀鸡都不会的人,你让他们拎着刀剑去杀人?
这也是一群只会缩在城墙跺儿下面尿裤子的怂货。
白阆、白奚、白邛等白家九兄弟,加上为他们护卫的极乐天宫弟子们,则成了抵挡乱民的中流砥柱。
面对卢仚的军令,白阆等人捏着鼻子咬着牙,气急败坏的上了城墙,辛辛苦苦充当救火队,鏖战一个下午,居然硬生生挺了下来。
当天夜里,城外大金刚寺弟子,就传来了消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扼住咽喉(2)
镐京城内,满地鸡毛。
到处都是臭烘烘的黑血,巡街武侯和各衙门的衙役们,组织了无数的民夫用清水冲了又冲,依旧有粘稠的血浆顽固的附着在各处,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卢旲带着三千苍狼骑,在皇城和九曲苑一带巡弋着。
黑鳞怪物作祟,核心爆发地就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四个一品坊市。
它们出现得太突兀,身上鳞甲太坚固,又力达数千斤,奔行如骏马,每一头黑鳞怪物,都可视为一尊全速奔袭的重骑兵,实在是难以对付。
四大坊市的城防军驻军、巡街武侯、司寇台捕快等等,但凡上街维持秩序的,几乎被这些黑鳞怪物斩杀一空。
就连一直以来,都维持了‘强军’风范的禁军驻军,也在黑鳞怪物的突袭下损失惨重。
侥幸乐武带着一批乐氏将领,带着大将军府一支压箱底的精锐重骑兵强势出击,这才硬生生将那些黑鳞怪物弹压了下去。
饶是如此,乐氏出身的将领,也一战折损了近百人,心痛得乐武闯入皇城,朝着太后嚎啕大哭,据说已经好几次哭晕了过去。
卢旲三千苍狼骑,有了大金刚寺供佛的香灰涂抹兵器,对那些黑鳞怪物的杀伤堪称恐怖。
加上这三千苍狼骑,实际也就是三千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个个修为强横,都是足以媲美拓脉境的橫炼高手。
连续几个时辰的高强度厮杀,三千苍狼骑没有一人战殁,重伤数百,轻伤千余,斩杀的黑鳞怪物几近十万,更将近百户官宦人家,从几乎灭门的厄运中拯救了出来。
天子怕死,知晓卢旲这支苍狼骑的辉煌战绩后,当即下令,让卢旲领军在九曲苑附近巡逻,就近拱卫皇城和九曲苑。
与此同时,国子监方面也传来了惊天的消息:
有数万女鬼闯入国子监,意图覆灭国子监中的‘文教种子’,哪知道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临危不乱,奋起数十年孕养的一口浩然正气,将数万女鬼一扫而空!
镐京城内,无数惊魂未定的读书人,已经开始交口称赞白长空。
短短一日内,白长空在镐京城内的名望喧嚣而上,大有‘国朝第一大贤’之望。
甚至,有一群和白长空惯来交好的文教大贤、名士,有意无意的鼓吹——白长空有‘圣人风范’!
而国子监内,十万被白长空救下来的监生,更是对白长空顶礼膜拜,无比敬仰的将他当做了‘在世圣人’。
十万监生,绝大多数都出自豪门大族,乃至四方诸侯。
而他们,亲眼目睹了同学被女鬼挖心而死,他们的确是白长空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
十万监生感激涕零,视白长空为再生父母。
他们更是亲眼看到,白长空高悬虚空,一声大吼后,天地间热浪奔涌,‘正气四溢’,那漫天鬼雾就变得无影无踪,依旧是阳光灿烂、岁月静好。
他们真的,将白长空当做了‘神圣’!
这份人情。
这份人脉。
无论之前白家和卢仚发生了多少次明里暗里的冲突,无论在卢仚有意无意的打击下,白家曾经陷入了多么尴尬、狼狈的局面。
经此一役,白家彻底翻身。
白长空,在镐京的文教圈子里,真的有了足以和‘已经死去的圣人’相提并论的,‘在世第一大贤’的威望!
领着苍狼骑,缓缓行过皇城和九曲苑之间的大石桥,卢旲皱着眉,看向了鲲鹏坊国子监的方向。
“白长空,能够从数万女鬼手中,救下那些臭书生?”
“呵呵。他有这么大的能为,怎可能被仚哥儿逼到那种狼狈的境地?”
“啧啧。”
“送进宫的远房侄女……天子钦封的贵妃……以及那……极乐天宫?”
卢旲眯着眼,低声道:“呵呵,好算计。这事体,得和师兄们说到说到。极乐天宫此举,算不算违背了三教秘约?这节骨眼上,可轮不到她们出手?”
天空中,三头鹰隼从天而降,络绎飞向了卢旲和他身边的两名将领。
卢旲举起手,接住了鹰隼,从鹰隼爪子上解下了一支小铜管,从中取出了用密语书写的情报,眯着眼认真看了起来。
“嗯?熊泰斗这狗东西,他想要独吞红莲渡厄丹?”
“好大的狗胆,当天应该多断他几根骨头。”
“呵,仚哥儿居然敢这般做?”
“战魔殿的魔崽子,倒是无所谓,迟早要做过一场的事情。斩杀战魔殿在大胤朝堂培植的王璞,这份功劳……”
卢旲抬起头来,很是古怪的笑了笑:“这手段,倒是有几分像他祖父、父亲了。”
用力一把,将记载了情报的小纸条捏成了粉碎,卢旲淡然道:“想吃独食,可不行,熊泰斗这狗东西,新炼出来的红莲渡厄丹,除了仚哥儿,当有我两个孩儿的一份!”
卢旲朝身边的一名将领看了一眼,沉声道:“将城外的那一支苍狼骑,调去安平关,日夜急速,两天内必须赶到。”
用力一拍座下苍狼王,卢旲冲向了九曲苑的牌坊:“速速禀告天子,臣天恩公卢旲有重要军情禀告——安平州平乱一事,出大乱子了!”
“就说,王璞战殁,卢仚以天子钦委监军之职,临时提督平乱大军,正和乱民大战!”
是夜。
安平关城外,山林中。
按照大金刚寺弟子传来的信息,卢仚应约来这里相会。
卢仚孤身一人,静静站在山头一树红灿灿的野桃花下。
将近子时(23:00-1:00),远处传来一点动静,随着一阵微风,几条魁伟的大汉跨过密集的荆棘丛、野草丛,大步来到卢仚面前。
卢仚掏出了释恶给他的那块大金刚寺外门弟子的令牌,朝着几个大汉晃了晃。
几个大汉看了看令牌,领头的一人同样出示了一块令牌。
“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卢仚看着几个大金刚寺外门弟子,淡然道:“回去给熊泰斗说,这档子事情,他做得不厚道。红莲寺的红莲渡厄丹还没炼出来呢,他就想着吃独食了?”
“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都没有这么干的。”
“回去给他说,红莲寺三万年来,重新开炉炼制的第一炉红莲渡厄丹,我要四颗。少一颗,他就别想跨过安平关一步!”
几条大汉闻言,一个个浓眉倒竖,同时向前逼了一步。
“小子,你说甚?”
一名大汉更是两步逼到了卢仚面前,伸出比胡萝卜还要粗的食指,狠狠朝着他胸口点了下来:“后生晚辈,敢这么对师门长辈说话?”
食指破风,带起刺耳尖啸。
指尖一点淡淡的黄光缭绕,正是当日释恶用来背后偷袭血魂寺血陀罗的金刚劫指。
相比释恶,这大汉的金刚劫指怕是刚刚入门,只有指尖一点黄光,但是怎么也是佛门神通秘术,一指之力不下数万斤,集中在这么小的指尖上,足以洞穿重甲。
卢仚不躲不让,同样一指头点了出去。
‘嗤’的一声响,卢仚右手食指变成了一片漆黑,隐隐好似海边礁石。
这是泾阳卢氏镇族功法《碣石功》所化异象,《碣石功》是橫炼功法,以此淬炼全身,能将身躯淬炼得好似海边万亿年不朽的礁石一样强横坚硬。
只是……《碣石功》毕竟只是世俗武道。
但是……卢仚看似催动的《碣石功》,实则他消耗的是归墟仙元!
‘嘭’!
大汉咧嘴狞笑。
他的金刚劫指和卢仚的食指狠狠撞在了一起。
大汉的手指比卢仚的指头粗了一倍有余,就听刺耳的碎裂声中,卢仚的手指好似一根铁钉子,狠狠的扎进了大汉的手指中,硬生生将他手指扎出了一个三寸深的窟窿。
大汉死死咬着牙,‘咔嚓’声中,剧痛让他硬生生咬碎了两颗大牙。
他一声不吭的,重重向前欺进一步,左手高高举起,手掌心中一抹极其黯淡的黄光缭绕,隐隐可见一尊金刚虚影在黄光中若隐若现。
那金刚虚影飘忽到了极致,只能隐隐看到一尊人形,其他五官、衣袂等细节一概不得见。
大汉闷哼一声,倾尽全力一掌拍下。
作为大金刚寺外门有数的熔炉境巅峰高手,这大汉的肉身熬炼到了极致,已经有九牛一虎之力。
但是卢仚最近修为飙升,尤其是击杀王璞等人之后,他莫名的修为飙涨,他未到熔炉境巅峰,可是单纯肉体力量已经到了九牛二虎的水准。
一牛,十二万九千六百斤力。
一虎,十二牛之力!
这就是无上北溟仙宗无量归墟体,和大金刚寺熔炉境功法的差距。
卢仚同样一拳轰出,波涛声大起,重拳落在淡黄色的掌心,卢仚身后红灿灿的一树桃花骤然一荡,无数花瓣纷纷飞起,粉碎。
大汉闷哼一声,他整个身体被打得飞了起来,大口呕血飞起来四十几丈高,然后重重的砸向了地面,被同行的几个大金刚寺弟子一把接住。
“好胆!”山林中,熊泰斗一步而出,大步冲到了卢仚面前,挥拳朝着卢仚胸膛狠狠砸下:“身为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以小犯上,容不得你!”
这里不是镐京城。
而且,卢仚刚刚击伤了同门弟子。
所以,熊泰斗悍然,全力,毫不留情的出手。
下一瞬间,卢仚将小风车取出,一道狂飙平地而起,狠狠卷在了熊泰斗身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扼住咽喉(3)
狂风乍起,熊泰斗魁伟的身躯重重落地。
只是风,而没有风刀。
卢仚堵住了安平关,只是为了红莲渡厄丹,而没有彻底干掉熊泰斗的意思。
熊泰斗在大金刚寺外门,也不是没根底的。
作为这次安平州计划前半截的总掌,这可是个能立大功的肥缺,能够捞大油水的。熊泰斗能够出挑这个职位,可见他背后也有强有力的靠山支撑。
干掉么,或许也可以,但是卢仚自忖,他在佛门高层的心中,份量还比不得熊泰斗。贸贸然干掉他,卢仚承受不住后果。
所以,熊泰斗被狂风吹得胸口一震,嘴角洇了一道血水出来,手脚发软,好一会儿才在几个外门师弟的搀扶下,颇显狼狈的站了起来。
“好手段。”
熊泰斗颇为忌惮的看着卢仚手中的小风车。
“这是卢旲给你的东西罢?”熊泰斗极嫉妒的冷哼着:“他是大金刚寺这些年来,极少的从世俗收录的内门弟子……所以,我听说他得了几件儿好东西。”
冷哼了一声,熊泰斗站直了身体,冲着卢仚虎视眈眈:“划出道来吧。你想做什么?耽误了宗门大计,你想怎么死?”
卢仚轻轻挥动小风车,‘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想怎么死?啧,我有耽误宗门大计么?”
“宗门的计划,卢峻、卢屹两位兄长,对我说过了。安平州一事,前半截,是你用红莲天女之名,挑起整个安平州大乱,然后冲出安平关,将动乱波及周边几个州郡。”
“甚至,安平州距离镐京只有八千里,如果乱民能够出现在镐京城下打个转儿,效果更好。”
“但是,安平州计划的后半截,是由我伯父卢旲统军,将安平州的乱民打回安平州,随后就以安平关为界限,双方交战攻伐,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从此,安平州就彻底成为佛门信仰乐土,稳稳当当收取安平州一份信仰,切割一方气运。”
“而我伯父,也能因为平乱有功,在朝堂上地位不断提升,影响不断提高,再次从朝堂那边,获取一份大胤的正统气运。”
熊泰斗厉声道:“此刻,你守住了安平关,我的人,出不得关,你就是破坏了宗门大计。”
卢仚朝着熊泰斗甩了个白眼:“你是有多蠢呢?没错,我掐死了安平关,你的人,出不得关。这是你无能,能怪我喽?”
“至于说宗门大计……我伯父打败你,将你逼回安平州,和我打败你,将你堵在安平州,有太大的区别么?”
“最终结果,不都是一模一样的么?”
熊泰斗脑子里一片眩晕,卢仚这话,把他搅合晕了。
他指着卢仚喝道:“少胡搅蛮缠,总而言之,你若是不让开道路……宗门计划,是让你伯父卢旲来讨伐叛乱,你在这里横插一手,算什么?”
卢仚微笑,上前了两步:“算什么?算四颗红莲渡厄丹啊!”
卢仚斜眼看着熊泰斗:“东西到手,我立刻亲身上阵,被乱民高手围殴重伤,然后大军一溃千里,让出道路,你就可以带着你的人冲出安平关,肆意作为。”
“我伯父卢旲,就能主动请缨,为我报仇雪恨,带人来和你厮杀了。”
“但是没有四颗正儿八经新鲜出炉的红莲渡厄丹么。我就占死了安平关,你能奈我何?”
卢仚咧开嘴,朝着熊泰斗露出了两排白生生的大牙。
“你!”熊泰斗嘶声道:“你胆敢胡作妄为?”
“我就敢!”卢仚冷眼看着他:“你知道我带人过来了,所以忙不迭的,连请功的帖子都发回宗门了吧?一次占尽所有的红莲渡厄丹的份额,啧啧,你有这狮子大开口的本事,你就靠自己的能为,通过安平关啊!”
熊泰斗瞪大眼睛,怒道:“你当我做不到?”
卢仚沉吟片刻,他举起手中小风车,缓缓说道:“我赌你做不到。”
熊泰斗沉默片刻,突然狞笑了一声:“你猜,如果我将之前你我的对话,汇报给宗门长辈,说你恶意破坏宗门大计的话!”
卢仚朝着熊泰斗微微一笑:“我杀了你不知道是你侄儿还是侄孙的熊顶天,你我有私仇,你的话,宗门长辈只能信一半罢?”
“就算他们全信了你的话……你猜,一名已经在大胤朝堂有了‘公’的封爵,还是天子亲信的外门弟子,和一个只能在荒郊野外臭汗淋漓奔走四方,辛辛苦苦做脏活累活的外门弟子,宗门会更信重哪一方?”
“要说功劳,我也有功劳。”
“镐京城的金刚寺外院地址,是我买下来的,如今挂在我的名下,正在重修外院寺院。”
“战魔殿用邪门药水,想要制造一批傀儡,击杀你挑动的那些乱民,彻底平定叛乱的计划,也是被我撞破的。那药水,已经送去了红莲寺,得到了红莲寺大僧的赞许。”
“更不要说,我一战击杀王璞,击杀了王璞身边数百名‘冒犯我金刚寺威严’的魔崽子,将平乱大军彻底掌握在手中。让我们,彻底拥有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这份功劳,你以为和你的辛苦奔波相比,谁更大一些?”
卢仚傲然看着一脸铁青的熊泰斗:“更不要说,从财力上,从资质上,从各方面来说,我都比你有前途!你可能一辈子都在外门晃悠,而我,可能在内门青云直上!”
“随便你去告状,随便你怎么去告状!”
卢仚耷拉着眼皮,幽幽道:“我相信,佛门的高层,能比较出,你和我谁重谁轻,四颗红莲渡厄丹,是否应该给我。”
熊泰斗咬牙道:“挟制勒索宗门?你落不到好的,卢仚!”
卢仚微笑看着他:“不,我只是挟制勒索你!而且,我怕什么呢?我已经琢磨明白了,所谓的大争之世,我也属于被争夺的气运之一啊……你知道么?我属于被争夺的气运,而你,只是在外奔走,帮忙争夺气运的工具!”
熊泰斗退后了一大步。
卢仚这话,说到要害处了。
所以,熊泰斗年纪比卢旲还要大一些,他相信,自己的资质也不会比卢旲差。但是卢旲就进了大金刚寺内门,成为真传弟子,而他只能在外门,做一个护法头子!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卢旲那时候就救驾有功,已经有了天恩侯的封爵吧?
而熊泰斗,那时候不过是一个民间武馆出身,疯狂求仙问道的平民罢了。
“我明天,会全力攻城。”沉默了一会儿,熊泰斗狞笑了一声:“想要从我手中……”
卢仚打断了熊泰斗的话,他慢吞吞的说道:“卢峻、卢屹对我说了,宗门长辈说过,安平州计划中,分属两方阵营的大金刚寺弟子碰面,不许真个动手。”
“全力攻城?你敢违背宗门谕令,全力攻城?”卢仚笑得直摇头:“简直是,笑话!”
熊泰斗的面皮一阵铁青。
他紧握拳头,恶狠狠的盯着卢仚,突然咧嘴一笑:“不用外门弟子的力量,我赌你守不住安平关!”
卢仚耸了耸肩膀:“总之,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四颗红莲渡厄丹,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的话,你就在安平关外憋着吧。不过,你被堵的时间越长,就越显得你无能。你可要,认真想好了。”
卢仚转身就走。
他手中小风车一旋,一道清风平地而起,托着他一步冲上了数十丈高空,直接划出一道弧线,飘过小山,远远的落在了山脚下,然后几个闪烁就不见了人影。
熊泰斗目光阴郁看着安平关的方向,突然冷笑了起来:“明天,约束外门弟子,不许出手。让那些泥腿子上去拼命!嘿嘿,这些泥腿子若是死伤太多,我看他卢仚怎么向宗门交待!”
熊泰斗冷笑了许久,转过身去,正要带着几个外门师弟离开,就看到安平关西面,他统辖的乱民大营中,上百个囤积粮草的营头,莫名的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火也极其古怪,温度高得惊人,燃烧粮草烧得极快,熊泰斗怒骂连连,带着一群外门弟子还没来得及赶回营地,百多个营头的粮草就烧得干干净净。
还未等熊泰斗从损失了所有行军粮草的愤怒中清醒,真个和中了邪一般,大营里的军械营头,也一个接一个的燃了起来。
云梯,冲车,床弩,投石机,楯车,箭矢等等,一切攻城用得上的重器械,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熊泰斗气急败坏,在大营里破口大骂,吓得一众外门弟子不敢开口。
第二天,熊泰斗麾下乱民没能吃上一口饭,他没能派人攻城。
第三天,熊泰斗下令从安平州靠近安平关的郡县运输粮草过来,结果运粮队刚刚出发,一个晚上的功夫,几万辆运粮的大车被烧得干干净净。
第四天,后方郡县连运粮的大车都凑不齐,自然就不要说往安平关运输粮草。
乱民们已经饿得浑身瘫软无力,熊泰斗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去饿着肚子攻城。
第五天,熊泰斗无奈,将这里发生的变故写了一份长信,送回了大金刚寺。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抽身
依旧是大胤南荒,百万山极深处。
与世隔绝的秘境中,一座通体象牙白,形如金刚杵的奇峰挑起近万丈高。
奇峰尖锐的顶部,是一座小小的佛阁,方圆不到三丈大小,里面供奉了一座通体金灿灿,如琉璃一般透明,内部有暗金色的光影,勾勒出了一条条脉络、窍穴,乃至是骨骼的大金刚力菩萨像。
高有丈许的菩萨像前,摆放了十几个蒲团。
十几个身材魁梧,皮包骨头,苍老得几乎没有一点儿人气的老僧,正哆哆嗦嗦的盘坐在蒲团上,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笸箩,一边说着话,一边忙活着。
时不时的,有小和尚走进来,将一筐一筐按照比例配好的香料送进来。
这些老僧就抓起一把一把的香料,双掌轻轻一搓,就将香料搓成极细小的粉尘。他们掌心隐隐有金光缭绕,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根根细细的、坚硬无比的线香,就硬生生被他们用肉掌搓了出来。
一根根通体泛着淡淡金光,细如绿豆,长有三尺六寸的线香,被这些老僧一根一根放进面漆那的笸箩,每放满了一笸箩,就交给走进来的小和尚带走。
小和尚们扛起这些笸箩的时候,明显很是吃力。
经过这些老僧的手,这些香料进行了极大密度的压缩,小小一根线香重达十几斤,一笸箩线香有数百根,重量就在四五千斤上下。
小和尚们能够扛起这些笸箩,攀爬这高达万丈的奇峰,可见他们怎么也有上万斤的力量,堪比世俗拓脉境的修为——但是看这些小和尚嫩头嫩脑的模样,有些小和尚明显才五六岁大小。
这里,是大金刚寺本宗山门。
大金刚力菩萨像前,几根线香快要烧尽。距离菩萨像最近的一名老僧站起身来,颤巍巍的拈起几根新的线香,一口气喷出,香头亮起,他朝着菩萨像拜了拜,将线香又插进了堆满了香灰的香炉中。
“安平州那边,几个小家伙掐起来了。”重新上好香,老僧坐下来,又一把一把的搓着线香。
“听说了。是外门的那熊泰斗太贪了。”另一名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老僧幽幽道:“有多大的胃口,端多大的饭碗。想要一口独吞一炉红莲渡厄丹,要有这本事,无妨啊。大金刚寺,向来是强者为尊,你吞得下,可以吞。”
又一名老僧幽幽道:“可是没这个胃口,就动这个脑筋,不好,不好!”
上香的老僧低着头,一点点的搓出一根新的线香来:“堵住他路的那小娃娃,论起来,虽然还没正式叩入山门,真正论起来,从释恶那儿算的话,他算是我这一支第十三代的灰孙子。不是我护短,就看外面弟子传回的消息,他比熊泰斗能干。”
一名老僧喃喃道:“几颗红莲渡厄丹而已,许了他吧。那卢仚小子拿四颗走,剩下的给那熊泰斗。赶紧把事情解决掉,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十几名老僧纷纷抬起头来,相互看了看对方那枯朽、死气沉沉、密布老人斑的面庞,同时点了点头。
上香的老僧笑了笑,喃喃道:“接到外面弟子传回的书信的时候,我心有所感。”
所有老僧同时向他看了过来。
这位距离大金刚力菩萨像最近,负责给菩萨像换香的老僧,正是大金刚寺这一代的主持神醉(醉酒的神祗友情出演),也是如今大金刚寺年龄最大,活得最长,修为也最强悍的高僧。
无论佛、道、魔,都说大金刚寺就是一群只知道砍砍杀杀的莽和尚。
唯有大金刚寺的这群老僧才知道,神醉触类旁通,在大金刚寺的根本法之外,还修行了三宗三寺三禅林的其他佛门秘术,在这天地灵机崩碎的时代,都很是修成了几种了不得的大神通。
‘心有所感’,就证明,他预见到了某些有趣的、重要的事情。
“那熊泰斗,平平无奇,这辈子,也就是在外门奔走的命。”神醉又一点一点的搓出了一根线香,轻轻放进了婆罗里。
“可是这卢仚么,有几分造化。虽然我修为浅薄,看不清他未来如何。但是毫无疑问,他未来成就,是熊泰斗的千百倍之上。”
“着人去武库……我记得……当年哪位老祖,斩杀一名在世间作祟的黑熊精,缴获了一套品质不错的武装。着人给他送去罢。”
一名坐在神醉身边的老僧笑着:“师兄说的,可是那一套甲、枪、弓?在本门武库中,那已经是极出彩的好东西了。”
神醉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
“那是现在。放在以前,也就是不入流的玩意儿。一头穷扣扣、可怜兮兮的黑熊精炼的玩意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奈何,当年老祖们,连同所有的传宗重器,一并殁了。剩下来的一点好东西呢,天地大变,这么多年来,也朽的朽,崩的崩。”
“反而是这一套黑熊精的玩意儿。”神醉干瘪的面皮抽了抽,露出了极其无奈的表情:“反而是这套玩意儿,没什么高深的手法在里面,就是用一堆还不错的材料堆起来的物件。”
“越是简单的,留存得越长久。如今山门武库中,这套物件,也算是极不错的了。”
神醉摇摇头,摆摆手,轻咳了一声,佛阁门口,一尊身形魁梧,身高一丈开外,生得是满面横肉,扫帚眉大环眼的大和尚应了一声,径直向前一蹦,就从这万丈奇峰之巅跳了下去。
神醉眨巴眨巴眼睛,又有气无力的将一句话送了出去:“既然送了甲胄什么的,再挑一头还不错的异血坐骑送去罢。”
坐在佛阁门口,一名老僧抬头笑道:“师兄,若是这卢仚真有这造化,不若就提前收入内门罢。大争之世,争气运,也要争人才。若是被别的宗门搜罗了去,总归不好。”
神醉眯了眯眼,缓缓点头:“如此,传信释恶,让他将卢仚收入门下吧。释字辈下,是法字,嗯,给他赠一个好法号。”
安平关。
西墙。
卢仚坐在一个城墙垛儿上,搂着兔狲用力撸着,笑呵呵的看着城外进退不得的乱民。
可怜熊泰斗,原本的粮草辎重被烧得干干净净,后面的粮草又运不上来,这两天,他发动了好些人去山林里狩猎,以及采摘蘑菇野菜等等。
折腾了两天,好容易凑齐了一批食物,让数万乱民吃饱了,再次发动了进攻。
这一次,卢仚直接在西墙外催生了十里浓雾,雾气与城墙平齐,西墙遮挡得结结实实。大雾中,堪称伸手不见五指,数万攻城的乱民距离城墙还有好几里地,就彻底乱了阵脚,不知道多少人扭伤了脚,撞伤了头。
大雾中,到处都是乱民的惊呼乱骂。
时不时的,有不熟悉的乱民队伍撞在一起,大惊之下,双方拔刀相向,‘叮叮当当’就是一通火并。
任凭熊泰斗在大雾外如何怒吼谩骂,大雾中的乱民完全听不清他在叫嚷些什么。
也就是卢仚心软,可怜这些乱民,要不然这些乱民在大雾中动弹不得的时候,只要城墙上一通箭矢射下去,这些乱民起码也要死伤大半。
“想独吞功劳,独占好处?”
“就凭你熊泰斗,也配?”卢仚冷笑,朝身边卢峻低声道:“有办法给上面告状么?就说熊泰斗勾结血魂寺的妖人,伏杀本门弟子。”
卢仚突然又想起了熊泰斗曾经做过的好事来。
这可不是冤枉熊泰斗,乐山是血魂寺弟子罢?
熊泰斗的确是托了乐山,在白马坊约战卢仚,想要置卢仚于死地罢?
卢仚很好奇,如果他将这件事情捅给大金刚寺的高层,也不知道那些大和尚老和尚,会如何处置熊泰斗呢?
就在卢仚掐住了安平关,憋得熊泰斗进退不得、暴跳如雷的时候,镐京城内,持续了好几天的朝争,终于告一段落。
首先是文教世家的臣子们,被安平关传回来的噩耗惊得目瞪口呆——王璞居然在中军被乱民高手刺杀,居然是卢仚接管了军权,正统辖大军和乱民作战。
这种事情,如何能忍?
万一卢仚攻入了安平州,知晓了里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果太严重,不敢想!
天子训斥王璞平乱不力,要追加处罚。
朱崇等文教官员则用镐京遍地闹鬼的事情,隐隐以‘天子失德’作为威胁,逼迫胤垣让步。他们一边和天子争吵,一边用最快的效率,组建了第二支平乱军团,准备开赴安平关。
又有数百号损失惨重的官宦人家,穿插在内哭天喊地。
闹腾了好几天,好容易才争吵出了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扶摇殿上,只有太后、胤垣、大将军乐武等寥寥几人留下,其他朝臣早已告退。
“这些君子啊。呵,呵呵,呵呵呵。”胤垣翘着腿儿,抽着嘴角,恣意的冷笑着。
“我还以为,王璞是多么能征善战的良将,这才主动请缨,统辖大军去安平州平乱。”胤垣讥诮道:“没想到,还没进安平州,就在安平关被干掉了。啧啧,幸好有天阳公力挽狂澜,不然的话,那些乱民一旦冲出安平州!”
乐武在一旁冷笑:“如果乱民冲出安平州,王璞他们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冷笑几声,胤垣站起身来,大声道:“给天阳公记大功,调回镐京听用。啧,既然大丞相他们坚持,要由他们的人去平乱,那就让他们去折腾吧。”
“不过,天恩公说得有道理。那些文教君子,耍嘴皮子是一把好手,真个打仗么……不行!”
“大将军,下调令,北界城八十万苍狼骑,悉数调来镐京备用。”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缘
嘉佑十九年,三月三十日。
熊泰斗统军,向西方撤退。
无数乱民,在通往安平州的谷道中,已经修建了一条颇有规模的城墙。熊泰斗带着大军,撤到了这条城墙后,重整粮草辎重。
熊泰斗撤军后,不到一个时辰,号角声声,战鼓阵阵,安平关东侧烟尘冲天,一支规模比王璞的平乱军团大了数倍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到了安平关外。
王璞死了。
新增援来的平乱大军的统帅,是他的堂弟王?。
奉天子和大将军谕令,卢仚和王?完成了交接。
交接时,王?对卢仚的态度极其冷淡,甚至,他看向卢仚的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敌意。
“王大人,我们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卢仚不明白王?的敌意从何而来。难不成,他知道王璞的死和自己有关?没这个道理啊!
王?没吭声,而是上上下下,认真的打量卢仚。
王璞战殁,卢仚居然强势接管了安平关的平乱大军,而且接连打退了安平州乱民的攻击。
这让朱崇以下的所有文教世家的重臣们,都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们深深的怀疑,王璞的死,是否和卢仚有关。
他们更加担忧,卢仚是否在执掌平乱军团的这段时间内,知晓了安平州的一部分真相。
“王璞是怎么死的?”沉默了许久,王?很不客气的问卢仚。
“被乱民高手刺杀。”卢仚给出了完美的标准答案。
“为何你没有被杀?”王?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径直询问他为何王璞死了,而卢仚在接管平乱大军后,居然毫发无伤。
“或许我比他能干?”卢仚毫不示弱的看着王?:“有些人坐享高位,实则是个废物。王大人凭什么以为,王璞被人刺杀了,本公就一定也要重蹈覆辙?”
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过了许久,他才灿然一笑:“说得是,天阳公的确是年少有为,难怪天子都这么惦记着你,忙不迭的调你回镐京陪王伴驾呢。”
摇摇头,王?叹息道:“镐京,又有鬼祟出没,闹得很大,所以陛下惦记着天阳公呢。天阳公回去了,一定要勤勉用心,说不得,就能‘封君’、‘封王’呢?”
卢仚笑看着王?。
王?这话,真是骂人不吐脏字。
他分明是说,卢仚就是靠着谄媚天子,依靠帮天子抓鬼驱邪,立下功劳,才得封了天阳公。这一次卢仚被调回镐京,搞不好还能再多抓几个鬼祟,爵位就能再升一等了。
“王大人也要小心。可不要我这里刚回镐京,就收到您的讣告,这就不好了。”卢仚说话同样阴损:“您看看,您的名字王?的?,和讣告的讣,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王?的脸骤然一黑。
卢仚这话,实在是太不吉利,王?很想朝着卢仚的脸喷上一口吐沫。
看到王?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卢仚莫名的心情愉悦,他大声笑道:“王大人,您可要当心了。我们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安平关西面的那些乱民主力。”
“在安平关东面,也有乱民出没。他们数量不多,但是极其难缠。您可一定要,小心了!”
卢仚朝王?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就走。
一声令下,卢仚、卢峻、卢屹,带着监军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安平关,径直朝着镐京方向奔驰而去。
王?连同他带来的将领们,站在安平关东城墙上,神色复杂的看着卢仚的大军远去。
“擂鼓,聚将,大家好好计议计议,这安平州,要如何尽快的平定了去。”王?大声下令:“另外,白长空白山长的几位公子何在?恭敬些,请他们以军师将军的身份,参与军议。”
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低声嘟囔:“在世圣人?白长空这老鬼……便宜了他九个龟孙子!”
想到白长空如今在镐京城内的赫赫声名。
再想想白长空的远房侄女,居然直接被天子册封为贵妃!
尤其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循惯例,白长空这种外戚是要封爵的,据说白贵妃生得倾国倾城,妖娆无比,哄得天子,要给白长空家加封‘公’的爵位?
原本对白长空怀恨在心,恨不得整死白长空和他九个儿子的朱嵩,也被朱崇训斥了一通。
眼下,白长空俨然是文教最炽手可热的金字招牌,多少人忙着抱大腿去攀附呢?
就连王?,也收到了王氏本家的授意,要他好好的栽培白阆九个,在确保他们安全的前提下,让他们多分润一些军功,以此交好白长空!
“军功,军功,军功就这么些,给了他们九个,咱们自己还剩多少?”王?身边,一名王氏将领低声抱怨着。
王?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们是有多蠢,这军功,还不是我们往上报么?多报些就是了,一战斩杀乱民十万,你们不会报一百万上去么?一群蠢东西,哪里像是我们王氏的种?”
卢仚的大军顺着驰道奔驰许久。
等到离开安平关有数百里了,卢仚策骑上了一个小山包,回头眺望安平关的方向。
“啧,两位兄长,你们领大军回镐京。”卢仚冷着脸,朝卢峻、卢屹吩咐道:“缓缓行之,多拖延些时间。我在安平关多留几天,一定不能让熊泰斗这么轻松得逞了。”
卢峻、卢屹闻之心动,同时点头道:“仚哥儿放心,决不能让他独吞了所有功劳。只是,你孤身一人,怕是……”
卢仚笑着摇头,他可不是孤身一人:“无妨,我一人在外,反而还便利些,我……”
话音未落,卢仚就猛地抬头朝着正南方向望了过去。
正南方,一名身高一丈开外,满脸横肉,扫帚眉大环眼,袒露的胸膛上,古铜色的肌肉块宛如钢铁浇铸的大汉,正骑着一头生得模样精奇的坐骑,拎着一个极大的兽皮包裹,一溜烟的顺着驰道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那坐骑通体漆黑,形如马鹿,额头上不是珊瑚开衩般的鹿角,而是两根笔直的三尺尖角,黑漆漆、亮晶晶,宛如两柄短矛长在头上。
比起卢仚的坐骑血蹄乌骓,这长得怪里怪气的坐骑,身形更要庞大了两圈。
尤其是它奔跑的速度快得惊人,站在小山包上,卢仚刚看到这大汉的时候,距离还有近百里,但是只是几个呼吸间,这坐骑就已经狂奔到了数里外。
卢仚、卢峻、卢屹只觉一阵神魂激荡——这厮的速度,怕不是一天能轻松跑出十几万里去?
这绝对是异种血脉没有消散的异兽坐骑,完全不是大胤如今的血蹄乌骓、青云骝、苍狼等坐骑能比的。
大汉来得太快,殿后的羽林军轻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大汉就骑着坐骑,一路穿过大军队伍,来到了小山包下。
“什么人!”
直到这时候,卢峻、卢屹麾下的苍狼骑才齐声大喝,纷纷抓起长弓,搭上箭矢,从四面八方围住了这大汉。
“我佛慈悲,和尚我并无恶意。”大汉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径直从坐骑上跳下。
‘咚’的一声,也不知道是大汉体重,还是他手中兽皮包裹里的东西太过于沉重,他落地的时候,发出了极大的闷响声,地面微微一颤,四周的数百头苍狼极其不安的低声咆哮着。
卢仚眉头一挑。
‘我佛慈悲’?
这光头汉子,是佛门中人?
这么魁梧的块头,是大金刚寺弟子?
“不许对大师无礼,放下兵器。”卢仚挥了挥手,朝和尚拱手笑道:“敢问大师?”
“和尚空空,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和尚。”空空和尚拎着兽皮包裹,大踏步走上小山包,那站在地上,比空空和尚还要高出三尺多的精奇坐骑‘嘀嗒嘀嗒’的,慢悠悠跟在了他身后。
“和尚本在山中打坐,突然心血来潮,感觉施主你与和尚我有缘。所以,特意给施主送些物件来,以助施主成功!”
空空和尚大声嚷嚷着,他的中气格外充足,远近数万士卒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卢仚麾下,众多将校,尤其是那些守宫监所属,一个个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卢仚——世外高人,中途赠宝,助英雄建功立业,这不是市井间那些演义小说中的桥段么?
感情,还真有这种事情啊?
空空和尚走到卢仚面前,将兽皮包裹解开,露出了一套通体乌黑的全身甲,一杆同样黑漆漆的丈八长枪,以及一张弓臂极粗,弓弦都有小手指粗细,通体长达七尺的长弓。
“我是空空,按辈分,你们三个得叫我师伯祖。”空空和尚压低了声音:“奉主持法旨,给卢仚送来这一套甲兵,方便你行事,为本门奔走。”
“唔,主持有言,让释恶那小贼秃直接收你进内门。”
空空和尚摸了摸光脑袋,继续说道:“四颗红莲渡厄丹,主持许给你了,只要炼出来,就直接有人送到你手中。主持说,你就不要为难熊泰斗那厮了。”
“哦,对了,释字辈下面,是法字辈。”空空和尚笑看着卢仚:“主持和几位长老想了许久,给了你一个极好的法号。”
卢仚心脏骤然一跳,莫名的有一种不安的悸动袭上心头。
“敢问空空师伯祖,法号是?”
空空笑得很灿烂:“法海……法力无边,浩瀚如海,可见主持对你的殷切希望。”
卢仚的笑容彻底冻僵,双眼发直的盯着空空。
袖子里,翠蛇轻轻动了动,卢仚突然有一种将翠蛇丢出去十万八千里的冲动。
‘法海’!
‘法海’!!
‘法海’!!!
卢仚很想骂粗口。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缘(2)
空空和尚走了。
来得潇洒,走得也潇洒。
只是,他很潇洒的朝着南边行进了数十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狠狠的一拳轰在了路边一座小土包上,将那三十几丈高的小土包整个夷为平地。
“直娘贼……佛爷我,我,只带了一匹坐骑出来……这一路,我得自己走回去?”
“啊,啊,啊……苍天,厚土……这一路……”
空空和尚欲哭无泪,用脑袋狠狠的砸向了驰道,只听得‘咣当’巨响,火星四溅,任凭空空和尚砸得自己头昏目眩,驰道光洁如新,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俺,走!”
咬着牙,空空和尚很有点萧瑟的回头看了看卢仚所在的位置,痛不欲生的撒开两条腿,朝着南边狂奔而去。
小山包上,卢仚神色阴郁的看着南边。
卢峻、卢屹则是犹如两条拆家的二哈一样,翻来覆去的摆弄着那一套全封闭式的重甲,以及那一杆长枪,一柄强弓。
这套重甲,厚只有半寸,却重达三万六千斤,并非世俗工匠手艺,而是上古通灵的大妖炼器手段,整套甲胄堪称天衣无缝,各处关节处活动灵巧,宛如活物一般灵动。
造型威猛的重甲,左右肩膀、左右手肘、左右膝盖和胸口、小腹处,都有极其狰狞凶猛的兽头吞口。整套重甲表面,有着极其流畅的深色云纹,直显得神异非凡。
而这根一丈八尺长的长矛,长柄有小碗口粗细,枪头就长达三尺,深深的血槽,长长的刃口,三棱透骨锥造型的枪头配上黑漆漆、暗沉沉的枪杆,越发显得凶猛威风。
顺带说一句,这一杆长枪,重达一万两千斤。
而这一张长弓,同样是沉重无比,也就比长枪略轻一些。
这弓倒也没什么其他的好处,就是弓劲绝强,配上合适的合金箭矢,若是以仙道元力催动,可以轻松将箭矢射出百里之外。
而这头形如马鹿,却生了一对儿尖锐的三尺蛟龙尖角,身高一丈三尺开外,满口獠牙的坐骑,则是有一个好名头——‘万里乌云兽’。
它头上的这一对儿尖角,就足以证明它不凡的血脉。
大金刚寺后山,有一座蛟龙潭,依托着山门的特殊环境,那蛟龙潭内,还有几条蛟龙苟延残喘,勉强维持着蛟龙的血脉不失。
这万里乌云兽,就是大金刚寺的和尚,用山中活过百年,有气候的异种马鹿和蛟龙配对而成,是当今之世极其罕见,极其珍贵的异兽坐骑。
万里乌云兽全速奔跑,一个时辰就能轻松跑出三万里,尤其是它气脉悠长,可连续奔跑数日而不停,因为蛟龙血脉的关系,横渡江河也只是反掌之易。
翠蛇从卢仚袖子里探出头来,小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乌云兽。
乌云兽感觉到了翠蛇的目光,它也低下头来,眨巴着略带血色的大眼,恶狠狠的盯着翠蛇。
猛不丁的,乌云兽张开密布獠牙的大嘴,狠狠朝着翠蛇咬了下来。
卢仚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乌云兽要了一个空,‘咔嚓’一声,满口尖锐的獠牙溅起无数火星,乌云兽低沉的咆哮了一声,甩开蹄子就要扑向卢仚。
但是刚刚一动,乌云兽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兔狲已经溜到了乌云兽的肚皮下,以一种极其无耻的姿势,两支前爪探出了尖锐的银白色爪子,一左一右,轻轻捧住了乌云兽不可名状的致命要害。
大鹦鹉从天而降,站在了乌云兽的两根尖角中间,挥动着大翅膀,朝着它的马脸就是‘嘭嘭嘭’一通大耳光子。
“给我记住!”
“晚进门的,是孙子!”
“咱们才是,你大爷!”
“你,是孙子!”
“以后每天晨昏三叩首,早晚两请安,听大爷们的话,好好学学规矩!”
卢峻、卢屹被卢仚这群大爷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看看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乌云兽,再看看下手猥琐的兔狲,以及穷凶极恶的大鹦鹉,兄弟两差点没笑得滚下山去。
与此同时,两人也是无比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卢仚。
这些兔狲、大鹦鹉,卢仚都是从哪里捉摸来的?
“想什么呢?进了内门,是好事。”卢峻笑了一通,狠狠给了卢仚肩膀一拳。
“啧!”卢仚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因为那个法号而心生惆怅,他干笑了几声,喃喃道:“赐了法号,入了内门,这个……以后婚配什么的。”
卢峻和卢屹同时斜了卢仚一眼。
卢峻一通解释,卢仚这才明白,这一方世界的佛门,居然是不禁婚娶的。
当然,也有一心求道的苦修和尚,但是也有卢旲这样,结婚生子的弟子。
佛门弟子,不论男女,凡是剃了光头的,就是一心潜修的苦修和尚;但凡蓄发的修士,全都可以婚嫁生子。
“怎么着,想要找婆姨了?”卢峻笑着调侃卢仚:“不过,也是时候了,十六岁了呢。回去镐京,让父亲给你物色几个好的……哎,‘公’耶,你可以同时娶好些个的。”
卢仚挥挥手,懒得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他伸手在那一套重甲上按了一下,一丝归墟仙元注入,就听‘铿锵’响声不断,重甲内部的一处处活扣松解开来,整套重甲化为数十个零部件,宛如活物一样蹦跳而起,精准的扣在了卢仚身上。
‘叮’的一声脆响,整套重甲扣上卢仚身体后,内部活扣,还有内层的甲片一阵蠕动、旋转,整套重甲就无比契合的贴在了卢仚身上。
除了有点重,整套重甲就和一套贴身的内衣一样,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无论行走、奔跑、蹦跳,全都灵活如意,宛如没有穿戴一般。
只是这重甲毕竟太沉重了一些,卢仚一旦蹦跳起来,落地时,那响动真好像陨石天降,砸得地面天崩地裂。
“我擅长用枪。”卢仚抓起了那杆丈八长枪,随手一抖。
‘嗡’!
长枪的质地极其沉重、坚韧,力气小的人挥动它,这就是一根挺直的、坚硬的、无法撼动的硬杆子。但是力气足够的人诸如卢仚,加上一丝归墟仙元诸如,这长枪突然就活了。
它变得弹性绝强,韧性绝佳。
卢仚轻轻一挥的功夫,长枪整个就圈成了一个圆形,随后随着卢仚用力向前一荡,长枪横扫向前,在空气中轰出了一大片白茫茫的气爆,发出可怕的雷鸣巨响。
长枪向前一荡,巨大的势道化为磅礴巨力向前轰穿,卢仚措手不及,根本没想到这根长枪还有这么一招,差点被长枪向前的震荡力量给带得飞了出去。
好容易稳住了身形,卢仚骇然举起长枪轻轻一晃。
“好宝贝,好宝贝!”
放下长枪,卢仚抓起长弓,从看得口水直流的卢峻手中接过一根精钢穿甲箭,搭上弓弦后,一丝归墟仙元注入其中,然后缓缓拉开了长弓。
将长弓拉了个满月,卢仚将归墟仙元一丝一丝的注入其中,渐渐地,长弓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强,渐渐地,就连卢仚都变得双臂剧痛,有点承受不住长弓上的力道。
终于,卢仚抬起长弓,胡乱朝着西南边安平关的方向放了一箭。
‘嗤’的一声脆响。
卢仚等人没有一个看到这支穿甲箭是如何飞出去的,就连一丝儿黑影都没捕捉到,长箭就飞得无影无踪。
“好宝贝啊,好宝贝啊!”卢峻、卢屹好似两条体型巨大的叭儿狗一样凑到卢仚面前:“仚哥儿,借我们玩玩,这甲和枪我们不要,这弓一定要借我们玩玩!”
卢仚很慷慨的将长弓随手塞给了卢峻:“我对弓箭没什么造诣,你们爱玩,拿去玩就是。”
卢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卢仚用力拍了一下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乌云兽,大声喝道:“继续出发,安平关一战,大家都有功劳,回去镐京,本公向陛下,为诸君请功,好处,落不了你们的!”
全军齐声欢呼,卢仚跳上乌云兽,轻轻呵斥一声,兔狲放开乌云兽的要害,麻溜的窜上了乌云兽的脊背,趴在了卢仚的身后。
乌云兽一声长嘶,猛地跃起,然后撒腿就朝北面窜去。
‘唰’!
一溜儿轻烟掠起,卢仚被乌云兽驮着,顷刻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安平关北面,群山之中。
十几名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正骑在一只只翼展过丈的乌鸦背上,朝着安平关的方向飞驰。
飞驰中,隐隐传来他们的吵嚷声。
“现在的外门弟子,真是一群废物,区区一群秃驴居然都摆不平,非要我们离开山门。”
“可不是么?如今天地灵机尚未恢复,我们离开山门容易,这行走坐卧之间,修为都在不断消退,这损失,也不知道怎么补回来。”
“哎,外出行走,也有外出的好处,之前遇到的那几个小美人,你们不也是玩得很尽兴么?啧啧,在山门里,这样的好货色,哪里轮得到咱们?”
一群人齐声欢笑。
“听闻我们的那位外门行走,居然是当今俗世的一员高官……我们不远万里去救援他,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他敢不给我们好处?嘿嘿,我已经,食指大动,食指……”
‘嘭’!
一名黑衣男子连同座下的黑乌鸦同时炸成了一团血雾。
黑衣男子们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受到惊吓的黑乌鸦驮着他们急速逃窜,很快就窜出了几十里地。
“是,箭矢?”
“是……箭矢!”
“哪里射来的?”
“没有看清楚!”
“一定是大金刚寺的贼秃,一定是他们……”
“为师弟报仇!”
“杀他们一个秃头滚滚!”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缘(3)
镐京,九曲苑。
大湖旁,观鱼台上,蛤蟆口里又插了许多鱼竿,一群小太监目不转睛,盯着湖面上的鱼漂子。
香炉升起了冉冉青烟,极好的檀香味四处飘荡。
释恶换了一套杏黄色僧袍,外着大红色袈裟,左手托着一个重达数百斤的铁木鱼,右手拎着一根百多斤重的木鱼棰,‘咣咣’敲着木鱼,为胤垣念诵着经文。
前几天,镐京满大街闹鬼,成全了白长空,以及卢旲。
禁军压箱底的重骑兵都在那一战损失惨重,唯有白长空横扫国子监鬼物,唯有卢旲统辖三千苍狼骑,击退了一波又一波黑鳞鬼物,更救下了众多官宦人家。
胤垣是被这一波乱子吓得不轻,连续几天坐卧不安。
卢旲趁势将释恶引入九曲苑,让他为天子诵经安神。
胤垣端端正正的盘坐在蒲团上,认真聆听释恶的经文,在他身后,坐着几名他最宠爱的妃子,如一直和他‘乘’烛夜游的祺妃,以及刚刚被封为贵妃的白霜。
其他妃子都安静听经,一个个闭目凝神。
唯有白霜微微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释恶,恨不得突然暴起,一拳打爆释恶的秃头。
正邪不两立,尤其大金刚寺的功法天生和极乐天宫反冲。听着释恶的经文,白霜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滚,心头一阵阵的作呕。
如果不是胤垣在场,白霜早就想法子给释恶一个好看了。
一卷超度经文诵完,释恶放下沉重的木鱼和棰子,向胤垣合十道:“陛下且放心,陛下是有大福报的人。这镐京城内的鬼祟,和陛下是半点儿干系都没有的。”
胤垣眼神微微一动:“和我无关?”
释恶微笑着点头:“老衲观陛下,头顶有千丈紫气,百亩红云,乃天生大福报、大气运者,否则如何能坐上这天子至尊的宝座?”
“一切鬼祟,都是奈何不了陛下的。之所以镐京不安,无非是朝中有妖人作祟罢了。”
释恶目光一挑,轻轻扫过了白霜。
白霜心肝一颤,难不成,这老贼秃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或者,这老贼秃是,看上了自家的美色?
白霜咬着嘴唇,心里纠结,却不忘朝着释恶抛了个媚眼。
胤垣的脸耷拉了下来:“朝中,有妖人?”
释恶幽幽叹道:“是啊,朝中,有妖人,只是老衲道行浅薄……”
释恶迅速转换了话题,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精美的锦囊,递给了胤垣:“这里面,是老衲出身的禅寺,在菩萨面前供奉了多年的香灰,有降妖除魔之神效。”
胤垣麻溜的,用近乎于抢的速度接过锦囊,将其递给了站在身边的鱼长乐。
他向卢旲看了一眼:“天恩公也对我说,他之所以能带着区区三千苍狼骑,就击杀这般多鬼祟,正是因为大师您的供佛香灰?”
站在一旁的卢旲笑而不语。
释恶则是微笑点头:“天恩公和老衲有缘,是以,天阳公要修家庙,天恩公特意请老衲来镐京,作天阳公家庙主持。”
胤垣闻言而喜。
释恶是有道行的,和之前皇城抓鬼之夜,那些表现狼狈的大师高僧完全不同。
卢旲引释恶进九曲苑,胤垣对释恶是否有降妖除魔的本领还是将信将疑,但是释恶往观鱼台上一站,手朝着大湖一指,就看到满湖的鱼儿纷纷跳起,如水族朝拜龙王一般激动雀跃,胤垣就知道,释恶是有真本领的。
听说释恶会留在卢仚的家庙中做主持,胤垣欢喜得直鼓掌:“如此甚好,镐京城有大师这般高人坐镇,从此无忧矣。”
释恶微笑,顺势说出了大金刚寺山门里传来的消息。
“天阳公,是和佛门有缘的。”
“否则,他如何能从小小一件佛门遗宝中,悟出降妖除魔的禅光神通?”
“老衲已经决定,等天阳公此次出征回来,就将天阳公收入老衲门下。”
胤垣挑起了眉头,惊喜道:“天阳公和大师有缘?可不是么,不然大师怎会去他的家庙?唔,老鱼啊,大师是真正有修行的,去我的私库,挑一些上好的供奉,让大师带回去!”
白霜板着脸,目光阴郁的看着释恶。
贼秃们的爪子,伸得真快——一如极乐天宫典籍上记载的,这些贼秃最擅长蛊惑人君,从而占据道义上的优势。
不过,白霜甜甜一笑,又朝着释恶抛了个媚眼。
你贼秃的手段再狠,能有极乐天宫狠么?
白霜能爬上胤垣的龙床,你释恶老和尚试试看?
此时,卢仚已经到了镐京城西门外,他正骑在乌云兽背上,一脸狼狈的回头张望。
驰道上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
乌云兽跑得太快,从安平州到镐京城,不过区区八千里,有平整的驰道供奔走,乌云兽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一路跑了过来。
但是卢仚麾下大军,怕不是还要两天才能赶回来?
镐京西城墙,离地二十丈高处,伴随着‘咔咔’机括声,一扇狭窄的暗门开启,下方一块石板伸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石台。
一名禁军士兵走出暗门,站在石台上,朝着卢仚大声呵斥。
“什么人?脱下甲胄,露出面目,否则……”
卢仚一声不吭,拨转乌云兽,‘哧溜’一声,一条长长的烟尘掀起,他又骑着乌云兽原路返回,找自家的军队去了。
“好家伙,好家伙,跑得这么快,我也不会亏待你。哈,今晚上,给你吃点好的。”卢仚笑着,用力抚摸着乌云兽的脑袋。
乌云兽得意洋洋的长嘶了一声。
卢仚则是陷入了苦恼中——养五位大爷,已经有点捉襟见肘;再加上这头乌云兽,归墟宝瓶产出的玄元神水,是完全不够用了。
希望,红莲寺的红莲渡厄丹,能够快些个送过来罢?
勒住撒欢的乌云兽,卢仚随着大军缓缓行,这一日,大军终于回到了镐京。
厚重的城门一重重开启,卢仚带队进入镐京,几个小太监已经垫着脚,昂着头,好似几只白鹅一样,守在了城门里。
“天阳公,陛下让您回来了,赶紧去九曲苑呢。您就别跟着大队人马慢悠悠的走了,赶紧的,陛下急着见您呢。”
一见到卢仚,几个小太监就忙不迭的叫嚷起来。
一个紫衣小太监更是一挥手,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就有几只极大的仙鹤,和一头卢仚颇为眼熟的秃鹫从天而降,扑腾着大翅膀,掀起了漫天的灰尘。
那秃鹫刚刚落地,猛不丁的见到卢仚,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嘎嘎’尖叫了几声。
很显然,上次驮着卢仚赶路,差点没被压死的惨状,它还记忆犹新。
卢仚很嫌弃的看了这秃鹫一眼,用力拍了拍乌云兽的脑袋,笑道:“这次不用你,咱得了一头宝贝,赶路可比你快多了。”
从袖子里掏出翠蛇,将它丢在了兔狲身上,反手用力拍了拍兔狲肥嘟嘟的屁股。
兔狲叫了一声,麻溜的跳下了乌云兽,带着翠蛇就走。
高空红影闪烁,大鹦鹉熟门熟路的直奔雨顺坊勘察司驻地飞去;大黄则是带着鳄龟,跑到了驰道边的运河旁,鳄龟‘噗通’一声跳下水,大黄也撒开腿,一溜烟的扬长而去。
“两位兄长,你们带队回营,我去九曲苑见天子。”
卢仚朝着卢峻、卢屹打了个招呼,用力一拍乌云兽的脑袋,乌云兽欢啸一声,撒开腿顺着驰道就走。
就听‘嗤’的一声响,乌云兽已经冲出了好几里地,很快卢仚的背影就在众人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小太监同时瞪大了眼睛:“好快的马!”
随后,一个小太监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肯定是极品的异血坐骑,啧,它有福气了,陛下肯定会给他找无数配对的。”
卢峻、卢屹神色古怪的看着这群‘咯咯咯’,笑得和小母鸡一样的小太监。
小太监们麻利的爬上了仙鹤,一声呵斥后,仙鹤们拍打着翅膀扶摇而起。那头秃鹫更是欢天喜地的一飞冲天,连连欢啸着冲向了九曲苑的方向。
乌云兽跑得极快,一个时辰全速奔跑,可跑出三万里。
在镐京城内,卢仚不敢让这厮全速奔走,否则撞伤撞死了百姓,可不是耍子。他一路不断的约束乌云兽奔跑的速度,饶是如此,一个多时辰后,他也从镐京城的西城门,一路来到了鲲鹏坊。
到了这里,卢仚越发将乌云兽的速度压了下来。
一路顺着皇城南面的大街,从一排气势雄浑的衙门大门前路过,乌云兽就算是小步行走,都比普通骏马奔跑快了不少。
路过还在修缮的大丞相府北门时,乌云兽驮着卢仚,超过了三头正一溜儿小跑的小叫驴。
一大两小,三名生得姿容绝佳的少女坐在小叫驴背上,正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一副刚进城的土包子的模样,呆呆的看着沿途的街景。
卢仚策骑从身后越过了她们,三名少女放在马鞍旁的行囊中,同时发出了‘嗡嗡’的轻鸣声。
卢仚皱了皱眉头,扭头朝着三女望了一眼。
三女也转过头来,目光清冷,扫过卢仚。
突然,一名总角少女一把抓向了卢仚挂在马鞍上的丈八长枪:“你这枪,有妖气!”
少女伸手得快,卢仚还手更快,少女白嫩的小手刚刚伸出,卢仚就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少女雪白细嫩的手背被拍得通红,她痛呼一声,好似被火炭烫了的猫儿一样,忙不迭的收回了手掌。
“姊姊,这厮身上有妖气,还欺负人!”总角少女带着哭音,指着卢仚大声呵斥。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结交
乌云兽咧嘴嘶吼,探头探脑的,想要用头上尖角去顶三头小叫驴。
三头小叫驴也是驴脾气,它们同样翻开嘴唇,露出白生生的大牙,朝着乌云兽撅蹄子,一副和它死拼到底的彪悍做派。
三女和卢仚相互盯着,卢仚右手握住了长枪,三女行囊中,剑鸣声就好像秋蝉鸣叫,越发高亢清亮起来。
“我是人,不是妖。”卢仚看着三女,向那年龄最长的少女笑道:“而且,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年长少女没吭声。
一名总角少女昂了昂脖子,冷哼了一声:“朗朗乾坤?嚇,前些天镐京城内还漫天女鬼,遍地邪祟……你眼瞎了,没看到么?”
卢仚目光扫过三女身边的行囊,那种如芒在背的冷厉感,让他猜测,这行囊中,大体是三柄利器罢?这般高亢清扬的鸣叫声,倒是有点像剑鸣?
“本公乃当今天子钦封天阳公,刚刚领军从安平州平乱前线回来,奉命前往九曲苑觐见陛下。”卢仚微笑道:“前些日子镐京闹鬼?听过,没见到。”
年长少女目光在卢仚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看向了他挂在马鞍旁的长枪。
犹豫了一阵子,她从行囊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本,皱着眉头翻了起来。‘唰唰唰’翻了好些页,她恍然点头道:“没错了,人是好人,但是你的这兵器,不是个好的。”
“你一介肉体凡胎,若是和蕴藏妖气的物件待得久了,怕是会因祸上身。”年长少女很认真的看着卢仚:“不如,将这长枪交给我们,由我们将其销毁,省得遗祸人间。”
卢仚上下瞅了瞅少女,寻思了片刻,他伸出右手,一缕缕清风凭空而生,迅速化为白色的细小风漩,绕着卢仚的手掌一阵盘旋飞舞,不断发出‘嗖嗖’风响声。
三位少女微微一愣。
年长少女微笑着点头:“感情是同道中人。唔,如此便无挂碍了。”
刚刚小手挨揍的少女,就狠狠的瘪了瘪嘴。
卢仚朝着少女抱拳:“大金刚寺弟子,卢仚。”
卢仚已经大致摸清了大金刚寺的行事风格,他觉得,这样的宗门‘很可爱’,所以,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
年长少女笑着点头:“青鳞剑阁,青柚。这是我的两个妹妹,青柠和青檬。”
一边说着,青柚一边伸手在空气中,认真的书写自己的名字。
卢仚憋住了笑容,这三位姑娘的长辈,是多么的爱吃啊?柚子、柠檬,拿来做女孩儿家的名字,倒也清新可爱。
“有幸见过三位姑娘。三位以后在镐京城,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去雨顺坊勘察司衙门找我。或者,实在找不到我,去安乐坊天恩公府给我留信也行。天恩公卢旲,是我伯父。”
卢仚正说着,就发现三女的眼神一阵迷离,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的怪异。
一名总角少女,不知道是青柠还是青檬的干笑道:“啊,雨顺坊勘察司,我们晓得了。呃,你是大金刚寺的弟子,你应该有个法号喽?”
青柚又在翻那厚厚的书本,她翻了一阵子,认真的点头:“没错,先祖留下手札有言,和佛门同道结交,当尊称其法号才是。”
卢仚的脸一阵抽搐,耷拉着面皮,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干笑道:“法号,这东西,当然是有的……承蒙本寺当代主持厚爱,他亲自给我取了个法号,兆头倒是蛮好的。”
卢仚压低声音,无比急促的说道:“本公法号,法号……嘿,法海就是。”
莫名的脸皮发烧,一阵通红,卢仚迅速转变了话题:“我看三位是初来镐京?”
青柚认真的点头:“法海师兄这法号,好生威武气派。我们的确是,‘奉家长之命,外出游历’。前些日子,镐京城内大白天的鬼祟横行,我们斩杀了一些,这几天,我们都在镐京城内四处游荡,想要找出那些鬼祟的痕迹。”
不知道是青柠还是青檬的丫头用力点头:“没错,青鳞剑阁族人,天生职责就是斩妖除魔,不堕先祖威名。”
卢仚深深看了三个丫头一眼,很好,这是三位颇有行侠仗义之心,行事有点中二的菜鸟。
不过,她们行囊中究竟藏着什么?
居然让卢仚都感到了莫大的危险?
青鳞剑阁?
莫非是三口飞剑?
这三个生得秀美绝伦的丫头,居然是三位剑仙?
剑仙耶?
上辈子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
卢仚莫名的有点小激动。
“原来是三位颇有侠义之心的道友。”卢仚沉吟片刻,笑道:“只是,镐京城方圆万里,以三位之力,想要追查那些鬼祟的下落,怕是有点不稳当。”
微微顿了顿,卢仚笑道:“我从安平州,被天子召回镐京,想来就是为了这大白天鬼祟横行的勾当。三位若是有意降妖除魔,我们大可以联手嘛!”
“呃?”青柚有点呆萌的看着卢仚,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开始翻那厚厚的书本。
“唔,也有先祖曾经仗剑行走天下,为世俗国朝供奉,降妖除魔,护持黎民。这条路子,可以行的。”青柚轻轻点头,对着书本,一字一字的念道:“但是,我们只为供奉,听调不听宣。嗯,我们,每个月,是要……”
青柚面皮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是要收供奉的。”
卢仚一昂头,大声笑了起来:“妥了,三位供奉随我去见天子吧。嗯,天子见了三位,一定欢喜,你们要什么供奉条件,只要是我们大胤武朝有的,绝对不会亏待了三位。”
行囊中的剑鸣声逐渐低了下去。
卢仚心头那浓烈的危险感渐渐消失。
卢仚志得意满的,带着三女朝着九曲苑的方向行去,心里满是得意——他很有可能招揽了三位剑仙,嘿,剑仙嘿,说不定还能从她们那儿学几手。
而三女则是拉在了后面,和卢仚保持了十几丈的距离。
她们压低声音说话,但是卢仚耳聪目明,三女的话,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姊姊,我们就这么加入朝堂了?”一小丫头低声道:“是不是太顺当了些?听说,以前那些先祖就算加入朝堂,也是要朝堂重臣三请四请,摆足了姿态,收足了供奉,才会应诺下来哩。”
青柚叹了一口气:“先跟着去看看,如果他真的是当今公爵,能带我们见到天子,直接加入朝堂,成为供奉,也不坏啊。”
“镐京居,大不易,我们前些日子得来的银钱,几天时间就花了个干干净净,你们两个太能花钱,得找条来钱的稳路子。”
“那天的应急手段,虽然来钱蛮快,但是按照先祖教诲,我们拿一万金,只能留下一百金,其他的全部要撒出去救济贫民。哎,这几天晚上,我们连夜去找贫民,给他们院子里丢金子,你们不嫌辛苦么?”
“好容易弄来一笔金子,自己没开销两天就花的干干净净,为了将剩下的金子送出去,我们花费了好几倍的时间!”
“这般天天晚上满大街的找贫民,这几天晚上的功课都耽搁了罢?”
“本来就是天地灵机崩溃之世,我们和其他修士不同,自有依仗,但是在这俗世中,也只能保持修为不堕,哪里能浪费这么多时间?”
“先看看罢。”
“家老们得到的消息,道、佛、魔三教已经动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谋划,但是这天地灵机崩溃的末世,很可能迎来剧变。”
“我们若是能在这世俗国朝占一个先机,说不定,就是青鳞剑阁一族重新崛起的机缘。”
一小丫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们如果立下功劳,回去就不会吃竹笋炒肉喽?”
青柚轻轻的哼了一声,用力拍了拍行囊:“我们得了先祖认可,我们才是这一代的青鳞剑主。就算我们一事无成的跑回去……”
充满自信的话语声突然变得有点中气不足:“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至于还吃打。但是你们两个可就惨了,正是挨打的好年纪啊!”
两女的俏脸耷拉了下来,不断的朝着自家姊姊摇头:“那,在我们长大前,还是别回去了罢。啧,这镐京城,多好玩啊……”
卢仚听得只想大笑,这真是三只刚刚踏入江湖的菜鸟啊。
难怪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忽悠上了。
而且,‘青鳞剑主’?这,基本上可以确认了,这是三位剑仙啊。
卢仚兴致勃勃的,带着三女一溜儿来到了九曲苑的牌坊前,头顶狂风大作,几个小太监狼狈的趴在仙鹤背上,冻得鼻青脸肿的从高空落了下来。
“天……天阳公,你这马……跑得好快。”领头的紫衣小太监打着哆嗦,猛地打了个喷嚏:“奴婢们,差点没赶上你。哎,这三位姑娘好生俊俏!”
卢仚大声笑着:“这是三位有神仙手段的大高手,我有缘结识,特意给陛下引荐的大高手。哎,赶紧去给陛下回禀一声,就说,世外高人,青鳞剑阁的三位当代剑主,答允出任国朝供奉,为国出力了。”
卢仚凑到小太监面前,低声道:“让陛下,礼贤下士一些。她们,是真有手段的,可不是那天夜里的那些骗钱的贼秃和牛鼻子。”
小太监看了看卢仚,又看了看三女,然后撒腿就往九曲苑里跑去。
卢仚则是陪着三女,候在牌坊外随意的聊天。
随意挑了几件镐京城内市井中有趣的八卦消息,卢仚就逗得三女‘咯咯’直乐。
过了也就是一刻多钟的时间,就听云板声声,玉磬轻鸣,大队太监、宫娥摆出仪仗,簇拥着胤垣快速行了出来。
胤垣还没从御辇上下来,就已经大声嚷嚷起来:“三位仙子何在?三位仙子何在啊!”
胤垣身边,白霜带着一丝强挤出来的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卢仚身边气质清纯、飘逸出尘的少女,真个犹如见到天敌一般。
第一百六十章 悲催教主
九曲苑。
观鱼台。
隔着一个湖湾,一片海棠开得极好。
青柚一拍随身行囊,就听一声剑鸣,一道长有十几丈,矫健如蛟龙,通体清澈,青莹莹毫无杂色的剑虹冲出,顷刻间划过湖面,在那海棠林里一阵翻卷缠绕。
剑气盈空,花瓣如雨,顷刻间,剑虹飞掠冲回,没入行囊,三朵巴掌大小粉红色海棠花从剑虹中冉冉飘落,落入青柚手中。
胤垣瞪大眼睛,看着青柚身边行囊,差点没流出口水。
鱼长乐欣然鼓掌:“唉哟,陛下,这是陛下洪福,虽有鬼祟作乱,但也有高人异士络绎来投,这都是陛下的福分哪!”
白霜站在胤垣身后,强压着心头的震惊和恐惧,很是妩媚的笑着。
此刻,她就好像一个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端庄到了极致,丝毫不敢流露出半点儿狐媚子气息。
剑修,向来以‘一根筋’、‘不讲理’、‘不知变通’而著称。
如果是男性剑修,白霜还有信心用自己的魅力将其纳入裙下,但是碰到的是三个愣头愣脑,明显初出茅庐的女剑修……白霜只怕自己露出丝毫不对,就会有一剑当头劈下!
她强笑着,笑得很艰难。
胤垣背着手,看着气定神闲的青柚,以及呆萌俏丽的青柠和青檬,很是开心的仰天大笑,颇有一种‘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的人君做派。
他不落口的向鱼长乐发号施令,一连串的封赏很慷慨的甩了出来。
青柚三姐妹,得大胤皇家供奉一职,位比宗室‘封君’,享‘君’之仪仗。
三姐妹,于雨顺坊,授六进宅院一栋,仆役、下人若干。
更授白鹿钱十亿,赤金千两,白银万两,新铸钱十万贯。
又授内造手镯、戒指、发簪、发钗等头面若干,授内造如意、香炉、罗裳、玉带若干,授内造胭脂、水粉、花露、香片若干……
零零碎碎的珍奇玩意给了不知道多少,然后胤垣很慷慨的大手一挥,又在七品坊铜黍坊,赐三姐妹皇庄三处,合计三十万亩,只要三姐妹还是大胤的供奉,三十万亩的年产出,就是给她们的零花钱。
一连串的封赏,让三女听得目瞪口呆,青柠、青檬眉飞色舞,差点就手舞足蹈——总算不用去满镐京的找穷苦人了。
青柚更是翻出了那一册厚厚的书本,和她们曾经在世俗王朝担任供奉的先祖留下的手札对比了一番。
青柚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胤垣很慷慨,出手很阔绰,他给出来的条件,非常优厚,是个值得辅佐的君王。
欣喜的胤垣就在观鱼台上大开宴席。
新鲜出炉的三位皇家供奉为主宾,卢仚在一旁作陪,胤垣和几位最宠爱的妃子极热情的劝酒,一通畅饮,宾主尽欢。
宴毕,胤垣用筷子敲击着餐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卢仚啊,三位供奉,前些日子,镐京城大白天的闹鬼……闹大鬼。我,脸面全无啊。”胤垣很沉痛的叹了一口气:“那些臣子,居然说是因为天子失德,才有鬼魅横行。”
“我本来还准备,因为王璞平乱不力,和他们找点麻烦呢。”
“结果这一场闹鬼,可把我给恶心坏了。”
“没奈何,只能让他们重新征调大军去安平州折腾,哎,我这心里,憋屈啊!”
“所以,卢仚,将你从安平关调回来,就是让你,把这些妖魔鬼怪一扫而空。”
“如今又有三位供奉愿意为国效力,这是好事,大好事!”
“我给你们临机决断的权力,把这镐京城,好好的清理清理……”
胤垣一脸郁闷的看着卢仚:“三天两头闹一次,三天两头闹一次……就算是造反都好啊,可是闹鬼……这,这……这太不像话了!”
重重的敲了一下餐盘,胤垣抱怨道:“同样是闹鬼,镐京城内闹鬼,就是天子失德;数万女鬼围攻国子监,击杀禁军、城防军数以万计,结果是成全了白长空的圣名。”
“陛下!”白霜在一旁娇嗔了一声。
“哎,爱妃,你是你,白长空是白长空,啧……你是他远方侄女,又不是他亲女儿。”胤垣嘴角抽抽,突然想起身边白霜的身份,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将筷子随手丢下,亲昵的搂住了白霜的腰肢。
“总之呢,卢仚,调你回来,就是给我追查这次镐京城大规模闹鬼的事件。”
“唉,死伤这么多禁军、城防军,我心痛啊,这一笔一笔的抚恤银子,哎!”
“这也就罢了,还有这么多官宦人家被杀得……啧啧,绝嗣了的勋贵就有三家,真是倒霉催的……这事情,也得给满朝大臣一个交待。”
卢仚站起身来,朝着胤垣抱拳一礼:“陛下放心,这闹鬼的源头,我大致有点苗头。她不冒头还好,如果她还敢出来作祟,臣一定不会放过她!”
想到之前几次斩杀鬼祟之后,自己修行上得到的好处……只要白露敢再冒头,卢仚真的、绝对不会放过她。
尤其是,数万女鬼围攻国子监?
可见白露正是冲着白长空去的。
卢仚有相当大的把握,只要将白长空盯死了,就不怕引不出白露来。
胤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认定,卢仚是个有气运的,他之前能够在皇城里横扫鬼祟,将这肃清镐京的重任交给他,卢仚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唔,你领军出征,你在雨顺坊的天阳公府,早就开始动工了。”胤垣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些梁柱、砖瓦什么的,全都是从九曲苑直接运去的好材料,我本来想扩建一片院子的,还没来得及开工,就先给你用上了!”
卢仚呆了呆。
胤垣将原本准备给自己盖房子的材料,用在了自己的天阳公府上。
胤垣絮絮叨叨的说道:“原本都准备好的材料,又是内造的大匠带着数倍的人手赶工,你那天阳公府的楼阁屋舍,老鱼去看过了,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就差里面的装潢和各种陈设了。也不用你破费了,少府府库里应有尽有,到时候让老鱼给你送去。”
“现在呢,就欠后面的园子,还有府邸的四面围墙没有完工。不过,也快了。”
“正好你回来了,你趁着府邸还没完工,抽空去看看,想要添点什么、补点什么、改点什么的,你趁早提,不然等他们彻底完工了,再修改就麻烦了。”
胤垣挥了挥手:“就这么回事。”
卢仚深深的看了胤垣一眼,沉声道:“臣,惶恐。陛下隆恩,臣粉身碎骨,不能报之。陛下放心,那些鬼祟若是再敢出现,臣定然不会放过她们!”
卢仚幽深的目光,轻轻扫过白霜。
白霜身体微微一僵,很是恼怒的朝着卢仚瞪了一眼。
她最多算是一只狐媚子,又不是女鬼,卢仚你这目光很有问题啊!
雨顺坊。
白家宅。
这里同样在大动土木。
曾经蓝田园被卢仚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随着白霜进宫被封为贵妃,九曲苑有确实可靠的消息传出来,说白长空可能因为这个远房侄女而封‘侯’。
加之前几日国子监十万监生亲眼目睹,白长空以浩然正气诛杀女鬼,救下了这么多监生。
白长空如今在镐京的名声,已经煊沸到了极致。
就在几天前,白长空左右几家邻居,主动的让出了自家大宅,和白家原本的宅邸合成一体。
有国子监的土豪监生凑钱,凑了一笔巨款,请动了退休的内造大匠,用了数倍的工人,日夜赶工,要为白长空盖一座美轮美奂的宅子出来。
这座宅子,合并了好几座豪宅大院,单单宅基地的面积就在一千亩上下。
正在改建的楼阁屋舍也就罢了,单说面积比原本蓝田园大了七八倍的那座新园子,里面的花草陈列等,一件件的就不得了。
比如里面的几座假山,是直接从几个在国子监读书的诸侯质子的园子里拆下来的。
比如里面的数百株古树,是直接从家住镐京的监生家里挖出来的。
比如说里面的数千颗市面罕见的奇花,也是这些监生从自家园子里精挑细选孝敬的。
甚至好几栋阁楼亭台,也都是这些监生家里刚刚建好没多久的现成货,直接拆卸了,又原样在园子里重新建好的。
就连原本地下密室里的那座紫檀行辕,也被白长空重新弄了回来,假托某位土豪监生的名义献了上来,重新拼装后,堂而皇之的矗立在了后院里。
暗香飘逸的紫檀行辕中,极乐天宫教主惬意的躺在一张紫檀云床上,脸上带着极其满足的红晕,双目水汪汪的看着白长空。
白长空捧着茶杯,站在窗口,看着几名极乐天宫的女弟子将三名面色惨白,虚脱无力的俊俏男弟子扶了出去,不由得摇了摇头。
“多稀罕呢?要不然,怎么说那些宗门,现今只有一群外门弟子在外行走,只有本教主愿意带着内门弟子抛头露面呢?”
极乐天宫教主笑吟吟的看着白长空:“离开山门,进入俗世,就好似鱼儿进了沙漠,这些孝心可嘉的弟子,就是我续命的泉水呢。嘻嘻。”
她向白长空勾了勾手指:“白行走,来,今日本教主心情极好,亲自传授你进一步的仙道真法。在本门,有这样机缘,由本教主亲自传功的弟子,加起来也不到三百哦!”
白长空的嘴角抽了抽,转过身,朝她皱眉道:“卢仚回城了。他直接去了九曲苑。陛下对他极其信重,他回城后直接就招了过去。”
“此子和我白家有深仇大恨,若是不除了他,怕是他在陛下面前歪嘴,对白霜有莫大危害!”
极乐天宫教主脸上的红晕散去,缓缓直起了身体。
“多大点事呢?本教主,亲自去铲除了他。正好,让他试试我这极乐万美图的厉害。”
第一百六十一章 悲催教主(2)
大队仪仗走走停停。
青柚、青柠、青檬好似三只快要过冬的松鼠,拼命的采买、囤积。
又或者是,女人的天性罢?
从胤垣那里突然得了一笔巨款,离开九曲苑去雨顺坊的路上,但凡见到店铺,三女总会兴致勃勃的停下驴子,连蹦带跳的冲进去大肆采买。
用的上用不上的,糕点果子、果酒米酿、胭脂水粉、项链镯子……
卢仚很耐心的陪伴着三女一路乱逛,眼看着她们采买的东西装满了三辆大车后,卢仚又默默的让人弄来了第四辆大车。
到了最后,三女一人捧着一个大海碗,里面装满了炸得焦香的臭豆腐,大口大口吃着特制加辣的臭豆腐,小嘴肿胀通红,‘哈赤哈赤’的吐着冷气,来到了胤垣赏赐她们的那座宅邸前。
鱼长乐守宫监的效率,一如既往的快。
胤垣做事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猥琐。
赏赐给三女的宅邸,前后六进的大宅子,居然就在卢仚雨顺坊勘察司衙门的隔壁,两座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原本这宅子里住的是一户姓王的人家,此刻,门前挂着的鎏金‘王宅’匾额已经被取下,换上的是外人完全摸不清路数的鎏金‘仙人居’大匾!
卢仚看着‘仙人居’三个大字,只觉得牙根有点发痒。
这是坑人罢?
如果堂而皇之的挂上‘皇家供奉府’这样的字样,谁都知道这座宅子的新主人不好惹。
但是‘仙人居’三个字么……
往好的地方想,这里是某个名人雅士的居所。
往中间一点的地方想,这里或许是茶馆书社。
往下流一点的地方想,这里或许是藏娇金屋。
除非你知道三女的真正手段,否则外人根本弄不清,这‘仙人居’三个字,究竟是啥意思!
“仙人居,我们都是仙人耶。”不知道是青柠还是青檬的丫头眉开眼笑的,大口咀嚼着臭豆腐,含含糊糊的嘟囔着:“这宅子真好,比咱们家的老宅子好多了。”
卢仚笑着:“雨顺坊的宅子,都不错。唔,这隔壁,门口有士卒值守的,就是我现今的居所,三位平日里,可以多多过去窜窜门,大家都是为陛下做事的嘛!”
府邸大门被几名仆役缓缓推开,胤垣赏赐的仆役、侍女们纷纷跪拜行礼,然后簇拥着三女行进了府中。
卢仚骑在乌云兽背上,回头看了看正忙得热火朝天的白家府邸。
那一夜,被卢仚趁乱捣毁的后墙已经修缮一新,而且墙头比之前还高出了一丈有余。
曾经被烧塌的山顶小楼,也已经重建完成,而且变成了一座高有十三层,形如象牙的精巧楼阁。卢仚望过去的时候,楼顶正有三五绝色少女,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卢仚看了看那些少女,咧嘴一笑:“白家这是,要发达了。改换门庭了嘛……不过……”
卢仚朝跟在身边的阿虎笑道:“让人放风出去,就说白家老爷子是治古礼的,又是煌煌君子,何等身份……岂能因妇人裙带而得封爵?”
阿虎呆呆的看着卢仚:“仚哥,最后一句话啥意思?”
卢仚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就是说,他白长空怎么能靠女人的床上本领,去封爵呢?要爵位,得去真刀真枪的和人干一场嘛,比如说,现在的安平州,就缺人平定嘛!”
阿虎恍然:“靠女人,吃软饭……这话好毒,不过,我喜欢,嘿嘿嘿!”
一边古古怪怪的笑着,阿虎撒开大步转身就走,去找百虎堂的兄弟们放风去了。以百虎堂在如今镐京街头巷尾窜连起来的大网,卢仚说白长空依靠女人才改换门庭的妖风,用不了三天,就能传遍镐京城。
卢仚相信,只要这风传到某些有心人耳朵里,他们自然而然会将这消息传遍大胤!
以白长空今时今日在文教中的名望,这妖风对他无损丝毫,但是只要能够坏了他封爵的前程,这就是好事一桩。
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更兼两面三刀、阴损算计的老货,卢仚可看不得他这么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白长空后院,那座假山上重建的楼阁内,一名绝色少女扭动着水蛇腰,脚步无声的顺着楼梯飞掠了下来。
她犹如一朵风中飞花,轻轻巧巧的穿过后园,引得无数正在忙碌的工匠直流口水。
她越发得意的,加大了腰臀部位扭动的幅度,‘嗤嗤’笑着,进了极乐天宫教主正在传功授法的紫檀行辕。
白长空气喘声如驴子叫。
少女站在人影晃动的紫檀镶琉璃大屏风前,脆生生的笑道:“教主,那卢仚回来了哩。嘻,他隔壁多了一间仙人居,有三个极水灵的丫头住了进去。他似乎,和那三个丫头关系很好。”
极乐天宫教主‘咯咯’笑着:“可得真法?”
白长空断断续续,好似濒死的痨病病人一样喘息着:“弟子……弟子……得了……真法……呃……啊……”
一阵衣衫摩挲声响起。
过了一会儿,眼眶凹陷,颧骨凸起,下巴上的皮肤有点松弛,明显多了两层皮褶子的白长空带着莫名的惊喜、恐惧混杂的表情,步伐蹒跚的走了出来。
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莫名多了一层粉色的水汽。
他眸子朝那报信的少女一旋,少女就身体骤然一僵,面皮变得通红,眼波里一股浓浓的魅色油然而生,随后生出了一层浓浓的水意。
随后,少女的花容迅速憔悴。
一缕缕肉眼见不到的精气从少女七窍中飞速飞出,白长空一口将其吞下,他凹陷的眼眶、干瘪的面颊迅速恢复,又回复到了原本白皙润泽的模样。
“妙不可言。”白长空微笑低语。
“你的身份,不难找到大量的极品炉鼎。”极乐天宫教主又是满面春色的,缓步从大屏风后行了出来:“本门功法奇妙,只要炉鼎数量足够,进展极快,其他宗门绝对比不得。”
“天地灵机正在恢复,本教主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一着布子,嘻,这大争之世,本教主也有兴趣争一争,看看这天地恢复之后,谁才是这一方天地至高无上的新主宰。”
白长空敬畏的看着她,深深稽首道:“弟子定然助教主成就大功……只是那卢仚小贼……”
极乐天宫教主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白长空的眉心:“是个没良心的,人家祖父怎么也是你的大恩人呢……你现在,反而视人为仇……真是个没良心的!”
微微一笑,极乐天宫教主笑道:“不过,我就喜欢你们这种道貌岸然没良心的读书人……嘻,压榨起来,本教主的良心,就不会痛呢!”
白长空的笑容一滞。
这妖妇,听听她这都是何等虎狼之词?
良心?
就这些天白长空亲眼所见的,她的所作所为,她能有良心?
呵呵,这些天,白长空偷偷摸摸为她抓来的上百彪壮汉子,如今全都埋在乱葬岗上了……她的良心,怕不是和蚊子一般大吧?
仙人居里,卢仚坐在会客的大厅里,捧着茶盏,聆听着三女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她们忙着挑选居住的院落,挑选丫鬟,分配那些仆役、仆妇四处打扫值守,同时将她们采买的那些零碎玩意送去各自的院子里。
新搬进宅子里,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尤其三女都是少女心性,青柠青檬更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卢仚听着她们忙碌了许久,各项事务依旧千头万绪,没能弄出一个章法来。
这一忙碌,就是小半个下午过去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弄得灰头灰脸的三女终于想起了卢仚,她们回到了大厅,重重的喘着气,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
“娘也,这宅子,比咱家老祖宗居住的祖宅大了起码一百倍。”青柚愁眉苦脸的捂住了额头:“这般大的宅子,认路都要认多久。”
青柠青檬眉开眼笑的你掐我一把,我掐你一下:“大点好,大点好,这么多房间,全部用蜜饯果脯,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装满,嘻!”
青柚端起了姊姊的架子,‘恶狠狠’的盯着两个妹妹:“我们出来,是游历天下,是增长见识,是为了降妖除魔的。你们两个,可别整天惦记着吃喝玩乐,若是学那些俗世的纨绔子弟,我是不依的!”
卢仚在一旁笑道:“青柚姑娘这话可不对,我见青柠、青檬两位姑娘天真烂漫,心地无瑕,怎么也不会……”
卢仚的话戛然而止。
一片淡淡的红光从外面照进了大厅,伴随着‘嗖嗖’的风声,几盏红灯笼晃晃悠悠的飘了进来。
风越发大了,吹得大厅里的各项陈设‘哗啦啦’的响。
‘咣当’一声,大厅角落里,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硕大长颈白瓷瓶被吹翻,砸在地上变得粉碎,瓷瓶里插着的几根杏花枝条摔了出来,大片杏花摔得稀烂,被风吹得绕着大厅乱转。
青柠、青檬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们看看那大瓷瓶,又看看满大厅乱飞的杏花瓣,齐声呵斥:“何方妖孽,胆敢作祟……这是咱家的花瓶!”
卢仚眉头一挑,好吧,这还是两个小守财奴!
‘嗤嗤’女子笑声从大厅外传来:“冤有头,债有主,本教……呸,姑娘我,是来找卢仚报仇雪恨的。”
“卢仚啊,你害得我好惨啊!”
随着怪声怪气的笑声,极乐天宫教主身穿一裘血色长裙,扭着水蛇腰,带着十几名同样大红裙装的绝色少女,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卢仚一脸古怪的看着极乐天宫教主。
这伙人,是在模仿白露吧?
是在模仿吧?
卢仚没从她们身上,感受到半点儿白露那伙子鬼祟特有的阴邪之气啊。
反而是,一股子骚气冲天,熏得卢仚差点晕倒!
第一百六十二章 悲催教主(3)
极乐天宫教主装女鬼,慢悠悠侵入仙人居时,白长空正在小楼顶层,冷眼眺望勘察司衙门驻地和仙人居的动静。
附近的巡街武侯,以及负责巡逻的禁军、城防军,全都被调开了。
以白长空今时今日的声望,他能确保今夜,附近十几个街坊中,不会有任何一个碍眼的人出现。甚至就连负责打更的更夫,也不会路过这附近。
他亲眼看到,极乐天宫教主慢悠悠的走进了仙人居。
一丝丝粉色的水雾向着四周扩散,雾气中奇香四溢,极乐天宫教主所过之处,仙人居门前的十几名兵丁守卫,院子里正忙碌的仆役、侍女等,纷纷栽倒在地。
很快的,这些栽倒的仆役、侍女等,他们在昏睡中就变得面皮如火,身体滚烫,一个个不知道在梦里碰到了什么,紧紧夹着双腿,身体一扭一扭的抽搐起来。
不多时,那些仆役、侍女浑身汗流浃背,体内精血被莫名的邪火一点点的熏烤着,一丝丝精气从毛孔中渗了出来,融入了四周暧昧的粉色水雾中。
水雾笼罩的范围迅速扩张,最后整个仙人居都被粉色的水雾笼罩在内。
“极乐天香!”白长空低声赞叹:“仙道神通,果真不是武道修行能比的。”
赞叹了几声后,白长空又皱起了眉头:“阆儿他们身边,也有极乐天宫内门真传随行,他们传回来的信中,十几名弟子出手袭杀卢仚,居然被拾掇了?”
“唔,估计是大军围杀吧?毕竟教主也说了,那些派出去做护卫的内门真传,修为只是普通寻常……说是内门真传,实则是教主出行的备用炉鼎,随时用来补充法力消耗的。”
“卢仚,你死定了!”
“得罪了老夫,你就是死罪。”
“你更是击杀了极乐天宫的真传弟子,嘿嘿,你在安平关,教主懒得千里跋涉去找你,但是你居然主动跑了回来,那就……这是命,你得认啊!”
数十名身穿黑色紧身皮甲,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少女悄然登楼,站在了白长空身后。
白长空狠狠的看了一眼仙人居的方向,朝身后这些少女微微颔首:“有劳诸位师姐,屠了那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其他人,能杀则杀,但是那李尔雅,必须死!”
白长空笑得很开心。
冒充作祟的女鬼,击杀卢仚和李尔雅,白露留下的最后一点手尾,也就彻底消泯了。
李尔雅死在了勘察司衙门里,李梓要找麻烦,也只能去找守宫监。
想来李梓是没有心思再去管白露这个新媳妇了。
等到风声过去了些,白长空对外宣布说‘因为李尔雅之死,白露哀伤过度,暴病身陨’,又能借着白露的‘贞洁烈性’,狠狠的给白家刷一波名望!
名望有了,白长空自然而然就能成为国子监的正山长。
“这就是,青云大道啊。”白长空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为霜是个没福气的,如果她真个能和朱世子婚配,岂不是妙哉?”
“不过,如今我是仙门弟子,长生久视,仙道在望。朱氏,也不过是红尘中打滚的世俗凡人,等我修为有成,直接一掌灰灰了去。”
莫名感慨了一番,白长空向勘察司衙门驻地一挥手,数十名身披黑色软甲的少女,就无声的从顶楼一跃而下,宛如一群幽灵,穿过了后院,跨过了大街,径直闯进了勘察司衙门。
同样是粉色的水雾弥漫,所过之处,一个又一个守宫监监丁昏昏然倒地。
白长空背着手,俯瞰着街对面两座被雾气笼罩的院子,低声嘟囔道:“争夺气运?修补天地灵机?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摇摇头,白长空也一跃而下,跟着那群少女,闯入了勘察司衙门。
白长空是讲‘礼’的人,李尔雅都要死了,还是亲自送他一程罢?
雨顺坊勘察司驻地,后院,小溪旁,一座精巧的书舍中。
临水的小榭里,李梓、李尔雅父子在两个蒲团上面对面盘坐着,李梓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而李尔雅则是胸膛、腹部微微起伏着,呼吸悠长,一呼一吸之间,堪比寻常人三十个呼吸。
卢仚领军出征,李梓就经常来探视李尔雅。
依李梓的本意,他是要将李尔雅带回自家。
现在的他,有这个底气,甚至不将守宫监放在眼里——就算是守宫监的监公鱼长乐,在如今的李梓眼里,也不过是反掌可杀的蝼蚁罢了。
但是,就在李梓第一次来探视李尔雅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卢仚的这座后院似乎风水大好,李梓进来后,一个呼吸间,就能感到体内的乞巧元力微微一震。
他又在李尔雅的这座书舍中尝试着入定,他惊喜的发现,在卢仚这座后院修炼的速度,是在自家园子里的十倍以上!
如此风水宝地,李梓可就舍不得走了。
这些天,他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探视李尔雅,晚上就直接住在了这里。
原本李梓以为,天地灵机断绝,修炼是毫无前途的事情,就算修炼到极致,不过是辟穴境的水准,寿百五十年而已。
武道修炼,辛苦煎熬,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但是如今天地灵机有复苏征兆,自己居然修炼出了乞巧阁的秘传神通,体内元罡正朝着更高一层的法力转化。
这不仅仅是实力的提升,更是寿命方面的无限可能。
以前李梓宠溺李尔雅,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不爱武道,就不爱武道罢?反正你就算辛辛苦苦修炼到辟穴境,又能多活几年?而且他不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能修炼到辟穴境,怕是拓脉境都艰难!
可是现在,李梓向李尔雅炫耀了一番手段后,就强迫李尔雅修行乞巧阁的仙道功法。
“儿子,长生在望啊!”李梓欣慰的看着修炼渐入佳境的宝贝儿子,满意的抬起头,看着天空一弯新月。
很莫名的,李梓感觉,今天修炼的状态,比前些天又要好了许多许多。
今天修炼的速度,起码是前些天的二十倍以上。
体内法力凝聚的效率,简直吓死了个人。
李梓轻捻长须,暗自打着如意算盘。他听前面动静,知道卢仚回来了。
不过,卢仚回来后,就去了隔壁一栋宅子,不知道忙些什么,既然卢仚没进后院,李梓也懒得主动去接触他。
等明儿,等明儿,李梓决定和卢仚摊牌,他准备用重金,卢仚的这栋宅子买下来。
如此修炼的风水宝地,应当是属于他李梓的。
后院里,李梓没察觉之处,五位大爷各尊方位,按照几年来养成的习惯,默默的吞吐灵机,壮大自身。
虚空中,五色氤氲冉冉渗出,后院里的天地灵机的浓度直线上升。
正盘坐的李尔雅体内,突然传来一声裂帛声。
刚刚开始修炼不到一个月的李尔雅,他居然直接开辟了一条经络。
一道带着丝丝灰色杂质的长气从嘴里喷出,李尔雅欣然睁开眼睛看着李梓:“爹,我似乎,我似乎,已经凝成了第一道元罡。”
李梓的手一哆嗦,差点将自己的胡须拔下来一根。
他双眼锃亮,静静的感受着四周不断提升的天地灵机,只觉得自身法力变得灵动活跃,五脏内一团团暖洋洋的气息正在急速酝酿,每一个呼吸间,他的实力都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这座宅子,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李梓低声道:“明天就去找卢仚,一定要将这座宅子拿到手中。哼,以老夫如今的修为、手段,不怕这幸进之辈不就范。”
淡淡的水雾从前院的方向渗了过来。
李梓猛地站起身来,看着那逐渐涌过来的水雾,低声道:“屏住呼吸,不是好路数。”
李尔雅急忙用袖子捂住了口鼻,有点惊慌的朝着四周打量着。
‘噗通’,‘噗通’。
守在书舍附近的守宫监力士、监丁,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有人直接一头栽进了溪水里,溅起了大大的水花。
数十名身穿黑色紧身皮甲,手持奇形颀长弯刀,气息幽微宛如鬼魅的少女从雾气中窜了出来,迅速将书舍围在了中间。
那些昏厥的力士、监丁身体微微抽搐着,浑身汗流浃背,精气不断被抽出,融入了水雾中,一部分让水雾快速向四周扩散开,一部分则是被这些少女无声的吸纳,她们的眼睛也随之变得越来越亮。
“鸡鸣狗盗之辈,尔等意欲何为?”李梓背着手,体内法力升腾,将水雾抵挡在体外三尺之地,顺便护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李梓一边呵斥那些少女,一边在心中讥嘲卢仚和守宫监。
这么轻松的,就被这么一群小女人给侵了进来?这守宫监,看样子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了。如果换成他乞巧阁弟子在四周守卫,怎么可能这么轻松被人闯进来?
“想不到,李大人居然也在。”白长空步伐轻松,一步数丈,衣袂飘飘犹如仙人一样行了过来。
隔着一条两丈宽的溪水,白长空朝着李梓笑着颔首:“如此正好,一次断了祸患,也省得李大人痛失爱子,事后找老夫掰扯。”
李梓讶然看着白长空:“白山长这是?”
白长空摊开双手,很直白的笑道:“来杀人灭口,或者说,断绝祸患。”
李梓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李某和白山长无冤无仇。”
白长空轻咳了一声:“前些日子,镐京城闹鬼一事,是白露所为。她,已经不再是人。所以……”
李尔雅猛地一跃而起,他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胡说八道,白山长,你是要悔婚是不是?啊,一定是你找到更好的孙女婿了,你要悔婚是不是?”
“狗攘的老王-八,这种事情你干过一次!”
“你要悔婚?可是我李家,不是卢仚那样好欺负的!”
李尔雅跳着脚,喷出了一大堆污言秽语,然后狠狠一推自己的亲爹:“爹,上,弄他!打他个半死,扣住他,让白家交出白露来换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悲催教主(4)
仙人居。
大厅内。
极乐天宫教主目光如水,嘴角隐隐有涎水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卢仚。
对于白长空欲杀之而后快的卢仚,极乐天宫教主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认真端详——容貌什么的也不说了,极乐天宫从来不缺生得俊俏的男弟子。
但是这雄壮的体格,这刚猛霸道的气质。
极乐天宫的男弟子们,走的都是风流俊俏的路数,一个个走路都犹如弱柳扶风一般。
卢仚这样的极品,真是罕见啊!
“天阳公卢仚……嘻,这个‘阳’字,据说是,当今天子找遍了镐京城的勋贵、军伍,才找出的一个童男子?”极乐天宫教主眼睛越发亮了:“真是,可爱的小人儿。”
青柚瞪大眼睛。
青柠青檬凑在一起,低声的嘟囔着:“这应该就是……”
青柚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了那厚厚的书本,迅速的翻了起来:“唔,传说中的采-阳-补-阴的下流妖女,遇到这种人,屏住呼吸,隔绝内外气息,然后……”
极乐天宫教主笑盈盈的看着三女:“然后,怎么样呢?三位小姑娘,看起来也颇为鲜嫩可口……本教的无上仙法,可是男女不忌哦!”
青柚、青柠、青檬身边,一抹淡淡的寒芒升起,‘嗖嗖’声中,寒芒化为光罩,将自己笼罩了个结结实实,大厅内顿时寒意逼人。
下一瞬间,三女随身行囊内剑鸣声大起,三条青色剑虹伴随着可怕的破空声,呼啸着从行囊中喷出,一个蛟龙摆尾,剑光笼罩了整个大厅,凌厉无比的朝着极乐天宫教主横斩而去。
这就是剑修。
见面即动手,从不叽叽喳喳拖延时间。
极乐天宫教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怪叫了一声,想要闪避腾挪,但是哪里还来得及?
她心头一阵惊怒升起,她只是想要撩拨三女几句……甚至,她是真有心将三女收为入室弟子。一如她所说,极乐天宫的邪法,的确是生冷不忌,卢仚这样的彪猛男子她很感兴趣,但是三女这样仙露明珠般的女子,她也是不会错过的。
‘嗡’!
在国子监,曾经用来抵挡白露攻击的粉色宝珠从她胸口跃出,大片粉色光芒照耀大厅,一片片滑腻腻带着淡淡馨香的粉色光雾从宝珠中喷出,迅速护住了极乐天宫教主。
三条青色剑虹狠狠一扫,就听裂帛声不断。
一道道粉色烟雾被斩得稀烂,随后三条剑虹斩在了宝珠本体上,只听一声刺耳的碎裂声,这颗防御力极强的粉色宝珠,悍然被劈成了四片。
“我的……”极乐天宫教主一口老血喷出,保养得油光水嫩的俏脸顿时干瘪了些许,眼角有鱼尾纹不断冒了出来。
她身上的衣衫猛地炸开,一条缠绕在她腰间的美人皮飞舞着冲了出来,伴随着无数女子的哭声、笑声、叫声、骂声,以及各种不可言喻的奇异声响,美人皮翻舞不定,一缕缕粉色幽光从美人皮上喷出,大群大群身穿红裙的丽人身影不断浮现。
极乐天宫教主闷哼了一声,脸上皱纹越发明显。
前些天,国子监内,她以自身脱落的美人皮炼制了极乐万美图的雏形,但是这件宝贝显然未尽全功。
被她吸入美人皮中的鬼祟何止十万?
这些天,她逐个的耗费心神镇压、收服这些鬼祟,她每天都要压榨十几个随行的极乐天宫弟子,但是也不过能收服百来个鬼祟而已。
短短几天时间,她也只是镇压收服了数百个鬼祟。
但是此刻三条青色剑光已经快要碰触到她的身体,惊怒之下,她一下子放出了数千鬼祟。每一条鬼祟的出现,都要耗费她的法力,压榨她的神魂……
极乐天宫教主的躯体快速的干瘪、苍老,短短呼吸间,她就从一名绝色美妇,变成了一名饱受风雨摧残的,五十岁开外的老妇人模样。
卢仚‘哈哈哈’大笑着:“感情是个老太太,你装什么二八佳人啊?”
极乐天宫教主嘶声尖叫,一条条鬼祟飞扑向了三条剑光,她顾不得对付青柚三女,而是看着卢仚,十指一点,就有十条七八尺长的粉色寒光激射而出。
那是极乐天宫教主戴在十指上,材质好似金玉,造型精美的指甲套。
十枚指甲套尖锐无比,弯弯的宛如蝎子尾钩,上面带着一层淡淡的红色油光,散发出一股异样的腥香味。
粉色寒光激射袭来,卢仚不由得呆了呆——这老女人是什么脑回路?这么好的手段,怎么不去应付青柚三女,反而是抢先来攻击自己?
顷刻间,卢仚恍然大悟——自己骂了她‘老太太’!
“女人,嘿!”卢仚长笑,一把抓起了进门后就带在身边,此刻正杵在大厅里的长枪,抖手就是数十点黑漆漆的枪花抖了出去。
这条太古黑熊精用了许多极品材料堆砌起来,因为炼制手法太粗陋,枪体内没有什么玄妙,只是足够沉重、足够坚硬坚固的长枪,反而在这天地灵机崩碎的世道完美的保存了下来。
卢仚抖起数十点碗口大小的枪花,长枪震荡,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疯狂的宛如野兽咆哮山林的破空声。就听一阵‘叮叮’乱响,十条激射而来的粉色寒光,居然被长枪一阵搅成了粉碎。
极乐天宫教主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模样又老了十岁不止。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卢仚:“这,这,这是本门先祖传下的法器……”
卢仚举起手中震荡咆哮的长枪,大声道:“我这枪,也不弱啊。”
大笑声中,和长枪配套的重甲从北溟戒中喷出,‘铿锵’几声,重甲披挂在了卢仚身上,归墟仙元注入重甲,一丝丝黑气从重甲中喷出,在卢仚身后化为一头身高数丈,背生双翼的金睛黑熊!
身躯巨大的黑熊虚影怒吼咆哮,数百条红衣女影飞扑上来,还没碰到卢仚身体,就‘嘭’的一声,被重甲散发出的狂暴力场撕成了粉碎。
滚滚妖气化为黑色的狼烟直冲天空,大厅剧烈的晃荡了一下,整个屋顶炸成了粉碎,黑色狼烟冲起来了近百长高,恐怖的兽吼声震得整条大街都在微微的荡悠。
无数鬼祟从美人皮中喷出,她们疯狂的冲向了三条青色剑光,死死纠缠住了剑光。
剑光一次闪烁,就有数十条鬼祟被斩杀。
但是鬼祟的数量太多,剑光连连劈刺,顷刻间斩杀了数千条鬼祟,极乐天宫教主已经趁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向后退了十几步。
看着卢仚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周身散发出张狂、恐怖的妖气大步袭来,极乐天宫教主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心悸。
“挡住他,杀了他!”
极乐天宫教主带来的十几名心腹弟子齐声娇喝,她们身体一晃,身边就有大片香腻腻的雾气喷出,随后她们双手一挥,就看到各种铃铛、香囊、飘带之类的女人物件,带起一道道黯淡的粉色幽光,乱杂杂的朝着卢仚打了下来。
这些东西,带着奇香打下,每一击都重达数万斤,若是对付世俗的拓脉境甚至是开经境的高手,那些武道高手轻轻松松就被她们拿下了。
卢仚仗着身上重甲大步向前,一道道粉色光芒打在身上,纷纷撞得粉碎,他连丝毫感觉都没有。
十几名极乐天宫女弟子驾驭的低级法器纷纷粉碎,她们不断吐血,一个个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不断有鬼祟飞蛾扑火一般撞向卢仚,但是这套来自大金刚寺的太古大妖重甲威能太强,所有鬼祟没能碰触到卢仚,就被震成了粉碎。
一道道微弱,但是无比精纯的奇异热力不断灌入卢仚的身体。
卢仚体内,一处处主穴、辅穴、隐穴不断被这些热力撩拨得亮起,越来越多的热力冲击着这些窍穴,一道道先天精血不断被激发,化为滚滚元罡喷薄而出。
一处处窍穴开启,卢仚身体机能飙升,磅礴精血气息不断被吸入膻中穴。
他大踏步上前,顷刻间掠过十几名极乐天宫女弟子,手中长枪‘嗡’的一声响,十几条寒光一闪而逝,十几名女弟子喉咙几乎是同时挨了一枪,恐怖的力道炸开,十几颗面目狰狞的头颅高高飞起。
极乐天宫教主踉跄向外遁逃,不断的嘶声尖叫。
她实在是大意了,她身上各种奇异手段还有许多,但是她被三女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实在不应该将她还没能完全控制的极乐万美图给放出来。
此刻的她,就好像被一座大山压榨着,法力几乎消耗殆尽,却根本无从补充。
她浑身汗如雨下,不断嘶声尖叫:“你们可知道……”
三女齐声娇喝:“青鳞剑阁,降妖除魔。”
她们同时大喝了一声,咬破舌尖,一点精血喷出,三条被无数鬼祟缠绕的剑光骤然光芒大盛。
青柚的那条剑光飙涨到二十几丈长短,青柠青檬的剑光也暴涨到十几丈长。
高亢剑鸣如龙吟,密集青鳞从剑光中浮现,三条剑光此刻都隐隐有蛟龙之象。
剑光大声,顷刻间大厅内密密麻麻重叠在一起,数量起码有三五万之多的鬼祟被剑光一扫而空。
卢仚身体一热,突兀涌来的狂暴热浪肆虐,他体内一声声高亢的龙吟凤鸣般震鸣不断,一处处窍穴不断被热力冲得连连破开。
“我……”极乐天宫教主还要说点什么。
三条青色蛟龙横扫,卢仚一道寒芒疾刺。
极乐天宫教主胸口被长枪洞穿,身体被剑光一阵旋转,顷刻间斩成了几百片。
卢仚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骇然看着三女:“你们下手,这么狠?”
第一百六十四章 肾击
仙人居,大厅内。
剑光如龙,斩杀了极乐天宫教主,更将那美人皮撕成了无数片。
无数条红色幽影从美人皮中冲出,或哭或笑朝着卢仚和三女亡命飞扑。三条青色剑光,连同一团团黑色枪芒凌空横扫,将无数幽影打得烟消云散。
热流汹涌,不断涌入身体。
卢仚体内,一处处窍穴接连开辟,修为突飞猛进,长枪挥舞中,发出的破空声越发洪亮。
青柠、青檬对卢仚刚才的那句话显然略有不满,两女一边御剑飞刺,一边齐声呵斥:“除恶务尽,吾等剑修出手,向来如此!”
似乎是要向卢仚证明些什么,两女御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些幽影本来一剑就能了账,她们硬生生还要将剑光在幽影身上横竖乱劈数十剑方才罢手。
剑光越发凶厉,青色光虹如雨,笼罩了整个大厅,没有一条幽影能够逃走。
隔壁勘察司衙门后院,李尔雅正推搡着自己父亲,让他赶紧朝着白长空出手——此情此景,颇有一种‘熊孩子关门放狗’的韵味。
白长空好整以暇的笑着:“李大人,贵公子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你,对我出手?”
李梓‘呵呵’笑着,伸出双手,不断的握拳、松开、握拳、松开,手掌中不断发出‘咔咔’声响。
白长空摇了摇头:“平日里,以为你还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否则为霜的婚事,怎么会挑中你儿子?”
“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一个不知道进退,不识时务的。”
“我能理解,毕竟是为了你儿子嘛。”白长空笑得很灿烂:“听说,你最宠这个幼子?唉,在原本的谋划中,他和为霜成亲后,最多半个月内,就会酒后坠河而死的。”
“之所以挑中你儿子,就是因为,你平日里在朝堂上,最是温和,最是怕事,最是人人能欺嘛。”
白长空今夜,莫名的很有倾吐欲望。
可能是刚刚掌握了远超世俗的力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人知道这些事情。
这么多年,他在人前装‘道德夫子’,已经装得有点心理扭曲了。今天他终于有机会撕下伪善的面具,将自己心中最不可见人的那一小块阴暗角落,彻彻底底的暴露人前。
一种扭曲的快慰让白长空是谈兴大起。
可惜条件不允许,否则他还想摆下酒宴,好生的和李梓说道说道。
李梓叹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自己儿子,幽幽道:“尔雅,如今可见识了?这人心,有时候比乌鸦还要黑啊。你要感谢天阳公,否则你已经,被人给害了。”
李尔雅气得面色发白,身体不断的哆嗦着。
他原本以为,他是用自己的才华和人品征服了白家,让白露挑选了自己做夫婿。
结果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一个该死的阴谋。
他怒视白长空:“卢仚逃婚,是他知道了你白家的谋算?”
或许是修炼入了门,原本的纨绔公子李尔雅脑袋瓜子突然开了窍,他从卢仚和白家之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勾当里,突然琢磨出了某些真相。
白长空赞许道:“没错,那小狗……也有几分能耐,他居然知道了为霜的一些谋算,所以不惜加入守宫监自污,借此逃脱了这一段金玉良缘……”
摇摇头,白长空道:“不过,任凭他如何挣扎,他岂能逃脱老夫之手?今夜,他也难逃公道!”
李梓感慨道:“难讨公道?嘿,白山长今夜所言所行,实在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嘿嘿。”
摇摇头,李梓幽幽道:“难怪老夫师长们,多说文教虚伪,都是一群黑了心的下三滥伪君子。老夫借文教藏身多年,也越发觉得,师长们所言极有道理。”
“看到白山长,居然能以大贤之名招摇过市,啧!”
白长空微笑,向前挥了挥手:“罢了,本想和你们多说一些,但是你们毕竟也都是无知的凡人。罢了,罢了,给你们一个痛快罢!”
数十名少女飞掠而出,宛如幽灵一样跳过小溪,朝着水榭攻了过来。
一柄柄颀长弯刀无声的划过空气,劈向了李梓和李尔雅额周身要害。
李尔雅身体僵硬,目瞪口呆的看着飞速劈下的弯刀,想要叫嚷几句,但是已经被吓得僵硬的他,就连叫嚷都开不了口。
李梓则是微笑和,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十二条残影突兀的从他体内飞出。
这些长得和李梓一般无二,面带微笑,栩栩如生宛如真人的残影很是优雅的挥动双手,一道道手掌残影无声的穿梭虚空,穿过一名名少女的身体。
这些少女飞掠的身体突然僵直。
她们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血水浸透了脸上的面甲,从软甲缝隙里不断的滴落。
数十支手掌残影悬浮在空中,每一手掌残影上,都托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白长空呆呆的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一道寒气从天灵盖倒了下来,瞬间穿梭全身,让他全身冰冷,脑袋里一片空白,好似身处噩梦一般。
“这,这,这……”白长空哆哆嗦嗦的说出了十几个‘这’字,突然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李大人,之前种种,老夫若是说,都是玩笑……你我两家,未来可为通家之好……”
‘通家之好’的‘好’字刚刚出口,白长空突然转身就走。
他一边向白家宅子的方向全速奔走,一边掏出了一张粉红色的手绢,咬破舌头一口血喷了上去,反手将荧光缭绕的手绢打了出去。
纤小轻薄的手绢喷吐着淡淡幽光,迎风一晃就化为六尺见方,伴随着‘嗤嗤’声,不知道有多少根亮晶晶的绣花针从手绢中喷出,宛如暴雨梨花,不断朝着身后轰出。
极其细小的绣花针,威力却堪比重弩轰出的弩矢。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无数绣花针所过之处,后园的假山、大树、花花草草,全都被扎得千疮百孔,好几座假山被打得乱石纷飞,轰然坍塌。
好些绣花针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径直落向了李尔雅。
李梓皱着眉头,护在了李尔雅面前,他身边无数手掌残影起起落落,化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射来的绣花针悉数挡下。
这些亮晶晶的绣花针一旦被挡下,就立刻化为一缕缕极细的粉色烟雾急速扩散。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滑腻腻的香气扩散,李梓急忙挥动大袖,不断将这股异样的香气逼出老远。
借着手绢的掩护,白长空已经逃出了百多丈远,他这才回过头来,朝着李梓又惊又怒的大声呵斥:“李鸿胪,有你的……这么些年,居然没认出你的真面目……你有这等实力,怎么还被那群质子如此欺凌?”
“好,好,好,老夫此生所见,最厚黑无耻之人,莫过于你!”
“且等着,你今日所行,必遭报应!”
白长空一边全速溜走,一边骂得开心。
李梓冷眼看着他,身边十二条残影突然向内一合,顷刻间化为一条身影。无声无息的,这条残影向前一扑,犹如瞬移般,顷刻间到了白长空身后。
白长空怪叫一声,再次咬破舌尖,一口老血喷出,他逃跑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三成。
那条残影微微一晃,一道手掌虚影按向了白长空的后心要害。
万分紧急的关头,白长空身体在空中一个翻滚,险而又险的腾空而起一尺多高,那手掌虚影没能命中他的后心,而是在他身体其他部位快速的进出了两次。
白长空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遁入了茫茫粉色雾气中不见了踪影。
李梓冷哼了一声:“倒是逃得快……呵呵,老夫如今,岂会害怕你区区白长空的报应?”
那小小的手绢放出的绣花针越来越稀疏,又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手绢耗尽了力量,颓然飘落地面。
李梓看了看那手绢,眯了眯眼,正要和李尔雅说点什么。
一股无比强烈的危险感觉从四周雾气中出现。
一,二,三……
好几道危险气机锁定了李梓和李尔雅,李梓瞳孔一缩,不敢再在这个院子待下去,他一把抓起李尔雅,急匆匆的腾空就走,迅速从园子的后门离开,朝着鲲鹏坊自家居所方向全速遁走。
夜风吹过,园子里的粉色雾气渐渐消散。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身体内炽热如火,行动略有点僵直的卢仚披挂着重甲,步伐沉重的翻过墙头,赶回了自家驻地。
留守驻地的监丁们还在沉睡中。
每个人都脸色苍白,好似被十八名女鬼轮番压榨过一样,浑身冷汗淋漓,精血损耗极大。
卢仚迅速绕着整个驻地转了一圈,他就在后院水榭中,发现了数十名黑衣女子尸体。
除开伤口,地上还丢下了数十颗血淋淋的人心。
长枪划开这些女子的软甲,露出了她们没有丝毫伤口的身躯。
一连检查了十几名女子的尸体,卢仚呆呆的看着她们,只觉满脑子都是浆糊在晃动。
她们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她们的心脏是怎么被人给挖出来的?
远处,传来了大黄的咆哮声。
卢仚急忙赶了过去,就看到大黄、兔狲、翠蛇、鳄龟,它们正围着两团血糊糊的东西。
卢仚皱着眉,凑过去看了看。
这不是人心,而是两颗人腰子……
“这……”卢仚看看水榭的方向,又看看地上的两颗腰子,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有人从水榭方向逃跑,但是没能逃脱,半路就被下了两颗腰子。
“没有尸体,显然人逃走了。”
“但是这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如果是一个人的腰子……啧,这岂不是死定了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春天的雨,缠缠绵绵的,好似少女的亲吻,落在脸上、头上,痒酥酥的。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温柔、安宁的夜。
一群如狼似虎的守宫监监丁,喊着号子,轰碎了夜的宁静,扛着数十具尸体,冲到了白家的大门外,极其粗暴的踹响了白家的大门。
四面八方,很多宅邸都亮起了灯火,有人在墙头张头张脑的探望。
一排数十具尸体被摆在了白家大门口,卢仚骑着乌云兽,将长枪扛在肩膀上,清朗的声音传遍了周边好几个街坊。
“白副山长,有人夜袭雨顺坊勘察司,这些刺客,和上次在您家后院出现的黑衣女子的装束一模一样。本公怀疑,这次夜袭和你有关,请出来配合调查。”
街对面的宅邸,大门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有人在门后深吸长气:“什么仇什么怨,天阳公今天刚回镐京,怎么就带着尸体打上门来?”
白家的大门开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苍头颤巍巍的拎着灯笼走了出来:“咱家老爷,不在家。这些天,老爷都留宿国子监,不在家呀!”
“不在家?”卢仚看了看这老苍头。
老苍头将半扇大门敞开,横挪一步,让开了道路:“天阳公若是不信,只管进去搜查就是。只是,如今白家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天阳公若要一意孤行,还请先考虑清楚一应后果。”
卢仚看着这老苍头,缓缓点头。
“是啊,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啧……嗯,敢问白副山长那远道而来投奔他的,他的远方堂弟媳妇何在?”卢仚笑看着老苍头。
卢仚抬头,看了看飘雨的天空,心里有点淡淡的忧伤。
青柚三女下手太狠,极乐天宫教主被剑光搅成了碎片。
若不然,她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惜了啊。
老苍头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手指卢仚厉声喝道:“天阳公休要胡言乱语,后宅妇人,岂是你这外男能胡乱打听的?需知,我家老爷以‘礼’治家,容不得你这般胡为。”
卢仚轻咳了一声:“她牵扯到一桩案子,还请她出来一见。”
卢仚话音刚落,一名身穿素白色长裙,头上扎着白色长巾,做小寡妇打扮的绝色妇人,就哆哆嗦嗦的走出了大门:“这……这位大人……小……小女子……”
卢仚的瞳孔一凝。
这妇人,和那极乐天宫教主,也就是所谓的白长空的‘远方堂弟媳妇’生得一模一样。
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法子,但是起码卢仚在她脸上扫了好几眼,没能发现她的脸蛋有任何的破绽。一张俏生生、怯生生的面庞浑然天成,就好像天生这般。
而且,这女子身上,没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民间妇人。
卢仚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本公弄错了。你,和此案无关。”
挥了挥手,卢仚冷声道:“将这些尸体、心脏、两颗腰子送去守宫监本部,作为证据好生保存。尤其是这两颗腰子,也不知道它们的原主人是否会想起它们。”
白家大宅,第三进院子,一座小楼。
白长空袒露上身,咬着牙,趴在一张软榻上。
在他身边,还趴着两名俊俏的极乐天宫男弟子,他们同样袒露上身,腰腹部位有一条长长的伤口,却一点血迹都没渗出来。
白长空的腹腔被破开,从两名极乐天宫男弟子体内取出的肾脏,正被两名极乐天宫女弟子放入他的腹中。
一名女弟子在他的腹腔里倒入了一瓶血色的药剂,放入白长空腹腔的两颗腰子上,一条条极细的血管、神经、系带等就急速的蠕动着,迅速和白长空的身体连为一体。
“白行走放心,有本门秘药在,这两颗腰子会和您本体完美契合,不会有任何的后患。”
一名极乐天宫女弟子悠悠笑道:“白行走一把年纪了,两颗腰子也用了这么多年,换上两颗年轻的,其实您赚大了呢。”
两名极乐天宫男弟子目光幽怨的看着白长空。
白长空倒是赚大了,但是他们……可亏大了!
白长空深吸了一口气,深沉道:“这秘药……”
帮白长空换上腰子的极乐天宫女弟子叹了一口气:“您下次可要小心了,这秘药,也不是我们如今能炼制的。都是本门长辈好容易,耗费了天大的代价,从上古之时小心保存下来的。”
白长空轻咳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么,教主她……”
极乐天宫女弟子伸手,将白长空切开的腹腔伤口拼在一起,又抹了一点秘药上去,眼看着他的伤口上一丝丝肉芽生出,伤口开始快速的愈合。
“我们已经向山门传信了。”这名极乐天宫女弟子目光阴狠的说道:“当代教主被人击杀,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件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白长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会善罢甘休就好。
极乐天宫越是不肯善罢甘休,他能得到的助力就越强。他坚信,不管极乐天宫后续派谁来,都离不得他这个外门行走。
可惜了。
回味了一番极乐天宫教主为他传授真法的绝妙滋味……白长空突然感到全身发热。他看着为自己施行手术的两位女弟子,‘呵呵’笑了起来。
“两位师妹,老夫的确觉得,老夫年轻了许多。”
小楼里的灯熄灭,女子银铃般的娇笑声隐隐响起。
偶尔,还能听到有气无力的哀嚎声:“师姐,帮我们看看我们的伤口啊,这么大的口子……”
第二天一大早,卢仚出门,拐个弯就到了仙人居。
他让人叫了极其丰盛的早餐,什么蟹黄汤包、红油抄手、鸡汤银丝面、蟹黄蒸烧卖等等,林林种种有三四十个品种,而且都是这四五年才在镐京流行起来的新鲜货色。
青柚、青柠、青檬看着这些美味,眼神都有点发直。
青柚还好,毕竟年长两岁,勉强能保持一个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
青柠、青檬则是脸没洗,牙没刷,头发也没梳理一下,就好像两头小猪一样,几乎全身都趴在了餐桌上,‘嗷呜嗷呜’的吃得无比欢快。
“好吃,这个好吃!”
“好吃,这个也好吃!”
“好吃,这个太好吃了!”
“啊,在家里,各位婶婶、嫂嫂做的饭菜,简直就是喂猪的猪食!”
修炼之人,哪怕不是专门的体修,因为精血旺盛,身体机能强悍的关系,只要愿意,饭量都很大,一顿十牛都不成问题。
卢仚带来了超过四十人份的早餐,青柚大概干掉五人份的精美点心,卢仚意思意思,陪了两人份的份量,剩下的全部被青柠、青檬两女消灭得汤汁都没剩。
撤掉餐具,有侍女奉上了御赐的香茶。
卢仚开始和青柚三女交流,关于胤垣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青柚姑娘,那女鬼头目,我认得,我差点还成了她的相公。”卢仚开门见山第一句话,青柚固然是瞪大了眼睛,捂着肚子动弹不得的青柠、青檬,更是一脸惊叹、莫名钦佩的看向了卢仚。
“我知道她的根底,也知道,她大体是不会放过白长空的。”
“所以,我觉得,如果要找到那些鬼祟,与其满大街的乱跑,还不如盯死了白长空。”
卢仚品着香茶,将自己和白露一家子的恩怨说了个透透彻彻。同时,他也点名了昨夜极乐天宫教主的身份——她,居然是顶着白长空远房堂弟媳妇的名头来镐京的。
青柚听着卢仚的话,她又从行囊中取出了那厚厚的书本。
“嗯,昨夜的那女人施展的手段……那是极乐万美图,极其邪恶的旁门秘术。唔,极乐天宫……她们和我青鳞剑阁,也是世仇,我们好几位先祖,陨落在她们手中。”
卢仚和青柚三女商讨之时,天恩公府内,卢旲正在起草一份授功的文书。
卢峻、卢屹坐在卢旲书案前,两人捧着人头大小的大茶碗,喝着混入了马奶、酥油、加入了各色调味料,极有北方草原风味的煮茶。
“待会你们拿这份文书去找卢仚,如果他同意,就用印罢。毕竟,他才是这一路监军的主将。”
“你们给卢仚说,我给你们三位舅舅、五位表弟请功,并不是徇私。你们直白的告诉他,那几位,也不值得我为了他们徇私。”
“如果他有任何的疑问,让他来找我,或者释恶师兄询问就是。”
“前些天镐京城,大白天的鬼魅横行,你们又在安平关碰到了战魔殿的魔崽子,可见,三教都已经出手,这世道,马上就要乱了。”
“我佛门在安平州落子,道、魔两门,还不知道有什么计划。”
“总之,身处大争之世,如豆子身处磨盘,稍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之灾。你们这些年轻人,行事冲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出大祸……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卢旲正在这里教训儿子,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苍狼骑的将领在书房门外叩响了房门。
“进来!”
卢旲轻喝了一声。
那将领大步走进了书房,朝着卢旲抱拳行礼:“公爷,安平关,王?大军,全灭。”
‘啪’的一声,卢旲手中毛笔折断。
他骇然抬头看着那将领:“全灭?不是溃败?”
那将领凝重点头:“不是溃败。全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歹毒
数日前。
卢仚带队返回镐京,半路得大金刚寺空空和尚赠宝。
卢仚兴起,将赠宝中的长弓试了一试,或许,这就是‘缘分’罢?战魔殿增援安平关王璞的一众高手,好端端的骑着坐骑赶路,莫名其妙挨了一箭,射杀了一名烈火境高手。
出师不利,先折一人。
气急败坏的战魔殿高手们,气势汹汹的赶到了安平关,动用宗门手段,联系王璞等人。
他们在山林中忍着蚊虫骚扰,熬了几个时辰,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当他们等得五脏生烟时,终于有和战魔殿交好的尸魔道门人,将王璞和一众战魔殿高手一夜战殁,中间由卢仚接管了几天军队大权,后来由王?接掌大军的消息,给他们传了过来。
王璞是战魔殿外门行走。
王?不是。
战魔殿增援的高手,派了一人去安平关拜访王?,想要再续前缘,将王?纳入战魔殿外门。
问题来了。
白阆兄弟九个身边,有一群极乐天宫的弟子护卫。
之前诸葛鹂和王璞掌权之时,他们受朱崇、朱嵩授意,肆意折腾白家兄弟九个,隔三差五的找个借口,将他们痛打一顿,甚至让他们领军去和数倍于自己的乱民作战。
可是镐京再次大规模闹鬼,白长空在国子监得了‘在世圣人’的美誉后,朱崇、朱嵩被逼转变态度,从打压白长空变成了疯狂拉拢白长空。
于是,王?在安平关,就将白阆兄弟九个提拔高位,让他们参赞军机。
这一参赞,就出鬼了。
白阆兄弟九个身边,极乐天宫的那些弟子,一个个生得俊俏、俊秀,而王?,却偏偏有龙阳之好。白阆兄弟九个,却根本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他们窥见了王?的某些小心思,当即将几名极乐天宫的男弟子送给他充当‘贴身护卫’。
战魔殿高手上门的时候,王?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心甘情愿的拜入了极乐天宫门下!
安平关,城守府,二进后院的内会客厅。
身着一裘宽松的白色道袍,满面红光的王?慵懒的靠在大椅上,四名披散长发、着文士长衫,腰间扎着玉带,端的是风流倜傥、俊秀非凡的极乐天宫男弟子,带着柔媚的微笑站在他身边,轻手轻脚的为他按摩肩膀和胳膊。
白阆坐在一旁,矜持的捧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御赐的香茶。
王?静静的享受了一番,终于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绝妙景致。极乐天宫,的确不愧极乐之名。”
白阆笑看着王?:“城尉大人入得门来,日后这般绝美景致,应有尽有。而且,可修炼我极乐天宫无上秘法……其中滋味,大人已经亲身体会过罢?”
王?不断的点头:“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哪。”
他瞅了瞅白阆,笑道:“此次平乱,等得大功告成,白家昆仲当为首功,当为首功!”
白阆矜持的笑着,和王璞相谈甚欢。
一名平乱军将领悄步走了过来:“大人,门外有一男子,不知如何潜入关中,他说,他是王璞大人好友,特为安平州平乱一事而来。”
一刻钟后,登门拜会王?的战魔殿高手,被请进了城守府前院大厅。
王?换上了正装,身披重甲,系着披风,威风凛凛盘踞在公案之后。
“你是我堂兄好友?”王?审视的看着身穿黑衣,一脸倨傲的战魔殿高手;“罢了,看在兄长的情面上,请坐,请用茶。哦,敢问,高姓大名?”
战魔殿高手四平八稳的坐定,倨傲而冷淡的朝着王?拱了拱手:“某,战九劫。”
王?微笑,异常和气的说道:“哦,原来是战兄。唔,不知战兄和我兄长是如何结识的啊?这安平关,如今被大军围绕,城外军营绵延数百里,战兄能进入安平关,显然是有大能为的!”
王?在心里破口大骂——城外有数百万大军环绕,这战九劫居然这么轻松的就直接来到了城守府外,可见这厮的实力有多恐怖。
王璞居然认识这样的人?
王璞居然从来没有在本家族人面前,泄露过相关的任何消息!
杀千刀的王璞!
这战九劫,看他的言行举止,显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他登门拜访,估计和已经死无全尸的王璞有关。
也不知道王璞和战九劫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利益交换。
但是……
无论王璞和战九劫有什么腚--眼--交易,王璞是王璞,他王?是王?。
想起那几个俊俏风流,更兼风-骚-入骨的极乐天宫男弟子,王?就觉得心肝痒痒。对比一下这生得五大三粗,魁梧如熊,更兼长得粗陋难看如卖肉屠夫的战九劫,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极乐天宫。
一名生得略有几分丑陋的侍女,端着托盘行了上来,为王?和战九劫奉上了香茶。
战九劫目光深沉的扫了一眼这侍女。
王璞捧起茶盏,向着战九劫请了一声:“战兄,请,这是天子御赐茗茶,寻常人,是万万喝不到的。若非战兄是老夫兄长的好友,老夫也是舍不得拿出来待客的。”
王璞喝了一口香茶。
战九劫又朝着那生得丑陋的侍女看了一眼,端起茶盏,看了看茶盏里清香四溢、色泽澄碧的茶水。他轻轻的嗅了嗅茶水,又看了看王?,轻蔑道:“御赐茗茶?呵呵,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好东西?”
摇摇头,战九劫叹息道:“尔等,不过是井中之蛙,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一方世界的真相。”
王?微笑看着战九劫:“战兄如此犹豫,莫非是怕本官下毒?”
战九劫呆了呆,然后近乎疯狂的笑了起来:“下毒?哈哈,某会怕你下毒?区区世俗凡人,你能有什么毒能害得了我?”
战九劫傲然道:“某,只是看那奉茶的侍女太丑,嫌弃经过她的手的茶而已。下毒?笑话……你可知道某的修为?你可知道,世俗百毒,根本于某丝毫无伤尔!”
端起茶盏,将香茶一饮而尽,就连茶叶都咀嚼后吞了下去,战九劫看着王?沉沉道:“实话实说吧,某乃战魔殿……”
战九劫的话戛然而止。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王?。
“你,好大的胆子,茶里,茶里……真有毒?”
王?丢下茶盏,站起身来,迅速向后退去,他看着一脸狰狞的战九劫,冷然道:“什么是什么?战九劫,你冒充本官兄长的好友,潜入军机重地,你意图何为?”
战九劫深吸了一口气,他低沉的咆哮了一声,他上半身的衣衫顷刻间化为青烟飘散。
战九劫黑铁色泽,好似金属铸造的身躯上,心脏和肝脏部位,两团血色红光亮起,这两处位置,他的皮肤、肌肉、骨骼都变成了半透明状,可以看到心脏、肝脏处,有黑红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黑红色的火焰在他体内升腾而起三尺高,甚至冲出他的身体,化为肉眼可见的黑红色火焰。
“简直不知所谓,我们初次见面,你为何要暗算某?”战九劫声嘶力竭的咆哮着:“某,是来送你天大的机缘,你为何……为何……”
数十名极乐天宫弟子步伐无声的从后堂窜了出来,纷纷冷笑看着战九劫。
战九劫瞪大眼睛,愕然看着这些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
“挫-那-母……”战九劫嘶声道:“是你们这群狐媚子,你们……为何无缘无故,下此毒手?”
极乐天宫众多弟子一言不发,迅速在大厅中站成了阵势,一道道粉色烟雾从他们身上渗出,迅速化为一张粉色的大网朝着战九劫笼罩了过去。
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弟子嘶声欢啸:“战魔殿烈火境高手,大补之物,万万不可放过……诸位兄弟姐妹联手,采空了他!”
又一名男弟子笑道:“他中了极乐清灵汤,这是老祖们留下,专门克制烈火境高手的秘药……不要看他此刻这凶狠模样,内里,他早就虚了!”
好几个男女弟子纷纷笑起来,无不疯狂吹嘘自家宗门的秘药如何灵验,此次重出江湖,一定能大放异彩,让天下人为之震惊!
战九劫面色惨白,他心脏、肝脏处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冲出体表的火光急速黯淡了下去。
极乐清灵汤,是极乐天宫当年祸乱天下的下三流秘药,专门用来暗算修士,将其掳走后行采补恶行。极乐天宫的功法就走的见不得人的下三路,他们配制的诸般秘药,药力强大、诡异,不知道曾经祸害了多少修士,端的是声名狼藉,却又让人闻风丧胆。
时移世易,天地灵机崩碎,这些宗门闭关死守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极乐天宫的各种下三滥秘药的威名,早已被同样闭门不出的大小宗门忘了个干干净净。
战九劫做梦都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碰到一群极乐天宫弟子。
而且他们手上,居然有对烈火境高手都能急速生效的秘药。
一阵疯狂的厮杀声、怒吼声持续了大概一盏茶时间,最终伴随着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战九劫颓然倒地,来时雄壮如熊的他,此刻已经变得皮包骨头,和一具骷髅架子无异。
“你们,你们……”
“极乐天宫的狐媚子,你们等着瞧!”
白阆背着手,慢悠悠从走到了王?身边,笑着向王?点点头:“王大人,这份投名状一交,你就真正是我极乐天宫弟子了。”
“放心吧,我们会全力助你,歼灭安平州的乱军。”
“区区战魔殿,不用担忧什么。本宫教主大驾,正在镐京。有她老人家坐镇,此处稳如泰山,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歹毒(2)
战九劫死了。
死得无比憋屈。
身为烈火境高手,白阆兄弟几个身边的极乐天宫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奈何过于骄狂的他……
以及,天地灵机崩溃之后,诸多宗门关闭山门,遁世不出,漫长的岁月,已经让现今的修炼界,对其他宗门的各种手段,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印象。
一杯加料的香茶,就让一群熔炉境的极乐天宫弟子,轻松干掉了战九劫。
他的全身修为,变成了十全大补丹,好几名极乐天宫的女弟子,依仗他的修为,一步登天,几乎到了突破烈火境的临界点上。
身上所有东西被搜刮一空,被扒的溜光的战九劫,摇摇晃晃的被吊上了旗杆,杵在了安平关的城门楼子上。
是夜。
山林中。
战魔殿的十几名高手静静的站在山头,借着城门楼子上的火把灯光,看着被吊在旗杆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晃的战九劫。
一名生得颇为秀美,但是面皮惨白,浑身冷飕飕没有丝毫活人气息,脸上搓了两团刺眼的腮红,嘴唇也涂得好似刚刚喝了血一眼,两个眼珠子泛着绿光的少女静静的站在十几丈外的大树下,死气沉沉的看着他们。
“所以说,这支军队的统帅王?,现在是极乐天宫的人了?”增援的战魔殿高手缓缓转过身,看着大树下的少女。
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从少女的腹中传来:“节哀,节哀,哈哈哈,嘿嘿。”
战魔殿一群人面色阴沉盯着这少女。
对方在幸灾乐祸,笑声极其刺耳,但是他们并没有发作。
魔道嘛,如果不落井下石、幸灾乐祸,还能叫做魔道么?
甚至,对方搞不好已经知道安平关里有极乐天宫的人藏身,但是他们就是不提醒自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魔道嘛!
只是,无缘无故的折了一个战九劫,心情很不好啊!
“想不想报复他们?”那少女又笑了起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啊。尤其是极乐天宫那群狐媚子,她们这次下了毒手,你们若是忍了……她们还不把这件事情吹到天上去?”
“绝对不能忍啊,这事情要是传开了,他们一群后生晚辈,轻松做掉了战魔殿一名烈火境大高手……”
战魔殿一名半步种金莲的魁梧汉子冷哼了一声:“尸魔道和我战魔殿,历来交好……联手一把如何?”
那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血色的牙齿:“甚好。”
她无声的离地飞起,轻盈的站在了一株十几丈高的大树顶部,眺望着山下的平乱军大营。
“这么多好材料啊。眼馋好些天了,奈何实力不够,吃不下呀。但是有了诸位战魔殿师兄襄助,嘿嘿,都是多好的材料啊!”
“平日里,想要收集这么多精壮的好材料,可不容易。”
当夜,安平关内,一座座水井旁,有黑影不断的闪过。
安平关外的大营里,士卒们挖掘的水井旁,也有黑影不断的掠过。
大营附近几条河流、溪水的上游,有人将一具具沉重的野兽尸体埋进了河道砂石中。
山林中,奇异的啸声不断。
一蓬蓬蚊虫宛如乌云一样从山林中飞出,循着人身上的血气味道,钻进了大营,在熟睡的士卒身上吸血,顺便注入自家涎水,留下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红包。
还有一群群老鼠窜进了营地。
它们很大胆的爬上了士卒们的床榻,咬破了士卒们的手指、脚趾。它们咬破的伤口却丝毫没有痛楚,士卒们一个都没有惊醒。
一万,两万,三万……
数量庞大的蚊虫和老鼠群彻夜忙碌着。
一大早,平乱军团的大营在号角声中逐渐醒了过来,伙头兵们最早开始忙碌。一道道炊烟从营地各处冉冉升起,伙头兵们或者从水井中,或者从河流、溪水中汲取清水,开始煮饭做菜。
安平关中,几处营房内,有将校传送着王?刚刚签发的军令。
早餐之后,平乱军团就要向西进击。
攻破乱民在谷道中修建的城墙,一鼓作气,突破乱民防线,直接攻入安平州,彻底铲平叛乱。
安平关内的辎重仓库里,一箱一箱的铜钱、银锭被搬运了出来,辎重官和军法官们,对比着账本,清点着运出来的钱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对于行军打仗,其实是不怎么懂的。但是作为统帅,他觉得,其实他不需要懂太多,只要舍得花钱,下属的那些会打仗的将领,自然会将事情做得十全十美。
因为王璞战殁、失利的缘故,镐京的朱崇等大臣狠狠心,终于下了血本。
王?带来了很大一笔钱,足以让平乱军团豁出去性命拼命的钱!
“一群刀头舔血的贱民,以区区小利,就足以驱使之……”城守府中,王?搂着一名俊俏的极乐天宫男弟子,由衷的感慨道:“毕竟是一群不读圣人典籍的蠢货,为了些许阿堵物就去拼命的可怜人。”
极乐天宫男弟子‘咯咯’笑着,朝着王?不断抛着媚眼:“大人说得再对不过了,世间如大人这般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又‘风流倜傥’的‘好人’,能有几个呢?”
王?‘呵呵呵’笑得无比得意:“要说满腹经纶,治国理政,于我不过是普通寻常。老夫最得意的,还是老夫这一世的‘风流’呀。”
‘咿咿呀呀’的,说到得意处,王?摇头晃脑的,唱起了一曲镐京城内最近流行的,说一名俊俏书生和大家小姐在寺庙里私会的折子戏。
他的唱腔颇有韵调,将一名春心蠢动的闺阁少女,迫不及待想要等待天黑,和自家情郎幽会的微妙心思,渲染得淋漓尽致。
脚步声起,有侍女送来了早点。
王?用餐的排场不小,一顿早餐,就有点心三十六种,汤羹六种,各色精美小菜又是三十六种,还有餐前、餐中、餐后精品茗茶三种。
除此之外,还有一盅滋养身体、增补肾源的药膳。
王?笑呵呵的拉着心爱的极乐天宫男弟子,先用了药膳,然后你一口,我一口,浓情蜜意、黏黏糊糊的用了一顿丰盛至极的早餐。
战鼓声声,外面的士卒们已经用过了早饭。
好些士卒的呼吸变得有点灼热,心跳有点加速,眼睛有点发红。
但是无论将领、校尉,还是下层军团,乃至这些士卒本身,都只以为是大战近在眼前,是心情过于激动而导致的异象,没人往别的地方去想。
一箱一箱的铜钱、银锭运了上来,充当先锋军团的十万骁勇士卒纷纷发放了赏钱。
山呼海啸般的‘万胜’声响起,偶尔还有兴奋得过了头的士卒在大呼‘大帅万岁’。
将校们笑呵呵的看着士气飙升到极致的士卒,一声令下,安平关西门洞开,一架架云梯也从墙头上放了下去,士卒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或者从城门,或者跨越城墙,大步走出了安平关。
安平关西面谷道中,数百名乱民派出来的斥候一声唿哨,纷纷骑上坐骑转身就走。
他们走出没多远,就有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冲上了百丈高空,炸开了一大团血光。
后方谷道中,一道一道烟花不断的络绎升起,逐渐的远去。
安平关东面,绵延数百里的大营中,士兵们也用过了早饭。
一大早,原本应该很是闹腾的营地,却变得无比的安静,士兵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呆滞的站在营地里,犹如一尊尊木头人。
他们当中,有人眼珠发红,也有人眼珠发白。
眼珠发红的那一批士卒,他们心跳加速,浑身血液流速加快,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线条跳动。
而眼珠发白的那些士卒,他们的心跳变得若有若无,血流速度几乎停滞,他们的体温在不断的下降,他们的皮肤蠕动着,眼看着他们皮肤一点点的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死白色,皮肤厚度在增加,四肢关节也逐渐变得僵硬。
十几名战魔殿高手出现在大营中。
他们身上一缕缕黑色魔气升腾,在他们头顶化为面目狰狞的魔影。
那些眼珠发红的士卒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息,无不纷纷低声咆哮,迅速朝着这些战魔殿高手汇聚过来,在他们身后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百多名皮肤惨白,搓了腮红,涂了胭脂,通体死气沉沉的少年、少女也出现在了营地中。
那些眼珠发白的士卒,一个个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了这些死气沉沉的少年身后。
大营中,还有一些刚刚轮换岗哨回营的士卒保持着正常。
他们发现了自己同袍的不对劲,他们嘶声尖叫着,正要发出警号,那些变得怪异的士卒一拥而上,轻轻松松将他们撕成了碎片。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发生异变的士卒开始向安平关发动亡命的冲锋。
好些处大营中,或许是井水、河水、溪水中的药量不足,或许是没有受到蚊虫、老鼠叮咬,还有大半的士卒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并没有发生这种可怕的变化。
看到其他大营的士卒突兀的发动了攻击,无数将校齐声嘶吼:“叛乱,叛乱……来人啊,来人啊!”
变异的士卒们,他们变得力大无穷,变得快如奔马,变得皮粗肉厚不怕普通的兵器劈砍。
他们嘶吼着,宛如疯魔一样冲入了一座座大营,冲破了一座座大营,将一座座大营屠戮一空。
凡是被他们杀死的士卒,无不眼珠发白,变成了浑身惨白、死气沉沉的异类,翻身而起,加入了对其他大营的进攻中。
不到半日,平乱军大营被彻底荡平!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又见朝会
这是嘉佑十九年的第几次了?
皇城内,金钟乱响,玉磬狂鸣,血光、狼烟直冲天空,漫天都是送信的鹰隼狂舞。
安平关平乱大军一战全没,王?等人生死不知,如此噩耗,好似一个天雷,炸得以大丞相朱崇为首的文教臣子们焦头烂额,一个个乱了方寸。
无数文武臣子,又火急火燎的赶去皇城扶摇殿。
只是今日,皇城的小太监们少赚了不少钱——在皇城门口乘坐滑竿的勋贵们,少了十几家,诸如当代莱国公卢昱,就已经死在了前几天的鬼祟暴动一案中。
失去了好些熟悉的大主顾,小太监们的心情颇为低落,他们今天抬滑竿的速度,未免就慢了许多,导致好些勋贵抵达扶摇殿的时候,落后了前面的文武大臣们不少。
心情极佳的胤垣。
没错,正是心情极佳的胤垣。
大白天,正在和贵妃白霜玩闹的胤垣,猛不丁的收到安平关平乱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他是‘喜’大于‘惊’,随后就手舞足蹈的放声狂笑,喜不自禁的跳起了回旋舞。
满心喜悦的胤垣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出九曲苑,全速赶赴皇城,赶在所有臣子之前,跑到了扶摇殿宝座上坐定,乐滋滋的等待文武大臣们上殿。
见到那些勋贵迟到,胤垣不等大臣们开口,就抓起面前长案上一枚纯金大印,朝着大案重重的连敲了十几下:“拖下去,重杖一百……不,三百……不,八百!”
“哇呀呀,军国大事,何等重要,尔等居然敢姗姗来迟……一群浪费俸禄的蠹虫,废物,国朝养你们,究竟有什么用?拖下去,重重的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胤垣在怒吼,在咆哮。
数百名被小太监坑死的勋贵被神武将军们拖拽了下去,直接按在了扶摇殿前的云台上。
一个个圆滚滚,保养得油光水滑、细嫩白皙的勋贵们急忙掏出了一张张白鹿钱,和神武将军们,尤其是负责监督的守宫监太监们讨价还价。
风从云台吹进了扶摇殿。
扶摇殿内,无论文武大臣都听到了外面喧哗的还价声。
“今日不同往日,陛下震怒,震怒啊!”
“得加价,必须加价。”
“八百杖,就算普通寻常的打,也把公爷您打死了。何况是,陛下要我们重重的打呢?”
“一杖一万钱,您给还是不给?”
“一千!”
“九千!”
“两千已经很高了!”
“八千是不能少了!”
…………………………
满殿的文武大臣们面色诡异,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吭声。
吃亏上当的是那些勋贵,赚钱的是天子,这种交易虽然肮脏,但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朱崇等一众文教大臣面色阴郁的看着宝座上笑得合不拢嘴的胤垣——听到安平关平乱大军全军覆没,胤垣居然如此开心?
朱崇他们的心就深深的沉了下去。
这次的事情如果不处置妥当,很可能对他们文教在朝堂上的势力造成沉重的打击!
当年安平关赈灾,他们对天子说,万事都处置妥当了。
结果安平关反了。
他们挑选诸葛鹂充当平乱先锋军团赶去安平关。
结果诸葛鹂在安平关被一群乱民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推荐王璞担任平乱主帅,统大军赶去平乱。
结果王璞在安平关空耗了一批钱粮,自己莫名其妙的战殁,差点被卢仚彻底夺了军权。
他们火急火燎的,好容易在内部平衡了权利纠纷,让王氏嫡系王?接任城尉一职,又用全力,从镐京城的城防军中,极力拼凑了一支‘满额’的平乱军团赶去安平关。
以‘镐京鬼乱’为把柄,朱崇他们和天子达成了默契,朱崇他们不宣扬‘天子失德’一事,大家齐心协力,将镐京大白天满大街闹鬼的事情压了下去,条件就是天子将卢仚从安平关调了回来。
原本以为,王?手下汇合了前后两支平乱军团的主力!
第一支平乱军团,朱崇他们承认,他们吃了三分之二的空饷,士卒人数是不够的,辎重、军械也是有极大缺口的。
但是第二支王?带去的平乱大军,那是实打实的满额、满装备的精锐啊!
结果呢?
一战全没。
一战全没啊!
这个责任,这口黑锅,谁来背?
看胤垣这笑得两排大牙都露出来的模样,他如果趁势发作,会不会有一大批文教官员被清洗出朝堂?
如果勋贵那边,顺势搞一批举孝廉的纨绔子弟取而代之……未来文教君子们想要拨乱反正,又要耗费多少心力?
更不要说,损失的军械、辎重、粮草,怎么办?
数百万士卒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数百万人的抚恤啊……军队的抚恤和对民间的赈灾不同,赈灾的时候,随便你上下其手,一群泥腿子老百姓还能做什么?
但是你敢对军队的抚恤乱来,真会出大乱子的!
数百万人的抚恤啊!
事后还必须再组一支平乱军团,随之而来的是巨额的军饷、粮草、辎重、军械的开销。
扶摇殿上,大胤户部尚书崔无怖右手捂着心口,脸色煞白煞白,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
卢仚站在武勋班列中,就站在卢旲身后,眯着眼,欣赏着大殿上的众生相。
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勋贵们。
满脸阴冷,一肚皮算计的文臣。
以及大将军府、五军府下面,那些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跳出来争抢功劳的武将们。
卢仚看到了文臣班列中,站在中前列的李梓。
和往日里畏畏缩缩,一副童养媳做派的李梓不同,今日的李梓腰身挺得笔直,浑身的精气神甚至有一丝张狂而肆意,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的气度,甚至把他前面那些官职比他高了许多的文臣都压了过去。
就连当朝大丞相朱崇,甚至都没有他这么的气派、排场。
联想到昨天夜里,自家驻地后院的那些尸体。
卢仚看着李梓。
李梓感应到卢仚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不温不燥的朝着卢仚微笑点头。
卢仚心中有七八分把握,被击杀的那些极乐天宫女弟子,应是李梓所为。
这老家伙,藏得好深。
但是他已经藏了大半辈子,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爆发?
联想到一直被关在自家驻地后院,这些天据说李梓每天都去探望的李尔雅……卢仚朝着李梓笑着点了点头。
他和李梓,不应该是敌人。
应该是白长空他们威胁到了李尔雅,所以李梓才悍然出手罢?
事后,他也就顺势带走了自己儿子。
而卢仚在婚事现场劫走李尔雅,也是为了保护他嘛。
如果昨夜真是李梓出手,那么他应该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的一番好心,一片善意。
卢仚朝着李梓微笑,见到卢仚这般友好的示意,李梓心里一动,他也朝着卢仚笑着,向卢仚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散朝之后略留片刻,自己有事和他协商。
卢仚笑着点头,然后,他看向了白长空。
白长空气定神闲的站在文臣班列中,而且站在极靠前的位置。
以他的官职,白长空应该和李梓站在一起。
但是此刻,白长空悍然站在朱崇身边,甚至比大丞相府下辖的六部尚书还要更靠前。
感受到卢仚的目光,白长空朝着卢仚看了过来。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露出了一丝忌惮、警惕之色,但是他很快又舒展表情,朝着卢仚笑着颔首致意。
李梓也看向了白长空。
白长空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梓。
李梓朝着白长空笑了笑,微妙的目光在白长空左右两肾位置扫了扫,然后皱起了眉头,显然很是疑惑不解,为什么白长空今天还能如此正常的出现在这里?
朱崇注意到了白长空和李梓之间的诡异互动。
他压低了声音:“白大人,现在我们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我们内部,绝对不能再起龃龉。你和李大人,本是儿女亲家,不该有矛盾才是。”
听到‘儿女亲家’一词,白长空心里那个腻味啊,恨不得当场拔剑戳死朱崇。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梓,只恨李梓这老阴货居然藏得这么深!
能够在鸿胪寺大堂上被那些诸侯质子抽耳光的鸿胪卿李梓,居然是如此恐怖的高手……你说,你说,你求个啥呢?
白长空心头恨极,同时又担忧到了极点。
他的九个宝贝儿子,还都在安平关军中。
幸好他还有二十几个孙儿留在镐京,否则如果九个儿子都在军中战死,白长空真会不惜一切的,将当**迫白阆等人从军的朱崇一伙人通通干掉。
云板声响起,胤垣身后的珍珠帷幕微动,太后乐氏已经在无数太监宫娥的簇拥下,赶到了扶摇殿。
刚刚落座,还不等廷仪官约束群臣,太后略显急促的声音就传遍了扶摇殿。
“一天天敲锣打鼓,一天天敲锣打鼓,就不能消停一些么?就不能太平一些么?国朝奉养尔等文武,究竟是为的什么?不就是求一个国泰民安,求一个逍遥度日么?”
“安平州,小小一安平州,怎么就这么难呢?”
“大丞相,前两次出兵的时候,你们是怎么保证的?你们是怎么说的?”
“王璞出征的时候,你们说,手到擒来,平定叛乱不过是旬日之间的事。”
“结果,王璞死了,说是连一具全尸都没落下。”
“你们又急忙推荐王?接替王璞,你们说,王?才干超出王璞十倍,统辖大军平乱,易如反掌呀!”
“真是易如反掌……人家易如反掌的,将你们前后两支平乱大军给打得全军覆没!”
“两支大军,前后加起来,账面上的数字,能有千万了吧?”
“哀家虽然身居深宫,可是也知道,账面上的数字信不得……但是没有千万,总也有数百万精兵猛将吧?”
“就算是数百万条猪!”
太后拍着宝座扶手厉声呵斥:“就算是数百万条猪,也不会在半日之间,被人杀得干干净净罢?”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雪上加霜
太后发怒,大将军立刻落井下石。
乐武从武勋班列首位蹦了出来,挥动着芴板大声嚷嚷:“朝廷出奸臣了,一定是出奸臣了。”
他大声吼道:“小小安平州,区区泥腿子……诸位大人,诸位大人啊,不过是一群泥腿子造反,是一群从未受过任何军事操练,从未学过任何杀人技巧,给他一架床弩估计都不会摆弄的泥腿子啊!”
“数百万平乱军……当然,都是城防军,远不如我大将军府、五军府控下的禁军。”
“但是,毕竟是数百万朝堂花费了无数民脂民膏养起来的正规军哪!”
“那些泥腿子,没练过武。”
“这些城防军,全修炼过。”
“那些泥腿子,每天吃糠咽菜。”
“这些城防军,每天大鱼大肉。”
“那些泥腿子,一辈子就折腾锄头、镐头、犁头。”
“这些城防军,整日里就摆弄长枪、刀剑、弓弩。”
“那些泥腿子就是一群待屠的小羊羔,而这些城防军,就是一群恶狼。”
“没道理打不赢的,没道理全军覆没!”
乐武大踏步到了朱崇等文教重臣面前,手中长达三尺的玉质芴板几乎杵到了朱崇的鼻头:“朝廷里出奸臣了,否则怎可能接二连三的失败?”
卢仚站在班列中,差点为乐武鼓掌叫好。
屠狗卖肉的屠夫出身的乐武,居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串话来,顺便将一顶奸臣的帽子扣向朝堂上的文教大臣,委实是精彩!
胤垣在宝座上火上添油:“舅舅说得极有道理,定然是有奸臣的了。城防军归属兵部和城尉府统辖,大将军府和五军府是绝对没有插手的机会的,所以这奸臣,只能是兵部和城尉府的人喽!”
乐武挥动着芴板,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得意洋洋的说道:“当然喽,陛下,我们要看清一件事情,王璞老儿战死,王?不知死活,城尉府的将领们死伤狼藉,所以,奸臣不大可能是城尉府的。”
胤垣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嗓子:“哦???原来,奸臣在兵部啊!”
大胤兵部尚书摩罗朽大踏步从班列中走出,他怒瞪了乐武一眼,冷哼了一声,‘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朝胤垣行五体投地大礼。
“陛下,臣对陛下,对大胤忠心耿耿。臣更敢确保,兵部上下官吏,全都是大胤的忠臣。”
抬起头来,摩罗朽怒道:“陛下明鉴,兵部为平乱军,统筹粮食辎重、军械战马等,除此之外,兵部并无插手安平关战事指挥及兵马调动,平乱军全军覆没,定有其他缘故,和兵部何干?”
乐武立刻跳了起来:“哪,哪,哪,这就开始推卸责任了?”
太后也狠狠的一拍长案,怒道:“那么,摩罗朽,你且告诉哀家,这平乱军,究竟是怎么败的?”
“大丞相,你有什么话说?”
“王璞战殁,是你们推荐了王?接管他的城尉一职,由王?接管平乱军继续作战。甚至为了方便王?行事,你们还将临危救难的监军卢仚给调了回来。”
“谁能告诉哀家,这场仗,究竟是怎么输的?你们……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朱崇等人心头一沉。
‘承担责任’,终于提到这个话茬了。
沉默了一阵,朱崇缓步走出了班列,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摩罗朽,低声叹了口气,伸手抓住摩罗朽的肩膀,微微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太后冷笑。
胤垣冷笑。
乐武这位大将军同样冷笑。
朱崇这般作为,堪称跋扈。
摩罗朽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朱崇身后。
朱崇上前了两步,他凝神看着斜斜坐在宝座上的胤垣,沉声道:“太后,陛下,此刻我们要做的,不是追责,而是尽快平定安平州的叛乱。”
太后、胤垣、乐武再次冷笑。
那些在大殿外讨价还价的勋贵们,此刻也已经缴纳了款项,一个个神气活现的回到了大殿中。
听得朱崇这般说,一名身穿紫色鲲鹏纹冕服,右手不断揉搓左手大拇指上一枚硕大的白玉扳指,年纪不过三十岁的开国侯大笑了起来:“唉哟,不追责,又要往安平州派兵啊?这次如果再输了,算谁的?”
朱崇斜睨了这位开国侯一眼:“汾阳侯,扶摇殿上,请庄重。”
冷哼了一声,朱崇冷声道:“太后、陛下需知,安平州的叛乱,可不是普通的乱民骚动。他们背后,定然有人主使。太后、陛下可曾见过安平州送来的军情?那些乱民喊的口号……”
胤垣兴致勃勃的打断了朱崇的话:“知道,知道,他们的口号是‘清君侧、杀国贼’,可见我身边,的确是有奸臣的了。”
朱崇和一群文教重臣差点没气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朱崇厉声道:“是‘红莲现、享平安’……是‘红莲天女、降世安民’!”
朱崇嘶声道:“大家想想前朝末年的记载……前朝江山倾覆,社稷崩碎时,有多少乱军喊出了这一类的宗教口号?此次安平州的叛乱……”
勋贵班列中,好些公侯同时呵斥起来。
“大丞相慎言,焉敢用前朝来比拟本朝?”
“陛下,臣请将大丞相拖出去重责一千杖,大丞相口出不吉之言,是诅咒我大胤国运哪!”
“太后,可见这大丞相是居心叵测,他居然拿国泰民安的本朝,与民不聊生的前朝比!”
大殿内乱糟糟的吵成了一团,刚刚被罚了一大笔钱的勋贵们犹如一群受伤的恶狗,疯狂的扑击着朱崇。
朱崇被勋贵们突然的暴起弄得手足无措,他愤怒的呵斥着,但是哪里还有人听他的话?
连续大败了两场,损失的士卒、辎重之类还是小事,损失最多的,是朱崇的威望,是文教臣子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往日里,这些文教臣子动用无数喉舌,纷纷鼓吹自己,将文教的官员们塑造成了治国理政的天才,好似他们一个个都无所不能一般,正是在他们的治理下,大胤才有了如今的安盛、祥和的局面。
但是两场大败,一下子就撕掉了文教官员们脸上的遮羞布。
勋贵们惊讶、更惊喜的发现——哦,原来你们也就一废物!
原本,勋贵们以为,只有自家才是一群吃喝拉撒的大肥猪,整天里在泥水塘子里翻滚。
但是,居然你们这些文教君子和我们一样,都是一群痴肥无能的大肥猪,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拖拽着诸位一起下泥水塘子打滚才好嘛。
一时间,各种冷嘲热讽层出不穷,更有人对朱崇喊打喊杀。
乐武则是扯着嗓子‘嗷嗷’大吼:“太后,陛下,大丞相所言也有道理,安平州的叛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所以,臣请战,臣请出动禁军,强势歼灭安平州叛军!”
乐武大声叫嚷着,看上去颇为激动、癫狂。
但是他的目光,却冷静无比,就好像当年他还在街头卖肉的时候,手持屠刀,瞅准了一条大肥狗,准备一刀毙命时一样冷静。
王璞战殁的时候,乐武就察觉到了安平州的不对劲,大将军府下,由贾昱控制的一支秘谍,就派出了精干人手,迅速赶赴安平州查探消息。
这些天,已经有一些靠谱的情报传了回来。
安平州,有古怪,而且是耸人听闻的古怪。
乐武不介意,借用这次王?大败的事情,从安平州,从文教诸家身上,扯下一大块肥肉来!
果不其然,听到乐武主动请缨,朱崇和一群文教重臣同时反驳。
“陛下,臣以为,禁军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动。”朱崇大声道:“臣请,继续由城防军中抽调精兵强将,组建平乱军,开赴安平州。”
朱崇运起了元罡,他的声音震荡如雷,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大将军既然有意平乱,不如请大将军,支援一批禁军的优良军械、甲胄、战马,如何?”
朱崇斜眼看着乐武。
乐武‘呵呵’冷笑。
武将班列中,乐山突然开口:“就算给了你们禁军的军械,你们就打得赢了?还有,你们还准备从哪里抽调兵力?镐京的城尉府,已经被抽空了吧?”
朱崇等人脸色微变。
没错,前后两支平乱大军出动,镐京城的城尉府下辖的城防军,已经被抽调一空。
虽然在账面上,镐京城城尉府所辖的城防军,应该还有近千万兵力——大抵就是两千多个坊市,每个坊市都还有五千上下的驻军。
但是实际上,那近千万兵力,全只存在于账面上。
近千万人的空饷,吃起来不舒服么?
但是吃空饷这种事情,自己偷偷摸摸吃就是,如果被外人知道了,这就是要命的了!
朱崇等人目光深沉的看着乐山,他们心情更加沉重了,乐山是乐武的亲侄儿,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是乐武一直在窥伺他们城尉府的虚实?
乐武微笑,正要趁势追击,痛打一波,一名紫衣太监面无人色的狂奔进了扶摇殿,一进大门就‘咚’的一下跪在地上,身体顺着光滑的地面向前‘哧溜’滑出了十几丈远。
“什么事情,慌里慌张的?”鱼长乐见得这般模样,当即开口训斥。
“太后,陛下,东琦伯……东琦伯反了!”
紫衣太监嘶声道:“东琦伯以世子齐胂不明暴毙为由,发檄文,反了。”
第一百七十章 雪上加霜(2)
齐胂?
不明暴毙?
东琦伯发檄文,起兵造反?
大殿上,卢仚呆了许久,齐胂这个名字,几乎都被他彻底忘记了。本来就是一个多月两个月前的事情,但似乎都过去了好些年了。
一个不受宠,被自己亲爹送来镐京当人质,每年打发点银钱,随他在镐京城内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纨绔子而已。
因为和柳梧臭味相投,结为好友,结果就被柳梧牵扯到了‘绿雀鬼祟’一事中。
因为绿雀和齐妃有牵连,皇城冷宫闹鬼,太后一不做二不休,将齐胂、柳梧弄去了皇城当诱饵,最终卢仚依仗清净禅光,消灭了皇城鬼祟,但是齐胂、柳梧等鱼饵也全军覆没。
齐胂身边,有一支来自东神州昊剑宫的剑卫。
这些剑卫,甚至在朱钰的挑拨下,以齐胂之死的缘由,袭杀过卢仚。
只是他们倒霉,正好碰到卢仚诛杀鬼祟后修为飙升,出手袭杀卢仚的巫水,被他一拳打得重伤。那些剑卫发下血誓后,就带着重伤的巫水离开了。
原本以为,齐胂死了也就死了,毕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质子而已。
没想到,东琦伯居然用齐胂的名义,起兵造反!
‘嘭’!
太后又拍了一下长案,她又惊又怒的呵斥道:“鸿胪卿李梓何在?齐胂之死,你是如何向东琦伯解释的?”
班列中,一直在笑盈盈看热闹的李梓缓步而出,不紧不慢,不见丝毫紧张的向胤垣,向珍珠帘后面的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陛下,臣向东琦伯行文,解释说齐胂不幸暴病亡故,并代表朝廷赐下恩典,允许东琦伯以侯爵之礼,将齐胂下葬。他的骨灰,也是由臣安排,送回去的。”
李梓皱了皱眉,轻声道:“只是,按照臣的估计,齐胂的骨灰,如今应该还在半道上。”
胤垣则是笑了起来:“反就反了罢?区区一个东琦伯而已。”
李梓抬头,很是古怪的看着胤垣:“陛下,东琦伯先祖封爵虽然只是‘伯’,但是如今,东琦伯已经是东神州有数的大诸侯,他家领地方圆十万里,子民以百亿计,兵强马壮,不容小觑。”
胤垣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那又如何?不过是百亿子民,十万领地而已。都不用出动禁军,一份圣旨下去,着东神州其他诸侯联手平乱,就足够将东琦伯镇压下去罢?”
满朝文武纷纷点头微笑。
的确,东琦伯区区一家诸侯造反,算什么?
东神州大小诸侯数百家,和东琦伯比邻的好几家大诸侯,都和东琦伯有着疆土上的争端,几家诸侯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十年、二十年,总会爆发一次规模数百万的大战。
按照常理,天子一份圣旨下去,周边几个大诸侯联手,再纠集数十家小诸侯联手围攻,区区一个东琦伯,只是一块待瓜分的大肥肉罢了。
相比起来,距离镐京八千里,位于大胤腹心要害的安平州叛乱,反而更加棘手一些。
跪在地上的紫衣太监听了胤垣的话,就小心翼翼的抬头,偷偷看了胤垣一眼。
鱼长乐看到那紫衣太监的小动作,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指着那太监厉声喝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那紫衣太监哆嗦着取出了一份文书,毕恭毕敬的举过了头顶。
“这里,是东神州那边传回来的东琦伯檄文……上面,有近百诸侯的联名,他们说……”
满殿死寂,无论文武勋贵,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的难看。
如果单单是东琦伯一家造反,对庞大的大胤来说,无非是纤芥之疾。
可是檄文上有上百诸侯的联名,上百诸侯啊……
紫衣太监跪在地上,身体战栗,浑身冷汗不断。
他举着檄文,弯腰低头,不敢动弹,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渐渐地,这太监的手臂开始剧烈的摇晃,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牙齿撞击发出的‘咯咯’声。
但是没人吭声,没人动弹,就连刚才大呼小叫不断给朱崇施压的大将军乐武,此刻也紧紧闭上了嘴,目光闪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班列中,卢旲看了卢仚一眼,下巴朝着那太监挑了挑。
卢仚沉思片刻,大踏步走出班列,一把抢下了紫衣太监手上的檄文,就在手上将其展开,快速的阅读了一遍。
东琦伯在檄文上的措辞极其激烈。
他明白的指出,‘天子不仁,太后失德,虐杀诸侯世子’。
他给自己辩解,‘东琦伯一脉世代忠良,奈何国有妖孽,牝鸡司晨,太后擅权,外戚横行,天子无道、不仁且荒淫无能,诸侯如身处烈火油锅,朝不保夕’!
所以东琦伯总结,‘非有妄念他想,东琦伯一脉,但求公道,但求苟活’。
总之,在檄文里,东琦伯将太后、天子、大将军骂得狗血淋头,骈四俪六的辞藻极其华丽,大有一种大胤江山就因为他们三人要彻底玩完的意思。
因为太后、天子、大将军武道,虐杀了他最最心疼、最最宝贝、视如心肝宝贝的世子齐胂,所以……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
在檄文的后方,则是一行注释:东琦伯一家的遭遇,齐胂的不幸遇害,让东神州若干诸侯感同身受,深表同情,大家都是左邻右舍的好朋友,遇到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大胤的忠臣,也不好意思跟着东琦伯一起起兵造反,但是也免不得摇旗呐喊,为东琦伯加油助威。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所以,有东神州上百诸侯联名,声援东琦伯。
东琦伯的封地,距离大胤的核心领地地势遥远,而且中间隔着十几个诸侯的封地,如果这些诸侯尽职尽守的话,东琦伯的军队,不耗费数十年时间,不可能威胁到大胤朝廷。
但是在檄文上联名的诸侯,就包括了这十几家诸侯。
也就是,东琦伯的大军,可以顺着驰道,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大胤核心领地的东大门——东界城。
卢仚将这檄文看了一遍,然后走上前,将檄文交给了鱼长乐。
鱼长乐阴沉着脸,迅速看了一遍檄文,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不做声,将檄文递给了胤垣。
胤垣看也不看的,站起身来,伸手分开身后的珍珠帘,将檄文拍在了太后的长案上:“太后,您看看,这事情,该怎么办啊?”
太后一把接过檄文,咬着牙匆匆扫了一遍,然后又认真的阅读了一遍,最后,她几乎是逐字逐句的,仔仔细细的将檄文审核了一遍。
“乱臣贼子,狼子野心,简直,简直……”太后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
齐胂的死,当然是和她有关的。
是她下令,将齐胂当做鱼饵,引出了在皇城作乱的鬼祟。
东琦伯的檄文,将他造反的因果,全都扣死在了齐胂暴毙这件事情上。
所以,太后很可能会背上一个‘逼反诸侯’的天大黑锅。
檄文中的‘牝鸡司晨’啊,‘外戚’啊之类的词,更是触目惊心,简直是诛心之词。
太后目光扫过朝堂上那些突然变得精神起来的文臣,心里又是一沉。
如果这些徒子徒孙满天下,而且最擅长煽风点火的文教官员,用这件事情攻讦自己的话,太后有点担心,可能自己的位置都难以保全。
东神州,本来就是文教的大本营,是他们发家崛起之地啊!
东琦伯的叛乱,很难说里面是不是藏了其他的东西。
本来这次,平乱大军全军覆没,太后是盘算着,好生敲打一下文教的这群大臣,从他们手上拿掉几个重要职位的。
但是这东琦伯的檄文一出……太后只能妥协了。
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精神,太后缓缓放下檄文,悠悠道:“这下可热闹了,呵,安平州叛乱还没平定,这东琦伯,怎么又蹦出来了呢?”
朱崇轻咳了一声:“太后,檄文上,写了什么?”
太后微笑看着朱崇,反问他:“大丞相觉得,安平州的叛乱,该如何处置才好?”
朱崇眉头猛地舒展开来,他看着微微摇晃的珍珠帘,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他微笑道:“臣以为,还是以城尉府为主力平乱。镐京城内,城防军不可抽空,那么,就从外州调动城防军平乱罢。只是,还请大将军,支援一些粮草、辎重才好。”
微微一顿,朱崇又笑道:“这一次,老夫推荐兵部尚书摩罗朽亲自统军出征,大家,谁赞成,谁……反对?”
大殿上的气氛开始悄然变化。
刚刚疯狂抨击的勋贵们,一个个缩头缩脑的不再说话。
文臣们,一个个气势渐渐的提了上来。
而大将军乐武,还有大将军府、五军府的将领们,则是紧紧闭上了嘴。
太后的笑声响起:“如此,甚好,就按照大丞相的意思去办吧。不过,东界城那边……”
朱崇微笑着摆手:“太后、陛下放心,大胤四大界城,东界城守将乃诸葛氏诸葛独明,其人喜好武事,精研统兵之道,是我文教少有的文武全才,东界城有他统辖,固若金汤。”
朱崇自信满满的说道:“东琦伯大怒起兵,看似声势浩大,但是只要他过不了东界城,在城下靡耗过大,他是承受不住的,最终势必要退兵归去。”
“等他退兵后,朝廷下旨申饬,再加以恩典封赏,这事情,也就这么罢了。”
太后欣然,大声喝彩。
第一百七十一章 红颜白发
又是一次妥协。
安平州平乱一事,继续被文教臣子们牢牢掌控。
他们会从镐京城外各州郡抽调城防军,组建第三支规模更加庞大的平乱军团。
不仅如此,因为户部钱粮短缺,第三支平乱军团的一部分粮饷,将由太府库内支出;而大将军府和五军府,将为他们提供一部分军械辎重、战马坐骑。
最重要的是——在摩罗朽的提议下,大将军府下辖的乐山等将领,将参与这次的平乱。
与之对应的是,文教臣子们,将对东琦伯以齐胂之死为借口造反一事,和太后形成默契。
齐胂的死,和太后有关。
太后用他钓鱼,结果鬼祟横行,齐胂暴毙。
这事情传出去,太不好听,对太后的名声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太后以不插手安平州平乱一事为交换,换取文教臣子们对东琦伯造反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发动文教弟子们的力量,大肆抨击东琦伯的‘狼子野心’,在舆论上帮助太后占领道义的高地。
双方一拍即合,于是散朝,唯有大将军、大丞相等几员重臣留在扶摇殿,商讨平乱的详细章程。
卢仚一行人缓步出了扶摇殿,顺着驰道一路到了皇城南门。
勋贵们嘻嘻哈哈的,上了自家的马车、轿子,在护卫们的簇拥下招摇过市,各自返家找各自的乐子。
这些勋贵啊,治国理政指望不上他们,行军打仗他们也没了这本事,如今的大胤武勋们,出了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他们还能做什么?
其他文武官员们,则是各自返回各自衙门理事。
第三支平乱大军的规模将远超前两次,甚至摩罗朽还主动邀请大将军乐武的子侄们加入平乱军团,这就有点拉拢大将军,主动给他的子侄们分润功劳的意思了。
摩罗朽这神来一笔,势必让第三支平乱军团得到大将军府的大力支持。
禁军体系的精良军械、甲胄,还有底蕴深厚的禁军系统内,无数优良马场驯养的那些异血坐骑……
大将军已经答允,会给第三支平乱军团足够的支持。
这些精良的军械、甲胄,还有那些价值千金的异血坐骑,单单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好些文臣已经下定决心,在里面上下其手,先捞上一大笔。
所以,他们一个个跑得飞快。
皇城南门口等候的护卫,还有浩浩荡荡的车队、马队很快就散去了七七八八,最后就只剩下不多的几队人。
卢仚骑着乌云兽,抚摸着它的尖角,笑盈盈看着李梓挡在了白长空面前。
白长空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梓:“李鸿胪,东琦伯作乱,这正是你鸿胪寺的公务,你不回鸿胪寺坐镇,拦住老夫,这是做什么?”
李梓向卢仚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悠然道:“白山长,本官只是想问,吾那儿媳妇呢?吾儿已经返家,你家为霜,人呢?”
白长空的脸色就变得极其的难看。
他目光闪烁看着李梓,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李梓笑了:“白山长和我家结亲,莫不成,是别有用意?”
李梓笑看着白长空,目光在他两个腰子部位扫来扫去。
他记得,他昨夜的确是重创了白长空,以神通直接破体挖出了白长空的两颗腰子。他嫌弃那玩意儿腥臭,直接丢在了雨顺坊勘察司的后院。
人没了腰子,必死。
白长空怎么看起来这么精神?红光满面的,比他往日里气色还好?
南门口,还有一些走得慢的文臣朝着这边张望。
感受到李梓和白长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这些个好奇的文臣也没有靠近,但是也没有离开,而是兴致勃勃的远远围观。
白长空看了看那些文臣,再看看面前的李梓,突然流下了两行热泪。
“李大人,为霜她,她……”
白长空仰面看天,清泪如雨,顺着面颊滑落,点点滴滴洒落尘埃。
李梓向后退了一步。
这话,就没办法谈下去了,白长空这老匹夫,居然当众流泪,以他如今在镐京的声望,若是传出去是他李梓逼得白长空哭了,他李梓怕不是要臭名远扬?
卢仚策骑行了上来,‘呵呵’笑道:“白大人不会说,白露她忧愤过度,重病身亡了吧?而且,她之所以重病,是因为本公逼迫导致……这口锅,本公是不扛的哦!”
白长空的眼泪水很神奇的戛然而止,他低下头,面皮上一抹热气升腾,几滴眼泪就化为蒸汽消散。
他目光深深盯着卢仚,幽幽道:“难道不是么?”
卢仚笑着摇头:“要点脸吧,老白,白露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么?前些日子镐京闹鬼,不就是她折腾出来的?”
卢仚向着李梓点了点头,淡然道:“李大人,你家儿子,差点成了垫背的。白山长家的那位白露姑娘,呵呵。”
卢仚看着四周张头张脑的文臣们,放大了声音,朗声道:“白大人,国子监的女鬼,就是你家白露为首……你却仗着驱散了国子监的女鬼,成就‘在世圣人’之名……”
“这事情,不会是您自己一手操弄的吧?”
四周文臣面色骤变,然后好些人看向白长空的目光,都变得无比的幽森而微妙。
白长空在国子监,以所谓的‘浩然之气’,顷刻间扫荡了数万女鬼,救下了十万国子监监生。此事一出,白长空在镐京城的名望简直堪比文教历史上的那些个圣人、亚圣。
文人相轻,好些文臣早就看白长空不顺眼了。
奈何如今人家有‘圣人光环’庇护,没人敢平白无故的得罪白长空。
可是卢仚这话一出……
好些文臣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那些女鬼是否和白露有关,总之,他们要授意自家门人弟子,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
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也要往白长空的头上泼点污水!
更不要说,这两天,市井中本来就有风声传出来——白长空卖女求荣,堂堂‘礼学’大贤,居然将自家远房侄女投献天子,以此换取爵位!
白长空脸色微变,他怒视卢仚,正绞尽脑汁想要辩驳,一架大青骡子拉的香藤儿小车‘哒哒哒’的行了过来。
小车行到了白长空身侧,车窗帘子一挑,一张如花美颜露了出来。
美归美,这张小脸蛋却是病恹恹的,苍白,憔悴,一副重病未愈的模样。
她隔着车窗,看了白长空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阿爷,你不是说好了,陪我去静宁寺上香的么?耶?卢家世兄,有些日子未见了。”
白长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讥诮的斜睨了卢仚一眼,淡然道:“李大人,刚才我要说的就是这事了,为霜重病未愈,正在疗养。她和尔雅已经是夫妻,等她身体稍好一些,尔雅只管来接了她家去。”
卢仚瞪大眼睛,骇然看着那张和白露生得一模一样的面庞。
这……应该又是极乐天宫的手段吧?
沉默了一阵,卢仚‘呵呵’笑了起来:“原来是本公弄错了……李大人,恭喜,恭喜,你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呵呵,我祝贵公子和为霜姑娘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李梓的脸色变得极其的诡异,就好像有人硬生生往他嘴里塞了三斤干牛粪一样古怪。
卢仚‘呵呵呵’的干笑着,朝着左右使了个眼色,策骑一溜儿小跑的迅速离开。
让李梓和白长空撕扯去吧。
而李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跳了起来:“天阳公,天阳公,我家尔雅,似乎的确误交匪人,本官怀疑,他们就是九阴教的妖人。”
“天阳公,天阳公,你将尔雅带回勘察司,好生管教一段时日罢?”
那‘白露’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轻轻的朝着李梓呼喊了一声:“公公,你怎么这么狠心?尔雅何在?我也有点想他了呢。”
李梓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大踏步的跳上了坐骑,一声大喝,骑着快马紧追着卢仚离开了。
白长空微微一笑,朝着四周一脸‘索然无味’的文臣们拱了拱手,悠然道:“诸位大人可以为老夫做个明证,这天阳公,被那阉党教坏了……他居然大白天的说瞎话,造谣生事,说为霜居然成了女鬼,简直荒唐可笑!”
“为霜就在这里,诸位大人看个清楚,她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
白长空猛地举起了右臂:“阉党,无耻!”
一众文臣纷纷点头,一个个引经据典,又将鱼长乐以下的阉党们破口大骂了一通。
皇城南门口,一群太监龇牙咧嘴的看着这群文臣——你们骂卢仚就是,干嘛牵扯到咱们啊?这档子事情,和咱们这群阉党无关哪!
白长空惺惺作态了一番,就带着几个护卫,簇拥着香藤儿小车一路向南而去。
无论是平乱安平州,还是东琦伯造反,这事情都和他国子监没什么关系,他有大把的时间,陪伴自己‘可怜’的‘孙女’,去静宁寺上香祈福。
行出了十几里地,白长空丢下坐骑,跳上了马车。
马车里,除了那和白露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还有一名满头银发,但是容颜却和二八佳人一般俏丽秀美,唯有一双眸子深沉如渊的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
白长空在小马车里向那女子行跪拜大礼:“太上,多亏了太上运筹帷幄,否则今日,老夫还真说不清楚了。”
女子轻轻挥手:“那少年,就是卢仚罢?呵,倒是一块好补药。”
“那李梓的来历,我已经看透了。乞巧阁的余孽,下三滥的旁门左道,下极乐天令,让乞巧阁归顺本门,否则,就灭了他们苗裔。”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扭曲,九子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而逝。
嘉佑十九年,四月十日,黄昏时分。
勋贵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单调乏味。
卢仚陪着隔壁的三位剑仙邻居,逛了一整天的街,采买的零碎玩意装满了五辆大车。
身体依旧活力充沛,但是心累欲死的卢仚一脸呆滞,坐在街头一个臭豆腐摊旁,和摊子的原主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发呆。
青柚、青柠、青檬三女,用一块马蹄金赶走了摊主,自己亲自操刀,围着油锅忙碌得不亦乐乎。
一块块豆腐块在油锅里翻腾,浓烈的香味随风飘出老远。
青柚手脚僵硬,抓着一双长长的木筷子,将油锅捅得‘铛铛’直响,卢仚唯恐她将油锅捅穿了,引发大火。
青柠在不断的往油锅里加豆腐块。
青檬则是兴高采烈的调配着辣酱。
“重辣,重辣,一定要重辣。”
“嗯,蒜末来一点。”
“耶,香菜来一点。”
“呵,葱花也要点。”
“要不要胡椒粉啊?肯定要的……”
“那,隔壁的羊肉串大叔,孜然粉给我来一点呗,不白要你的,我花钱买。”
‘咚’,一块十两重的小银锭被青檬丢了过去,那烤羊肉串的大汉吞了口吐沫,看了看卢仚,见到卢仚无奈点头,他‘呵呵’笑着捡起了银锭,将一小罐孜然粉全送给了青檬。
三女忙得欢快。
而不远处的捞面摊上,几个衣衫寒酸的书生,正一边偷偷摸摸的用眼角余光偷瞥三女,一边大声讨论着最近朝堂上的事情。
“兵部尚书摩罗朽,是个有能为的。平乱大军分成三十六路,安平州外,那些星星点点的乱民势力,刚冒头就被扑杀,足见他运筹帷幄的本领。”
“奈何,这份功劳,却被大将军府那些武夫分去了不少。三十六路大军中,居然有一半的主将,是乐氏族人……啧,外戚势大,非国朝之幸事。”
“这也是无奈之举,无奈之举啊!”
书生们嚷嚷着,朝着三女看了又看,只希望自己的‘高见’,能引起三女的注意。
三女的姿色太盛,虽然她们在街头占了一个臭豆腐摊子,亲自动手炸臭豆腐的行为,非常不符合文教弟子们心中‘完美女性’必须遵守的诸般‘礼法’。
但是她们实在是太美了,美,就足够了,她们做什么,都是必须原谅的。
所以,他们继续高谈阔论。
“兄台所谓的无奈之举,又是为何?”
“诸位有所不知,摩罗朽尚书,之所以让乐氏将领参战,完全是因为,户部钱粮不济,需要从太府库中调拨钱粮啊。”
“如此说来,是大将军以钱粮卡住了平乱大军的命脉,以此将自家子侄安插进平乱大军,为的就是争夺军功的喽?”
“这,不就是那些勋贵惯用的手段么?”
“委实可笑,这国朝的钱粮命脉,应当完全由户部接手才是。”
卢仚坐在一旁,听得直咧嘴。
完全由户部取代太府、少府等衙门,彻底总掌大胤国朝的经济命脉?若是如此,怕不是不用二十年,大胤的经济就要崩盘了。
安平州的乱子出来这么久了,守宫监多少也查到了一些事情。
这户部的黑账……呵呵!
安平州的烂账……呵呵!
朝堂上那些文教臣子们一屁股的不干净……更是,呵呵!
“这大胤,如果任凭外戚横行,我看啊,大胤要亡啊!”一名青衫书生,眼看着青柚三女只忙着炸臭豆腐,根本不往他们这边看一眼,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惊世之言’。
“这大胤,要亡,要亡啊……怕是,也只有白山长这般在世圣人,才能带领我等文教贤达,重振山河,重整社稷!”
卢仚呆了呆,向那青衫书生看了一眼,默默站起身来。
如果只是叫唤几声大胤要亡,随便你叫唤。
如果仅仅是抨击乐武,随便你骂。
甚至你可以当着卢仚的面骂太后、骂天子、骂谁都可以。
唯独,你不应该当着他的面,鼓吹白长空这老贼啊!
“妖人惑众,罪不可赦!”卢仚一把拉开腰间系带,将身上披着的一件宽松大氅一下子甩给了身边的护卫,露出了身上的银丝刺绣鲲鹏纹大紫公袍。
卢仚身边的护卫们也纷纷甩开了身上罩着的大袍子,露出了内着的各色官袍。
几个书生吓得‘嗷’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青衫书生脑海中灵光一闪,嘶声道:“吾等文教先辈,和开国太祖有约,吾等读书人,当议论国事,不因言获罪。”
卢仚晃了晃拳头,咧嘴笑道:“当然,你们不是因言获罪,我揍你们,是因为你们窥视女眷,行为不端,兄弟们,给我揍!”
一群如狼似虎的神武将军扑了上去,将几个书生按在地上就打。
几个书生‘嗷嗷’哀嚎:“我们是国子监监生,我们是监生……”
国子监的监生们挨揍时,他们的山长白长空,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那位红颜白发的女子按捏小腿。
“干娘……”白长空满脸是笑的看着女子。
女子端着一盏银耳燕窝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轻轻的挥了挥手。
一群极乐天宫女弟子就走了进来,将瘫倒在地上,浑身汗如雨下,面色发青、四肢颤抖的魁梧男子一把抬了出去。
“我知道你要那小子死。”女子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些天查探出来的消息,他和大金刚寺有牵扯。”
“他如今正在白马坊修建的家庙,分明就是当年大金刚寺在镐京城的外院。”
“大金刚寺能够让这小子操持如此重要的事体,可见他在大金刚寺的地位。”
白长空很是谄媚的揉捏着女子的小腿:“可是,干娘,您手段通天,这区区……”
“区区?”女子斜了白长空一眼,猛不丁的一耳光抽了上去,白长空闷哼一声,被一耳光抽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嘴角都渗出了血来。
他急忙翻滚而起,又凑到了女子身边,小心翼翼的为她揉捏着。
“干娘……”白长空可怜巴巴的看着女子。
“区区一卢仚,就让本门当代教主死得不明不白。”女子目光阴冷的盯着白长空:“本座还没活够呢,这世上的富贵风流,我还没享受够呢。”
“没弄清那卢仚的底细之前,本座绝不会出手。本教弟子,你也休想动用一人。”
伸出手,轻轻捏住白长空的脸蛋摇了摇,女子幽幽道:“我倒是对你那孙女白露,特别感兴趣。这些天,你可探查到她如今在哪里么?”
白长空呆了呆,急忙摇头,他低声下气的说道:“干娘,这事情,传出去实在是难听,对我的名声不好,所以,我没办法大张旗鼓的托人去打探……”
女子白了白长空一眼:“真是无用的……也不知道,我那徒孙,究竟是看中了你什么,居然收你做外门行走。”
白长空急忙谄笑道:“教主当年,当然是看中了,我的一片孝心哪!”
女子呆了呆,然后‘呵呵呵’的尖笑了起来:“唉哟,笑死我了……你的一片孝心……唉哟,我的宝贝干儿子哟,你可真是……呵呵,这就是你们文教的大贤?这就是在世圣人?”
女子‘呸’的一口啐到了白长空脸上。
“不过,也对。这一方世界,天地灵机没有崩毁之时,这天下的主人,是我们三教宗门。那天下的世家门阀,只是为我等宗门牧民的鹰犬。”
“你们文教,不过是趁着我等宗门闭门避祸,世家门阀实力衰败之时,从荒野草根里爬出来的,一群争抢这一方世界腐尸烂肉的野狗罢了。”
“看你这德行!”
白长空唯唯诺诺的陪着笑脸,甚至不敢擦拭脸上的吐沫。
天色渐渐转黑,有侍女进来,点起了灯烛。
白长空还在殷勤的伺候着自己刚拜的干娘。
白家宅子所在的大街,一道人影蹦蹦跳跳的,从一条小巷里行了出来。
高有八尺的大男人,却涂了腮红,抹了胭脂,长发在头顶扎了两根极其滑稽的朝天辫,身上穿着一套露臂、露腿的血色童子短衫,脖子上套着一个金色长命锁,手持一个拨浪鼓,赤着脚,一边蹦跳,一边还细声细气的唱着儿歌。
这人行止如此怪异,大街上好些车马纷纷勒住,车马旁的护卫拔出了兵器,警惕的看着这人。
这几个月,镐京城乱事不断,前些日子,甚至连莱国公府都被血洗了一番,很多官宦府邸被屠戮一空,很多达官贵人已经是惊弓之鸟。
有护卫在呵斥:“干什么的?滚远点!”
做童子装束的大男人‘嗤嗤’笑着,他动作浮夸的蹦跳着,手舞足蹈的直奔白家大宅而来。
一架马车里,有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跟上,去看看,又是白家……白长空这是犯了太岁么?今年就他家里不宁静。”
“如果今天再有什么古怪事体……搬家,一定要搬家,再也不能和他家做邻居了。”
男子在前面蹦跳着,唱着歌,摇晃着拨浪鼓,‘咚咚’、‘咚咚’的蹦到了白家门前。
他身后,隔着数十丈远,好些车马都跟了上来。
白家门前,十几名家丁昂首挺胸,见到这男子崩了过来,他们也是急忙呵斥。
“哪里来的野人?滚,滚,滚!”
那男子高高抬起一只脚,另一只脚微微弯曲,歪着身体,斜着脑袋,保持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方式站在白家门前。
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家丁,突然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滚去哪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扭曲,九子(2)
高空中,一点红光急速掠过。
大街口,卢仚背着手,看着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生。
“罢了,给他们一点教训就是,毕竟是国之栋梁,呵呵。”
卢仚讥诮的笑了几声,挥了挥手。
高空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你-妈-炸了’的尖叫声,卢仚的脸抽了抽,抬头看了看,正好看到大鹦鹉从高空一掠而过。
“白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卢仚冷哼,朝着青柚三女打了个招呼,跳上乌云兽,策骑就往白家宅邸那边狂奔而去。
他们就在雨顺坊逛街,这里距离白家宅邸不过十几里地,对于乌云兽来说,这就是刚起步,就赶到的事情。
三女正炸臭豆腐玩得不亦乐乎,就连神武将军们围殴几个书生,都没能让她们多看一眼。
但是听到卢仚的嘟囔声,再看看天空飞过的大鹦鹉,三女同时往油锅看了一眼,青柚抿了抿嘴,拎着剑囊跳上一匹血蹄乌骓,急匆匆追了上去。
青柠、青檬两女一阵手忙脚乱。
她们又想跟上青柚,又舍不得已经炸好的以及还在油锅里的臭豆腐。
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两女恶狠狠的张开嘴,往嘴里塞了好几块重辣加料的臭豆腐,依依不舍的朝着油锅看了又看,同样跳上血蹄乌骓,一边策骑狂奔,一边不断的回头看着那浓香四溢的臭豆腐摊子。
她们嘴里塞满了刚刚出锅的臭豆腐,浓香异常,鲜美无比,却又滚烫得让她们直抽冷气。
如果不是有修为在身,这几块臭豆腐都能烫掉她们嘴里的皮。
两女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策骑狂奔。
嘴里烫得很,青檬调配的重辣加料的辣酱又用力过猛,恐怖的辣劲儿烧得舌头通红,两女不自觉的眼泪吧嗒,却又舍不得吐出嘴里的美味。
一阵鸡飞狗跳,两女‘呜呜嗷嗷’的,好容易才追上了青柚。
青柠将一个小碗递给了青柚:“吱吱……嗤……”
青柚接过小碗,绝不客气的直接用手拈起了两块臭豆腐塞进嘴里,然后眯起了眼睛,很是幸福的大口咀嚼起来。
青鳞剑阁某一代游走天下的剑主手札记载——‘吾等剑修,当挥最快的剑,斩最凶的妖,喝最烈的酒,吃最辣的菜’!
青鳞剑阁历代传人,由此是无辣不欢!
白家大门口,做童子装束的男子‘咯咯’笑着,手中拨浪鼓‘咚咚’敲击着。
几个家丁莫名感到毛骨悚然,他们冲下台阶,动作粗暴的推搡着男子,想要将他驱赶得远远的。
男子单足着地,但是任凭几个孔武有力,有拓脉境修为的家丁推搡,身体纹丝不动。
几个家丁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们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发出了尖锐的口哨声。
白家大门轰然开启,几名身形妖娆,生得俊俏风流的极乐天宫男弟子带着一大群护卫涌了出来。
这些护卫身穿软甲,手持利刃,甚至有人暗藏手弩等管制利器。
他们迅速将童子装束的男子围了起来,一名极乐天宫男弟子昂着头,倨傲无比的发号施令:“不管是什么来路,来这里找事,你不是讨死么?打吧,打碎四肢,丢进运河里,看他的命喽!”
说话的时候,这男弟子朝那群护卫使了个眼色。
说是打断了四肢丢进运河,但是如此八尺大汉,肯定不能这么浪费了。多好的药罐子啊,对极乐天宫的弟子来说,这样的魁梧汉子,正是最好的修炼辅助资源呢。
一群护卫摩拳擦掌,正要围上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苍头颤巍巍的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他认真的朝着那男子端详了一阵,嘶声尖叫起来:“住手,住手,一群瞎了眼的狗东西,这是大少爷,大少爷……啊,大少爷,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老苍头杵着拐杖,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跑到男子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张画得花里胡哨,甚至有点诡异的面庞。
男子涂满了鸡血色胭脂的嘴唇一扯,露出了一个极其瘆人的表情。
“唷,大山叔……嘿,嘿!爹呢?”
老苍头白大山——白长空的忠仆,当年白长空出门游历的时候,家境破落的白长空身边,就只有白大山这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跟着。
当年白长空在游学途中遭遇恶匪,几乎身陨,幸好得到卢仚祖父卢貅搭救,这些事情,白大山都是全程经历的。
白大山比白长空还大了二十几岁,如今已是‘耄耋’(mao’die)之年,因为和白长空同甘共苦过,又对白长空有抚养、照料之恩,白大山在白家的地位,是极其特殊、极其尊崇的。
他,对白长空的一群儿子、孙子、孙女,也是最熟悉不过的。
哆哆嗦嗦的看着白阆,白大山嘶声道:“大少爷,你吃苦了……呜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天,老爷派了好些人去安平关打探你们的消息!”
“其他几位少爷呢?他们人呢?”
几个极乐天宫弟子也凝神看着白阆。
白家的另外几个儿子是死是活,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极乐天宫派去做他们护卫的那群弟子,他们的生死情况。
白长空派了人去安平关,他们极乐天宫也有精英弟子去了安平关查探。
但是无论是哪边的人手,都没打探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现在可好,白阆居然打扮成这个鬼样子,突兀的出现。
远远的看热闹的车马中,有贵人惊呼:“这是白阆?嘶……何其惊怖,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有人说话极其刻薄:“还好此刻人多,若是在深夜大街上,猛不丁的见到他,还以为是扎得纸人童子作祟……啧啧!”
有胆小的贵人在轻轻催促自家的车夫、护卫:“赶紧走,赶紧走,我心口发冷,后心发凉,这白阆,古怪得很,怕是今天,要出大事!”
有一部分车马掉转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还有一些机敏的人,直接跑去附近自家宅邸里,招呼全家的男女老少尽快的撤离。
实在是,最近一段时间,围绕着白家,出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
白阆犹如纸扎的殉葬童子一样装束,这般诡异的跑了回来……天知道等会会发生什么事情?
作为白家的邻居,倒血霉哦!
赶紧撤离全家老少,平安未上,平安是福啊!
白大山紧紧抓着白阆的手,急促的询问白奚、白邛等人的下落。
白阆‘咯咯’笑着,翻着白眼,用一对死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大山:“他们,他们在后面,马上回来……爹呢?”
已经有护卫忙着表功,跑去了后院,向白长空禀告白阆平安回来的消息。
白长空欣喜如狂,忙不迭的向自家刚刚认下的干娘请示了一声,屁颠屁颠的一溜儿小跑赶到了大门口。
看着大半怪异,动作邪诡的白阆,白长空微微一呆,目光迅速扫过了远处那些看热闹的车马。
他咳嗽了一声,沉声道:“阆儿,你这是做什么?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回家。随军出征,返家后的‘卸甲平安告祖礼’,你自幼是精熟的!”
白阆‘咯咯’笑了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背着双手站在大门口,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白长空。
他的身体,犹如风中的柳条一样蠕动着,他动作极其诡异的放下了右腿,垫着脚尖,左腿缓缓提起,以一个极其怪异的方式,将左腿高高提起。
与此同时,他的上半身也向另外一个方向猛地倾泻,脑袋也随之向另外一侧倾斜。
他‘咯咯’笑着,手中拨浪鼓急速的转动着,不断发出‘咚咚’、‘咚咚’声。
白长空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拨浪鼓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刺耳。
渐渐地,‘咚咚咚咚’的声音连成了一片,一道道强大的邪力从拨浪鼓中汹涌而出,化为一圈圈血色波纹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横扫。
围在白阆身边的家丁护院、极乐天宫弟子,以及白大山这老苍头同时大口吐血,浑身骨头被血色波纹震得粉碎,身不由己的朝着四周飞起。
他们双脚刚刚离地,一波又一波更强的邪力涌出,白家门前,上百家丁护院等等全都炸成了一团血雾。
白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百多人炸开的血雾化为一条血光,‘嗖嗖’有声的被他一口吸了进去。
“啊!”白阆仰天,发出了一声无比酣畅的咆哮声,就好像一名在沙漠中饥渴了大半年的旅人,突然找到了绿洲,在清澈的湖水中畅饮了一顿。
白长空的脸色惨变,他双手紧紧握拳,嘶声怒吼起来:“又是你,又是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阆儿,阆儿他,他,他,他是你的,你的……”
远处看热闹的车马、行人一阵大乱,他们见机得快,转身想逃,但是邪力汹涌,数十车马、数百行人被邪力波及,一个个大口吐血飞起,骨折了不知道多少处。
白长空大声嘶吼,但是他看到那些乱成一团的围观者,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吼出白露的名字。
白阆变成这般鬼模样,白长空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肯定和白露有关。
但是,白阆毕竟是他亲爹,她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
“给我滚出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长空震怒而无能的咆哮着,一丝丝残留在空气中的血雾飘落,将他门前长有十几丈的一段大街染成了稀薄的血色。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扭曲,九子(3)
拨浪鼓肆虐,瞬杀白家大宅门前百多人时,白长空身上,一张绣了一对儿鸳鸯的粉色锦帕飞了出来。
锦帕四角缀着流苏,上面挂了十几颗黄豆大小的珠子,极度的华丽。
拨浪鼓放出的震波袭来,十几颗小珠子放出柔柔的粉色光雾护住了白长空。一波波血色震波冲击着粉色光雾,不断发出沉闷巨响,白长空身体一阵摇晃,嘴里就喷出了血来。
四周传来了无数人的喧哗声。
“白家又出幺蛾子了。”
诸如此类的呼喊声不绝于耳,和白家比邻的宅院里,前门后门齐齐开启,无数老爷少爷、小姐丫鬟,都在家丁护院的簇拥下,用各种坐骑、各色交通工具逃了出来,如避瘟神一样逃之夭夭。
白长空的心,在滴血。
他在国子监,好容易积攒的名声,这一下又被自己的亲儿子败得差不多了。
不,和自己亲儿子没关系。
罪魁祸首,是自家亲孙女!
不,白露也只是一受害者。
真正导致这一切不幸的根源,还是卢仚,卢仚,卢仚啊!
白长空痛苦的看着身体扭曲,金鸡独立,脸上涂抹得邪异无比,表情万分妖异的大儿子。
“卢仚啊!”白长空紧握双拳,从嗓子深处低沉的咆哮着,一次一次的重复着卢仚的名字……这一刻,白长空恨不得卢仚就出现在他面前,他要将卢仚一点一点的撕成粉碎。
密集无比,几乎听不清任何间隔,已经连成一片的蹄声响起。
一道黑影突显,乌云兽驮着卢仚狂奔而至。
一团淡淡的乌黑云烟缠绕着乌云兽,这层云烟奇妙无比,完美的抵消了空气对乌云兽和卢仚的阻力。这厮跑得快到极点,但是居然一点儿音爆破空声都没有,更没有掀起狂风,对周边的环境造成任何影响。
乌云兽跑得飞快,却也是说停就停。
卢仚远远的看到白长空和站在他面前的白狼,当即呵斥了一声。
乌云兽极其灵巧的一个蹦跳,以它的高速,居然只用了十几丈距离,就轻盈的停稳了庞大的身形,得意洋洋的撅了几下蹄子,打了几个响鼻。
大鹦鹉‘嘎嘎’笑着从高空掠过,顺便将一泡鸟粪精准的投掷了下来。
‘啪’!
老大一滩白色污渍喷了白阆半边脸都是,和他脸上的胭脂、腮红混在一起,变成了一团狼藉的色块,让他那张诡异的脸更多了几分狰狞。
白长空抬头,看了一眼高空掠过的红影。
他又看向了卢仚,嘴角一缕血渗了出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白长空顾不得朝着卢仚发作,而是嘶声尖叫着。
“你,是想要毁了白家?”白长空紧握双拳,凌厉的目光朝着四周乱扫,只想找到记忆中那道熟悉的,曾经爱如掌上明珠的身影。
‘叮叮’、‘叮叮’!
街口,岔道小巷里,清脆的银铃声传来。
和白阆一般,穿着猩猩红短袖短裤童子装,光着脚,扎着两条朝天辫,脸上涂得和鬼一样难看,手持两个银铃的白奚蹦蹦跳跳的行了出来。
他‘咯咯’笑着,一路敲击着银铃,载歌载舞的从卢仚身边跑过,径直来到了白家门前。
“白家老爷,福寿无疆!”白奚咧嘴,露出两排白生生的大牙,‘咕咚’朝着白长空跪拜磕头,然后伸出了两只手:“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白长空又气又急,当即一口血喷出。
他看着白奚,嘶声道:“奚儿,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到了如此境地,如此境况,白长空的本性暴露无遗,他看着两个儿子,突然嘶声尖叫起来:“我白家对大胤忠心耿耿……我儿白阆、白奚,随平乱大军远征安平州,可恨妖人作祟,他们,他们……他们是为了大胤捐躯了!”
卢仚看到白长空如此做派,听到他宛如叫魂一般凄厉的吼声,只觉浑身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一颗颗的不断冒了出来。
世上从不缺少吃人血馒头的下三滥。
但是吃自家儿子的人血馒头,而且吃得如此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卢仚加上上辈子,不要说见过,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咔嚓’声中,沉重的甲胄从北溟戒内无声飞出,一块块厚重的甲胄部件犹如活物,灵巧的围绕着卢仚盘旋飞舞,迅速披挂妥当。
‘叮’的一声,面甲放下,卢仚全身都封闭在了厚厚的甲胄中。
他伸手抓起了沉重的长枪,同样被全封闭的护掌手掌包裹的手指,轻轻的扣动枪柄,发出‘铛铛’脆响。
刺耳的唢呐声传来。
从大街的另外一端,一条岔道小巷里,同样身穿童子装,擦胭脂抹粉,扎着朝天辫的白邛跳着诡异的舞步,双手拎着一支铜唢呐,吹着大胤民间的丧葬曲,蹦蹦跳跳的顺着大街到了白家大门前。
白邛站在白长空面前,将一曲丧葬曲吹完后,这才笑盈盈的朝着白长空跪拜、磕头,然后站起身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缺口的大海碗,递到了白长空的面前。
“白家老爷,阖府出殡……风光大葬哪!”
白邛的声音又尖又细,好似半夜里幽魂的哀嚎,随着风飘飘荡荡的传出去了十几里地。
整个街坊,一座座大小院落里,无数官宦、名士纷纷逃离自家的宅邸。
有几个托了关系,好容易在雨顺坊购置房产的巨贾更是一边拖家携口的逃跑,一边絮絮叨叨的问候白长空的十八代祖先。
白家这宅子不断的出各种幺蛾子,不断的闹出各种邪门事情。
这一片街坊的房产,都得崩盘!
以前重金购置的宅邸,以后能打对折售出就算是不错的事了。
如果白家还继续呆在这里,怕是这一片街坊的宅子打三折甚至是一折都难以出手。
卢仚的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就在白家宅子的北面,就隔着一条大街。白阆等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闹腾,卢仚的下属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
卢仚急忙吹了一声口哨,朝着赶来的下属们挥了挥手。
“退去,死守驻地,不许轻举妄动。这里的事情,不是你们能掺和的。”卢仚厉声下令,将赶来的下属们又赶了回去。
‘咣咣’!
有铜锣声响起。
白长空的又一个儿子,名叫白崂的,和几个兄弟做同样的打扮,左手挂着一个直径两尺的大铜锣,右手拎着一个木锤,‘咣咣’敲击着铜锣,同样蹦跶着赶了过来。
“白府出殡,大吉大利!”白崂和三个兄弟站成了一排,笑呵呵的朝着白长空翻着白眼:“白家老爷已经在了,白家三代诸位少爷何在?”
白家大宅门内,传来了一众白家三代少爷们的惊呼声。
这些年龄从十一二岁岁到二十岁出头不等的白家少爷,躲在一众家丁护院的身后,看着门外装束诡异、言行骇人的长辈,七嘴八舌的哭喊着。
‘伯伯’、‘叔叔’、‘阿爹’……一群白家少爷的哭喊声,让白长空心乱如麻,嘴里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悬浮在他面前的锦帕剧烈的震荡着。
无论是拨浪鼓的‘咚咚’声,银铃的‘叮叮’声,铜锣的‘咣咣’声,还是唢呐尖锐的声响,都在无时无刻的攻击着白长空。
白长空以一人之力,苦苦抵挡着四个儿子的诡异攻击。
他心痛儿子们的悲惨遭遇,又被一群不成器的孙子的哭喊声弄得心烦意乱,他体内刚刚凝聚的极乐法力躁动,大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死死抵挡着四个儿子的攻击,再一次嘶声高呼:“这,究竟是为何?”
“我白长空,对大胤一番赤胆忠心;我白氏满门……”
‘嘭嘭’!
巨大的轰鸣声将白长空的吼声彻底压制。
他的另一个儿子,名叫白俪的,同样做诡异的童子装束,脖子上挂着一条牛皮袋,腰间架着一口三尺直径的牛皮大鼓,双手拎着鼓槌,蹦蹦跳跳的,敲击着大鼓行了过来。
这大鼓的声势比之前的四种乐器可要浩大许多,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震波横扫,白俪所过之处,大街上两丈长、三尺宽、厚两尺的花岗岩条石被震得‘哗啦啦’上下乱蹦,好些条石蹦起来七八尺高,被震波吹得宛如纸片一样远远飞开。
这些条石重量惊人,被震波吹走后,径直轰穿了大街两侧的院墙,轰进了其他住户的家里。
侥幸是这些比邻白长空家的住户早已逃走,否则白俪的这波施为,起码能打杀上千人不止。
鼓声一响,白长空再也无法抵挡。
他面前的锦帕放出的光雾破碎,好几颗小珠子‘啪啪’炸成了粉碎,他闷哼一声,大口吐血,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一直退到了大门里去。
白俪扛着大鼓来到了白家大门前,同样朝着大门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阴阳怪气的尖笑着:“白家今日,阖府大葬,良辰吉日,大吉大利!”
一名十五六岁,生得颇为俊俏的白家少爷猛地向前冲出几步,朝着白俪大吼:“爹!”
白俪的身体晃了晃,他翻白的双眼一阵抽搐,眸光骤然回复了清明。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一口黑血喷出老远,嘶声吼道:“逃……带着你娘……逃……”
一句话没说完,白俪又是一口黑血喷出。
他‘嘭嘭嘭’连敲了好几下大鼓,壮着胆子冲上前来的白家少爷被震波一冲,浑身衣衫炸碎,前身皮肉炸得稀烂,浑身骨骼‘咔咔咔’接连崩碎,身体扭曲如去骨的黄鳝,扭曲着向后喷血倒飞。
白俪双眼再次翻白,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扭曲,九子(4)
手指扣响枪杆,卢仚冷眼旁观。
白俪的挣扎,父爱的流露,或者说是人性的升华之类的……都没能打动他。
白家这一家老小,卢仚已经看透了。
这群人吧,啧。
大胤若是失去了他们,就算不能变得更好,但是绝对不会变得更坏!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过,风凉话还是可以说说的,于是,卢仚提起了一丝归墟仙元,轻轻将自己的话传遍了附近几条大街。
白俪身体挣扎、蠕动,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不断有黑色血沫子从他嘴角渗出。
他挣扎,拼命的挣扎,然后,就没了动静。
他又变成了刚出现时的那副模样,死气沉沉,邪气四溢,眸子里灰扑扑的,再也不见任何灵光。他身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丝灵智被抹杀,他彻底变成了邪物。
‘哒哒哒’!
青柚三女骑着血蹄乌骓狂奔了过来。
在她们身后好几里的地方,三头小叫驴迈着不紧不慢的小步伐,慢悠悠的朝这边赶着路。
卢仚回头看了看,摇了摇头。
青柚三女的小叫驴,也是蛮傲娇的。
“这是……什么鬼?”青柚嘴角挂着一丝殷红的辣酱汁水,瞪大眼睛,很是惊诧的看着白家大门口站着的那几位。
卢仚压低声音,将白阆等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青柚呆了呆,从行囊中翻出了那本厚厚的书本,认真的翻找起来。
“鬼物篇,鬼物篇……嗯,大头鬼,吊死鬼,跟靴鬼,溺水鬼……”翻了数十页后,青柚皱起了眉头:“九子鬼母?耶?白家正好有九个儿子?”
低头看看书本,抬头看看白阆九人,青柚一脑袋雾水的看向了卢仚:“但是,九子鬼母似乎,也不是这般做派?这,这,这……”
青柚目光散乱,陷入了莫名的凌乱中。
她的一切江湖经验,都来自自家先祖游历天下书写的手札。如今老江湖的经验对不上新情况了,她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总之是鬼祟,你们怕什么?”卢仚看着青柚三女,安慰道:“见怪不怪,一剑斩之,怕什么?”
青柠、青檬一边用手绢擦着嘴,一边连连点头。
可不是么?
剑修!
剑修从来不问敌人是什么,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之类的哲学问题。
面对敌人,剑修只管挥剑斩之,如此天下可定!
青柚也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她将书本收好,瞥了一眼卢仚轻扣抢杠的动作,有样学样的,水葱一般水嫩的手指轻轻的扣动剑囊。
青柠、青檬也是眼睛一亮。
她们莫名的觉得,这个动作很……很怎么说呢?
威风?
气派?
似乎都不是。
但是,莫名的就让人想要学一下。
于是,两女也板着脸,微微挑起了下巴,手指轻扣剑囊。
剑囊内,三口青鳞剑阁世代传承的青鳞剑‘嗡嗡’轰鸣。
凄婉的二胡声从远处传来,又一个白家儿子拉着二胡,蹦蹦跳跳的行了出来。
不多时,白阆等九个白家公子,带着九色乐器,一字儿排开站在了白家大门口。他们带着邪异的笑容,朝着大门内不断吐血的白长空磕头膜拜。
“今儿个,白府大葬,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白阆大笑。
“一定要办得镐京震惊!”白邛怪笑。
“一定要办得天下皆知。”白奚诡笑。
“白家老爷子,赶紧请上路……稍后,我们还要去大丞相府呢?”白家九子齐声欢呼。
白长空森严看着九个宝贝儿子,他幽幽道:“好了,还不出来么?”
白阆笑着转了转拨浪鼓,幽幽道:“谁出来?谁出来?嚇,还有外人在呢,先把这些外人给……哦,不,卢仚可不能算外人,嘻嘻!”
白阆的胸膛内,分明有女子的笑声传出。
他猛地转过头,‘咔嚓’一声,脖子颈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死鱼眼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下一刻,白阆带起一道狂飙,笔直的冲向了卢仚。
卢仚一声呵斥,座下乌云兽也猛地加速,缕缕云烟缠绕,蹄声密集如雷,呼啸冲出。
手中长枪一点,一道寒光迸射。
白阆怪叫一声,手中拨浪鼓放出一道血色波纹,重重敲向了长枪的枪头。
乌云兽速度太快,卢仚手臂更是顺势向前一送,长枪分化两点寒光,避开了小小的拨浪鼓,‘叮’的一声点在了白阆胸口。
白阆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充足气的猪尿泡,卢仚长枪点在他胸口,力道还没完全送出,他就顺势向后倒弹了回去。
他人在半空,朝着卢仚龇牙咧嘴的怪笑。
卢仚冷笑一声,一缕归墟仙元轰入长枪,就听一声狂暴的兽吼声,长枪从枪尖到枪尾,一丝丝黑色烟雾冲出,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黑色枪芒激射而出,枪芒长达三十几丈,带着可怕的空气撕裂声凌空激射数里。
白家大门口的大街被枪芒扫过,所过之处,一块块巨大的石板被切得支离破碎,硬生生被拉开了一条条宽达一尺、深达数尺的笔直沟渠。
白阆的身体被十几道枪芒贯穿,‘噗噗’声不绝,不断有残破的碎肉碎骨随着枪芒从他体内喷出,被枪芒一震,当场炸成了飞灰飘散。
乌云兽向前冲了十几丈,就被卢仚喝住了脚步。
卢仚收枪,面前的街道烟尘四起,无数残破的石板碎片‘哗啦啦’的从空中坠落,身上贯穿了十几个透明窟窿的白阆打着旋儿向后飞出了百多丈远,重重的砸在了白家大门口。
白长空面无表情的看着摔在地上的白阆。
白阆嘴唇蠕动,不断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他身上的伤口蠕动着,不断有血色幽光从他体内涌出,和长枪残留在他体内的妖气剧烈冲击,发出‘嗤嗤’巨响。
他的伤口不见丝毫鲜血,只有无数肉芽在蠕动。
渐渐的,一丝丝黑色妖气从他伤口内喷出,白阆的伤口一点点的修复,他动作僵硬,宛如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一样,浑身关节一节一节的逐次挪动着,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一点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枪!”白阆看着卢仚,此刻他嘴里传出的,赫然是白露的声音。
“的确不错。”卢仚举起了手中长枪,笑看着白阆:“你把自己亲爹,还有一群伯伯叔叔炮制成这个鬼样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白家门前的这条大街,左右好些个小巷口内,都有淡淡的血色烟雾喷出。伴随着飘忽的烟雾,数十名红裙女子簇拥着一架凤辇从一个小巷口飘了出来。
卢仚瞪大眼睛,朝着那凤辇看了一眼。
真没错,这的确是大胤的皇后、太后出行,才有资格乘坐的凤辇!
天知道这些家伙,从哪里弄来的这宝贝?
不过,看这架凤辇的样式,还有上面描绘的漆色,似乎有些年头了!
身穿红裙,披散长发,肚皮隆起来老高老高的白露,以一个极其慵懒的姿势斜靠在凤辇上,一双完全变成了血色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我要做什么?”
白露‘咯咯’笑着,小的时候,她嘴角撕裂到了耳垂下,露出了嘴里亮晶晶的白牙。
“说了你们也不懂,就懒得说了。嘻嘻!”
血色烟雾迅速向四周蔓延,已经入夜,天空本来有一轮还算明亮的月亮,但是血烟一起,月亮也被遮挡,附近数里大小的街坊,入目所及,只是一片血色。
血雾中,端方玉摇晃着折扇,浑身密布黑鳞,带着一支数百人规模的黑鳞怪踏着血雾悠悠行了出来。
“阿爹,还有诸位叔伯。”白露‘咯咯’笑着:“为了将你们变成这般模样,我花了多少心思啊?”
“前些天,镐京城内被杀死的这么多人,那么多官宦、勋贵人家,他们的精血,他们的气运,全都灌注给了你们。”
“我还特意跑了一趟安平关,在深山老林里,好容易找到了你们。”
白露幽幽笑道:“我花费了天大的力气,才把你们变成这个模样。无忧无虑,无恐无惧,这样天真烂漫、天真有趣……嘻嘻。”
“还有,你们有了不死之躯。”
白露好像是在问白长空,实则双眼一直死死盯着卢仚:“我对我的长辈,是不是真的很好?”
卢仚眉头一挑,看着白露。
“前些日子,镐京闹鬼,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个?”
白露急忙点头:“可不是么?你们不也是在折腾什么大争之世,争夺气运,重铸天地灵机么?这气运,争不争的……”
摇摇头,白露讥诮道:“我只知道,气运如韭,想要,割之即可。”
“前些日子,镐京城被灭门的官宦就有七十七家,被屠的勋贵人家,也有三十五家,其他几百家官宦、勋贵,直系、旁系族人死伤狼藉。”
“这些人,都是有气运的。”
“我用秘术吸干他们精血,禁锢他们魂魄,夺尽他们的气运……数万人的精气神,连同他们的气运,全部注入我阿爹和八位叔伯体内。”
白露笑吟吟的指了指白阆等人。
“看啊,现在的他们,是不是,很有趣?”
周身血雾升腾,一些发簪、香囊、戒指、耳环、手镯、绣球、手绢之类的小玩意凭空闪现,在白露身边缓缓旋转。
可怖的邪力混着刺骨寒气汹涌澎湃,顷刻间席卷方圆数里之地。
天空,有血色的雪片飘落。
天地一片血色,白露冉冉站起身来,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肚皮。
“今天是个良辰吉日,阿爷,我来接你,和诸位哥哥、弟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扭曲,九子(5)
白露巧笑嫣然,朝着白长空露出了两排银牙。
白长空步伐蹒跚,一步步走出了大门,他不看白露,而是看向了卢仚。
刚刚卢仚枪出如龙,枪芒击穿了白阆鬼躯,这让白长空知晓,卢仚的实力,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高得多。
他咳嗽一声,吐了口血,看着卢仚沉声道:“卢仚,鬼祟作乱,你……”
卢仚急忙摇头:“别废话了,安心应付你孙女罢……她要杀你全家,我是绝对不会救你的。”
白长空气急:“你!”
卢仚‘哈哈’大笑:“我可不是我祖父,救了你,莫非你还要和我拜把子不成?然后,再签一份婚约?罢了,罢了,小子高攀不起!”
卢仚这话,委实恶毒。
换了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怕是听了卢仚这话,就再也不会做任何纠缠。
但是白长空嘛……
他挺直了腰身,背着双手,厉声喝道:“你身为国朝重臣!”
卢仚将长枪横在了马鞍上,急忙摆手道:“别,我是阉党,阉党,祸国殃民的阉党,我怎么可能豁出去性命,救你这种君子大贤呢?我们是,死对头啊!”
白长空沉默。
卢仚身上的好些污名,都还是白家人主持着泼在他身上的。
此刻卢仚用这些污名做盾牌,抵挡白长空正义凛然的道德捆绑,白长空有点想吐血。
这年头的年轻人,才十六岁的年轻人啊,怎么就学得这么奸猾了呢?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白长空颓然发现,他似乎真拿卢仚没什么办法。
卢仚已然笑了起来:“白露,你要对你阿爷做点什么,请尽早,我等着看呢。”
白露很古怪的看着卢仚,音调上下起伏,阴柔变幻的笑着:“你就不怕,我拾掇了他们之后,再把你一点一点的……”
卢仚摆了摆手:“少废话,你这娘们真是不爽气,做人的时候就一肚皮坏水,阴阳怪气,本以为你做鬼了,会变得成器些,没想到还是一盘臭狗肉,上不得正席!”
这话太伤人。
白露气急败坏咆哮了一声,簇拥在她凤辇旁的数十名红裙女子齐齐尖啸,一时间天上地下血烟沸腾,高空中,数十把血色雨伞凭空浮现,伞面冉冉张开,无数血色枫叶飘飘荡荡从天而降。
这些血色枫叶虚幻,成半透明状,看似虚影一般。
实则一片片枫叶锋利无比,落下的速度似缓实急,落下时更带着一丝丝尖锐的破空声。
白家大院里,一众家丁、护院措手不及,被天空落下的暴雨一般的血色枫叶攒射,锋利的叶片撕开他们的身体,大片血水喷得满地都是。
白家二十几个第三代‘小君子’,更是一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一个个痛得嘶声惨嚎。
白家的第三代们,一如两个月前,卢仚夜探时所见,他们只用了短短两代人的时间,就完成了勋贵们一千八百多年的腐化过程。
他们一个个都是玩弄-丫鬟、书童的高手,各种盘肠大战的手段,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烂熟于心。
但是他们的舞蹈修为么……
白家第三代二十几个小君子,只有年纪最大的那几个二十多岁的,勉强一只脚踏入了拓脉境,其他的么,还都在培元境门槛上晃荡。
无数血色枫叶密密匝匝的落下,二十几个小君子好似被凌迟碎剐一样,顷刻间就成了一个个血人,痛哭流涕的倒在了地上挣命。
白长空猛地回头,看到二十几个孙儿全都成了血葫芦,顿时吓得嘶声尖叫:“干娘……”
卢仚悚然。
白露悚然。
站在门口的白家九个儿子,也有好几个人的眸子一阵明暗不定,显然最后一丝残存的灵智,也被白长空这突兀的一嗓子给吓了一大跳。
‘干娘’?
你白长空都六十好几快七十岁的人了,你好意思拜个‘干娘’?
一缕粉色云烟从白家后院升腾而起,顷刻间化为一朵灵芝状罗伞,将整个白家院子笼罩在里面。
红颜白发的极乐天宫太上在一大群男女弟子的簇拥下,穿着一裘极其华丽的流云水袖缓步而出。
一套三十六柄巴掌大小的粉色弯刀悬浮在身边,弯刀轻轻旋转着,发出‘嗡嗡’的刀鸣声,极乐天宫太上手指处,弯刀化为一道道精芒冲天而起,和那些血色枫叶狠狠的撞成了一团。
密集的切割声宛如无数蜜蜂在震动翅膀。
无数血色枫叶被急速旋转刀芒搅得粉碎。
极乐天宫太上来到了白家大宅门口,所过之处,丝丝缕缕的粉色烟雾旋转着,一丝一缕的注入被重伤的白家第三代体内。
这些几乎昏死的白家第三代一个个剧烈的喘息着,他们身上的伤口收拢、结痂,一股股炽热的、不正常的热力在他们体内疯狂流转,他们喘着气,面皮和眼眸微微发红,一骨碌的站起身来。
极乐天宫可没有那种让人急速愈合,让人毫无后患的恢复伤势的手段。
但是作为擅长采补的魔道邪门,极乐天宫精通各种刺激人的潜力,让人在极短时间内燃烧全身精气神的邪门秘术。
二十几个白家三代,此刻就是全身精血沸腾,刺激了生命潜力,身体机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了数十倍,所以伤口才在极短时间内有了一定的好转。
只是这种秘术使用了,事后他们免不得元气大伤,大病一场就是。
“本座天地交汇极乐天宫太上长老红鸾。”太上那张宛如二八佳人的俏脸带着盈盈笑意,站在白长空身边,笑看着白露:“你就是白露罢?若是归顺本宫,本座可以破例收你为徒哦。”
红鸾悠悠一笑,又说道:“不过,本门的门槛可是有点高,想要入我门来,你得把你之前的经历交代清楚。你的传承何来,以及一切功法、秘术,得全都交出来。”
白露笑看着红鸾:“老妖婆,你也配?”
红鸾的笑容一僵,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幽幽道:“你说什么?”
白露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白牙:“我是说,隔着三百丈,我就嗅到你身上那股子又老又臭的狐媚子骚味……嘿嘿,天地交汇极乐天宫?不就是从佛门叛逃的大欢喜寺嘛!”
卢仚眉头一挑。
红鸾脸色骤变。
她‘咯咯’笑道:“大欢喜寺,这名字,知道的人可不多,不应该啊?你难不成,是哪个太古老怪物……也不对,天地灵机崩碎,不可能有太古的老怪残留至今,万万没有这个道理!”
白露身体微微摇晃着,眸子里,两行血泪莫名的流淌下来:“时间不多了呢,今天可是个良辰吉日,不能耽搁了时间。”
“阿爷,还有诸位哥哥弟弟,只要你们和我融为一体,我就能斩断一切牵挂,成就无上仙道正果。所以,还请你们死罢!”
转过头,白露朝着卢仚指了指,咧嘴笑道:“卢家哥哥,你也是我的挂碍呢。不过,等我一家子团聚了,我再来和你分说。”
“嘻,我还舍不得就这么轻松解决了你,总要留在身边,好生取乐一段时间,细嚼慢咽的享用才是。”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看着白露那张血盆大口,他干笑道:“其实,我也蛮挂碍你的。啧,你今天,就带了这么点小鬼过来?这可有点不够看的。”
白露斜睨了卢仚一眼,责怪道:“怎么可能?前些日子,奴家这么多属下,都被你那好伯父带着苍狼骑屠了,这次动手,我可是有了完全的准备!”
幽幽一叹,白露笑道:“也要感谢安平州大乱,安平关那边,可是乱得无法无天。我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屠了一座郡城、二十三座县城……镐京这边,没收到消息么?”
卢仚的脸一僵,心骤然一沉。
屠了一座郡城,二十三座县城?
大胤的郡城,少说也有数百万人口,而一座县城,怎么也有数十万人。如果连上郡城、县城下辖的城镇乡村……
卢仚抬起头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冲天而起。
大鹦鹉盘旋在高空,隔着厚厚的血色烟雾,它听到了卢仚的口哨声。
它迅速绕着雨顺坊全速飞行,瞪大眼睛朝着下方张望。
朦胧的月色下,雨顺坊四周的运河中,掀起了小小的浪头,一丝丝血色烟雾升腾而起,无数披挂着黑色鳞片的脑袋密密麻麻的,宛如春天夜里山林中勃然萌发的蘑菇圈子,无数黑鳞怪物从雨顺坊四周的运河中冒出头来。
这些黑鳞怪低沉的咆哮着,攀上了雨顺坊的河岸,顺着大街小巷朝着白家大宅这边疯狂突进。
尤其是白家大宅就在雨顺坊的东北角。
无数黑鳞怪从雨顺坊东北角的码头上岸后,只要冲过三个街口,就是白家宅邸。
幸好之前一通骚乱,附近街坊已经腾空,除开卢仚下辖的勘察司衙门,还有左右邻居大宅里有卢仚的亲卫驻扎,白家大宅附近好几条大街已经空无一人。
这些黑鳞怪物一路汹涌着冲来,倒是没有无辜百姓受到伤害。
而雨顺坊的其他方向,西面、南面等方位,距离白家宅邸两三百里地的地方,登岸的黑鳞怪,已经和雨顺坊的禁军驻军、巡街武侯等爆发了冲突。
黑鳞怪物犹如潮水一样汹涌而来,雨顺坊的驻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极其惨重。
一道道血色烟花冲天而起。
镐京的皇城城墙头上,今年不知道第几次,亮起了血光狼烟,高亢的金钟声响起,迅速一波一波的接力向四面八方扩散开。
勘察司衙门方向,阿虎的吼声远远传来。
“闹鬼了,闹鬼了……兄弟们,大和尚给的香灰,赶紧用上,赶紧的!”
“保命的佛印,贴心口放着,赶紧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扭曲,九子(6)
墙壁倒塌。
屋舍倒塌。
楼房倒塌。
无数黑鳞怪嘶吼着,好似洪水一样席卷而来。
它们顺着大街奔跑。
它们顺着小巷奔跑。
它们一路将拦路的宅院、屋舍等等全部暴力推平,浩浩荡荡的狂奔而来。
它们的嘶吼声在雨顺坊二号码头那边响起后,不到半盏茶时间,这些黑鳞怪的前锋就已经冲到了白家大宅附近。
雨顺坊勘察司那边,阿虎已经带着卢仚的亲卫和守宫监所属,跟这些黑鳞怪杀成了一团。
因为前些日子镐京大规模闹鬼的缘故,释恶那边给卢仚送了大量的供佛香灰。卢仚的亲卫和守宫监所属,兵器上都涂抹了香灰,此刻正在夜间放出淡淡的光辉。
那些黑鳞怪身上的鳞甲堪比百炼精钢重甲,寻常兵器根本无法破开。
但是面对这些涂抹了香灰的兵器,它们的鳞甲就好像豆腐皮一样被轻松的撕开。
勘察司衙门那边,可为是金汤城池,黑鳞怪们一时间难以冲突进去。
但是它们冲破了白家刚刚修好的后园围墙,浩浩荡荡的闯入了后园。
白家园子里,还有大量的工匠。
这些工匠有白家护院盯着,之前大门口闹出动静,这些工匠联想到了前些日子白家的某些传闻,他们也想逃走。
但是他们没能顺利逃脱。
黑鳞怪们一拥而入,后园的上千工匠当即被撕成了粉碎。
随之,白家院子里,一栋栋楼阁屋舍纷纷坍塌,白家的家眷,还有那些丫鬟、侍女、家丁、护院的惨嗥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响起。
没多少功夫,白家宅邸就被夷为平地。
四面八方,这一条大街的建筑都被暴力推平,无数黑鳞怪密密麻麻的挤在了一起,一个个眯着眼,虎视眈眈盯着包围圈中的卢仚等人。
卢仚向身后做了个手势。
鱼癫虎等跟在卢仚身边的神武将军们,也同样掏出了纸包,将释恶送来的香灰涂抹在了随身兵器上。
刀剑锋口放出淡淡的光芒,鱼癫虎等人轻轻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他们心口的暗袋中,都有一枚青铜铸成的金刚佛印。卢仚给他们说,这佛印能驱邪,辟鬼。
看到四面八方无数的黑鳞怪,鱼癫虎他们一个个浑身绷紧,这块佛印勉强给了他们一丝和这些黑鳞怪拼杀到底的勇气。
白露在癫狂大笑。
“阿爷,各位哥哥弟弟,开心么?以后,我们就永远的融为一体,我得了仙道正果,就是你们和我一并长生久视,长生不灭啊!”
血色烟雾中,端方玉‘嘿嘿’笑着,他和他身后的数百名黑鳞怪深深的吸着气,他们体内传来沉闷的血液流动声,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骨骼筋腱跳动声,他们的身躯迅速的膨胀。
一丈、两丈、三丈……
呼吸间,端方玉变成了身高十几丈,头顶生长了好几根尖角的黑鳞巨怪。
“你们去,生擒卢仚。”白露朝着端方玉指了指:“不要伤得太重……唔,那三个女人,你们可以肆意享用!”
白露嫉妒无比的盯了一眼青柚三女。
三女的青春靓丽,尤其是她们身上无瑕的淳朴气韵……
哪怕是她白露没有变成鬼祟之前,哪怕她还是镐京城无数公子哥的梦中情人时,她白露也只是一个表面上干净纯净,骨子里却已经是骚烂无比的贱人。
她的纯和净,是白家长辈们精心调教,她全力演绎出来的。
而青柚三女,她们的纯净,是真的自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
所以,她想要毁了三女。
在杀死她们三个之前,她要端方玉用最恶毒、最下流的手段,毁了她们。
作为九阴教的第三鬼子,端方玉折磨人,尤其是折磨女子的手段,堪比恶鬼。
端方玉‘呵呵’笑着,他张开嘴,大团粘稠的涎水就从嘴角流淌了下来。
他嘶吼着,大踏步的朝着卢仚这边发动了冲锋。
卢仚一声长啸,那小小的风车就从北溟戒中飞出,他紧握着风车,膻中穴内一团颤巍巍、明晃晃、精纯凝炼的归墟仙元毫不保留的注入了小风车。
小风车通体爆发出刺目的青色强光,就听‘哧溜’一声响,小风车的风叶骤然加速,开始急速旋转。风叶的末端摩擦空气,居然爆发出了一丝丝青色的焦烟。
卢仚身体一震,他座下乌云兽都身体一晃,向后踉跄了一步。
小风车剧烈的震荡着,恐怖的风啸声瞬间响彻百里。
一道道黑色龙卷风平地而起,粗达十几丈的黑色龙卷中无数巴掌大小的风刀肆虐,宛如疯魔一样旋转着,锋利无比的风刀急旋,无数风刀撕裂空气,破空声连绵一气,化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这一刻,再也没人听得到别的声音。
唯有飓风肆虐的声响统治了天和地。
数百根巨大的黑色龙卷朝着四周急速涌去,所过之处,无数黑鳞怪发出绝望的嘶吼声,被风柱卷起,抽上了天空,然后被无数风刀搅成了粉碎。
无数道精纯无比的能量涌入卢仚身体。
刚刚耗尽的归墟仙元‘叮叮叮’一滴滴不断凝炼,迅速在膻中穴中汇聚。
膻中穴不断被加固,然后一丝丝的扩张。
狂暴的精纯能量涌动全身,卢仚的皮肉好似一颗球,迅速膨胀了数寸高。
他的身体几乎爆炸开来,卢仚急忙全力运转无量归墟体,恐怖的能量狂潮冲击着全身每一处大穴、辅穴和隐穴。
所有大穴开启。
所有辅穴开启。
所有隐穴开启。
所有大穴、辅穴、隐穴勾连的隐秘经络,那些遍及全身每一个角落,遍及五脏六腑每一处角落的,最细小、最隐秘,有些和奇经八脉毫无关系,普通修炼法根本无法触及的细小脉络,也都随着功法运转,一道道狂潮冲刷而过,硬生生被强行轰开。
随着这些大穴、辅穴、隐穴的不断破开,卢仚的所有身体潜能也都被激发。
五感飙升,力量飙升,身体的强度飙升。
尤其是他的一对儿眼睛,随着双眼附近的所有穴道都被开启,所有细小脉络都被开辟,两颗眼珠得到了无穷潜能的字样,在夜色中,他的眼珠就好像猫科动物一样,散发出锃亮锃亮的幽光。
原本卢仚就有了九牛二虎之力。
此刻九牛二虎之力的瓶颈被暴力破开,身体机能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他开始朝着九牛二虎一条龙的肉身极限突飞猛进。
这一方世界,就算是最巅峰的资质,最强大的功法,最顶级的气运,在熔炉境能够拥有的极限力量就是九牛二虎一条龙。
一牛十二万九千六百斤。
一虎十二牛。
一龙压九虎。
但是,就算是太古那些体修宗门中,能够真正在熔炉境将肉身熬炼到极限的‘狂徒妖孽’,也寥寥无几。
到了一条龙境,肉体力量每提升一斤力,需要的资源都是海量。
没有任何一个宗门,会将资源无谓的堆砌在一个弟子身上,只为了成全他一个人。
而此刻,这些黑鳞怪,全是卢仚的补品。
莫名的规则催动下,被绞杀的黑鳞怪体内,最精纯的一团能量被狂暴抽出,直接灌入了卢仚的身体。
卢仚仰天吐了一口热气,恐怖的肉体力量在他体内翻滚。
身高十几丈的端方玉避开了两条龙卷风,大踏步冲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一拳砸下。
卢仚右手握着长枪,随手一枪抽了出去。
长枪微微弯曲成了一条弧线,空气爆开,几乎被抽出了一团真空。
一声巨响,长枪将端方玉巨大的拳头轰得支离破碎,黑色的血浆喷溅,端方玉惨嚎痛呼,被一枪抽得飞起来上百丈高,甩出一条柔美的弧线,砸向了数里外。
一道龙卷风恰好在他身体下方冲出,无数风刀卷起端方玉疯狂的切割劈旋。
端方玉身上的鳞甲一寸寸的粉碎,随后是皮肉,是经络,是骨骼,是五脏六腑。
短短两个呼吸间,端方玉就和那些黑鳞怪一样,被顷刻间搅成了粉尘,飘散于天地之间。
一道狂暴的热流涌入身体,卢仚膨胀的身躯再次肿胀了三分。
卢仚咬着牙,竭尽全力运转功法,引动体内的洪流一遍一遍的淬炼身体。
力量在飙升,膻中穴内的归墟仙元体积也越来越大。
每一处主穴、每一处辅穴、每一处隐穴,都在热流的冲刷下不断的扩张、凝固,凝固、扩张,一点点的千锤百炼,不断的变得更加强大。
‘熔炉境’的极致完美,卢仚正在一点点的逼近。
四面八方,无数的黑鳞怪狂奔而来,悍不畏死的朝着卢仚冲杀了过来。
就连勘察司衙门,这些黑鳞怪也没空去分兵进攻。
在白露的意志掌控下,无数的黑鳞怪将卢仚和他身边的三女当做了最优先的敌人。
三女被卢仚突然出手弄出的大场面吓了一跳,然后,三女的神经也是极其大条,她们丝毫不被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黑鳞怪所惊吓,而是用力一拍剑囊。
和卢仚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卢仚布下的风水大阵,也影响了三女。
三女在卢仚隔壁的这段时间,她们修为增长的幅度,甚至比她们在青鳞剑阁本家还要强出了三成。
她们的实力,比她们第一天到镐京的时候,翻了一倍还多。
三条清澈澈的剑光冲天飞起,‘铿锵’剑鸣如蛟龙长吟,一条剑光长达二十丈,两条剑光长有十三四丈,三条剑光绕着卢仚和三女本身一旋,数千颗丑陋的黑鳞怪头颅就高高飞起。
白露血色的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这,不可能!”
“三个小贱人……我要你们死得凄惨无比!”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白露之殇
天色刚黑。
九曲苑内,一座临河的大殿,可容纳百人聚会的大殿中,只点亮了一盏小小的青铜灯。
灯里用的油,也是品质极差的菜油,灯光黯淡,衬得整个大殿黑黝黝的好似闹鬼老屋。
胤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盘坐在油灯下,眯着眼看着前线送来的军情。
他的袍子左袖放在身侧,正好是灯光最亮的位置。
袖口上,两个鸡蛋大小的补丁很是显眼。
趁着黑,白霜迈着轻盈的小碎步,为胤垣送了一盏茶上来。
今天的茶水,水是好水,是九曲苑一座秀峰上的天然山泉水;但是茶叶的质量很差,就是街头力夫走卒用来解渴的大叶子茶,两个铜板就能买一两,老板还额外赠送二钱的那种。
灯光下,茶汤色泽昏黄,还有点点渣滓漂浮在内。
胤垣接过茶盏,用力喝了一大口,将茶盏放在油灯旁,品质低劣的茶汤就越发的刺眼。
他拍了拍身边的软垫,低声笑道:“摩罗朽打得不错,三十六路大军齐发,除了安平州本土,州外成规模的乱民都被弹压下去了。”
白霜静静的坐在胤垣身边,目光如水,看着他笑。
哪怕是坐在地上,白霜都比胤垣高了半寸左右,此女的个头,实在是太高挑了。
胤垣目光扫过白霜凹凸有致的身躯,‘呵呵’笑了起来:“爱妃在九曲苑,住得还好?”
白霜点了点头,看了看昏暗的油灯,又看了看胤垣袍袖上的补丁,以及那粗劣的茶。
“陛下,这灯太暗,伤眼睛。我给您点几根蜡烛?”白霜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哎,国事艰难哪。”胤垣挥了挥左手,两个补丁在白霜眼前晃了晃:“能节省点,就节省点吧!”
白霜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能节省点,就节省点’,这话,怎么也不该出自胤垣之口。
他白天跑去狮院亲自喂一头刚刚送来的,全身漆黑的异血大狮子,那头大家伙一顿吃掉了上好的精瘦牛腱子肉两百多斤!
就那肉钱,足够点多少根蜡烛的了?
白霜展颜一笑:“陛下操心国事,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了。”
胤垣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道:“身为天子,这也是应有之理……唔,爱妃在九曲苑住的习惯?可想家,可思念亲人么?”
不等白霜开口,胤垣就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你若是思念亲人,这两天,你就回去白家,看看白老大人,略叙天伦,也是应该的嘛。”
继续不等白霜开口,胤垣‘噼里啪啦’的继续说道:“只是呢,你如今封了贵妃,按理,白老大人怎么也该有个‘侯爵’的衔儿,但是如今……艰难哪!”
摆摆手,依旧是不给白霜开口的机会,胤垣幽幽叹息道:“爱妃放心,我绝对不是因为外面市井谣传的,所谓白老大人卖女求荣之类的流言蜚语,这才故意扣下了他的爵位。”
白霜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水汪汪的,水汽迅速的凝聚。
胤垣翻了个白眼,看着黑黝黝的天花板藻井雕花,幽幽道:“只是……国事如此艰难,爱妃看看我,这些天,都抠唆成什么样子了?”
“刚开春,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户部已经精光了,太府库刚刚调拨了一大笔军饷费用出去,也快精光了;少府库还有一点点钱,但是这么多宗室眼巴巴的等着发钱呢?”
“我的私库,哎,就不用提了,这也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啊!”
白霜眼泪汪汪的看着胤垣,终于抢到了一句话:“陛下实在是,太艰难了!”
胤垣不断的点头:“是啊,艰难啊,这么大一个大胤,这么大一个摊子,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偏偏呢,进项少,出去的多,我难,太难了!”
白霜微微咧嘴,纯属礼貌的给了胤垣一个微笑。
她倒是知道,前些日子,卢仚从某个小官家里抄了一大笔钱出来,那一大堆金子和其他的珠宝,兑换成铜钱的话,简直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这才几天呢?胤垣就穷成了这样?
呵呵!
“爱妃应该是想家的,应该是思念亲属的……明天吧,就明天,我让人送爱妃回去雨顺坊白老大人那边省亲。嗯,略叙天伦嘛。”
胤垣的眼珠在油灯黯淡的灯光下发着绿光,直勾勾的盯着白霜。
“你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白老大人。唔,就说,我是有意给白老大人封一个‘公’的,可是,封‘公’,就要给封地,给俸禄,给各种恩赏,可是现在,国事艰难,上上下下,穷啊!”
白霜瞪大眼睛,骇然看着胤垣。
太无耻了,胤垣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胤垣耷拉着眼皮,幽幽说道:“你可以给白老大人说,甚至是一个‘君’的封号,也不是不可能的。嗯,国子监的正山长,我也可以考虑嘛。”
白霜‘吭哧吭哧’的,柔柔弱弱的看着胤垣:“臣妾明白了,只是,怕是伯父他,没什么钱……镐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伯父他就是一个穷教书先生,两袖清风,没什么钱。”
“哎,这是哪里话?”胤垣甩了甩袖子,很幽怨的看着白霜:“白老大人当然是两袖清风,清正廉明,但是他这么多徒子徒孙孝心可嘉嘛……听说,白老大人在起园子,而且,规模颇为可观,总花费不下千万贯?”
白霜眼睛皮一跳,她急忙说道:“万万没有这样的事情,区区一个园子,能花多少钱?”
白霜对世俗的起园子之类的开销,是真没概念。
但是再没概念,当银钱什么的数字达到了‘千万’这个量级,她知道这都不是小事。
胤垣摆了摆手,扯了扯袍子的前摆,露出了上面一个巴掌大小的补丁:“哎,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唔,爱妃啊,我再和你商量商量!”
胤垣看着白霜,幽幽道:“这九曲苑里呢,我的妃子当中,就你和祺妃的位格最高,其他的妃子,也就是普通的嫔妃,唯有你和祺妃,是贵妃格。”
“呃,贵妃呢,每个月的开销用度,都是有规矩的,那也是一大笔钱啊!”
“可是最近,国事艰难,如果找不到一个进项……我和祺妃已经商量过了,过几天,就把九曲苑里的嫔妃的位格,都往下面降一降。”
“祺妃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她都愿意将自己从贵妃降成嫔……而其他的几位爱妃,也都答应,将自己的位格降得比嫔更低一等,到‘美人’一级。”
“爱妃,怕是也要委屈委屈了。”
白霜骇然看着胤垣:“嫔?”
胤垣急忙摇头:“哪里的话,我最是民主不过,祺妃和几位爱妃都说,爱妃刚刚进宫,还是个新人,骤然得了高位,怕是不适应……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所以,委屈爱妃你,做一个比‘美人’更低一级的‘答应’……可好?”
白霜的嘴角抽啊抽的。
她在胤垣身边得了贵妃之位,就是给极乐天宫无形中争抢了一大团气运。
凭借她的贵妃之位,极乐天宫就能坐享无穷的好处,她甚至能想象,极乐天宫的山门内,此刻已经不知道是何等神奇瑰丽的景象了。
如果从贵妃骤然变成仅仅比普通宫女高两级的‘答应’?
怕是极乐天宫的那群临死不远,只等着天地灵机续命的老古董,会亲自跑到九曲苑来弄死她!
白霜委委屈屈的看着胤垣:“陛下,臣妾明天就回去省亲。”
胤垣拍了拍前摆上的大补丁,悠悠笑道:“如此,甚好,略叙天伦,呵呵……爱妃不要将这里的窘迫说给白老大人听,这种事情传出去,毕竟有失天家体面。”
“呵呵。”白霜干笑了两声。
鱼长乐就好像一缕幽魂一样,不带一点儿声音的从大殿外窜了进来,径直到了胤垣身边,凑到他耳朵边低声嘟囔了几句。
胤垣的身体骤然一僵,然后猛地一跃而起。
“啊?又来?”
“白长空这老东西,他是,他是,走了什么背时运?啊?又来?”
“现在雨顺坊附近的黑鳞怪物有多少了?”
“从高空俯瞰,不下百万之数?而且还在不断从运河中冒出来?”
“得了,白长空这老家伙,这次算是玩完了……召卢旲,召卢旲,让他赶紧将皇城和九曲苑护起来。”
“让人在雨顺坊周边设防,接应九曲坊官民,同时,严防死守,不许那些黑鳞怪物向其他坊市扩散。”
“让大将军动起来,让五军府动起来。嗯,城内驻军若是不够,让五军府从城外五军大营调兵。”
“放下运河水闸,放下闸门,隔绝进出通道,不许再让那些黑鳞怪物顺着运河侵入。”
“哎,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胤垣气急败坏的朝着大殿外一溜小跑:“请释恶大师进驻九曲苑,请他老人家过来坐镇,否则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白霜站起身来,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
胤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大声嚷嚷道:“爱妃且休息吧,我今晚上,是没心情折腾了。”
“哎,哎,你那好伯父……等消息吧。今晚上过后,他还活着,你回去省亲。”
“他若是死了……你就,你就……一辈子‘答应’罢!”
“国事艰难,九曲苑也要节约开销用度,实在是,难!”
白霜看着胤垣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里有一万句问候大胤开国太祖的芬芳妙语,一时间来不及说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露之殇(2)
雨顺坊,白家大宅上空。
大鹦鹉紧贴着笼罩了几条大街的血雾滑翔,不时吐出几句精彩的市井问候语。
在它头顶上方,数十头仙鹤、秃鹫、大鹰等坐骑张开翅膀,凌空盘旋,一个个身躯娇小的小太监趴在这些坐骑背上,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下方的动静。
透过浓浓的血雾,可以听到狂风呼啸,可以看到剑光纵横。
更能看到血雾之外,无数的黑鳞怪物黑压压犹如潮水一样从运河中冲出,嘶吼着冲进被血雾笼罩的区域。
皇城方向,血光狼烟冲天而起。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一品坊,以及周边的数十个二品、三品坊市,在前些次的鬼祟作乱之后,大将军府已经加强了这里的驻军数量。
一座座军城中,无数身披重甲的禁军大踏步的冲了出来。
雨顺坊北面的风调坊,东面的武胤坊,还有西面、南面的坊市,运河河岸上,已经有大队大队的禁军士卒出现。
各色只有在攻城战中才会使用的重型器械,也被禁军以极高的效率运了过来。
一座座床弩、投石机顺着河岸一字儿排开,锁定了运河中不断冒出的黑鳞怪。
这些黑鳞怪却对这些禁军视若无睹,它们只是循着白露的意志,源源不断的涌入雨顺坊,源源不断的冲向白家宅子。
大将军乐武,身披三重兽面黄金甲,骑着一头卷毛血牙巨象,拎着一柄象鼻子大砍刀,带着一队禁军重骑,亲自赶到了运河边,隔着数里宽的运河,眺望雨顺坊的动静。
连通雨顺坊的石桥上,有士卒架起了上百个巨大的火盆,油脂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大桥,也照亮了大桥下极宽的一段河面。
无数黑黝黝的脑袋从河水中冒出来,伴随着刺耳的鳞甲摩擦声,这些脑袋迅速朝着雨顺坊方向涌去。
乐武眯着眼,看着运河中的黑鳞怪,向前挥了挥手:“架浮桥,接应雨顺坊的官民撤退。”
顿了顿,乐武突然幸灾乐祸的狂笑了起来:“在世圣人?嗯?就你白长空?哈,老子看你这次怎么死……在扶摇殿,当着这么多伪君子的面,骂老子外戚专权……嘿嘿!”
“你自诩大贤,君子,如今更是自封在世圣人……”
“啊呸!”
乐武往运河里吐了一口吐沫:“就你这种成天惹鬼上门的祸精,是十八辈子没积德罢?今夜若你不死,贾昱啊,记住,找一千个行军司马、主薄,给我写三千封折子弹劾白长空!”
身体虚弱,穿不起甲胄,只能蜷缩在一架特制的,四周都是厚厚钢板的四轮马车里的贾昱将脑袋从车窗探了出来:“得咧,您放心,管他有的没的,这一次,属下不把他家祖坟给弹劾塌了,就算属下是小娘养的!”
乐武狠狠瞪了贾昱一眼:“当老子不知道,你就是小娘养大的么?”
贾昱干笑了几声,然后突然指向了远处:“您看,这风,喧嚣得怪异啊!”
一道一道直径十几丈的黑色龙卷风从血雾笼罩的街道冲了出来,宛如一条条饱食的巨蟒,慵懒的摇晃着身躯,所过之处,无数黑鳞怪嘶吼着被龙卷抽上了天空,无数风刀急旋,将它们撕成了粉碎。
大片大片的黑色血浆从天空坠落,好似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雨。
这些黑色龙卷风摇晃着冲出了十几里地,然后逐渐消失在空气中。随后,伴随着刺耳的风啸声,又是一圈数十道黑色龙卷风慢悠悠的从血雾中冲出。
无数黑鳞怪密密麻麻的冲了上去,它们相互之间人挤人,人挨人,相互之间挤得密不透风。
如此密集的阵型,让黑色龙卷风的杀伤力达到了一个极致。
每一条黑色龙卷在离开血雾后,在彻底消失前,就乐武和贾昱所见,起码能绞杀数千黑鳞怪。
乐武用力的紧了紧手上象鼻子大砍刀:“这就是杀鸡,都没这么快的……白长空的手段?”
贾昱低声笑着:“怕不是天阳公的手段?前些日子的军报,您不是看到了么?安插在城防军中的秘谍传回来的消息,王璞刚进城,安平关就被怪风重创。”
乐武斜了他一眼:“就不能是那些乱民的手段?”
贾昱笑着摇头:“那些乱民就算能侵入镐京,他们会帮白长空?或者,白长空和乱民有勾结?若都不可能,那么这风,就只能是天阳公的手段了。”
乐武皱着眉,用力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老贾啊,你这个老色皮,你看看,咱家的那些女儿,有哪几个是天阳公这种年轻人喜欢的类型?”
贾昱的嘴角抽了抽,干笑了起来:“这个……怕是……”
贾昱朝着乐武粗壮的腰身看了看,低声道:“大将军英明神武,族中族女也都是雄姿英发……这个,呵呵,熊腰虎背!”
乐武举起手中大砍刀,‘当’的一刀劈在了车窗的边框上。
火星四溅,贾昱急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其实,娶妻娶德,也不一定要看长相不是?老子要是给天阳公一个五军府上将军的实职,让他统辖大胤东南西北中五大征伐军团中的一支……老子的女儿,你觉得他会不会要?”
“唔,就算老子的女儿熊腰……不,雄姿英发……老子陪嫁三百通房丫头过去,还不行么?”
白家大宅门前,卢仚催动小风车,一波一波的龙卷风疯狂的绞杀敢于靠近的黑鳞怪。
一圈一圈龙卷风摧毁了四面八方的建筑,朝着血雾外不断的喷涌。
数百名身高数丈到十几丈的巨型黑鳞怪挡在了白露的凤辇前,死死抵挡着飓风吹袭。
卢仚浑身冒出了腾腾热气,他的身体机能在急速提升,正逐渐提升到九牛二虎一条龙的极致,逼近这个世界熔炉境肉体力量的极限。
他全身的经络、窍穴淬炼到了极致,每一条脉络,每一个窍穴都熠熠生辉,好似金铜锻造而成。
尤其是他的心脏、肝脏、肺脏、脾脏、肾脏,以及膻中穴、百会穴、涌泉穴、丹田穴等三十六处要穴,更是被打磨得光润宽敞,隐隐发出金铜撞击的轰鸣。
熔炉境之后,就是烈火境。
以自身某一处窍穴为熔炉,以全身精气神为薪柴,化后天为先天,燃起大道真火,正式开始锻炼灵机,催生法力。
只是,如今大金刚寺的主修功法,也仅仅是主修心脏,辅修肺脏,仅仅是在两座熔炉上做水磨工夫。
而卢仚的无量归墟体,除开五脏熔炉,更要点燃其他三十六大穴熔炉,尤其膻中穴,更是重中之重!
卢仚的根本法之根基,真把当今之世的各大宗门的根本法,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卢仚静静的感悟着身体内的变化,揣摩着无量归墟体的下一重变化。
青柚三女则是掌控飞剑,冲着四周黑鳞怪放手大杀。
剑光如龙,照亮了方圆数里。
白露恶狠狠的盯着青柚三女,眸子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刻骨铭心的怨毒之意。
她,嫉妒到了极点。
嫉妒三女的青春貌美。
嫉妒三女的出身不凡。
凭什么三女就能和仙女一样,驾驭飞剑降妖除魔。
而她白露,就要和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一样,变成这般凶恶狰狞的模样?
“死吧!”
白露仰天狂啸。
四面八方,雨顺坊周边,无数黑鳞怪齐齐仰天尖啸。
它们体内,一道道粘稠的黑血不断喷出,化为大片血云,呼啸着冲向了白露。
白露张开嘴,将这些黑鳞怪体内的精血疯狂吞噬,一道血气从她体内冲出,化为一根高有千丈的血柱直冲高空。
大鹦鹉和数十只仙鹤、秃鹫、大鹰吓得乱叫奔逃,凌乱的羽毛‘哗啦啦’的漫天乱飞。
白露朝着三女疯狂叫嚣:“你们,死!”
下一瞬间,她一个瞬移,径直到了红鸾面前,劈面一爪朝着红鸾心脏掏了下去。
红鸾被白露吓了一大跳,虽然出身魔道邪门,红鸾这辈子都藏在极乐天宫山门里,从未离开山门一步。
要论江湖经验,红鸾连离家出走,偷偷跑到镐京游历的青柚都还不如。
她万万没想到,白露冲着三女喊打喊杀,真正的目标居然是自己?
“好狠毒的心思。”红鸾破口大骂,身边三十六柄小弯刀骤然起飞,化为道道精芒挡在了身前。
白露的指甲喷出三尺多长,宛如十柄小剑,狠狠的撕扯着三十六柄小弯刀。
或许是吸收了无数黑领怪精血的缘故,白露变得力大无比,轻轻一划拉,就打得凌空飞舞的小弯刀光芒黯淡,不断发出低沉的哀鸣。
红鸾身体一晃,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她骇然看着白露,嘶声道:“你怎么……”
一直站在白家大门口纹丝不动的白阆九人,趁着红鸾被白露缠住的机会,骤然向前一窜。
他们身体骤然消失,然后凭空闪现在一群白家的第三代小少爷当中。
“爹啊!”白阆、白奚等人的儿子齐声哭喊,放声哀求。
白阆九人咧嘴诡笑,同时奏响了手上的乐器。
‘轰’的一声巨响,一团震波炸开,白家二十几个第三代小少爷同时炸得粉身碎骨,化为一团粘稠的血雾。
白露怪笑一声,张开嘴深深一吸,二十几个兄弟所化的血雾被她一口吸得干干净净。
“阿爷,就剩你了哦!”白露朝着呆若木鸡的白长空妩媚一笑:“就剩你了,我们姓白的全家,就整整齐齐了!”
第一百八十章 白露之殇(3)
“阿爷,就剩你了!”
白阆等九人挥舞着双手,蹦蹦跳跳的朝着白长空放声大笑。
被一群极乐天宫弟子护在中间的,白家的那些女眷们,白长空的发妻当场昏厥倒地,白阆等人的正妻、小妾们,则是一个个哭喊连天。
尤其是白邛的妻子,白露的亲娘,更是双眼通红的朝着白露嘶声怪叫,她声音癫狂凌乱,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她在叫些什么。
下一刻,白阆等人的好几个妻妾猛地发难,一爪子挠在了白邛妻子的脸上,将她的脸抓得横七竖八,鲜血一下就冒了出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白露放声狂笑。
她笑得前俯后仰,周身血气弥漫,茫茫血气混着阴邪的寒气直冲高空,然后化为一张巨大的血色罗伞倒垂下来,将小半个雨顺坊都笼罩在内。
二十几名白家三代的精血被白露吞噬,她的气息变得越发的恐怖。
高空中,数十把血色雨伞开始急速旋转,空气在急冻的寒气作用下变得粘稠,血色的雪花从天而降,卢仚小风车放出的龙卷风,威势顿时大降,风都有点旋不动的架势。
红鸾的脸骤然阴沉下来。
白长空是她极乐天宫选中的外门行走,是极乐天宫争夺气运的重要棋子。
当着她红鸾的面,白长空二十几个孙子被屠戮一空,这无论如何,都是大失颜面的事情。
白长空的儿子、孙子,都已经出事,那么,白长空自身,就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的意外。
红鸾一口咬破舌尖,一道精血喷出,三十六柄弯刀凌空乱打乱劈,所化精芒骤然一亮,声势一时飙涨。
她又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子,一翻盒盖,三枚精巧的小剑形发簪带着‘哧溜’破空声飞出,化为粉色的幽光凌空乱飞。
三枚发簪和青柚三女的飞剑不同,倒不是以锋芒伤人,而是放出了大片的粉色雾气,和天空降落的血色雪片急速的冲撞消融。
空气中,更有一丝丝粉腻腻的幽香浮荡。
虚空中,隐隐有女子的笑声传来,更有曼妙的仙音冉冉飘荡。
迷香,幻象,幻音。
极乐天宫的神通,归根到底就是这么几大类。
魔道邪门,毕竟是旁门左道,走的都是不正经的路子。
白露得意洋洋的放声狂笑,她身边悬浮着的那些戒指、发簪、手镯、项链等女子饰物纷纷放出血光,一条条迷离的女子幽影从血光中浮现,和红鸾放出的诸般幻象、幻音相互抵消。
“好有趣,我是鬼耶……”白露瞪大眼睛,一脸天真的看着红鸾:“你对一个女鬼,用这些下三滥的幻象,迷香,你脑壳坏掉了吧?”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得意的地方,白露抱着高高隆起的肚皮放声狂笑。
红鸾气得嘴巴直歪歪。
她当然知道白露是鬼祟,自家的神通似乎对她不是很好使……但是,要说降妖除魔之类的本领,佛门是行家里手,道门也有雷法真火,都能对白露这样的鬼祟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魔门嘛……
尸魔道,或者说尸魔洞擅长养尸控尸,除此之外,他们也略通一些驱鬼害人之类的邪术。
除了尸魔道,当今的魔道六宗,居然没一个是擅长阴魂、幽冥之类神通秘法的。
太古之时,幽冥教倒是对这一套玩得精熟。
幽冥教的道统早已崩碎,据说被大胤世代通缉的九阴教,就得了幽冥教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皮毛传承——要命的是,九阴教似乎和这些鬼祟勾结在一起了啊!
红鸾咬着牙,不断的放出一件一件极乐天宫秘传的宝物,各色奇光异彩绕着她乱飞,期望着能有一件两件秘宝对白露造成足够的杀伤。
白露倒也没有加强攻势,她得意洋洋的笑着,轻轻抚摸着肚皮,朝着白长空放声挑衅。
“阿爷,我们很快,就能全家团聚了。”
“嘻,你说,诸位伯母婶婶,要不要连带她们也捎上?”
院子里,被极乐天宫弟子们簇拥在中间,又是惊吓,又是伤心的一众白家女眷齐声嚎哭。
哭喊声中,白长空不看白露,而是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百多丈外的卢仚。
“你,满意了么?”
白长空朝着卢仚厉声嘶吼,他双眼突出,莫名的满面是血,看上去真个犹如厉鬼一般狰狞。
卢仚莫名其妙的看着白长空:“我?”
白长空紧握双拳,朝着卢仚嘶声尖啸:“当然是你……天阳公,卢大爷,你满意了么?我白家,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满意了么?”
卢仚摊开双手,极其无辜的看着白长空:“你家破人亡,是我的错?”
白长空嘶声尖叫:“不是么?难道不是么?如果你之前,乖乖的完成婚约,不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么?如果你乖乖的完成婚约……”
卢仚打断了白长空的话:“白长空,我真不明白,我祖父当年,怎么会救了你?我卢仚,可有半点对不起你白家的地方?”
白长空嘶吼:“你为何,不娶白露?”
卢仚身边,三条青色剑光飞舞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三女瞪大眼睛,一脸惊喜莫名的看着卢仚,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青柠、青檬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一小包瓜子,‘咔嚓、咔嚓’吃得无比开心。
卢仚轻咳了一声:“白露肚子里有了朱钰的娃儿,你还要我和她完婚?”
“白露和朱钰定下毒计,在我和白露完婚后,就要下毒手将我害死,以此打造她天生福气、寻常人承受不起的尊贵命格。”
“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或许我就稀里糊涂的上了你们家的当。”
“但是我既然都知道了你们的谋划……我穿着一双新鞋出门,看到了一堆牛粪,我还要故意踩上一脚不成?”
卢仚朝青柚三女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看,看看,人心叵测,世道险恶啊!”
青柚三女拼命的点头,青柚顺势从自己妹妹手中抢过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的磕了两颗,提起声音,朝着白长空喝道:“老先生,这就是你们不对了!”
白长空双眼通红,大袖一挥,朝着青柚放声呵斥:“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焉敢评断老夫?”
青柚声音一滞,气得面皮通红,身边剑光骤然暴涨了一截,‘唰’的一下窜出两三里地,沿途数百黑鳞怪被她一剑扫得干干净净。
白长空跳着脚吼道:“没错,白露和朱钰有了私情,怀了孩子,准备让卢仚顶缸,用他的命,成就白露的美名……可是,他就不能顺从一二么?我家的白露,这么好的姑娘!”
‘咯咯’,白露娇笑了一声,裂开的大嘴里,一条三尺长的红舌头狠狠的吞吐了一下:“阿爷,你不要自家人夸自家人嘛……弄得奴家都不好意思了。嘻嘻!”
卢仚直翻白眼,这白长空,他是疯了吧?
白长空吐了一口老血,嘶声尖叫道:“你就不能看在你家和我家多年的交情上,成全白露么?”
“只要你和白露完婚,只要你婚后一死,白露为你守节两年,就能顺顺当当以平妻之位嫁给朱钰。我白家和朱氏结盟……不,联姻,我白长空,就是名副其实的当世圣人!”
白长空猛地举起双手,嘶声道:“我,白长空,圣人在世,尔等还不速速膜拜!”
正绞尽脑汁,催动法力和白露僵持的红鸾猛地转过身来,一耳光重重的抽在了白长空的脸上:“你个不成器的老蠢货,发你-娘-的癫呢?这里是镐京,怎么这么久了,就咱们在这里和她拼命呢?”
白长空被打得一头栽倒在地,嘴里嫩肉被牙床磕破,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呆呆的看了看红鸾,然后指着卢仚嘶吼道:“他,他……他……”
卢仚急忙举起长枪,一个横扫,将疯狂突进的十几头黑鳞怪拦腰斩成了两段,随后黑色妖气升腾,被斩断的黑鳞怪嘶吼着化为了大片灰烬。
浑身热浪升腾,卢仚一边运转无量归墟体,一边大声嚷嚷:“白山长,你可别冤屈人,我是守宫监所属不假,我只负责监察百官,可没有给百官当护卫的职司……啧,今天过后,如果你还能活,你去弹劾大将军府、五军府、城尉府才对!”
白长空呆了呆,他在地上爬了两步,一把抱住了红鸾的小腿。
“干娘,事不可为,我们就撤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红鸾皱起了眉头,看了看被极乐天宫弟子们围在中间的白家女眷:“她们呢?”
白长空咳嗽了一声,嘶吼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孩儿修炼了无上秘法,寿命绵长,如今体格更和青壮无异,多娶小妾,还怕没有孩儿?”
‘呵呵’笑了几声,精神有点错乱的白长空怪笑道:“再说了,孩儿在鲲鹏坊,还有三房外室,她们为孩儿我孕养了四个孩儿……嘿嘿,只要孩儿今日能逃脱,白家只会更加兴旺发达!”
“我白长空,就是白家!”
卢仚倒抽了一口冷气:“白山长,你的‘礼’……啧!”
白露的眼珠里血光汹涌,她跳着脚狂笑了起来:“嘻,嘻,嘻,我还有四个叔伯?真是,阿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和我们一家团聚的。”
四面八方,无数黑鳞怪喷吐的精血气息绵绵不绝融入白露体内,白露的气息越发庞大,连带着白阆兄弟九个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强。
他们‘嘻嘻哈哈’的蹦跳着,手中乐器偶尔弹奏一声,就有好几个极乐天宫弟子炸成粉碎。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白露之殇(4)
红鸾想逃。
被击杀的那些极乐天宫弟子,男弟子也就罢了。
在极乐天宫,一百个男弟子,有九十九个都是人形的大补丹,仅仅是修炼所需的材料而已。只有一个幸运儿,才是真正的内门真传。
而极乐天宫的女弟子,则十有八九,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弟子。
容貌,气质,学识,诸般狐媚子手段,全都是极乐天宫的长辈,从小呕心沥血调教出来的好胚子。
被白阆等人随手击杀的那些极乐天宫弟子中,有三人是红鸾刚刚收下没几年,准备着在大争之世崛起,为自己争夺利益,争抢极乐天宫权势的种子选手。
她们莫名折损在这里……
红鸾一把抓住了白长空头顶的发髻,嘶声道:“撤……白露,等本座修成了本门无上神通,再来和你计较!”
身边三十六柄小弯刀同时爆发出夺目精芒,朝着身后那群极乐天宫弟子一卷。
每一道精芒都卷起了三五个极乐天宫弟子,红鸾一跺脚,就要带着他们逃走。
白露‘咯咯’笑着。
她身边悬浮着的那些零碎物件中,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指环突然一闪。就听‘叮叮叮’脆响不绝,一枚指环骤然化为两枚,随后是四枚、八枚、十六枚……
指环迎风一晃,就是漫天数以亿计的碧绿指环乱飞,随着白露一声轻笑,无数指环劈头盖脸的朝着红鸾打了下来。
红鸾同样冷笑,她腰间一条粉红色绸带飞出,荡起大片水波挡住了那些指环。
下一瞬间,白露身边,同样一条血色缎带骤然向前一扑。
那血色缎带中,一名生得天香国色、气质宛如神人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她驾驭着缎带猛地一闪,骤然就到了红鸾身边,硬生生突破了红鸾七件秘宝组成的防御圈。
缎带一把卷住了白长空的腰身,然后又是一闪,带着白长空就到了白露身边。
不容白长空反抗,白露一把掐住了白长空的脖颈,犹如拎着死鸭子一样,用力的摇晃着他的身体。白长空的脖颈骨骼‘咔咔’直响,好似都被抖得拉长了三寸。
“白露!”红鸾又惊又怒的嘶声咆哮。
她的右手猛地伸进了怀中,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她怒视白露,缓缓说道:“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你敢和我极乐天宫结仇?”
白露一脸温柔的看着红鸾:“我们,不是已经,结仇了么?”
红鸾轻轻摇头:“不一样,不一样,你杀本门一些普通弟子,杀死你白家自家族人,这不算什么……但是白长空,是我极乐天宫外门行走,你杀了他,不仅是我,就连宗门内,辈分比我更高,修为更强的长老,也会惊动。”
大争之世,争夺气运修复天地灵机。
极乐天宫的手段,就是直接送白霜进宫,让她在胤垣身边,直接切割一大块气运供极乐天宫使用。
而白长空,就是这里面最关键的枢纽。
白霜是顶了白长空远房侄女的‘位格’,才被送入胤垣身边。
白长空,几乎可以说是,大胤气运向极乐天宫输送的管道。
白露如果杀了他,就算白霜还在胤垣身边,极乐天宫得到的气运,以及山门天地灵机的修复,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气运之争,就是这么玄乎。
就连主导大争之世出现的三教高层,对这秘术也只是粗浅涉及,至于其中蕴藏的大道玄妙,当今之世,三教之中的那些活得最长的老古董,也是弄不清的。
所以,白长空一定不能有事。
如果白长空被白露击杀,极乐天宫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再找一个外门行走。
“放开白行走,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商量。”红鸾尽量用上了最温柔的语气。
“可是,我就是想要杀死他呢。”白露眉开眼笑的看着红鸾:“杀了他,再杀了卢仚,我就基本上,没什么太多的挂念了……哦,再去杀了我阿爷在外面留下的几个叔伯,嘻嘻!”
白露身后,一枚雕刻了龙凤呈祥图样的红宝石手镯——这枚手镯,整个就是用一整块红宝石抠出来,通体打磨得油光水亮,雕工精细入微,堪称绝世奇珍。
这枚红宝石手镯,在白露嬉笑的时候,一点点的浮起,一点点的飞到了白露的头顶。
四面八方,无数黑鳞怪一边疯狂冲锋,一边大口吐血。
它们吐出来的精血,全部化为一缕缕黑色血雾朝着这边飞掠而来。
之前,这些精血都被白露吞下,但是此刻她在故意的调侃红鸾,在她不注意间,她头顶这枚红宝石手镯,就一点点的,将那些精血全部吞了下去。
红宝石上雕刻的龙凤图样好似活了过来,那条龙,那条凤,犹如活物一样在手镯上游动。
一对儿猩红色,充斥着凶戾之气的眼眸在手镯上方冉冉浮现。
这一对儿眼眸居高临下,俯瞰着毫无所知的白露。
卢仚身边,青柚低声嘟囔:“感觉不是很好……青鳞剑,在预警。”
青柠、青檬更是直接,她们催动坐骑,往卢仚身边靠了靠——卢仚魁梧的身形,以及他身上的重甲,给了她们足够的安全感。
万一有什么变故发生……卢仚应该能多扛一段时间吧?
白露‘咯咯’笑着,一边折腾白长空,一边和红鸾对骂。
她用各种不堪的话语,侮辱白长空,挑衅红鸾,不断挑起两人的负面情绪。
红鸾也就罢了,白长空心中的负面情绪,会化为她强大的资粮。白长空越是恐惧、愤怒,她白露就会变得更加的强大。
白露身后,数十件女子饰物停下了四处乱飞。
她们也在大口吞噬四面八方涌来的黑鳞怪精血,一对对造型各异的猩红色眼眸,悄然在这些女子饰物上方浮现。
四周有女子的笑声传来。
极乐天宫的神通,也基本上是这种手段。
红鸾之前驱动了好些古怪神通,所以这女子笑声出现后,白露并没有任何警惕。
反而是红鸾的脸色微变,她看到了白露身后那些女子饰物的异动,她警惕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她还以为,是白露正在准备什么威力巨大的法术神通。
白露抽了白长空几个耳光,向红鸾笑骂了几句,然后扭头向卢仚笑了起来。
“卢家哥哥,等会我吃了阿爷,就来找你哦……嘻嘻。还有你身边的三位姑娘,我会让她们和我融为一体的……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活着的时候,我们无缘成亲,但是我们死后,我们会永世都不会分开。”
“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这般雄壮,这么威武,其实我是蛮动心的……”
“但是我是个孝顺的女孩子,我阿爷,我爹爹,我叔叔伯伯们,都要我和朱世子亲近,我们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可是,没关系,活着的时候没机会,死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啦!”
“开心不开心?高兴不高兴?兴奋不兴奋?”
白露狂笑。
然后,那枚红宝石手镯骤然分化,化为五枚一模一样的红宝石箍子,死死扣住了白露的脖颈和手腕、脚腕。
‘咔吱吱’,红宝石箍子疯狂的向内收缩,白露的脖子和手腕、脚腕当即被勒得缩成了芦苇杆一般细小。
白露身体僵硬,手掌松开,白长空颓然倒地。
白露肚皮开始剧烈的翻滚,凄厉的嘶吼声不断从她体内传出:“诸位姊姊,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我说过,我会帮你们屠尽这一方世界,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咯咯’,‘咯咯’,‘咯咯’。
阴寒的邪气笼罩四野,银铃般的笑飘忽不定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个阴冷无比,毫无人性的女子声音幽幽从那红宝石中传出:“可是,我们怎么会相信你呢?”
“白露,你看,你杀了你爹,你伯伯,叔叔,杀了你的兄弟们。”
“只差白长空,只差卢仚,哦,还有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只要杀光他们,你就能斩断牵挂,按照我们赐予的秘术,修成无上鬼躯,成就无上仙道。”
“就差他们了,就差一步,你就能一步登天。”
“可是现在,你杀不了他们了。”
“你是不是,很愤怒,很惊慌,很绝望……更有一种被人欺骗后的羞愧和羞耻?”
白露疯狂的挣扎着,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她刚才吞噬了太多的黑鳞怪精血,她的实力飙升到了极其可怕的水准,红宝石手镯所化的箍子,居然一时半会压不下她,眼看着红宝石箍子上血光闪烁,白露隐隐有挣脱控制的征兆。
三枚造型精美的发簪‘噗嗤’一声,扎穿了白露的天灵盖和左右太阳穴。
白露的身体骤然一僵。
那女子声音幽幽响起:“愤怒吧,恐惧吧,绝望吧……呵呵,你的一切负面情绪,都会成为我们强大的资粮……啊,看看你脚下的白长空,看看近在咫尺的卢仚……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白露双眼喷出红光,声嘶力竭的嚎叫着:“我可以帮你们的,我可以,我可以……”
“不,我们不需要。”
那女子声音轻柔无比:“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我们发现,你是我们真身降临的最好母胎……整个镐京城,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你天性凉薄,天性凶残,天性阴险,天性狠毒……你为人下贱,心狠手辣,行事无耻,也无底线,你心中充斥着我们能想象的一切不好的东西……你,偏偏还怀了一个不该有的孩儿……”
“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么?”
“好了,白露,你腹中孩儿也快成熟了,我们,也该摘果子了。”
“嗤嗤,听到我的话,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白露的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全身都在抽搐,扭动,身体犹如软面团一样拉长缩短,在她皮肤下,更露出了无数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卢仚紧了紧长枪,压低了声音:“小心些,准备往勘察司衙门撤。”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正的……
见到如今的白露,卢仚只想说,罪有应得。
这货……
卢仚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她。
卢仚也不知道白露是如何跟这些鬼祟勾结上,如何转化为鬼祟的。
但是很明显,她被人晃点了。
这些鬼祟。
这些明显是女人使用的器具,其中就包括了卢仚极其眼熟的一双红绣鞋,一支玉箫,这些古怪玩意儿,它们……或者说‘她们’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白露嘶声长啸,用卢仚都无法想象的恶毒、污秽的言语问候着白长空,问候着卢仚。
她双眸喷吐着血光,疯狂的扭动着脑袋,时而看看白长空,时而看看卢仚。
卢仚能感受到,她心里那无边的怨毒,无底的仇恨。
“这些鬼祟,似乎是特定目标心中的邪念越强烈,她们能够得到的力量就越强。”卢仚不敢回头,他警惕的看着白露等人,轻轻拍打着乌云兽的脑袋,示意它缓步后撤。
他向三女低声解释道:“看白露这个模样,她不知道把我和她阿爷恨成了什么模样……她若是再发生什么变故,她能拥有的修为……”
青柚三女俏脸微微发红,她们居然莫名有点亢奋。
尤其是青柠和青檬,她们召回了自己的飞剑,手持剑柄,长剑喷出十几丈长的剑光,居然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和白露,还有那些鬼祟分一个高下。
卢仚急忙叮嘱道:“不要冲动,先看看……”
卢仚的话,被无数黑鳞怪的嘶吼声打断。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黑鳞怪同时停下了脚步,它们纷纷抬起头来,仰天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随后,它们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地,双手交叉按在胸口,齐声吟唱莫名的咒语。
“波尔忒斯特米……雅尔琪菲勒斯……”青柚瞪大眼睛,倾听了一阵这些黑鳞怪吟唱的咒语后,她又翻出了那本厚厚的先祖手札。
她迅速的翻动着书页,喃喃道:“邪门咒语……邪门咒语……呃,和鬼怪、邪祟有关的……呃,不对,不对,这个也不对……”
卢仚紧握着长枪,只觉手掌心一阵阵的渗出汗水。
青柚却惊喜的笑了起来:“耶?居然是先祖都没有记录的新的咒语呢?赶紧记下来……某年某月某日,大胤镐京,红衣女鬼、黑鳞怪物……”
青柚居然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纤细的毛笔,迅速的在书页上划拉起来。
而随着吟唱声,这些黑鳞怪身上的黑鳞开始缓慢的褪色,它们的鳞甲就好像在短短呼吸间,就经历了数千年岁月洗礼一般,鳞片的光芒黯淡,一点点的腐朽崩碎,露出了鳞甲下面厚厚的黑皮。
黑鳞怪们的吟唱声越来越洪亮,渐渐地震荡空气,激得高空响起了隐隐闷雷声。
雨顺坊附近,十几个大小坊市全都听到了这些黑鳞怪的吟唱,一座座坊市顿时鸡飞狗跳、孩子啼哭,皇城内的金钟玉磬声越发急促。
高空中,起码有数千大型飞禽在盘旋。
九曲苑胤垣派出来的耳目。
守宫监的小太监。
大将军府的斥候。
通传军情的信使。
数千人趴在飞行坐骑背上,瞪大眼睛,强忍着扑面而来的疾风,死死盯着下方被血雾笼罩的雨顺坊。
隐隐的,可以听到有人在低声抱怨:“白家,就消停点吧……在世圣人哪,就是拿我们这些苦哈哈开玩笑的么?”
卢仚隐隐察觉不对,他呵斥一声,想要带着青柚三女和一众护卫撤走。
数十把血色雨伞飘飘荡荡来到了他们头顶,无数血色枫叶飘飘荡荡落下,化为一张巨大的帷幕,将卢仚一众人笼罩在内。
三女剑光再起,化为一道光幕挡在了头顶。
血色枫叶和剑光撞击,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又有数十盏红灯笼飘浮而来,团团围住了卢仚一行人。红灯笼的光芒黯淡,在灯笼旁缠绕的血色烟雾中,隐隐可见一条条窈窕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
这些女子‘嗤嗤’的笑着,隐隐听到‘相公’、‘公子’、‘郎君’等诸般呼喊声。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震荡,强行稳住了心神。
三女神魂有飞剑剑意镇压,这些女子的呼喊声,也无法对她们造成太大影响。
而卢仚身边的数十名神武将军,有一大半人心神一荡,一不小心应了一声,他们七窍中就有血水喷出,闷哼一声,一头从坐骑上栽倒在地。
“麻烦了!”卢仚呼出一口气,双腿一用力,乌云兽就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相公,我们来耍子呗?”
一盏红灯笼摇摇晃晃的朝着卢仚飘了过来,一名生得极其秀美,但是两眼不断流出血泪的少女虚影在灯光中朝着卢仚不断的招手。
卢仚看着少女苦笑:“冤有头,债有主……”
那少女朝着卢仚抛了个媚眼:“哎唷,相公说得什么话?奴奴一片好心,只是想要和相公配对耍子来……嘻,相公尝尝我的胭脂甜不甜?”
卢仚用力抿上了嘴。
你的胭脂再甜,卢仚也是没兴趣品尝的。
白家门外,白露的惨嗥声响彻天地。
无数黑鳞怪的身体一点点的干瘪、萎缩,越是靠近白露的黑鳞怪,它们躯体腐朽崩坏的速度就越快。渐渐地,卢仚身边数里范围内,黑鳞怪全都化为灰尘飘散。
肉眼可见黑鳞怪体内一道道精气腾空而起,不断注入白露高高隆起的肚皮。
白露越是恶毒的咒骂、诅咒,她的怨念越是沸腾燃烧,这些精气注入的速度就越快。
白长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回了红鸾身边,用力抱住了红鸾的小腿:“干娘,救我,救我……咱们,撤罢……白露,没救了,让她死,让她死在这里!”
一对对猩红的眼眸浮空,死死盯着浑身扭曲的白露。
一个个或者冰冷,或者甜美,或者柔媚,或者骚-浪的女子声音在不断的高高低低的笑着。
“看,这就是你祖父。”
“啊呀,真是无情呢。”
“嗤嗤,你恨不恨他?”
“想不想,杀死他呢?”
“唉哟,卢仚要跑了。”
“可不能让他跑掉了。”
这些女子声音,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刀,深深的扎进白露的心窝,将她残留不多的灵智一点点的抹杀。
随着无数黑鳞怪精气的不断注入,白露浑身变得通红一片。
她的身上,有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嗡’的一声响,白阆九人蹦跳着来到了白露身边,他们围着白露载歌载舞,奏响了手上的乐器。
他们的身体,也一点点的崩塌,腐朽,一丝丝血色精气不断融入白露的身体。
四面八方,有奇异的声响传来。
大地开始缓缓的蠕动,地面裂开缝隙,有黑红色的污水从裂缝中喷出。
那数百名身躯巨大的黑鳞怪,它们没有像那些普通黑鳞怪一样崩毁。它们的身体犹如融化的胶一样蠕动着,一头又一头黑鳞怪开始拼凑在一起,逐渐化为体积更加庞大的鬼祟。
也就是小半刻钟的功夫,一尊高有千丈的巨型黑鳞怪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厮高高举起双手,也开始高声念诵那古怪的咒语。
四周黑鳞怪崩毁腐朽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道道血肉精气宛如长河一样翻卷而来。这头巨型黑鳞怪开始疯狂的吞噬涌来的血肉精气,一团粘稠的血色火焰,从它的心口位置开始燃烧,然后迅速燃遍了全身。
‘咔咔’巨响不断,这尊巨大的黑鳞怪身躯扭曲、分裂,一根根大骨破体而出,化为一座怪异的白骨祭坛。
被禁锢的白露发出凄厉的惨嚎声,她身不由己的冉冉飞起,落在了这尊巨大的白骨祭坛上。
当白阆九人的身体彻底飞灰,全部精气都融入白露体内,白露也落在了祭坛中心,粘稠的血色火焰疯狂的灼烧起白露的身体。
无数女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剑光如飞瀑,将天空落下的血色枫叶不断‘叮叮’搅成粉碎。
天地间邪力越发炽烈,青柚三女的脸色开始发白,她们已经无力再支撑飞剑的消耗。
一盏红灯笼飘飘荡荡的飞到了卢仚面前,灯光中,窈窕的少女伸出手,想要拥抱他。
卢仚很不客气的一枪轰出,一道黑色枪芒贯穿百丈,红灯笼连同少女轰得支离破碎。
“我……不……甘!”白露发出了凄厉的惨笑。
“这就对了!”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猩红色的眼眸附近,有曼妙的身影冉冉浮现。天音悦耳,天花乱坠,空气中有馥郁的幽香冉冉扩散。
一声巨响,白骨祭坛彻底燃烧殆尽,侵入镐京的所有黑鳞怪也随之化为飞灰。
白露高高隆起的肚皮‘啪’的一下炸开,一名生得白白嫩嫩的女婴‘咯咯’笑着,从白露的腹中冉冉飞出。
女婴刚刚飞出,可怕的刺骨寒气就席卷虚空,方圆二十几里地顷刻间化为一片血色的冰天雪地,四面八方传来稀稀拉拉的惨嗥声,那是来不及撤走,在刚才黑鳞怪的突袭中侥幸存活的雨顺坊居民,被可怕的寒气瞬间冻得暴毙。
女婴迎风一晃,就变成了三五岁大小。
一道寒风吹过,女婴又变成了七八岁。
也就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女婴变成了十四五岁的模样。
满头血色长发,一双猩红的眼眸,白嫩嫩的皮肤下,隐隐有淡红色的花瓣纹路密布全身。
她‘咯咯’笑着,阴冷无情的眸子死死盯着身躯几乎变成透明的白露。
“执念唷!”
“那,成全你罢?”
女婴……不,诡异的少女轻轻一挥手,白露就突兀的出现在卢仚面前,几乎和卢仚面碰面的贴在了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白露尖叫着,张开大嘴,狠狠的咬在了措手不及的卢仚脖颈上。
‘咔嚓’!
卢仚身上的太古重甲火星四溅,白露疯狂的一击,连一丝擦痕都没留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刚真传
红宝石手镯脱离了白露的身体。
白露扭曲变形,更变成了半透明状,也说不清是肉身还是鬼躯的身体,死死的缠在了卢仚身上,张开大嘴,疯狂的撕咬他的身躯。
满口锋利的大牙摩擦着重甲,火星四溅,一片片碎牙不断飞起。
“死啊,死啊,死啊!”
白露一边撕咬,从她的胸膛里,还有疯狂的嘶吼声不断传出来。
她的腹部炸开,血淋淋的染了卢仚全身都是。
青柚三女呆呆的看着疯狂而狰狞的白露,剑光朝着白露的身体落了又落,但是迟迟没能真个落在她身上。
同为女子,白露此刻的情状太过于惊悚,三女有点下不去手。
“你们对不起我,对不起我!”
白露还在撕咬,还在咒骂。
“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心快活?为什么你们要一个个……一个个的……欺凌我?”
卢仚身体突然一动,归墟仙元涌入重甲,一道黑色妖气冲天而起,将白露的身体掀飞了出去。
手中长枪轰鸣,卢仚厉声喝道:“欺凌你?哈!”
卢仚很想文采斐然的训斥白露一番,但是此情此景……卢仚摇摇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和这么一个心底扭曲的鬼女人浪费什么口舌?
手中长枪一刺,一道枪芒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激射而出,重重打在了白露的胸膛上。
白露的胸膛炸开,她哀嚎一声,被一枪轰飞上百丈,重重的砸在了白家大宅门前。
那些鬼祟的攻击停了下来。
从白露的肚皮中,用邪术降临的少女慢条斯理的穿上了一套红色宫裙,踏上了一双红色绣花鞋,用一条红色缎带绑住了满头血色长发。
她带上了红宝石的手镯,将那些悬浮在她身边的戒指、项链、耳环、玉佩、香囊等零碎饰物,全都一一佩戴整齐。
笼罩了整个雨顺坊的血色烟雾,也一丝一缕的不断被她纳入体内。
红鸾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喘着粗气,向后倒退了两步,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悬浮在空中的诡异少女:“妖女……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诡异少女出现的方式,太耸人听闻。
哪怕在极乐天宫的典籍中,也从未记载过类似的事情。
以白露为母体,献祭了她的父亲、叔伯,牺牲了二十几个兄弟,更以数以百万计的黑鳞怪为祭品,挑动白露心底最怨毒的负面情绪,以如此巨大的牺牲,这才从白露的腹中破体而出。
而且,刚刚‘出生’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居然就变成了十四五岁少女的模样!
这怎么看,都不是人。
哪怕是鬼祟,这样的降生方式,也太诡秘了些。
诡异少女精致的红唇微微一勾,幽幽道:“我是什么来路?嗤,名字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歪了歪头,诡异少女又点了点头:“不过,似乎的确要有个代号才好。嗯,我是来杀人的,你们叫我……‘花丧女’就好。”
‘花丧女’说出自己名号时,她的皮肤下淡粉色的花瓣纹路不断亮起,伴随着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绝妙天籁之音,她身边大片光影浮现,一片片拇指大小,形如琼花的花瓣光影纷纷扬扬的洒落,就好像下了一场花雨。
色泽绚丽的花瓣光影落地,地面发出‘嗤嗤’声,被腐蚀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凹坑。
红鸾惊骇的看着花丧女。
她一步一步的向后倒退,干笑道:“道友……”
抱着红鸾小腿的白长空,突然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嗥声。
红鸾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花丧女身上,被卢仚一击打飞,身体几乎溃散的白露瞪大眼,两颗血色的眼珠几乎挂在了眼眶外乱滚,犹如一头狂犬病末期的疯狗,双臂撕扯着地面,拖拽着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的身躯,飞扑到了白长空身上。
她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白长空的脖颈上。
白长空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救命’,他的脖颈就被白露一口咬断,鲜血如喷泉,‘嗤嗤’有声被白露吞入口中,然后又从她炸开的胸膛中喷了出来。
白长空剧烈的抽搐着,受到了如此致命伤害,他在濒死之余,还扭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卢仚,嘶声骂了一句:“都是……你……”
高空中,一头大秃鹫急速掠过。
一名穿着紫衣的小太监趴在大秃鹫背上,低头看清了下方发生的事情。
小太监怪叫了一声:“天爷,白副山长……被女鬼啃了!”
白长空的身体抽了抽,两条腿剧烈的蹬踏了一下,彻底没有了气息。
白露‘咯咯’笑着,她抬起头来,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花丧女,‘嘶嘶’道:“一家子,整整齐齐……不管你认不认,你也是我肚皮里生出来的……帮我,杀了卢仚!”
花丧女面无表情的俯瞰着白露,缓缓点头:“他必死无疑。”
白露咧嘴一笑:“带上整个卢氏……我白家灭绝满门,他泾阳卢氏,灭他满门!”
花丧女微微一勾嘴角:“可!”
她举起右手,轻轻向下一拍。
一团红色火焰化为一只大掌拍下,红鸾怪叫一声,向后急退。
火焰凝成的手掌无声的落在白露的身躯上,白露的身躯连同白长空的尸体顷刻间化为一缕青烟。花丧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缕缕青烟就飞入了她的嘴里。
“毒妇,伪君子……真是,好滋味。”花丧女拔下了头上一根发簪,轻轻一晃,发簪就化为一柄三尺青锋。
她轻轻一挥手。
‘嗤’的一声脆响,白家宅邸中,所有的极乐天宫弟子和白家女眷脖颈上一道血线飞出,一颗颗人头滚得满地都是。
红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她的四肢齐根被斩断,鲜血如喷泉一样涌出。
花丧女看着哭喊连天的红鸾,微笑道:“去吧,去吧,叫更多的人来……呵呵,我在镐京等你来报复。去吧,我们,等着你们!”
红鸾一声怪叫,她咬着牙,四肢伤口肌肉一阵收缩,硬生生止住了流血,脑袋一晃,化为一片数丈方圆的粉色光芒腾空而起,无声无息的朝着西北方向急速飞去。
红鸾飞走了,花丧女还在后面高呼:“速速归来,我等着你!”
高呼一声后,花丧女看向了卢仚。
乌云兽不安的咆哮了一声,两只前蹄狠狠的踢着地面,将花岗岩石板刨出了两个大坑。
卢仚紧握长枪,缓缓提起双臂,枪头直指花丧女。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花丧女慢悠悠的,一点点的飘向卢仚,滔天邪气弥散四周,宛如实质的邪气凝成无形的大山,一点点的碾压了下来。
她眯着眼,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卢仚:“我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我不回答,这个问题会否成为你心中的执念,等我杀死你的时候,你会死不瞑目?”
轻轻点了点头,花丧女悠然道:“死不瞑目好呀,死不瞑目,太好了。”
“那么,你就死不瞑目罢。”
“我是什么东西?”
“我从哪里来?”
“我要做什么?”
“嗤嗤……这些问题,我都不会回答你……你是不是很憋屈?是不是很恼火?是不是觉得心口有一团气堵着?”
“如果是,这就对了。这种感觉,多好啊!”
青柚在卢仚身后低声嘟囔:“这女子,邪门得很。”
她手中握着那本厚厚的先祖手札:“我青鳞剑阁的历代先祖留下的,关于鬼魅邪祟的记载中,就没有和她相似的存在。”
花丧女的耳朵极其灵敏,她嗤笑道:“青鳞剑阁?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似乎有点印象……十三口青鳞剑布下的‘顺逆六合剑阵’?威力不错哦!”
青柚、青柠、青檬三女傻眼了。
她们同时看了看头顶悬浮的三条光芒黯淡的剑光。
如今青鳞剑阁一代代传承下来的青鳞剑,就只有三口,依仗阵图,三女能联手布下一座小三才裂虚剑阵。只是她们虽然天资聪颖,毕竟年龄尚小,这剑阵她们刚刚入门,所以刚才都没勇气拿出来应敌。
十三口青鳞剑?
顺逆六合剑阵?
这都是什么鬼?
青鳞剑阁祖上,曾经这么阔气过?
花丧女举起右手,涂得猩红的指甲轻轻的敲了敲脑门:“嘿,我想起来了,青鳞剑阁……我有……一,二,三……有很不少姐妹死在青鳞剑下哦!”
青柚看着一脸诡笑的花丧女,沉声道:“那定然是先祖降妖除魔,捍卫正道……你们这些邪魔鬼祟,个个该死。”
花丧女瞪大眼睛看着青柚,突然‘嘎嘎嘎’的狂笑起来。
“降妖除魔……哈哈哈!”
“捍卫正道……哈哈哈!”
“嗤嗤,小丫头,乖乖等着,等我炮制了这个姓卢的小子,我再慢慢炮制你们。嘻,你们手上的剑不错,看上去蛮锋利的,用来切割你们的细皮嫩肉,一定不会疼!”
“唔,我想起了一道有趣的法门,我将你们三个炮制成白骨美人好不好?”
“嗯,看你们这小模样,你们的白骨,一定也生得精致美丽……我会将你们的魂魄囚禁在你们的白骨中,用阴火日夜淬炼,让你们日夜哀嚎,永世不得超生!”
花丧女说到得意处,身体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
就这时,一道金光呼啸而来,重重打在了她的胸口上。就听一声佛号声响起,花丧女被打得大口吐血,胸口炸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花丧女怪啸一声,骤然化为一抹阴风冲天而起,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金刚真传(2)
卢仚本来以为,还会有一场生死大战。
万万没想到,邪气盈塞天地的花丧女,居然被一道金光直接惊走。
眼看着那道阴风冲上了天空消失不见,一团黯淡的金光慢吞吞的从花丧女化风消失之处冉冉飘落。
卢仚跳下马背,伸出手接住了这一团金光,然后‘嗷’的一声,又将它丢了出去。
这团打伤花丧女,将她惊走的金光,赫然是一颗通体金灿灿,略带琉璃质地,隐隐可以看到一枚枚金刚佛印若隐若现的骷髅头。
比正常人脑袋大了两圈的骷髅头,落到手中却沉重异常,起码有七八千斤,密度比什么百炼钢、千炼钢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去。
就凭这密度,这重量,就能想象,这颗骷髅头的主人活着的时候,他的身躯能有多么坚固,多么强横,完全是非人的存在。
‘咚’的一声,骷髅头重重落地,砸碎了一大片地面。
破风声响起,释厄和尚脚踏一根禅杖,离地三尺飞掠而来,他近乎连滚带爬的窜到了被丢出去的骷髅头旁,‘噗通’跪倒,朝着骷髅头连连磕了七八个响头,这才珍惜无比的将它捧了起来,又念叨了几句后,往袖子里一塞,骷髅头就不见了踪影。
“师叔……这是?”卢仚急忙问释厄和尚。
“往上数,我的二百九十五代之前的老祖。”释厄和尚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大声嚷嚷道:“他老人家,可是咱们大金刚寺最后一批修出大力金刚法体的在世神佛……可惜,天地灵机崩毁,池塘养不了蛟龙,他老人家终究也是耗尽了寿命,陨落了。”
用力拍了拍袖子,释厄和尚低声道:“前些日子,镐京不是闹鬼么?我们传信回去,方丈就让人,送了几颗老祖们的佛骨舍利过来。”
萝卜粗细的手指狠狠的在卢仚胸口捅了捅,释厄和尚的声音越发低了下来:“要不是看到你小子被那女鬼威逼,怕你吃亏,我也不会把他老人家的脑壳当暗器丢过来啊!”
摇摇头,释厄和尚的声音又拔高了些:“不过,他老人家大人大量,为了救护后辈弟子,他老人家不会怪罪的……再说了,咱们大金刚寺用先祖遗留的佛骨舍利降妖除魔,不是正常操作么?”
吧嗒了一下嘴,释厄和尚无比神往的抬头看天:“我看山门典籍记载,一百三十二万年前,先祖们曾经用三千六百具老祖的舍利佛骨,一击破碎了当时的魔道总坛,杀了魔崽子们一个血流成河……也就是那一战之后,我大金刚寺才有了‘佛门护法’之美誉啊!”
卢仚觉得牙疼。
大金刚寺,看样子是个非常‘务实’的宗门。
将老祖的骷髅头当暗器,用老祖们的舍利佛骨做‘大炮仗’……
卢仚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争取活得长久一些,最好就长生久视不要死了,否则死后,留下的骸骨搞不好哪天就被大金刚寺的后辈子孙拿去爆破了!
高空有翅膀拍击声响起,一头头巨型飞禽冉冉落下。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浓郁的邪气、寒气,这些飞禽惊恐的落在地上,不断挥动翅膀,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守宫监、羽林军、禁军、司寇台、大理寺、刑部等衙门所属,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跳下坐骑,面无人色的看着附近被夷为平地的街坊。
雨顺坊的东北角,白家宅邸方圆五里左右的宅邸悉数被夷为平地。
以白家宅邸为圆心,方圆二十里的区域,其中包括了一小部分武胤坊的街坊,都被血色的冰晶覆盖,被波及的镐京官民死伤颇为惨重。
雨顺坊的其他方向,无数黑鳞怪从运河中冲了上来,放肆的杀戮破坏,虽然很快它们就成了花丧女降世的养料,但是它们也给雨顺坊造成了极其惨烈的破坏。
雨顺坊北面、西面、南面,那些靠近运河的热闹街坊,起码有七八万座宅邸被摧毁,死伤的官民数以十万计。
幸好那些鬼祟下手太快,花丧女降世,吸干了所有黑鳞怪的精血。
若是她们有意识的放慢一些速度,让那些黑鳞怪再疯狂破坏一刻钟,整个雨顺坊都会化为一片鬼蜮,基本上没人能够逃生。
饶是如此,雨顺坊也被毁掉了一小半。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一品坊市,能够居住在这里面的,无不是达官贵人、巨贾富豪……而且达官贵人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或者伯爵以上的勋贵,或者身家亿万的超级富豪,个个背后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他们死伤了一大批,有得朝廷头疼的了。
相比这些贵人的死,雨顺坊内居住的那些,为这些贵人服务的市井小民,以及仆役、丫鬟、侍女、奴隶等人的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沉重的奔跑声传来。
一身金甲,手持象鼻子大砍刀,骑着一头体高两丈卷毛血牙巨象的乐武带着大群重骑冲了过来。
见到卢仚安然无恙,乐武欣然大笑:“天阳公,你可婚……咳,咳,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巨象冲了过来,乐武将大刀丢给身后的副将,双手一撑象背,‘咚’的一下跳了下来,然后双手叉腰,用力的扭了扭腰身。
“这,这……啧。”乐武瞪大眼睛,看着四周狼藉的废墟,喃喃道:“这下玩大了,啧,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白长空的家?”
卢仚轻咳了一声:“大将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鬼祟,疯狂突袭白副山长家宅……咳咳,本公恰逢其会,面对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鬼祟,本公率领麾下将士拼死反抗……奈何,鬼祟势大啊!”
乐武想起了那密密麻麻从运河中升起,连成一片冲进雨顺坊的黑鳞怪,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没错,鬼祟势大,老子亲眼所见……所以……”
乐武眨巴着眼睛,看着卢仚。
“一个坏消息,白副山长满门老小,死绝干净了。”
卢仚摊开双手,无奈的看着乐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哎,这消息,好啊……啊,啊……啊……好让人伤心啊……”乐武一拍巴掌,然后扯着嗓子‘啊啊啊’的哭喊起来:“白大人啊,我的白大人,你怎么就这么,英年早逝,夭折了啊……呜呜,还是这种断子绝孙的死法,你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卢仚、释厄、青柚三女,同时向后退了好几步。
乐武这哭喊的声音太难听了,而且他那满是肥肉的脸一哭起来,那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实在是……无法容忍。
哭嚎了几嗓子,乐武凑到了卢仚面前,低声问道:“确定全家死光了?”
乐武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迫不及待的恶意。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想起了白长空说过的那些话,犹豫了一会儿,卢仚幽幽道:“白长空大人临死之前,说他在鲲鹏坊养了几家外室,生了四个儿子……咳,咳……大将军,这……”
乐武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肥肉剧烈的哆嗦起来。
“哎呀,白长空老大人为国尽忠,老子怎能让他死不瞑目?”乐武转向了原本白家大宅的方向,用力的朝着那边拱了拱手:“白老大人只管放心去,你家妻女,老子帮你养了……你的妻,就是我的妻,你的女,嗯,也是我的妻!”
卢仚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乐武这货,简直……恶劣到了极致!
“白老大人留下的,是四个儿子!”
乐武呆了呆,很是遗憾的一摊双手:“不是女儿啊?真是……扫兴。不过,他的妻子,老子不能让她们孤苦伶仃的啊?她们这是成了寡妇?哎,寡妇好啊,老子这就娶她们进门。”
“嗯,四个儿子?啧,我妹子身边缺人伺候,白长空老大人可是文教大贤,他的娃儿定然是长得斯文秀气、知书达理的……我送他们进宫伺候我妹子,这可是天恩浩荡啊,寻常人哪里有资格进宫伺候太后的?”
卢仚的嘴角扯了扯,看了看乐武,摆了摆手。
好吧,随你去吧!
对于白家人……
对于白家人的血脉、基因,卢仚不做任何指望。
乐武想要如何报复,想要如何肆虐,随便他吧。
想想当年,卢仚的祖父卢貅救了白长空,还和他做了结拜兄弟,甚至动用家族资源帮助他从一介穷书生扶摇直上……
可是结果呢?
呵呵,如果不是卢仚有几分运道,藏了几分手段,他现在骨头都能用来敲鼓了吧?
所以,乐武爱干嘛干嘛吧!
“大将军,这里的善后事宜,有劳大将军了。”
卢仚咳嗽了一声,张口就是一道热血喷了出来:“本公受伤颇重,只能回去休养了。”
不等乐武回答,卢仚就朝释厄眨巴了一下眼睛。
释厄‘嘿嘿’笑了几声,拎起那根海碗粗细的禅杖,朝着乐武点了点头,跟着卢仚就走。
卢仚的护卫们相互搀扶着,那些被鬼祟的呼喊声弄得昏厥过去的倒霉蛋,也被扛了起来,一群人慢吞吞的,朝着这一片区域唯一还剩下了几栋屋舍的勘察司驻地行了过去。
离开了乐武一行人,卢仚压低声音,向释厄低声道:“师叔,今夜一战,我修为飙升,已经到了碣石功圆满极致的水准……下一步……”
释厄一巴掌拍在了卢仚的肩膀上。
“下一步,当然是转修我大金刚寺的无上法门。”
“啧,我大金刚寺的根本法,在整个佛门,也是一等一的强悍。”
“看到我刚才丢出去的老祖佛骨舍利吧?”
“想想看,你就能将你的脑袋,炼成这般强大……哈,那可真是……”
卢仚咧嘴苦笑。
第一百八十五章 金刚真传(3)
卢仚的雨顺坊勘察司驻地,倒是没怎么受到破坏。
尤其是五位大爷驻守的后院,更是堪比龙潭虎穴。
加上大金刚寺供奉的香灰加持兵刃、甲胄,卢仚的亲卫和下属监丁,也只是战损了三百余,轻重伤千人上下,损失状况比预想好了许多。
朝堂上的大佬们,太后、天子、大将军、大丞相,还有那些紫衣红袍的大臣们,再次陷入了争吵中,只是他们的烦恼,和卢仚没多大关系就是了。
捂盖子,雨顺坊这次遭灾的真相,肯定要捂盖子。
太后、天子不想听到半点儿所谓‘某某失德、鬼祟横行’的消息,所以必须捂盖子。
而大丞相朱崇为代表的文教官员们,更是不想让天下人知道,这次的鬼祟作乱,根源居然在白长空身上——文教,可是刚刚把白长空退到了在世圣人的位置上。
所以,大家联手捂盖子,效率就变得很高了。
那些死掉的官宦们。
如果是举孝廉、举秀才、举博才出身的官员,如果他们已经全家死绝了,自然是好,就不用擦屁股了。
如果他们足够家大业大,本家还有其他族人的,直接让他们举荐一人,直接顶替原本那人的官职,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再没人会对这倒霉蛋的死说半点儿废话。
如果是文教弟子,通过科举考试考上来的官。
文教弟子多小门小户平民寒族出身,如果是全家死绝了的,自然也就没有了后患,死了就死了吧。
如果他们家族侥幸有嫡系族人活了下来,本着‘以人为本’的心思,朝堂允许他们荫二到三子进入国子监读书,如此个个都有科举高中的希望。
又或者,他们直接挑选一个幸运儿出来,按照原本官员的职衔降三级使用。
凭空掉下来的官帽子,还不用科举考试过独木桥……这些死去官宦的亲属,哪里有不乐意的?如此,这个屁股也是擦得干干净净、又圆又亮。
那些死掉的巨贾富豪,也好对付。
如果是根基足够深厚的,在朝堂上有足够份量的大佬开口说话的,那么就挑选他们的近支族人,直接继承所有的家业,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靠山、人脉的,免不得,在这继承家业的过程中,会损失一部分。但是想来,凭空得了天文数字般的巨额家产,这些继承人也乐意付出一些代价。
而那些绝嗣了的倒霉蛋,他们的家产……自然由朝廷接收,将其巨额财产,用在国计民生上。至于是由户部,还是太府,甚至是少府又或者天子的内库来接收,这慢慢撕扯就是,总要方方面面油水均沾。
至于那些死掉的平民百姓么……
死了就死了吧。
平民百姓如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他们闹不起什么事情来,又或者,有人闹事,都不用其他强力衙门出面,直接让巡街武侯训斥几句,再给他们丢几贯钱钞做抚恤,事情也就压下去了。
太后、天子、大将军,还有文教官员们,双方从未有如此的同心齐力过。
大胤朝堂以近百年来前所未有的超高效率运转,大家全力施为,雨顺坊遇袭,官员、民众死伤数十万这么一桩惊天大案,居然就这么掩盖过去了。
连着好几天的功夫,国子监里哀声阵阵,有博士、教授出面,带着监生们遥祭白长空。
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祭祀了几天,监生们就继续踏青、郊游,带着如花美眷或者红颜知己去江边、河边卖弄风雅,乃至狎-妓-嫖-宿,青春的火焰肆意燃烧,也就烧掉了监生们对白长空的最后一点记忆。
曾经对白长空恭谨有加、孝顺无比的土豪监生们,也找到了继续献孝心的目标,一箱箱金银,一箱箱珠宝,诸般珍奇玩意儿,也就流水般涌入了新的师长家中。
白马坊,金刚溪南面,一座已经完工的大殿里,卢仚正盘坐在一尊大金刚力菩萨的神像下,面前放着两个簸箕,一个里面装满了秘制的香粉,另外一个里面,装满了一根根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线香。
一如大金刚寺山门内的神醉方丈和一众长老,卢仚修行大金刚寺内门真传的功法,就从揉搓线香做起。
全神贯注,气与神和。
全身的每一丝、每一点力量,全都凝聚在手掌之间,极力压缩香粉,将蓬松酥软的香粉,压制成硬度堪比金铁的线香。
如今卢仚一根线香,重不过三五钱。
而释恶和尚让卢仚见识过,神醉方丈亲手揉搓的线香,据说还是因为神醉方丈年龄太大,近乎到了寿命极限,修为山崩般倒退后揉搓出来的线香,同样细细的一根,重达近百斤!
‘嘎嘎吱’……‘嘎嘎吱’!
卢仚将一根歪歪扭扭的线香丢进簸箕,又顺手操起一把香粉用力的揉搓起来。
假传千万句,真传一句话。
大金刚寺的内门真传根本法,就有点像是天然钻石诞生的方式。
在烈火境之后,引燃熔炉境锻造出的肉体熔炉,以自身精气神为薪柴,以高温高压煅烧身体,用巨大的力量一点点的揉搓、锻造、碾压、熔合,让身体形成本质上的升华。
一如‘碳’单质,可以是松软油滑的石墨,也可以是坚硬无比的钻石。
“这道理,有点道理。”
“一粒菩提种,佛门金刚力。”卢仚喃喃道:“以这佛门金刚力为火种,煅烧全身。一点点淬炼,一点点打磨。”
掌心香粉继续发出‘嘎嘎吱’的声响,一条线香慢悠悠的从卢仚手掌缝隙中揉搓了出来。
“均匀,均衡,心净,心空。”卢仚默诵释恶和尚这几天传授他的《龙象金刚体》修炼秘要,掌心中的线香逐渐变得粗细均匀,色泽油亮,有了这么几分意思。
释恶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他静静的看着卢仚揉搓线香的模样,缓缓点头:“大金刚寺,毕竟是佛门所属,修炼,首重修心,心意到,则修行到。你可以将自身心灵,想象成一颗蒙尘的金刚舍利,只要拂去上面的灰尘,就能透彻本我,明悟根源。”
卢仚抬起头来,看着摇头晃脑的释恶和尚,笑了。
他忍不住,再次发挥了文抄公惊天动地的力量:“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擦拭,莫使染尘埃。”
释恶和尚呆了呆,渐渐地瞪大了眼珠,一对儿牛眼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
他惊悚莫名的看着卢仚,过了好久,才突然嘶声道:“卢仚,你莫非是我佛门真佛转世?这,这,这……就这几句话,我做不了你师傅。”
卢仚轻咳了一声,幽幽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卢仚带着不见底的恶趣味,朝着释恶和尚轻轻一点:“师傅,你……着相了。”
“哎!”
释恶和尚身体抽了抽,翻了个白眼,然后闭上眼,缓缓盘坐了下来。
下一刻,他心脏、肺部亮起了金灿灿的光芒,浑身皮肤也变成了淡金色,一丝丝华光从他光溜溜的脑门上透了出来,在他头顶凝成一尊和面前的大金刚力菩萨像的面容一模一样,但是有三头六臂,持龙跨虎的淡淡虚影。
龙虎长吟声在释恶和尚体内一声声响起,他心脏肺部亮起的两团金色火焰,迅速扩散到了全身,点亮了全身百多处窍穴。
这也正是,如今大金刚寺保持的传承,在熔炉境能开辟的最多窍穴数。
这些窍穴也喷出了熊熊火焰,释恶和尚长颂了一声佛号,随后头顶的淡淡虚影化为一点金光,迅速投入了他体内弥漫的火海中。
因为卢仚文抄来的佛门偈子,释恶和尚顿悟,修为从烈火境巅峰,一举踏入了种金莲境。
就听他全身筋骨轰鸣,血肉发出‘轰轰’冲击声,高有近丈的他,身躯一点点的膨胀,然后又一点点的压缩,再一点点的膨胀,再一点点的压缩。
每一次膨胀,他皮肤上的金色就明亮几分。
每一次压缩,他皮肤上的金色就深沉几分。
如此一百零八次后,释恶和尚皮肤的色泽,已经变得和真正黄金铸成一般。
他的气息,比之前雄浑、强大的何止十倍,单单心跳声就好像一面战鼓在轰鸣,震得大殿都在上下晃悠。
释厄、释劫等几个大和尚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释恶如此模样,他们纷纷口诵佛号,然后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卢仚:“师兄修为,按理还要打磨七八年,才能踏入种金莲之境。”
卢仚轻咳一声,将两首偈子又念了一番。
大殿空气震荡,一缕缕淡金色的氤氲气机凭空涌现,缓缓垂落在大殿中所有人的身上。
于是,释恶的气息越发强大,释厄和尚等人,也一脸神圣的盘坐在地,他们的气息,也迅速的翻腾起来。
卢仚双掌,也骤然变成了极淡极淡的淡金色。
‘呼’!
一股可怕的高温从卢仚体内涌出,将他身上衣衫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心脏附近的皮肉变成了半透明状,一团拇指大小的淡金色火焰从心脏大窍中升腾而起。磅礴的精血气息注入心脏,这团金色火焰就越来越大。
高温席卷全身,卢仚咬着牙,承受着浑身火焰般灼烧的刺激。
一声清晰可闻的脆响传来,卢仚的肉体力量飙升,正式突破了这个世界世俗肉体九牛二虎一条龙的极限瓶颈。
前几天,卢仚不知道击杀了多少黑鳞怪,无穷无尽的力量囤积在体内,因为他已经达到了熔炉境的圆满极致,这些能量没能消耗掉,每时每刻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此刻心脏大窍烈火一升,这些能量悉数投入其中,卢仚的心脏就好像一口疯狂燃烧的熔炉,放出了滔天火焰。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自信的李梓
嘉佑十九年,四月二十五日。
诸事皆宜。
卢仚搬家。
前些日子,在白马坊,借黑鳞怪贡献的能量,卢仚当着五个大和尚的面,在一个时辰内,以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根本法,直接将心脏窍穴修到了圆满境界。
释恶等五个大和尚目瞪口呆,直接向大金刚寺本宗发信,信誓旦旦的说卢仚一定是太古真佛转世,随之送回去的,还有那两首让他们顿悟、破境的佛门偈子。
释恶他们如何吃惊,大金刚寺是如何反应,卢仚是顾不上了。
一如前面所言,无量归墟体是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海纳百川、归墟无量,以归墟仙元、无量归墟体,可以模拟幻化一切功法。
以《龙虎金刚体》示人,自身根本却是比其强大百倍、玄妙百倍的无量归墟体。
离开白马坊后,卢仚在残破的勘察司后院闭关了一段时间,等到黑鳞怪贡献的能量消耗一空时,他又连续点燃了肺脏、肝脏、肾脏等几处熔炉。
烈焰锻体,精气燃神。
到了烈火境,卢仚的实力真正是一日千里,比之前强大了不知道多少。
修行上的事情,暂且不表。
白露登门寻仇,黑鳞怪肆虐的那一夜,要说侥幸吧,为卢仚新造的那座天阳公府,甚至是北面的那条后街,都没受到半点儿伤害。
原本这座府邸主体占地一千五百多亩,一条附属的后街长达两里,有近千套小院子的天阳公府,就已经快完工了。
这些天,那些工匠又在卖命的苦干,只求尽早完工后离开雨顺坊这鬼地方。
所以,早几天前,整座天阳公府就已经彻底完成,卢仚托了人,测了个良辰吉日,就定在二十五日这天,正式入驻新府邸。
胤垣赐下来的,那些嬷嬷、宫女、仆役等等,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就位,将府邸上上下下打理得干干净净。
被摧毁的雨顺坊正在火急火燎的重建,大胤朝堂上下,都忙着用新建筑、新住户掩盖前些日子难看的疮疤。
卢仚也就不好意思大操大办,他在镐京也没什么一定要请的至交好友。
所以乔迁新府邸,卢仚办得很是低调,就请了卢旲一家子,还有一众族中老人吃了顿酒宴,让释恶和尚抓了一群小和尚,绕着占地巨大的府邸转了几圈,念了一通祈福、安宅的经文,事情就算糊弄过去了。
一切办得波澜不惊,唯一值得说道的,是胤骍得了胤垣的委托,眼巴巴的在卢仚办酒的这天亲自登门,给卢仚封了一个大红包。
哦,还有件事情值得讲一讲,那就是青柚三女的仙人居也在那一夜被彻底摧毁,在卢仚的邀请下,见到卢仚的府邸实在是大得可怕,而且修得也是美轮美奂,三女也就很不客气的,在卢仚府中借住了下来。
四月二十六日。
一大早。
卢仚从陌生的床榻上冉冉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这才点头告诉自己:“哦,换新家了。”
‘叮’,一名鹅蛋脸,生得俏丽柔美的小宫女敲响了玉磬,‘公爷起身了’,悠悠的呼喊声一声接一声的传了出去,外面立刻有了各种动静。
一队二十几名小宫女就捧着各种水盆、痰盂、头油、毛巾之类的物件行了进来。还没等卢仚反应过来,十几只小手就抓在了他身上。
“公爷,您别动。”
“公爷,您站好。”
“公爷,马上好。”
“公爷,看这边。”
一刻钟后,浑身上下被打理得油光水滑,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的卢仚,几乎是逃一样窜出了房门,喘着粗气逃到了前面餐厅。
然后,在数十人的围观下,卢仚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般,用了一顿奢靡过度的早餐。在用餐的全过程中,卢仚连一根手指都没动弹,完全做到了饭来张口的水平。
好几次,卢仚想要抢过筷子大快朵颐,但是看到几个小宫女吓得战战兢兢,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卢仚就脑瓜子‘嗡嗡’的疼,只能任凭她们施为。
用过早餐,卢仚就在近百人的前呼后拥下,走了将近半刻钟,从后面的起居之地,来到了前面第二进院子的大堂。
坐在陈设华丽,一应物件都是内造上用之物,好些还是有年头的古董重器的大堂里,卢仚皱着眉,看着四周垂手肃立,一个个小心翼翼观察着、打量着自己的嬷嬷、宫女们。
她们都是被宫里严苛的规矩调教好的,谨慎小心,已经刻在了她们的骨子里。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服侍卢仚,她们也不知道卢仚的脾性,但是年少骤然富贵,难免飞扬跋扈,难免凌虐下人。
在皇城里,她们这些嬷嬷、宫女若是犯错,在胤垣身边还好,无非是扣薪水,但是在皇城里、太后跟前的那些倒霉蛋,哪怕是一丁点儿小错都有可能被拖下去直接打死。
面对卢仚,她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唯恐触怒了卢仚,引来莫测之灾。
卢仚看着这些几乎不敢大声喘息的下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一众人等齐齐身体一抖,几个嬷嬷为首,直接跪倒在地,然后那些俏丽的小宫女就插花一般颤巍巍的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了去。
“哎,起来,起来。”卢仚皱起了眉头。
“你们也是刚到我身边,不知道我的脾气,如此小心谨慎,我能理解。”
“但是呢,日子长了,你们就明白……我也出身贫寒,只是走了运,得了点不入流的小本领,得了天子赏识,才有了今日的富贵。”
“我不是什么世代簪缨、钟鸣鼎食的贵人,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少年,以前是,现在是,未来……很大概念,我不会改变初心,不会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所以,我希望,未来我的天阳公府,不要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犹如活死人墓的无情府邸,大家能像个正常人家一般好好过日子就好。”
“当然,规矩会有规矩,我会让几个族里的族叔管理府上的一切事务。但是他们也都不是苛刻的人,他们都是宽厚长辈,唔……”
一群嬷嬷、小宫女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在宫里多年,她们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她们看得出来,卢仚一番话,是真心话,他的确不是那种苛刻的主子。
如此,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卢仚正絮叨着安抚人心,远处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嗷嗷’声。
卢仚猛地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哎,几位大爷闹腾起来了……哎,忘了它们了……赶紧的,安排人过去。记住了,家里那五位大爷,你们谨慎伺候着,比对我还要小心细致些。”
“除了大黄脾气最好,其他四位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你们可千万别招惹它们,更是饿不得它们。”
卢仚正吩咐着,一名刚总角的小童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该抬头看大堂里的景象,直接跪在了堂前的九层台阶下,大声道:“公爷,鸿胪卿李梓大人登门拜访!”
‘李梓’?
卢仚挑了挑眉头,这可是个有趣的人儿。
“请进来吧……嗯,安排人,给五位大爷弄点好吃的过去。赶紧的,这是新宅子,可别被它们给拆空了。”
一会儿后,身着便装的李梓笑盈盈的走进了大堂。
卢仚生平第一次,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在自家待客的大堂上,一本正经的迎接了生平第一个登门拜访的朝堂同僚。
小宫女奉上了香茶,卢仚笑着端起了茶盏:“李大人,一大早的,有什么事么?嗯,今天不用去鸿胪寺坐堂的么?”
李梓笑着摇头:“鸿胪寺嘛,只要那些世子不闹事,哪里有什么事情?”
卢仚也就笑着,和李梓喝着茶闲聊。
但是毕竟不是真正的积年官僚,卢仚和李梓云遮雾绕的糊弄了许久,他终于放下了茶盏,翘起了二郎腿,歪着头看着李梓:“李大人,直说吧,您一大早的有啥事呢?”
李梓笑了几声,也放下了茶盏。
“倒也没什么大事,一个呢,恭喜天阳公乔迁之喜,这宅子,好!”
卢仚撇了撇嘴。
恭喜乔迁之喜,也没见你送一个大红包啊。昨天胤骍还眼巴巴的登门,代表胤垣给了卢仚一百万钱的安家钱呢——天子给臣子送红包,恭喜臣子搬新家,虽然钱不多,但是这份情卢仚可是不会忘的。
相比之下,李梓这个恭贺,就是顺口一句空话罢了。
“二个呢,天阳公既然搬了新家,那么,想来那勘察司衙门驻地……您是用不上了。”
李梓目光炯炯的盯着卢仚。
“是,用不上了,李大人是想要?”卢仚笑盈盈看着李梓。
他想起来了,之前他在安平关领军打仗的时候,李梓可是连着好多天跑去勘察司衙门驻地,说是探望自己的儿子李尔雅,实际上两个人就坐在后院发呆呢。
这家伙,怕不是察觉到后院那五行风水大阵的好处了吧?
“本官诚心求购。”李梓笑着向卢仚拱手:“还请天阳公成全。”
卢仚笑看李梓,手指轻轻点着茶盏盖:“按理说,我应该成人之美,将那宅子让给李大人。问题是,那宅子并非本公所有,李大人难道不知道么?”
那套宅子,按理说,应该是守宫监的公产,的确不是卢仚私人产业。
李梓笑看着卢仚:“还请天阳公成全。以天阳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想必区区一套宅子,不成问题吧?”
卢仚敲得茶盏‘叮叮’直响,他看着李梓,沉默了许久,这才展颜一笑:“可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帮李大人这个忙?”
李梓微笑,也翘起了二郎腿,悠然道:“本官的一个人情,如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自信的李梓(2)
李梓的一个人情?
卢仚很想问李梓,他曾经在鸿胪寺的大堂上,被那些诸侯质子抽耳光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但是这话,太刻薄,卢仚说不出口。
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是吧?
手指轻弹茶盏盖,卢仚看着李梓,轻声道:“李大人的一个人情……不坏。但是那宅子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么?”
卢仚看着李梓,想看看他是否会说实话。
李梓眉头微蹙,思忖了一会儿,笑着摇头:“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不过是,尔雅在那边,住出感情了,他琢磨着,那地方比自家在鲲鹏坊的官邸,要好不少。”
‘住出感情来了’!
这话是哄鬼呢吧?
卢仚笑着摇头:“罢了,罢了,不是多大的事情,既然是李大人要,那就,给李大人吧。我给监公知会一声,一套宅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雨顺坊勘察司存在的意义,就是给白长空添堵,也不知道胤垣对他怎么这样的苦大仇深的。
但是白长空满门死绝了,雨顺坊勘察司存在的意义,就没了。
区区一套宅子,鱼长乐拿下来就没花太大力气,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李梓要,那就给他。
李梓轻咳了一声:“只是,雨顺坊房价高昂。”
卢仚呆住了。
这是什么话?
雨顺坊房价高昂?意思是,你拿不出钱来,或者不愿意拿钱?
这开什么玩笑,如果是卢仚的私宅,如果李梓和卢仚有足够的交情,那么一套宅子,低价转给他,或者干脆送给他,也无妨。
但是李梓和卢仚哪里有这么好的交情?
这宅子,还是守宫监的公产,更是不能私相授受。
“李大人,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卢仚的声音转冷:“雨顺坊的宅子,的确价格很高。不过呢,前些日子,这里不是出过事么?想必那套宅子的价格,也会低不少。”
李梓双手揣进袖子里,有点愁眉苦脸的看着卢仚:“委实是,手头太紧,拿不出钱来。鸿胪寺是清水衙门,本官又一贯的清正廉明……”
“打住!”卢仚举起了右手:“闭嘴吧您。清正廉明?呵呵,白长空还说他两袖清风呢,不信你不知道,我在武胤坊查抄的那一笔赃款的真正主人是谁。”
李梓有点恼火的看着卢仚:“天阳公可不要将本官,和白长空那老贼相提并论。本官本来薄有积蓄,但是这些日子,花钱如流水……”
卢仚打断了李梓的话:“和我何干?那宅子就在那里,您掏钱,我给您向监公知会一声;您没钱,那就……请回吧!”
卢仚伸手抓向茶盏,想要端茶送客。
“本官的一个人情……”李梓站起身来,肃然看着卢仚。
“你的一个人情,对我不算什么。”卢仚端起了茶盏:“李大人,请回吧,这事情,我帮不了你。”
李梓十指微动,他看着卢仚冷声道:“天阳公真的不帮这个忙?”
卢仚气得笑了起来:“李大人凭什么以为,我要帮你这个忙?帮你向监公要一套宅子,将守宫监的公产售卖给私人,这也就罢了,甚至还要我倒贴钱?”
李梓皱眉道:“以天阳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这套宅子,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卢仚怒道:“那也是我的宅子,凭什么给你!”
李梓傲然道:“本官的一个人情!”
卢仚用力的抿上了嘴,这话说得拧巴了,这李梓,自我感觉太好了。他继续这么纠缠下去,卢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正常交流了。
“罢了,您请回吧。这宅子,随便您怎么去折腾,您去找天子也好,去找监公也罢,总之,不过是一套六进的宅子,又是在刚刚发生了惊天血案的雨顺坊的宅子,说不定能打对折、三折的宅子……您,办得到的。”
卢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丢下茶盏,站起身来,摆了摆手,明显不想和李梓谈了。
简直是,一大清早,莫名其妙。
这李梓,往年被那些诸侯质子抽耳光的时候,没想到他是这么拧巴的人啊?
“天阳公真的不帮这个忙?”李梓身体一晃,一道微风晃过,挡在了卢仚面前,他冷冷的看着卢仚,冷然道:“可不要后悔!”
卢仚愕然看着李梓,这都是什么人啊?
你是上门来求人的,怎么就变成威胁人了?
“我,不,后悔!”卢仚卷起了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梓:“怎么着?李大人还要打我一顿不成?呵呵,可不要忘记,我是守宫监的人,负责监察百官。”
“陛下给我的任务,原本就是监视白长空,现在他把自己全家给弄死了,李大人是不是,想要试试被守宫监贴身保护,面对面做邻居的滋味?”
李梓傲然冷笑:“本官何惧之有?这个忙,天阳公真不帮?”
卢仚叹了一口气。
李梓变了。
变化太大。
以前的他在朝堂上小心谨慎、谨小慎微,那时候的他多可爱啊?
可是现在……怎么膨胀如斯?
卢仚摇头,高声道:“送客!”
阿虎扛着沉重的降魔杵,鱼癫虎拎着一柄长剑,从大堂左右走出,阿虎瓮声瓮气的嘟囔道:“李老头,仚哥送客了。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们送你走?”
李梓的手指抽了抽。
他看看卢仚,再看看阿虎,突然笑了起来:“天阳公,看看我这一手,你再做决定吧……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尤其是我这样的敌人,没人愿意有我这样的敌人。”
李梓笑着,他身体一晃,他的本体留在原地,而另外一道身影,已经到了阿虎面前。
大堂里,卢仚是天子钦封天阳公,身份尊贵,轻易不好动。
鱼癫虎穿着神武将军的甲胄,神武将军是天子门面,虽然赏赐给了卢仚充当仪仗队,但是依旧象征着天子的威严,他,也是不好动的。
而阿虎,他身穿一件普通的守宫监监丁白袍而已。
区区一个白袍监丁,杀了就杀了,卢仚还会为了阿虎和自己动真火不成?
那一道飘忽不定的人影,轻飘飘的一掌抓向了阿虎的心脏。
阿虎一声大吼,抡起降魔杵,当头一杵轰在了那人影身上。
一声巨响,红焰微闪,飘忽的人影被阿虎一杵轰得稀巴烂。
李梓愕然转过头去,看着阿虎手中火光闪烁的降魔杵,嘶声道:“佛门秘宝?你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明珠暗投,可惜,可惜!”
李梓一声长啸,身体猛地化为一缕青烟,径直冲向了阿虎。
刚刚对阿虎出手,他粗估了阿虎的实力,分化出的那一道残影的实力微乎其微。
但是见到阿虎手中的降魔杵,见猎心喜的李梓,顿时动用了十成十的全部修为。
李梓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卢仚比他更快了一些,李梓的身体刚刚冲出,卢仚身边空气一旋,伴随着刺耳的破风声,一片巴掌大小的青色风刀凭空凝聚,破空飞出,明晃晃风刀直斩李梓后脑勺。
“以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果我说你勾结白长空谋反作乱,将你就地格杀,想必最多也就是罚点钱罢?”卢仚厉声呵斥:“在我府上,对我的人下手,李梓,你以为你是谁?”
风刀凌厉无比,距离李梓后脑勺还有一丈多远,彻骨寒气已经让他浑身都微微僵硬。
李梓怪叫一声,他猛地一个翻身,右手一抖,他手腕上套着的一条银色小蛇造型的细细手镯骤然挺直,‘嗡’的一声响,紧紧箍住他手腕的手镯跳了起来,迎风一晃,化为一柄长有二尺的狭窄短剑。
银灿灿的短剑剑鸣阵阵,丈许长的剑光凌空一卷,将风刀撕成了粉碎。
风刀炸开,大堂内狂风乍起,卢仚背后犹如小山一般的墨龙大屏风吃不住风劲,‘嘎嘎吱’向后滑开了一尺多远,差点摔了下来。
李梓怒啸:“卢仚,你敢对本官下手?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耶?谁要请卢仚吃罚酒的?”
青柠、青檬的呵斥声传来,两女蹦进了大堂,见到李梓右手结成剑诀,指挥着一道丈许长的银色剑光朝着卢仚当心疾刺,两女同时冷笑。
“哪里来的不入流的冒牌货?”
冷笑声中,两女挂在腰间的剑囊轰鸣,两条七八丈长短宛如蛟龙,杀气腾腾、寒气森森的剑光冲天而起,一个盘旋后,后发先至,急速追上了银色剑光,凌空一击斩了下来。
‘叮’的一声响,银色短剑‘呛琅琅’落地,宛如濒死的鱼儿一样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这剑不错!可惜,孕养不得法,灵机全散,想要恢复如初,可就难了。”青柚慢悠悠的走进了大堂,看着地面上寒光流转,只是蹦跳,不得飞起的短剑,由衷的惊叹了一声。
青柠、青檬使用的,是青鳞剑阁世代相传的青鳞剑,在这方世界,在剑修传承中,青鳞剑也堪称绝顶之物。
挨了青柠、青檬一击,这银色短剑居然分毫无伤,可见其根本有多么强大。
李梓又惊又怒的转过头来,看到青柚三女,他嘶声道:“天子钦封你们为皇室供奉,原来真有几分本领,不是天子养在外面的外室?”
青柠、青檬呆呆的看着李梓,什么是外室?
青柚则是面皮一红,怒道:“老匹夫出言不逊,该打!”
她一拍腰间剑囊,一道十几丈长的剑光喷薄而出,瞬间到了李梓身前。
李梓怪叫一声,血光一闪,他骤然化为数十条残影四散,带着一道寒风冲出了大堂。
“天阳公,今日之仇,你我且行且看!”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白衣如潮
天阳公府,二进院大堂,卢仚一步抢上前去,捡起了李梓遗失的小剑。
长两尺多点,一指宽,通体银色宛如琉璃呈半透明状,认真看去,剑体内有一丝丝水流一样的波纹纹路,美轮美奂,灵性外溢。
卢仚眸子里青光流荡,看到这剑内一缕灵光上下流转,隐隐是‘银蛟’二字。
这剑落在卢仚手中,居然很不安分的剧烈蹦跶着,不断发出‘嗡嗡’剑鸣声。
卢仚欣然道:“好剑啊,啧,我对剑仙一道,其实向往已久。”
卢仚笑着,眼巴巴的看向了走进大堂的青柚三女。
青柠、青檬齐齐鼓掌欢笑:“好呵,卢兄若是愿意拜师,嘻!”
青柚斜了两个妹妹一眼,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胡说八道,大金刚寺的内门真传弟子,怎么可能做我们青鳞剑阁的弟子呢?不过,御剑之法,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
青柚悠悠笑道:“青鳞剑阁的御剑之术,是不能外流的。但是呢,我青鳞剑阁先祖,这些年收集的各门各派的御剑秘术起码也有三四百种,其中不弱于我青鳞剑阁的,也不少呢。”
卢仚‘笑颜如花’,朝着青柚拱手行礼:“青柚姑娘,咱们,好说,好说。”
白衣如雪人如玉,御剑凌空斩妖魔。
这是卢仚上辈子,就做过的美梦呵。
只是,这辈子生得魁梧了一些,《龙虎金刚体》入门后,卢仚身高直逼一丈,体格更是变得魁梧如山,就算换上了白色长衫,也不像他想象中的剑仙。
但是这银蛟剑显然不凡,如能学会御剑之术,拿来做偷袭……不,拿来做自保的压箱底手段,也是不错的,谁会嫌弃自己的手段太多呢?
青柚‘噗嗤’一笑:“不用客气。不过,这御剑之术,有以神御剑,以血御剑,以气御剑三种。以神御剑最为上上之法,奈何入门最难,修行不易,必须搭配极高明的炼神之法才能有所成就。”
“以气御剑最为寻常,却最易上手,哪怕武道凡人,只要元罡得成,有一门御剑之术,就能尝试着御剑十里,凌空斩人。”
“以血御剑么,没多少灵巧变化,但是爆发力最为强大,刚猛凌厉,短时间杀伤力最是恐怖。唔,说实在的,最适合卢兄这种大金刚寺的真传弟子……你们血气最为旺盛么。”
青柚笑得很灿烂。
卢仚摸了摸下巴,御剑之术,还有这么多讲究?
不过,他能理解,人有三宝精气神,这精气神都有搭配的御剑之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青鳞剑阁,向来是以神御剑了。”卢仚很认真的看着青柚:“唔,能否每一样,都给我挑选一门配套的剑诀?我看看,我倒地适合哪一种。”
“三位姑娘大恩大德,卢仚无以为报,你们在镐京城内的果子零食,我全包了。”卢仚用力拍打着胸膛,郑重其事的向三女许诺。
三女同时微笑,笑容都是一般无二,眼睛都笑得宛如月牙儿一般。
卢仚开始学习御剑之术。
与此同时,大胤东界城。
城墙高有三里,和镐京外城墙规格一般无二。
方圆数百里的东界城,宛如一把金锁,锁死了东神州通往大胤核心腹地的唯一通道。
站在东界城的东墙向外眺望,是白茫茫一片大水,风吹过,浪高数尺,隐隐有鳞甲潜伏,各种体长数丈的大鱼、龟鳖、大蟒、鳄鱼等等,真个是无法尽数。
东界城的东城门,大大小小有三十六座,一排儿城门外面,就是宽达百里,长达三千里的一座大桥,这座桥,就是外面这三千里水域唯一的通道。
东神州诸方诸侯,每隔十二年的朝觐队伍,唯有通过这座大桥,通过东界城的城门,才能进入大胤核心腹地。
任何诸侯若是有异心,想要攻打东界城,以当今之世的武力值,攻下东界城是不可能的事情。高达三里、坚不可摧的城墙,就算是辟穴境的武道大高手,都无能为力,根本不可能攻上去。
但是在历史上,东界城沦陷多次,没有一次是真正因为战斗而沦陷。
一大早,诸葛独明就带着大群心腹,来到了东界城的东城门楼上,抚摸着长须,向东边眺望着。
作为东界城的守将,诸葛独明向来做文士装饰,只穿文士长袍,乃至道袍、大氅之类,从不着甲,也从不携带兵器,手中常年不离一把鹅毛扇。
作为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中,亚圣世家诸葛氏的嫡系族人,诸葛独明的口头禅就是:“以德服人!”
大胤有东南西北四大界城,是镐京的四方门户。
文教崛起,东神州作为文教的起源地,也是文教势力最根深蒂固的大本营,文教重臣们耗费了无数力气,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场场的腥风血雨,终于在三十年前,将东界城的掌控权纳入了己方之手。
诸葛独明在东界城坐镇,已经有三十年。
三十年中,原本禁军体系的守将、士卒,死的死,残的残,失踪的失踪,退役的退役。
如今整座东界城,上上下下尽是城尉府城防军一脉,所有重要位置的官员,全都是出身文教的‘大贤良才’,诸葛独明在东界城,可谓一手遮天。
一大早的,东界城外的桥面上,昨夜在桥上扎营的数百支大小商队,就已经拔营而起,浩浩荡荡的行向了东边几座规格最小的城门。
伴随着机括的轰鸣声,在地下水力的推动下,十几座宽不过十丈的小城门冉冉开启,士卒们簇拥着税务官,大踏步走出了城门,兴致勃勃迎接今天的第一波肥羊。
诸葛独明手扶着城墙垛儿,朝着下方眺望了一眼。
从三里高空向下眺望,人如蝼蚁,商队如蛇,诸葛独明看着那些缓缓进城的商队,轻蔑一笑:“蝇营狗苟之辈,满身铜臭,庸俗,俗!啊呸!”
诸葛独明朝着下面吐了口吐沫。
然后,他仰面看天,幽幽道:“真是,俗啊。这些不读圣人书,不明圣人礼,一辈子钻营的狗东西,哎,这大胤,就是有了这些商人,才会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一代不如一代!”
挥舞着鹅毛扇,诸葛独明悠然道:“天子失德,天子无道,太后牝鸡司晨,更是祸国殃民之举。圣天子,当垂拱而治,在深宫中造娃就行啦,这天下事,当交给吾等天下人来治理之……”
“以德服人,以德治人,‘德’,就是这天下永恒不易之真理。”
“我诸葛独明,蹉跎三十载,三十载啊……以我诸葛独明之‘道德’修为,若不是被这东界城耽搁了,那大丞相之位,轮得到他朱崇?”
城墙头上,都是诸葛独明的心腹,最忠心耿耿的狗腿子。
听得诸葛独明又这般发癫,他们一个个急忙点头,疯狂的逢迎、应承他的说法。
诸葛独明傲然一笑,昂然道:“先祖在‘德’的修为上,也是不如我的。若是我身处先祖那地位,哪里轮得到他朱氏成圣?这一圣人五亚圣的格局,是一定有变化的。”
一众心腹满脸堆笑,又急忙朝着诸葛独明奉承了一番。
诸葛独明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东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又是一通愤世嫉俗的抨击。
王氏、崔氏、令狐氏等等,一众文教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被他喷得狗血淋头。
就连自家祖宗都不放过,都要抨击一番的诸葛独明,可想他抨击这些家族时,他嘴里能吐出多好的话来。
狂喷了一阵,诸葛独明突然皱起了眉头。
东面大桥上,阳光将桥面笼罩的雾气升腾一空,露出了光洁如镜的大桥。
一支浩浩荡荡的马队,正呼啸着朝着东界城的方向冲来。
这支队伍规模极大,远远看去,就看到一片雪白。
隐隐的马蹄声宛如雷霆,已经随风传了过来。
白衣如潮,马队前进的速度快到了极点。
诸葛独明眯起了眼睛,他一挥手,一名副将在城墙垛儿上狠狠的踏了一脚,伴随着细微的机括声,几块巨大的城墙砖左右滑开,一架长达近丈,构造复杂的机械冉冉从城墙中升起。
这是一架以精金、白银、赤铜为框架,用十几片大小水晶镜片契合而成的大型千里镜。
精妙的构造,打磨得妙绝人寰的水晶镜片,让城墙上的守军在天气状况好的时候,可以轻松看到三千里外,大桥另外一头的影像。
诸葛独明凑到一端海碗大小的小镜片前,瞪大眼望了望,然后冷哼了一声。
“是昊剑宫的人,不用紧张了。领队的,是我家几位叔伯……啧,几个老家伙,养在本家吃喝玩乐调戏-小丫鬟不好么?这么风风仆仆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啧,这规模,不小啊,起码三十万昊剑宫弟子,这是谁惹了他们呢?”
宛如潮水一样呼啸而来的白色马队中,十几骑快马手持旗幡,超出了队伍,一溜烟的冲向了东界城的东边正中间的正门。
隔着老远的距离,高亢如剑鸣的呵斥声就远远传来。
“昊剑宫行事,东界城守将何在?”
诸葛独明朝着下面望了望,低声骂道:“混账东西,东界城守将何在?我是你们亲伯父,有这么大呼小叫的么?”
摇摇头,诸葛独明挥了挥手:“开启城门,让他们进来。”
一名心腹将领呆了呆,低声道:“大人,东界城的规矩,但凡千人以上,有一定武力的队伍,必须严格勘查之后,才能……”
‘啪’!
诸葛独明一耳光抽在了对方脸上:“你瞎啊?下面领队的,都是我诸葛氏的族人,你是说,他们会造反?”
城墙头上没人敢吭声了。
下一刻,巨大的机括‘呛琅琅’声不断响起,东界城东面数十座大小城门同时升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白衣如潮(2)
昊剑宫。
文教亚圣世家诸葛氏的自留地。
若干年前,文教朱圣颠簸流离,满天下流窜传播自家教义时,诸葛氏的先祖,是其驾车、护卫的弟子,以一柄黑铁剑,护卫朱圣游历天下。
是时,天下权柄,尽在武道门阀手中,文教‘有教无类’的宗旨,其门生弟子多为‘草根寒族’的事实,让门阀世家心中颇有不爽。
最苦难困顿之时,朱圣一月之内,连受二十一波暴力袭杀,其他下毒、暗算、诬陷等等阴谋诡计,更是数不胜数。
诸葛氏先祖,就是以超绝的个人武力,以一手自悟的绝世剑道,护得了朱圣平安。
后文教在东神州扎下根基,逐渐发展壮大,诸葛氏后人,就在朱圣曾经讲道的峟山,建立了昊剑宫,以为文教的护法力量。
说到底,昊剑宫在文教的地位,就相当于大金刚寺于佛门。
时移世易,昊剑宫在东神州,已经树大叶茂、根深蒂固,东神州无数文教弟子,无数平民百姓固然殷勤加入昊剑宫,就连东神州数百家诸侯,也都将自家公子、小姐、三亲六故送入昊剑宫。
昊剑宫传授这些门人弟子无上剑术,更传授诸般治国理政的学问,更派遣高手,供他们驱遣,做他们护卫,帮他们争夺家族权柄。
这些门人弟子返回各家领地,自然就成了昊剑宫最忠诚的拥趸。
而这些门人弟子在自家掌握实权后,除了不断将自己的后辈族人送入昊剑宫,更是每年都向昊剑宫捐献巨额的钱粮。
昊剑宫用这些钱粮,大肆的招兵买马,从民间挑选资质优秀的孩童收入昊剑宫自幼培养。
是以,镐京城内,数百东神州诸侯家质子身边,都有昊剑宫的剑卫护卫。
如此以来,昊剑宫已然是文教内部最强横的山头。
是以,东神州各大诸侯身边,都有昊剑宫高手护卫,他们的军队中,也多有出身昊剑宫的将领统兵征战。
是以,东神州各大诸侯的边境冲突中,领军的大将相互口称‘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然后打出狗脑子的事情,每年总有这么百八十次。
如果不是文教在大胤彻底崛起才区区数百年,若不是朱圣家族还有着大义上的碾压优势,若不是其他文教世家联手压制,不断往昊剑宫内掺沙子,昊剑宫诸葛氏几乎都能将朱氏取而代之,成为文教实质的‘主宰’,而不仅仅是文教的‘领袖’。
诸葛剑、诸葛气、诸葛凌、诸葛空,连起来就是‘剑气凌空’四个八十来岁的老头儿,肩并肩,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三十万昊剑宫白衣剑士呼啸而来。
白衣,白马,银鞍,银镫。
这些昊剑宫剑士浑身雪白,就连发冠、剑鞘、剑柄等等,都是一片白色。
浩浩荡荡的队伍犹如出殡一样呼啸而来,一道道凌厉的剑意腾空而起,东界城外寒气森森,杀气腾腾,扑面而来的寒意压得诸葛独明等人脸色惨白,身不由己的鞠躬行礼。
“独明,见过四位伯伯。”诸葛独明一颗心剧烈跳动,诚惶诚恐的看着四老。
这四位,是诸葛氏在昊剑宫的四位执事长老,手握昊剑宫日常管理大权,比如说诸葛剑,他在昊剑宫的身份就是‘传功长老’,昊剑宫的新人弟子,都要从他手上过一遍。
可想而知诸葛剑在昊剑宫的地位如何。
除开身份,这四老自身的修为,在如今昊剑宫中也是绝顶的存在。
昊剑宫的剑道传承极其玄奥高深,一旦剑意修成,就能以剑气游经走穴,强行破开体内经络、窍穴,是以修为越深,修行越快。
四老,据说都已经突破辟穴境,而且达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
诸葛独明前些年,曾经见过四老中的诸葛空。
那时的诸葛空,就给了诸葛独明极强的压迫,诸葛独明向诸葛空请教剑术,结果只接了三剑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亏输。
可是今日再见,诸葛独明已经无法感受到四老具体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总之,就是强。
自己好似蝼蚁,四老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由无数柄利剑铸成的刀山,威势赫赫当头碾压下来,好似自己只要胆敢稍稍一动,就会被四老碾成碎片。
尤其是,前些年见到诸葛空,毕竟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诸葛空修为精湛,保养得也好,看上去大概就是五十岁左右的人,头发已然斑白,脸上也有了些许皱纹。
可是今日出现在诸葛独明面前的四老,看上去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满头乌黑的长发,双目湛湛如寒星,面皮光洁,一丝儿皱纹都没有。
“返老还童?”诸葛独明心中,冒出了极其不可思议的念头。
“独明啊。”诸葛空坐在马背上,俯瞰着诸葛独明:“传家主令,东界城的城防,由我等带来的昊剑宫弟子接手。你,只管配合就是。”
诸葛独明猛地抬起头来,他用力过猛,颈骨都发出‘咔嚓’一声响。
“哈?”诸葛独明不可置信的看着诸葛空。
昊剑宫接管东界城的城防?
这是要干什么?
虽然,现在东界城上下,大半都是他诸葛独明的心腹,其他的官员将领,也都是出身文教的可靠人选,整个东界城,就是文教一手把控。
可是,文教把控东界城,和诸葛氏的昊剑宫把控东界城,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好不好?
文教掌控的东界城,依旧是朝廷的地盘。
诸葛氏的昊剑宫接手东界城……这是要……
诸葛独明骇然道:“四位伯父,这是要,要……”
四老中,年龄最大,已经年过九十,但是也是四老中,如今显得最年轻的诸葛剑悠然道:“结结巴巴的像什么样子?”
诸葛独明和四老说话的时候,三十万白衣如雪的昊剑宫剑士,已然浩浩荡荡的行进东界城。好些剑士口中,不断发出尖锐的唿哨声。
这些唿哨声有高有低,音调频率各自不同。
东界城内,一队队巡逻的士卒队伍中,一处处营房里,就有同样的唿哨声响起。
一个个身披甲胄的身影从队伍中、营房中腾空而起,迎向了进城的剑士们。
这些人,都是出身文教各大家族的将领、官员。
而这些发出讯号的剑士,正是用各家的联络方式,直接发出了召集的命令。
双方碰头,那些剑士掏出一块块令牌,当着诸葛独明的面发号施令,那些将领、官员也就不看诸葛独明一眼,直接带着这些剑士冲向了东界城的四面八方。
白色在东界城内扩散。
方圆数百里的东界城,面积毕竟有这么大,但是这些剑士的坐骑速度很快,城内的将领、官员们又很是配合,大概最多几个时辰,整个东界城就会被昊剑宫彻底掌控。
东界城的西门也在冉冉开启,一队剑卫正在一群东界城将领的陪伴下,全速朝着西面冲锋。
东界城的城外,还有上百座屯兵的军城,屯田的农城等等。
这些军城、农城,是东界城的有力支撑,自然也是要掌握在手中的。
而那些军城中,数量庞大的军队,只要被昊剑宫一一纳入掌控,就足以对东界城北面、西面、南面的那些州郡府县造成最直接的威胁。
那些州郡府县,是绝对想不到,东界城居然毫无反应的就被昊剑宫接手的。
如果东界城的驻扎军队顺势向四周攻打,怕是用不了两天时间……
诸葛独明额头上冷汗不断渗出,他干笑道:“是,是,是,小侄,这就发布命令……快,快,你们都傻着干什么?没听到四位伯父的命令么?赶紧去监督各处兵马,不许有任何骚乱,全力配合昊剑宫,接管各处城防要害。”
东界城内,起码有上百处地方,同时有大大小小的鹰隼腾空而起。
那是守宫监、大将军府等衙门,秘密派驻东界城的暗桩据点,昊剑宫堂堂皇皇的进入东界城,肆无忌惮的接管各处城防要害,这些暗桩吓得魂飞天外,当即向镐京传出了最紧急的军情密信。
起码有近千只大小鹰隼腾空。
地面上,一道道森森剑光凌空旋斩,伴随着凄厉的鸣叫声,超过八成鹰隼被剑光斩落。
“呵,不能小觑了朝堂,这反应速度,也是不错。”诸葛凌等人已经行进了东界城,看到天空那些惊惶起飞的鹰隼,轻轻摇头:“不过,也就这样罢了。”
高空中,一头头体型庞大的信天翁呼啸着从极高的天空中俯冲下来。
这些翼展超过十丈的信天翁背上装了鞍鞯,有白衣如雪的剑士手持长剑,按着强弓硬弩蹲守其上。
上千头信天翁凌空扑击,一道道剑气劈斩,又是一批送信的鹰隼被斩杀。
特制的强弓硬弩‘嘭嘭’激射,破甲箭矢精准的击穿了鹰隼的头颅,一只只鹰隼的身体打着旋儿,重重的落向了地面。
东界城的东面,跨过长达三千里的界桥,是一片青绿色绵延数千里的柔软丘陵。
东界城的城门洞开,昊剑宫剑士入城的同时,丘陵中,一座座营房同时动了起来,无数精兵强将伴随着沉闷的战鼓声,排着整齐的队伍,从丘陵中犹如流水一样,朝着正中那条宽达百里的驰道迅速汇聚。
‘东琦’二字大旗漫天飞舞,一队队重骑、轻骑浩浩荡荡,犹如洪流一样顺着驰道涌向了东界城。
在队伍的最前方,是四名武道强者抬着的棺木。
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策骑跟在棺木旁,冷然道:“齐胂吾儿,为父,一定要给你讨一个公道……”
抿了抿嘴,这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朝着身边的心腹将领吐槽。
“啧,这话,老子说起来都觉得糟心……齐胂这废物胚子,老子居然要用他的名义来给他讨公道?干-他-娘-的!”
“罢了,废物利用罢了!”
第一百九十章 紧急抓捕
嘉佑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子时(23:00-1:00)。
雨顺坊,天阳公府。
五位大爷在吞吐吸纳,五色氤氲弥漫占地近千亩的后园。这一方世界崩碎的天地灵机,在五色氤氲的滋养下,正以一种神乎其神的方式一片片的愈合,化为缕缕灵光悄然浮现。
后园一处邻水楼阁中,卢仚盘膝而坐,银蛟剑悬浮在他面前,不断发出轻轻的剑鸣声。
前两天,从李梓手中刚刚将银蛟剑抢下来时,这柄灵机已然溃散,只有一丝灵性勉强存活的宝剑,对卢仚充满了抗拒。
但是连续两天时间,卢仚用自身精气神不断强行灌注它,更得了后园灵机氤氲滋养后,这柄剑……已经对卢仚充满了孺慕之意。
青鳞剑阁作为当今之世所存不多的剑修世家,无数年来,他们倒是收藏了许多好东西。
好些已经灭绝传承的剑修宗门、家族的功法等等,也不知道他们的先祖是用什么手段,偷偷摸摸的纳入了本家的珍藏。
起码青柚手上的好东西很多。
比如说,如今卢仚所修的,以神御剑的《十八元限剑经》,以血御剑的《巨灵剑诀》,以气御剑的《一气山河剑》等,都是剑修法门中顶尖的好东西。
以神御剑,剑道至高,修到极深处,剑道通神,可一剑破万法,更能一剑幻万法。
以血御剑,威猛霸道,修到巅峰时,人剑合一,可化灵剑分身,能顶替生死之劫。
以气御剑,入门简易,若能至大成,剑气凌空,可御剑斩千里,万道剑气裂山河。
三门剑诀,《十八元限剑经》最为高深玄妙,以神御剑,以剑养神,平地十八元限关卡,一层一重天,十八元限大成,可修得剑道元神,分化玄奥,演绎神通。
巨灵剑诀以血御剑,以剑淬体,剑道越强,血气越强,修到巅峰,人剑合一,剑即人,人即剑,和大金刚寺强横的《龙虎金刚体》相配合,有相生相和之妙。
最简单的《一气山河剑》,则无多少花头,修炼者的元罡或者法力越强,以气御剑能发挥的剑道威能就越强,若是一人的法力修为能弥塞天地,那么他一剑斩出,就能破碎天地。
而以气御剑,剑也反之御气,修炼越深,自身元罡、法力中,就自然有一抹剑意留存,越是修为精湛,越是剑意强大,到了最后,一气呼出,宛如万剑齐发,锋芒凌厉,足以斩杀万物。
卢仚眉心、膻中、心口三处,三团幽光亮起。
眉心神魂灵光,膻中归墟仙元,心口无穷血气,精气神三宝齐出,浩浩荡荡涌入银蛟剑。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爆发出夺目的亮光。
卢仚全神贯注参悟三门剑诀,在三眼神人图神乎其神的辅助下,他对三门剑诀的领悟在不断加深,精气神三种御剑法门,正在不断的交互融合,逐渐形成了远超三法的剑道雏形。
青柚传法之时提起过。
在这一方世界太古之时,有无上剑宗以精气神三宝御剑,有不可思议之神威。
青鳞剑阁相比那无上剑宗,只得了以神御剑的玄妙,虽然也是剑道上层,但是相比那无上境界,终究是相形见绌。
只是,那无上剑门早已飞灰,青鳞剑阁在当今之世,就是剑修中绝顶的存在。
楼格外的小湖水面在轻轻起伏。
微风围绕着小楼轻柔的旋转着。
三眼神人手中的风龙、水龙凌空扭动,不可思议的神通伟力弥漫脑海,最终融入了卢仚的精气神中,不断注入银蛟剑。
银蛟剑崩碎的灵机宛如腐朽的土地,得了卢仚精气神的温养,一点嫩芽在荒芜之中悄然萌发。
银蛟剑的灵性则是和卢仚的意识轻柔的碰触着,好似一只被遗弃的小狗,正小心翼翼的向自己的新主人靠近。
卢仚灌注的精气神,就好似最极品的狗粮,银蛟剑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唔,真香!
五色氤氲、天地灵光,不断涌入身体。
卢仚无量归墟体的修为,也在缓缓的提升着。
突破熔炉境,踏入烈火境,他膻中穴中的归墟仙元经过了一次蜕变,色泽更深,更加晶莹,每一丝仙元中蕴藏的威能,比熔炉境时增加了十倍左右。
归墟瓶悬浮在卢仚头顶,同样在大口吞咽着四周的氤氲、灵光。
‘叮’的一声,又是一滴玄元神水凝成。
一副重甲,一张强弓,一柄长枪,通体萦荡着黑色妖气,正匍匐在卢仚身边,同样静静的吸收着卢仚提供给它们的资粮。
作为太古熊妖练就的本命秘宝,在这天地灵机崩碎的时代,三件宝贝也饥渴得苦了。
如今它们正全力吸纳,一点点的修复自身,强大自身。
太古熊妖留在它们体内的痕迹,正被卢仚的精气神一点点的打磨驱散。
本身太古熊妖留在它们体内的烙印,就已经溃散了九成九,这些日子卢仚和它们朝夕相处,三件秘宝散发出的妖气已经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秘宝本体表面的一丝丝风纹、水纹,以及青白色的风漩、水汽。
青白二色气息混在黑色的妖气中,不是很显眼,但是的确存在。
再过些时日,卢仚当能让三件秘宝彻底的改头换面,真正成为自身的宝贝。
一切都很顺利,都很顺当。
夜色静谧,月光也很美。
虽然到了月底,只是一抹残月挂在空中,但是天阳公府这座园子修得美轮美奂,淡淡的月光下,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美好。
随后,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大鸟鸣叫声从高空传来。
皇城方向,金钟玉磬好似抽风一样敲响。
‘嗡嗡嗡’,一百零八根血色光柱直冲高空,染红了一大片天空。
镐京城各处,一座座军城、营寨内,同样有一道道血光冲天,各处供大军使用的驰道两侧,一根根火柱亮起,照亮了所有的军用驰道。
有大鹰从天阳公府上空飞过。
两个小太监从大鹰背上跳了下来,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天阳公何在?天阳公何在?陛下急招,急招……唉哟,这园子怎么这么大?天阳公呢?天阳公呢?”
卢仚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周身光芒隐隐,将体内奔涌的归墟仙元一点点纳入膻中,将蓬勃的血气一点点收回心窍,更将灵动的神魂灵光收回了脑海。
精气神全部收拢,银蛟剑、重甲、强弓、长枪也收回北溟戒,卢仚取下归墟瓶,瞅了一眼瓶里刚刚凝聚的一滴玄元神水,皱皱眉,直接将其倒进了嘴里一口吞下。
浑身气息一震,卢仚打开楼阁大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缕清风从身边吹出,径直吹到了两个小太监身边,卢仚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去:“不要惊慌,像什么样子,被监公看到,肯定赏你们一顿板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又有女鬼闹事不成?”
“陛下急招,究竟是去九曲苑,还是去皇城?”
两个小太监飞扑到了卢仚面前,踉跄着扑倒在了他脚下:“天阳公,陛下,陛下正在赶去皇城……陛下急招……让你带人,去鲲鹏坊,圈住诸葛府!一个都不许跑了,一个都不能跑了!”
鲲鹏坊?
诸葛府?
卢仚看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小太监,冷声道:“不要惊慌,诸葛府,六圣家的诸葛氏?他们犯了什么事?”
小太监抬头看着卢仚,结结巴巴的说道:“本月二十六日,诸葛独明打开东界城,迎接东琦伯大军进城。”
“三日内,东琦伯大军,已经攻占东界城西面两郡二十九县,一郡守、十九县令出身文教,悉数投敌……举孝廉出身的一郡守、十县令,率禁军驻军守城,悉数殉国。”
卢仚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小太监。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朝堂上,朱崇等文教重臣对东琦伯反叛一事的处理意见。
呵呵,有东界城,万事无忧。
呵呵,诸葛独明,国朝良臣。
好嘛,号称金汤城池的东界城,就这么被人占领了?诸葛独明,他直接打开城门让东琦伯大军进城?
小太监嘶声道:“天阳公,天阳公,陛下说了,诸葛氏都造反了,如今镐京城内,他敢信、敢用的忠臣,可就没几个了。这诸葛府……”
卢仚一把将小太监拎了起来,他厉声喝道:“来人啊,速速出发。还请两位小公公回禀陛下,卢仚对陛下忠心,日月可鉴……呵,诸葛氏。”
卢仚心里一阵犯嘀咕。
大金刚寺作为佛门先驱,在安平州捣乱。
那么,这诸葛氏,他们身后又会是谁呢?
卢仚的声音让整个天阳公府迅速闹腾了起来,些许之后,三千亲卫、三十六名神武将军,连同卢仚本部所辖的三百监丁迅速披挂齐全,在卢仚的带领下,从天阳公府北面后门冲出,跨过后街,顺着运河奔驰了一小段距离,就通过石桥闯入了武胤坊。
从西而东穿过武胤坊,跨过一条大街,就是鲲鹏坊。
转向北,顺着主驰道狂奔了一刻钟,前方就是正在重修的大丞相府,再向东转,一长串的朝堂衙门中,就有大丞相府下辖的礼部衙门。
礼部衙门左近,隔了一条街,有一座占地规模堪比公侯的府邸。
府邸门前,悬挂着青色底鎏金大字的匾额,正是‘诸葛府’三字。
如今,诸葛府大门外,已经有很多守宫监的监丁、力士、校尉探头探脑,府邸的城墙上更是灯火通明,好些诸葛府的护卫,正拎着兵器,冲着四周大街上环伺的守宫监所属虎视眈眈。
第一百九十一章 紧急抓捕(2)
乌云兽尽量收着步子。
它奔跑的时候,不忘回头打几个响鼻,尽情的嘲笑三头娇小的小叫驴,以及一大群魁梧的血蹄乌骓。
都是废物,跑起路来和娘儿一样的废物!
一切比它跑得慢的牲口,都是废物……所以,乌云兽停在诸葛府大门口的时候,它还不忘撅了几下蹄子,火星四溅中,它硬生生在地上凿了几个小脸盆大小的蹄子印。
直到趴在卢仚马鞍前的兔狲,很不爽的一爪子扣在了它的脑门上,这货才安分了下来,回过头,龇牙咧嘴的,向兔狲露出了一个近乎于‘谄媚’的‘笑容’。
卢仚袖子里,翠蛇潜伏。
头顶上,大鹦鹉展翅飞过。
大黄耷拉着舌头,用力抽动着鼻头。
除了体型过大,速度略慢的鳄龟留守天阳公府,卢仚身边的几位大爷,他全带了过来。
轻轻拍了拍威吓乌云兽的兔狲,卢仚看着诸葛府墙头上的护卫,冷声道:“奉天子谕令,请礼部尚书诸葛明明去皇城商议国事,速速开门。”
那些护卫一个个目光闪烁的看着卢仚,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充满了‘你把我们当傻子’的怪异。
卢仚看着那些护卫,摊开了双手:“得了,不上当是吧?那就,攻进去!”
卢仚一声大喝,拎着降魔杵跟着大队人马一路撒腿狂奔而来的阿虎就冲了出去,降魔杵带着淡淡火光,重重一击轰在了诸葛府的大门上。
一声巨响,诸葛府的大门发出一声哀鸣,门后传来了一众护卫的大呼小叫声,门框颤抖了一下,大门包裹的钢板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但是大门居然从阿虎的重击中硬撑了下来。
“阿虎,没吃饭么?”卢仚放声大笑。
阿虎气得面红耳赤,他大吼了一声,身体一晃,原地拔高了一尺有余,通体皮肤带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向一旁冲了十几步,避开了不知道有多少护卫在后面顶着的大门,挥动着降魔杵,一头撞在了一旁的院墙上。就听一声巨响,厚达六尺的院墙被他一头撞塌了七八丈长的一大截。
院墙后面传来了护卫的惊呼声,弓弦震荡声连绵轰鸣,上百张强弓硬弩攒射,密集的箭矢纷纷落在了阿虎身上。
阿虎左手遮住了两只眼睛,右手拎着降魔杵一通乱扫,大片箭矢被他打飞出去,也不知道院子里哪个倒霉蛋被倒飞的箭矢波及,发出了凄厉的惨嗥声。
“冲进去,请诸葛尚书去见陛下。”卢仚向前一挥手。
大群监丁舞枪弄棒,紧跟着阿虎从院墙缺口冲了进去。
十几名监丁刚刚冲进去,就听得一阵鬼叫连连,他们以比进去的速度更快了许多的倒飞而出,一个个浑身是血,不知道被劈了多少刀。
有好几个监丁脖颈上挨了一刀,差点整个脑袋都被劈了下来,眼看着是不活了。
卢仚震怒,大喝道:“阿虎,怎么回事?”
阿虎在院子里大吼:“人家人多,爪子硬的很。”
卢仚哼了一声,兔狲已经见猎心喜的窜了出去,卢仚一挥手,站在他身边的百来条身高起码八尺五六寸的壮汉,顿时‘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这些百虎堂的壮汉,这些天都随着阿虎修炼,卢仚不惜成本的采购珍稀药材,为他们炮制各种汤药丸散辅助他们修炼。
加之他们修炼的地方,都在卢仚布下的五行风水大阵中,得五行氤氲、天地灵机孕养,他们的进步速度比起世俗武修不知道快了多少,寻常一日所得,怕是比世俗的橫炼武修数月苦修都要多得多。
如今这些百虎堂的汉子,个个都有近乎半牛之力,哪怕在拓脉境的高手中,也算得上好手。
他们一水儿重甲,左手重盾,右手短柄狼牙棒,犹如一群铁塔,‘哗啦啦’的顺着院墙缺口冲了进去,随后院墙里就响起了沉闷的击打声。
狼牙棒重击肉体发出的‘噗噗’声,敲击天灵盖发出的‘啪啪’声,还有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院子里一片大乱,惊天动地的惨嗥声冲天而起。
阿虎带着一群百虎堂的壮汉,三两下将院子里的护卫扫荡一空,卢仚再次一挥手,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大声呼喝,一群亲卫飞扑上前,暴力将诸葛府的大门撞开。
‘轰’的一声巨响,两扇朱漆铜钉大门重重倒地,卢仚骑着乌云兽,带着大队人马登堂入室,直接闯入大门。
诸葛府的结构,和大胤其他公侯府邸没什么不同。
进了大门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正中是雕花的步道,长有三四十丈的步道尽头,就是一进院子的大堂所在。
如今广场上横七竖八满是身穿软甲的护卫,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好些人受了重伤,正躺在地上大声哀嚎。
有百多名护卫气喘吁吁,浑身是血的列阵在一进大院的大堂台阶前,目光闪烁的看着闯进来的卢仚等人。
阿虎带着百多条壮汉,一步一步的逼向那些列阵的护卫,那感觉,就好像一群大灰狼一步步逼近一群小羊羔,越发显得那些护卫是如此的娇弱可怜。
卢仚骑在乌云兽上,冷眼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堂。
偌大的大堂里,点了起码上千根蜡烛,明亮的灯火,照得大半个广场都明晃晃的。
身穿深紫色便服长袍,长发挽了个发髻,简简单单插了一根白玉簪子,神态从容的诸葛明明,正坐在大堂中,手捧一卷书本,头也不抬的低声吟诵着。
将近七十岁的诸葛明明保养得不错,头发只是斑白,白玉盘一般的面颊上,只是额头有三条皱纹,看上去也就是五十岁出头的模样。
几名身穿白衣,通体都是一片雪白的男子静静的侍立在一旁,他们气息森严,眸光如剑,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目光中透着森森的恶意。
卢仚笑了:“诸葛大人,陛下突然惦记您了,要不,随我进宫,和陛下说点知心话?”
诸葛明明放下手中书本,慢吞吞的抬起头来,朝着卢仚笑了笑:“‘知心话’三个字,可圈可点,天阳公,你是个有趣的人……只是,守宫监此次,让老夫大失所望啊!”
卢仚敏锐的捕捉到了诸葛明明话里话外的意思。
“哦?诸葛大人早就知道东界城那边发生的事情了?啧,你是嫌弃我们登门拜访太晚了一些?我们应该,更早几天来拜访您?”
诸葛明明笑而不语。
卢仚叹了一口气:“那我就不明白了,您怎么不走呢?”
诸葛明明微笑看着卢仚:“老夫为何要走?”
卢仚骇然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们诸葛氏,造反了呀,您怎么能不走?”
诸葛明明站起身来,剑指卢仚厉声呵斥:“黄口小儿,休得胡言乱语,我诸葛氏对大胤、对太后、对天子忠心耿耿,怎可能造反?”
卢仚瞪大眼睛,愕然看着对方。
诸葛独明都献出了东界城,东琦伯的大军都侵入大胤腹心要地了,你诸葛氏分明是造反了嘛。
诸葛明明手抚长须,悠然道:“家大业大,难免有孽子不良……我诸葛明明一腔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奈何,家门不幸,出了三五个逆贼,作出那等无君无父的事情……”
卢仚明白了。
他笑道:“唉哟,两面下注,好手段。诸葛明明大人,是忠臣;诸葛独明大人,是逆臣。无论谁赢了,你诸葛氏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卢仚摇头感慨:“好啊,好啊,真是好。只是,诸葛大人,您的话,能让天下人相信么?”
诸葛明明‘呵呵’轻笑,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着卢仚。
卢仚明悟,轻轻摇头,自己真是蠢了——诸葛明明根本不需要天下人相信他的话,他只需要满朝文武相信他的话,就足够了。
那么,大胤满朝文武,会相信他的话么?
勋贵们信不信,无所谓。
那些文臣相信,那么他诸葛明明,诸葛氏的‘一腔赤胆忠心’的美名,就不会垮。
文臣们会相信么?
当然会!
他们会,彼此相信,彼此作证,彼此打包票,对方都是对大胤一腔赤胆忠心的大忠臣。
卢仚叹了一口气:“没错,天下人当然会相信,诸葛大人是大忠臣,诸葛氏也是满门忠烈……”
诸葛明明狠狠瞪了卢仚一眼。
‘满门忠烈’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卢仚笑着朝诸葛明明拱了拱手:“不好意思,从小读书少,不会说话。来人啊,伺候诸葛大人进宫觐见陛下。”
卢仚语气转冷,厉声喝道:“扒了他的紫袍,打散他的发髻,脱了他的鞋袜,让他内衣、披发、赤脚,一路用软棍给我打着他去见陛下!”
卢仚见不得诸葛明明这种人。
全家都是乱臣贼子,你装什么赤胆忠心啊?
得了,你要装是吧?
卢仚非把他的体面给扒拉下来不可。
一群监丁摩拳擦掌,怪笑着一步步逼向大堂——要论折辱大臣,折腾官员,守宫监的这群杀胚,可个个都是好手。
卢仚又厉声喝道:“后院去八百人,贴身保护诸葛大人的家眷!”
这话,就更恶毒了。
文教臣子们,不说个个都是白长空吧,他们对‘礼法’的讲究,也已经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们的家眷,如果真被卢仚的护卫们‘贴身保护’一晚上的话,他们除了逼那些家眷上吊自杀,似乎也没其他的法子来维护‘自己谦谦君子的脸面’了!
诸葛明明暴怒,跳着脚咒骂起来:“卢仚,你敢!”
卢仚冷笑:“按本公的命令行事,谁敢反抗,杀无赦!”
‘铿锵’一声,大堂内一名白衣人右手一挥,一柄青锋化为三丈多长一道寒光,径直刺向卢仚胸膛。
第一百九十二章 紧急抓捕(3)
五尺青锋,化虹袭来。
出手的白衣剑士更是傲然冷笑:“杀无赦?卢仚小儿,你谁也杀不了!”
卢仚‘咯’的笑出声来。
飞剑!
而且,是以气御剑!
剑修一脉,以气御剑,是最下下等的手段。
出手的剑士,自身修为,大概就是拓脉境十一重天左右,换成修士的说法,就是熔炉境刚刚入门的水平。
而卢仚,已经是烈火境,更修炼了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他点燃了心、肝、肺、肾四处熔炉,放在当今之世其他修士宗门中,已然堪比那些宗门烈火境大圆满的水准!
毕竟大金刚寺烈火境的修行,也只是主修心脏熔炉,辅修肺脏或肝脏熔炉呵!
“哈,我谁也杀不了!”卢仚一声大笑,银蛟剑从北溟戒中喷出,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涌出,附着在银蛟剑上,‘嗤’的一声响,二尺银蛟剑化为七八丈长一道银光,朝着对面三丈寒光迎了上去。
对方的五尺青锋,只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口剑器,勉强搭上了‘飞剑’的边儿。而银蛟剑,是太古剑器,虽然泯灭了灵机,但本源犹存,本身的材质就比这口青锋强出了十万八千里。
对方的主修功法,只是昊剑宫的武道功法,体内元罡的性质,完全无法和归墟仙元相提并论。归墟仙元是祖宗级别的,对方的昊剑元罡,是三十六代灰孙子级别的。
在质量上,卢仚占了绝对的优势。
而在数量上,卢仚的归墟仙元单纯数量,大概占了数十个绝对的优势。
银光和寒光一碰,就听‘嗤’的一声响,银蛟剑绕着寒光一旋,五尺青锋硬生生被搅成了十几段,‘叮叮当当’掉落地面。
出手的白衣剑士骇然动容,喷出的元罡溃散,牵动体内元罡躁动,震荡了全身经络,一口老血当即喷出了七八尺远。
“不可能!”白衣剑士嘶声尖叫:“师弟们速速出手!”
另外几名白衣剑士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家师兄被斩断坠落的青锋残片,咬咬牙,同时一拍腰间剑鞘,同样造型的五尺青锋脱鞘而出,化为三丈长短的寒光直刺卢仚。
卢仚身后,骑着小叫驴一路跟上来的青柚三女眼睛骤然一亮。
青柠、青檬齐声讥笑:“哎?你们这也算,御剑?”
‘嗡嗡’剑鸣声中,青柚三女一拍腰间剑囊,三条青色蛟龙般的剑光带着彻骨的寒气喷薄而出,一条长有将近二十丈,两条长有十三四丈,摇头摆尾的破空而去。
卢仚毕竟是刚刚上手御剑之术,他的剑光速度快也是快了,但是比起三女的青鳞剑,那简直慢得和蜗牛一般。
三条青色长虹呼啸而去,后发先至,将银蛟剑远远抛在后面,一头撞在了几条寒光上。
这些天,三女住在卢仚天阳公府上,不知不觉的,也受到了五行氤氲以及悄然恢复的天地灵机的滋养,她们的修为迅猛提升,剑光威势比前些天强了何止倍许?
几道寒光和青色剑虹微微一碰,根本连半点儿声音都没能发出,直接化为一蓬碎碎的金属粉末纷纷扬扬的洒落。
三条剑虹激射而去,绕着诸葛府大堂一旋,所有梁柱、墙壁、屋顶同时被剑光绞得细碎,变成了最大只有拇指大小的碎片。
砖瓦碎片‘哗啦啦’砸了下来,砸得诸葛明明和几个白衣剑士浑身是灰。
诸葛明明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几人。
几个白衣剑士不断吐血,同样惊骇的看着卢仚和青柚三女。
“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几个白衣剑士脑壳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卢仚他们为什么也会御剑之术,而且远比他们强大了无数倍。
诸葛明明则是瞪大了眼睛,指着三女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们,你们,你们是前些日子,陛下钦封的皇家供奉……雨顺坊仙人居,就是给你们的!”
诸葛明明嘶声道:“你们,你们不是陛下偷偷摸摸养在九曲苑外的外室,你们是……”
青柚、青柠、青檬同时皱起了眉头,俏丽的小脸蛋皱巴巴的挂满了寒霜。
“老而不尊。”青柚呵斥。
三条剑虹绕着诸葛明明就是一阵狂旋,三柄飞剑侧了过来,用无锋的剑脊那一面冲着诸葛明明的老脸就是一通猛抽。
‘啪啪啪’,连续上百声脆响传来,青鳞剑抽脸,可比肉掌打耳光厉害多了。
诸葛明明老脸瞬间红肿,肿得几乎透明,嘴唇更是肿得好似含了两根香肠一样,一甩脑袋,嘴唇就颤巍巍的晃荡个不停。
他好艰难的张开嘴,‘呜呜呜’的想要叫骂些什么,结果‘噼里啪啦’的,几颗发黄的老牙就从嘴里喷了出来,血水也顺着冒了出来。
卢仚大笑,他深吸一口气,银蛟剑发出‘嗡嗡’剑鸣声激射而回,绕着他旋转了一圈,乖巧的钻进了他的袖子里。
翠蛇‘嘶嘶’吐了吐信子,小舌头在银蛟剑上轻轻的舔了舔,身体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片片蛇鳞同时竖了起来,差点没被银蛟剑上凌厉的剑意将它舌头给绞断了去。
卢仚手中长枪朝着大堂前的百多个护卫一指:“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可饶你们不死。”
那些护卫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看着卢仚。
卢仚和青柚三女,还有几个白衣剑士展示的手段,让这些护卫心知肚明,他们完全不可能是卢仚等人的对手。
但是,他们都是诸葛氏的家生子,全家老小性命都操持在诸葛氏手中。
面对卢仚的训斥,他们咬着牙,紧握着兵器,一个个从喉咙里发出了又是绝望、又是悲愤的嘶吼声!
太冤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守宫监的人就上门抓人了!
自家主子做了歹势,却要他们这些下人去拼命……
或许是卢仚给他们的压力太大,几个护卫头子猛地暴起,亡命般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阿虎和百来个百虎堂的汉子手持重盾,轻轻松松的挡住了这些亡命拼命的护卫,手中兵器全力轰下,将他们砸成了一块块肉饼。
‘当啷啷’,剩下的护卫被自家头目的惨状吓得魂飞天外,他们丢下了手中兵器,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
诸葛明明气得嘶声咒骂:“你们,你们……养条狗都比养你们强啊……你们……”
卢仚一声长啸,乌云兽朝前猛地一跳,直接跳过了长有数十丈的广场,重重的落在了诸葛明明的面前。
长枪朝前一顶,锋利无比的枪尖轻轻的点在了诸葛明明的喉结上。
诸葛明明艰难的吞了口吐沫,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元罡一阵运转,嘴里冒出了一大片血水,淤青肿胀的面皮,肿得香肠一样的嘴唇,在极短时间内回复了正常。
他举起了双手,一脸肃然的看着卢仚:“天阳公,老夫毕竟是当朝礼部尚书,你需得给老夫留一点体面……否则,天下文教弟子数以万亿计,口诛笔伐,万夫所指……”
卢仚打断了诸葛明明的话:“又是这种没用的废话,本公,阉党是也,怕你们的口诛笔伐?怕你们的万夫所指?”
诸葛明明差点气得吐血。
‘阉党’……‘阉党’……
‘阉党’这名号,还是他们这些文教大贤们炮制出来的玩意儿,本来是用来和余三斗、鱼长乐他们争权夺利的‘党争’工具。
这名号,已经被他们这些文教君子弄得臭不可闻。
但是卢仚偏偏将‘阉党’这名号拿来做盾牌……诸葛明明呆呆的看着卢仚,脑子里莫名冒出了一句很荒诞的话——‘吾不要脸,尔等能奈我何’?
诸葛明明的声音降了好几个调门。
他干笑道:“老夫对大胤,对太后,对天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老夫是大胤的礼部尚书,开国太祖曾经明昭天下——刑不上士大夫!”
诸葛明明小心翼翼的举起右手,伸出食指,轻轻的按在了卢仚的枪头上,轻轻用力,想要将枪尖从自己的喉结上挪开。
“老夫年纪一大把了,天阳公不要喊打喊杀、舞枪弄棒的,真个弄伤了老夫,天阳公过意得去么?”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诸葛明明,由衷感慨道:“不愧是……老而不死谓之贼,尤其是你们这些文教的老贼,这一张嘴吧,‘啪啪啪’的太能说了。”
卢仚收回长枪,双手抱枪横在胸前,歪着头看着诸葛明明:“得了,跟我走一趟吧。你是忠臣还是奸臣,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听太后、陛下的意思罢?”
摇摇头,卢仚压低了声音问诸葛明明:“话说,要不,您坦白告诉我,你们诸葛氏是抽了什么风,敢作出这样的事情?”
诸葛明明眨巴着眼睛,他略显浑浊的眸子里,也在极短时间内,露出了一丝迷茫之色。
苦笑了一声,诸葛明明不断摇头:“天阳公不要套老夫的话,老夫是忠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诸葛氏出几个不肖孽障……可怪不到老夫头上来。”
“老夫,这就随天阳公进宫,觐见太后、陛下!”
诸葛明明扭头,看了看几个还在小口吐血,头顶热气升腾,显然在用元罡疗伤的白衣剑士。
卢仚摆了摆手:“他们,您老就别想了。他们敢飞剑袭杀本公,定然是叛党逆贼,啧,打断他们四肢,废掉他们修为,送去守宫监秘狱。”
几名白衣剑士一声怪啸,骤然向诸葛氏府邸的后进院落狂奔而去。
但是他们刚刚施展身法腾空掠起,三条青色剑虹凌空一闪,精准的刺穿了他们身上十几处窍穴,截断了他们体内开辟的经络,泄掉了他们全部元罡。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子点将
卢仚给诸葛明明留了体面。
诸葛明明换上了全套的朝服,带了礼部尚书的全套仪仗,被卢仚带人,护送着去了皇城。
当然,诸葛明明在镐京的家属,就没有了这种优待。
各有一队禁军和一队羽林军,奉太后和天子的谕令,将诸葛府团团围住,开始抓捕诸葛明明的亲眷。连带着诸葛氏在镐京的其他族人的府邸,也都被军队圈起,按照守宫监提供的名册逐个抓人。
诸葛氏在镐京的一些产业,比如说一些商铺、农庄等等,也都由各坊市的禁军驻军出动,所有产业都被查封。凡是姓诸葛的,全部送去了守宫监秘狱;那些掌柜、小二、仆役、侍女等等下人,全部丢进了大将军府的地牢里。
卢仚押送着诸葛明明进了皇城,一路进了扶摇殿。
抓捕诸葛明明耽搁了一些时间,扶摇殿内,该到的人,都到了。
大将军乐武,大丞相朱崇,以及品级足够的文武大臣们,全都站在了扶摇殿中,一个个口观鼻鼻观心,低头闷声不吭。
鸿胪卿李梓……
又是倒霉的李梓。
大殿中这么多文武大臣,就只有李梓一个人无比狼狈的跪在地上,脑门上挨了一家伙,卢仚押送着诸葛明明进扶摇殿的时候,一缕鲜血正顺着李梓的面颊往下滴呢。
卢仚抬头,看到了台阶上,巨大的长案后面,脸色阴郁,眼角在不断抽搐的胤垣。
他更看到了,胤垣面前的长案上,原本那些金的、玉的宝贝,比如说金印、玉玺、玉镇纸、古董青铜小香炉等陈设,今夜全都不见了踪影。
巨大的条案上,码放着一些青花纹路的碗、碟之类的玩意儿。
卢仚开启了全身窍穴,双眼视力好得惊人,刚进大殿,他就看清了这些青花纹碗碟的品相——全都是市面上两三个铜钱一个,一次买十个,老板还会饶一个,粗制滥造的民窑货色。
李梓的面前,光溜溜的金砖地面上,散着一片碎瓷渣。
卢仚能想象,胤垣一声大吼,李梓跪地奏事,胤垣顺势砸了一个青花碗下来,端端正正砸在了李梓的脑门上。
倒霉催的李梓!
卢仚朝着李梓翻了个白眼——这厮,怎么也是半步烈火境的修为,怎么就过得这么悲催呢?
轻咳了一声,卢仚站在李梓身边,朝着胤垣行了一礼:“陛下,臣,将诸葛尚书请过来了。”
面色阴沉的胤垣抬了抬眼皮,朝着卢仚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轻轻挥了挥手:“卢卿,往旁边站点,哎,对了,再往旁边站一点!”
卢仚急忙向卢旲那边走了好几步,走进了武将勋贵的班列中。
胤垣‘咯咯’笑了几声,又朝着诸葛明明勾了勾手:“诸葛尚书,诸葛卿家,诸葛爱卿,您……请您往前走两步,哎,对了,就是刚才天阳公站的地方,就在鸿胪卿身边,哎,对了,站在那里,别动啊,别动!”
胤垣指挥着诸葛明明站定,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操起条案上一叠十二个青花纹路大粗瓷海碗,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嗷’的一声,将十二个大瓷碗狠狠的砸向了诸葛明明。
诸葛明明可不是李梓,哪怕是被卢仚押送进皇城的,他可没这么乖巧听话的挨打。
看着一叠粗瓷碗带着风声砸了下来,诸葛明明迅速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大叠粗瓷碗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摔了个稀烂,破瓷渣子乱溅,好些瓷渣子飞到了李梓的脸上,又将他的老脸擦出了好几条小口子。
李梓很幽怨的抬起头来,看了胤垣一眼。
胤垣则是暴跳如雷的拍打着条案:“好啊,诸葛老狗,你果然是奸臣,大大的奸臣……你这老狗,你这老狗……你……我戳你老-母-的!”
堂堂天子,在朝议大殿上当众破口大骂,而且骂得如此难听。
一旁的两个廷仪官面孔扭曲,双眼翻白的看了胤垣好一阵子,好容易才回过神来,终于醒悟了自己的职责,‘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死罪。”
“滚!”胤垣朝着两个廷仪官狠狠一指:“今天,老子不讲什么风度了;今天,谁都别给老子说什么‘礼法’、‘风仪’;今天,谁他-娘-的敢进谏让老子保持天子风度,老子杀他全家!”
珍珠帷幕后面,太后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纹丝不动,任凭胤垣发飙。
胤垣指手画脚,跳着脚的破口大骂,从诸葛氏的那位亚圣先祖开始,一代一代的问候着,一代一代的数落着,将诸葛氏的历代先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骂完了诸葛明明的历代先人,胤垣开始骂诸葛明明的儿子、孙子,重孙子。
他面前的条案上,堆积着厚厚的案卷,这都是守宫监收集的,诸葛氏的后辈们在镐京城内横行无忌、肆意妄为的罪证。
所以,胤垣骂得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足足骂了一刻钟,胤垣这才喘了一口气,朝着鱼长乐伸出了手。
鱼长乐将一个茶盏塞进了胤垣手里,胤垣狠狠瞪了鱼长乐一眼,厉声喝骂:“老鱼,你这老奴才,你也蠢了么?”
鱼长乐急忙将茶盏收回,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了一个大茶壶。
胤垣抢过大茶壶,对着茶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然后猛地低头,看向了站在下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浑身都在哆嗦的诸葛明明。
胤垣举起了手中茶壶。
乐武阴笑着,背着手,慢悠悠走到了诸葛明明的身后,然后伸出手,用力按住了诸葛明明的肩膀。
诸葛明明厉声喝骂:“大将军,你……荒唐!”
胤垣则是大笑:“舅舅干得漂亮!”
鱼长乐在胤垣身后低声嘟囔:“陛下,这茶壶,是古董,古董啊……市值十几万贯呢。”
胤垣将茶壶丢回给了鱼长乐,咯咯笑着,伸手操起了面前条案上一个体积颇大的青花瓷的孩儿枕。
这孩儿枕,是实心的玩意儿。
胤垣咬着牙,瞅准了诸葛明明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诸葛明明想要躲闪,但是乐武死死抓住了他的身体。诸葛明明用尽全力狠狠一震,体内一道柔和强韧、绵绵不绝的元罡轰然爆发,却好似海啸冲击在了礁石上,乐武纹丝不动,反而是诸葛明明用力过猛,一下子岔了气。
‘咣’的一声闷响,实心的青花瓷孩儿枕在诸葛明明额头上炸成了七八块,诸葛明明的额头被砸得血肉模糊,鲜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诸葛明明闷哼一声,身体狠狠的晃了晃,好容易才站直了身体。
他举起袖子,死死捂住了额头上的伤口,怒气冲天的看着胤垣,一个字,一个字的厉声喝道:“陛下,陛下今夜此举,堪称……暴君!”
“老子就暴君了吧,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胤垣气得十指都成了鸡爪子样,手指抽抽的,好似得了鸡爪疯一般。
“诸葛明明啊,诸葛明明啊,我本来以为,白长空那伪君子死了,这天下就消停了啊。那白长空,才是镐京满地里鬼打架的罪魁祸首啊!”
“我本来以为,大家可以太平过日子了,大胤就真的回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好日子里了。”
“我万万没想到啊,朝廷里面真的有奸臣啊!”
“安平州的百姓们造反,喊出了清君侧的口号,他们没弄错啊!”
“清君侧,杀国贼,朝堂里有奸臣,有国贼,有恨不得让大胤江山社稷沦丧,让我胤氏满门死绝的大奸大恶啊!”
诸葛明明嘶声道:“陛下,老臣……”
胤垣用力的摆了摆手,厉声喝道:“够了,不要再玩你们世家门阀多方下注的把戏。我虽然是昏君,但是我不蠢呀……你想要说什么?说你对大胤忠心耿耿,说你对太后,对我一番赤胆忠心可昭日月么?”
“啊呸!”胤垣跳起来,一口吐沫吐了老远。
‘啪’,吐沫全都喷在了诸葛明明的老脸上,一丝半点儿都没浪费。
诸葛明明气急败坏的嘶声尖叫起来:“大丞相,你们岂能任凭昏君,如此折辱我这三朝老臣?”
朱崇轻咳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诸葛明明,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文教世家,如今已经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综合体。
按理说,朱崇也好,或者在扶摇殿的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出身的文教臣子也罢,大家都应该帮诸葛明明说话。
但是,诸葛氏这次闹出来的事情……让朱崇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预警,没有给他们任何一家通气,诸葛氏掌控的昊剑宫,就这么堂而皇之作为东琦伯的先锋,打开了东界城,大军长驱直入,侵入了大胤的心腹领地?
是诸葛氏首先背叛了文教利益团体,而不是文教利益团体背叛了诸葛氏。
朱崇慢吞吞的走出班列,轻声道:“陛下英明,诸葛明明到了如今,居然还妄图巧言令色,欺骗陛下,委实罪不可赦。臣以为,当将镐京城内诸葛氏族人,以及一应姻亲、弟子等等,悉数擒拿,关入大狱严刑拷打。”
看了看面色惨白的诸葛明明,朱崇沉声道:“臣请鱼长乐鱼监公亲自操刀,严刑拷问诸葛明明,问清诸葛氏究竟有何等阴谋诡计。”
喘了一口气,朱崇继续说道:“另外,臣请陛下尽快调集精兵强将,前往抵挡东琦伯,收服东界城……若不然,臣怕,会有不忍言之事……”
胤垣目光闪烁了一阵,然后看向了卢仚这边。
“天恩公,天阳公,我,能信任你们么?或者说,大胤,能够信任你们么?我胤氏皇族,可以信任你们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子点将(2)
今夜,太后一句话都没说。
只有胤垣在怒吼咆哮,以一名撕破脸的‘昏君’做派,将文武大臣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更乾纲独断的发号施令,将事情安排了下来。
满朝文武,无论是乐武这样的外戚,还是朱崇这样的权臣,无比配合的,将胤垣的命令执行落地。
诸葛氏的行为,突破了底线。
甚至和诸葛氏应该是天然盟友的文教诸家,都无法接受他们这次的背叛!
大家本为一体,但是你居然丢下了其他诸家,一家子偷偷摸摸的想要吃独食……无论诸葛氏从哪里的来的底气,无论诸葛氏想要做什么,文教诸家势必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卢仚、卢旲离开扶摇殿。
身后,胤垣还在怒吼咆哮:“查,一查到底。诸葛氏在镐京的所有产业,通通没收,通通没收……和诸葛氏有关的所有官员、商贾,全部抓起来,抓起来……没收他们的所有产业,所有产业!”
“老鱼,这件事情,你亲自去负责……一个铜板都不许拉下,一个铜子儿都不许遗漏!”
“唔,礼部不可靠了,礼部所有的官员,从上到下,全部撸光……和他们有关的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先查封他们的家产,然后慢慢严刑拷打。”
“礼部的空缺职位,先封起来,封起来,不着急填补。”
“唔,今年五月,有一次科考?大将军,大丞相,这次的科考,你们两个负责,大将军为主考官,大丞相做副考官,事情,就这么定了!”
卢仚、卢旲步伐沉重,一步一步走下扶摇殿前的台阶。
走下最后一阶台阶,卢旲转过身,看向了卢仚:“昊剑宫,一直是诸葛氏的自留地。昊剑宫,我们一直怀疑,他们是道门心剑宗的外门势力。”
卢仚点头:“那就没错了,抓诸葛明明的时候,他身边有昊剑宫的剑士御剑杀人。”
卢旲微微一笑:“看样子,大家都按捺不住了……嘿,心剑宗自家门人不出手,让昊剑宫做探路石子,这三教秘约,看样子也约束不了多少时间了。”
“仚哥儿,此行,小心为上!”
卢仚朝着卢旲点了点头:“您放心罢,大家老老实实行军打仗,谁怕谁?他们就算想要施展什么盘外招,谁怕谁?”
卢旲放声大笑,用力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满意道:“甚好,不愧是释恶师兄认定的,佛门真佛转世,哈哈哈,谁怕谁?”
皇城南门口,卢仚一声唿哨,跳上了乌云兽,朝懒洋洋等在南门外的青柚三女拱了拱手:“三位,奉天子谕令,我要带兵出征,讨伐谋反的东琦伯……嗯,他身后有昊剑宫撑腰,就是刚刚你们碰过的那些白衣剑士。”
“有兴趣,一起去热闹热闹么?”
卢仚向青柚三女发出了正式邀请。
青柚微微颔首。
青柠、青柚则是欢天喜地的跳上了自家小叫驴,用力的在驴头上拍了一巴掌:“去,当然去。我们正好见识见识,当今天下剑修,究竟是什么成色。”
青柠更是拍了拍胸口:“刚刚那几个家伙,实在是弱了一些。希望这次去,能碰到几个高手才好。”
卢仚点头,微笑,朝鱼癫虎勾了勾手指,向他叮嘱了几声。
鱼癫虎当即带着一支亲卫朝着天阳公府方向狂奔,卢仚今夜出门,鳄龟行动不便,留在天阳公府。此次出征,卢仚肯定是要将它带上的。
以鳄龟如今越发庞大的体格,还得专门弄点行具,才能将它带着随军而行。
一声唿哨,卢仚的全部仪仗,包括胤垣刚刚让人赐下的上百面大纛纷纷竖起,一条条色泽各异的狼尾大纛在夜风中飘荡,卢仚一声令下,数千亲卫簇拥着卢仚,浩浩荡荡的往九曲苑的方向奔去。
而卢旲,已经带上了两个儿子,绕过皇城,直奔镐京北门。
之前安平关平乱大军全军覆没,胤垣已经下令让北界城八十万苍狼骑南下听用。这些天,苍狼骑日夜兼程,凭借着苍狼们强悍的耐力,他们如今距离镐京只有不到十日路程。
卢旲会北上汇合苍狼骑,然后直接从五军府征北军团中调集人马,配合苍狼骑,转道向东,作为主力讨伐东琦伯的叛军。
而卢仚,则是去了九曲苑,用胤垣的调兵令箭,直接抽调了十万羽林军精锐轻骑,只携带了几日口粮,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出镐京东门。
卢仚出征,阿虎和百虎堂的兄弟,被他留在了镐京。
人,都是有私心的。
卢仚可不敢让自己的心腹兄弟去动辄百万人乱战的战场上拼命,尤其是对方有昊剑宫,更有心剑宗若隐若现的黑手,谁知道这次出征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今之世,天地灵机崩碎,各大宗门真正的高手不出,最多最多吧,战场能出现烈火境的存在,就算顶天了。
卢仚自信,他在如今各大宗门的烈火境中,堪称无敌。
所以,他对自己的安全是不担心的。
但是阿虎他们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他还不得心痛死?
将阿虎他们留在镐京,卢仚还有一个用意——他得封天阳公,也有这么久时间了,他的封地什么的,也都有了,但是属于他的家族私军,还是空白。
他身边可用的力量,只有胤垣送他的三千亲卫。
区区三千人,根本配不上他如今的爵位,更无法有效维护他的利益。
反正,这几年卢仚赚了不少钱,加上胤垣赏赐的产业和封地,足以供养一支精锐军队。
阿虎他们留在镐京,就是要从百虎堂,以及百虎堂成员的亲眷中,选拔一批可靠的人手,充当卢仚家族私军的军官,然后从卢仚的食邑、封地的百姓当中,征召壮丁,组成卢仚的私军军团。
三十万私军,只要舍得下成本,完全比照禁军、羽林军的规格打造。
卢仚不缺钱,更不缺功法,还有百虎堂的兄弟做框架,加之天地灵机的恢复,想来这支军团很快就能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更不要说,卢仚还有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
而太上北溟仙宗,可是有‘护法仙兵’的说法,是有配套秘法,让护法仙兵快速成型的。
脑子里盘算着无数的念头,卢仚带着大队人马直奔东方。
嘉佑十九年,五月二日。
卢仚带着十万精锐轻骑出了镐京东门。
五月五日,卢仚大队人马,来到了镐京城正东的征东团营。
大胤大将军府之下,有禁军,有五军府。禁军负责拱卫镐京、戍卫州郡,是镇守天下的骨干力量,其核心精义,在于一个‘守’和‘御’。
而五军府,则划分为中-央军团和四征军团。
中-央军团规模最庞大,编制最齐整,每一年,都会从大胤各地征召无数壮丁编入新兵队伍,对其展开三年为期的新兵操练。
三年后,这些新兵基本上都达到了培元境的水准,掌握了一定的征战厮杀的经验后,就会分配给四征军团。
而征东、征北、征西、征南四大军团,顾名思义,他们不管其他,无论是新兵编训,或者后勤补给等等,都不需要他们操心,四征军团,只管征战厮杀。
五军府,在大胤开国之初,是一头无比恐怖的战争巨兽。
只是,一千八百多年来,随着武道不断凋零,大胤对四极大州已经完全失控,四方大州的诸侯们,也已经自成体系,关起门来自己玩自己的。
随着文教崛起,五军府的四征军团,已经有百来年没正儿八经的打过仗了。
幸运的是,大胤历任大将军,对军队的把控还比较有力。
尤其乐武这名外戚大将军上任后,他将军权看成了乐氏一族的身家性命,下了血本拉拢、整顿五军府,十几年时间内,虽然用的手段比较下三滥,但是五军府上下,的确都是乐武的心腹走狗。
四征军团,无论是兵员额度,还是军械辎重,比起禁军、羽林军固然不如,但是比起文教臣子们掌控的兵部城防军,那是要强出了太多。
征东团营,就是征东军团的驻地。
这是镐京东部大平原上,上百座纯军事化的屯兵军城,以及大大小小数千个营寨组成的庞大防线,由五军府东军都督府统管。
而现任东军都督府大都督,正是大胤上将军乐平。
四十岁出头的乐平,是乐武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正儿八经的乐氏外戚。
卢仚带来了乐武签发的调兵公文和令牌,乐平很干脆的,直接将征东军团的调动权移交给了卢仚。
“天阳公,实话实说,俺呢,是个粗人,当年二哥杀狗的时候,俺帮他烧开水、烫狗毛的。行军打仗呢,我是不行的,我这个东军都督府大都督,平日里就是带着兄弟们吃吃喝喝,把兄弟们归拢成一条心。”
“这东琦伯,狼子野心,他起兵的名义,我听说了……他-娘-的……”乐平压低了声音:“他这是给大姐……给太后脸上抹黑啊,就他那狗一般的儿子齐胂,死了就死了,值得他起兵造反么?”
“所以,这场仗,关系着我们乐氏的脸面,说得严重点,关系着俺乐家满门老小的生死存亡。”
“所以,天阳公放心,你只管调动兵马去教训东琦伯,我绝不会给你拉后腿。”
乐平的身材和乐武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
他很郑重的向卢仚许诺自己一定会全力配合卢仚的作战计划,肥厚的手掌拍得胸膛震天响。
第一百九十五章 血脉返祖
嘉佑十九年,五月十五日,黄昏时分。
驰道旁,小山头,卢仚骑着乌云兽,正向东边眺望。
他身后,规模庞大的讨伐大军正在安营扎寨,后勤兵忙得热火朝天,战兵们也忙碌着在河边洗刷坐骑,为它们按捏肌肉,饮水喂食。
“决定水桶容量的,是最短的那块板。”
卢仚有点苦恼的看着那些忙碌的战士。
已经是五月十五,连续十天,军队都在全速奔驰,但是如今大军距离镐京,也只有四万里。
而从镐京到东界城,顺着驰道的直线距离,就是三十六万里。
现在他统辖的大军,由以下几个部分组成。
战力最强,速度最快的,是五万以血蹄乌骓为坐骑的羽林军轻骑。血蹄乌骓,乃异血坐骑,拥有某种太古异兽血脉,每天全速奔跑六个时辰,顺着驰道,可奔跑出五六千里。
还有五万羽林军,他们的坐骑是追风乌骓。
追风乌骓遍体漆黑,是血蹄乌骓血脉退化后繁衍出的次品坐骑。无论体格、力量,追风乌骓都远不如血蹄乌骓,尤其是速度,同样全速奔跑六个时辰,追风乌骓只能跑出最多四千里。
十万羽林军之外,应卢仚的要求,乐平从征东军团,精挑细选了最精锐的三十万豹突骑,让卢仚带着抢先上路。
豹突骑,坐骑是身上有豹子斑点的异血战马,是征东军团的主力坐骑。
豹突骑的血脉退化程度,比追风乌骓更加严重,羽林军的追风乌骓轻骑兵,还能披挂金属甲胄,配发马槊、重刀和强弓,而豹突骑因为坐骑力量减弱,征东军团豹突骑兵,只能装备皮甲、马刀和短弓。
更要命的,是豹突骑的速度,他们同样每天全速奔跑六个时辰,最多只能跑出三千里。
卢仚即将面对的,是东琦伯麾下的精锐大军,更有昊剑宫的白衣剑士,他不可能单单带着速度最快的五万血蹄乌骓骑兵去迎击敌人。
卢仚自己倒是不怕大军合围,但是他总不能带着五万羽林军精锐去送死罢?
所以,离开征东军团团营后,卢仚统辖四十万讨伐大军,只能按照豹突骑的最快速度行军,十天时间,就没走出多少里地。
在这十天里,天知道东琦伯的军队,又攻下了多少座郡县。
因为诸葛独明的配合,东界城毫无反抗被他献给了东琦伯,东界城内的朝廷耳目几乎被清剿一空。
东界城已经沦陷大半个月,大胤朝堂,居然连东琦伯究竟动用了多少军队,是否有其他诸侯的军队掺和在里面都完全搞不清楚。
这大半个月内,东琦伯又攻下了多少州郡府县,又有多少城防军投敌,又有多少地方官员附逆,这全都是未知数。
“事情,不好办啊。”卢仚取出归墟瓶,轻轻的晃了晃。
一路上,归墟瓶又凝聚了几滴玄元神水,卢仚和五位大爷,连带着乌云兽将其分润了一部分。
五位大爷固然是受益颇多,乌云兽也变得越发神骏,尤其是饭量暴涨,体格都粗壮了一小圈。
如果能有源源不断的玄元神水……
卢仚脑海中,浮现出了太上北溟仙宗培养护法仙兵的各种秘术,其中就有护法仙兵的特色坐骑的培训秘法。而这些秘术秘法,全都依仗玄元神水的强大功效。
奈何,现在玄元神水的出产量太少。
卢仚正思忖着,高空中有清脆的鹤鸣声传来,卢仚抬起头来,朝着天空望了一眼,就看到一头极大的红鹤拍打着翅膀从天而降,距离地面还有数十丈高,一脸笑容的井月已然跳了下来。
鱼癫虎等亲卫急忙涌了上来,正要朝着井月动手,卢仚一挥手,将这群家伙全都赶下了小山包,让他们远远的避开了上百丈远。
等得鱼癫虎一群人被赶走了,红鹤这才缓缓落下,没好气的朝着卢仚‘嗷嗷’叫了一嗓子。
“法海师弟。”井月笑盈盈的朝着卢仚合十行礼。
卢仚一张脸扭曲,抽搐,青红变幻不定,最终整个脸皮都耷拉了下来。
他有气无力的朝着井月拱了拱手:“呵呵呵,井月师姐……”
井月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卢仚:“怎么,看师弟你脸色不是很好,难不成,碰到什么难事了?”
卢仚在心里嘀咕,他只是对‘法海’这个法号有点小意见而已。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据说他的这个法号还是神醉方丈亲自为他取的,他能有任何意见么?
咳嗽了一声,卢仚幽幽道:“我只是,忧国忧民啊……大胤原本安乐祥和,奈何那东琦伯……”
井月用力的点了点头:“嗯,我来的时候,师门长辈已经打探到,东琦伯身后,果真是道门那群臭老道在撑腰。但是人家做得高明,隐秘,昊剑宫千多年前就被他们收服了,实在是找不出任何真凭实据。”
井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兽皮锦囊,随后掏出了一个又一个硕大的药囊。
一个个两尺见方的药囊‘嘭嘭’有声的落在卢仚脚下,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井月指着这些药囊说道:“万年红莲还欠一些火候,红莲渡厄丹还要过些天才能炼出来,不过法海师弟你,似乎也不需要了吧?”
“这些天,火山岩浆池里,普通红莲的长势极好,就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有一茬,我佛门气运飙升,红莲寺山门中的天地灵机正在快速恢复。法海师弟,居功甚伟。”
“这里是一百万粒效力有正版方子一成药力的红莲固体丹,可不是用在安平州的那药力千不存一的糊弄货色。师门让我给法海师弟送来,助法海师弟一臂之力。”
卢仚惊喜看着井月,他打开一个药囊,果然,要囊中的红莲固体丹,全都是黄豆粒一样大小,而且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点份量,色泽殷红,清香隽永。
而在安平州,卢仚得到的红莲固体丹,一粒粒只有芝麻粒大小,无论色泽、香气,都无法和眼前的这些红莲固体丹相提并论。
井月走了。
骑着红鹤走了。
红鹤艰难的拍打着翅膀腾空飞起的时候,扭着长脖子回头朝着卢仚,恶狠狠的瞪了又瞪。
因为红鹤刚刚降落的时候,朝着卢仚恶意的嚎叫挑衅,所以,卢仚很热情的,从军中辎重营里,搜刮了无数的蜜饯干果、点心零嘴儿,用蒲草打了一个一丈五尺见方的大包裹,逼着红鹤挂在了爪子上。
这头大家伙,是很不情愿做这种苦力的。
从镐京腹心地带返回红莲寺,这一路要飞行何止百万里?背着井月也就罢了,人家身材娇小玲珑,也没多少重量。
但是这个大包裹……
上次在椓郡城也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如果不是打不过卢仚,红鹤真想狠狠的在他身上开出七八个窟窿来。
井月欢天喜地的骑着红鹤腾空而起,不断的拍打着红鹤长长的脖子:“哎,法海师弟真是个好人,每次都送这么多好吃的……嚯嚯嚯,回去又能去卖人情,嘻嘻,现在我在师姐师妹们那儿的口碑,可是越来越好了。”
当天晚饭时,卢仚招来了军中后勤官,按照军中的名册,将红莲固体丹发放了下去。
五万血蹄乌骓骑兵,五万追风乌骓骑兵,三十万豹突骑,一共四十万战兵,四十万坐骑,人和坐骑,都有一颗红莲固体丹。
是夜。
五位大爷占据了大营五个方向。
卢仚盘坐在中军大帐中,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亮起,神魂灵光剧烈震荡,全力牵引虚空中五行氤氲之力。
三眼神人图中,一颗颗天星光点逐渐点亮。
卢仚的神魂灵光不断消耗,却又不断回复。
外界天空中,好几颗大星好似被擦去了灰尘的宝石,爆发出了比平日里光亮数倍的璀璨星芒。
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星光水华从天而降,均匀的洒在了卢仚的大营中。
四十万精锐士兵,四十万异血坐骑,都在休息。
士兵们一个个面皮通红,浑身热浪翻滚,红莲固体丹的药力一点点融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凭空让他们增长了三四千斤的力量。
放在拓脉境,这就相当于,凭空打开五六条正经拥有的力量。
这些士卒,本来堪称精锐。
如今,他们堪称整个大胤的绝顶强兵。
更大的变化,在那些坐骑身上。
五色氤氲引动了大营附近的天地灵机缓慢修复,一丝丝灵光从虚空中渗出,一点点的融入了那些坐骑体内。
服用了红莲固体丹,这些坐骑的力量、体格等,都在快速的增长。
但是随着天地灵机的恢复,这些坐骑体内,一些极其稀薄的异兽血脉被红莲固体丹的药力引爆了。
血蹄乌骓的四个血色蹄子,开始有淡淡的火光亮起,一丝丝血色纹路从它们的蹄子上急速扩散开来,顺着马腿向马腹一路延伸。
追风乌骓通体漆黑的皮毛,逐渐有一些皮毛化为淡淡的红色。但是最主要的,是它们的尾巴,不知不觉的变成了风一般的青色。
而豹突骑的体型在缓慢的膨胀,它们身上的豹子斑点色泽在加深,变得更加鲜艳夺目,四条腿变得更加修长,腿上的肌肉也在一丝丝的膨胀。
四十万头坐骑,没有一头发出嘶鸣声。
此刻,它们极有灵性的保持着静默,静静的感受着自己血脉缓缓复苏,力量不断提升的美妙感觉。
第一百九十六章 血脉返祖(2)
嘉佑十九年,五月十六日,晨。
青柚三女早早的就出了大营,在驰道旁选了一座清秀的小山,面朝东方吐纳呼吸。
青鳞剑阁秘传,自有独特之处。
红日初升之时,卢仚好似隐隐看到,天际有缕缕毫光朝着三女所在的小山落了下去,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虚。
没多一会儿,虚空中青色剑光一闪,三女已经回到了中军大营。
青柠、青檬还好,气息略微上涨了一些。
青柚的变化却是极大,一夜不见,今早的她周身剑芒森森,双眸冷冽如寒泉,卢仚看她的时候,觉得眼睛都隐隐刺痛,显然她的修为得到了极大的突破。
卢仚笑呵呵的和三女互问早安,大营中,却已经躁动了起来。
好些士兵挥舞着刀枪剑戟,一个个不可置信的大呼小叫——他们的力量飙升了数倍,平日里使用起来恰恰好的兵器,今日居然感到轻飘飘的。
随后,一大早就跑去照顾自己坐骑的士兵们,更是大声喧哗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些血蹄乌骓、追风乌骓、豹突骑等,体格增大了一圈不说,皮色、毛发花纹,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尤其是,这些家伙平日里呆愣愣的,和普通大牲口没什么两样。
而今天一大早,见到自家主人的时候,这些坐骑居然忽闪忽闪的眨巴着眼睛,大脑袋在他们身上亲昵的蹭来蹭去,对他们的各种命令,更有了极其明确的反应。
一夜之间,这些坐骑灵智大增!
有征东军团的豹突骑迫不及待的套上坐骑,翻身上马,跑到大营外,顺着驰道放马狂奔。
一旁有老道的军官为他们计时测速,几次测试下来,所有东征军团的将士几乎疯魔了——这些豹突骑,一夜之间速度最少也增加了四成。
原本这些家伙,一天狂奔六个时辰,定格只能跑出三千里上下。
而现在这些豹突骑,它们的速度居然增加到平均四千一二百里。
而那些东征军团的将领们,他们的豹突骑都是精挑细选的,从数以百万计的豹突骑中挑选出来的血脉比较浓郁,体格、速度都最强的那一小撮儿。
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豹突骑,不仅仅身上皮毛变得油光水亮,体格增大了两圈,速度也提升了将近七成,大概六个时辰,能够跑出六七千里。
豹突骑的血脉,是远不如血蹄乌骓和追风乌骓的,但是一夜的功夫,这些精选出来的豹突骑,居然表现出比血蹄乌骓和追风乌骓更快的速度。
而羽林军那边,五万血蹄乌骓轻骑、五万追风乌骓轻骑,更是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欢呼声。
血蹄乌骓原本六个时辰全速赶路,最多能跑出五六千里。
可是现在测速后,发现血蹄乌骓的速度平均提升了五成到六成,也就是说,如果体力跟得上,这些大家伙,一天之间,能够跑出上万里地!
原本每天赶路的路程只有四千里的追风乌骓,它们的速度也提高了五成上下,如果体力不拉胯,那么它们极力奔走,六个时辰也能赶出六千里左右。
卢仚召集了军团的军法官们,直接下了封口令。
“本公幸运,得世外高人赠送灵丹,让士卒和坐骑提升了些许。这是天佑我大胤,这是天佑太后、天佑天子……此事,严禁任何人向外泄露,违令者,杀无赦。”
卢仚很严肃的告诫召集来的军法官们:“此乃绝密的军机……接下来的几天,士卒和坐骑还会有进一步的提升……这对我们,是巨大的惊喜,但是对我们的对手……”
军法官们纷纷点头,眸子里无不闪烁着惊喜的杀意。
士卒的力量平均提升了四五倍,坐骑的速度平均提升了四五成,这对卢仚麾下的大军,固然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但是对他们的敌人来说,这就是巨大的惊恐!
在战场上,如果东琦伯一党,还以原本的老情报制订作战计划的话,当他们碰到卢仚麾下战力飙升、速度飙升的讨伐大军时,可想而知会是多么凄惨的下场。
大营内一道道炊烟腾空而起,军法官们带着人,一个营头一个营头的去传达卢仚的封口令。
兴奋的士卒们心知肚明,这一定是昨天卢仚发下来,让所有人、所有坐骑都服用的那一颗红色丹丸的神奇效果。听了上级传下来的封口令,士卒们纷纷向中军的方向行礼。
一颗一成效力的红莲固体丹,让卢仚尽收这四十万精锐军心。
士卒们心知肚明,大战将近,自身战力突然提升了数倍,自己从大战中存活的概率翻着跟头提升,送给敌人的,是同样翻着跟头提升的死亡概率。
半个时辰后,大军拔营而起,继续顺着驰道向东方挺进。
当天夜里,大军扎营,卢仚继续引动五位大爷的五行之力,五行氤氲修补天地灵机,一丝丝天地灵韵不断融入体内药力尚未完全消耗的士卒和坐骑体内。
第二天一大早,士卒们发现,自己的肉体力量又提升了许多。
更有数万原本就在培元境打下了扎实基础的精兵,一夜之间破开了十二正经,从培元境直达拓脉境,修为、实力突飞猛进。
而那些坐骑当中,也有那些血脉原本就比同侪浓郁一些的精锐,血脉得到了更大的提升。
有数百头血蹄乌骓,全身都蒙上了血色的细细纹路,奔跑的时候,嘴里喷出的热气,居然能将人的手臂烫出水泡。
有近千头追风乌骓,它们不仅仅是尾巴,就连两条后腿上的长毛,都变成了青色,奔跑的速度居然已经追上了普通的血蹄乌骓,而且短距离的加速、腾挪、闪避折返,比血蹄乌骓更加灵动流畅。
有超过三万头豹突骑,它们的体格变得更大,毛发纹路更清晰,而且它们嘴里的大牙,也从原本草食性马匹的大板牙,向着肉食性动物的尖锐牙齿发生突变。
这些豹突骑的速度只增加了一成左右,但是它们的体格增大,力量飙升,已经不弱于普通的追风乌骓。
卢仚当即下令,将这三万头豹突骑单独整编成军。
大军正好路过一座州城,卢仚掏出天子圣旨,出示自己的天子节杖,打开了州城的武库,搬运了大量的军械辎重。这些实力提升的豹突骑都换上了铁甲、长戈和重弩,战斗力瞬间增加了何止倍数?
如此一路前行,五月二十六日的时候,卢仚大军已经距离镐京十八万里,短短十天时间,大军居然向东边奔驰了十二万里,平均每天的速度,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两千里。
而三十万东征军团的豹突骑,已经全部换上了新的军械,无论是防御力、攻击力,全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至于原本的羽林军十万轻骑,他们全都换上了三重连环锁子甲,就连五万血蹄乌骓和五万追风乌骓,也都披挂上了厚重的马铠,从轻骑兵摇身一变,变成了实打实的重装骑兵。
十天中,红莲寺那边,又给卢仚送来了一批药力更强的红莲固体丹。
卢仚毫不吝啬的将这些红莲固体丹分发了下去,这些士卒和坐骑得了丹药的力量,加上卢仚每天夜里辛苦催动五行风水大阵,这些士卒和坐骑才如此飞速提升。
一个传出去,能够将大将军府和五军府都给吓倒的消息就是——卢仚麾下十万羽林军,已经全部拓脉成功,少则一条十二正经,多则三条五条,这些羽林军的实力,比起离开镐京时,起码翻了数倍上去。
而三十万东征军团的豹突骑,超过十万人拓脉成功,剩下的,自身修为也全都达到了培元境巅峰圆满状态,只要不是蠢到极点,三五日内,也有极大概率破关成功。
没人知道卢仚麾下这支军团的惊人变化。
卢仚也没有向镐京传信说明这事情,他憋着一股子劲儿,准备给东琦伯一个天大的惊喜。
嘉佑十九年,五月二十九日,距离镐京二十一万里,驰道旁,三河交汇之处,一座雄伟的大城巍然耸立。
东征军团的一名军中参谋用手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疾风,朝着卢仚大吼:“公爷,前面是邬州城,这邬州,可是好地方,号称鱼米之乡,大胤的江鱼水产,天下公认,邬州所产为天下第一。”
卢仚看向了参谋:“鱼米之乡?好啊,这些天啃干粮,吃得嘴里寡淡,在邬州城外扎营,持我节杖,让邬州牧为大军提供新鲜粮草、酒肉。”
卢仚麾下的战兵,行军速度是越来越快,那些后勤兵,早在十几天前,就跟不上战兵的行军速度,早早就被丢在了后面。
没有了后勤兵,这些天,卢仚等人想找一点热汤水都难,基本上就靠又干又硬的军用干粮果腹,实在是饥渴得紧了。
邬州号称鱼米之乡,那么,干脆就在邬州好好补充一下粮草辎重,倒也不错。
现在卢仚麾下的战兵坐骑,全都变得膘肥体壮、体格壮大,一个个极能负重。
在邬州多调运一些新鲜粮草,直接让这些坐骑背负着行军,每一头坐骑,起码能负重千斤,还不会降低多少速度。
队伍中,尖锐的号角声响起,从队伍的最后方一路向前络绎传递。
卢仚麾下大军缓缓减速,行军队伍的最外层,有一支千人队唿哨着离开了主驰道,朝着邬州城方向疾驰而去。
邬州城那边,同样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一根根黑色狼烟从城墙上腾空而起,原本城门楼前的旗杆上,大胤的鲲鹏纹大旗被丢下了城墙,一面蓝色底,上面绣有一头硕大贼鸥的旗帜极快的升到了旗杆顶部。
蓝底贼鸥旗,这是东琦伯的家族旗纹。
第一百九十七章 破城
邬州城,已经被东琦伯攻下?
卢仚有点茫然的看着那一面蓝底贼鸥旗。
镐京方向,无论是守宫监,还是大将军府,通过鹰隼送来的情报中,都没有这条消息啊?
或许,这些天,自己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情报还在路上,没能及时送过来!
不管是怎样,邬州城既然升起了东琦伯的旗帜,卢仚就不能置之不理。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数百支斥候队伍离开大军队伍,向四面八方散去。
十万羽林军重骑拨转马头,排成了数十个小方阵,缓缓朝邬州城压上。
三十万豹突骑则是向两翼散开,排列成一层层游击阵列,将卢仚中军左右两翼和后军保护得严严实实。
四十万大军似乎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但是当四十万骑兵按照军阵排列开来,浩浩荡荡的军阵左右散开数十里,纵深十几里,宛如一片乌云,黑压压的朝着邬州城涌了过去。
邬州城外,是大片肥沃的田土,离城数十里内,有十几个村镇点缀其中。
大军一动,村镇内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乡老们诚惶诚恐的带着香烛炉鼎,走出村镇,在路口朝着大军顶礼膜拜。
有军法官出面,带着骑兵,将十几个村镇的百姓全部驱逐出村子,圈了一个临时营地,将好几万百姓圈禁其中。
沉重的马蹄,踏碎了田坎,踏碎了稻苗,将肥沃的田地踏得一片细碎。
身披重甲的战士和坐骑,将沿途的树木撞倒,踏碎,一路缓缓而行,逐渐到了离城六里的地方。队列中的将校们纷纷大喝,最前排的骑兵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作为州城,邬州城的城墙规格只比皇城略差一筹。
高有六十四丈的淡金色城墙光洁如镜,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卢仚等人从东面逼近邬州城,城墙上,无数身披重甲的弓弩手纷纷冒出头来,强弓硬弩对准了城外的大军,更有一架架重型床弩从城墙垛儿后探了出来,将近一尺长的巨型箭簇反射出了刺眼的寒光。
那些普通弓弩还好,在城墙上向下抛射,射程最多不过一里多地。
但是按照大胤武备的标准,在六十四丈高的城墙上,这些城防用的重型床弩,极限射程已经超过五里。
离城六里,算是比较安全的距离。
若是再靠近一点,很可能就会受到城墙上重型床弩的打击,就算一般的拓脉境高手,也挡不住从六十四丈高的城墙上发射的床弩弩矢。
普通士兵,哪怕是身披重甲,也是擦着就伤,挨着就亡。
卢仚眯着眼,朝着城墙上那些身披重甲的士卒看了一阵子,向前挥了挥手,低声嘟囔了几句。
一名军中校尉跳下坐骑,大踏步的走向了城墙。
六里……五里……四里……三里……
城墙上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动静,那名校尉大踏步走到了离城不到一里的地方,拉高了嗓音大声叫嚷起来:“奉天子谕令,天阳公卢统军平叛……尔等本……”
城墙上传来一声轻笑。
‘嘭’的一声巨响,三架重型床弩骤然一抖,九根几乎有成年人手腕粗细,长有一丈许的重型弩矢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朝着校尉攒射了过去。
校尉反应极快,看到城墙上寒光一闪,他立刻向一旁倒下,‘唰唰’翻滚,麻利的翻滚出了七八丈远。
九根弩矢几乎是擦着校尉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城外柔软的泥土,挡不住弩矢的力道,一丈多长的弩矢几乎整个没入了地面,只剩下几寸长的杆子露在外面。
中军号角响起,险死还生的校尉站起身来,面朝着城墙方向,快速的朝着中军方向倒退奔回。
一名身披紫袍,蓄了长须的文官从城墙上探出身来,朝着卢仚中军方位张望着。
卢仚的仪仗中,有天子御赐的九曲青罗伞,还有数十面大纛迎风飘扬,只要看青罗伞在哪里,以及大纛最密集的地方,就能准确的找到卢仚的中军所在。
那紫袍文官张望了一阵子,提高了声音:“城外统帅和人?天阳公卢?呵呵,本官可从未听说过这名号。大胤的公爵中,只有泾阳卢氏莱国公一脉,哪里又冒出了个天阳公来?”
这紫袍官儿的修为不错,隔着六里地,他的声音飘飘荡荡的,还随着风传了过来,让卢仚等人听了个真切。
卢仚身边,鱼癫虎怒道:“公爷,这厮明显是在侮辱公爷您……您和天恩公受封公爵一事,早已被朝廷明昭天下,这都多久了,他却故作不知。”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他都敢勾结东琦伯造反,侮辱一下我,算得了什么?”
用力一拍乌云兽的脑袋,乌云兽抬起两个前蹄,极其欢快的嘶吼了一声,然后猛地低头加速,带起一道狂风朝着邬州城冲去。
鱼癫虎惊呼道:“公爷……使不得……我们没有携带攻城器具,这城,我们攻不得!”
卢仚统辖的讨伐大军,一水儿都是骑兵。
略懂军事常识的就知道,骑兵极难攻城。
邬州城的城墙比起镐京固然是远远不如,但是六十四丈高的城墙,不借助巨型的攻城器械,普通士卒根本不可能攀缘而上。
就算有足够的攻城器具,面对如此高的城墙,天知道要有多少死伤,才能将这城给攻下来。
鱼癫虎想要拉住卢仚,但是乌云兽的速度太快,他刚刚伸出手,乌云兽就已经奔出了好几里地,差点跳过了宽达百丈的护城河,直接一脑壳杵在城墙上。
卢仚好容易拉住了缰绳,乌云兽很不满的打着响鼻,险而又险的在护城河的边缘停下了脚步。
城墙上,起码有两百弓弩手被乌云兽的速度吓得手一抖,‘嗖嗖’声中,百多支箭矢密密麻麻的当头落下,直奔卢仚和乌云兽而来。
卢仚左手一翻,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微微亮起,手中风龙更是爆发出夺目的青光。
卢仚身边一道狂风平地而起,‘哗啦啦’一阵响,百多支箭矢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偏出了十几丈远,密密麻麻的扎在了地上,连卢仚和乌云兽的毛都没能碰到一根。
卢仚抬起头来,看着城墙上脸色骤变的紫袍官员,冷声道:“现在,你知道本公是什么人了吧?我不管你为何投靠东琦伯,但是悬崖勒马,犹未为晚……给你一炷香时间,打开城门,出城投降。”
“若是冥顽不宁,一条道走到黑……呵呵,休要怪吾雷霆手段,尔等个个都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紫袍官员眯着眼,将大半个身体都从城墙垛儿上探了出来。
他俯瞰着卢仚,冷笑道:“天阳公……卢仚。你以为,这里是镐京,是你守宫监肆意妄为的地方?我告诉你,这里是邬州,是本官……”
卢仚猛地一挥右手。
银蛟剑从北溟戒中跳出,‘铿锵’一声剑鸣,化为数丈长一道银光腾空而起,顷刻间到了那紫袍官员面前,绕着他脖颈一旋,就看到血光四溅,一颗脑袋从城墙上落了下来。
‘咚’的一声,脑袋落进了护城河里,一群鱼鳖之类猛地窜了出来,疯狂的争抢这颗血淋淋的人头。
卢仚一声长啸,银蛟剑带着长长的银光,顺着城墙从南到北一甩,一卷。
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里,城墙上不断有‘嗤嗤’声传来。
三里长短的城墙上,紧贴着城墙垛儿的千多名弓弩手接一个接一个的发出闷哼声,一个个丢下手中兵器,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血水不断从他们指缝中喷出,千多名弓弩手带着不可置信的迷茫,身体摇摇晃晃了一阵,重重的栽倒在城墙上。
邬州城的西城墙上一片哗然,无数士兵嘶声尖叫,更有乱跑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在狂呼:“妖法,妖法……州牧死了,州牧死了!”
“宋大人死了,宋大人被人用妖法杀了。”
“快逃啊,好多兄弟都被妖法杀了……”
银蛟剑击杀上千官兵,通体皎洁,不见丝毫血色。银光凌空一旋,径直转了回来,卢仚左手一晃,大袖张开,银蛟剑如飞鸟投林,没入了袖子里。
又是一名紫袍官员出现在城墙上,他直接跳上了城墙垛儿,嘶声喝道:“肃静,不许乱……所有将士各安其位,敢乱动、乱跑、乱嚷嚷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阴沉着脸,这名紫袍官员低头看着卢仚,冷然道:“天阳公,好手段,真正没想到……只是,以你一人之力,你怎敢和我诸葛氏作对?”
他指着卢仚冷笑道:“不知自量到如此程度,螳臂当车,莫过于此!”
卢仚抬头看着他。
紫袍官员身边,有数十名身披白袍,通体上下一片雪白,腰间佩剑的昊剑宫剑士冒了出来。
他们居高临下俯瞰卢仚,脸上满是对卢仚不屑一顾的倨傲和骄狂。
卢仚笑了:“您是哪位?诸葛家的?”
紫袍官员冷然道:“本官诸葛绥明,乃邬州征讨使是也。”
按大胤官制,一州征讨使,主管一州军事,是一州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无论是禁军驻军,还是后来崛起的城防军,在名义上都归他统辖、调动。
邬州征讨使是诸葛家族人,而且听名字,应该和诸葛明明、诸葛独明是同辈的兄弟。
可想而知,这邬州城是怎么投向东琦伯的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破城(2)
卢仚看着诸葛绥明。
诸葛绥明看着卢仚。
骤然间,诸葛绥明一声大吼,城墙上数十架床弩,数百弓弩手同时瞅着卢仚攒射。
卢仚也是一声长啸,袖子里银蛟剑骤然窜出,化为一条数丈长银虹直扑诸葛绥明。
诸葛绥明身边,数十名白衣剑士脸色骤变,他们纷纷一拍腰间剑鞘,‘铿锵’声不绝于耳,数十道三丈多长的寒光腾空而起,一个盘旋,宛如寒鸦赴水,纷纷向银蛟剑挡了过来。
诸葛绥明也是有胆气的,面对银蛟剑,他居然不躲不闪,而是左手拎起了一面重盾护在面前,右手抓起一柄标枪,倾尽全力朝着卢仚一枪投下。
数十道寒光后发先至,和银蛟剑撞在一起。
一阵‘叮当’声响起,数十柄五尺青锋纷纷折断,化为废铁坠落。
数百箭矢、百多支重型弩矢当头砸下,银蛟剑凌空一旋,箭矢纷纷碎裂,残破的箭头、箭杆‘哗啦啦’犹如大雨一样落下。
卢仚一口归墟仙元喷出,原本已经飞行绝迹的银蛟剑,速度再次飙升,拉起了将近十丈长的银色光虹,‘嗤嗤’有声到了诸葛绥明面前,将他投掷的标枪劈成了两片。
诸葛绥明怪叫一声,左手重盾蒙着一层淡淡幽光,狠狠砸向了银蛟剑。
他刚刚出手,他身后一名白衣剑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扯着他向后急退,两三步就向后退了老远,直接跳出了城墙,飘然落向了邬州城内。
卢仚冷哼,他用力一拍乌云兽的脑袋,乌云兽‘昂’的一声大吼,这些天服用了不少玄元神水,更日夜受五行氤氲、天地灵机滋养,这厮已经变得神骏非凡,远比空空和尚将它送给卢仚时强了不知多少。
这货脚下一片黑烟升腾,它脚踏黑云,带着卢仚一个蹦跳就窜过了百丈宽的护城河,冲着城墙撞了上去。
‘哒哒哒’,这厮居然顺着垂直的城墙狂奔,顷刻间就冲上了六十四丈高的城墙,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墙垛儿上抬起了两个前蹄,吐着吐沫星子‘昂昂’直叫。
后方,鱼癫虎等亲卫呆滞了片刻,同时仰天大吼:“天阳公威武!”
随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十万羽林军士兵齐齐鼓噪:“天阳公威武!”
东征军团的三十万精锐豹突骑距离太远,好些士兵没能看清这边发生了什么,但是有斥候、传令兵策骑狂奔而来,将卢仚一人斩杀上千守军,单人匹马冲上邬州城的事情大吼了出来。
渐渐地,三十万东征军团豹突骑齐声欢呼,纷纷用兵器敲击甲胄、盾牌,‘咣咣’巨响惊天动地,吓得邬州城墙上的守军胆战心惊,面色发白。
“杀了他!”
邬州城墙上,几名身披金甲的守将歇斯底里指着卢仚大吼。
一批身披重甲,手持长柄大斧的精锐甲士‘嗷嗷’嚎叫着,亡命的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重达两三百斤的长柄大斧,若是放在常规的守城战中,绝对是守城、杀敌的大杀器,居高临下疯狂斩击,就算是拓脉境一二重天的武道高手都会发憷。
但是碰到了卢仚……
卢仚一动不动,熊妖重甲从北溟戒中飞出,‘铿锵’声中披挂全身,就连面孔都被厚厚的面甲遮盖,整个变成了一个铁罐头。
几名跑得最快的甲士冲了过来,抡着大斧头冲着卢仚一通猛劈猛砍,就听‘叮叮’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斧刃破开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缺口,甲士们虎口都被震得撕裂出血,卢仚的重甲上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一名金甲大将愤然怒吼:“你们都是蠢的么?劈马!”
十几名甲士冲了上来,抡着大斧头朝着乌云兽狂劈。
远远近近,更有弓弩手朝着卢仚、乌云兽乱打乱射,箭矢破空,不断发出‘嗤嗤’声响。
乌云兽翻着白眼,打了个响鼻。
作为能一个时辰狂奔上万里的异血坐骑,更能扛着数万斤重的甲胄、长枪和强弓长途跋涉,这货的身体机能可想而知有多强悍。
一柄柄大斧劈在它身上,只发出‘嘭嘭’闷响,连一根马毛都没能劈断。
反而是这厮蹦跶着拼命的撅蹄子,硬生生踢飞了数十名重甲甲士,连他们的甲胄都踹出了面盆大小的窟窿。
密集的箭矢一波波的袭来,落在卢仚和乌云兽身上,要么火星四溅,要么‘嘭嘭’直响,就是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卢仚骑着乌云兽,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城墙上,所过之处,无数士兵乱杂杂的嚎叫着,不断的冲上来,又不断被乌云兽踹飞出去。
卢仚则是挥舞银蛟剑,将城墙上一架架床弩的弓弦全部切断,更放声高呼:“鱼癫虎,带人过来……搭人梯,给我上!”
城墙上,邬州城一众守军身体齐齐一晃。
神-他-妈-的搭人梯!
在大胤……
不,在大胤之前的十几个国朝的历史上,可曾有过面对一座州城,攻城的军队不使用攻城器械,而是搭人梯往上爬的?
这不是作战攻城,这是给守军送人头、送军功!
但是此刻,邬州城这一段城墙上守军伤亡惨重,征讨使独孤绥明逃之夭夭,一应城防重器械,都被卢仚的飞剑破坏,卢仚还带着凶残的乌云兽往来游走,不断驱散、击杀好容易聚集起来的守军。
鱼癫虎举起了手中天子节杖,几乎歇斯底里的放声狂呼:“公爷神威!兄弟们,跟老子上!”
左手紧握节杖,右手拔出重剑,鱼癫虎跳下坐骑,撒开大步朝着邬州城狂奔而去。
一声声唿哨声响起,卢仚的三千亲卫纷纷跳下战马,紧跟着鱼癫虎向前狂奔。他们自然没有乌云兽直接跳过百丈宽护城河的本领,所以他们奔向了邬州城西城门外的石桥。
邬州城西城门的城门楼子上,一名金甲大将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放箭,放箭,不许他们过桥……不,不,给我毁了这桥,毁了这桥!”
一个卢仚,已经压制得他们狼狈不堪,如果鱼癫虎这些来自镐京的精锐真的搭人梯爬上了城墙,这些邬州城的本土将领心知肚明,他们麾下的士卒,绝对不是镐京虎狼之师的对手!
三条小叫驴‘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城墙上,正对着城门前护城河大桥的弓弩手齐齐开弓放箭,就听‘嗤嗤’声不断,漫天箭矢暴雨一样朝着大桥乱杂杂的落下。
三条青色剑光冲天而起,宛如蛟龙闹海,在大桥上空腾挪翻卷,箭矢稍稍碰触,就被搅成了碎片。
鱼癫虎等人狂喜,一个个嘶声高呼‘三位供奉威武’,撒开大长腿一路狂奔,就这么轻轻松松穿过了大桥,来到了城墙下。
“来,搭人梯!”鱼癫虎举起了手中天子节杖,挥动着重剑大声咆哮:“天阳公,持天子节杖,征讨不臣……尔等,不要自误。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城墙上,士卒们一阵慌乱。
天子节杖,造反,株连九族……
这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应该和他们这些城防军系统的小卒子一辈子都扯不上任何关系。
城墙上,又有金甲大将挥动着兵器大吼:“没退路了,没退路了,绞杀城中禁军,尔等都参加过……你们手上有禁军的血……你们一个个早就该杀满门了!”
城墙上慌乱的士卒们脸上,骤然浮现一片癫狂的杀气。
是啊,回不去了。
前几天,邬州牧宋某,连同征讨使诸葛绥明,宴请邬州城内禁军、城防军的将领,上自统帅,下自最基层的百夫长、十夫长,全都被他们邀请去了邬州牧府。
然后,酒水下毒,禁军的将领们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只用了半刻钟,就好似被杀鸡一样杀得干干净净。
州牧府送去犒军的酒肉中,同样下了剧毒,邬州城禁军大营,十万禁军齐齐毒倒,城防军冲入大营,将十万禁军全部枭首。
十万禁军的头颅,码放成了京观,如今正杵在禁军大营门口!
自己犯下了如此罪过……镐京追究起来……个个都要满门抄斩,逃不了株连九族的重罪。
“杀啊!”
士卒们疯狂的嘶吼着,开弓放箭,各色城防器具雨点一样朝着城下砸落。
三道青色长虹飞袭而来,倒是没有伤人,但是剑光所过之处,强弓硬弩的弓弦齐齐断开,床弩被剑光撕得粉碎,各色城防器械如拍板、油锅等,也都被剑光一击撕开。
城头上,士卒们齐声哀嚎。
城墙下,一名名孔武有力的士卒喊着号子着,眼看着一架架人梯一点点的朝着城头攀爬而上。
放在出征前,卢仚麾下的士卒根本不可能有这个能力架起人梯。
做简单的计算,城墙高有六十四丈,就算一人高一丈左右吧,没有六七十人、七八十人,根本不可能攀上城头。
一条足够彪壮的汉子,平均体重就算一百五十斤,加上身上几十斤重的甲胄,那就是两百斤上下。
如此一来,下方充当底座的士卒,需要承担一万五六千斤的重量。
就算两三人分担,那也是没人需要承受几千斤!
培元境巅峰的精兵,力量也不过一千斤而已!
他们如何撑得起人梯?
但是一路行来,每个士卒都服用了两颗一成药效的红莲固体丹,肉体力量飙升,平均都有了七八千斤的肉体力量。加上好些士卒拓脉有成,打开一条经络,又能增加数百斤、上千斤力量。
按照修为高低,逐次攀爬。
修为最高的在下方充当底座,修为稍低一点的向上爬去。
虽然有点艰难,但是这一架架人梯,居然真的成功的爬到了距离墙头还有几丈高的地方。
一个个拓脉成功的士卒大声呼喝着,直接蹦了起来,踏着自家袍泽的肩膀,窜上了城头。
第一百九十九章 破城(3)
百来名羽林军精锐跳上城头。
身披重甲,手持长戈,平均修为在拓脉境三重的羽林军齐声呐喊,长戈上幽光缭绕,体内元罡流转,发出隐隐猛兽咆哮声。
《崩山狻猊劲》,这是大胤羽林军中下层校尉士卒主修的功法。
顾名思义,这门功法刚猛霸道,修炼到高深境界,可崩山碎石。
而‘狻猊’二字,更点出修炼者皮粗肉厚、筋骨强健,如巨龙血脉‘狻猊’神兽,野性十足,骁勇善战。
一声声高亢的咆哮声中,长戈横斩,一道道寒芒从戈头喷出一丈多长,城墙上顿时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起码有三四百名守军被拦腰斩断,城墙上顿时被清空了一大片。
几名金甲守将大声叫骂,带着一队城防军精锐顺着城墙后方的马道冲了上来,朝着登城的羽林军杀了过来。
卢仚骑着乌云兽呼啸而至,见到下属登城,他也放开了手段。
银蛟剑被归墟仙元灌注,在城墙上顺着最简单的直线轨迹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论人体、甲胄、盾牌、兵器全都一剑破开,一剑横扫两三里,血水四溅,残肢断臂犹如大雨落下。
双手紧握长枪,随意刺击下,一道道青色枪芒犹如巨龙怒吼,呼啸着冲出上百丈远。
被银蛟剑劈砍,运气好只是被劈下一条手臂,或者其他的一些身体零部件。
但是被重达上万斤的长枪枪芒命中,无论士卒、甲胄、坐骑、马铠,全都是一击粉碎,被霸道的枪芒炸成一团团血雾、无数的碎片。
卢仚随意十几枪轰出,就彻底清空了两里多长的城头,再无一个守军敢往这边靠近半步。
越来越多的羽林军精锐登上了城墙,他们在城头上很轻松的找到了大量的绳索,直接套在了城墙垛儿上,将绳索丢下了城墙。
已经拓脉的羽林军精锐,原地蹦跳,轻松可跳起来几丈高。
得了绳索之助,他们比猴子还要灵敏,轻轻松松的拉扯几下,就跨过了六十四丈高的城墙。
大批羽林军犹如潮水一样登城,他们扛起了重盾,挺起了长戈、长戟等重兵器,排成了铜墙铁壁般的整齐队列,顺着城墙朝着两侧一步一步的压迫了过去。
大队羽林军精锐所过之处,但凡有阻挡者,重盾一推,长戈、长戟一阵刺杀,大片守军就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邬州城的城防军士卒,只有大概一成左右达到了培元境,其他的士卒,只是在培元境的门槛上晃悠,相比普通百姓,他们只是身强力壮一些,只是熟悉一些军阵变化,知晓如何运用普通的军械等等。
毕竟,邬州是大胤内地州郡,承平已久,文教官员主导的城防军体系,不会对士兵有太高的要求,更不会投入太多的资源。
有那么多钱粮、资源投给这些大头兵……吃空饷不舒服么?
平日里的懈怠,此刻恶果展露无遗。
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羽林军精锐,城墙上的守军勉强抵挡了一刻钟,不知道是谁一声大喊‘败了、败了’,就看到四方城墙上,无数守军丢下兵器、盾牌,脱下身上的甲胄,一个个犹如炸窝的兔子一样,顺着马道朝城墙下逃去。
他们人推人,人挤人,有人不小心失足摔倒,当即被无数人践踏而过。
更有人力弱,被人从护栏上挤了出去,惨号着从高处坠落地面,直接摔成了肉饼。
好些地方,还有那些守军将领在怒吼喝骂,更有督战队挥刀斩杀了逃跑的士卒。但是他们也无法阻止溃兵的逃窜。
越来越多的羽林军精锐登上了城墙,他们熟练的顺着城墙一路清理,更有人顺着马道向城内渗透、追杀。
还有羽林军将领带着人,找到了通完城墙内部的入口,他们闯入其中,顺着城墙内部的甬道一路的清洗。
很快,他们找到了城门楼子下方,城墙内的机括枢纽。
伴随着‘咔咔咔’的沉闷声响,邬州城西城门厚重的铁闸门一寸寸的升起。
城外羽林军、豹突骑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十万羽林军重骑催动坐骑,开始朝着西城门发动了冲锋。
豹突骑则是向南北两侧高速游走,封堵了邬州城的南北两座城门。
更有速度极快的轻骑涌向了邬州城的东城门。
邬州城的东城门也在冉冉开启,一些城内的官员、富商等,正拖家携口的狼狈朝外逃窜。
大队大队的马车队拥堵在东城门口,包抄过去的游骑唿哨着,强弓攒射,大片箭雨封死了城门,伴随着无数惨嗥声,那些想要逃离的官员、富商死伤大片,被射杀的马匹撞倒了一架架大车,将整个城门彻底封死。
邬州城内,丢盔弃甲的溃兵狼狈逃窜。
到处都是‘败了、败了’、‘城破了’的哭喊声。
更有人吓得精神失常,顺着大街一路奔跑,一路哭喊:“败了,败了,我们犯了重罪,王师要血洗邬州城,要血洗邬州城!”
随着这些溃兵的哭喊声,城内一处处街坊内,百姓们的哭喊声也随之响起。
邬州城的西门洞开,羽林军重骑排着整齐的队伍快速进城,顺着城门口的驰道高速奔驰,迅速追上了那些到处逃窜的守军。
马槊刺杀,马刀劈砍,乱兵犹如血葫芦一样滚了满地。
有羽林军的军法官策骑狂奔,紧跟着这些冲突进城的骑兵,唯恐他们杀红了眼,真如那些溃兵所说一样,对城内的百姓下手。
已经不需要卢仚再动手。
他骑着乌云兽,乌云兽得意洋洋的站在一座城墙垛儿上,‘昂、昂’的朝着城内大吼大叫。
邬州城的南北两座城门也冉冉开启,大队的豹突骑唿哨着冲杀了进来。
城内,有打着白旗的官员出现,跪在街边迎接进城的大军。
也有一些明显是官宅的位置,居然有黑烟升起,分明是有人居家自-焚……
卢仚很是不解的摸着下巴:“这些家伙,做了什么亏心事,宁可把全家烧死,也不愿意投降……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一支传信的鹰隼从高空落下。
鱼癫虎接住了鹰隼,取下了前面送来的紧急军情,他匆匆扫了一眼情报,脸色骤变:“公爷……这些混蛋,这些混蛋……他们屠了邬州城十万禁军,头颅垒成了京观……就在城内禁军大营内。”
卢仚的脸略略发白。
十万禁军,垒成京观。
难怪,难怪,城内居然有官员自行点火,将全家烧死,也不敢向讨伐军投降。
“传我命令,不许动城内百姓一根毫发。城内乱军,给我杀;那些官员,我要抓活的。”卢仚冷声道:“尤其是诸葛绥明,抓活的,他全家老小,我都要活的!”
邬州城一如大胤的其他城池,城内驰道四通八达,宽敞笔直,这种地形,正是骑兵发挥冲击力的最佳战场。
邬州城的城防军溃散,他们犹如无头苍蝇一样顺着驰道一会儿跑向西边,一会儿跑到东边,无论他们往哪里跑,总有大队大队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阵冲锋劈砍,将他们全部斩杀当场。
按大胤律,这些守军,实则已经是‘叛军’。
而叛军,无论是主将还是小卒,按律都是死罪。
所以没有留情,没有留守,碰到那些虽然脱去了甲胄,但是依旧穿着军中袍服的溃兵,只管砍杀就绝对没错。
卢仚麾下的骑兵,如今奔跑速度快到了极点,偌大的邬州城,从东门到西门,从南门到北门,顺着驰道小步奔驰,也就是小半刻钟的事情。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邬州城内一条条主要道路上的溃兵已经清理一空。
讨伐军开始进入辅道、小巷,清洗溃兵。
更有讨伐军挨家挨户的,搜索可能藏匿的溃兵。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晚霞铺盖了半边天,霞光将邬州城染成了微微的血色,城内数十根黑色烟柱冲天而起,在血光中显得格外的萧瑟、凄凉。
邬州牧府,这里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但是极其激烈的攻守战。
邬州牧的几个儿子,几个文教的读书人,带着数百护卫、家丁,连同千多名守军,和抢先赶到这里的豹突骑爆发了激战。
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却给豹突骑造成了三百多人的伤亡,而那些护卫、家丁和千多名守军,全部战死,无一幸存。
邬州牧的几个儿子眼看事不能为,他们居然在府邸被攻破的时候,直接拔剑自刎。
而邬州牧的老妻,还有他儿子的那些妻妾子女,也早就准备好了柴薪、火油,府邸被攻破的时候,她们一把火将全家人烧得干干净净。
相比起来,邬州征讨使诸葛绥明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他,还有他的妻儿老小,全部家眷,东躲xz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还是被羽林军从一处富商家中被翻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押到了卢仚面前。
邬州牧府,其他楼阁被烧掉了大半,前进的大堂倒是保持完好。
卢仚坐在邬州牧办公的大椅上,隔着公案,看着被打断了两条小腿,被硬逼着跪在地上的诸葛绥明。
“这事情闹得,好像本公才是罪大恶极的反派角色。”卢仚幽幽道:“真没想到,邬州牧的几个儿子,居然有如此血性,他们满门老小,倒也死得壮烈。”
“但是,你们是叛军呵,你们,怎么能如此的……壮烈呢?”
卢仚恨不能理解,为什么邬州牧的几个儿子,还有他们的家眷亲属,能够作出如此的事情来。
诸葛绥明抬头看着卢仚,突然‘嘎嘎嘎’的怪笑了起来。
“卢仚,你知道个屁!”
“宋州牧,还有他的儿子,全都是国子监出身,他们,可都是白山长的门人。”
“嘻嘻,白山长全家死得不明不白,你们以为,天下有多少国子监出身的官员,对此事耿耿于怀,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
第两百章 心剑
大堂内,诸葛绥明大声叫嚣:“天子无道,择圣君而辅之!”
他挑衅的看着卢仚,冷笑道:“大胤开国之初,我文教先贤,就是如此,选中了大胤太祖辅之得了天下。如今天子无道,就连白山长这等在世圣人都……”
卢仚打断了诸葛绥明的话。
他操起公案上的砚台,直接砸了下去,命中了诸葛绥明的面颊,将他打倒在地,满口大牙喷了大半出来。
诸葛绥明满脸是血,他躺在地上抽抽着,嘴里不断发出瘆人的‘嘎嘎’笑声。
卢仚摇头,他不擅长和这些文教臣子嚼嘴皮子。
他心知肚明,自己做个文抄公,还是合格的,但是引经据典的和这些文教臣子讲道理……他是讲不过的。
没办法,上辈子的学问加上这辈子的学识,再翻个跟头,也不可能和诸葛绥明他们这种真正的文教高手相提并论。
但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听说过用一张嘴,能将江山社稷给吹散的。
“拖下去,斩了,将脑袋炮制好,快马送回镐京。”卢仚挥了挥手:“按大胤律,杀他满门,传信天下,以警不臣。”
诸葛绥明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挣扎着,双臂艰难的撑起了身体,嘴里含含糊糊的嘟囔着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之类的话。
卢仚一挥手,一队亲卫冲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诸葛绥明,连带着和他一起躲藏被抓的城防军将领一并拖了下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一阵惨嚎。
血淋淋的首级送了上来,卢仚一挥手,让亲卫将首级送下去炮制保存,更让行军主簿将这里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记载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连同诸葛绥明的脑袋一起送回镐京。
白长空做了这么多年国子监副山长,他的门生弟子遍布朝堂和地方。
如果他的门人弟子中,多几个像邬州牧这样的人,多几个像邬州牧的儿子这样的人……啧啧,大胤的江山,真的会有麻烦了。
不过,这种事情,就让朝堂上的大人们去操心吧。
“真没道理,白长空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孝顺学生,不惜身败名裂、满门抄斩的为他讨公道?”卢仚摇头苦笑:“这上哪里说道理去?就白长空他们一家子……死有余辜呢!”
思忖了一阵,卢仚喃喃道:“说不定,很多人已经将白长空全家的死,硬扣在了我的头上。我的名声,怕是要臭大街了……这可不行。”
“虽然我对名声,不怎么看重。但是,也不能真个举世皆敌。”
“放在往日倒也无妨,名声臭点,臭点,谁能耐我何?但是如今大争之世,名声太臭,如果碰到哪位打抱不平的世外高人,啧!”
卢仚想起了青柚三女。
她们不就是典型的隐世门阀,世外高人么?
还好自己趁着三女初出茅庐,只是三只小菜鸟的时候,很顺利的和她们交好了。
但是万一,再有那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听说了自己的恶名,冲上来莫名给自己一剑呢?
卢仚的脖颈有点发寒。
他很严肃的看向了鱼癫虎:“记住了,从今天起,每天早中晚都要提醒我,吟诗作赋,做文章……本公,要做一个举世闻名的大文豪,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天阳公卢仚,是一个有才学的正人君子!”
鱼癫虎一脸懵懂的看着卢仚。
吟诗作赋,做文章?
可是您正提调大军,征伐不臣呢?这吟诗作赋什么的,不是应该太平时节才做么?
卢仚又叮嘱道:“挑选一支精锐的传令兵,每隔三五天,我做出来的诗词歌赋,用最快的速度传回镐京,交给阿虎,让他找人为我刊印后,传遍天下。记住了,这事情关系着身家性命,可万万不能耽搁了。”
鱼癫虎更是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卢仚。
但是见到卢仚说得认真,鱼癫虎不敢怠慢,急忙应承了下来。
他急匆匆的跑出大堂,跑去羽林军中,精挑细选那些坐骑跑得最快,身手最强的精锐,将他们编成了一支三百人的小队,专门负责往镐京传递卢仚的文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邬州城内,几条主要大街上,一队队豹突骑游骑往来巡弋,弹压不法。
随军的军法官,带着大队人马以及行军主薄等文官,正拿着账本、地契,在邬州城的几个主要坊市内,查抄各项产业。
邬州牧、邬州征讨使以下,但凡牵扯到这次叛乱中的所有官员,他们的家产全部被查封,事后或者归入官中,或者拿出来拍卖,这些事情,大概要等朝堂任命的新的官员到任了,再由他们来负责。
但是这些官员,以及和他们有牵扯的那些富商、地主等等。
他们的不动产只是封存,而那些浮财,按照大胤军中的潜规则,五成浮财会直接由卢仚麾下的讨伐军分配,剩下的五成缴获,将上缴国库。
诸葛绥明等官员,以及和他们有牵扯的那些倒霉蛋,他们几乎占据了邬州城七成以上赚钱的行当,城外的良田更是数以千万亩计。
他们积攒的浮财,是一笔天文数字,负责查抄的军官们,一个个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一笔缴获,只要分配下去,起码相当于所有官兵十年以上的薪俸。
邬州城,中心城区,一条宽有两里的大江蜿蜒流过,一座高有十三城的‘春江楼’正坐落在江岸的突出部位,三面环水,一面比邻城中的主干道,风景优美,地理位置极佳,这是邬州城内排名第一的奢华酒楼。
春江楼,最顶楼,撤掉了所有的隔断,楼顶就中心位置摆放几张桌子,卢仚做东,正在款待羽林军、东征军团的一众高级将领。
而最重要的主宾,自然是在白天的攻城战中,表现出了非人实力的青柚三女。
卢仚的讨伐大军中,好些将领对于卢仚身边的青柚三女,原本心中很有点不以为然——三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怕是连一把砍刀都提不起来,她们跟着大军,能有什么用?
甚至豹突骑的好些将领,都在心中腹诽,搞不好这三女,就和卢仚有某些不正常的关系。
但是白日攻城,三女放出青鳞剑一通施为,虽然没怎么斩杀守军,却是讨伐大军顺利登城的最大功臣,如果不是她们的剑光掩护,讨伐大军起码也要付出上万人的代价,才有可能登临城头。
三女坐在主宾位置,一名名身穿劲装的魁梧大汉毕恭毕敬的逐个敬酒。
这些军中将领,个个都是粗人,倒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他们不会说话,也就一个个很爽直的不多废话。
他们逐个走到青柚三女面前,毕恭毕敬的向三女敬酒,三女只是喝了一小杯,他们就连干三大海碗烈酒,然后用力的拍打着胸膛,赌咒发誓以后三女但有所吩咐,他们无不从命!
三女出身青鳞剑阁,这是在天地灵机崩碎之后,销声匿迹、隐身世外不知道多少年的剑修家族。
她们从小生活在远离红尘,毫无烟火气的世外桃源中,何曾见过这些将领的做派?
作为以神御剑一道的剑修,她们的剑心通明,对人心善恶的感知力极强。
她们能感应到这些将领毫无杂质的热诚,甚至对她们有一点点隐隐的敬畏!
三女喜笑颜开,端着小酒杯和这些粗豪的将领连连碰杯,酒喝的急了,小脸蛋都泛起了一片红晕。
卢仚穿着宽松的便服,笑呵呵的端着海碗,同样一口一口的陪着酒,只觉心中快慰,自己追求的人生,莫过于此。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无忧无虑,享受人生。
这样的快活日子啊,一千年太短,目光再放高一点,一万年如何?
突破烈火境,寿命已达八百,一千年真是太短了!
此情此景,当高歌一曲啊!
卢仚放下海碗,用力鼓掌大笑:“三位姑娘,诸君,今日大战,我等成功,又有如此春夜美景,美酒豪情,本公当诵一诗,还请品鉴。”
站起身来,卢仚背着手,绕着顶楼转了一圈,然后大声吟唱。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卢仚‘文抄公’光环一放,顶楼一片死寂。
那些粗豪的将领也就罢了,就算是从小也算读了不少书的青柚三女,也被卢仚这首豪气四溢的,却又极其应景的诗词震得呆愣愣的。
“好,好,好!”终究是鱼癫虎最早回过神来,他用力鼓掌,大声叫好:“公爷,这诗,果然好……我看啊,公爷您就算去做那劳什子国子监的山长,也是够格的!”
一群将领纷纷回过神来。
此情此景,不管如何,只管先叫好就是了!
这诗好到哪里,他们是不懂的,但是这诗,让他们莫名的想要多喝几坛子老酒,这就证明,这诗好得不得了。
那还等什么?
举杯畅饮就是了!
攻下叛乱的邬州城,斩杀这么多叛军、逆臣,一份军功已经到手。
接下来,还有这么多浮财等着分配!
升官,发财,人生得意啊!
“喝!”一群将领纷纷举起海碗大声欢笑。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从楼下传来:“好诗,好诗……想不到,屠戮妇孺、辱没斯文的天阳公,还有如此才情!”
“可惜,可惜,越是文武双全,越是为祸甚烈啊!”
第二百零一章 心剑(2)
顶楼骤然安静下来。
刚刚说话的人,声音很陌生,而且如此挑衅的话语,显然不是卢仚的下属。
卢仚麾下众将,悄然起身,抓住了放在一旁的随身兵器。
他们更是按照平日里的默契,三三两两组合起来,结成了小而精悍的战阵。
刚刚打下邬州城,城内官员百姓正是惶惶不可终日,除了巡逻的讨伐军,谁敢在外乱走?
而且卢仚设宴,春江楼早就被腾空,今夜就只有他们这一波客人。
从一楼到顶楼,都有卢仚和诸将的亲卫把守。
寻常人,怎可能如此无声无息的潜入到楼下?
卢仚眯了眯眼睛,朝着青柚三女看了看。
青柚三女悄然起身,青柚朝着他摇摇头,示意她们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
卢仚心情略有点沉重,如果是他喝多了酒,没有听到下面的异动,这还情有可原。但是青柚三女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敌人就潜入到了这么近的地方……
要么,他们的亲卫都是废物。
要么,敌人就太过于恐怖了。
卢仚看向了鱼癫虎。
紧握重剑,和两名羽林军将军背靠背结阵的鱼癫虎大笑了起来:“哪个驴攘的在那里胡柴?给爷爷我滚出来,背后说人闲话,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呵,口出狂言,稍后,老夫要绞了你的舌头。”
楼梯上传来动静,有七八个人踏着楼梯走了上来。
两名青衫老人,六名白衣剑士。
这两个老人白发苍苍,蓄了长须,也就是寻常人体型,气质清癯,看上去和普通的私塾教书先生没什么两样。
唯一异常的,是他们的眼睛微微凸起,眼珠子格外的清亮,隐隐有一层青色流转,就好像一颗颗极品猫儿眼。
而六名白衣剑士就很普通了,就是寻常的昊剑宫剑士,最多修为比寻常剑士强了一些。
卢仚扫过这几个剑士,通过他们走路的姿态可以判断出,他们十二正经都已经全部破开,奇经八脉打开了三四条的样子。
放在世俗武修中,这是很不错的修为了。
但是相比真正的修士,在熔炉境,他们这等修为,也是不入流的。
“不请自来,诸位有点不庄重。”卢仚背着手,注意力全放在了两个青衫老人身上。如果说这群人之所以能够不惊动任何人的闯入春江楼,关键显然在他们。
“和你这等祸国殃民的贼子,有什么好说的呢?”两名青衫老人背着手,矜持微笑,不吭声。一名四十上下,蓄了三寸短须,举手投足间气派十足的白衣剑士上前两步,红着眼,朝着卢仚冷笑叫嚣。
“今日,我等就是要为大胤,除了你这国贼!”
白衣剑士狠狠一指卢仚,他腰间的佩剑就发出了‘嗡’的一声剑鸣。
卢仚、青柚三女同时朝着他腰间的佩剑望了过去。
和昊剑宫普通剑士标配的五尺青锋不一样,这中年男子腰间的佩剑,剑鞘是某种不知名的蟒、蛇一类的蛇皮制成,花纹明显,古色斑斓,应该很有些年头了。
佩剑露在外的剑柄、剑首、剑格三处造型,也和大胤当今流行的样式不同,造型古朴,采用的材质也颇为特殊,暗沉沉的隐隐有云纹浮现。
这剑,也不长,也就是两尺五六寸的样子。
比起卢仚的银蛟剑,这剑要长了一点,但是比起普通的佩剑,这剑显然短了许多。
“这剑不错。”青柚突然开口:“可惜就是,你这个人,太差了一些。”
卢仚就笑了。
白衣剑士怒视青柚:“无知妇孺,你懂什么?”
青柚抿了抿嘴,斜了白衣剑士一眼:“无知妇孺?你娘亲不是妇孺?”
白衣剑士呆了呆,怒道:“放肆,果然是与国贼为伍的无耻妖女,口尖舌利,不是好人。今日,不要怪我为国诛贼,将尔等妖女一并剿灭。”
青柚呆了呆,从身旁放着的行囊中摸出了厚厚的先祖手札。
她翻了几页,然后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耶,先祖的手札中也有记载,某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身与妖魔为伍,却最喜欢义正辞严,占据道德高地,然后假托降妖除魔、匡正正义之类的口号,做男盗女娼、卑鄙下流之事。”
青柚放下手札,看着白衣剑士很严肃的说道:“卢仚是个好人。他是天子钦封,讨伐不臣的大将。你们是大胤的叛臣,你们才是国贼,你们才是乱党,你们才是妖人!”
白衣剑士怒道:“小女子,你放肆!”
青柚继续说道:“邬州城十万禁军的头颅还在大营中,罪证确凿,尔等无需狡辩。”
两名青衫老人皱起了眉头,朝着白衣剑士看了一眼。
白衣剑士感受到了两名老人不快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喝道:“邬州城的禁军……”
青柚一声轻喝,春江楼顶楼寒气四溢,将白衣剑士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冷笑道:“我是个小女子,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无论是是非非、谁对谁错,邬州城的禁军就算有错,你们也不该用下毒暗杀的方式,坑杀了十万人!”
“十万禁军,个个都罪大恶极么?”
“他们才是国朝正军,他们戍卫一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为了一心之私……”
青柚身上肃杀的剑意四溢,逼得白衣剑士立足不稳,她说一句话,白衣剑士就狼狈的后退一步,青柚的话还没说完,白衣剑士已经快要被逼得从楼梯口摔了下去,嘴里也早就有血水渗了出来。
两名青衫老人看不下去了。
他们齐齐上前一步,两道飘渺不定的剑意破体而出,和青柚身上肃杀有如实质的剑意狠狠一撞。
‘叮’的一声,宛如剑器撞击,青柚和两名青衫老人之间,空气一阵蠕动扭曲,顶楼点起的数百支蜡烛明亮的烛光骤然一暗,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缓缓恢复。
青柚向后退了三步,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没能将话说完。
两名老人身形纹丝不动,他们眸子骤然一亮,见猎心喜的看着青柚。
“尖牙利嘴,巧言令色。”一名青衫老人轻抚长须,悠然道:“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同道中人。小丫头,你出身何门何派?”
青柚下意识的操起了先祖手札,飞快的翻了一阵,然后喃喃诵读道:“道门,剑修,心剑宗……以神御剑,心神化剑,剑光随心而动,随意而行,更能凝聚无形心念之剑,凌空斩人神魂。”
青柚抬起头来,很严肃的看着两名青衫老人:“道门?心剑宗?”
两名青衫老人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青柚翻阅的手札中,居然将自家宗门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这就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能有的底蕴了。
这一方世界天地灵机崩碎,有条件,有实力的宗门,全都藏在山门中苟延残喘,能够将传承留到今日的,全都是昔日能够独霸一方的强大势力。
青柚三女年龄虽小,修为还略稚嫩了一些。
但是看青柚能一口说出自己的来历,这就是不容小觑的了。
只是,如今佛门、道门、魔门三教之中,还有哪一个门派是剑修宗门么?
认真思索了一阵,两名青衫老人有点茫然的摇了摇头。
“小丫头,不要自误,说出你的来历。”一名青衫老人指着青柚冷喝:“看你们模样,是刚刚离开宗门外出行走罢?可不要误交匪人,误入歧途,耽搁了一辈子。”
卢仚背着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冷笑道:“误交匪人?这么说,我这个当今天子钦封的天阳公,是匪人,是国贼,是罪大恶极的混账王八蛋喽?”
青衫老人冷笑道:“难道不是么?”
卢仚翻了个白眼:“哪,当今天子,乃是国朝正朔,他的话,不管用?”
两名青衫老人讥诮冷笑。
天子的话要是管用的话,哪里会有东琦伯起兵造反的事情呢?
卢仚一步一步走到了两名青衫老人的面前,修炼有成,如今卢仚身高近丈,而两名老人只是普通八尺不到点的身高,卢仚居高临下的俯瞰他们,就好像一个壮汉俯瞰两个小孩儿。
两名老人皱起了眉头。
卢仚这种行为,极其放肆,完全是用身高优势来挑衅,甚至是侮辱他们嘛。
一名青衫老人举起右手,手掌上一抹剑芒若隐若现,他轻轻一掌拍向了卢仚的胸腹部位:“罢了,和你们废话,没什么意……意……干!”
‘意义’一个词没能说出口。
因为俯瞰他们的卢仚眉心,突然有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的金刚佛印浮现。
卢仚的皮肤,也在一瞬间从古铜色变成了淡金色,金刚佛印放出淡淡金辉,一股霸道至极,刚猛至极,更焦灼炽烈如烈焰燃烧的气息,从卢仚体内喷薄而出,好似一座金山须弥山当头砸向了两个老人。
眉心金刚佛印,气息如金刚大山坚不可摧。
这分明是大金刚寺真传弟子,而且修为火候到了一定地步的核心真传才有的特征。
准备出手的青衫老人僵在了原地。
本来是想要依仗道门剑修的身份和实力,来欺负一群世俗间的武修小辈的,但是突然一头撞上了一名修为精深的佛门真传弟子,这事情要怎么收场?
三教秘约的效力还在呢。
道门、魔门许诺让佛门先出手的承诺犹在耳边。
嗯,什么三教秘约和承诺,这些事情暂且不说,密约承诺什么的,不就是用来撕毁的么?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是佛门其他宗门的人也就罢了,佛门其他各宗,还是讲道理的。
但是大金刚寺的这群光头蛮子,他们的优良传统就是:
不管老子有没有道理,反正我觉得我有道理!
如果你不信,来,看看我砂锅大的拳头,你说我有没有道理?
两个青衫老人,一时间头疼不止。
第二百零二章 心剑(3)
卢仚低头看着两人。
两人抬头看着卢仚。
春江楼的顶楼气氛,一时间很有点尴尬。
六名白衣剑士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原本以为是跟着两头猛虎来欺负小绵羊,哪知道,小绵羊中,突然蹦出来了四条恶蛟,这上哪里讲道理去?
刚刚被青柚逼得口吐鲜血的白衣剑士上前两步,想要说点什么。
青柠、青檬同时踏步上前,森森剑意凌空,笼罩住了六名白衣剑士,逼得他们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青柠、青檬自身的修为,就比这六名白衣剑士高出不少,她们家传功法特殊,更能直接借用青鳞剑的威煞,故此剑意远比同等修为的剑修强大、凝炼。
六名白衣剑士就感觉,好像有一柄利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寒气森森直透内腑,脑袋里都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鱼癫虎收起了兵器,大踏步冲下了楼梯。
他跑到了春江楼的第十二楼,查探楼内那些亲兵的情况。
没多久,鱼癫虎就大吼了起来:“公爷,兄弟们都被放翻了,还有呼吸,但是七窍流血,伤势很重!”
卢仚身后,青柚说道:“那就能说通了,心剑宗心神化剑,专斩神魂,他们都是神魂受创,必须卧床冥思休养,才能缓缓恢复。”
卢仚眸子里凶光一闪。
神魂受创,这对修士来说,都是极其棘手的大麻烦。
有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卢仚知道,就算是传说中的,距离仙人也只差半步的绝顶高手,一旦神魂受创,都是极难愈合的。
而普通人若是神魂受创,那么很可能变得痴呆,或者干脆变成卧床不起的植物人。
难怪这群家伙能够无声无息的进入春江楼。
心神化剑,专斩神魂!
他们没有舞枪弄棒的暴力闯进来,以至于卢仚和青柚三女都没能听到半点儿动静,而下面的亲卫们全都被放倒了!
“嘿嘿,心剑宗!”卢仚向两个老头点了点头:“你们的手段,今日见识过了。”
刚刚准备出手的青衫老人掌心剑芒消散,他看着卢仚,冷声道:“今日之事,就此罢休如何?既然你也是佛门同道,那么……按照三教秘约,我们不能直接交手,我们……”
话音未落,卢仚突然闪电般出手,一手一个,掐住了两个老人的脖子。
他‘嗷’的一声大吼。
体内已经点燃烈火的脏腑熔炉中,烈焰升腾而起,体内精血精气化为柴薪,被烈火熊熊燃烧,顷刻间化为无穷无尽的力量充斥全身!
卢仚此刻,肉体力量早已打破所谓的九牛二虎一条龙的极致!
因为功法的缘故,他比同境界的其他修士,肉体力量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
同为烈火境的修士,大金刚寺烈火境大圆满的修士,他们或许有三龙之力。
而卢仚此刻,他点燃了心脏、肺脏、肝脏、肾脏等几处脏腑熔炉,他的肉体力量,妥妥当当的达到了九龙左右。
两个青衫老人措手不及!
心剑宗,修的是元神,炼的是御剑。
对于肉身,他们在熔炉境的时候也有涉猎,但是他们对肉身的熬炼,显然远不如大金刚寺这群莽和尚,更不要说和卢仚相比。
三人面对面,相隔只有五六尺。
如此近身的距离,卢仚这个远超大金刚寺同等境界实力的怪胎暴起发难,两名剑修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就好像小鸡一样被卢仚拎了起来。
卢仚一声大吼,将两个老人举了起来,然后双腿用力,狠狠从春江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轰’!
两扇窗框连同半截墙壁粉碎,随着卢仚飞了出去。
天空一弯残月若隐若现。
江水‘哗啦啦’向东南流淌。
残月倒映在江水中,远处楼阁里,有若有若无,略显凌乱和凄凉的琴声响起。
春江楼的对岸,一排红灯楼阁,是邬州城内最繁华的青楼聚集地。
今夜,显然没有客人会有心情去逛青楼的。
那青楼中的姑娘们,或许正在用琴声发泄心中的不安,感慨凄凉的身世……
一如此刻的两个青衫老人,他们脑壳一片空白,心里莫名的惊惶和不安……
卢仚蹦到了春江楼下的江岸旁,这里有一片花费大价钱整理出来的齐整江岸,是白玉石雕成的护栏,下面铺了洁白的沙子。
卢仚挥动两个老人,就好像顽皮的小孩子摔蛤蟆一样,将两个老人重重的拍向了江岸。
两名老人遇袭,的确被卢仚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身体被砸向地面的时候,两名老人体内剑鸣声响起,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和他们性命交修、神魂契合的飞剑,已经发出了预警。
心中一抹危机感闪过。
这一抹危机感就出发了两柄年久通灵的飞剑。
‘嗡’的一声响,两个老人的身体被淡淡的剑芒包裹,剑芒切割卢仚的手掌,发出‘嗤嗤’声响,在卢仚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条浅浅的伤口,有鲜血飞溅了出来。
剑芒一现,两个青衫老人好似被打开了天灵盖,往脑袋里泼了一盆冰水,他们的心境骤然一清,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到卢仚抓着自己脖颈的手掌,被自己放出的剑芒切割,居然只是切出了浅浅的口子,两人齐声惊呼‘不可能’。
如此坚固的身体,这厮难不成,将他们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修炼到了烈火境的极致?
‘嘭嘭’两声巨响,卢仚将两人重重的砸在了江岸上。
长有三十丈的一段江岸轰然崩塌,江水浩浩荡荡,将崩塌的土石顷刻间冲得无影无踪。
卢仚身后的春江楼剧烈的摇晃了一下,主要以大木榫头构造而成的春江楼,发出了‘嘎吱’声响,屋顶的瓦片犹如雨点一样滑落,纷纷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一股森冷至极的剑意喷薄而出,卢仚掌心被撕开,大片鲜血飞溅。
卢仚吃痛,却越发凶悍的抓紧了两个老人的脖颈,再次举起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剑芒轰鸣,剑意凌空。
两个老人以剑光护住了身体,这才没有在一次一次的狂暴撞击中粉身碎骨。
但是卢仚的肉体力量过于恐怖,两人饶是有剑光护体,相比卢仚而言过于脆弱的身体,依旧被咋断了好几根骨头,五脏六腑也受到了震荡,嘴里不断有鲜血涌出。
“小子……你……好胆……”一名青衫老人厉声嘶吼:“你想要挑起……”
卢仚嘶声大吼:“我有四十万人为我作证,两个老贼潜入中军,妄图刺杀本公……这道理跑去哪里,都是我有理……这官司不管去哪里打,老子赢定了!”
卢仚疯狂的摔打两个老人,厉声喝道:“老子有四十万证人,不够的话,老子还能找一千万证人出来……你们呢?”
两个老人气得大口吐血!
这话,忒无耻!
卢仚麾下有四十万大军,这的确可以用来做证人。
至于说一千万证人么……以卢仚如今在大胤的权势,以及他在天子面前的宠信,这也不是不能做到啊!
众口铄金之下,这官司,他们的确没办法打赢!
大金刚寺的那群莽和尚,没道理都要硬占三分道理……若是被他们抓住了道理……
‘轰轰’几声巨响。
卢仚犹如一头喝醉酒的大猩猩,拎着两只可怜的小白兔到处乱蹦,围着春江楼乱蹦。他疯狂的摔打着两个老人,在地面上轰出了一个个直径三五丈,深达数丈的大坑。
可怜两个老人,一身神通本领没能发挥出半点儿,就被痛下杀手的卢仚打得死去活来。
如果不是心剑宗孕养的飞剑灵与意合,感应到外界危险自行护体,这两个老家伙在卢仚的第一次摔打下,早就粉身碎骨了。
饶是如此,他们也被一次次的摔打弄得骨断筋裂,五脏六腑的伤势越来越严重。
他们吐出来的血水,从鲜红色,逐渐变成了暗红色,最后有黑色的血块喷了出来。
“这是你……逼……”两个青衫老人嘶声尖叫。
这是卢仚逼他们下杀手,如果不下重手,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卢仚又将两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哇’的一口老血喷出,两个老人同时瞪大眼睛,清澈澈,宛如极品猫儿眼的眼珠同时一亮。
心剑宗秘传‘心剑’施展开来。
心神化剑,无形无迹的心剑骤然透过卢仚的双眼,直袭卢仚的脑海。
卢仚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的脑海中,两柄通体银灿灿,长达千丈,光芒四射宛如烈阳,好似能够斩破天地的剑光骤然亮起,一前一后朝着卢仚的神魂灵光狠狠的轰了下来。
这就是心剑宗最核心的秘传奥义,不斩肉身,专斩神魂。
寻常修士被他们这一剑落下,自然直接斩得魂飞魄散。
剑光炽烈,照亮了卢仚脑海,卢仚那一团颤巍巍的神魂灵光,就被两个青衫老人看得清清楚楚。
“活见鬼……怎么可能……你的神魂修为,怎么,怎么……”
心神化剑,剑光长达千丈。
而在心神剑光的视野中,卢仚的神魂灵光则是急速的膨胀开来,百丈,千丈,万丈……
浩浩荡荡一片神魂大湖出现在两人的心神剑光前,凝炼的神魂放出让人窒息的威压,两人的剑光瑟瑟发抖,几乎被神魂威压碾得崩塌粉碎。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丝丝缕缕飞起,勾勒出了三眼神人图!
一条风龙、一条水龙怒吼咆哮,化为万丈神龙,狠狠砸向了两条剑光。
只是一击,剑光粉碎。
两名青衫老人护体剑芒骤然消失,卢仚拎着他们狠狠一摔。
‘啪’!
两团血雾狠狠爆开。
‘叮叮’两声响,两柄只有六寸长点,通体银色的小剑从血雾中跳了出来,微微一旋,化为银光冲天而起就要遁走。
第二百零三章 东琦鹿骑
嘉佑十九年,六月六日。
卢仚大军,已经在邬州城停留了好几天。
不是他消极怠工,实在是不能再前进了。
为了速度,他麾下大军,拢共就四十万。
这点人马,放在卢仚上辈子,或许可以用‘规模庞大’、‘天文数字’来形容,足以打一场灭国之战。
但是放在大胤……
四十万人,就好像往一片大湖里撒了点胡椒面,没滋没味,起不到什么作用。
单单控制一座邬州城,就需要十几万人马。
而整个邬州,还有十二郡、六十五府、四百五十五县,乡镇村庄更不计其数。
邬州城既然已经反了,就证明,整个邬州的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说,东琦伯的爪子,已经伸了过来,诸葛氏和昊剑宫的爪子,已经探了过来。
从邬州城再向东,随时可能遭遇东琦伯的主力。
就卢仚这四十万骑兵,如果真的和东琦伯的主力撞上,估计还不够人家一口吃的!
更不要说,还有心剑宗的修士也已经亲自下场,卢仚可不愿意贸然出兵,撞上心剑宗的大高手,再吃一顿苦头。
就前几天,被伤损了神魂的那数百亲卫,如今还躺在营房中昏迷不醒,卢仚正为这事头疼呢。
一大早,卢仚就坐在了邬州城最东北角的哨塔顶部,盘在哨塔的屋顶上,朝着东北面眺望着。
刚刚升起的太阳,照耀着宽敞、笔直的驰道。
驰道如龙,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驰道上,驰道旁,都有速度进一步提升的豹突骑巡逻队往来游走。
在驰道正中,一字儿排开了百来块木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卢仚亲笔书写的大字。
卢仚的‘金碑体’大字,一笔一划,威严厚重,看起来赏心悦目,堪称顶级的书法瑰宝。
但是这木牌子上的文字嘛……
相信东琦伯看到后,一定会热情洋溢的问候卢仚,顺便招呼大军围住邬州城,不惜一切代价的攻破城池,将卢仚拖出去零割碎剐后拿去喂狗。
这木牌上的文字,是卢仚征集了四十万大军的意见,更从邬州城内,找了上千号地痞、无赖、混混、流氓,连带着数百个臭名远扬的市井泼妇,集大家智慧之大成就,精心编写的,问候东琦伯历代先祖的‘辉煌篇章’。
这里面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比的下流、龌龊、肮脏、污秽,一字一句,都直插人的心肺管儿。
除非是那种不要祖宗,能舍得下面皮亲自去挖自家祖坟的下三滥破落户,否则没人能够看到这些木牌子上的文章后还能保持冷静的。
三柄银光灿灿的飞剑悬浮在卢仚身边。
卢仚深深吐息,精气神不断融入三柄飞剑,‘嗡嗡’剑鸣声宛如无数蜜蜂在飞舞,让人莫名的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两名心剑宗的老修士跑上门来‘诛杀国贼’,下重手让卢仚折损了数百亲卫,被气急的卢仚打得粉身碎骨。
他们性命交修的飞剑,在两个老修士被卢仚打得神形俱灭后,想要飞天遁走,却哪里逃得掉?卢仚银蛟剑一卷,长枪重击两下,就将两柄飞剑留了下来。
两柄六寸小剑,一剑‘耀光’,一剑‘炫影’,经过青柚三女的专业鉴定,这绝对是飞剑中的上上品,甚至品质比银蛟剑还要高出一筹。
毕竟是当今天下唯一留存的剑修宗门,更是道门中的名门大派,他们的宗门底蕴,可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
卢仚连续几天,都用秘法淬炼耀光、炫影,经过他没日没夜的祭炼、洗炼,两柄小剑中,两名老修士的气息已经被冲得干干净净,两柄飞剑已经被卢仚留下了神魂烙印。
经过这几天的祭炼,卢仚正式发现,他的神魂修为,远超出他自己的想象。
心剑宗,是以神御剑的行家,心剑宗的修士,在神魂修炼上有独门的传承,他们的神魂强度,要比同等修为的其他宗门的修士强出一大截来。
两个老修士,都是近乎烈火境大圆满的心剑宗剑修。
但是他们心神化剑,闯入卢仚脑海,想要斩杀卢仚的神魂,结果被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轻轻松松碾杀当场。
卢仚估计,自己的神魂修为,大概是两个老修士的百倍以上!
这和无量归墟体没关系。
烈火境的无量归墟体,走的还是正经路子,依旧是在‘法力打磨’上下功夫,还没涉及到神魂的修炼。
无量归墟体,必须突破烈火境,开始‘烈火种金莲’后,才正式开始在神魂上下苦功。
也就是说,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短短五六年的修行,就比两个老修士以心剑宗秘术,辛辛苦苦淬炼数十年修成的神魂之力强大百倍!
“我突然发现,我还是蛮了不起的。”卢仚笑着,轻轻点了点悬浮在面前的耀光剑。
三柄小剑轻轻摇晃,和卢仚的气息遥相呼应。
银蛟剑的剑意凌厉凶猛,杀气腾腾。
耀光、炫影的剑意轻捷空灵,变化多端。
卢仚精气神和三柄飞剑相互交融,他的气息中,也就逐渐沾染了三柄飞剑的特质。
东北方向,驰道上,一道极细的火光冲天而起。
‘嘭~哗啦啦’!
大片烟花在离地百丈的高空爆开,红色的光团炸开十几丈大小,沉闷的爆炸声随着风远远的传了过来。
卢仚站起身来,这是巡逻的豹突骑遭遇敌人了。
一道道细细的火光不断升起,从远处快速的朝着邬州城方向延伸过来。
一团团红色火光接二连三的爆开!
按照卢仚军中约定的信号,一团火光,大概是千人规模的敌人。
两团火光,就是五千人上下。
三团火光,敌人大概有万人。
而这不断升起的预警烟火,代表着,起码是数十万规模的敌人正在逼近,而且烟火升起的频率这么快,代表敌人的前进速度也极其的惊人。
卢仚一声唿哨,身边狂风乍起,托着他腾空而起,在城头无数士卒的欢呼声中直上数百丈高空,居高临下,朝着东北方向眺望了过去。
就看到淡金色的驰道上,大概七八十里外,黑压压一大片军队宛如潮水,呼啸着顺着驰道奔驰而来。
这大胤的驰道,也不知道太古之人是如何制成的。
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岁月冲刷,这驰道也不需要人打扫,始终干净如新,甚至连一粒灰尘、一片落叶都难得见到。
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庞大军团策骑狂奔,他们居然没有带起任何的烟尘。
天气极好,视野开阔,又没有烟尘遮掩,卢仚的视力也极好,他清晰的看到,那支庞大的军团前方,一杆杆大纛迎风招展,一面面蓝底贼鸥旗连绵一气,宛如一片片蓝云飞驰而来。
在那一支大军的上方,数千头翼展十丈开外的信天翁张开翅膀,在离地数百丈的低空滑翔而过,巨大的翅膀,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在那些羽毛洁白如雪的信天翁背上,一名名浑身雪白的昊剑宫剑士傲然屹立,乍一看去,总人数起码也在三万以上。
在这支规模庞大的军团前方,几支负责巡逻的豹突骑正全速奔逃。
他们距离敌人的大部队,能有三五里地的样子,在他们身后一里多的地方,有敌人突前的斥候骑队死死咬着不放。
卢仚看到,会有落在后面的豹突骑突然转身,将上好弦的强弩朝着后方的追兵不断发射。
箭矢呼啸着向后飞去,敌人追击的斥候骑队不时有倒霉蛋一头撞在弩矢上,惨号着从坐骑背上摔下来。
更有坐骑被弩矢命中,连人带坐骑一起栽倒在地,在驰道上一路翻滚,摔得骨断筋裂。
“这群混账东西。”
卢仚看着奔逃的豹突骑,不由得笑骂出声。
对方的斥候骑,速度并不快,大概就和血脉没有蜕变之前的豹突骑差不多。
而如今的豹突骑,速度比起出征前快了数倍,如果他们想要甩开敌人,是极其轻松的事情。
但是他们故意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的遛着对方,吸引对方紧追不舍。
仗着装备上的优势,他们在坐骑背上好整以暇的拉开弩弦,搭上弩矢,优哉游哉的反身攒射。
不断有追兵中箭落马……
嗯,敌人越来越近,卢仚看清楚了,对方的坐骑,不是常见的马匹,而是一头头浑身黝黑,头顶上大角枝枝丫丫的大马鹿。
卢仚想起了镐京送来的情报。
东琦伯的领地上,多丘陵平原,有大量的异血马鹿群,东琦伯一族子啊这些马鹿群上下了大功夫,投入了巨量的钱粮资源,组建了一支极有特色的‘鹿骑’。
这些鹿骑,在平地上奔跑的速度,比起曾经的豹突骑还要慢了一些。
但是在山地丘陵、丛林草原等特殊地带,这些鹿骑可就比普通的战马灵巧了许多。
就是靠着这些鹿骑,东琦伯在和邻近几家诸侯的领地冲突中,在山林战、山地战上占了极大的便宜,好些次用鹿骑奇袭,打得邻居头破血流。
卢仚更想到了情报中提起的,这些鹿骑的力量不大,但是耐力极强,尤其有着极其特殊的爆发力。
它们能够在极短的,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内,将速度提升到平时的三倍以上,在短距离的冲击时,它们凭借头顶比精钢还要坚硬的大角,冲击力、杀伤力堪比重装骑兵。
卢仚刚想到这里,就看到那些追杀的斥候骑纷纷在大马鹿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这些大马鹿的身上,突然渗出了一条条血色纹路。
它们的速度骤然飙升,‘哒哒哒’,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距离豹突骑不到五十丈的地方。
第二百零四章 东琦伯
鹿骑不加速还好。
一加速,前方的豹突骑一声唿哨,座下坐骑一声长嘶,四蹄骤然带起了大片残影,逐渐肉眼都看不清它们蹄子的动作。
‘唰’!
豹突骑速度骤然飙升四倍左右,鹿骑刚刚逼近到数十丈的距离,顷刻间就被豹突骑又甩下了一百多丈,然后眼看着双方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鹿骑将校齐齐嘶声惊呼,下意识的举起了右手,紧紧握拳。
鹿骑斥候缓缓放慢了追击的速度,然后拨转一个巨大的弧线,朝着后方的主力军团返回。
豹突骑,有古怪。
这速度,怎么都不可能是豹突骑应有的。
大胤五军府下辖的各大军团,它们的底细,在这些年来,早就被四方诸侯摸得清清楚楚。
豹突骑,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尤其是,豹突骑上的那些士兵,还换上了铁甲、重戟、重弩等重型军械。以豹突骑的体质、力量,不可能承受这样的重量,还能如此快速的奔跑。
有古怪,有很大的古怪。
鹿骑斥候纷纷返回,消息就一层层的送去了东琦伯面前。
庞大的军团中,中军位置,东琦伯正和一名青衫老人说笑,他们聊的事情,就是前些日子,兴致起来了,带着几个昊剑宫剑士,自行外出游历的两名心剑宗外门执事。
两名近乎烈火境圆满的心剑宗老人,放在当今之世,是各大宗门能外派的最强存在。
烈火境……
不要说烈火境,就算是熔炉境巅峰的修为,在如今的大胤世俗界,也是绝顶的高手。
“前辈不用担心,那两位前辈,定然是平安无事的。或许,只是雅兴来了,正在某处乡村酒铺清饮小酌,也不一定呢。”
东琦伯齐骊笑得颇为灿烂。
他的心情,很好。
虽然死了个儿子。
但是齐胂这儿子嘛,如果不是他的死讯传来,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有这么个儿子。
他甚至都忘记了,齐胂这个被他丢去镐京做质子的儿子,他母亲究竟是自己的哪个小妾,或者是哪个侍女来着?
原本,齐胂死了,死了就死了吧。
太后拿他做鱼饵什么的,这是太后赏识他不是?
原本,齐骊是准备上书朝廷,用齐胂的名义,向朝廷讨一个恩赏的——自家祖传的爵位,只是一个‘伯’,这远远配不上如今东琦伯在东方神州的实力和地位。
这几年,齐骊都准备花费一笔巨款,从天子那里买一个‘公’的封爵。
只是,天子心太黑。
他给那些豪商巨贾贩卖爵位,价格还能接受。
但是他们这些原本就有祖传封爵的诸侯,如果想要在天子那里,将自家祖传的爵位提一提——胤垣就会搬出‘祖宗家法’之类的说辞,将价格提升百倍左右!
百倍的价格……哪怕是齐骊都有点心痛。
这下好了,齐胂死了,还是因为太后的某些作为而死,齐骊大感兴奋,就准备着用自己儿子的死,向太后求一份懿旨,将自家爵位提一提,什么节杖、斧钺、罗伞、大纛之类的仪仗,能配齐的都给配齐喽!
哪想到,他正准备向朝堂上书呢,昊剑宫就找上门来了。
昊剑宫主动提出,帮他讨一个公道!
单纯一个昊剑宫,哪怕昊剑宫背后是文教六圣世家之一的诸葛氏,齐骊也没想过和他们勾搭在一起的。
昊剑宫门人弟子再多,潜势力再大,他也只是一个民间的‘学术组织’。
这和行军打仗是两码事。
但是当昊剑宫背后的心剑宗,派了几个外门执事,在他面前炫耀了一把十里飞剑,斩落牛头的好戏后,齐骊二话不说,就朝着对方跪下了。
太后能封他的,最多是一个‘公’。
但是这次的谋划若是成了,东琦伯盘算着,他怎么也要弄个‘王’的封号。
而‘封王’,按照大胤和之前历代国朝的封建规则,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国家了,虽然还要奉大胤为宗主国,可是那些什么质子啊、进贡啊之类的规矩,可就和现在大有不同了。
或许,整个东神州都能成为齐家的领土?
青衫老人,这名心剑宗外门长老的担忧,在齐骊看来,完全是没必要的事情。
你们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世俗界还能有人能伤了你们?
不可能,万万不可能。
齐骊笑道:“长老放心罢,定然没事的。唔,前方就是邬州城了,那可是鱼米之乡,大胤水产鱼鲜堪称第一的好地方。尤其是里面的大江白条,稍稍一蒸,弄点酱油,那就鲜美无比了。”
“前几天,邬州已经投顺本伯,我们今日,就在邬州城内,赏江景,品鲜鱼,人间快乐,莫过如此了。”
齐骊笑得开心。
他身边的青衫老人也微微颔首,颇有些食指大动。
军情就在这时候送了上来,齐骊听了麾下将领传来的情报,顿时瞪大了眼睛:“邬州城周边,出现征东军团的斥候?邬州城怎么样了?”
齐骊的面皮发红,火辣辣的发烫。
刚刚说了请心剑宗的高层在邬州城赏景、吃鱼呢,结果可好,邬州城很可能又被朝廷给抢了回去,这事情弄得,尴尬啊!
齐骊在心里破口大骂无能的诸葛绥明,然后阴沉着,指着传信的将领破口大骂。
“当本伯年老昏聩了么?”
“豹突骑,能跑得比激发秘术的鹿骑还要快?”
“胡言乱语,简直荒唐。刚刚那支斥候队的主将是谁?拉下去剁了!”
齐骊简直气歪了鼻子。
开什么玩笑?
鹿骑一旦激发秘术,速度飙升三倍,豹突骑能在速度上压过飚速的鹿骑?
齐骊断定,一定是斥候队的主将临危畏战,故意编造借口,这种废物,还是早点干掉,生得以后拖累了自家的军队。
传信的将领干咳了一声:“斥候队的主将,是七十三公子。”
齐骊呆了呆。
七十三公子,当然是他的七十三个儿子。
和齐胂这种被丢去镐京的废物儿子不同,他的第七十三个儿子,长得英俊潇洒,颇有他齐骊之风,更兼资质绝佳,在昊剑宫也被列为了‘精英’之选。
尤其是,这个儿子的母亲,背后的母族是东琦伯领地上数一数二的大矿产商家,每年都给东琦伯提供巨量的钱粮和军械兵器。
这是个宝贝儿子,和齐胂那种倒霉孩子不可同日而语。
“老七十三啊,他怎么不自己来见我?唔,既然是他这般说,传令诸军,都要小心些。”
齐骊皱起了眉头:“可见,是有古怪的了。不要上当,让朝廷大军占了便宜。”
身边一众将领纷纷应诺,但是很多将领,心中认定,估计是七十三公子胡编乱造了——他们常年和东琦伯四周邻居打仗,都是精通战阵的高手。
五军府征东军团豹突骑是什么个情况,他们能不知道么?
豹突骑,就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这里,齐骊刚刚发号施令,前方,几骑快马略显狼狈的逆着大军冲了过来,直冲中军方向。
“伯爷,伯爷……前面,前面……”
一名传令兵面色惨白,哆哆嗦嗦的看着齐骊,不敢说话。
“前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么?看你们这模样……”齐骊拎着马鞭子,冲着那面皮惨白的传令兵就是一鞭子。
小半刻钟后,齐骊骑着马,站在了驰道上那一排木牌子前面。
齐骊面皮漆黑,紧握着马鞭,死死盯着那牌子上一句一句张牙舞爪,直捅他心肺管子的‘精彩问候’语。
四十万大军,数千地痞无赖、市井泼妇的群体智慧之集大成者。
可想而知,这百来块木牌上写了些什么东西。
齐骊的面皮漆黑,眼眶发红。
突然他一把将手上马鞭折断,重重的往地上一丢:“好字,好字,这字,我见过……呵呵,天阳公卢仚独创金碑体,好字啊,辉煌大气,威武庄严,啧,我这不读书的人,都看得是……心旷神怡啊!”
齐骊笑着看向了四周目光畏畏缩缩不敢看自己的将领们,大笑道:“天阳公如此大才,我身边,正缺了一个会舞文弄墨的内侍首领!”
“看看这上面写的,天阳公在邬州城内,虚席以待!”
齐骊笑道:“来啊,将邬州城圈起来,我想和天阳公好好的套套近乎,说不定我们一见如故,他就亲自下手给自己来一刀,干干净净的去给我做内侍首领呢?”
一众东琦伯麾下的将领听懂了。
齐骊这是要阉了卢仚,让卢仚做他的内侍啊!
啧啧!
一声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一面面大纛、军旗左右旋转,驰道上,东琦伯的主力军团就逶迤离开了主驰道,有如洪水一样,朝着邬州城围了上来。
一个时辰后,邬州城被四面合围,杀气腾腾的战鼓声犹如雷鸣,吓得邬州城内百姓瑟瑟发抖,紧闭房门不敢出门。
卢仚落回了哨塔顶部,挥了挥手:“围城了,而且不是围三缺一,一点生路都不留,这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诸军备战,让我们看看,东琦伯麾下军队的成色。”
卢仚笑着,跳下哨楼,顺着城墙一路走到了东城门楼子这块,趴在城墙垛儿上,朝着城外望了过去。
东琦伯的中军大营,就扎在了东城门外十里之地。
卢仚朝着城外张望的时候,东琦伯也骑着一头高有近丈的鹿王,朝着城门楼子张望着。
两人,一下子就隔着十里地对上了眼。
莫名的,东琦伯轻喝了一声,座下鹿王就一溜儿小跑的朝着东城门冲了上来。
第二百零五章 攻城
齐骊策骑一溜小跑,径直来到了东门三里处。
他身边,只有几名身披重甲的大将跟随,除此之外,只有那名心剑宗的外门长老。
“卢仚!”齐骊指了指卢仚。
“规矩!”卢仚双手搭在城墙垛儿上,朝着齐骊冷笑:“规矩,懂不懂?也是积年的诸侯世家,身为国朝的‘伯’,你要尊称我一声‘卢公’!”
齐骊死死的闭上了嘴,只觉得一口热血从心口直冲嗓子眼,冲得他七窍生烟。
他又想到了驰道上那些木牌子上的‘问候语’,他的面皮顿时变成了黑红色,紧握缰绳的双手都剧烈的哆嗦着。
沉默些许,齐骊冷笑了一声:“天子无道……”
卢仚指了指齐骊,打断了他的话:“少废话,造反就造反,我最讨厌你们这群造反还要给自己找借口的……当了婊子,还要立一座贞节牌坊,这是做给谁看呢?”
齐骊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齐骊怒视卢仚。
“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卢仚懒洋洋的看着齐骊:“少说那些有的没的糊弄普通百姓的话。什么天子无道啊,什么牝鸡司晨啊,这些废话,也就只能糊弄老百姓了,在这里说,有意思么?”
“这城墙,高六十四丈,我看你带来的大军,也是一水儿骑兵,没有攻城器械。”卢仚摇摇头,感慨道:“看样子,今天是打不成了。我等你建造器械啊,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卢仚才不急呢。
让齐骊的军队在外面打造攻城器械吧。
六十四丈高的城墙,适合的攻城器械不是这么好打造的。邬州城外有山林,但是山林中的树木,最多也不过七八丈高,一人合抱粗细,这样的木材,可没办法打造这么巨大的攻城器械。
卢仚拍打着面前的城墙垛儿,对这城墙感到颇为满意。
高空中,有巨大的信天翁在盘旋。
信天翁的背上,站着白衣如雪的昊剑宫剑士。
卢仚抬头看了看那些剑士,又朝着城外吼了一嗓子:“齐骊,给昊剑宫的那些人说一声,如果他们敢插手攻城,镐京诸葛氏一脉,全都要人头落地,你可听清了?”
齐骊一阵凌乱。
空中,听到卢仚喊话的昊剑宫所属也是一阵哗然。
一头信天翁急速降落,来到了距离地面不到百丈的高度,张开翅膀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急速盘旋。鸟背上,一名中年男子怒喝:“天阳公,诸葛氏镐京一脉,他们对大胤……”
卢仚指了指那男子,打断了他的话:“诸葛明明也是这么说的,说他对大胤忠心耿耿,赤胆忠心可昭日月。但是陛下不信啊……反正,你们昊剑宫是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前面东界城的事情,以后我们慢慢算。”
“但是在这邬州城,你们敢攻城,我立刻启奏陛下,将镐京城内所有姓诸葛的,以及和他们有任何牵连的人,全部斩首示众。你信不信?”
鸟背上,中年男子怒吼:“昏君,奸臣!你们……”
卢仚抢过身边一名士兵手上的长戈,一声大喝,长戈脱手飞出,带起一道狂飙,‘噗嗤’一声洞穿了这头体型格外巨大的信天翁的脑袋。
硕大的鸟头爆裂开,鸟背上,十几名昊剑宫剑卫齐声怪叫,随着大鸟的身躯盘旋下坠。
卢仚身后,鱼癫虎一声大吼,上千强弩手齐齐举起手中重弩,‘嘎嘣’机括声大响,密集的箭矢冲天而起,将十几个剑卫打得血肉横飞,强劲的箭矢洞穿他们的身体,几乎将他们整个在空中撕裂开来。
数十头信天翁猛地俯冲,数百名昊剑宫剑卫厉声唿哨,站在鸟背上,冲着城墙上的羽林军、豹突骑士兵开弓放箭。
有人在鸟背上高呼:“天子无道,天子失德,重用奸佞,祸害贤良……杀,杀,杀!”
这些昊剑宫内的诸葛氏族人反应了过来。
不管诸葛明明如今在镐京城内是什么个情况,反正,攻破邬州城,杀了卢仚,不让他往镐京城内传信,这才能确保诸葛明明等诸葛氏族人的安全。
剑修。
哪怕是世俗界的剑修,也都是情绪管控的高手,所谓剑心通明,实则就是冷酷无情。
想通了这个道理,这些剑卫中的诸葛氏高层立刻下令,直接发动了进攻。
城外的大军配合不配合,无所谓。
数千头信天翁,数万昊剑宫精英剑卫,其中拓脉境的剑卫足足有七千人上下,这等精锐一旦攻城,当今大胤,没有任何一座城池能够承受如此的攻击。
城墙上,羽林军、豹突骑士卒全都身披重甲,他们也手持强弓硬弩纷纷反击。
一时间密集的箭雨向下俯冲,或者逆天而起,箭矢过于密集,甚至有箭矢在空中相互撞击在一起,箭头爆裂,箭杆炸成了无数碎片。
更有守城的床弩被士卒们硬生生扛了起来,床弩朝天,一支支巨大的弩矢带着可怕的音爆声冲天而起,将一只只信天翁凌空打爆。
城门外,齐骊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些守城的床弩,为了追求极致的杀伤力,一架架体积巨大,而且通体几乎都用特制合金铸造而成,一架标准的重型床弩,怎么也有四五千斤上下。
而床弩发射的时候,弓弦、机括震荡,反震的力量大概能有数万斤上下。
普通士兵,哪怕是最精锐的士卒,也不过是培元境的修为。
培元境巅峰的士卒,最多也就一千斤力量。
哪怕是几个士卒合力,也不可能将这些重型床弩扛起来,将设计用来对付攻城步兵的床弩,当做防空的利器来使用。
但是这些士卒就这么做了!
大致估算一下,这些扛着床弩的士卒,怕不是都有拓脉境的修为?
开什么玩笑!
简直是荒唐!
拓脉境,在任何一支军队中,都可以成为领军的将领了,怎么可能在这里,在这里做城头上的一个小小士卒?
但是仔细看去,卢仚两侧城墙上,起码有数千士卒扛起了上千架床弩在凌空乱打,一头头体积巨大的信天翁哀嚎着被凌空打爆,密集的箭矢如暴雨横扫天空,将信天翁背上的剑卫们打得惨嚎连连,不但有人从空中坠落,在地上摔成了肉饼。
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楼子附近,成了昊剑宫剑卫们进攻的重点。
但是卢仚麾下士卒实力飙升,又都身披重甲,天空的箭矢落下,只有零星士卒不小心被箭矢命中面门,面颊到脑后被贯穿,惨号着被袍泽搀扶了下去。
反而是那些站在信天翁背上,慢悠悠从空中落下的昊剑宫剑卫们损失惨重,短短一盏茶时间,起码有两千上下从空中俯冲的剑卫被击杀。
一头头体积庞大的信天翁被床弩重创,击杀,庞大的身躯打着旋儿从空中坠落,拍在了城墙上,这反而给守军士兵造成了更大的困扰。
实在是,这些家伙身躯太大,落在城墙上,这一段城墙的士卒行动都变得不方便了。
四座城门,每一座城门都有将近五千剑卫在攻打。
而剩下的一万多名剑卫,则是驾驭着一千多头信天翁,慢悠悠的向邬州城的市区降落,准备来一个腹中开花。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邬州城的一条条街道上,一队队身披重甲的骑兵已经蓄势待发。
在市区一些高楼的顶部,也有刚刚从武库中提出的,崭新锃亮的床弩架设妥当,正等着他们从天而降。
送往镐京的军情中,就有东界城被昊剑宫的剑卫们,依托这些信天翁从空中攻击的信息。
卢仚既然在邬州城守株待兔等齐骊到来,怎可能不防范着这些大鸟?
一头头信天翁张开巨大的翅膀,缓缓飘落。
高空中,一道红影伴随着芬芳的问候语,从大群大群的信天翁中间急速飞过。所过之处,一缕缕极细的火光一闪,一头头信天翁身上,就骤然燃起了大火。
这些信天翁平日里在高空翱翔,但是时常进入海中猎杀大鱼果腹。
为了在海水中行动,这些信天翁的羽毛上,自然分泌了大量的油脂。在猎食的时候,这些油脂可以确保它们的羽毛不会被海水弄湿,确保它们能够重新飞起。
但是这些油脂一旦遇到火……
昊剑宫的弟子们,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作战预案,谁也没告诉他们,如果在天空被大火引燃了自己的大鸟坐骑,他们应该怎么办!
这些信天翁飞到邬州城上方,准备降落,它们离地高度将近一千丈。
一头鸟,两头鸟,三头鸟……
那道红影飞得极快,一边飞,一边从嘴里喷吐着火星火苗,点燃了一头头大鸟。
短短半盏茶时间,超过五百头信天翁整个变成了一团大火球,哀嚎着从天空笔直的坠落。随着它们一起坠落的,还有数千名昊剑宫的剑卫。
火星四溅,血肉横飞。
数百头大鸟,数千昊剑宫剑卫重重的拍在了地上,那场景简直……惨不忍睹。
一头兔狲呆呆的蹲在一栋高楼顶部,看着一头头大鸟从天而降,呆滞了半晌,然后龇牙咧嘴的,朝着天空挥动起了两个前爪。
天空中,剩下的大半信天翁哀嚎着,在背上剑卫歇斯底里的催促下,狼狈的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但是信天翁这种大鸟,它们的特长是体积庞大、耐力悠长,它们无事,可以在天空连续盘旋半年不落地。
要说速度,它们真没什么速度。
尤其是从天空俯冲急降,它们的祖宗就没有进化出这个功能!
任凭剑卫们如何催促,信天翁们下降的速度依旧很美丽。
大鹦鹉又欢快的跑了回来,张开小嘴,一道道火光又喷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攻城(2)
信天翁配合昊剑宫剑卫进攻时,齐骊身边,心剑宗外门长老武鹤云弹了弹手指,轻描淡写的说道:“伯候放心,区区一座邬州城,昊剑宫的孩子们,手到擒来。”
当城头上,士卒们扛起了重型床弩,将一头头信天翁从高空击落时,武鹤云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但是他依旧信心满满:“看样子,这小子……叫卢仚?嗯,他治军,倒是有点手段,不过……”
武鹤云微笑摇头:“凡人手段而已,不过如此!”
他们面前,邬州城东门上空,一头头信天翁不断被击杀,一个个剑卫哀嚎着从空中坠落,人在半空就被射成了筛子。
武鹤云的脸变得阴森了许多。
他双手不断开合,一丝丝森冷的剑意笼罩四周,齐骊等人同时打了个寒战。
武鹤云冷声道:“这小狗,伯候可以考虑,如何将他千刀万剐了。呵,看啊,只要孩儿们在城中落地,以昊剑宫弟子的实力,区区……”
一句话没能说完,一道红影在高空往来穿梭,数百信天翁烧得和火把一样,一头从高空坠落。
齐骊低下头,不敢再看武鹤云。
武鹤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下了坐骑,一步一步的朝着邬州城东门走去。
邬州城上空,一头头信天翁不断燃起大火,不断从高空坠落。欢快的鸟鸣声,还有地面上‘哈哈’的尖锐嘶吼声遥相呼应。
终于,那条红影展翅高飞,放纵百来头惊魂未定的信天翁从高空降落,狼狈的逃到了距离地面不到百丈的高空,然后开始缓慢的盘旋下降。
信天翁的翼展十几丈,它们体积过于庞大,邬州城内,适合它们降落的地方不多。
就在它们选择降落地点的时候,各处高楼上,恐怖的机括声响起,一道道床弩弩矢呼啸着破空袭来,重重的打在了一头头信天翁身上,轻松贯穿了它们的身体。
如此可好,也不用挑选降落地点了。
信天翁们喷着血,一头从低空坠落,一个个昊剑宫的剑卫们怒骂着,忙不迭的施展身法从坠落的信天翁背上凌空跃起。
有人没掌握好跃起的高度,他们在离地数十丈的高度跳起来,一个个摔在地上,砸得半死不活,更有人折断了双腿和腰杆。
还有人跃起的时候,信天翁已经距离地面没有多高,他们刚刚跃起,身体就随着坠落的势头拍在了地上,同样摔得骨断筋裂,连哼哼都没能哼哼出来。
也有人在恰到好处的高度跃起,轻盈落地,很是潇洒漂亮的拔出长剑,迅速和师兄弟们站成了一排,威风凛凛的看向了四面八方。
在他们看来,哪怕平安落地的师兄弟们只有不到千人,但是基本上都是拓脉境的好手。
近千的拓脉境‘大高手’,在城市中,足以轻松击杀数万普通士卒……
应该是不会错的!
那些最多培元境,甚至培元境都没入门的普通人,怎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一道银光飞驰而来,伴随着可怕的‘喵喵’嚎叫声,兔狲挥动着尖锐的爪子,从这些‘幸运儿’的身边飞驰而过。
尖锐的爪子所过之处,长剑折断,骨肉断裂。
短短呼吸间,上百剑卫被兔狲撕成了碎片,鲜血喷得满地都是,而剩下的那些剑卫,还没能发现究竟是谁突袭了他们。
“敌人,敌人……哪里?哪里?”
所有剑卫都在歇斯底里的嚎叫着,紧接着,地面就隐隐颤抖起来。
一队队重骑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长戈重戟带着森森寒光,随着可怕的冲锋力道狠狠扎向了这些自视甚高的剑卫。
剑卫们兴奋,狂笑,大吼着催动元罡,一柄柄青锋寒光四射,剑芒喷出能有数尺远。
紧接着,他们茫然而绝望的看着那些重骑兵手中的长戈重戟,那些戈头、戟头上,同样有一道道数尺长的寒芒喷出。
拓脉境,这些重骑兵,赫然也都是修出了元罡的拓脉境高手!
问题是……
拓脉境的高手,在军中都应该是将校一级,数量不会很多,可是他们眼前的这些拓脉境的重骑兵,一眼望去,何止万数?
“被坑了!”几个剑卫头子脑海中,闪过了最后一道念头。
情报有误,大胤国朝的实力,绝非外人所说的那样……昊剑宫,被坑了。他们这些大胆突袭邬州城的昊剑宫剑卫,全都主动跳进了一个天坑!
空中,只有零星几头信天翁侥幸逃回了高空。
它们悲鸣着,在高空中缓缓地盘旋。
但是它们的幸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红影飞过,这几头信天翁也燃成了火球,哀嚎着从空中笔直的坠落。
有一头翼展二十几丈的大家伙,极其幸运的一头撞在了东城门的城门楼子上,一声巨响,和城墙炼成一体的城门楼子丝毫无损,这头大家伙直接摔了个粉碎,血浆肉末炸出了上百丈远,喷得城墙上的守军满身都是,无数将士都在纷纷咒骂。
卢仚身上道道锐气四射,逼得血雾不能近身。
他双手抱胸,跳上了城墙垛儿,冷笑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武鹤云。
“这位老先生,你要动手?可要想明白了,你若是动手了,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卢仚话里有话。
武鹤云呆了呆,猛地抬起头来,骇然看向了卢仚。
“你……我那两位师弟何在?”
武鹤云突然惊醒,卢仚一定也是宗门弟子,就和他一样,是宗门派出来,在大胤争夺气运的棋子。
但是……哪个该死的宗门,居然在大胤朝堂上,埋伏得这么深?
一名得到天子宠信的‘公’!
用力摇摇头,武鹤云将一些杂乱的念头甩了出去。
现在的问题是,卢仚既然是宗门弟子,那么,前些日子,带着几个剑卫弟子在外游历的两名外门执事,和他武鹤云交好数十年的同门师弟,他们去哪里了?
按照他们的行程,他们很可能就在邬州城附近。
人呢?
武鹤云猛地化为一道人形光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奔城头,他厉声高呼:“人呢?”
卢仚身边,青柚三女一直在看热闹。
昊剑宫的剑卫们驾驭着体积如此庞大的信天翁袭城,这等场景寻常人生平难得一见,更不要说初出茅庐的三个小丫头了。
包括青柚,都看得红唇微张,双手紧握拳头,掌心满是汗水。
青柠、青檬更是不断的蹦跳着,给那些操控床弩的士卒加油鼓劲,鼓励他们多干掉几头大鸟下来。
两女更是嘴角有涎水渗出。
这些信天翁……这么大的鸡大腿……若是拿来烤,拿来炒……嗯,油炸是不行的,毕竟整个邬州城,都找不出几丈大的大油锅嘛。
除了鸡大腿,还有这么大的鸡翅膀!
哎,哎!
直到漫天信天翁都被打得干干净净,三女的注意力才回到了城墙外的武鹤云等人身上。
见到武鹤云突然身化光芒奔袭墙头,青柚三女齐声呵斥:“哪里来的糟老头子?下去!”
‘哧溜’一声,三条青色蛟龙般的剑光腾空而起,一个飞旋,当头斩向了化光而来的武鹤云。
武鹤云吓了一大跳,活见鬼了,邬州城里怎么会有剑修?
而且看这剑光纯正威严,剑意灵动玄妙,分明是以神御剑的名门正宗,不是那些捡了些碎鳞片爪的传承,侥幸入门的野路子。
他冲得太快,三女出剑也太快。
甚至可以说,三女出剑近乎偷袭,她们都是飞出了剑光,这才齐声呵斥。
声音还没传来,剑光已经当头落下。
武鹤云怒叱一声:“年轻人,不讲武德……”
他身上剑芒大盛,来不及出剑的他,只能将自身法力催动,化为护体剑芒喷出三尺,森森剑芒绕着身体急旋,和三道剑虹撞在了一起。
‘呛琅琅’一阵脆响,一道道散乱的剑气朝着四周乱打,打得下方护城河炸开了一道道高有数十丈的浪头。
武鹤云闷哼连连,被三个小丫头联手,硬生生逼得在空中狼狈倒退。
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被逼退了两里多地,极其狼狈的,差点是平拍着摔在了地上。
三道剑虹不依不饶,依旧朝着他斩了下来。
武鹤云已经得了喘息之机,他一声大喝,张开嘴,一道极其明亮的金色长虹喷薄而出,长有二十几丈的金色剑光宛如一条恶龙,张牙舞爪的朝着三条青色剑虹迎了上去。
四条剑光凌空一搅。
就好像四条凶残的大蟒相互绞杀成了一团,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城头上,三女的脸色同时一变,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骤然一暗,嘴角也有血水渗了出来。
剑修分以神御剑、以血御剑、以气御剑三种。
以神御剑最为高明,但是神魂与剑光相合,一旦受创,受到的伤害也最重。
三女的修为比武鹤云差了一截,三女联手,也只是勉强挡住了武鹤云。
但是剑光接触,那就是神魂之力硬碰硬的近身交战。
修为上的差距,直接让三女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老贼凶狠得很,卢兄当心!”
青柚轻喝,右手食指中指成剑诀,就要点向自己的眉心,催动秘法和武鹤云分一个高下。
卢仚一巴掌拍在了青柚的手掌上:“干嘛拼命呢?”
太古熊妖炼制的强弓从北溟戒中蹦了出来,卢仚随手从身边亲卫携带的箭壶里,掏出了三支用重合金铸成的特制破甲箭。
‘嘭嘭嘭’三声巨响。
卢仚拉开强弓,三支特制箭矢化为肉眼不可见的光影,瞬间落在了武鹤云身上。
第二百零七章 异人
卢仚的强弓,是太古熊妖收集了无数珍稀材料,以蛮力铸造而成。
没什么神通变化,只是射程极远,力道极强,仅此而已。
但是得了卢仚这些天的打磨淬炼,原本太古熊妖留在强弓中的痕迹,已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随着卢仚以三眼神人图观想淬炼出的神魂灵光淬炼,强弓的性质,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原本通体漆黑的强弓,拉弓放箭之时,弓体、弓弦上,无数细密的风、水纹路一闪。
原本霸道邪异的妖气不见了踪影,放出的三支长箭上,一缕缕清风裹着一丝丝水汽,缠绕着长箭急速旋转着,循着几乎绝对笔直的轨迹,直刺武鹤云。
长箭的速度,比原本强弓靠蛮力射出的速度快了足足三倍,按照卢仚的估算,射程起码也增加了一倍有余,大概能轻松射出两三百里!
长箭伴随着巨响,命中剑芒护体的武鹤云。
箭矢在剑芒上炸得粉碎,但是缠绕在箭矢上的流风、水汽剧烈的冲击摩擦,眼看着一丝丝极细小的电光一闪,平地里三声巨大的雷霆轰鸣声炸响,三团水缸大小的电光在武鹤云身边骤然爆开。
箭矢袭来,武鹤云有剑芒护体,依旧被箭矢上附着的恐怖力量震得连退了好几步。
如果不是箭矢的质量太差,只是世俗中普通重合金铸造而成,如果换成修士们常用的,那些用来铸造各种灵兵灵甲的特殊材料……怕是这三箭就能将武鹤云打个对穿。
饶是如此,剑芒绞碎了三支长箭,谁能想到,箭矢上居然有电光爆开?
尤其是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得来的风水之力,极其的精纯,品质极高,蕴藏了无穷奥义,风生水起引动的雷霆之力堪称高绝。
那种纯阳至大,蕴藏了天地正气,浩浩汤汤宛如天罚的威能爆发开来,武鹤云身上护体剑芒轰然炸碎,一丝丝电芒顺着崩碎的剑芒缝隙侵了进去,直接落在了武鹤云的身上。
武鹤云嘶声惨嚎,十几道极细的电光在他身上炸开,将他身体炸出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窟窿。
他大口吐血,金色剑光倒卷而回,没入他身体,连同他的身体化为一道人形金光,紧贴着地面朝着齐骊的中军大营方向逃了过去。
三条青色剑虹不依不饶,紧追着武鹤云,朝着他当头斩下。
青柚三女刚刚和武鹤云斗剑,三女都吃了不大不小的闷亏,小女孩家最是小气,怎可能这么轻松放过武鹤云?
卢仚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杀了两个,何妨再多杀一个?
而且,就算闹到了佛门、道门的高层面前,卢仚也是有道理的——是武鹤云,是心剑宗的弟子主动袭杀卢仚,可不是卢仚主动招惹他们!
卢仚本来就占足了道理。
更不要说,大金刚寺,乃至是佛门,本身是无理也要闹三分,得理更是不饶人?
望着武鹤云狼狈逃窜,卢仚从亲卫手中接过箭矢,‘嘭嘭’巨响不绝,一道道箭矢密集飞出,精准无比、狠辣异常的连连命中武鹤云。
雷霆一团团爆开,人形金光剧烈摇晃,武鹤云的怒吼声不断传来。
“卢仚小儿……”
“卢仚小贼……”
‘轰’的一声巨响,武鹤云身上金光骤然黯淡,隐隐露出了他原本的肉身形态。
武鹤云的叫骂声当即改口。
“天阳公,老夫乃……”
又是连续十几支箭矢飞出,狠狠打在了武鹤云身上。
此时距离武鹤云向后逃窜,只过了一弹指的时间,武鹤云刚刚向后倒飞了百来丈,甚至还没能逃到齐骊身边。
雷暴声不断,地面被炸开了一个个直径十几丈的大坑,被炸飞起来的土壤,全都被雷霆劈得焦干,不断冒出一丝丝的黑烟。
武鹤云身上金色光芒骤然崩解,一道雷光在他腰腹下方爆开,电光激闪,他的两条大腿直接汽化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武鹤云嘶声惨嚎:“老夫是心剑宗外门长老武鹤云……你们……闯大祸了!”
齐骊的中军大营方向,数十道长有五六丈、七八丈,最长有十丈左右的银、白、黄色剑光冲出,火急火燎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想要救护武鹤云。
三条青色剑虹向下一按,武鹤云一声惨嚎,三条剑光将他搅成了粉碎,一团血雾炸开,一道金光骤然冲起,想要破空逃走。
青柚三女齐声呵斥,三条青色剑光化为一张大网将那三条青色剑虹死死锁住,一点点拖拽着,朝着邬州城这边拉了过来。
齐骊和身边几个金甲将领吓得面无人色,拨转坐骑,亡命的朝着中军方向逃窜。
他们敢跑到距离邬州城不到三里的地方,优哉游哉的和卢仚打嘴皮子仗,依仗不就是武鹤云么?
有这位神仙般的人物压阵,齐骊他们根本没把卢仚,没把城头上的那些守军,包括那些重型床弩之类的器械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
武鹤云这般神仙中人,居然被卢仚和青柚三女打得形神俱灭。
而那些昊剑宫的剑卫们,这些天他们一个个高高在上,气势凌人,齐骊好几次被昊剑宫的高层弄得有点下不得台。
同样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些得了心剑宗的某些承诺,变得骄狂无比的剑卫们,居然也被打了个全军覆没,闯入城内的那些剑卫,连一个浪花都没炸起,就全部写消失了。
这仗,没法打了!
齐骊在心里破口大骂——镐京城的那位无道的天子,怎么可能招揽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坐骑鹿王在狂奔。
齐骊看着中军大营中冲出来的数十道剑光,心里又隐隐有了点底气。
武鹤云这老神仙死了,但是他随行的还有几十位年轻的神仙,个个都是高手,都不是世俗界的武修凡人能抗衡的呵。
卢仚再凶狠,他能抵挡住数十名神仙的围攻不成?
剑光破空,数十名心剑宗的弟子怒声喝骂,森森寒气横扫,直追带着那道剧烈挣扎跳动的金光逃向邬州城东门城门楼子的青色剑光。
卢仚‘哈哈’大笑,他手持强弓,一支支连珠箭呼啸着射出。
数十道剑光,在呼吸间,每一道剑光都平均分配到了七八支箭矢。
就听得那些心剑宗弟子一个个大声叫嚷,他们的剑光被一团团爆开的雷霆包裹,电光将他们的剑光轰得摇摇欲坠,光芒黯淡,那些只有五六丈长短的剑光,更是直接爆开,露出了一柄柄长短大小不一的飞剑,带着一个个哀嚎的弟子摔在了地上。
城头上,无数羽林军、豹突骑的士兵齐齐挥动着兵器大声呐喊:“公爷威武!”
齐骊和几个金甲大将撒腿狂奔,不时回头朝着城头方向望上一眼。
听得那些守城士兵的大吼声,齐骊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如此士气……重要的是,卢仚有如此手段,这邬州城,还能打得下来么?
如果打不下来,不说那些杵在驰道上的木牌子带给他的屈辱……到了齐骊这一步,被人骂几句祖宗算得了什么呢?无非是有点面子无光。
但是已经起兵造反了,如果被挡在了邬州城这里不能继续向西……
镐京城的天子追究起来。
如果他一道圣旨,直接废黜了东琦伯的爵位。
齐骊脑子里乱哄哄的,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仓促中,齐骊已经冲回了中军大营,他嘶声道:“那厮弓箭厉害,简直非人尔……拔营,向后退,退,起码退出一百里……那厮的弓箭,绝对不止十里的射程!”
齐骊琢磨着,自己的中军大营向后倒退百里,怎么都应该安全了吧?
邬州城。
一条大江自西向东,从城外流入城中,穿过整个城池,然后继续向东流淌。
东琦伯大军四面合围邬州城,这条大江依旧风平浪静,江中还有几点帆影。
一条长有十几丈的华美画舫,正从江心顺流而下,一点点靠近邬州城方向。
江边,有东琦伯麾下游骑,正顺着江岸和画舫平行追逐,有士卒朝着江心画舫挥动旗帜,吹响号角,示意他们靠岸接受检查。
船上,几名青衣短打扮,身高过丈的壮汉正操持船只,继续向邬州城靠拢,岸上游骑的警告,他们就好像没听到、没看到。
船舱内,一面直径两尺左右,厚有三寸的七彩琉璃镜静静悬浮,镜面中光影闪烁,正是卢仚拉开强弓,朝着心剑宗弟子们一通乱打,打得他们狼狈不堪,进退不得的场景。
坐在船舱里的,是十几名长相、衣饰,都颇为怪异的青年男女。
他们无论男女,都身材高挑,纤细,生得眉目如画,颇为精致。
他们发色青黑,无论男女,长发都披散在身后,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们发丝上,润泽油亮,和他们淡青色的眸子一样,泛出淡淡的光芒。
他们的衣衫样式,类似大胤文教臣子们如今流行的宽松道袍,但是袍袖衣摆更加宽大,淡青色的长袍上,用黑色的丝线绣了地水火风诸般纹路,其中交错着一枚枚古朴而怪异的符文,透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他们聚精会神的看着琉璃镜中的图影,脸上带着讥诮的冷笑。
过了一会儿,看到那群修为最低的心剑宗弟子被卢仚的箭矢炸得吐血倒地,一名长相俏丽的少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也算……剑修?”
船舱里,就发出了欢快的笑声,更有几个年龄较小的少女,抱着肚皮差点笑得翻倒在地。
一名看上去年龄最大的青年男子微笑着摆了摆手:“好罢,就从这里下手。双方,我们一网打尽……说说看,怎么办罢?”
第二百零八章 洪水,洪水!
邬州城头,青柚三女的剑光卷着一团金芒奔了回来。
那金芒在三条青色剑光的包裹下,不断的跳动震荡,剑光对撞,发出刺耳的巨响,震得城头上无数士卒立足不稳,纷纷抱住了耳朵。
眼看这金芒如此暴躁,卢仚拎着长枪,‘咚’的一枪杆砸在了金芒上。
金光散开,一柄九寸短剑露了出来。
短剑通体金色,光洁如镜,光芒耀目,仔细看去,在剑体内,有一道道流云一般华丽流畅的符文凝成的锁链急速旋转。
卢仚又是几枪砸下,朝着那短剑冷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灵智的,服,还是不服?”
金剑在空中微微震荡。
卢仚放出了耀光、炫影两柄小剑,一左一右围住了它。
金剑发出高亢的剑鸣声,卢仚猛地伸手抓住了它,脑海中,神魂灵光化为洪水一般的精神冲击,无声无息的侵入了金剑。
武鹤云留下的精神烙印被暴力破开,武鹤云以心剑宗秘术留在金剑中的气息也在顷刻间被洗刷一空。金剑停止了跳动,很是任命的,乖巧的停在了卢仚手中。
卢仚拿起短剑,朝着剑身上望了望。
一抹若有若无的金色符文在剑身上亮起,正是‘金阳’二字。
“金阳,金阳。”青柚又从行囊中取出了自家的老祖手札,快速的翻到了记载各大剑修势力有名飞剑的那一栏:“金阳剑,心剑宗金阳、青阳、赤阳、白阳,四阳剑之首!”
“四阳剑,在心剑宗传承飞剑中,可列入前十。”
青柚目光古怪的看着卢仚:“我们青鳞剑阁,讲究的是剑心至诚,有一口青鳞剑,我们姐妹就足够使用了。这剑,太烫手,你留着罢!”
卢仚笑呵呵的将金阳剑收起,朝青柚笑道:“你们怕麻烦,我却不怕。这剑,我收下了,以后有适合你们的好东西,再给你们。”
卢仚一通箭矢乱射,打得心剑宗诸多剑修没脾气,他们气急败坏的站在了齐骊的中军大营门口,朝着邬州城这边看了又看,没有一个有勇气再继续向前冲。
犹豫了许久,他们只能救死扶伤,搀扶起那些受伤的同门,跟着齐骊的中军大营向后退去。这一退,就是一百里。而齐骊的大军,则仅仅向后退了数里地,然后继续围住了邬州城。
卢仚也不着急。
任凭齐骊围城吧,不出意外的话,卢旲的苍狼骑,还有东征军团后续的大军,正在紧锣密鼓的赶来这里。等到后续大军到了,卢旲等人从外攻击,卢仚的军队从邬州城内部开花,足够给齐骊一个好看。
卢仚在城头上审视金阳剑,心剑宗的门人跟着齐骊向后退的时候,江面上,那条画舫也在缓缓的逆流而上。
大江两岸,都有齐骊麾下的游骑盯住了这条画舫。
寻常百姓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面对军队的训斥命令,居然优哉游哉的继续在江面上游走,而且还没有半点儿回应的声息。
画舫向上游逆行,两岸游骑紧紧跟着它。
江面宽不过两三里,有军中箭技高超的拓脉境高手取出强弓,瞅准了画舫尾部几个操弄船只的魁梧大汉,一支支破甲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奔那几个大汉射了过去。
几个大汉镇定自若的操弄帆桨,箭矢射来,他们头也不抬的随手乱抓,一支支足以在两里外洞穿铁甲的箭矢,被他们轻轻松松的一手一支抓了下来,随手丢在了甲板上。
两岸游骑看得是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
那画舫的速度也离谱的越来越快,渐渐地加速到了堪比快马的程度,顺着江面向西北面逆行了一段距离,拐过了一个巨大的弯角,没入了青山之后,从两岸游骑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件事情,被游骑汇报给了上级。
上级的校尉,又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自己的上级。
负责统领这些游骑的东琦伯麾下大将,完全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区区一条民间画舫,能对东琦伯的大军造成任何危害么?
哪怕画舫上有三五个武道高手,面对数以百万计的精锐大军,区区武道高手,有什么用?
“大惊小怪,不知所谓。”这名大将将送上来的情报随手一丢,就去忙碌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东琦伯大军远征,军团规模庞大,无论是士兵还是坐骑,都是大肚皮,每天的后勤消耗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天文数字。而且到了邬州,距离东琦伯自家领地极其遥远,根本不可能从东琦伯领地调运足够的后勤物资。
东琦伯的命令就是——原地征粮!
走到哪里,吃到哪里。
依仗着手中的刀把子、枪杆子,东琦伯的大军所过之处,老百姓要将口粮交出来,官府要将官仓里的物资全部拿出来,地方上的士绅富豪等等,更要‘主动奉献’,出大力气劳军!
邬州是有名的鱼米之乡,肥得很,肥得很!
包围邬州城的主战正军是不能轻易离开营地的,那么他们这些负责巡哨、侦察、绞杀敌人斥候的游骑,就成了征粮的主力。
这可是个肥差,肥得很,肥得很!
随便找几个地方上的土豪敲诈勒索一番,就是一笔巨额财富落入自家口袋。
相比之下,谁还有心情去搭理一条画舫?
“不过,让那群见过那条画舫的小崽子,跟着一起去征粮。”游骑统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征粮的时候,见到了那条画舫,找到了它的主家,就以袭击大军,图谋不轨的罪名,让他们多吐些东西出来。”
已经被当做了敲诈由头的画舫,已经逆风逆水的行出了百多里地。
那些青年男女行出了船舱,朝着两岸地势打量着。
最年长的青年突然鼓掌欢笑:“这里不多,两岸隆起,山势绵延数百里,是个蓄水的好地方。”
说完,他手一指,在江面上急速行驶的画舫骤然一滞,没有经过任何减速过程,直接停在了江面上。
他伸手进袖子,掏出了一叠淡青色,一尺多长,三寸多宽,上面绘满了各种奇异纹路的符纸,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口气吹在了这些符纸上。
‘哗啦啦’,数十张符纸腾空飞起,越是飞高,符纸就变得越大。
渐渐地,这些符纸变成了一片片长有数百丈、宽有近百丈的巨大的青色光幕,通体流光溢彩,巨大的符文在光幕中缓缓游走,散发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庞大压力。
青年双手轻轻一按,这些符纸所化的光幕就一片接一片的落了下来,‘铿锵’有声的直接落入了大江中,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化为一座高有数百丈的光幕堤坝。
浩浩荡荡的江水骤然停止了流动。
光幕堤坝的西方,水面渐渐升起。
而光幕堤坝的东面,江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落了下去。
青年身边,一名妖娆的少女微笑:“怕是水不够,坑杀不了那城里城外的人。”
青年笑看着少女:“有劳师妹出手。”
妖娆少女点点头,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小法坛。她随手将法坛一丢,小法坛迎风一晃,‘滴溜溜’化为一个数尺宽的法坛落在了画舫船头甲板上。
少女走到了法坛前,掏出三张符纸,手指一晃,符纸点燃,化为三道火光冲上了天空。
她又轻描淡写的,在法坛上抓起三块令牌轻轻一敲,然后拿起了一面有风雨雷电诸般纹路的三角令旗,朝着天空轻轻一挥。
“风!”
少女轻喝。
一道寒风平地而起,风从西北方向呼啸着吹来,顿时大江两岸的山峰上,无数大小树木被吹得摇摇摆摆,一些野草被吹得连根拔起。
呼啸的风吹过江面,江面上就掀起了数丈高的浪头。
“云!”
少女又大喝了一声。
原本清朗的天空,四面八方都有厚重的浓云翻滚卷来。浓云密密叠叠的堆积在一起,方圆百里内,天色瞬间暗了下来,风吹动乌云,乌云相互摩擦,顿时大片雷光在乌云中若隐若现。
“雨!”
少女用力挥动了一下令旗。
乌云中,无数条雷光‘轰隆隆’爆炸开来,电光火屑凌空乱打,更有一道道雷霆落在了两岸山峰上,炸得山崩地裂,无数树木被烈火引燃,在风中烧得和火把一般。
随之,一场离谱的倾盆大雨呼啸落下。
这雨,太离谱。
雨滴居然都有拳头大小。
漫天大雨,就好像天河崩溃了堤坝,天河水直接往大地冲了过来。
大风,大雨,光幕堤坝西面,江水一重重的向上涨。
大雨覆盖之地,一条条小河小溪,极短时间内就从清澈变成浑浊,水面急速膨胀数倍,昏黄色的河水溪水犹如发癫的毒蛇,狠狠的没入了大江中。
大江的水面,以离谱的速度向上涨。
一丈,两丈,三丈……
又有一名青年笑着出手:“大师兄这堤坝固然是好,两岸的地势,还略矮了一些……啧,说不得,也要出点血本了。”
青年笑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副骨板。
黑黄色的骨板上,铭刻了一座座山峰纹样,青年抓起骨板,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这一套七十二张骨板上,然后朝着两岸随意丢了过去。
大江两岸,那些原本温婉清秀的山峰,原本最多不过百丈高的山峰,就好像春夜里的竹笋,‘咔嚓咔嚓’的不断升高。
伴随着隐隐地动、雷鸣,这些山峰在一刻钟内,长高了数百丈,就好像两排绵延数百里的屏风,将大江夹在了中间。
江水的高度,越发飙涨,江面上的浪头,在狂风吹拂下,从数丈高变成了十几丈。
第二百零九章 洪水,洪水!(2)
夜。
五洲城头。
一队队精锐士卒往来游走,无比警惕的观察着城外的东琦伯大军营地。
距离城墙两三里的地方,守军放置了不少的油脂火盆,大火熊熊,照亮了大片地盘,杜绝了东琦伯大军趁夜色偷袭的念头。
虽然邬州城六十四丈高的城墙,基本斩断了普通官兵夜袭的可能,但是卢仚麾下的羽林军、豹突骑的将领们,依旧一板一眼的,做出了最标准的应对策略。
远远的,能听到东琦伯大军营地里‘咚咚当当’的声音。
东琦伯下令,大量军队犹如蝗虫一样扫过邬州城周边数百里,搜集了大量的木材,甚至将一些大户人家的正堂梁柱都拆了下来,运回了大营打造攻城器械。
高空中,一只又一只体型庞大的信天翁从东面飞来,缓缓落入大营中。
昊剑宫的剑卫正不断赶来增援。
四面八方,还有一支一支规模大小不一的军队,正在黑夜中长途跋涉,朝着东琦伯大营汇聚而来。
诸葛氏,尤其是地方官体系中,那些出身国子监的地方官员,他们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很多城池没有做任何抵抗就投顺了东琦伯,城内的禁军驻军或者被杀,或者被囚禁,大队大队的城防军,正主动加入东琦伯阵营。
距离邬州城最近的几座郡城、府城,已经有城防军赶到东琦伯大营中汇合。
对于这些军队的到来,东琦伯是举双手欢迎。
正要攻城,炮灰部队,谁也不会嫌多不是么?
天空有乌云飘了过来,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紧接着就变成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暴雨。
邬州城周边,大江的水位增加了不少,通往大江的十几条溪流、河流,水流也变得浑浊而躁动。大江穿城而过,不断上涨的江水拍打着江岸,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卢仚带着一队精兵,正蹲在邬州城西城墙的水门入口。
邬州城的外城墙厚达数十丈,西城墙上凿开了巨大的水门,供大江流入城内。
卢仚今天莫名的感到心跳心慌,冥冥中的危机感,让他带着大队人马,直接来到了西城墙的水门前。
邬州城修建的时候,修建者是花费了大力气的。
城外的大江,在邬州城西门外数里远的地方,就被剖开化为两条支流,其中一条支流绕过邬州城的北面,继续向东面流淌。
而另外一条较小的支流,就是穿过城墙水门,流经整个邬州城,从东城墙穿出,向东继续流淌十几里后,再和北面的那条支流融为一体。
此刻,卢仚面前的水门中,浑浊的江水打着旋儿,从三重坚固的铁栅栏中呼啸而过。
水门旁的小码头上,有士卒垂下绳索,测量水深和水量。
“公爷,情况安好。邬州城每年春天,一旦下雨,这条江的水量都充沛得很。眼下这江水的深度,还不如前几年呢。”
卢仚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有乌云,雨下得很大。
他指着面前的大江,沉声道:“我记得,大胤每一座城池的水门,都有重闸门可以放下,彻底隔绝水路的,是不是?”
不等麾下将领回应,卢仚指了指水门:“我今天感觉,不是很好,东西水门,同时落闸,断绝江流。等外面东琦伯大军退了,再开闸放水。”
随着卢仚命令,水门上方的城墙中,伴随着沉闷的机括声,一共三重厚达近丈,纯金属铸成的实心闸门‘咔咔咔’的落下,缓慢而坚定的截断了江流。
水门外,湍急的水流冲着闸门,却根本无法动摇闸门丝毫。
流经邬州城的江流被阶段,邬州城北面的支流水面当即又长高了许多,水势越发的高涨。
卢仚心头的危机感削弱了许多,那种浑身好似被针扎一样的危险感觉消散了,只是心头隐隐还有一丝不安。
他看着面前的厚重闸门,拔出了一名亲卫的佩剑,重重一剑劈在了闸门上。
一声巨响,佩剑粉碎,闸门上火星四溅,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这闸门,还有这城墙,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那些不知名的建造者用神异的手段铸造而成。无数年的风风雨雨,这闸门没有丝毫腐朽锈蚀的痕迹,其强度更是惊人无比。
“加强警戒。”卢仚很严肃的告诫麾下将领:“这一场仗,你们白日里见过了,已经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有你们暂时无法理解的高手下场了。”
“稍有不慎,就是死无全尸,你们……都打点起精神来。”
白天斩了武鹤云,卢仚唯恐心剑宗的修士恼羞成怒,趁着半夜偷城——虽然有那劳什子三教秘约约束着,心剑宗的修士也是道门正宗,按理不会作出太没品的事情。
但是万一呢?
万一人家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了呢?
卢仚不敢大意,在巡视完水门后,又跨上乌云兽,带着大队人马顺着城墙上的马道上了城墙,顺着城墙巡逻起来。
卢仚和东琦伯都没能发现。
卢仚麾下的将士,都蹲在邬州城里,城外所有的斥候、游骑都撤了回来,没能发现问题是正常的。
而东琦伯麾下的斥候、游骑,他们正忙着去各地‘征粮’,他们完全忽略了一些原本可以发现的蛛丝马迹,所以,东琦伯大军上下,也没有任何的预警。
在大江的上游,十几名青年施展手段,已经在这里蓄了一个长达五六百里,宽有二十几里,深达三百丈的大湖。
十几名青年的大师兄,此刻已经是额头上虚汗潺潺,头顶上不断有热气升腾而起。
挡住了大江的那一片光幕堤坝,青光正剧烈的颤抖着,不断发出‘咣咣’的闷响。
光幕中的青色符文,也剧烈的闪烁着,一副上气不接下气,随时可能爆碎的样子。
那妖娆少女看着天空的乌云,再看看画舫下方翻滚肆虐的大水,低声道:“大师兄,应该差不多了,蓄起的这么多水,一旦放下去,起码冲刷数百里,那些蝼蚁,一个个全都要被闷杀,一个都逃不过。”
浑身虚汗的大师兄喘了一口气:“我是怕,没办法杀得干净。毕竟,他们当中,那些剑修虽然不成样子,毕竟也是剑修。”
他看了一眼妖娆少女,压低了声音:“我带着一队师弟师妹出来,若是不小心伤损了几个,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妖娆少女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那,不如……”
少女看了看大师兄英俊的面庞,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黄豆大小,黑漆漆的,表面有一些尖锐突起的小颗粒。
“将它们放入洪水,顺势冲下如何?”
少女悠然道:“我们出山的第一场好戏,一定要极近完美一些才好。”
大师兄微笑点头:“如此甚好,师妹的贡献,我绝不会忘。”
两人含情脉脉的相互望了一眼,一旁的那些青年男女一个个翻着白眼转过身去,就差吹口哨起哄了。
妖娆少女‘噗嗤’一笑,她走到画舫护栏旁,将手中的小颗粒丢下了大水。
然后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好几把小颗粒,一把一把的全都丢了下去。
这些小颗粒进入水中,碰到大水,体积当即膨胀起来。
短短呼吸间,这些小颗粒就变成了一颗颗直径超过一丈的大金属球,表面的尖锐凸起,也变成了长有一尺多的圆锥形铁桩子。
这些大金属球表面铭刻了无数细密的雷霆纹路,沉甸甸的大铁球几乎整个没入了洪水中,只是翻滚时,偶尔有几根圆锥形铁桩子从水面凸起,散发出暗沉沉的幽光。
“我顶不住了……去!”
大师兄突然一声大喝,他吐了一口血,双手狠狠一挥。
憋住了大江洪水大半天的青色光幕‘咔咔咔’的飞起,化为一道道青色光芒在空中一阵盘旋,然后这些光芒骤然拉伸,化为光芒极淡的青色光华,‘噌噌噌’的落向了下游的大江两岸。
积蓄了数百丈高的洪峰呼啸着向东方奔驰而去。
青色光幕矗立在大江两岸,拉出了长达数十里,几乎直达邬州城的光幕河道。
光幕剧烈震荡着,大洪水被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没能向两岸散溢,而是顺着青光圈起来的河道,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着邬州城冲了过去。
洪峰奔驰,发出闷雷一般巨响。
大江两岸,土地剧烈的颤抖着。
几名少女站在画舫船头,大声笑着,不断掏出一张张符纸丢进洪水中。
洪水奔涌的速度就莫名的加速,加速,再加速……
等到洪峰距离邬州城的西城墙只有不到二十里的时候,洪水的速度已经变得快如奔马,洪峰卷过空气,居然隐隐有白色的气爆痕迹出现。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刚刚登上邬州城的西城墙。
西面一道狂风吹来,风中带着浓郁的水汽,更有雷鸣巨响不断传来,地面微微的震荡着。
卢仚瞪大眼睛朝着西面看了过去,就看到一条白色的狂潮呼啸着,宛如灭世巨人的大手一样,带着让人窒息的气息朝着邬州城狠狠的拍了过来。
洪水!
洪水!
洪水!
最高处高有百丈,按照正理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大洪水!
“这是……”卢仚骇然失声:“邬州城,每年都有这样的大水么?城里百姓,是怎么一年年活下来的?”
没人回应。
卢仚身边的所有将士,全都吓得呆住了。
第二百一十章 坚不可摧
大师兄沿着大江两岸布下的青光堤坝,尽头距离邬州城还有三四十里。
洪峰冲出了青光堤坝的控制范围,白花花的浪头骤然向两岸喷溅,巨浪翻滚,犹如烟花炸开,高有数百丈的浪头冲破了江岸,呼啸着卷上了江边的陆地。
花草树木,农田庄稼,还有邬州城西边的几个小镇,瞬间被洪水抹平。
东琦伯围住邬州城的大营,靠西边的营头,无数官兵发现了西边那不可思议的巨大浪头急速涌来,狠狠的拍向了他们的营地。
如此巨浪。
如此洪水。
好些修为足够的拓脉境、开经境的将领一声怪叫,丢下了营地中的一切,倾尽全力的朝着东面逃跑——以他们的速度,大概能够在大水拍碎他们之前,逃出去。
但是那些士兵……
一些士兵绝望的扑向营地中的马圈,想要骑乘坐骑逃走。
但是他们还没跑到马圈旁,大浪已经呼啸而来。经过法术加速的浪头,速度不比他们的坐骑大马鹿来得慢。
卢仚眼睁睁的看到,邬州城西面,大江南北两岸,大片东琦伯的军营瞬间被大水淹没。
浑浊的浪头蕴藏着不可思议的距离,无数士兵被大浪拍中的一瞬间,他们的身躯就炸开了,血雾将大水染红了一大片。
营寨被扫平。
无数帐篷,栅栏,坐骑,粮草,还有那些正在打造的巨型攻城器械,都在大浪中被撕成了碎片。
卢仚看到,一座巨大的,已经建起来有三十几丈高的攻城楼车,突然撞上了大水中一颗直径丈许的金属球。那颗在夜间依旧闪耀着淡淡荧光的金属球强光一闪,‘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那金属球炸开的时候,先是整个球体化为了一团刺目的高温电浆,然后电浆迅速和大水,和它撞上的一切物事发生卢仚无法理解的剧烈反应,将附近十几丈范围内的一切同化为炽烈的电浆能量。
随后,电浆爆开。
一声巨响,大地剧烈的摇晃着。
大水被硬生生的破开了一个直径里许的大窟窿,地面也出现了同样大小的深坑,直径一里、深达数十丈的地面瞬间湮灭,一道混沌的火光舒卷着身体,慢悠悠的冲起来十几里高,然后缓缓的向四周扩散开来,化为一朵红色的蘑菇云。
“我……干!”
卢仚爆了粗口。
这蘑菇云……简直……
单单电浆爆发的蘑菇云本体,就瞬间汽化了方圆一里内的所有物质,而爆炸产生的恐怖冲击波,则是将大水朝着四面八方狠狠的冲了一下。
在水中,压力传递的速度极快,压强会借助水力,爆发出极其可怕的杀伤力。
就好像一个装满了水的大瓷罐子,只要一个小小的鞭炮在水中爆炸,整个瓷罐子都会被压力撑爆,炸成很多碎片。
这大洪水蕴藏的水力本来就无比惊人。
这颗大金属疙瘩爆开的杀伤力,比一个小小的鞭炮强大了何止万亿倍?
那些逃窜的高手将领瞬间被大水淹没,在水中,他们直接爆成了血雾。
东琦伯在邬州城西面的营地,数以百万计的精锐大军,几乎是弹指间就被洪水冲得干干净净。
洪水中,好几颗大金属球和营地中的物件撞上,又是七八根红色的蘑菇云从大洪水中冲了出来,炸起了无数水珠,拳头大小的水珠宛如箭矢,呼啸着向东边激射而来,落在了邬州城的城墙上,打得城墙‘咚咚’巨响。
卢仚大吼了一声:“所有人,撤下城墙!”
没有犹豫,没有任何思考的余暇,卢仚身边清风流荡,托起他的身体,朝着当面拍来的洪峰迎了上去。
这高有数百丈的巨浪若是拍在邬州城上,邬州城的城墙本身,大概率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但是邬州城内的所有建筑,所有官民,肯定是满城闷杀,无一幸存的下场。
邬州城的百姓……
不是卢仚凉薄冷血,他对邬州城的百姓并无特殊感情。
他们是大胤的子民,并不是卢仚的子民,卢仚对他们,在感情上并无任何的认同感。
但是这四十万精锐。
无论是羽林军还是豹突骑,既然他们如今是在卢仚的指挥下,而且愿意跟着卢仚作战、拼命,卢仚还用红莲固体丹培养了他们这么久……
卢仚舍不得让他们死在这场莫名的洪水中。
脑海中,体积越发壮大的神魂灵光剧烈的荡漾着,三眼神人图骤然亮起,脑海中围绕着三眼神人图的,那些虚幻黯淡的星辰一颗接一颗的亮了起来。
顷刻间,神魂灵光消耗了九成九。
膻中穴内,归墟仙元也瞬间蒸发一空,卢仚取出了那小风车,所有归墟仙元轰进了小风车里,小小的风车就好像抽风一样急速的旋转起来,青色的风纹在小风车上一根接一根的亮起,顷刻间整个小风车就化为了一团青色的强光。
‘轰’!
卢仚七窍炸血。
三眼神人图观想之后,卢仚对于天地间的‘风’、‘水’的力量有了超绝的奇异的控制力。
燃烧几乎所有的神魂灵光,卢仚想要强行掌控前方扑面而来,冲着邬州城的城墙正面冲来的巨浪。
三眼神人图手中的风龙水龙疯狂的跳动着,尤其是水龙体积骤然膨胀数十倍,化为一条巨龙缠绕着三眼神人,不断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声。
卢仚前方,十里地,直扑邬州城西墙的大洪水,高有三四百丈的浪头好似被刀削一样,整整齐齐的被斩掉了两百多丈,只剩下百多丈的大浪继续翻滚着,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
两百多丈的浪头,天知道这里面蕴藏了多少水力。
卢仚七窍飙血,神魂剧痛,五脏六腑都受到巨大的反噬……
无量归墟体功法自行运转,卢仚的五脏六腑同时裂开一丝丝裂痕,鲜血渗出的同时,庞大的生命力爆发,裂痕一丝丝的愈合,而且受损愈合后的五脏六腑,比之前更加强大!
小风车发出凄厉的怪啸声。
顺着邬州城的城墙,空气剧烈的卷动,下一瞬间,数千条十几丈粗细,高有近千丈的黑色龙卷风呼啸着凭空凝成,宛如疯狗一样朝着西面的大洪峰迎了上去。
风、水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轰隆隆’巨响不断,一根根巨大的风柱排成一排,宛如一道黑色的堤坝,在离城三里不到的地方,死死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大洪水。
卢仚头顶,大鹦鹉骂着大街急速飞过。
卢仚的肩膀一沉,兔狲‘哈哈’嘶吼着,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背甲直径已经将近一丈,体型变得越发庞大狰狞的鳄龟冲上了城头,它趴在城墙上,硕大的脑袋探出了城墙垛儿,朝着城外就是大口突袭。
虚空中,五色氤氲冉冉而出。
五位大爷的力量此刻交汇在一起,引动了整个邬州城内的五行之力,最终全部汇入了鳄龟体内。
鳄龟的嘴里喷出了一道白生生的寒气。
茫茫寒气刚刚出口,就骤然化为十几丈粗的暴雪龙卷,随着鳄龟的脑袋左右晃动,狠狠扎进了前方的大水中。
‘咔嚓’声不绝于耳,大水迅速结冰,随后冰层越来越厚,更急速朝着左右蔓延开去。
龙卷风卷起了寒气,变成了冰龙卷,让洪水结冰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冰层越来越厚,越来越坚固。
很快,一道厚达数丈的巨型冰盾,就杵在了邬州城的西城墙外,大体将整个城墙挡在了后面。
大水中,一颗颗硕大的金属球顺着大水冲了过来,狠狠砸向了冰盾。
青柚三女已经化光冲到了城头。
见到那些金属球,虽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出自剑修的直觉,她们一声不吭,直接出剑,三条剑光宛如蛟龙冲了出去,‘嗤嗤’声中,顷刻间贯穿了大水中百来颗冲刷而来的大金属球。
“小心!”卢仚大吼了一声。
水底依旧有十几颗大金属球撞在了冰盾上。
巨响不断,蘑菇云冉冉冲上天空,冰盾和龙卷风被炸碎了十几处,巨大的冰盾上裂开了十几个宽达数里的大缺口,水面已经降到七八十丈的洪峰,浩浩荡荡的朝着邬州城冲了过来。
邬州城的城墙,只有六十四丈高。
而洪峰,高有七八十丈,足以淹过城墙,冲进城里。
邬州城,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而卢仚一行人,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神通手段……
哦,不!
卢仚一声怪叫,归墟宝瓶从北溟戒中冲出,瓶口朝下,狠狠的一吸。
洪峰冲向城墙。
洪峰的高度在不断的降低。
归墟宝瓶只是从水面上抽走手指头粗细的一条黑色水迹,但是洪峰的高度就好像漏气的气球,不断的下降,下降,下降。
归墟宝瓶中,‘叮叮’声不绝于耳。
一滴滴玄元神水急速凝成,顷刻间起码凝成了上百颗!
这大洪水中,蕴藏了极其奇妙的力量,归墟宝瓶微微震荡着,显然对这次的饕餮盛宴颇为满意。
洪峰的高度,在正朝着邬州城城墙的这个方向,急速下降到了五十丈左右。
巨浪狠狠的拍在了城墙上。
城墙动都没有动弹一下下。
浪头在城墙上炸成粉碎,浪花冲起来百多丈高,更有数十颗大金属球命中城墙,轰然爆开。
电浆升腾,火光冲天。
邬州城的城墙岿然不动,金属球的爆炸,同样没能在城墙上炸开任何痕迹。
洪峰后方,画舫上,一群青年男女目瞪口呆看着一根根蘑菇云在邬州城外升起。
“这墙……”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卢旲的困境
卢仚下令及时。
羽林军、豹突骑的精锐们,令行禁止,对军令的执行度极佳。
邬州城西城墙上,万余守军顺着十几条马道,效率极高的撤下了城头,只留下了卢仚一人,如今又多了青柚三女和几位大爷在城头对抗洪水。
那些大金属球,狠狠撞在了城墙的中腰部位,火光和爆炸力顺着城墙,笔直的冲上天空,炸起了无数水花。
坚固的城墙完美的抵消了所有的爆炸威力,卢仚等人在城头上,甚至连一丝半点儿冲击力都没感受到。
大半还在城墙内壁马道上疾走的将士们,他们同样没能感受到任何的冲击。
只是巨响声传来,震得大家耳朵剧痛,好些人被震得头昏脑涨,仅此而已。
五位大爷撑起了五行风水大阵,五行氤氲正不断从虚空中滋生。
卢仚在邬州城,也停留了好几天。
这些天,邬州城内,五行氤氲的浓度不断提升。
一些奇异的,但是寻常人无法感知的变化,已经在邬州城内悄然发生。
一颗颗大金属球撞击城墙,在城墙上爆开的时候,邬州城的四面城墙同时‘嗡’的一声响,淡金色的城墙上,一抹黯淡的幽光一闪而过。
好似……这爆炸惊醒了城墙中沉睡的一抹魂。
‘嗡嗡’震鸣声中,邬州城的四面城墙上,同时亮起了一道道巨大的符纹。这些符文闪耀着极其黯淡的光芒,然后宛如实质一样,悄然从城墙内向外缓缓凸起。
一块块四四方方,长宽六十四丈,厚达丈许的淡金色光盾从城墙中浮现。
这些光盾浮现后,邬州城城墙的每一个城墙垛儿上,都有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金光向邬州城的中心部位飞去,在邬州城的正上方汇聚在一起,化为一个巨大的,光泽极其黯淡的光罩将整个邬州城笼罩在内。
‘咔嚓’声不绝于耳。
前些日子,在卢仚进城时,在兵火中被摧毁大半的邬州州牧府,原本大堂位置,地面左右滑开,一层层厚厚的地基石板前后左右的滑开,向地下延伸千丈,露出了一层厚厚的,闪耀着淡淡金光的金属板。
这些金属板上,一道道巨大的符纹亮起,厚重的金属板也伴随着机括声,缓慢而坚定的滑开一旁,露出了一个喷吐着淡淡灵机灵韵,烟云缭绕的,长宽三丈许,深有万丈的地井。
地井中,一块四四方方,由金色美玉雕刻而成,四面围绕着风云雷霆纹路,印纽是一头背生双翼的狰狞猛虎雕像的尺许见方的大印,被一团烟云托着,冉冉的从地井中喷了出来。
这枚大印被烟云托着冲上了高空,然后放出了一片茫茫金光,迅速扫过邬州城内所有人。
将领、文官、士卒、百姓,甚至是襁褓中的婴孩,无论是在屋里还是屋外,金光穿透了城内的所有屋舍楼阁、假山树木等隔断,逐次从城内每一个人身上扫了过去。
最终,大印放出的金光,化为一道拳头粗细的金色光柱,凝聚在了卢仚的身上。
卢仚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缕极其虚弱的意识传了过来。
大印……
或者应该说,邬州牧印,认主!
卢仚是如今邬州城内,官职最高,爵位最高,身上凝聚了最浓烈的大胤国朝气运的人。
邬州牧印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确定了卢仚的身份,直接认主卢仚。
卢仚朝着大印一招手,大胤就化为一抹金光,落入她手中。
随后,无数信息涌入卢仚的脑海。
卢仚倒抽了一口凉气!
难怪,各大修炼宗门,要抢夺大胤气运……这国朝气运,实在是,玄而又玄,真个是……
大胤,是当今天下之国朝正朔,天地气运青睐之存在。
大胤,是建立了邬州城,建立了镐京,建立了这满天下的驰道系统,建立了这么多历经岁月洗礼却丝毫无损的城墙城防系统的太古神朝,最理所当然的继承者。
“天地灵机……”卢仚急速翻阅着邬州牧印传来的信息,对曾经的太古神朝,莫名起了无穷的敬仰之心、好奇之意。
“伟大,不可思议。”卢仚感慨,然后双手紧握邬州牧印,将其重重的按在了面前的城墙垛儿上。
城外,洪峰肆虐。
大水在邬州城外被光芒缭绕的光盾强行破开,洪水呼啸着席卷东琦伯的大营。
一颗颗金属球撞上了,一道道毁灭一切的蘑菇云冉冉从大水中升腾而起。无数东琦伯的精兵强将在爆炸中化为飞灰,到处都是将士们濒死前的凄厉哭喊声。
东琦伯征讨天子的大军主力,最核心的精锐军团,一朝尽毁。
城外,洪峰上,那一条画舫乘风破浪,冲着邬州城的西城墙疾驰而来。船头上,大师兄背着双手,冷笑看着城墙上的卢仚和青柚三女。
“想不到,你们居然能从我们的手段中逃生,看样子,也是有几分气运的。”
大师兄傲然道:“既然如此,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给我跪下,自封法力修为,然后……你这男子,可做我的奴仆马夫,三个女人么,我正好缺几个贴身的侍女丫鬟。”
卢仚没吭声。
他拿起归墟宝瓶,喝了一大口玄元神水,滚滚热流涌入膻中穴,急速化为归墟仙元。
归墟仙元注入邬州牧印,那黯淡虚弱,几乎崩碎的大印灵智一点点的恢复,一丝丝的强壮起来,卢仚通过大胤,迅速沟通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不可思议的体系。
归墟宝瓶中,五条闪耀着淡淡灵光的水流冲出,在卢仚的神魂之力控制下,五道水流朝着四方飞去,被大黄、翠蛇、兔狲等五位大爷无比麻溜的一口吞下。
这是比它们之前服用过的玄元神水总量,还要多出百倍的剂量。
五位大爷体内热浪汹涌,澎湃的能量犹如火山爆发,烧得它们浑身大汗淋漓,热气升腾。它们的血脉一点点的快速提纯,它们的修为犹如乘风而起的风筝,‘哗啦啦’直冲高空。
五行风水大阵的威能骤然飙升十倍。
五行氤氲急速浓郁。
邬州城四方城墙笼罩的趋于内,天地灵机化为普通人肉眼都能看到的,极其黯淡的白色雾气,一蓬蓬的从虚空中涌出,迅速被四方城墙和地下的某些太古造物吸收。
‘咔嚓嚓’巨响不断。
邬州城的西城墙上,随着卢仚的心念控制,就在城门楼子正前方,看似没有丝毫缝隙的城墙突然裂开一条缝隙,城墙微微摇晃着,一尊手持长弓,身高三丈六尺的金色雕像缓缓从裂缝中升起。
这尊金色雕像通体金甲,身上闪烁着淡淡的幽光,无数符文在幽光中若隐若现。
它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弓,一丝丝天地灵机汇聚了过来,缠绕在弓弦上,迅速化为一支光芒四射,长有两丈上下的金色光箭。
光箭锁定了画舫。
画舫上气势汹汹的大师兄还在咋咋呼呼。
一声巨响,光箭飞出。
箭矢命中大师兄胸膛,箭矢化为一团炽烈的光,冲进了大师兄的身体,高温、强光在他的体内爆发开来,毁灭性的光和热,瞬间摧毁了他体内每一颗细胞。
一击,神形俱灭。
大师兄的身躯湮灭,神魂破碎,他身体内蕴藏的每一丝法力,神魂中蕴藏的每一丝魂力,都化为庞大的能量,被箭矢所化的光同化,极大的增强了这一团炽烈的光的力量。
一颗小太阳在画舫上升起。
无数条光箭向四面八方乱打,洞穿了画舫上这些青年男女的身体。
来不及闪避,来不及防御,这群骄狂而生得奇异的青年男女,身体被光箭洞穿,就好像在火油中丢了一点火苗,他们的身躯和灵魂被急速引燃。
随后,是一场比那些大金属球爆炸更加猛烈的殉爆。
这些青年男女整个爆发开来,将画舫和那几个驾船的大汉炸得粉身碎骨,一点儿残渣都没……
不,有东西留了下来。
这些青年男女身上的其他物件全都粉碎,唯有每人一颗戒指完好的保存了下来,‘滴溜溜’悬浮在空气中急速打着旋儿。
卢仚脚踏狂风,大踏步朝着画舫所在位置冲去,待得这些青年男女爆炸造成的光和热略略消散,他冲到爆炸中心位置,将一共十八颗戒指一把抓在手中。
这些戒指一入手,就给了他极其熟悉的感觉。
略思忖一会儿,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分出一丝,轻轻往一颗戒指上一撞。
一个不小的空间就出现在他的‘灵识’视野中。
卢仚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颗戒指悍然是北溟戒一样,内藏空间的储物戒指,只是,和几乎崩碎的北溟戒不同,这枚戒指内部的空间,赫然是一个长宽高都在十丈左右的大空间。
这也是所有十八颗戒指中,最小的一个。
其他的十七颗戒指,最小也有十丈方圆,最大的一个,也就是那大师兄的那颗,长宽高更是都有二十丈大小。
卢仚手一抖,从那大师兄的戒指中,一小堆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晶石就滚了出来。
每一颗晶石都充满了奇妙的灵机灵韵,蕴藏了磅礴的五行能量。
这些晶石和外界空气一接触,晶石就开始缓慢的崩解破碎,磅礴的能量化为五色霞光,丝丝缕缕的朝着四周快速散溢了开去。
“好东西啊……”
卢仚脑海中,浮现出了太上北溟仙宗传承中记载的,一种名为‘天地灵晶’的玩意儿。
在太古之时,这天地灵晶,是修士们用来修炼、炼器、布阵、祭法的,最不可或缺的‘日常资源’,更是修士们之间的‘通用货币’。
但是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崩碎,连北溟戒这种无上传承重器都濒临毁灭,这一方世界,按理不会有天地灵晶存留了才对。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卢仚突然大呼起来:“东琦伯,哪里逃?”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卢旲的困境(2)
一根一根火柱冲天而起。
一朵朵蘑菇云冉冉升空。
混在洪峰中的大金属球已经消耗殆尽,大洪水也逐渐平息。
毕竟是无源之水。
毕竟邬州城旁的这条大江,宽度也有限。
那群诡异的白衣青年,蓄了一天的洪水,总量也就勉强淹了邬州城周边数百里。而邬州城周边,三江汇合,水道错综复杂,有着极好的蓄水、泄水性能。
卢仚脚踏白云,驾驭长风,冲到齐骊面前的时候,邬州城外的洪水,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大地一片狼藉,方圆数百里的庄稼、树林、农田、村镇被毁得干干净净。
地面上,到处都能看到横七竖八,被冲得狼藉一片的尸体。
还有一些足够幸运,体力也足够的坐骑,在洪水中幸存,如今正哀声阵阵,在四周缓慢的游走着,茫然的寻找着自家的主人。
天地一片萧瑟。
齐骊被十几名心剑宗弟子簇拥着,哆哆嗦嗦的站在一片泥泞中。
“天阳公……”齐骊双手抱拳,深深的向卢仚稽首一礼:“是本伯错了……本伯,被奸人所诱,做错了啊。”
齐骊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不顾地上厚厚的淤泥,干脆朝着卢仚跪了下去。
“本伯,对天后敬如天人,本伯,对天子忠心耿耿,本伯,对大将军也是尊敬有加,逢年过节,本伯给大将军的礼金,那可是一次都没短少过。”
卢仚咳嗽了一声:“你在檄文中,骂太后牝鸡司晨,骂天子缺德无道,骂大将军外戚专权……”
齐骊异常严肃的看着卢仚:“天阳公所说,本伯一概不知。一定是本伯手下的那群文教伪君子,他们曲解了本伯的心意,写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檄文。本伯,根本就没看到过这篇檄文,一定是他们假冒本伯的名义行事。”
齐骊伸出了十根手指,朝着卢仚翻了翻:“二十亿钱,请天阳公高抬贵手,本伯回去自家领地,一定将那些缺德文人的脑袋,送去镐京向太后、天子、大将军请罪。”
卢仚轻咳了一声。
齐骊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一百亿钱,不能再多了。天阳公,本伯就算去天子那里买命,大概也就是这个数,你觉得呢?”
卢仚手指上光芒跳动,银蛟、耀光、炫影三柄飞剑飞出,化为长有数丈的寒光绕着他急速旋转。细微的破空声中,‘嗡嗡’剑鸣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卢仚看着齐骊,淡淡道:“伯爷还是随我回镐京吧?反正,你也有免死之道。不就是钱么?只要给足了钱,你害怕天子不放你回家么?”
眯着眼看着齐骊,卢仚冷声道:“天子在这方面,信誉极佳,收钱办事,从来不打马虎眼。伯爷准备好钱,什么都好说。”
“伯爷的性命,其实是无忧的。”
“哪怕太后、大将军,也都心知肚明,伯爷不过是被推出来的傀儡,谁又会真个怪罪您呢?无非伯爷将体面放下,面皮什么的暂时丢掉,多磕头,多赔罪,事情总能平息的。”
“但是诸位……”
卢仚看向了十几名面色清白,身边剑光在隐隐晃荡的心剑宗弟子。
“或者说,诸位道友……”
卢仚话刚出口,十几名心剑宗弟子同时长啸,剑光乍起,化为数丈长的长虹,狠狠向卢仚刺杀而来。
原本他们有数十同门,尽在齐骊的中军大营中。
但是那群白衣青年放在洪水中的大金属球,爆发的威力太强,他们大半同门不幸被三颗金属球波及,直接炸得灰飞烟灭。
他们也在金属球的余波中受了重创,五脏六腑尽皆受损。
此刻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卢仚还没说要怎么处置他们呢,他们已经抢先下了杀手。
太古熊妖重甲披挂全身,卢仚站在原地任凭剑光乱劈,‘叮叮’脆响不断,火星四溅,重甲丝毫无损,一柄柄飞剑则是不断的弹飞,十几名心剑宗修士身体晃荡,踉跄着不断后退。
卢仚手中长枪发出尖锐的风啸声。
流风在身边环绕。
重甲中,一缕缕青色的风纹亮起。
原本沉重的甲和枪,此刻变得轻若无物,卢仚的速度,骤然飙升到了比心剑宗修士们的剑光还要快。
大片残影炸开,卢仚手持长枪,顷刻间冲到了这些心剑宗弟子面前,长枪一震,道道流光宛如传说中的彼岸花绽放,花蕊凸起,洞穿了对方的喉咙。
齐骊眼里,他只看到人影一晃,十几名被他奉如神仙的心剑宗修士洒血倒地,连一声惨嚎都没能发出来。
人影又是一闪,卢仚稳稳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齐骊嘶声惨嚎:“天阳公,饶命……两百亿钱,本伯还要留着钱去天子那里买命,实在是不能给太多了!”
卢仚低头看着齐骊,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好说,好说,本公是天子的心腹人,所以,当然一切都要向天子看齐。只要伯爷您给了钱,什么都好说。”
只要见了天子,只要舍得花钱,齐骊大概率是不会有事的。
卢仚和齐骊又没有什么私仇,何必喊打喊杀的呢?
倒是两百亿钱,合计一千八九百万贯的样子,这可是实打实的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卢仚让阿虎正在组建的私军,军械装备什么的,都能紧着最好、最贵的高档货去了。
齐骊干笑着,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好说,好说,天阳公年少有为,本伯对天阳公那是一见如故……两百亿钱,本伯绝对不会赖账,本伯会用最快的速度,送去天阳公府上。”
微微顿了顿,齐骊向四周看了一眼,身体一阵僵硬。
他的大军啊!
他东琦伯一脉,这些年积攒出来的,几乎九成的鹿骑,还有其他精锐军队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洪水,那洪水中威力可怕的金属球……
齐骊的声音变得极其的扭曲和压抑:“天阳公,不知道,天子除了您,还派了哪位大将领军?这手段,未免太狠辣了一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狠辣?”卢仚讥诮的消了起来:“伯爷的手段,也不慈悲。邬州城内十余万禁军,死不瞑目呢,你好意思说人家狠辣?”
“不过,这场大洪水,和天子派来的人无关……”
卢仚喃喃道:“讨伐伯爷的主帅,是天恩公卢旲,按理说,他的苍狼骑应该快到了。也不知道,这场洪水,没把他给卷进去吧?”
距离邬州城一千五百里。
夜。
卢旲骑着狼王,站在一座小山包上,正面色僵硬的看着四周茫茫的白雾。
这里的环境,不对劲。
天空,地面,都是一片白气升腾,挡住了天和地。
四面八方,肉眼可见之处,淡淡的白雾笼罩四野,卢旲麾下八十万苍狼骑,还有征东军团一支百万规模的精锐豹突骑,全都被白雾笼罩。
以卢旲烈火境的修为,他修炼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已经点燃了心脏熔炉,他的视力,就算是在夜里,也能轻松看出三四十里地去。
但是在这白雾笼罩下,天空还有微光漏下来,他只能在白雾中看出一百多丈,隐隐看到白雾中士卒和坐骑的身影。再远一点,他就只能看到人影摇晃,看到一片片朦胧的大纛和军旗的影子若隐若现。
两天。
已经足足有两天时间。
距离邬州城不过一千五百里距离,以苍狼骑的速度,一个多时辰就能轻松赶到的路程,卢旲和麾下大军,已经在这里逗留了整整两天两夜。
无论日夜,四周都是这么一片白雾弥漫。
他不断派出游骑向四周探路,但是那些游骑,有些是在白雾中转了几圈后,就莫名的一头闯回了中军;有些游骑,则是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消失了。
短短两天时间,卢旲已经折损了数千游骑,他已经不敢再派人出去。
他曾经让大军,让苍狼骑和豹突骑排着整齐的、密集的方阵,浩浩荡荡的全军出发,向四周探路。
但是大军刚刚走了没两步,有的方向就是寒风呼啸、大雪纷纷,冻得只穿着春衫的士卒瑟瑟发抖。再走两步,前方就是深达丈许的积雪,冰天雪地,寒风凛冽,逼得大军只能返回。
大军换个方向行进,刚走没两步,前方就是大片的沼泽流沙,一些前锋斥候不小心,直接困入了沼泽中,要不是救援及时,这些斥候都会被沼泽流沙直接吞没。
又换个方向走吧,前方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悬崖峭壁。
高达千丈的峭壁光滑如镜,大军根本不可能通过。
卢旲派了几个高手将领,尝试着想要翻越峭壁,结果山上莫名有巨石砸下,砸得几个探路的将领骨断筋裂,只能抢回来急救。
更有一个方向,就更加离谱了。
大军朝着那方向走,那边倒是只有一片白雾弥漫,但是走着走着,天空就开始下刀子!
真个是下刀子。
无数几寸长、一尺多长两三尺长,甚至是一丈长、七八丈长的,大大小小的刀子从天而降,呼啸着劈斩在大军密集的阵营中,当场斩杀了上万士卒,逼得卢旲又急忙带人返回。
四个方向都是绝境,卢旲大军硬生生被困在这里足足两天。
“这……他-娘-的是阵法啊?”卢旲皱着眉,在小山包上愁眉苦脸的思索了许久,终于从他读过的一本大金刚寺典籍中,找到了眼前异状可能的答案。
阵法!
笼罩了百万大军的阵法。
他和他的军队,被不知名的存在,用阵法困住了。
但是,天地灵机崩碎,这一方世界,已经不可能有阵法出现……更不要说,笼罩如此巨大面积的阵法,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卢旲的困境(3)
嘉佑十九年,六月八日。
连续两天,邬州城内守军,都忙着征召民夫,清理城外淤泥和淤泥中的尸体。
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将原本东琦伯麾下的精锐们化为骨灰,装进一个个精巧的小坛子里。在这些篝火旁,则是堆积了小山一般的军械、甲胄。
高空中,两千多头巨型信天翁张开翅膀,乘着风,在空中以邬州城为圆心,转着圈儿。
大鹦鹉趾高气扬的趴在一只信天翁的脑袋上,不时朝着那些信天翁骂骂咧咧。
一场大洪水,东琦伯近乎全军覆没,连带来源的昊剑宫弟子们也都悉数淹死。
这些信天翁仅以身免,没有了主子的它们,又被大鹦鹉按在地上一通暴打,它们就很乖巧的投靠了卢仚。
值得一提的是,归墟宝瓶在洪水中,提炼出了近万滴玄元神水。
虽然是效力减弱版的,远不如太古原装正版的玄元神水那样神奇、强大,但是在当今之世,这些玄元神水,也足以发挥出惊人的神效。
就说大鹦鹉吧,这货从头到尾,已经长有近六尺,张开翅膀,通体羽毛猩红如火,偏偏在红色羽毛中,又夹杂了几片淡金色的长翎毛。
这厮,是越来越非同凡响。
而且它对飞禽类的血脉压制也变得极其可怕,这才导致了两千多头昊剑宫驯服的信天翁集体叛逃的事情。
卢仚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
东琦伯主力军团全军覆没,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事情,就有点尴尬了。
因为诸葛氏,因为白长空那些国子监门生弟子的缘故,邬州境内,大半郡、府、县,都已经望风而降,投靠了东琦伯。
在邬州的东边,顺着主驰道,也有十几个州全盘投靠了东琦伯。
但是现在,东琦伯被卢仚生擒活捉,东琦伯大军全军覆没……那些放弃了守土之职,投靠了东琦伯的大胤地方官们,可就坐蜡了。
继续一条道走到黑?
还是……赶紧制造一些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重新回归大胤天子温暖的怀抱?
其他州郡暂时还不知道,但是短短两天时间内,邬州城附近的数十个府县,纷纷向卢仚传来了热情洋溢的书信,表达了自己对大胤的赤胆忠心,同时引经据典的抨击东琦伯,说其狼子野心,注定不得好死。
对此……卢仚也有点抓狂。
他可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只能不冷不热的给这些‘迷途知返’的地方官送去了书信,让他们认真的治理地方,其他一应事务,等朝廷派来官员接手后再做计较。
卢仚越是如此不冷不热的回复,那些地方官就越发的忐忑不安。
面对自己的仕途前程,面对自家和家族的身家性命,这些距离邬州城较近的府县官员,纷纷带着大车小车,将一车一车的钱财送来了邬州城,跪在州牧府前,求见卢仚。
这……
人家送都送上门了不是?
所以,卢仚有点忙。
忙着接待这些地方官,忙着将他们送上来的礼单一份份抄录好后,连同邬州城的军情一起,让鹰隼送回镐京。
而且,除了军情民政的情况,卢仚每天大概还要‘创作十首上下的诗词’。
这些诗词,品质都极其的高,每一首都堪称千古名篇。
卢仚将军情民情送回镐京的同时,也用传信的鹰隼,将这些诗词名篇传回镐京,相信用不了多久,卢仚‘诗词大家’的美名,就能以镐京为发源地,向大胤的四面八方传播开了。
经过几天的努力,主要是麾下骑兵的速度飞快,方圆数百里的过水区域,那些被大水闷杀的将士尸体,基本上已经清理一空。
尸体都已经焚烧干净,就地挖坑掩埋。
卢仚麾下斥候、游骑,主力开始向邬州城东部散布开去,打探邬州城东面诸多州郡城池,重点是东界城的情况。
而小部分斥候、游骑,则是顺着驰道,向西边巡哨打探。
按理,卢旲统辖的苍狼骑主力,怎么也该赶来邬州城和卢仚汇合才对。但是连续几天,不见卢旲麾下大军的影子,更是连续几天没能接到卢旲大军的鹰隼传信,卢仚心中有点不安。
当然,东琦伯的主力已经被彻底摧毁,邬州城西面,应该是安全地带。
卢仚不相信卢旲的军团会在半路上出事。
他可是心知肚明,卢旲镇守北界城的这些年,他麾下的苍狼骑,有很大一部分将士,都已经被卢旲变成了大金刚寺的外门记名弟子。
这些苍狼骑战士,比起真正的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会弱一些。
但是比起大胤国朝的那些精锐军队,这些苍狼骑的实力可是强出了许多。
井月给卢仚送了两批红莲固体丹,卢旲那边更是不会有任何的亏待,这些天,卢旲麾下的苍狼骑,实力一定会得到更大的提升。
常规军队,不可能对卢旲麾下苍狼骑造成任何的威胁。
超出了预计的汇合期限好几天……应该是有别的蹊跷?
六月十一日,傍晚时分。
不断有羽林军的斥候匆匆赶回,向卢仚传回了顺着驰道向西巡哨的军情——跑得最快的斥候,已经顺着驰道向西折返了一万八千里,但是没能发现卢旲大军所在。
但是在驰道两侧,留下了大军扎营的痕迹。
根据痕迹判断,卢旲的大军,最近的时候,已经跑到了距离邬州城不过一千五百里的地方。
但是随后,卢旲大军就不知去向。
卢仚的心提了起来。
他加派了数倍的斥候向西哨探,同时更让那些刚刚投靠的信天翁加入了哨探队伍,由它们携带大群斥候,在高空向西边探寻。
就连大鹦鹉,都被卢仚支使了出去。
六月十二日,没有发现。
卢仚心中有点打鼓。
六月十三日,没有发现。
卢仚将这里的情报,用鹰隼送回镐京,直送释恶大和尚。
六月十四日,没有发现。
卢仚开始在邬州城征召壮丁,发放军械。同时传信征东军团团营,让他们加快后续大军的步伐,尽快赶来邬州城和自己汇合。
六月十五日,中午时分。
气喘吁吁的大鹦鹉冲了回来,落回了卢仚的肩膀,‘叽叽喳喳’的叫嚷了起来。
邬州城西边,三千五百里。
驰道南方,九百里的位置。
有一片丘陵山地被迷雾笼罩,方圆大概有两三百里。大鹦鹉在那一片迷雾外面,发现了一些苍狼骑的尸体,那迷雾中,还隐隐有微弱的喊杀声传来。
那迷雾,给大鹦鹉的感觉很不好。
它本能的察觉到了迷雾中有极大的危险,所以它不敢深入,而是远远的张望了几眼,就赶紧回来报信。
卢仚让人打开了邬州的堪舆图。
在图上,他找到了大鹦鹉所说的那一片丘陵山地。
“不应该啊!”卢仚惊讶的看着地图。
卢旲的大军,应该是顺着驰道向东直行,他的军队,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向南方偏移八百里才对。
难怪之前两天派出去的斥候,没能找到卢旲的军团所在,感情他们已经向西南方向,偏出了这么远的距离,谁能想象得到?
如果不是大鹦鹉的血脉在这几天又提升了许多,飞行速度飙升了数倍,更能直冲万丈高空,居高临下俯瞰大地,怕是它也无法在这么短短几天内,就找到这怪异之处。
卢仚不敢怠慢,当即安排了邬州城的城防事宜,又约了青柚三女紧急出发。
卢旲大军携带的辎重有限,就和卢仚一般,最多随身携带三五日的干粮,其他的粮草辎重,都是从驰道沿途的州郡城市中补充。
这么些天过去了,卢旲麾下大军,怕是已经耗尽了粮草。
士卒也就罢了,草根树皮什么的,还能想想办法。但是卢旲麾下的苍狼骑,那些体格庞大,肚量也大,而且非肉不食的苍狼,可是天大的麻烦。
青柚、青柠、青檬三女坐在了乌云兽上。
卢仚脚下一团水云浮起,托起了他的身体,卢仚也顾不得体面什么的,直接抓住了乌云兽的尾巴。
这些天,喂饱了玄元神水,身体同样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的乌云兽一声咆哮,浑身喷出黑色云烟,一溜烟的冲出了邬州城的西门。
乌云兽跑得飞快,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卢仚抓着它的尾巴,被拖拽着,紧跟着它飞一般窜了出去。
青柚、青柠、青檬看着卢仚抓着乌云兽尾巴,紧随着乌云兽飞翔的模样,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
茫茫白雾中,卢旲的大军,果然已经到了极其窘迫的境地。
大军被白雾围困,只要不到处乱走,倒是没有太多的风险。
但是最大的困难,正是粮草。
一座小山包下,一群目光凶狠的苍狼骑团团围住了十几名身披金甲的豹突骑将领,一名身形魁梧的征东军团大将,正气急败坏的朝着山头上的卢旲厉声喝骂。
“谁敢动老子的坐骑,老子杀他全家!”
“天恩公卢旲,不要以为你是天子宠臣,你就敢肆意胡为!”
“你苍狼骑的那群狼崽子是你的心肝宝贝,老子豹突骑的这些马儿,就不是老子的心头肉么?”
“你敢动老子一匹马儿试试?”
卢旲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群气急败坏的豹突骑将领,轻轻的一挥手:“本公持天子斧钺,讨伐不臣……你们胆敢不从军令,个个该死!”
十几名金甲大将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卢旲。
卢旲身边,卢峻、卢屹猛地拉开长弓,四面八方,上千苍狼骑齐齐开弓放箭,十几名跑来和卢旲讲道理的豹突骑大将,顿时被射得和筛子一样。
“传首,游营……斩杀豹突骑,让咱们的将士和苍狼,先填饱肚子。”
“豹突骑的士兵,胆敢反抗,一律斩了。”
卢旲面无表情的,将手中黄金斧钺丢给了身边的大儿子:“峻儿,这事情,你亲自盯着。”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卢旲的困境(4)
四周白雾茫茫。
远处传来了豹突骑官兵愤怒的咆哮声。
咆哮也好,愤怒也好,面对天子斧钺,完全无用。
一头头豹突骑被斩杀,浓郁的血腥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褪去了鞍鞯,这些被斩杀的豹突骑,被丢进了苍狼骑的苍狼群中。
一头头已经饿得双眼发绿的苍狼大快朵颐,连滴在砂石上的血水都不会浪费,全都用大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四周小山包上,一颗颗大树小树被砍了下来,苍狼骑中,拓脉境的官兵抱着这些树干树枝,默运大金刚寺外门功法,体内元罡暴烈如火,将树干树枝很快就蒸干了水分。
一根根已经消失了几天的炊烟冉冉而起,大军架着篝火,开始烤肉。
一些和自己坐骑感情深厚的豹突骑士兵在哭泣,但是更多的豹突骑士兵看着篝火上架着的大块马肉,只是在吞口水,没太多人吭声。
断粮已经有七八天,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
这些坐骑也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还不如,在它们临死之前,用它们的血肉填饱自己的肚子。
有一些被击杀的豹突骑金甲大将的心腹,在军中偷偷摸摸的串联,想要激起士兵们的义愤,给自家将军报仇,给卢旲一点厉害看看。
但是没人响应。
混在军中的苍狼骑战士,很快就将这些心腹军官偷偷摸摸的拾掇干净。
卢旲带着一队心腹,来到了白雾的边缘地带。
说是边缘地带,实际上眼前白茫茫的,依旧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雾。
所谓边缘,只是站在一条无形的线内,他们不会受到攻击,一旦往前迈出一步,诡异的攻击立刻凭空而生。
卢旲皱着眉,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金刚寺的内门真传功法,在熔炉境、烈火境,都只注重肉身淬炼,注重外功杀伐。烈火境修出的金刚法力,也都用来熬炼全身,一点点将身躯打磨成不坏金刚。
卢旲已经完成了心脏熔炉的熬炼,正在辅修的肺脏熔炉上下功夫。
他的法力,在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弟子中,也不算弱了。但是大金刚寺传承的特点放在那里,什么神通秘术之类的……尤其是阵法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他卢旲是一窍不通。
饶是他卢旲天赋非凡,肉身力量已经突破了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在熔炉境的极致,突破烈火境时,他的肉身力量达到了九牛二虎的极境。
突破到烈火境后,获得超凡之力,卢旲如今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九牛二虎半条龙的水平。
放在战场上,他摧城拔寨易如反掌,在北界城的时候,他时常披着重甲一人冲阵,打得北界城外那些不安分的游牧部族血流成河,以一人之力震慑了整个北境。
但是,面对这白茫茫的雾气,他打不到敌人,力量再大又有什么用?
卢旲恼怒,他低沉的吼了一声,眉心一抹金刚印浮现,他头顶热力升腾,凝聚出了一头身缠巨龙的罗汉虚影,双拳如攻城锤,狠狠的朝着前方一击轰出。
‘轰’!
前方方圆里许的白雾剧烈的震荡了一下,白雾逐渐变得稀薄。
但是很快,空气中传来‘嗤嗤’的怪异响声,更加浓郁的白雾又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逐渐填补了被卢旲轰出的空白。
“公爷。”一名心腹将领,也是卢旲在苍狼骑中手下的记名弟子咬着牙,苦笑着摇头:“这就是传说中的阵法吧……咱们都是大老粗,一窍不通啊!”
卢旲轻轻的拍了拍脑袋,他掐着手指,开始计算路程。
“无妨,几日前,仚哥儿一定注意到,我们并没有及时赶去和他汇合……仚哥儿是个机警谨慎的,他的斥候游骑,现在肯定已经沿路洒了出去。”
看了看四周重重叠叠的丘陵山地,卢旲阴沉着脸说道:“这里的地势不对,我们已经不在驰道上,不知道被挪来了哪里……仚哥儿想要找到我们,或许会费点力气,但是他肯定已经向镐京传信了。”
“释恶师兄他们,从镐京赶来,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传信回大金刚寺山门,以山门的神通,赶来这里,最多不过半个月而已。”
“我们,再坚持十天。”卢旲自信满满的说道:“十天时间,我们有一百万头豹突骑可以充当口粮,怎么都是够了。这几天,斩杀豹突骑的时候,注意一点,将军中的那些刺头,全部给我抹平了。”
卢旲阴阴一笑:“卢峻、卢屹的三位舅舅,五位表哥,正好安插进豹突骑……不然,我之前将安平州那边的功劳分给他们,算什么?”
空气中传来了浓郁的烤肉香味。
卢旲挥了挥手:“走,去吃肉。这几天,我也饿得狠了。啧,大金刚寺的功法,什么都好,就是块头越来越大,肚量越来越大。啧啧,行军打仗,真不能缺了粮草。”
白雾中,卢旲等人围坐在篝火边,正要大吃一顿。
白雾开始缓慢的旋转。
雾气中,淅淅沥沥的有雨水落下。
很快,雨水就浇灭了篝火,将卢旲等人淋得浑身湿哒哒的。
雨水中更有着阴柔的寒气,不断的侵蚀人的身体。
卢旲和修为高深的苍狼骑官兵还能承受,那些修为远不如他们的豹突骑士兵,已经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就连他们的坐骑,也都被冻得趴在地上哀嚎连连。
卢仚舍得将红莲固体丹分给麾下的豹突骑,但是卢旲么……他家大业大,自家麾下的苍狼骑就有八十万官兵,更有八十万头苍狼,他哪里舍得让这些豹突骑分润自己的修炼资源?
所以,这些豹突骑出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今依旧是什么样子。
面对这诡异的细雨,苍狼骑还能坚持,豹突骑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卢旲阴沉着脸,看着那些被冻得动弹不得的苍狼骑士兵,无奈的摇了摇头:“扒下来的马皮,看看撑起来,给他们遮挡遮挡……这也是好事,强存弱亡,剩下来的,都是精锐。”
卢旲眼里凶光闪烁。
他还有一件事情没说——如果卢仚的反应慢了一些,大金刚寺的救援没有这么快到来的话,这些被冻死的豹突骑士兵,也可以作为苍狼的口粮果腹的。
是凶狠无情了一些,但是在战阵上,哪里讲得这么多?
仁义道德?
全是狗屁!
白雾外,卢仚和青柚三女已经逼近到这片丘陵山地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他们停在一个小山包上,皱着眉头眺望着这一片方圆两三百里,被白雾覆盖的区域。
白雾中没有丝毫声音传来,静悄悄的宛如死地。
阳光洒在白雾上,泛起了色泽晦暗的七彩虹霓,风吹过白雾,白雾好似粘稠的蜘蛛网,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丝毫被吹散的征兆,反而是那些黯淡的虹霓,随着风晃来晃去,很是刺人眼睛。
“阵法耶?”
青柚翻出了厚厚的先祖手札,认真的翻了好一阵子。
“阵法,不懂。”青柚皱着眉头,喃喃道:“曾经游历天下的先祖说,只要修为足够,任何阵法,都一剑可破……若是破不了,就结交几名足够强的阵法师……”
“青鳞剑阁,曾经和好几个阵法世家世代交好,但是这么些年了,那些阵法世家,也都销声匿迹了。”
合上先祖手札,青柚朝着卢仚摇了摇头:“剑修,至诚于剑,其他的杂学,基本上是一窍不通。”
卢仚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白雾。
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倒是有阵法传承。北溟仙宗,是极圣天太古有数的超级宗门之一,是道门都领袖,仙门大魁首。
北溟仙宗的传承里,阵法、丹药、符箓、炼器等等,一应俱全。
问题是,卢仚只顾着修炼无量归墟体,哪里有功夫搭理这些杂学?
此刻在脑海中,急就章的翻阅北溟仙宗的阵法传承,卢仚只觉得无数稀奇古怪的计算问题海啸一般的涌来,差点撑爆了他的脑袋。
天时,地利,诸般布阵的宝物,甚至是布阵人的命格属相等等……
卢仚从三眼神人图中,得到了一门五行风水大阵,好容易凑齐了五位大爷,布下了这门阵法,而且的确是玄妙无穷。
但是北溟仙宗传承的阵法之道,无比的复杂,繁琐,卢仚一时间被弄得差点昏厥过去。
就好比,一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学渣,你让他去计算天体力学……卢仚想吐血,更想死。
干咳了一声,卢仚晃了晃脑袋:“不如,我们一起出剑,看看能不能劈开这一层迷雾?”
青柚、青柠、青檬同时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她们都是行动派,也不多话,腰间剑囊一声剑鸣,三条明显比前些日子明亮了许多的青色剑虹飞天而起,一个盘旋后,重重的朝着前方迷雾劈了下去。
一声尖啸传来,白雾中,大片冰晶被寒风裹着冲天而起,迎向了三条青虹。
‘咔嚓’巨响不绝于耳,无数巴掌大小宛如飞刀的冰晶被剑光劈得粉碎,三条青虹摇头摆尾,狠狠落下。
只是一击,前方三座小山头被剑光扫开了深深的剑痕,一片迷雾悄然散开,露出了一座小巧的祭坛,以及祭坛旁几个身材高高瘦瘦,身穿黑袍,上面用银色丝线绣了各种山川风雷纹样的青年男子。
一名青年男子大声嚷嚷着‘敌袭’,手中一面小小的三角旗一阵摇晃,平地里一阵狂风卷起,四面八方大片山石、树木翻滚着朝他涌了过去,山石花草一阵乱晃,祭坛和几个青年男子就不见了踪影,原地只见到一片凌乱的山林。
第二百一十五章 莫名的敌人
卢仚和青柚三女同时一呆。
这满山乱石、树干乱滚,然后原本好生生的人突然消失,就留下一片杂乱山林的景象,他们真是从未见过,更连想都没想到过。
青柚三女同时掐诀一指,三条剑光一个急速盘旋,光芒骤然大盛,朝着那一片方圆亩许的山林狠狠劈了下去。
山林中,无数石头缝隙里,一缕缕彩色烟云升腾而起。
光影缭乱,青柚三女眼前一花,剑光落下的位置,骤然产生了微妙的偏差。她们分明是朝着刚刚那几个黑衣青年出现的位置劈下,但是剑光真正落下,却莫名的偏差了百丈。
左近一座小山头,从山巅到山脚,硬生生被撕开了三条长长的剑痕。
土石飞溅,更有几只倒霉的鸟雀在巢穴中受到波及,被剑光搅成粉碎,血水、羽毛随着重新飞起的剑光撒上了天空。
青柚瞪大了眼睛,和两个妹妹一样,有点呆萌的看着那一片山林。
“我们五感被扭曲,这……”青柚咬牙,狠狠一跺脚,正要施展秘术再试一次,卢仚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别冲动,让我试试!”
卢仚大喝一声,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涌动,以归墟仙元催动《龙虎金刚体》,卢仚原本已经身高近丈,此刻身躯更是平地拔高了一尺有余。
头顶热气奔涌,磅礴的血气凝成了一头跨虎持龙的罗汉虚影,卢仚大喝一声腾空而起,眉心金刚印闪烁,双掌交错,掌心有淡金色的万字佛印喷出刺目光辉,狠狠朝着那一片杂乱的山林轰了下去。
卢仚腾空跃起百丈高,双掌朝着下方落下,距离地面还有数十丈,‘嗡’的一声闷响,他双掌大放金光,浓郁的金光脱手而出,化为三丈大小的两枚金色掌印,一前一后犹如陨石坠地,狠狠的拍了下去。
凌乱的山林中,石缝、树干间,淡淡云烟升腾。
云烟化为一团云罩,迎向了两枚当头落下的金色掌印,‘波’的一声脆响,云罩崩碎,两枚掌印则是蓦然的凌空一闪,就和青柚三女的剑光一样,凭空出现在百丈外的一座小山顶部。
卢仚如今单纯肉体力量就有九龙之力,以归墟仙元催动《龙虎金刚体》,轰出了大金刚寺的攻伐神通‘大金刚掌’,掌力凭空飙涨三倍左右,这就是二十七龙的力量砸了下去。
一声巨响,高有数十丈的小山包一阵地动山摇,十丈高下的山尖尖被卢仚一掌抹平,乱石排空,大大小小的石块硬生生飞出了两三里远。
小山包上,两枚清晰的手掌印陷入山头一丈多深,掌印大坑里热气升腾,坑壁边缘光洁如镜,更隐隐带着一丝高温残留的红光。
那一片凌乱的山林中,有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多强的对头,感情就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有男子清朗的声音从那一片山林中响起:“诸位师弟、师妹莫怕,本门阵道玄妙无穷,这些只会横冲直撞的蛮子,根本不可能对我们有任何威胁。”
那男子继续笑道:“大阵中,那些军士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再困上一些时日,百多万人就会被我们一网打尽……想必,其他师兄弟,还没人能如我们这般,这么快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卢仚脚踏浮云,缓缓落回原位。
他皱着眉,看着那一片凌乱的山林,沉声道:“诸位是哪个宗门弟子?可知道,三教秘约么?”
卢仚心知肚明,‘三教秘约’这玩意儿,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约束力的。
战魔殿、极乐天宫、心剑宗这些宗门,已经纷纷有弟子下场,而且相互之间手段堪称酷戾……卢仚不就斩了心剑宗这么多弟子么?
不过,‘三教秘约’这玩意你说他没用,毕竟是三教高层出面签订的默契合同。
约束力再弱,拿来装幌子,试探他人口风,还是蛮好用的。
那山林中,男男女女的讥诮笑声传来。
一个极其清甜的少女声音笑道:“三教秘约?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呢……嘻嘻,这厮好奸猾,他想要套我们的话!”
又一个少女声音传来:“师兄,师兄,我不管,那三个丫头的剑,我看了就欢喜……我要她们的剑!”
刚刚说话的男子声音就传了出来:“呵呵,不要说她们的剑,就算让她们做你的侍女,专门服侍你,也不成问题。”
微风吹过,山头上乱石飞滚,无数根树干顺着山势滚动,雾气腾空,卢仚几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高有千丈的大山,雾气裂开,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路露了出来,一路延伸进了大山深处。
那男子笑道:“几位道友,可有胆量进阵,和我们分一个高低胜负?若是不敢,就跪下磕头,承认自己是无能的胆小鬼,叫我们一声‘大爷’、‘姑奶奶’,求我们放过你们一条蝼蚁性命罢?”
青柚三女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青柠、青檬更是召回剑光,气势汹汹的就要顺着那青石板小道闯进去。
青柚急忙拉住了两个妹妹,厉声喝道:“先祖手札上怎么说的?逢林莫入,孤店莫住……人家明显着摆下的陷阱,你们也蠢到直接闯进去?”
青柠、青檬直翻白眼。
卢仚则是大声笑道:“激将之法,不错,不错……不过,我们可不会上当。”
那男子冷笑道:“什么激将之法?我们这是最常见的斗法手段。我们设下阵法,邀请你们进来破阵,修炼界中,这不是最普通寻常的事情么?”
那极其清甜的少女声音笑了起来:“师兄,怕是他们早就断了传承,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道理了。”
男子声音也笑了起来:“应该是的了……一群可怜人,哈哈哈!活该是我们的功劳!”
又有一道长风从远处吹来。
另外一个少女惊喜欢呼道:“耶,师兄,大师兄过来这边了。”
那男子声音顿时变得郁闷了起来:“他来做什么?就不怕阵眼缺人操控,出了问题么?”
那长风吹过,卢仚面前方圆两三百里的白雾中,一条清晰的云路冉冉浮现,云路长有百多里,云路的那一头,分明是一座清秀翠绿的小山,山头上同样摆下了祭坛,更杵着十几根描绘了奇异纹路的旗幡。
一名身穿黑衣,披散长发,眉心隐隐有一团水云纹路的俊美青年,正背着手,脚踏虚空,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行来。
这青年每一步踏在云路上,脚下都有一朵云气凝成的花朵冉冉绽放,美轮美奂,宛如仙人。
前方山林中,好几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大师兄果然是仙人气质,不愧是本门这一代的仙道种子。”
随之,刚才说话的‘师兄’,还有另外三五个男子的声音同时‘哼了’一声。
那位大师兄看似步伐缓慢,实际速度极快。
百多里距离,他只是轻轻迈出了数十步,就径直到了眼前。
他凌空站在那一片凌乱的山林上方,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和青柚三女。他对卢仚,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没放在心上。
他目光在青柚三女脸上一旋,顿时露出了极其惊艳的笑容。
“三位姑娘,我看你们骨清神秀,宛如仙露明珠,乃是极上品的仙道资质……奈何,你们却是被耽搁了。”
“我是清旻秀,白阳清氏苗裔,玄机宗当代真传大师兄,我座下正缺了几位贴身侍女,你等若愿屈就,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待我得了仙道正果,定然会给你们一个前程。”
山林中,几个少女的嘀咕声隐隐传来。
清旻秀则是自信满满的看着青柚三女:“三位姑娘或许不知道,白阳清氏,号称玄机宗传承三族之首,历代掌门,十人中有四人出自我白阳清氏,当今掌门,更是我嫡亲的曾祖父。”
卢仚咳嗽了一声:“这位,清大师兄……你们玄机宗,是佛门、道门、魔门哪一教门下?我们,似乎没听说过呢?”
清旻秀呆了呆,很认真的看了看卢仚,然后抚掌大笑了起来。
“我倒是忘了这个茬了。”
清旻秀的目光就变得很是诡异,他上下打量着卢仚,又看了看青柚三女,轻轻摇头道:“你们是不知道玄机宗的……你们怎么会知道呢?不过,这样也好……三位姑娘,你们也就不用多思虑了,你们只管跟我走就是。”
“呵呵,你们怕是,没资格做我的贴身侍女了,不过,在我的贴身侍女之外,做一个打杂粗使的仆妇,你们还是可以的。”
青柚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青柠、青檬也是天真烂漫,性子有点急,但是脾气也蛮不错。
饶是如此,听了清旻秀的话,三女一个个气得眼珠发红,面皮发青,三条剑光骤然腾空而起,光芒声势比平日里凌厉了数倍,顷刻间就到了清旻秀身边。
清旻秀微微一笑,他手一点,一块直径丈许的古铜色龟甲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龟甲上,天生了瑰丽复杂的纹路,好似一片广袤无边的山水图样。
丝丝缕缕的云烟从龟甲中喷出,化为一片笼罩数里的山川社稷,三道青虹一靠近这一片云烟,体积就骤然缩小,眼看着一点点的飞进了那一片迷茫的山水之中,青柚三女和三条剑光的联系,也骤然变得极其微弱。
“收剑!”青柚心悸,急忙大喝。
三女同时咬破舌尖,一道精血喷出,化为茫茫血雾,犹如电光石火,瞬间没入了三道光芒黯淡,已经逐渐融入那一片山川社稷云烟中的剑光里。
三条剑虹光芒再盛,一点点挣扎着,想要从那一片云烟中挣扎回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莫名的敌人(2)
清旻秀浅浅轻笑,笑容如二八少女一般清新可人。
“你们啊,剑修,就是太极端……不,整个极圣天的修士,都太极端。”
卢仚眉头一挑,心头一震,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极圣天……这个名字……
“看看你们,这么如花似玉的俏佳人,居然穷得就只剩下三柄剑。除了剑,你们还有什么?”清旻秀轻轻摇头:“所谓的一剑破万法,那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存在才有的大神通,你们……就凭你们?”
“你们为什么就敢,只带着一柄剑,就外出行走呢?”
清旻秀双手结印,指尖点点灵光闪烁,龟甲上的云烟逐渐向内塌缩,云烟中的山川社稷逐渐塌缩到方圆两丈许,内部的吸力越来越大,任凭青柚三女如何催动,三条剑光在云烟中越陷越深,渐渐地就只看到三点芝麻粒大小的光点,在云烟凝成的山川中无头苍蝇一样乱飞。
下方大阵中,木石一阵乱滚,白雾散去,露出了几个黑衣青年男女。
几个少女雀跃蹦跳,朝着清旻秀大声娇呼:“大师兄好厉害!”
几个青年男子则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干笑着,目光扫过清旻秀的时候,颇有几分幽怨之意——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还从外面往身边划拉食……做人要厚道啊!
卢仚注意到,这几个黑衣青年,也只敢在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幽怨。
没有嫉妒,更没有怨愤,至于说什么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淡淡杀心’,这种狗血元素更是一点儿都没有。
可见,清旻秀在这一队玄机宗弟子中间的地位。
清旻秀朝着青柚三女教训了几句,他又看向了卢仚:“你,不应该羞愧自尽么?”
卢仚呆了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清旻秀很严肃的看着卢仚:“身为男子,身边有三位如此玉雪聪明的姑娘,你应当好好珍惜、呵护才是……你应该,让她们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不受任何委屈,不受任何欺负才对。”
“身为男子,她们既然与你同行,无论你们是什么关系,想必她们对你都是信任有加的。”
“可是你呢?”
“你看,我用我曾祖父赐下的护身灵宝,收取了她们的本命飞剑,你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你居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肆意施为!”
清旻秀轻叹了一声:“让自己的女伴,在自己身边被别的男人欺负……你还是一个男人么?”
“你,不应该引咎自尽么?”
几个玄机宗的花痴少女又是一阵的雀跃欢呼:“大师兄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们跟着大师兄,就从来没受过任何委屈哩!”
清旻秀微笑着点头,朝那几个少女挥了挥手:“虽然是事实,但是自家人,不要这么夸自家人嘛……省得外人见到了,还说我们玄机宗弟子擅长自我吹嘘就不好了。”
一群少女笑得前俯后仰的,盯着清旻秀的目光,简直犹如绵绵春水,几乎要破空而去,湿透了他的衣衫。
青柚三女身体同时颤抖了一下,三女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她们惊骇看着清旻秀,青柚低声道:“卢兄,我的青鳞剑,真的感应不到了。这龟甲,威能超乎想象,他的修为,也远远胜过我们……”
清旻秀笑着向青柚挥了挥手:“姑娘,莫怕,莫慌,我只是想要收服你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至于你们的这位……卢兄?我没听错吧?”
“你们的这位卢兄么,实在不堪托付,你们干脆舍弃了他,乖乖的跟我走吧!”
清旻秀笑容一敛,狠狠的冲着卢仚瞪了一眼:“这位卢道友,你还不赶紧自我了断,你还在犹豫什么?眼看着自己的女伴被人收了本命飞剑,你居然还有脸苟存天地之间?”
卢仚眨巴着眼睛,不吭声。
这清旻秀,显然是出身不凡,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的。
这说法,这做派,他能混到这么大没被人乱刀劈死,估计和他那位身为玄机宗当代掌门的曾祖父有关吧?
清旻秀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他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看样子,你是不肯自我了断的了。那么,我就送你一程吧……唔,让我想想,当着三位姑娘,还有几位师妹的面,也不好弄得血肉模糊的。”
“就这样吧,我前些日子,得父亲赐下了一缕九霄潶风。”
“这风么,我本来准备炼入我的本命困阵中,成为阵中的杀手锏的。只是突然奉命,带着师弟师妹们外出历练,顺便积攒一些宗门的贡献点,还没来得及动手炼制。”
“这九霄潶风,威能至大,能吹散天地间一切有形有质之物。”
“用它轻轻一吹,你就神形俱灭,一点儿残渣都不会剩下……如此干干净净,也不会有任何的痛苦,想必,你对这种死法,是会满意的了。”
清旻秀笑着向卢仚点了点头,很是雍容的,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深青色水晶球。
这水晶球颇为神异,内部密密麻麻有无数致密的符文勾勒成了细细的锁链,化为一重重极其轻薄的符文网络,将水晶球内部封锁得严严实实。
在这一重重符文网络中间,有小小的一个空间,一缕头发丝般细小,长不过三寸的黑色风劲,正慢悠悠的在这小小的空间中游走。
这风劲游走的速度很慢,很慢,就好像一条吃饱喝足的胖头鱼一样慢吞吞的。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骤然光芒大盛。
三眼神人手中的风龙体积膨胀百倍,发出一声声高亢的风啸声。
卢仚的神魂灵光骤然消耗了九成以上,所有神魂灵光都注入了三眼神人图,一道浩瀚的,关于‘风’的信息从三眼神人图中涌出,瞬间注入卢仚的神魂。
卢仚突然就对天地间的诸般天地生养的‘灵风’、‘神风’、‘天风’、‘阴风’等等奇异的‘风’多了极其深刻的了解,那些风的属性,特殊的力量,以及最终所有的风劲凝成一体后,能够形成的那种可怕的至高力量,他都有了深刻的理解。
“九霄潶风?好东西啊!”
卢仚用看白痴一般的目光看着清旻秀:“用它炼入阵法中,成为阵法的杀手锏?你傻啊!”
清旻秀呆了呆。
有人骂他傻?
清旻秀这辈子还没被人骂过,猛不丁卢仚当着这么多师弟师妹的面,骂他是傻子,清旻秀真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是那些玄机宗的小师妹们,则是一个个好似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一样,一个个跳着脚,‘叽叽喳喳’好似一群小麻雀一样指着卢仚呵斥了起来。
‘无礼’!
‘放肆’!
‘斗胆’!
一群小丫头也不会什么太精彩的骂人话,骂了几句,翻来覆去就是这次言辞。
就是清旻秀一愣神的功夫,他脚下的山林中,一条青色流光骤然飞起,身体拉长到了四尺上下,但是比起之前更显得瘦削了一点点,体型又细又长的翠蛇张开小嘴,顷刻间到了清旻秀的肩膀上。
没人想到,会有翠蛇偷袭清旻秀。
清旻秀也没注意到,自己下方的山林中,这条不起眼的小蛇,速度居然快得如此惊人。
青光乍起,翠蛇落在他肩膀上,清旻秀来不及有任何其他反应,他只是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他面前悬浮的龟甲放出的云烟骤然扩散,就要将他笼罩在内。
翠蛇已经张开小嘴,尖尖细细、锋利无比的毒牙狠狠扎破了清旻秀的脖颈,将口中毒囊积攒的毒液顷刻间全部注入了清旻秀体内。
毒液顷刻间注射一空,翠蛇猛地跳跃而起,化为一道青色寒光朝着卢仚这边逃回。
龟甲放出的云烟轻轻擦过了翠蛇的身体,就听刺耳的碎裂声不断,翠蛇半边身体的蛇鳞一片片粉碎,大片血雾喷出,翠蛇‘嘶嘶’尖叫着,歪歪斜斜的一头撞在了卢仚的胸膛上,浑身抽搐着昏厥了过去。
卢仚心痛无比。
他急忙掏出归墟宝瓶,直接将翠蛇整个塞进了宝瓶里,浸泡在了玄元神水中。
他手指碰触翠蛇的时候,只感觉这条小蛇浑身软塌塌的,体内骨骼几乎都碎成了豆腐渣。
清旻秀的这件龟甲,不愧有‘灵宝’头衔。
翠蛇并没有被它正面击中,只是逃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碰触了一下,就几乎被打得粉碎。
如果不是这些天卢仚在五位大爷身上耗费了巨量的玄元神水,帮助它们脱胎换骨、淬炼血脉,让它们修为飙升,体格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就刚刚轻轻一碰,翠蛇怕是已经神形俱灭。
这更要感谢清旻秀!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操控龟甲,劫持青柚三女的青鳞剑上。
三柄青鳞剑的反噬之力极强,清旻秀对这件龟甲并不能操控如意,他的修为,也不足以持有这件龟甲,所以他看似轻描淡写的叫卢仚自尽,实则他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清旻秀实在是没有余力催动龟甲在镇压三柄青鳞剑的同时,再来保护自己。
翠蛇这才一击成功!
否则……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翠蛇毒液入体,比起之前在安平关一战前,翠蛇咬死那些极乐天宫弟子时相比,翠蛇的毒液在毒性上,提升了何止百倍?
清旻秀手中的水晶球‘当啷’坠地,他双手哆哆嗦嗦,想要从手指上的一枚储物戒中掏出解毒救命的灵丹……但是翠蛇的毒性过于猛烈,随着血脉之力的提升,它的毒液中,更蕴藏了一丝神奇的力量。
眼看着清旻秀全身瞬间变成了墨绿色,随后眨眼间变成了漆黑色。
‘噗’的一声,清旻秀全身散开,化为一蓬黑色毒血洒了下去。
他下方的山林中,那些玄机宗的男女弟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没有任何防范,他们抬着头,瞪大眼、张大嘴看着化为毒血的清旻秀,好些毒血洒进了他们的嘴里、眼睛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 莫名的敌人(3)
几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女哼都没哼一声,一如清旻秀,身体瞬间变成墨绿色,又从墨绿变成了漆黑,随后身体崩塌,化为黑色脓血洒了一地都是。
‘嗤嗤’声不绝,地上的石块、木头,都被毒血腐蚀得直冒黑烟。
翠蛇的毒性之猛烈,由此可见一斑。
清旻秀中毒暴毙,那块玄妙的龟甲悲鸣一声,放出的云烟骤然消散,三条青色剑光带着刺耳的啸声从崩碎的云烟山川中飞出。
龟甲微微一晃,通体蒙着一层薄薄的云烟,就要冲天飞起。
卢仚一步冲了出去。
他身边狂风呼啸,速度飙升到了堪比青柚三女的剑光,身体如风,一步冲到了龟甲正上方,手持归墟宝瓶细细的长颈,犹如抡锤子一样,重重一击砸在了龟甲上。
龟甲上火星四溅,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嚎响起,龟甲内一道古朴沧桑的意识冲出,直冲卢仚的脑海。
卢仚脑海,三眼神人图放出夺目的神光,风水双龙怒吼咆哮,顷刻间抽空了卢仚残余的神魂灵光。
两条巨龙一前一后,重重轰在了龟甲内冲出的古朴意识。
风水相生,雷霆四溅,卢仚眉心一道拇指粗细的电光喷出,重重砸在了龟甲上。
龟甲剧烈一晃,那股意识顿时虚弱了大半。
卢仚强忍着神魂灵光几乎耗尽带来的空虚感,抡着归墟宝瓶一通猛砸,九龙巨力驱动下,砸得龟甲火光四溅,从空中一直落下了地面。
百忙中,卢仚左手抓起了那颗藏有九霄潶风的水晶球。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光芒乍亮,水晶球轰然破碎,细如发丝的九霄潶风‘嗤’的一声穿透卢仚的手掌,顺着他的身体直透他的脑海。
三眼神人手中,那条风龙怒吼咆哮,九霄潶风朝着风龙扑了过去,两者迅速融为一体。
一丝丝极细的黑色风劲从风龙大嘴中冲出,逐渐化为黑色的光芒,卢仚消耗一空的神魂灵光一丝丝的缓慢恢复,但是他恢复的神魂灵光中,充满了莫名的‘灵动’、‘莫测’的‘风之韵味’。
这一股‘风之韵味’从卢仚脑海,一点点的向他全身渗透。
他膻中穴中的归墟仙元,也逐渐蒙上了这么一层‘轻灵’、‘变幻’的韵味。
卢仚挥动归墟宝瓶的速度,骤然比之前加快了数倍。
力量没变,体型没变,身体内什么都没变。
但是他的速度,就硬生生的凭空飙升了数倍,归墟宝瓶已经化为无数条残影,‘叮叮叮叮叮叮’不间断的砸在了龟甲上。
神魂灵光在一点点恢复。
卢仚肿痛的脑袋逐渐恢复,他大声笑着,冲着那龟甲大喝:“服不服?服不服?你主子已经死了,你服不服?”
龟甲剧烈的摇晃着,那股古朴沧桑的意识,顽强的凭借着龟甲坚不可摧的防御,苦苦抵挡着卢仚的轰击。
似乎是因为这龟甲的顽固激怒了归墟宝瓶。
或者是因为,这些天跟在卢仚身边,日夜受五行氤氲、天地灵机温养,这件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至宝已经恢复了一丝元气。
卢仚拎着归墟宝瓶在龟甲上重锤了三万多下时,归墟宝瓶微微一震,一股浩瀚无边、厚重无比,好似无边归墟,能够包容万物,更能吞噬万物,同时还能湮灭万物,更在那极度的湮灭毁灭的恐怖气息中,隐藏了一股勃勃的造化生机的气息,突然从归墟宝瓶核心中涌出。
这股可怕的气息微弱,但是品质极高,瞬间压制了龟甲。
龟甲内的古朴沧桑意识几乎被以及粉碎,它通体放出飘忽不定的云烟光芒,发出了直透神魂的惊恐惨嗥声。
随后,云烟散开,所有防御彻底解除,卢仚的一缕神魂长驱直入,在这龟甲的意识核心处,留下了一道坚固的神魂烙印。
龟甲内的意识发出一声悲凉,同时惊骇莫名的长叹,骤然化为一抹厚重的光晕,飞到了卢仚的左手背上,化为一个覆盖了他整个手背的龟甲纹身,静静的潜伏在了里面。
卢仚深吸一口气。
龟甲的各种玄妙,已经尽在心头。
后方,青柚三女也深吸了一口气。
她们已经召回自己青鳞剑,正以秘术沟通青鳞剑,从青鳞剑中汲取一丝丝剑元,恢复自身刚刚的消耗。
卢仚回头看看三女,手掌在归墟宝瓶的瓶底一拍,数十滴玄元神水飞出,朝着三女飞了过去:“青柚,你们试试这宝贝,应该对你们也有效果才是。”
青柚三女水袖一挥,每人都卷了二十几滴玄元神水入手。
青柚略略看了看宛如珍珠一样在掌心滚动,沉甸甸宛如水银的玄元神水。青柠、青檬则是很不客气,也丝毫没有戒备的,将二十几滴玄元神水一口吞了下去。
玄元神水入腹,两女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们面皮变得通红,急忙盘坐在了地上,刚刚摆出了自家功法日常修炼的架势,一股恐怖的洪流从她们体内爆发,两女头上发髻炸开,长发犹如疯婆子一样一根根笔直竖起。
凌厉的剑元充斥全身,两女长发在风中振动,不断发出‘叮叮’剑鸣,放出无形剑气横扫四方。
青柚倒吸了一口灵气,呆呆道:“当今之世,还有如此灵药?”
她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也不再客气,盘坐在地上,取出一个玉瓶将玄元神水纳入其中,小心翼翼的取了一滴放入嘴里。
比起两个呆头呆脑的妹妹,青柚显然还是细腻了许多。
热流在体内流荡,青鳞剑阁秘传功法淬炼出的剑元,在体内一丝丝的壮大。
青鳞剑悬浮在青柚面前,人和剑之间,一丝丝青色的剑光往来流动,如雾如烟,瑰丽迷离。
卢仚看了看两女,朝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
大鹦鹉缓缓落下,张开翅膀,在三女头顶盘旋起来。
卢仚一挥手,将清旻秀和一群玄机宗弟子留下的储物戒纳入袖中,大袖一挥,脚下大片水汽升腾,化为一朵白云托住了他。微风盘旋,卢仚腾空而起,顺着刚才清旻秀留下的云路,一步一步朝着大阵阵眼位置走去。
大阵阵眼的祭坛四周,数十名玄机宗弟子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
直到现在,卢仚连清旻秀的护身龟甲都暴力收服了,这些玄机宗弟子还没从清旻秀陨的事实中清醒过来。
他们目光呆滞的看着卢仚,有人甚至吓得两股战栗,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大……大……大师兄!”
突然,一名生得娇俏明媚的少女哭喊了出来:“他杀了大师兄,我们要为大师兄报仇,报仇!”
一众玄机宗弟子骤然惊醒,好些人齐齐鼓噪:“报仇,报仇!”
有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脚踏一块四四方方,上面描绘了各种山水图纹的大旗腾空而起,带着一道狂风朝卢仚冲了过来。
他嘶声吼道:“你害苦了我们……今日,我们和你,不死不休!”
青年咬牙嘶吼,双手一挥,就有数百颗拇指粗细、一丈多长的白玉质地的长杆从他袖子里飞出,带着隐隐雷霆声朝着卢仚飞来。
这些长杆飞到卢仚身边,数百根长杆骤然一旋,按照某种奇异的韵律,‘嗖嗖’有声的朝着卢仚身体四周落下。
这些长杆顷刻间化为一座覆盖了里许方圆的小阵,长杆之间电光流动,雷霆声不绝于耳。
下一瞬间,一道拳头粗细的电光从天而降,端端正正的劈在了卢仚头顶。
卢仚闷哼一声,用身体硬生生承受了这一道雷击。
浑身酥麻,五脏六腑略有刺痛。
这一击,足以击杀熔炉境修士,普通烈火境修士也会被它重伤。但是换成卢仚不遮不挡,硬生生以肉身扛住了这道雷霆,威力不过如此。
“你不行,换人来!”
卢仚目露奇光,盯着前方阵眼处的数十名玄机宗弟子,笑道:“你们大师兄死了,你们似乎后果极其惨重?要不要,投靠本公?”
出手的黑衣青年放声狂笑:“投靠你?极圣天的蝼蚁?哈,简直是,狂妄……你根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青年咬破了舌尖,大口鲜血喷出。
一根根白玉杆子上,电光骤然炽烈,天空雷鸣声不绝于耳,一道道海碗粗细的电光不断的从天空落下,重重的劈在卢仚身上。
卢仚依旧不遮不挡,更不闪避,他硬生生用肉身扛住了雷霆,这威力暴涨的雷霆,也不过是让他有一种普通人小腿抽筋那样的痛苦,内脏略有痉挛,但是依旧承受得住。
“就这样么?”卢仚看着那青年:“我好话,已经说过了。”
一声剑鸣,银蛟剑从袖子里急速飞出,‘噗嗤’一声洞穿了黑衣青年的头颅。
黑衣青年重重坠地,卢仚伸出双手,将一根根白玉杆子强行抓入了北溟戒。
这玄机宗弟子用来布阵的,尽是卢仚见所未见的好东西。
就算不提这白玉杆子可以布阵引来天雷攻击敌人……就这白玉杆子本身的玉质,就晶莹剔透、细腻犹如羊脂,放在大胤都是一等一的极品美玉,随便一根都价值不菲。
这可是一注横财。
手一抓,一道小旋风吹到了黑衣青年身边,将他手指上的储物戒硬生生扒拉下来,卷入了卢仚手中。
踏着白云,卢仚继续一步一步走向那些面无人色的玄机宗弟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
看了看阵眼方向的玄机宗弟子,卢仚笑着向他们点头,然后看向了另外三个方向。
主持阵眼的清旻秀死了。
一处阵法枢纽,被彻底破坏,主持枢纽的玄机宗弟子,都被毒杀。
这座大阵的运转,显然出了大问题。
在茫茫白雾中,三处漩涡冒了出来。
三个小小的云旋,在白雾中缓缓旋转,可以隐隐看到一群黑衣人在手忙脚乱的掐诀念咒,忙的不亦乐乎。
从高空看下去,这三个云旋,和刚才被摧毁的枢纽,连同正中阵眼,正好按照五行方位,依序就班排列。
卢仚朝着最近的一处枢纽奔了过去。
白雾中,若隐若现的祭坛旁,一群黑衣玄机宗弟子齐声尖叫。
卢仚一口玄元神水灌入口中,刚刚消耗的神魂力量和归墟仙元都在快速恢复,他大喝一声,身后跨虎持龙的罗汉虚影浮现,右手掌心金光四射,一道大金刚掌狠狠拍了下去。
一声巨响,白雾四溅。
祭坛上,几片玉符炸起了刺目闪光,祭坛旁插着的十几根旗幡无风乱晃,发出沉闷巨响。
祭坛旁,十几名玄机宗弟子无论男女,一个个齐齐吐血,好几个立足不稳,狼狈的坐在了地上,滚得满身都是泥浆。
“跪地,投降,自封修为,饶你们不死。”卢仚披挂上重甲,手持长枪,低头俯瞰祭坛。
一群玄机宗弟子嘶声尖叫,他们同时掏出了各色古怪的器械,纷纷朝着卢仚打了过来。
这些玄机宗弟子,他们首重阵法修为,其他的法器、符箓之类,应该都是他们花钱买来的护身手段,并非他们主修的专业。
就看到一些小剑、小刀、小箭、飞环之类的小器械,带着黯淡的闪光腾空而起,不轻不重的打在卢仚身上,打得火星四溅,却没能在重甲上留下半点痕迹。
更有一些符箓化为火球、电光打了过来,声势浩大,但是威力也就是一般。
还有些小绳索、小罗网之类的拘束**械,闪烁着荧光飞起,死死的捆在了卢仚的身上,但是卢仚微微一晃身体,这些力道惊人,缠绕力大概能有一两龙大小的绳索、罗网,就纷纷碎裂,没有一件能够阻止他的行动。
“呵呵,你们这是,开杂货铺呢?”
卢仚大手一挥,那些小刀小剑之类的玩意而,被他一把抓了下来,强行塞进了北溟戒中。
右手一挥,长枪上一道道青色枪芒呼啸冲出,带着高亢宛如龙吟的风啸声,重重的击打在白雾上,一团团白雾崩裂,逐渐露出了祭坛的本体。
十几名玄机宗弟子齐声呐喊,他们同时催动身边旗幡,白雾中喷出了大片狂风黄沙,朝着卢仚缠绕了上来。
卢仚冷哼一声,掏出小风车轻轻一挥。
飓风乍起。
神魂中融入了一丝九霄潶风,卢仚的神魂和法力都在发生巨大的蜕变。他的法力中,也蕴藏了一丝九霄潶风的本源韵味,小风车吹出来的狂风,也变成了和九霄潶风一模一样的漆黑色泽。
潶风乍起,这是号称可以吹散一切有形有质之物的天地神风。
白雾中喷出的狂风被顷刻同化,化为更加强大湍急的风劲倒吹了回去。那些黄沙更是不堪用,直接被吹爆,化为一缕缕极细的能量,被小风车吹出的潶风大口吞下。
一道黑色风柱从天而降,狠狠击打在祭坛上。
一声闷响,祭坛,连同祭坛上的所有物件,被潶风之力顷刻湮灭。
十几名玄机宗弟子齐齐吐血,一个个瘫软倒地,再无任何力量反抗。
祭坛被摧毁,一缕缕潶风风力四溢,切割在这些玄机宗弟子身上,就好像利刀切豆腐一样,在他们身上拉出了一条条深深的、细细的伤口。
伤口内的血肉,直接被潶风湮灭,而不是普通刀剑伤一样仅仅是被切开……
这种血肉湮灭带来的伤害,痛苦百倍于普通的刀剑伤,这些玄机宗弟子一个个痛得浑身抽搐,鬼叫连连的昏厥了过去。
昏了也好,省得卢仚还要动手禁锢他们。
熟门熟路的将他们身上的储物戒全部扒拉了下来,又将他们身上各种古怪的,有法力波动的零碎玩意搜刮一空,卢仚满意的点了点头,连带着祭坛旁的那些旗幡,也都收进了北溟戒中。
卢仚行事,不怎么圣母,也不怎么讲究,就连那些玄机宗的女弟子,他也没有放过,将她们身上的各种零碎搜刮一空。
在几个女弟子的发髻上,他的确搜出了几件幽光隐隐,蕴藏了不弱的法力波动的发簪、发钗,更有一名女弟子的发髻中,居然藏了一块婴孩巴掌大小,雷光隐隐,气息让卢仚感到了丝丝心悸的玉符。
“这都是什么人……浑身上下的宝贝,比释恶大和尚他们还要阔绰。”卢仚低声嘟囔:“要小心,可不能阴沟里翻船了!”
无论男女,在他们后脑勺上都轻轻补了一拳,确定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苏醒,卢仚腾空而起,朝着另外一处阵法枢纽奔去。
一模一样的行事,将另外两处阵法枢纽也都打破,卢仚最终来到了正中的阵眼前。
四周白雾已经散去大半,还没有散去的白雾也变得极其稀薄,露出了下方丘陵山林中,正蜷缩在一起的苍狼骑和豹突骑大军。
有低沉的咆哮声响起,白雾开始剧烈的震荡。
隐隐可以看到,一条通体放出淡淡金色光芒的魁梧人影,正骑着一头体积庞大的狼王,朝着天空的白雾疯狂的攻击着。
卢旲及时发现了大阵的变化,他二话不说,里应外合,开始全力攻击大阵。
在他身边,十二万苍狼骑布成了一座巨大的莲花万字佛印大阵,十二万人的修为通过阵法转化,化为一缕缕金光不断注入卢旲身体。
此刻卢旲身躯膨胀到了一丈五尺上下,通体金光炽烈,每一击都宛如开天一般,炸得大阵内白雾奔涌,不断有风刀霜剑落下,狠狠击打在他的身上,都被他的护体金光轰得粉碎。
看到卢旲这般阵仗,卢仚一声唿哨,掏出小风车,放出了一道道潶风,狠狠吹卷在卢旲攻击的那一处大阵上。
潶风一卷,白雾崩碎,大阵出现了一个直径百丈的大窟窿,卢旲一声大吼,他座下狼王仰天长嘶,背部厚厚的毛皮骤然炸开,一对血淋淋的翅膀破体而出。
翼展超过十丈,卢旲的坐骑狼王嘶吼着,用力拍打着新生的翅膀腾空而起,快速来到了卢仚身边。
卢旲仰天狂笑,朝着卢仚笑道:“仚哥儿,看伯父这头插翅天狼,怎么样?这一路上,每一日,我给它十颗红莲固体丹,它居然还真的得了它这一脉老祖宗的一点血脉!”
卢仚看着气势威猛,一对大翅膀一次拍打就掀起两团大旋风的狼王,不由得挑起了拇指:“伯父好手段……大军如何?”
卢旲的面色一黑,摆了摆手:“大军无恙,杀了些坐骑果腹,处死了一些不听军令的蠢货而已……嘿,这就是阵法?”
朝着阵眼祭坛方向看了看,卢旲咬牙狞笑:“就是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用这莫名的阵法,坑了老子这么些天?”
“嘿,嘿嘿,要不是仚哥儿你来救援,被他们再这么困下去,搞不好,老子真要全军覆没。好得很啊,好得很……你们是哪个宗门的?三教秘约没听说过么?此次大争之世,我佛门先出手的约定,你们不知道么?”
一众玄机宗的弟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卢旲。
那表情,怪异到了极点。
有点心慌。
有点害怕。
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俯瞰‘井底之蛙’的淡淡讥诮感。
卢仚轻咳了一声:“伯父,他们怕是,不是我们熟知的佛门、道门、魔门的人……他们自称是玄机宗弟子。玄机宗,您听说过么?”
卢旲茫然看着卢仚。
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道门六宗,魔门六道,这就是当今天下,修炼界的菁华所在。
其他的小宗门,他们没有这个手段,从天地灵机崩碎的世界中,将传承传到这年代。
只有青鳞剑阁这样的散修世家,凭借着某些特殊的手段,或者类似青鳞剑这样的秘宝,紧闭家门,闭关不出,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到今日。
玄机宗,卢旲真没听说过。
如今三教宗门,只有道门六宗的万幻门,以阵法著称。
万幻门,顾名思义,他们擅长的是各种幻阵。
无论是宗门的名字,还是擅长的阵法手段,都和眼前的玄机宗迥然不同嘛。
“你们,从何而来。”卢旲手持一柄青铜色的长戈,冷冷的看着阵眼中的玄机宗弟子。
一群玄机宗弟子齐齐冷笑,望着卢旲、卢仚,没人吭声。
“有点骨气,但是……我见多了你们这种自以为不凡的年轻人。”卢旲咧嘴大笑:“你们身上,有我极其熟悉的气质。”
“出身豪门,禀赋卓绝,所以自认不凡,只以为,天下都应该围绕着你们转。”
“没吃过苦头,没见识过生死,你们都是天之骄子,你们以为,你们只要出手,天下再无难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卢旲笑着摇头:“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呵呵,仚哥儿,擒下他们,你随行的,有守宫监的人罢?用守宫监的一百零八套大刑,好好的炮制炮制。”
“唔,这些小娘皮,别弄死了。”卢旲龇牙咧嘴的,朝着那些玄机宗的女弟子做了个鬼脸:“她们,需要我这样的长辈,给她们上一堂‘人心险恶’的人生阅历课。”
卢仚就干咳了起来。
那些玄机宗的女弟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好些人被卢旲的笑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2)
卢仚和卢旲紧逼。
阵眼处,那些玄机宗弟子当中,好几个年龄略长的男弟子,反而镇定了下来。
一名黑衣青年缓步而出,冷声道:“大兄陨落,这是难免之事,此次出山,师长们已经向我们述说过其中凶险。以大兄的身份,原本不需要第一批出行。”
冷冷一笑,黑衣青年厉声道:“只是,大兄身为白阳清氏当代嫡长子,同门出山,为师门博一份气运,却是容不得他退缩。大兄他,死得其所,痛快哉!”
黑衣青年袖子一动,一杆杆小型旗幡呼啸而出,迎风一晃,就化为一根根三丈高下的大型旗幡,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诸位同门,大兄之死,我清旻羽,自然会给家中长辈一个交待……大兄之死,和诸位同门无关……诸位同门,有功无罪……”
“这极圣天的魔头,凶残狠戾,这是天下人都知晓的事情……既然来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平安无事。”
“魔焰炽烈,我等当结阵自保,以待师门救援。”
清旻羽一番话说得慷慨有力,有理有据,数十名玄机宗弟子一个个骤然一激灵,同时振奋起了精神。
就看到他们纷纷出手。
有人高呼:“二师兄,我这里有一套雾隐阵可以加持在你大阵中。”
有人大笑:“二师兄,我这里还有一套无形阵。”
还有人欢呼:“二师兄,你看我这一块重金订制的定脉盘,能否牵引地脉,帮你稳固阵眼?”
一群玄机宗弟子有物出物,有力出力,眼看着清旻羽布下的数十杆旗幡无风自动,大片紫气升腾而起,迅速笼罩了方圆百亩大小的山林。
和之前的那座白雾大阵相比,这一座紫气大阵笼罩的范围小了许多。
但是正因为控制的范围小了,阵法的力量更加凝聚,显然破阵的难度比之前只会更难,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卢仚和卢旲相互看了一眼,叔侄两同时摊了摊手。
弄巧成拙,本来想吓唬人家,让人家不战而降。结果玩劈叉了,人家倒是有大半被吓唬住了,架不住人家当中,还有这么几个人物在。
卢仚和卢旲停下了脚步。
阵法,他们是一窍不通。
清旻羽等人联手,布下的这座阵法小归小,但是紫气升腾,内有清风流转,更隐隐听到雷霆声,大雨声,山摇地动声,偶尔还能看到几片刀光剑影闪烁。
不可测的危机太甚,卢仚和卢旲才没傻到一头闯进去。
紫气升腾,一朵紫气莲台冉冉而起,清旻羽正站在莲台上,朝着卢仚和卢旲冷笑着勾了勾手:“来,来,来,我等你们来大刑伺候。”
清旻羽眸子里奇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刚才我看得真切,你只是依靠一条异种毒蛇,暗中偷袭,这才杀死了大兄。”
“否则,以大兄得到族中长老的宠爱,他身上有灵宝护体,其他的保命之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这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修炼的传承百不存一,你们何德何能,击杀大兄?”
摇摇头,清旻羽感慨道:“可怜大兄他……若是大兄固守阵眼,控制大阵变化,以本门阵法之妙,你们根本连他一根毫毛都近不得。”
卢仚嘴巴一撇:“你家大哥死了,你看上去,很开心嘛。”
清旻羽的脸色骤然一变,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大兄陨落,我悲痛欲绝!”
卢仚指了指他:“你看看你,演戏都不会演……哭啊,赶紧哭啊……要哭得涕泪满面,最好哭得口吐鲜血,如此才能表现出你和你大兄的深厚情谊,才能表现出你痛不欲生的极端悲愤!”
卢仚补充道:“你还要问清我的名字,问清我的出身来历,然后赌咒发誓,用本命精血发下血誓,和我大胤泾阳卢氏一脉天阳公卢仚不死不休,一定要杀我满门才是。”
卢仚又补充道:“我还是大胤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弟子,你万万不要弄错了。你看到你家长辈的时候,一定要痛哭流涕,磕头出血,赌咒发誓要将我大金刚寺满门杀得干干净净,这才是你一个死了亲大哥,有机会继承家业的弟弟应有的表现啊!”
卢旲在一旁忍着笑。
虽然说,正在面对的是来历莫测的敌人,而且是极其强大的敌人。
但是卢仚这话,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笑。
幸好卢旲天性阴狠,他咬着牙,绷紧面皮,勉强还是忍住了笑意。
清旻羽呆滞了片刻,他眼角突然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裂开,两行血泪滚滚而下。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然后大口大口的吐起了血。
他伸手,指着卢仚,声嘶力竭的哀嚎起来:“卢仚,你,你,你,你和你身后的家族,我清旻羽对天发誓,我一定和你……”
卢仚和卢旲转身就走。
这孩子,还需要人教,才能演出这么一场拙劣的戏码,可见是没什么希望继承他家基业的了。
不过,一如清旻羽所言,刚刚清旻秀表现得也极其糟糕。
手持护身灵宝,居然会被翠蛇偷袭,一口蛇毒直接咬死。
这上哪里说理去?
可见这玄机宗,教弟子的水平不怎么样!
“一群小菜鸟,如果不是手段太神异,我等轻松可杀。”卢旲手持长戈,冷笑连连。
卢仚轻轻点头:“他们来路莫名,还是赶紧请师门长辈出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哦,对了,东琦伯已经被我生擒活捉,他麾下大军全军覆没,基本上一个都没跑掉。”
卢旲微微张开嘴,一脸惊骇的看着卢仚。
卢仚摊开双手,很无辜的看着卢旲:“您,来晚了几天。”
卢旲额头上青筋凸起,他嘶声道:“东琦伯大军,有多少人?就算是一群猪……”
卢仚叹了一口气:“非战之罪,也非战之功。他的大军,是被一场大洪水给悉数闷杀。这大洪水,和我也没关系,我也没这个手段,在那条大江上蓄起这么大的水流。”
卢仚指了指后面还在声嘶力竭痛哭流涕的清旻羽,沉声道:“有一伙人,身穿白衣,长相身段和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显然不是同一个宗门的。”
“那群人,下了狠手,他们在邬州城大江上游,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蓄了天量的江水,趁着夜间将大水释放了下来,方圆数百里尽成泽国。”
卢旲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不是因为军功的问题,而是因为,那些出手狠辣的莫测的敌人。
蓄起大洪水,一举闷杀了东琦伯无数的精兵悍将……敌人的手段,卢旲感到心悸;敌人的心性,更是让他忌惮万分。
下方丘陵山林中,大队大队的苍狼骑、豹突骑士卒已经在将领们的喝令声中,犹如流水一样,顺着丘陵中的通道,向着西面缓缓行进。
卢峻、卢屹兄弟两,则是带着刚才列阵的苍狼骑,朝着卢仚、卢旲这边汇聚来。
他们从四面八方,将清旻羽等人布下的紫气大阵包围了起来。
只是,有了前几天被困的悲惨遭遇,没有一个将士敢胡乱来。
卢峻、卢屹大声的发号施令,十二万苍狼骑顺着丘陵地势缓缓排布开,一座巨大的莲花万字佛印的大阵,冉冉在大地上成型。
十二万苍狼骑呼吸深沉,气息连贯一体,仔细看去,在庞大的军阵上方,有十几颗金灿灿的头颅骨凌空悬浮,不断泛出淡淡金辉,洒在列阵的军士身上。
卢仚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大金刚寺的风格,这又是哪些个前代老祖高僧的金身舍利,被卢旲带了出来,成为了列阵的器具?
刚刚隔着白雾,卢仚还没注意到这些金身舍利的存在。
现在看看,真是好家伙!
清旻羽那边的表演已经告一段落,他满脸血泪,声嘶力竭的尖叫着:“诸位同门,诸位呵……那卢仚,和我不共戴天,还请诸位同门,助我一臂之力!”
一众玄机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高呼:“理当如此,吾等,当与这等邪魔,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卢仚身后三条蛟龙一般的青光尖啸而出,狠狠扫过大阵边缘的紫气。
就听‘嗤啦’三声巨响,剑光将紫气撕开了三条长达百丈的大缺口,大阵内大片雷霆喷薄,狠狠打在了三道剑光上。
三条剑光宛如水晶琉璃一般晶莹剔透,被雷霆击打后,剑光不显丝毫黯淡,反而越发的光芒皎洁、灵动神异。
卢仚惊喜回头:“青柚!”
青柠、青檬身边剑气萦绕,两女脚踏寒芒大步而来,顷刻间就到了卢仚身边。
两女很不快的盯着卢仚:“哪,哪,还有我们哩!”
卢旲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青柚三女。
刚刚那三条剑光,声势如此凌厉,让卢旲都感到浑身发寒。
卢仚身边,有如此剑修辅佐……卢仚的朋友,就是他卢旲的朋友,就是他大金刚寺的朋友,这话没毛病……这是好事情!
“有劳三位姑娘。”
卢旲沉声道:“这些不知来历的修士,心性狠毒,下手狠辣。若非三位姑娘陪伴仚哥儿来援,怕是本公麾下百万大军,都要被他们坑杀了。”
卢旲沉声道:“如此邪门修士,不能让他们祸害天下。还请三位姑娘一并,为这天下降妖除魔,清除了这些祸患。”
卢仚在一旁听得是心旷神怡——来了,来了,佛门的常规操作来了!
先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先将‘妖魔’、‘祸害’之类的帽子扣在对方头上。这种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是很不爽的;但是自家用起来,用在别人身上,怎么就感觉,心里美滋滋的呢?
第二百二十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3)
东琦伯被擒,邬州城无恙。
征东军团大军源源不断抵达,卢峻、卢屹带着数十万苍狼骑为主力,一路摧城拔寨,收复了无数失地,立下了无数功劳。
其实也简单。
苍狼骑大半都成了大金刚寺外门弟子,实力远超一般所谓的‘精锐’。
卢峻、卢屹,只要将活蹦乱跳,忙着保命的东琦伯往城池外一放,东琦伯哭喊着嚎叫几声,那些已经投顺了东琦伯的城池,就忙不迭的开门迎接‘王师’。
这仗打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唯一的阻碍,或者就是东界城,但大军距离东界城还远着呢。
卢仚将邬州城转交给了后来的征东军团,他将自己直辖的十万羽林军,还有三十万已经死心塌地跟随他的豹突骑,全都调到了邬州城西面的丘陵山林。
连同卢旲十二万苍狼骑,数十万大军扎下了重重营寨,将清旻羽一行人团团包围。
连着两天时间,卢旲以自身为阵眼,引动十二万苍狼骑的力量,以十几具金身舍利为阵法枢纽,全力猛攻清旻羽布下的阵法。
卢仚这两天,都在观摩卢旲攻阵。
汇聚了莲花万字佛印大阵的力量,哪怕卢旲自身强度有限,只能调动大阵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的力量,卢旲每一击挥出,长戈上都有百丈寒芒喷出,力道之大,让卢仚都骇然色变。
每一击都轰得风云变色,震得大地摇晃。
但是玄机宗的阵法的确有玄妙之处,清旻羽等人面对大阵的围攻,他设下的不知名的紫气大阵固若金汤。任凭卢旲将大阵紫气打得翻滚奔涌,他们坐在大阵中,稳如泰山。
除开卢旲,莲花万字佛印大阵中,更有数十名魁梧大汉,手持各色重兵器,引动大阵力量,随着卢旲一并疯狂攻打。
这些大汉修为远不如卢旲,他们的攻击倒也能撼动对方的阵法,但是明显杀伤有限,清旻羽等人对他们的攻击,不时发出几声讥诮的点评。
两天时间,卢仚的手下,在距离紫气大阵不到一里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四面通风的大棚子。这棚子长宽二十丈,高有十丈,通风敞亮,视野极好。
棚子里,有各色各样古怪的器具,什么铁桩子,铁链子,铁钩子,铁钳子,乃至于老虎凳、镪水池、火炉子、炮烙桩等,各色歹毒的玩意儿,应有尽有。
这些器具,军中是没有的,这两天来,卢仚也就是让手下人去四方城池城池里收集、打造这些玩意儿。
卢仚出征,二十名守宫监的小太监,自然是紧紧跟随。
此刻,这些守宫监从小收养调教,精通守宫监内诸般秘术的小太监,正笑吟吟的指挥着一群监丁,在大棚子的边缘打磨一些造型古怪的器具。
这次是大军出征,这些小太监也没想到,居然还有用到自家吃饭本领的地方。
好些古怪的器具,是守宫监独有的,外面是绝对找不到的。
卢仚临时有用,这些小太监在邬州城,找了官造的大匠,花了两天时间,用了最好的材料,将这些器械精工锻造了出来。
‘嗤~’、‘嗤~’、‘嗤~’……
造型诡异,外形让人不寒而栗的器具在细腻的磨刀石上一点点的摩擦过去,发出的细细打磨声让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卢仚背着手,站在大棚子正门口,朝着里许外的紫气大阵笑着。
“清旻羽,清兄,两天了,足足两天了,你们这大阵,真不错。”
清旻羽又站在紫气莲台上冉冉而起,他刚刚冒出头来,就满面血泪,指着卢仚厉声喝道:“卢仚贼子,我和你不共戴天……”
卢仚鼓掌叫好:“这就对了,这演技,堪称完美,但是,都两天了,你还这么满脸泪水的,就有点过了……你现在,应该是想方设法,带着自己的同门师弟师妹们,如何逃离这里才对。”
“所以,作为一个自家大哥死后,同门师弟师妹们的领头人,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应该运筹帷幄,为同门谋一条出路。”
“到了这个时间点,你还惦记着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私仇,落在你们长辈眼里,就是不堪重用的典范了。”
清旻羽呆了呆,干笑道:“是这样么?”
点了点头,他沉声道:“既然如此,卢仚,你叫我有何事?”
他昂起头来,傲然道:“我玄机宗的阵法,当然是好阵法。之前那座五绝陷阵,你们的百万大军攻不破,逃不了,只能被困在阵中,任凭我们腾挪耍弄。”
“现在五绝陷阵固然不存,但是我这紫气天罗大阵,也是攻守兼备。更因为它的阵法小巧,所以它方丈之内,聚集的力量比五绝陷阵更强了百倍。”
“除非你的阵法造诣比我高出数倍,更有专门的破阵宝物……否则……你别想踏入紫气天罗大阵半步!”
清旻羽擦干净脸上的血泪,悠然道:“我玄机宗弟子,不擅斗法,不擅征战厮杀,我没有信心带着他们在脱离阵法庇护的情况下安全遁走。”
“但是,我玄机宗弟子,只要布下大阵,除非碰到不将体面的前辈高手,以暴力破阵,又或者远超我们的阵法宗师……否则我们安全无忧。”
清旻羽背着手,看着卢仚,自信满满的说道:“我玄机宗的长辈,不日即将前来救援……到时候,呵呵!”
卢仚看着清旻羽,笑着点头:“嗯,有点大师兄的样子了。不过……”
清旻羽正莫名的因为卢仚的夸奖沾沾自喜呢,猛不丁的听到卢仚‘不过’二字,他顿时眉头一挑,有点担心的问他:“我,可是哪里出错了么?”
清旻羽这话一出,正挥动长戈猛攻紫气天罗大阵的卢旲差点没一口气插进肺管子里,好悬一口血没吐了出来。
这清旻羽,这两天是被卢仚忽悠惨了,真把卢仚当做灵魂导师了?
卢仚用力的鼓掌,吸引了清旻羽和紫气大阵中一众玄机宗弟子的注意力:“你们,的确是忽略了一件事情。你们安全无忧了,但是你们的同门们……可有不少人落在了我手中。”
卢仚之前攻击五绝陷阵,有一处阵法枢纽的玄机宗弟子,因为翠蛇的剧毒全军覆没。
其他三处阵法枢纽,一共有五十二名玄机宗弟子,其中三十男、二十二女,被卢仚生擒活捉。
随着卢仚的鼓掌声,三根底座上有着滑轮的铁桩子,被一群从邬州城内调来的刽子手推了出来。
这些刽子手,按照大胤的官制,全都是世袭的行当。
他们一个个生得膘肥体壮,身高八尺开外,按他们的职业特性,他们头上扎着血色头巾,袒露上身,露出满身横肉,腰间扎着血色牛皮板带,着血色裤头,露出两条大毛腿,同样光着脚丫子。
他们阴沉着脸,犹如一群锁魂的小鬼,推着三根铁桩子行了出来。
三根铁桩子上,用带倒刺的铁链子,死死锁住了三名脸色惨白的玄机宗男弟子。
他们很不体面的被扒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一身修炼者淬炼出的,干干净净、羊脂粉嫩的细皮嫩肉。
几个性格恶劣的刽子手,就好像去养猪场挑大肥猪的屠夫一样,伸手在他们身上拍打着,不时的捏着他们的肉皮狠狠的拉起来老长老长:“啧啧,看不出来,这么瘦条的身子骨,里面可是内壮得很,可以多吃几刀。”
卢仚笑着向他们摇头:“可不要小看了他们,要不是被我用了手段,封了修为,就你们这群杀才,不够他们一指头戳的。”
这三名玄机宗弟子,全都是烈火境的修为。
哪怕刚刚踏入了烈火境,才点燃了体内一处熔炉,他们的肉体力量,也有近乎一龙的水准。
哪怕玄机宗不擅长战斗、厮杀,单纯一龙的肉体力量,这些不过培元境的刽子手,甚至不需要他们用手指头戳,真是一口气都能喷死他们。
一群刽子手唯唯诺诺的向卢仚行礼:“公爷说的是,小的们自当小心则个。”
清旻羽,还有紫气大阵中的玄机宗弟子们同时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清旻羽指着卢仚厉声嘶吼:“卢仚,你,你,你怎么敢……你想要做什么?你,你……”
卢仚拍了拍手,悠悠笑道:“我要做什么?我想,考验考验你们的同门之情,兄弟之义啊……我在这里,用各种酷刑招待他们。你们若是看不下去,就放开大阵,出来投降啊!”
卢仚背着手,笑看着清旻羽:“或者,你们胆小怕死,苟且偷生,你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一道一道酷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却怎么也不肯出来救他们一命……”
卢仚摇头道:“你们觉得,你们的师门长辈如果知道你们枉顾同门师兄弟的生死荣辱,你们会在他们心中,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呢?”
卢旲举起了长戈,朝着面无人色的清旻羽放声大笑。
“小儿辈,老子卢旲,给你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不要搞什么鬼阵法,我们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当然应该是一刀换一刀,一拳换一拳的热血战斗嘛!”
卢旲放声喝道:“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弟子卢旲在此,尔等玄机宗,哪个敢出阵一战?”
清旻羽哑口无言。
一众玄机宗弟子个个色变,失声。
突然间,卢仚身边的一根铁桩子上,一名玄机宗男弟子发出了惨绝人寰的痛呼声。
两个小太监已经在一群刽子手的配合下,在他身上下了第一刀。
他们用的,是标准的凌迟手法。
一缕鲜血,在这玄机宗弟子白花花的皮肉上快速滑落,白皮红血,看上去格外刺眼。
第二百二十一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4)
守宫监的小太监。
很毒。
很,很毒。
他们在卢仚面前,一个个谦卑谨慎,乖巧温顺。
但是当他们心中的那股子狠毒彻底释放出来……卢仚和卢旲都不忍目睹,干脆的用秘术关闭了五感六识。
被俘虏的玄机宗弟子嘶声惨嚎。
几个男弟子被一群小太监炮制了不到一刻钟,清旻羽已经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的大口吐血。
这一次,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这几个悲惨同门的遭遇给气疯了。
太惨了。
惨绝人寰的惨。
紫气大阵中,几个男弟子嘶吼着窜了出来。
他们脚踏一种形如风筝的奇异器具,以比血脉蜕变后的血蹄乌骓更快了三成的可怕速度,呼啸着冲出了紫气大阵,笔直的冲向了正在行刑的大棚子。
他们冲得快。
但是卢旲的反应更快。
莲花万字佛印大阵光芒闪烁,卢旲的身形骤然拔高到了一丈五尺上下,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喷射炽烈的金光,手中青铜长戈发出高亢的鸣叫,长达百丈的寒芒呼啸横扫。
几个男弟子手中,有造型精巧的小宝塔冲出。
七层小宝塔带着一片云烟冲了起来,迅速变成了高有三丈许的宝塔挡在了头顶。
寒芒斩落,一声巨响,七层小宝塔被劈成了两片,几个玄机宗弟子被寒芒微微擦过,身上大片血肉瞬间飞灰,大口吐血一头栽倒在地。
他们脚下形如风筝的器具歪歪扭扭的,擦着大棚子的屋顶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远处的丘陵山峰上,将几座高有数十丈的小山包撞得粉碎。
“拿下!”卢仚指了指地上几个玄机宗弟子。
大棚子外,又多了几根铁桩子……不,是炮烙桩。
几个被卢旲打得重伤的玄机宗弟子,被扒得干干净净,用细铁链捆在了炮烙桩上。一群刽子手大声笑着,将一筐一筐燃烧的火炭倒进了炮烙桩。
惨嚎,青烟,惨状无法以言语形容。
卢仚背对着炮烙桩,看着紫气大阵方向:“他们是来送死的……你们会这种玄妙无穷的阵法,我们没这么高深的阵道传承,但是我们的攻伐大阵,威力很不错。”
卢旲微笑:“本公的确破不了你们的这劳什子紫气天罗大阵,但是本公敢保证,你们只要敢离开大阵一步,你们就是本公的阶下囚。”
卢旲笑着,他座下狼王背上一对巨大的翅膀张开,驮着他慢吞吞的腾空而起。
狼王悬浮在空中,惨绿色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站在紫气莲台上的清旻羽。
清旻羽死死的握着拳头,沉声道:“放开他们,我愿意按修炼界的规矩,出重金赎买他们……我们就算宗门之间交战,有弟子落入敌手,按照太上仙令,我玄机宗也可以将他们赎买回来。”
卢仚摆了摆手。
小太监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刽子手们,也停止了往炮烙桩里加火炭。
几个倒霉的重伤弟子,也从炮烙桩上被解了下来,有随军的大夫往他们身上的伤口涂抹伤药——药粉是卢仚从前几天击杀的白衣大师兄的储物戒中找出来的,一种香气隽永的药粉,涂在伤口上,大片伤口立刻止血,收口,甚至隐隐能看到新的皮肉在生长。
清旻羽瞪大眼睛,认真看着被救治的同门。
他苦笑道:“你手中有天医阁的‘万应散’,看来,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宗门的倒霉蛋,遭了你的毒手?”
卢仚指着几个被救治的玄机宗弟子,沉声道:“我可以救他们,也可以杀了他们。用他们的性命做交换,一个问题,你们从哪里来?”
清旻羽皱着眉头,反问卢仚:“如果我回答了你刚才的问题?”
卢仚承诺道:“这几个闯出来想要救人的莽货,我可以还给你……一人。”
卢仚很认真的看着清旻羽:“一条人命,只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而已,这笔交易,你很占便宜……毕竟,你大哥死了,你如果表现得太差,同门死伤太多,你也不好向宗门、家族长辈交待,不是么?”
卢仚的笑容很有亲和力。
卢旲回头,看了看卢仚,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卢仚这几天的表现对比了一下,恨不得直接将自己两个儿子塞回他们老-母-的肚皮里回炉重铸。
清旻羽喘了一口气:“我们来自元灵天。”
卢仚右手一挥,一道狂风卷起了一名重伤的玄机宗弟子,掏出一件宽松的大氅裹在了他身上,然后大片水云升腾,托着他,慢悠悠的朝着紫气天罗大阵送了过去。
紫气大阵裂开一条缝隙,让这重伤昏迷的弟子慢悠悠飞进了阵中。
一群玄机宗弟子七手八脚的接应了自家同门,给他敷药、灌药,忙得是不可开交——他们嫌弃卢仚裹在自家同门身上的长衫,将它解下来后,随手丢在了一旁。
“第二个问题,你们来做什么?”卢仚继续发问。
狂风水云已经卷起了一个玄机宗弟子,飘到了卢仚的身边。
“来极圣天,试炼。”清旻羽再次喘了一口气:“各大宗门,都有弟子进入极圣天。我们的试炼内容,就是极尽可能的削弱你们,你们每一颗头颅,按照修为高低,都对应了各自宗门数量不等的贡献点。”
“很老套的手段。”卢仚一挥手,身边的玄机宗弟子也被一件大氅裹着,慢悠悠的飞了回去。
“你们试炼的目的是什么?”卢仚继续问清旻羽。
清旻羽犹豫了一会儿,看看又已经飞到卢仚身边的同门,咬咬牙,沉声道:“我们手上有一份地图,我们试炼的目的,一个是削弱你们,让你们在天地灵机恢复的初始阶段,无法快速的回复元气。”
“同时,按照地图,我们去寻觅你们极圣天当年的那些顶级宗门的遗址。如果那些遗址没有在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彻底毁坏的话,我们就要极力争取,将那些山门圣地一一占下。”
“削弱你们,占领福地,然后以这些福地为根基,搜刮你们民间的修炼苗子。”
清旻羽看向了大阵中的同门,冷声道:“诸位同门,我这不算是泄露师门秘密……这是我们参加试炼的弟子,众所周知的事情。为了同门的性命,用这些不算机密的信息进行交换,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一众玄机宗弟子纷纷开口,大声赞同清旻羽的话。
清旻羽这才看向了卢仚:“我的回答,满意么?”
卢仚笑着点头,又一名玄机宗弟子飞回了紫气大阵。
“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之前遇到的,一些身穿白衣……”卢仚将邬州城大洪水中,那些画舫上的青年男女的模样形容了一番。
清旻羽冷然道:“哦,他们一定是天符宗的人。大洪水?那就更没错了。天符宗,最是擅长呼风唤雨诸般手段,他们的符箓有神鬼莫测之机。”
“你碰到的,只是修为和我一般,烈火境的天符宗弟子而已。如果是他们的长老,一符就足以翻天覆地,区区一座城池,轻松将其葬入地底。”
“只不过,被你击杀的那些人,我可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就和我们玄机宗一样,进入你们极圣天的天符宗弟子,数以万计,谁知道是谁呢?”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数以万计的天符宗、玄机宗弟子?
眼前的玄机宗弟子加起来,连带着被杀死的、被俘虏的那些,也不过百来人而已,而之前被卢仚击杀的天符宗弟子,更是只有十几人。
就这些人,一个已经闷杀了东琦伯数以百万计的精锐军团。
一个,则是差点将卢旲的百万精锐用大阵坑死在这里。
数以万计的天符宗、玄机宗弟子?
乖乖,大胤有麻烦了。
幸运的是,他们似乎分成了一个个小队,没有集中出现在一个地方。
倒霉的是,他们分成了一个个小队遍地开花,可想而知大胤即将遭遇何等的麻烦。
看看天符宗那一队弟子的出手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把极圣天的人命当回事,泛滥数百里的大洪水,说整就整,弄死数百万人,他们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大胤,有麻烦喽!
胤垣这大胤的天子……啧啧。
卢仚一问一答,问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问题,不涉及宗门机密。
清旻羽也是极其配合的回答问题,一个又一个被俘虏的玄机宗弟子,不断的回到了紫气大阵中。
远处,一片小山包后面,突然传来了金铁交击般铿锵有力的声音。
“有趣,有趣,玄机宗的诸位,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哈哈哈,你们居然,将咱们的底细卖了个精光,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诸位广泛宣扬一下,让元灵天千万宗门,都见识见识你们玄机宗的‘骨气’!”
随着尖锐的笑声,那小山包后面,一条通体漆黑,造型古怪的金属舟船冉冉腾空而起,迅速冲到了百丈高空处。
那舟船长达百丈,甲板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身高六尺不到点,造型宛如螳螂,通体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诡异玩意。
清旻羽的脸色骤变,他嘶声道:“魔傀宗的杂碎,你们有空在一旁看热闹,说风凉话……忘了太上仙令,要我们在极圣天守望相助么?”
那高亢的声音大笑:“你们又没死人,我不出手,不算违反太上仙令……等你们面临灭顶之灾了,我自然会守望相助不是?”
清旻羽等玄机宗弟子,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新来的所谓魔傀宗的人吸引。
紫气大阵中,十几件丢在地上的大氅里,体型缩小到筷子般长短的翠蛇,眸光阴森的缓缓爬出,一扭一扭的来到了正中的阵眼祭坛旁。
第二百二十二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5)
卢仚突然一声唿哨。
卢旲一声大喝,他座下狼王落地,大阵发动,一道道长达百丈的寒芒从长戈上喷出,狠狠斩向了紫气大阵。
数十名苍狼骑将领,同样配合卢旲,从大阵中汲取庞然力量,挥洒间就是十几丈长的寒芒纷纷斩了下来。
卢仚左手挥动小风车,一道潶风带着可怕的声响,吹得大地崩裂,犹如一座黑色的城墙平地挪移,正面朝着清旻羽的大阵撞了过去。
他自己更是脚踏水云,右手长枪急速刺杀,带起了无数条百多丈长的枪芒凌空乱打。
卢仚皮肤下,一道道风纹亮起。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的,快得超出了寻常人想象的极限。
弹指间,刺出十枪……
弹指间,刺出数十枪……
弹指间,刺出一百多枪……
当小风车喷出的潶风和紫气大阵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卢仚右手刺击的频率,已经到了弹指间上千枪。
频率越高,枪芒的速度越快,卢仚自身九龙之力,燃烧归墟仙元,以《龙虎金刚体》功法催动后,每一枪的力道,都被加持到了近三十龙的水准。
再加上他刺击的高速……
卢仚轰出的枪芒犹如一道道疯龙,带着怒吼声撞击着紫气大阵,在茫茫紫气中撕开了一条条水缸粗细,但是深达百丈的大窟窿。
清旻羽吓得脸色苍白,他急忙收起了紫气莲台,遁回了大阵中,咋咋呼呼的召集同门,倾尽全力催动阵法,应付卢仚等人突如其来的攻击。
青柚三女也适时出手,三条青色长虹凌空飞旋,不断的冲上高空,随后重重斩落。
她们并无别的神通法术,一辈子的修为就在一口青鳞剑上。
唯至诚,能至纯,故至强。
简简单单的三条剑光,从高空劈落的历练个,却比卢仚的枪芒还要恐怖得多。
紫气大阵剧烈的震荡着,清旻羽等人手忙脚乱的掐印念咒,不断将一道道精血吐在祭坛上、旗幡上,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布阵器具上。
百忙中,清旻羽更是嘶声大吼:“谢有钱,你个混蛋……还不救命!”
那金属舟船中,金铁交击般刺耳的声音大笑:“急什么?急什么?你这不是还没死么?你们玄机宗的乌龟壳厚的很,这一点,我是知道滴!”
“一时半会,你们死不了……唔,我们先来论论,我救了你们,你给多少钱?”
清旻羽气得破口大骂:“都这个关头了,你说钱?”
谢有钱同样破口大骂:“简直是废话,都这个要命的关头了,你还舍不得钱?”
潶风撞在紫气大阵上,潶风有吹灭一切有形有质之物的特效,是天地间自然生成的神风,威能无限,有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神妙。
紫气大阵被潶风吹动,一团团紫气急速的消散,从大阵中涌出的紫气,逐渐稀薄。
一名玄机宗弟子嘶声大吼:“清师兄,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地脉灵力无法支撑我们的阵法运转……入不敷出,这,这,这……”
清旻羽怒骂:“蠢啊,投灵晶!”
那些玄机宗弟子一个个面孔扭曲,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块块拳头大小的晶莹晶石,不断的砸进阵眼祭坛上一块闪耀着紫光的阵盘。
阵盘上紫气旋转如漩涡,不断吞噬这些晶石,然后大阵放出的紫气又变得浓郁起来,潶风急速的冲击,紫气大阵剧烈的震荡,但是再无刚才风雨飘摇之相。
卢仚等人一阵狂轰滥炸。
清旻羽喘了一口气,冷笑道:“卢仚,你们根本就……”
话音未落,清旻羽嘶声惨嚎,缩小到筷子大小的翠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他的脚边,张开精致的小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脚脖子上。
清旻羽低头,看到翠蛇正急速溜走,他一声嘶吼,手中多了一柄精巧的玉斧,一斧头劈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噗嗤’一声,大腿齐根斩落,清旻羽嘶声痛呼。
他的伤口处,身躯上的伤口喷出来的是红血。
被斩落的大腿伤口上喷出的,刚刚斩落的时候还是红色血水,但是弹指间就变成了墨绿色。随后整条大腿骤然发黑,‘噗’的一声炸成了一滩毒血四散。
清旻羽痛得眼泪直喷,双手捂着伤口,本来想就地翻滚、痛呼抽搐,但是看到地上黑色的毒血,他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单腿蹦跶着向一旁蹦出了七八丈远,这才放心的一头栽倒在地,‘嗷嗷’叫着翻滚起来。
一群玄机宗弟子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的反应也太慢了一些。
翠蛇已经化为一道青色流光,在他们中间急速窜了一圈。
在归墟宝瓶中泡了两天,翠蛇也不知道吞了多少玄元神水,之前的伤势固然全部愈合,它的血脉更是在玄元神水的滋养下,急速的提纯、拔高。
此刻它在人群中急速穿梭,身边居然有一片小小的云烟相伴,它的速度,比起青柚三女的剑光,也只是略微慢了两三成而已。
筷子大小的身躯,青柚三女剑光七八成的速度,这就让翠蛇变得极其的可怕。
好些玄机宗的弟子还没看清翠蛇的身影,他们身上就骤然刺痛,身躯缩小的翠蛇,毒牙也变得绣花针一样精致可爱,刺进他们皮肉的时候,就好像蚊子叮一样,几乎是毫无知觉。
翠蛇也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毒液,给这些玄机宗弟子注入的毒液,已经是极力的压缩再压缩,单纯从分量上来说,毒液的剂量微乎其微。
但是……
翠蛇固然已经提升了血脉,智慧堪比七八岁的孩童,它对自己如今的实力,还是不能精准的把控。
尤其是飞窜之时,又要提防玄机宗弟子的攻击,还要攻击他们,咬破他们皮肉,注入毒液。
有些玄机宗弟子,被注入的毒液剂量恰恰好,他们的皮肉泛起了一层青气,一个个瘫软倒地,体内血肉被毒气侵蚀,让他们再也用不出半点力气。
但是有些倒霉蛋,翠蛇注入的毒液稍稍的多了这么一点点,他们身上的青气迅速变成了绿色,他们中毒颇烈,立刻被毒得昏厥过去,体内血管堵塞,肌肉融化,筋骨被毒力侵蚀,变得好似腐朽的木头一样,全身机能都在快速的崩毁。
还有更加倒霉的,他们咋咋呼呼的放出了一些小刀小剑攻击翠蛇,翠蛇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免不得给他们体内注入的毒液稍稍多了些。
尤其是,飞窜的时候,翠蛇也顾不得挑地方下嘴,有时候难免咬在了对方的大血管上,毒液流动的速度就变得更加快捷。
就有二十几个玄机宗弟子,他们身体骤然变成了墨绿色,随后全身发黑,迅速烂成了一滩毒血。
清旻羽看着同门们纷纷倒地,他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我给钱,给钱……谢有钱,你个王-八-蛋,我给钱……救命,救命啊!”
金属舟船中,谢有钱‘嘎嘎’大笑起来:“我就算是个王-八-蛋,如果是万年成精的王-八-蛋,是值钱货就行。嗯,话说,这救命钱,你究竟给多少啊?”
清旻羽顾不得讨价还价,他怒骂道:“我们身上所有,你全拿去,全拿去,好了吧?够了吧?还有,我大哥清旻秀的储物戒被那卢仚抢走了,我大哥的身家,你知道的……也都给你!”
谢有钱的声音都变了:“啥?你大哥的身家?你大哥清旻秀和你在一起?他的储物戒……你大哥,被这些极圣天的土著杀了?”
谢有钱嘶声道:“乖乖,我要发财了……你们可就完蛋了,你们完蛋了……你们白阳清氏的老家伙们,不把你们抽筋扒皮,才有鬼!”
金属舟船外甲,亮起了一道道风漩状的符纹。
舟船开始缓缓加速,朝着卢仚这边撞了过来。
谢有钱放声大笑:“土著,哪个是卢仚?跪下,磕头,求饶,献出全部身家,如果钱够多,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嘿嘿,你们极圣天,和你们的命,都是注定了。”
“要么被我们征服,你们乖乖的为奴为仆……要么,我们就彻底的毁掉你们!”
“啧,三位剑修小娘子,看你们生得这么水嫩滋润,不如跟了我如何?在下谢有钱,乃元灵天魔傀宗真传,顾名思义,我没别的好处,就是有钱!”
“你们只要跟了我,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紫气大阵中,控制大阵的玄机宗弟子伤的伤,死的死,也没人给阵盘中补充灵晶了。
紫气大阵一阵剧烈的颤抖,卢仚再次催动一道潶风卷了过去,卢旲等人倾尽全力出手,就听一声巨响,阵盘炸开,整座紫气大阵轰然崩解。
翠蛇化为流光,瞬间窜回了卢仚的袖子里,从他袖口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得意洋洋的吐着蛇信子。
它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帮助卢仚攻破了紫气大阵,它现在正嘚瑟着呢。
空中,大鹦鹉化为一道红影飞过,隐隐可以听到‘狗-屎-运’之类的尖叫声。
金属舟船上,那些高有六尺上下,形如螳螂的金属傀儡骤然跃起,化为一道道狂飙朝着卢仚、卢旲这边疾飞而来。
谢有钱厉声喝道:“被我等征服,或者被我等毁灭……啊,三位小美人,这话不是冲你们来的……嘿嘿!”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三教高层
形如螳螂,动作也宛如真正螳螂的魔傀凌空袭来。
不知名金属制成的半透明膜翅急速震荡,发出‘嗡嗡’声响,锋利的前爪宛如利刀,在阳光下反射出森森寒光。
螳螂魔傀急速飞掠,在空气中拉出一道道残影。
地面上,屯扎在外围的卢仚下属纷纷拉弓放箭,箭矢如暴风雨,罩向这些魔傀。
魔傀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极少有箭矢能追上它们的身影。
偶尔几支箭矢落在它们身上,只听得‘叮叮’几声,箭矢的破甲箭头溅起火星,纷纷在魔傀坚硬的身躯上撞得粉碎。
顷刻间,这些魔傀就冲到了苍狼骑布下的军阵上方。
苍狼骑们也纷纷拉开长弓,朝着这些魔傀攒射。他们的修为比卢仚麾下的羽林军和豹突骑又要强出了一大截,箭矢的力道、准头,也更是超出了不少。
箭矢如风,不断有箭矢落在这些魔傀身上。
依旧只是火星四溅,‘叮叮’乱响,箭头纷纷炸开,没有伤到这些魔傀分毫。
顷刻间,上百头魔傀就冲到了卢仚面前,宛如大刀的前爪挥动,带起一道道寒芒,狠狠劈向了卢仚。前肢劈下来的瞬间,魔傀前爪的锋芒上,隐隐可见一缕缕极细小的符文隐现。
卢仚身披重甲,主动迎向了这些魔傀。
‘铛铛’巨响不绝于耳,几头魔傀围住了卢仚一通乱劈乱砍,每一击都有超过三龙巨力,单纯从力道上来说,居然比卢旲还要强出了不少。
卢仚身上的重甲被拉出了一条条长长的火星,重甲丝毫无损,而这些魔傀的前肢则是被暴力摧出了一个个小米粒大小的缺口,那些流畅的符纹爆裂开,发出沉闷的巨响。
卢仚收起了小风车,双手持枪,一道道枪芒激射。
弹指间十几枪刺出,枪芒精准的,从这些魔傀的勃颈处刺了进去,从它们头颅后刺了出来。火星喷溅,中枪的魔傀剧烈的抽搐着,勃颈处的伤口里不断喷出大片的火光和黑烟。
下一刻,这些魔傀身上亮起了一道道红色的纹路。
‘轰’的一声巨响,卢仚还没反应过来,这些被重创的魔傀直接凌空爆开。
卢仚身披重甲,甲胄极其沉重,沉甸甸宛如一座小山。十几头魔傀爆开的火光冲击着她的身体,卢仚的身体也重重的晃了晃,无数碎片打在他身上,好似无数刀片切割着重甲。
那金属舟船在快速的逼近,谢有钱的笑声越发刺耳:“怎么样?咱家的魔傀威力如何?”
爆炸结束,火光、黑烟散去,卢仚悬浮在空中,身上甲胄放出淡淡青光,光洁如新、丝毫无损。他手持长枪,枪尖直指谢有钱的舟船。
谢有钱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这甲,不错……想不到,极圣天的天地灵机蹦碎,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结实的灵甲存留下来?啧啧,这材料,看着有点眼生,你若是肯将这甲胄献给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卢仚一声冷笑,身体一晃,甲胄上一条条青色风纹乍亮,他的速度骤然飙升,顷刻间就到了比青柚三女的剑光更快的程度。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漫天都是卢仚身披重甲的身影乱晃。
百多头螳螂魔傀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卢仚已经撞在了它们身上,不可抗拒的巨力发动,这些金属铸成的魔傀就好像柔软的面团,在卢仚的暴力撞击下一点点的变形,碎裂,最后彻底炸成了无数的碎片。
爆炸声不绝于耳。
舟船里,传来了谢有钱的尖叫声:“见鬼……怎么可能?我的魔傀刀螳,每一头都相当于烈火境,点燃一座熔炉的体修高手……”
祭坛旁,清旻羽抱着大腿伤口嘶声怪笑:“谢有钱,你这个贪财还抠门的老-王-八,你魔傀宗,就这么点本事?赶紧的,把你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不然,我怕是……”
清旻羽痛得直翻白眼,他真的快支持不下去了。
谢有钱的舟船上光芒大盛,犹如龟甲一样封闭的船舱裂开一条缝隙,几名通体银白色,浑身上下不见丝毫锻造纹路,好似一体成型,外表光滑如镜面的人形魔傀飞射而出。
这些人形魔傀身高一丈左右,头部就是一个光洁的椭圆,身躯修长,四肢纤长而流畅,通体银光闪烁,给人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它们的速度,比那些螳螂魔傀更快了许多,一出现,就化为银色长虹直奔卢仚。
卢旲见猎心喜,刚刚的螳螂魔傀他可是一个都没捞着,看到这些人形魔傀,他一声长笑,座下苍狼腾空而起,恰恰挡住了一头银色魔傀,长戈带起一道寒芒狠狠劈斩了下去。
卢仚瞪大眼睛,看着卢旲。
大金刚寺的功法传承,显然是有问题的,《龙虎金刚体》,只能点燃体内两处熔炉,即心脏和肺脏。
而刚刚谢有钱明确提出了,他的螳螂魔傀,相当于点燃了一座熔炉的烈火境体修。
可见,元灵天的修士们,他们在烈火境,是直接以体内点燃的熔炉数量,来确定烈火境修士的实力。
如此算起来,卢仚的无量归墟体,一共要点燃五脏熔炉,还有三十六处大穴熔炉。
放在烈火境中,这等功法,怎么也不该算弱了,毕竟是‘太上’北溟仙宗的仙道根本法,既然叫做‘太上’,怎可能太弱?
而大金刚寺的根本法,就两座熔炉?
卢旲冲得太快,卢仚也来不及制止。
长戈重重劈在了一具银色魔傀上,只听一声巨响,卢旲双臂颤栗,虎口裂开,血水喷溅,染红了长戈的长杆。
他面前的银色魔傀身体一晃,几乎是团身撞进了卢旲的怀中,简简单单一个肩撞,就听一声巨响,卢旲身上那套椒图兽头纹的重甲一寸寸崩碎,甲胄内部大片致密的金刚佛印炸碎开来,好似无数崩碎的金色琉璃,发出炫目的光华。
卢旲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胸口骨折声犹如爆豆子一般响起。
他双眼翻白向后飞出,两条脱力的胳膊软塌塌的垂在身边,好似两条无骨的虫子一样晃荡着。
卢仚一声长啸,脚踏流云,身缠狂风,带起一片残影冲到了重伤的卢旲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向后急退。
卢旲呼吸快速的虚弱了下去,卢仚急忙掰开他的嘴,将几滴玄元神水注入他急速苍白的嘴唇里,随后大声吼道:“伤药,伤药……伯父,你可有……”
卢旲艰难的瞪大眼睛,眼角余光朝着自己的胸口望了望。
卢仚急忙扯开他胸口染血的战袍,从一个暗袋中,掏出了一粒用黄蜡密封的丹丸。手指一搓,黄蜡封皮碎开,一粒散发出淡淡檀香味的丹丸露了出来。
卢旲主动张嘴,卢仚将这丹丸塞进他嘴里,突然觉得,这丹丸的色泽似乎有点熟悉——他们在镐京城,用来抹在兵器上,击杀那些黑鳞怪的供佛香灰,似乎就是这个颜色,这个气味……
无非是,这丹丸里,多了一点点药草香气而已。
丹丸入口,卢旲惨白的脸色骤然露出了一丝红晕,他瞪大眼睛,嘶声道:“仚哥儿,小心!”
一具银色魔傀已经冲到了卢仚面前,魔傀双手如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斩向了卢仚头颅。
斜刺里,三条青色剑光呼啸而来,命中这头朝着卢仚攻击的魔傀。
剑光凌厉,魔傀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被剑光硬生生打得飞了出去。
卢旲猛地闭上了嘴,翻了个白眼。
很好,好得很,卢仚遇袭,青柚三女就火急火燎的御剑掩护,自己刚刚差点被对方一家伙撞死,三女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背生双翼的狼王急速窜了过来,卢仚将卢旲放在狼王背上,叮嘱了一声‘伯父小心’,随后脚踏流云,朝着几头急速扑来的银色傀儡迎了上去。
长枪如龙,带起一道道枪芒撕裂空气,发出龙吟巨响。
这些银色傀儡力量极大,每一头魔傀单纯的力量,恰恰和卢仚相差仿佛,也就是九龙上下。
它们极其敏捷的避开了长枪的锋芒,重拳不断轰击长枪的枪杆,卢仚同样施展蛮力和它们硬碰硬的击打,就听密集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好似打铁一样,震得下方无数苍狼骑耳朵剧痛,那些苍狼更是痛苦的长啸不断。
谢有钱的怪叫声传来:“不可能,绝不可能,极圣天,怎么还能有这样修为的修士?绝对不可能……除非,除非……”
他正在怪叫的时候,极高的天空中,一座方圆丈许的金色小山带着恐怖巨响,宛如一颗流星从天而降,带着长长的摩擦火焰,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金属舟船上。
这金色小山通体放出炫目的金色佛光,半透明的山体内,隐隐可见一尊光头壮汉盘膝而坐,身边一枚枚硕大的佛印若隐若现,每一枚佛印都给人一种沉重如山、金刚不坏的恐怖气息。
一声巨响,谢有钱的金属舟船上无数符文亮起,然后一片片符文纷纷崩解碎裂,厚重的舟船甲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急速的扭曲、破碎,整条舟船在呼吸间就被小山砸成了碎片。
几名身穿红色长袍,身形高挑的青年男子狼狈的吐着黑烟,从崩碎的船舱中逃了出来。
他们刚刚跑出来,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座金色小山上光芒一闪,十八条身高一丈二尺的魁梧大汉凭空从扭曲的空气中冲出,拎着海碗粗细的禅杖冲着他们就是一通狂殴。
沉重的禅杖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爆豆子一般,几个红袍青年哼都没哼一声,就大口吐血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三教高层(2)
好可怜的……
不知道这些高挑的青年中,哪一位是谢有钱,但是他们现在的模样,真的好可怜。
十八名身高一丈二尺的光头大汉,光着膀子,下身穿着黄色的粗布灯笼裤,踏着牛皮靴,淡金色的皮肤上好似抹了油,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泛着光。
他们手持海碗粗细的禅杖,犹如乡民打年糕一样,禅杖‘咚咚’的轰击着躺在地上的红袍青年,将他们的骨头一点点的砸碎。
几名红袍青年刚刚哀嚎了几声,就被碎骨的剧痛硬生生痛得昏厥过去。
光头大汉们麻利的将他们扒得精光,从头皮到脚底,每一根毛发都被细细的搜刮了一遍,什么储物戒啊,身上的各种零碎配件啊,甚至是有两个青年嘴里,铭刻了细细符纹的假牙,都被他们拔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就是,因为这几颗假牙的关系,几个红袍青年的满口大牙都被敲了下来。
“专业啊!”卢仚一边抵挡着几具银色魔傀的狂攻,一边由衷的赞叹着。
习惯了这些银色魔傀的攻击,它们也就这么回事。
没什么神通,没什么法术,就是速度很快,力量很大,仅此而已。
但是卢仚速度比它们快,力量比它们大,这些魔傀又没有什么杀伐技巧,只是直来直去的猛攻猛打,卢仚应付起来,越来越轻松愉悦。
长枪刺击之间,银色魔傀被打得连连倒退,体内不断发出‘嗡嗡’轰鸣。
砸碎了金属舟船的小山上,一抹金光闪闪,身形瘦削的神醉拎着一根锡杖,慢吞吞的从山顶一团扭曲的空气中走了出来。
他反手一招,一丈方圆的金色小山急速塌缩,最后化为一粒金色的砂砾,轻轻飘入了神醉的掌心。
十八名光头壮汉朝着神醉合十行礼:“方丈。”
卢仚的眼角跳了跳。
卢旲的嘴角抽了抽。
卢旲从狼王背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强忍着胸前断骨剧痛,朝神醉深深的合十行礼:“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卢旲,参见方丈!”
卢旲没见过神醉。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出神醉的身份。
十八个光头大汉向神醉行礼,口称‘方丈’……而神醉手中那根通体金灿灿的锡杖,卢旲见过这锡杖的画像,这是大金刚寺的传承佛宝之一,其性质就等同于人间国朝的传国玉玺。
而刚刚从天而降的金色小山,卢旲也听说过它的传说,应该是大金刚寺的另外一件传承佛宝,号称佛门坚固第一的‘金刚须弥峰’。
能掌控两件大金刚寺的传承佛宝,眼前这瘦削、高挑的光头老和尚,当然就是大金刚寺当代掌教神醉方丈了。
所以卢旲忙不迭的向神醉行礼,心中更是充满了疑虑——为何是他亲自出山了?
神醉拎着禅杖,微微佝偻着腰身,一步一步踏空行来。
他看着正和几尊银色魔傀打得火星四溅、地动山摇的卢仚,微笑着颔首:“释恶说得不错,卢仚,你果真有可能是我佛门上古真佛转世。否则,以你的修为,如何能和这几具邪魔傀儡抗衡?”
十八个光头大汉刚刚出现,卢仚就已经运起了无量归墟体秘法,体内已经点燃的熔炉光芒内敛,法力收摄,唯有心脏熔炉中光芒大盛,甚至他心脏附近的皮肉都变成了半透明状,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在胸膛内熊熊燃烧,放出庞大的光和热。
任凭谁都只能认为,卢仚单单点燃了心脏熔炉。
至于说,单单点燃心脏熔炉,为何可以和这几具银色魔傀打得有声有色……神醉不是给了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么——‘卢仚,可能是佛门上古真佛转世’!
佛门真佛转世这种事情……人家就是天生神力,天生的金刚不坏之躯,天生的无限神通,你上哪里说理去?
卢仚连续数百刺击,打得银色魔傀光洁如镜的身躯出现了大片的凹痕,他大声道:“弟子卢仚,见过方丈,嘶……这些魔傀厉害,弟子礼数有失,还请方丈勿怪。”
“不怪,不怪。”神醉笑得很温和,他笑着向卢仚挥了挥手:“年轻人,多熬炼熬炼,是好事……慢慢打,不着急,老衲倒是找到了有趣的事情。”
神醉看了看卢仚,发现卢仚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他拎着禅杖,一步一步的踏空走向了清旻羽等人。
玄机宗的弟子们,死的死,昏的昏,唯有一个清旻羽保持清醒。
他看着神醉一步一步的走来,他声嘶力竭的尖叫道:“秃驴……老贼秃……你们极圣天的宗门中,最恶毒,最无耻,最下流,最腌臜的,就是你们这群死秃子!”
“别过来,别过来……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不要过来,我是玄机宗白阳清氏嫡系,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你们极圣天,如今可承受得住我玄机宗的无穷怒火?”
神醉微笑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清旻羽的身边,他低头看着双手死死掐着大腿伤口,竭力封住伤口血管,不让血流过多的清旻羽,微笑道:“小子斗胆,焉敢污我佛门清白?不过,年轻人不懂事,老衲可以理解。”
神醉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清旻羽的脑袋:“小施主,老衲看你这颗头颅,生得如此饱满圆润,只要剃光了三千烦恼丝,这脑袋一定是光大溜圆,是一颗极品的小和尚脑袋……你和我大金刚寺,有缘啊!”
清旻羽一脸震惊的看着神醉。
“看,你都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神醉笑得越发灿烂了:“怎么样,我大金刚寺,正好还缺几个种菜、养花、淘茅厕的杂役小秃子,你可愿,屈就啊?”
清旻羽嘶声道:“你焉敢辱我?”
神醉笑吟吟的伸出手,抓住了清旻羽的一只胳膊,然后五指轻轻一合。
‘啪’!
清旻羽的手臂,就好像清脆的春笋,被神醉轻轻一把捏得粉碎,断臂被他轻轻一甩,飞出了老远,恰恰落在了一头苍狼面前。
清旻羽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消失在狼吻中……他又是痛又是怕的尖叫起来:“老贼秃……我玄机宗,我白阳清氏……”
神醉轻轻的摇了摇头,笑容一收,很严肃的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觉得呢?”
清旻羽迅速闭上了嘴。
神醉笑容绽放,笑得很灿烂:“很好,是个聪明的孩子,老衲就喜欢聪明的娃娃,聪明人,总会少吃点苦头……嗯,把你们元灵天如今的情况,还有你们宗门的情况,以及,你们这次侵入极圣天的前因后果,人员安排,通通说出来。”
“说了,你可以活。”神醉笑呵呵的看着清旻羽:“不说,你就死罢。”
清旻羽呆了呆,莫名的冒出了一句极其无厘头的话来:“和尚,不得杀生啊!”
神醉也呆了呆,他歪了歪脑袋,很认真的给出了一个让清旻羽无言以对的回答:“那是苦修僧,老衲是佛门护法僧,专门干杀人放火的事情……老衲剃度之前,是前朝清罪司的刽子手头目,每年总要出脱一两千颗人头,你不知道么?”
卢仚一边和银色魔傀厮打,一边注意着神醉这边的动静。
猛不丁的听到神醉最后一句话,他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摇摇头,卢仚一声长啸,他猛地腾空跃起,长枪挥动,带起漫天枪影,劈头盖脸的砸在了几具银色魔傀身上。
卢仚撤去了身上重甲。
他身上紫色袍服骤然燃烧起来,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
他心脏附近,血肉透明,可以看到他的心脏燃烧如火。
随着他的疯狂轰击,他的左右肺脏附近,血肉也变成了半透明状,一丝丝火苗从心脏部位迅速的蔓延到了肺脏上,随后肺脏熔炉也冒出了炽烈的火焰。
当着神醉、卢旲、十八名大金刚寺弟子的面,卢仚完美的演绎了一名‘疑是真佛转世’的佛门弟子,如何在大战中临阵突破,点燃《龙虎金刚体》第二座熔炉的全过程。
神醉骇然回头,又惊又喜的看着卢仚。
卢旲骇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卢仚。
十八名光头大和尚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手中禅杖一晃,不小心又在几个红袍青年身上磕碰了几下,将他们的断骨又砸碎了好几根,有两个倒霉蛋从昏厥中痛醒,然后又痛晕了过去。
“卢仚……不,法海,稍后,老衲给你一份机缘。”神醉欣然道:“我大金刚寺的未来,怕是就应在你身上了!”
卢仚打得几具银色魔傀几乎崩裂,正准备一鼓作气将它们彻底摧毁,猛不丁听到‘法海’二字,双手一哆嗦,差点将长枪都丢了出去。
咬着牙,卢仚高声道:“弟子谨遵方丈吩咐……”
长枪如龙,狠狠一扫,几具银色魔傀体表冒出了无数细细的裂痕,烟火喷出,被卢仚这一通猛攻狠狠的劈成了碎片。
一个颇为清脆甜美,但是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波折,显得死气沉沉的少女声音飘忽不定的,从下方传来。
“神醉老秃驴,你这弟子不错呵。啧啧,可要盯好了他,真是一具好材料啊!”
神醉举起锡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
一声闷响,方圆十几里的大地微微一晃,地上的泥沙骤然放出一片淡淡金光。
神醉冷声道:“我这徒孙若是少了一根毛,老衲就去烧了你尸魔洞的万尸坑……哼,老僵尸,魔门,就让你出面么?”
大地金光闪烁,一座小山下方,大片烧糊的黑烟冒出。
一声闷响,大地裂开,数十条人影从地下窜了出来,那甜美的少女声音气急败坏的叫骂着:“老秃驴,果然不是个东西,见面就下杀手,这么多年的交情,一点都不讲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教高层(3)
卢仚踏着云烟,来到了卢旲身边。
那边小山地下冲出来的人影,也踏着一片带着淡淡尸臭味的黑云,腾空而起,飞向了神醉。
黑云上,正中是一名头顶一撮红毛,四下光溜溜,脑袋大如笆斗,身躯矮小如侏儒的诡异老人。他身穿墨绿色的长袍,露在袖子外的两只手掌,宛如鸡爪子一样黑漆漆的,闪烁着绿色的磷火。
他身后,数十道人影,有男有女。
三十六名男子,尽是身高近丈的魁梧大汉,他们仅仅在腰间围了一条兜裆布,袒露在外的皮肤暗沉沉的,好似花岗岩一样,透着一股子死气。
嗯,他们本来就是死人。
卢仚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些大汉,他们就是死人,但是他们刚刚从地下窜出来的时候,能跑能跳,而且速度飞快。
还有二十四名女子。
这些女子,尽是身材高挑,身形窈窕的美貌少女。她们身上倒是穿着短短的皮甲,遮挡住了羞处要害。和那些大汉一样,她们浑身死气沉沉,暴露在外的皮肤是暗沉沉的死白色。
老人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一对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少女。
她们就比后面的那些大汉、少女要好得多,她们眉目如生,肤色也和寻常人差不多,只是略显苍白。
她们本来生得颇为美丽,以她们的姿容,就算送去胤垣的九曲苑,都有资格被封为妃子的。但是,天晓得是哪个心理扭曲的混蛋,给她们画了个极其狼藉的妆容。
面颊涂粉,搓上了两团巴掌大小的红胭脂,嘴唇涂得鲜红,和刚刚喝了血一般,勾勒的眼线、眉毛又浓又黑,好端端两个美丽少女,硬生生整得和乡下媒婆一般。
这两名少女,也是浑身死气,显然并非活人。
黑云向神醉飞去的时候,其中一名少女血唇微动,发出清脆甜美的声音:“老秃驴,就你们这群死秃子,下手最狠、最凶,到底是我是魔头,还是你是魔头?”
“嚇,赶紧的,你前些天,急巴巴的让佛门那些老秃子发了联名谕令,让我们三教各自派人来这里议事……到底是什么事啊,这么大惊小怪的?”
“前面邬州城死气冲天,这两天,那里起码死了近千万人,真是好家伙,我正准备去收集那积尸气,好好淬炼一下我的两个心肝小宝贝。要是耽搁了我的好事,我可不依。”
神醉冉冉站起身来,朝着那一撮毛枯瘦老人笑了笑:“尸魔尊者,你刚刚不是看到了么?咱家法海击碎的那些魔傀,可不是我们极圣天的东西!”
神醉指了指在地上哼唧的清旻羽,冷然道:“元灵天的人,已经侵进来了。”
尸魔尊者眨巴着小眼睛,他身边的少女冷然开口:“所以呢?”
神醉将锡杖抱在怀里,叹了一口气:“老衲都是快死的人了,本来,都等着腿一蹬,眼一闭,这世上的事情,就和老衲无关了。”
“但是,门下小徒孙们争气啊,大争之世,嘿嘿,一番施为,我大金刚寺天地灵机居然回复了些许,老衲这些天,修为小有突破,居然又延寿三百载!”
尸魔尊者吞了口吐沫,他身边的少女冷然道:“好个秃驴,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运道,真是天不开眼,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万年!”
神醉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你知道,老衲兼修了佛门其他各宗的一些神通法门,其中‘他心通’,略有神妙……修为突破之时,我入静,窥得一些先兆,所以才让佛门各宗,发了谕令,让三教同道齐聚于此。”
神醉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轻声道:“老衲所见,我极圣天的劫数,就是从这里开始。”
尸魔尊者的黑云来到了神醉面前,他降下黑云,背着手,带着两个少女走到了神醉身边,低头看着躺在地上抽抽的清旻羽。
“呵,元灵天!”尸魔尊者身边的少女‘咯咯’笑着。
另外一名少女冷然开口:“那,佛门是你这老秃驴,魔门是老子亲自来了,道门的那群老牛鼻子,会是谁来?”
尸魔尊者话音未落,极高的天空中,一缕近乎于无的破空声传来。
神醉和尸魔尊者身边,一抹极淡的,近乎于无形无迹的剑光一闪而过,一名身高七尺许,身穿淡青道袍,披着一件白鹤羽毛制成的大氅,气质清冷出尘的老人,蓦然冒了出来。
神醉笑呵呵的一动不动。
尸魔尊者则是怪叫一声,猛地向后倒弹了七八里地,‘呼呼呼’,数十面白骨盾犹如发蘑菇一样冒了出来,带着磷光鬼火绕着他疯狂旋转,将他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头顶三面人的脊椎骨为旗杆,人皮制成的大旗迎风招展,放出一道道恶臭的腐尸黑气缠绕全身,黑气所过之处,下方的山石树木都被腐蚀糟空。
他的身上,更是多了一件造型奇古的骨质甲胄,将他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
两名留在原地的少女齐声呵斥:“虫二剑主,你想做什么?和老秃驴联手,坑害老子不成?”
三十六名壮汉默不作声,整齐划一的拔出了背后背着的青铜斧钺,‘唰’的一下对准了青袍老人。这些青铜斧钺古色斑斑,刃口放出绿色磷火,照得四周碧光盈盈,寒气森森,宛如到了万年古墓一般。
而二十四名少女,同样整齐划一的拔出了红铜弯刀。
这些弯刀同样古色斑斓,一道道红色雾气扭动缠绕,隐隐有刺耳的哀嚎声不断响起,越发让所有人心头发寒,好似身边、身后,都有莫名的存在悄然冒了出来。
心剑宗当代掌教虫二剑主摸了摸自己足足有三尺多长的胡须,幽幽道:“老尸魔,真要算计你,贫道刚刚,就不会放出剑鸣,露出剑光,直接无形剑遁给你一剑,不是畅快?”
手指犹如弹琵琶一样,轻轻扣动自己的胡须,虫二剑主朝神醉笑了笑:“好久不见,原本还想着老和尚你圆寂时,我去给你烧点纸钱,看样子没这机会了。”
摇摇头,虫二剑主笑道:“老和尚,这老尸魔居然以为,我们会联手对付他……真要杀他,我们需要联手么?”
神醉抱着锡杖,‘呵呵呵’的笑,倒也不说话。
尸魔尊者收起了诸般宝贝,浑身黑气缭绕的跑了回来,两名少女齐齐开口,怒声喝骂:“看不起谁呢?看不起谁呢?你们两个若是不联手,你们谁能伤老子一根头发?”
虫二剑主微笑。
无声无息,无光无影,没有任何的征兆,尸魔尊者头顶上,那一撮儿不多的,大概总数不到一千根的红毛,整整齐齐的齐根掉落了十八根。
一尺多长的红毛飘飘忽忽的从尸魔尊者面前飘落。
尸魔尊者呆呆的看着面前飘落的红毛,身体微微的哆嗦着,伸出手,轻轻的接住了自己的头发,呆呆的看了许久,许久。
虫二剑主笑道:“一根毛都伤不到?十八根如何?”
尸魔尊者沉默良久。
然后,他咧嘴一笑。
他身边的两个少女齐声笑了起来:“唉哟,刚刚的话,只是玩笑嘛……虫二啊,听说,你家弟子,在附近被人狠宰了一批?啧啧,是这老和尚的徒子徒孙干的!”
神醉和虫二剑主同时盯着尸魔尊者看着。
尸魔尊者将十八根红毛塞进袖子里,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的看着两人。
两名少女齐声笑道:“老夫虽然是魔头,但是也有一腔正义之心,虫二,你的人被人杀鸡一样宰了,这种事情,不能忍啊。”
“你看,神醉这老贼秃就在这里,你给他一剑,我帮你,怎么样?”
“我跟你说,有些事情,是真不能忍的,你心剑宗,不能让大金刚寺给欺负了去,是不是?”
神醉和虫二剑主同时翻了个白眼。
神醉摇头道:“老尸魔,你在动什么鬼主意,老衲不管,但是这当着面挑拨离间的手段,太差了些,就算你要故意的装疯卖傻,格调稍稍提高点吧?”
叹了口气,神醉沉声道:“说正经事,元灵天的人,进来了。当年的事情,各家典籍中都有记载,也就不用赘述了。既然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大家议议,怎么办?”
虫二剑主皱着眉头不吭声。
尸魔尊者身边的两名少女则是笑了起来:“哎唷,这种事情,干嘛要眼巴巴的跑来这边商议?刚刚老秃驴说,你预见了某些征兆,说这里是劫起之地?”
一名少女轻快的笑道:“这劫,有多大?”
很远很远的天空中,大片白云被撞得粉碎,一具庞然大物从白云后方冲了出来,径直朝着这边高速飞来。
这物件体积过于庞大,相距还有数百里,地面上,就连那些普通士卒,都看到了这座急速逼近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座,长宽都有一里开外,城墙高达二十丈的金属城池。
通体漆黑的城池,依托着不知名的动力悬浮在空中,一路风驰电掣的径直飞来。
地面上,一名魔傀宗的红袍青年醒了过来,他艰难的转过头,看着那座急速逼近的金属城池,咬着牙嘶声道:“恨啊……谢富贵,我这狼狈模样,怎能被你看到?”
卢仚看了看那青年。
谢富贵?
那么,刚刚说话的这位,应该是谢有钱喽?
‘有钱’,‘富贵’,他们的父母,真是极有品味的人,给了自家儿子这么好的名字!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对称碾压
金属城池快速逼近。
卢旲骑着狼王,悬浮在莲花万字佛印上方,在他大声喝令下,十二万苍狼骑快速变幻阵型,在大地上勾勒出了一座杀气腾腾的金刚佛印形大阵。
十几颗金身舍利悬浮在大阵上方,一道道金光从这些金身舍利的七窍中喷出,化为道道长虹,直接没入了卢旲体内。
卢旲被银色魔傀轰断的骨骼快速愈合,体内不断发出骨骼生长的‘嘎吱’声。
卢仚也是一声招呼,带着青柚三女遁入了大阵中。
卢旲右手一按,金身舍利放出的金色长虹,就有七八道虹光没入了卢仚身躯。
卢仚只觉一股沛然大力涌入身体,虽然品质上比起自己的归墟仙元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在数量上极其的庞大,顷刻间就充盈全身。
卢仚偷偷运转无量归墟体功法,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急速旋转,涌入身体的大阵之力就好像满是杂质的生铁,被巨灵神锤一锤一锤的直接锻造成了精钢,随后是百炼、千炼……
一滴滴新的归墟仙元在体内不断滋生,卢仚的五脏熔炉几乎全部都要爆燃开来,他最后一处没有点燃的脾脏熔炉,也有一股磅礴的热力在酝酿。
十二万大金刚寺外门弟子结阵,就好像一台巨型抽水机,硬生生将这一方天地刚刚恢复了一丝半点,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天地灵机强行抽取了过来,一点一滴的注入了卢仚、卢旲的身体。
这就是有十二万人辅助卢仚修炼……
妙不可言!
“人多力量大,此话,至诚!”卢仚感受到了这座大阵的威能,他开始琢磨,将五位大爷和未来自家私军组阵集合的可能性了。
嗯,太上北溟仙宗也有阵法传承,应该好生琢磨琢磨。
清旻秀的储物戒中,也有玄机宗的阵法秘典,也应该好好的研究研究。
尸魔尊者则是嘴角流涎看着那座金属城池,他身边两位少女齐声开口:“妙哉,我尸魔洞古典记载,太古之时,我尸魔洞也有积尸气养尸魔山三万座,一旦出征,三万座魔山黑云遍天,尸气纵横,所过之处,方圆百万里寸草不生……”
尸魔尊者一脸扭曲,两名少女同时悲鸣:“可怜,可惜,可叹,三万魔山一朝战殁……我尸魔洞诸多祖师……我尸魔洞的传承啊!”
虫二剑主没吭声。
他背着手,咬着牙看着那座排开了片片白云急速驶来的金属城池。
他身边风轻云淡,什么异兆都没有。
但是卢仚眉心一阵阵的抽搐,神魂灵光跳动,不断发出极度危险的预警——在这心剑宗的老家伙身边,一定有鬼,而且是……极其危险的玩意儿。
青柚三女的剑囊中,三柄青鳞剑‘嗡嗡’轻鸣。
青柚轻声道:“那位剑主身边,有无形剑罡……这是以神御剑到了极高明境界,才可能修出的大神通。尤其,心剑宗本身就是凝神化剑,以无形心剑斩人神魂……他的无形剑罡,威能无法揣测。”
嘀咕了几句,青柚无比羡慕的感慨道:“不愧是真正的道门正宗,真正的剑修大宗门,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大神通者保存下来……我青鳞剑阁的长辈中,连烈火境圆满的长老,也就寥寥几人……”
那座金属城池逼近到了距离众人不到二十里的空中。
城池朝着这边的城门楼子上,三层高的城门楼子顶楼门户突然开启,一名身穿红袍,生得颇有几分俏丽,但是披头散发,长袍皱皱巴巴,到处都烧得破破烂烂满是缺口的高挑少女,大踏步的走了出来。
高挑少女左手拎着一柄大锤,右手拎着一把钳子,眯着眼,目光冷厉的朝着众人张望了一阵,然后朝着瘫在地上的谢有钱指了指:“我,谢富贵,那厮,是我不成器的堂弟……认赌服输,人被你们抓了,要多少钱,才肯放人?”
高挑少女谢富贵满不在乎的挥动着左手锤子,发出‘呼呼’破风声:“你们只管狮子大开口,开一个天价也无所谓,反正我用了多少钱赎他,按照规矩,他爹娘总要三倍报答我。”
“嗯,你们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你们,应该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我来开个价吧。”
“谢有钱,是我魔傀宗真传弟子,也是我谢氏嫡系,又是男儿身,故此虽然是个小废物,但是他在族中受到的重视,比我高得多。”
“在我想来,他的身价,大概是三万块上品灵晶。即三百万中品灵晶,三亿下品灵晶的模样。他的修为是烈火境五熔炉的水平,不算高,常规也就是三五千上品灵晶的身价。”
“但是他的身份放在这里,谢家嫡系,宗门真传,总会虚抬身价。”
“三万上品灵晶……哦,对了,你们大概不知道三万上品灵晶意味着什么……放在我元灵天,三万上品灵晶,一个中小宗门,一年的纯收入也不过如此。对谢有钱这小废物来说,这个身价,已经溢价许多了。”
谢富贵手中钳子狠狠的敲了敲手中锤子:“怎么样?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她噼里啪啦一番话说得极快,根本不给神醉、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开口的机会。
一番话说完,她更是随手丢了一块晶石过来。
一团烈火裹着一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晶石,‘唰’的一下破空飞行二十里,砸向了第三位宗主中身形最高,因为头皮锃亮而外形最‘刺眼’的神醉老和尚。
神醉‘呵呵’一笑:“小施主好大的火气,嘿,这是要称量称量老衲了。”
晶石飞得极快,力道极大。
谢富贵看是只是轻轻一丢,但是这晶石循着一条近乎绝对的笔直轨迹直冲了过来,沿途一阵阵巨响轰鸣,空气被破开了连续数十道圆形的白色气爆。
也不见神醉动作,更没有任何法力波动或者其他异兆。
神醉只是盯了一眼那块飞来的晶石,晶石外面的火焰就骤然熄灭,拳头大小、来势极快犹如炮弹的晶石骤然悬停在他面前。
甚至,就连空气中连续爆开的数十团气爆,也都骤然平息,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谢富贵的瞳孔一凝。
她笑道:“大师好修为……晚辈半步种金莲的修为,在烈火境,晚辈点燃了十六座熔炉,肉身熬炼,比起一些体修也丝毫不弱,尤其是常年打铁,自信还是有点力气的。”
神醉、虫二剑主、尸魔尊者的眉毛同时一挑。
饶是他们都是各家宗门的宗主,修为精湛,境界极高,法力神通都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但是谢富贵说,她在烈火境的时候,居然点燃了十六座熔炉!
这……
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也是如今佛门、道门、魔门三教,最顶尖的体修功法了。
饶是如此,大金刚寺的和尚们,主修心脏熔炉,辅修肺脏和肝脏两处。
有那资质极佳的和尚,同时点燃三座熔炉,就被大金刚寺当做了佛法种子,小心翼翼的呵护护持,未来起码也是长老、首座的身份。
而谢富贵……烈火境点燃了十六座熔炉?
神醉‘呵呵’一笑,伸手抓住了悬浮在面前的晶石:“这就是上品灵晶?嘶……果然不凡,老衲生平,也就今日见到这等宝贝了。”
神醉抬起头来,微笑道:“女施主,看起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心机……烈火境点燃十六座熔炉?不错,不错,放在烈火境,这等修为,很不错;女施主的师门传承,也很不错。”
神醉含笑看着谢富贵:“女施主想要试探,我等宗门的传承,还剩下了几点几分?”
谢富贵‘呵呵’笑着,急忙摇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我只是一个喜欢打铁、铸造的小女人罢了,可没有大和尚你这么多花花绕的花肠子……也就是你们佛门的老秃子,自己心思太重,所以才会胡乱揣测他人。”
“小女子,只是想要,赎回自家堂弟而已。”
谢富贵放下手中的锤子和钳子,远远的朝着神醉拱手合十:“还请大师行一个方便。”
神醉微笑看着谢富贵:“三万不够。”
谢富贵眯了眯眼睛:“还请大师开价!”
神醉笑了笑,回头朝着卢仚指了指:“法海,老衲乃世外出家人,不擅长讨价还价的……你以为,这位姑娘想要赎回她堂弟。”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脚踏流云,一步一步来到了神醉身边。
“方丈,弟子虽然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这些施主,他们究竟从何而来,想要做什么……但是弟子作为世俗国朝的一员臣子,弟子以为……国战之时,就算是要释放俘虏,也要等到战火停歇,尘埃落定,双方分出了一个胜负之后,才好行事。”
神醉笑看着卢仚:“所以,这几位小施主,不能放?”
卢仚看着谢富贵:“不仅不能放,我们,还应该请这位女施主留下来,和我们好生说说什么十六座熔炉、什么上品晶石,什么魔傀宗、谢氏之类的话。”
谢富贵‘呵呵’笑了起来。
虫二剑主也‘呵呵’笑了起来。
然后,谢富贵身边,骤然有十几具金色人形魔傀窜了出来。
这些魔傀手持重盾,团团护住了谢富贵。
无形无迹的剑罡从虚空中冒出,狠狠劈在了这些魔傀的盾牌上,就听巨响不断,盾牌上大片火星炸了开来。
卢仚骇然看着虫二剑主,将其列入了最危险的恐怖-分子名单上。
堂堂心剑宗宗主,居然对一个晚辈下手偷袭?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攻破
卢仚正在惊叹虫二剑主的心黑手辣,谢富贵身边空气突然一阵蠕动,十几只通体死气沉沉的猫、鼠同时窜了出来。
谢富贵身边的金色魔傀,正被无形剑罡劈得摇摇晃晃,这些身上萦绕着黑色死气,爪子上闪烁着蓝色、绿色磷光,龇牙咧嘴时,牙齿上明显带着一层森森瓦蓝色,显然淬了剧毒的猫、鼠,就这么极其突兀的侵入了金色魔傀的防御圈,冲到了谢富贵身边。
谢富贵怪叫了一声‘老不死的’,她身上被火焰烧得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窟窿的长袍骤然鼓起,一枚枚拇指大小,铭刻了无数符文,不知道出自何等生灵的六角形黑鳞从无数破洞中喷出,‘哗啦啦’化为一个圆形的甲盾将她笼罩在内。
那些猫鼠齐齐挥动爪子,张开嘴,露出瓦蓝色的利齿。
爪子乱抓,牙齿乱啃,那些黑色鳞片上溅起大片火星,更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
这些猫鼠也不知道是如何炼成的,爪子、牙齿的锋利度堪称惊人,每一击的力道都极其可怕,眼看着谢富贵护体的黑鳞一片接一片被撕扯出了深深的痕迹,里面的符文不断碎裂,黑鳞伴随着‘啪啪’脆响不断爆开。
卢仚看向了尸魔尊者。
这老家伙……卢仚之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些死气沉沉的壮汉和少女身上,原本以为,这就是尸魔尊者平日里用来对敌的手段。
没想到,这些壮汉和少女,大体上就起了个‘仪仗队’的作用,其功效就和卢仚身边的鱼癫虎等神武将军差不多。
尸魔尊者用来突袭敌人的,居然是这些体积不大,但是阴狠歹毒的猫鼠!
卢仚脑洞大开,既然猫鼠都能炼制成这么杀伤力巨大的僵尸傀儡,那么其他的小东西呢?比如说,苍蝇、蚊子、跳蚤、臭虫之类?
卢仚莫名的浑身有点发冷。
这些老家伙,果真不能有丝毫的大意。搞不好就会挨上虫二剑主一剑,或者被尸魔尊者这些带着诡异剧毒的小宠物来上一口,怎么想都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好事情。
神醉抱着锡杖,笑呵呵的不断点头:“两位道友,看来近年修心养性,德行大有进益……啧啧,这么一个黄毛丫头,两位联手,居然没能一下将其擒拿……啧,难不成,虫二剑主又有了怜香惜玉之心?”
尸魔尊者身边的两个少女同时‘嘎嘎嘎’的笑了起来。
然后,两个少女同时破口大骂:“老贼秃,你说什么?说老子拾掇不了这黄毛丫头?德行?德行?啊呸,老子这辈子,从来不修德行!”
一条正在疯狂攻击谢富贵的尸猫猛地张开嘴,一道黑气喷出,一条水缸粗细,长有十几丈,通体死气沉沉,每一片鳞甲都在喷吐磷火的巨蟒凭空从黑气中冲了出来。
巨蟒嘶吼,庞大的身躯狠狠一甩尾巴,重重抽在了剧烈震荡的黑鳞甲盾上。
一声巨响,无数黑鳞被抽得支离破碎,巨蟒张开大嘴,朝着面色发青的谢富贵一口咬了下去。
谢富贵嘶声尖啸,她身边火光一闪,一头通体用金属铸成,通体火焰熊熊的麒麟猛地窜了出来,一头撞进了巨蟒的嘴里。
巨蟒狠狠闭上嘴巴,尖锐的獠牙和麒麟的身体狠狠摩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碎裂声不断,巨蟒的牙齿被崩碎了一小节,但是它的獠牙,也深深的陷入了这头金属麒麟的身体。金属麒麟的身躯内,喷出了大片的火光和浓烟。
烈焰熊熊,金属麒麟张开大嘴,一道刺目的火雷伴随着巨响轰出,顺着巨蟒的食管轰进了它的肚子。眼看着巨蟒的肚子骤然膨胀成了一颗圆球,火雷爆开,巨蟒浑身的鳞甲受到巨力震荡,无数鳞片纷纷‘嗖嗖’飞出,打得附近的猫鼠血肉横飞。
谢富贵的面前,又多了一块水波流荡的圆盾。
圆盾由无数形如冰晶的幽蓝色金属片拼成,这些金属片急速旋转着,相互摩擦发出‘嚓嚓’声响,随着这些金属片的摩擦,大片寒气混着冰晶喷出,化为一片方圆数十丈的冰墙,将谢富贵护在了后面。
金属麒麟张开嘴,连续喷了七八道火雷,全都在巨蟒体内爆发开来。
巨蟒的身体柔韧性极佳,任凭火雷炸得身躯膨胀如球,它依旧承受住了火雷的猛攻。巨蟒疯狂的甩动脑袋,獠牙乱撕乱扯,硬生生将这头金属麒麟咬成了一团废铁。
尸魔尊者身边的一名少女嘶声惊叹:“这条墨龙子,老子精心淬炼了两千多年,连老祖宗们留下的一点压箱底的好货,全都砸了进去,怎么也相当于一名金莲绽放的大修士……这麒麟身躯如此坚固,怕不都是用天地奇金铸造而成?”
神醉眼睛一亮。
天地奇金……放在当今之世,在极圣天也就是一个名词了。
天地灵机崩碎,各家宗门留下的秘宝奇珍,都崩碎得差不多了,天地之间,更失去了孕育天地奇金的条件,各家各户想要弄点好材料,为门人弟子炼制一些好东西都难。
这头金属麒麟,体积如此巨大,如果都是用天地奇金炼制而成……
神醉猛地向前一步冲出:“善哉,此物如此凶蛮,老衲当将其收回山门,以佛法日夜超度……干-汝-娘!”
神醉突然破口大骂!
刚刚被神醉调侃,说他起了‘怜香惜玉之心’的虫二剑主,面对神醉的调侃他是面不改色,依旧只用无形剑罡攻击谢富贵。
但是尸魔尊者‘天地奇金’几个字一出口,神醉不要老脸的冲上去想要和那金属麒麟结个善缘……虫二剑主袖子里,十二条奇光异彩喷薄而出,化为百丈剑虹呼啸而去,直奔谢富贵当头斩下。
神醉往前冲,虫二剑主的剑虹也往前冲。
要死不死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十二条剑虹冲击的轨迹,恰恰和神醉冲上前的轨迹完全重合,十二条剑虹,几乎是笔直的对准了神醉的后心插了过去。
神醉破口大骂,反手一锡杖轰了出来。
一声梵唱,锡杖上一尊跨虎持龙的罗汉像猛地爆发出夺目金光,一团金色烈焰裹住了锡杖杖头,神醉反手一击,直震得方圆数里的虚空震荡,虚空扭曲,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十二条剑虹和锡杖狠狠撞在一起,就听一声巨响,地面上数十万精兵悍将齐齐捂住了耳朵,好些人耳膜炸开,鲜血从耳道里不断喷了出来。
十二条剑虹‘呛琅琅’震荡,朝着四面八方乱飞。
神醉手持锡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朝着虫二剑主‘咯咯’直笑:“好你个风月剑主,嘿嘿,要不要我去红莲寺,给我那师妹说说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虫二剑主双手揣在袖子里,十二条剑虹如闪电般折射而回,悬浮在头顶急速旋转,化为一个巨大的剑光圈子笼罩全身。
他看着神醉,惊讶道:“老秃驴的修为,更厉害了……当年,你可没这么轻松将我剑光破开……红莲寺,呵呵,前事种种,尽是虚幻……自从她毅然决然,返回红莲寺后,老夫和她……”
神醉眯了眯眼睛:“如果我说,她有了你的娃娃,那娃娃,如今正在我大金刚寺苦修……”
尸魔尊者猛地转过头来,骇然看着虫二剑主。
虫二剑主猛地抬头,犹如见鬼一般看着神醉。
卢仚、卢旲等人同时瞪大眼睛,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个老家伙。
啧啧,‘虫二’剑主,‘风月’剑主……虫二就是风月无边,这位心剑宗的当代宗主,居然连红莲寺的尼姑都不放过?
这,这……
卢仚对极圣天的各大宗门的风格、风范、礼仪、教养,又有了突破性的认知!
简直……这都是一群什么货啊?
神醉龇牙咧嘴朝着虫二剑主冷笑:“你刚刚那一剑,老衲回去了,自然会揍你儿子,找回来!嘿嘿!”
尸魔尊者突然化为一道黑烟直冲金属城池。
虫二剑主的速度比尸魔尊者更快,他身体一晃,变成无形无迹的无形剑光,同样冲向了金属城池。
而神醉……他比两人更快一些。
趁着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惊诧’的一瞬间,他双足亮起微微金光,身体一晃,就直接到了谢富贵的身边,随手一杖将谢富贵的水波圆盾轰得支离破碎。
谢富贵一口血喷出老远,她骇然看着神醉,嘶声道:“老祖们……失误了……他们说什么,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你们最高的修为,不过烈火境……”
神醉一把抓向了谢富贵的肩膀,微笑道:“总要有一些压箱底的人和物……当年你们元灵天,差点被我极圣天灭了苗裔传承,我极圣天,就是这么容易坍台死全家的么?”
“小姑娘,你和本门有缘啊!”
“我观你头型,圆润可爱,若是剃了长发,定是一颗完美无缺的秃头。”
谢富贵尖叫一声,她身上长袍骤然炸开,神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嘭’的一声闷响,浓烟四起,等到神醉一袖子将浓烟挥散,原地就剩下了一截三尺高的木雕人像,被神醉一把捏得粉碎,而谢富贵则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替死傀儡……妙哉。”神醉赞叹道:“这等灵性十足的木傀儡,起码也是千年以上的灵木才能炼成。千年灵木啊,我佛门如今都没有几株了……可惜,可惜!”
神醉丢下手中木渣,一把朝着那具金属麒麟残骸抓了过去。
剑光微微一闪,虫二剑主凭空跃现,一剑斩向了神醉。
虫二剑主身边,黑烟炸开,一头小屋子一般粗细,长有近百丈的恐怖巨蟒猛地窜出,一口毒气喷向了他。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攻破(2)
三位宗主打成了一团,很快就剑光、金光、黑气、毒火烧成了一团,谁也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稍远处,邬州城方向,一团白云中剑鸣声炸响,大群青衣剑修化身长虹飞驰而来。
而相反的方向,一片白云突然变成了漆黑的乌云,更有大片磷火从中喷出,一头头体积庞大的飞禽走兽……甚至还有几头通体死气沉沉的巨鲸、巨鲨,腾云驾雾的冲了出来。
在这些妃禽周兽、巨鲸巨鲨的背后,是大群大群身披甲胄的精壮男女。
他们一个个双眼发白,死白色的皮肤上,有黑、白、红、青各色短毛生长出来,紧闭的嘴唇里,一颗颗尖锐的獠牙突出,一看就不是‘人’。
相对应的,十八名光着膀子,手持海碗粗禅杖的大和尚一声大喝,纷纷解下腰间的兽皮锦囊,随手往外一挥。
一共三百六十具通体枯瘦,盘膝而坐,皮肤呈淡金色的老僧躯体从兽皮锦囊中飞出。
这些老僧躯体无不散发出炽热、刚猛的佛力波动,化为肉眼可见的涟漪向四周横扫。
下方,十二万苍狼骑布成的大阵随之而动,在卢旲的呼喝声中,大阵冉冉绽开,化为一座硕大的,拥有三百六十处空位的莲花大阵。
三百六十具老僧躯体自行飞到了这大阵空缺处,冉冉向下一沉,就好似三百六十颗莲子,重归莲花大阵的莲蓬核心。
一道道水缸粗细的金光在大阵中肆意奔涌。
列阵的苍狼骑士卒和座下苍狼齐声长啸,一个个通体金光萦绕,肉体强度和自身修为以可见的速度一节节的不断提升。
铸熔炉、燃烈火、种金莲、金莲开、凝道果、照虚空……
极圣天,无论哪家宗门,其修行的大境界,都是这般划分。
一般而言,到了种金莲境界,可称为大修士。
而到了金莲开的境界,在佛门,就可以被称之为在世罗汉。
至于凝道果……道果凝成,已然是明澈本性,得了真如,在佛门,这就是活菩萨一级的修行。
这三百六十具老僧躯体,全都是生前凝聚了道果的大金刚寺大德高僧。
天地灵机崩碎,那些灵丹妙药、灵器法宝之类,都因为体内灵韵溃散消亡而万不存一。
但是凝聚了道果的佛门活菩萨,他们的躯体何等坚固,尤其是大金刚寺的功法传承玄妙,法体真个凝聚犹如金刚舍利一般坚不可摧,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三百六十具老僧躯体,真个封锁了全身,丝毫灵韵不失。
此刻借助阵法之力,三百六十具老僧体内磅礴精纯的佛元涌动,很均匀的分配给了布阵的十二万苍狼骑,以及作为阵眼核心的卢仚、卢旲,以及卢旲的数十名心腹将领。
这种手段,佛门操持起来,是熟练到了极致。
所谓的‘醍醐灌顶’,前辈高人为了成全后辈天才弟子,将全身修为灌注给后辈,这等手段,本来就是佛门的一些大修士发明出来的。
卢仚只觉浑身滚烫,好似有熔化的黄金汁液在体内奔涌,全身机能,无论皮肉筋骨五脏六腑等等,所有机能都在急速提升。他外显给人看的,心脏、肺脏、肝脏三处熔炉,更是烧起了纯金色的火焰。
不仅如此,卢旲也是心脏熔炉熊熊燃烧,肺脏、肝脏处,也有烈焰升腾。
其他数十名卢旲的心腹将领,他们本来只是培元境巅峰的实力,此刻得到这大金刚寺先贤大德的佛力加持,他们的心脏处也骤然亮起了一抹火光。
随之就是下方的十二万苍狼骑,他们一个个齐声念诵佛号,口诵大金刚寺代代相传的礼佛经文,一个个眉心都有金刚佛印冉冉亮起,端的是个个宝相庄严,威武霸道到了极点。
三百六十具老僧躯体内磅礴的佛力顷刻间流逝一空,全都顺着大阵灌入了众人体内。
卢仚只觉身躯膨胀欲裂,他再也无法掩饰什么,他的肾脏、脾脏两处熔炉……其中脾脏熔炉更是他苦修无量归墟体都还没能点燃的熔炉,同样亮起了金色的火焰。
五脏熔炉齐齐燃烧,磅礴的佛力威压如海浪一波波向四周拍打,连卢旲等人也无不失色看着卢仚。
“对《龙虎金刚体》,我似乎有所领悟。”卢仚干笑,只能如此这般解释。
如今大金刚寺的传承中,《龙虎金刚体》都最多只能点燃三处熔炉,而卢仚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在老僧佛力的推动下,当众点燃了五座五脏熔炉!
卢仚,只能找出这等借口了。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微微晃动,一缕缕金光从三眼神人图眉心眸子里喷出,迅速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一尊跨虎持龙的罗汉虚影。
这罗汉虚影胸腔内,五脏形态清晰可见,隐隐可见五脏之中有点点光芒闪烁。
这就是《龙虎金刚体》烈火境的修持法门,卢仚依托三眼神人图,想要推衍出,点燃五脏熔炉的最安全、最靠谱的全部法门来。
大金刚寺历代方丈、长老、首座等,他们当中自然有无数的大德高僧。
这么多年来,他们没能补齐《龙虎金刚体》的烈火境功法,可见这里面的难度之大……但是此刻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急速消耗,那罗汉虚影胸腔内,五脏熔炉上的一点点光芒逐次亮起,似乎真有可能将完整的《龙虎金刚体》法门推演出来。
脑海中发生着异变。
外界,十二万苍狼骑布下的莲花大阵也发生了变故。
三百六十具老僧体内的佛力消耗一空,他们的身躯骤然燃起了金色火焰,随后身躯冉冉化为光虹冲上了高空,原地就剩下了上千颗拇指大小的透明舍利。
十八名光头大和尚跑了过来,朝着这些舍利磕了一阵头,小心翼翼的将这些舍利拾掇起来,纳入了腰间锦囊。
而大阵中,十二万苍狼骑同时大喝一声,他们的心脏或者肺脏又或者肝脏处,都有一缕火光燃烧起来——虽然微弱黯淡,但是他们的确踏入了烈火境!
烈火燃起,法力滋生,大金刚寺的传承功法对肉体的熬炼,才正式显现出威力来。
十二万人,一个个浑身大汗淋漓,汗水中有灰色、黑色的污垢不断渗出,那股子味道……啧啧,熏得悬浮在空中的卢仚、卢旲等人差点没昏了过去。
大金刚寺的动作极其迅速,这一切说起来慢,但是实则大金刚寺付出三百六十位高僧圆寂留下的蜕骨,成全了这一批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一切在阵法的引动下,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青衣剑修们,刚刚奔出了百多里地。
漫天的飞禽走兽、巨鲸巨鲨,也就刚刚冲出了不到两百里。
地面上,十二万苍狼骑战士筋骨齐鸣,体内骨骼发出‘嘎嘎’声响,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拔高。
很快,这些战士几乎都拔高到了一丈高下,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但是皮肤上都闪烁着淡淡金辉,就好像黄铜铸成的雕像,端的威武不凡。
蓦然间,近千剑修齐齐呐喊:“杀贼秃!”
那无数的飞禽走兽、巨鲸巨鲨的背上,数以千计的尸魔洞修士也齐齐呐喊:“杀贼秃!”
两宗修士,齐齐向卢仚、卢旲所在的大阵杀了过来。
那些心剑宗修士,相隔百多里地,上千人齐齐手一指,就有一道道长有数丈的剑气宛如无数箭矢攒射,密麻麻的朝着卢仚等人所在大阵轰了过来。
而那些尸魔洞修士的攻击更是干脆,他们倒也不出手,只是脚下的飞禽走兽、巨鲸巨鲨齐齐开口,一道道磷火凝成的箭矢就无声无息的穿透百里虚空,直扑苍狼骑大阵而来。
卢仚看向了卢旲。
这座莲花大阵,他完全不熟,不通。
加入了三百六十具高僧躯体后,整个大阵更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组阵的苍狼骑将士修为飙升,从熔炉境直接突破烈火境……
这阵,卢贤弄不明白,掌控不了。
他只能轻喝道:“伯父,打哪边?”
卢旲冷冷一笑,猛地举起手中长戈,朝着那些尸魔洞弟子组成的黑云大阵狠狠一指:“杀!”
十二万苍狼骑战士通体金光缭绕,一道道强劲的佛力喷涌而出,顺着大阵涌入了卢仚、卢旲,还有数十名苍狼骑将领体内。
卢仚、卢旲、数十名将领齐声呐喊,通体金光缭绕,体内热浪汹涌,身高一寸寸的不受控制的拔高,一点点突破到了一丈六尺左右。
卢仚体内热力如火,烧得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他也势必不可能当着神醉等人的面,在五脏熔炉之外,点燃三十六处大穴中的任何一处。
他只能将不断涌来的佛力,不断注入手中长枪。
一声声高亢的轰鸣响起,长枪泛起淡淡金光,更有无数条风纹闪烁。
卢仚双手握枪,向前狠狠一抖,一道道长有将近三百丈的枪芒破空而去,宛如蛟龙,发出高亢龙吟,直冲尸魔洞弟子黑云大阵。
就听惨嗥声不绝于耳,一头头僵尸化的飞禽走兽被卢仚枪芒洞穿,身躯急速燃烧,犹如陨石一般急速坠落地面。
第二百二十九章 攻破(3)
一头通体惨白,体型怪异扭曲的巨鲸从高空俯冲了下来,张口朝卢仚这边吐出了一团绿色磷火。
卢仚腾空而起,双手持枪,狠狠一击抽在了巨鲸的脑袋上。
脾脏熔炉点燃,卢仚肉体力量飙升。
心脏熔炉点燃,卢仚有两龙之力。
肺脏熔炉点燃,卢仚有三龙之力。
肝脏熔炉点燃,卢仚有六龙之力。
肾脏熔炉点燃,卢仚有九龙之力。
而此刻脾脏熔炉被老僧躯体内的佛力催化,强行引燃后,五脏熔炉圆满,卢仚的肉体力量直接翻番,顷刻间到了十八龙上下。
大阵中,源源不断的佛门元力奔涌而来,卢仚以《龙虎金刚体》功法催化之,滚滚元力不断冲入五脏熔炉,化为柴薪,引燃滔天火焰,烧得卢仚遍体都成半透明状,体表火焰升腾,热力破空,烧得百丈内气温都直线上升。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推演的《龙虎金刚体》法门正在不断完善。
五脏熔炉遥相呼应,五脏熔炉中,一处处大小窍穴吞吐火焰,一道道火光宛如桥梁,沟通了五脏,在功法催动下,元力升腾,在他五脏六腑间凝成一朵金灿灿的烈焰金刚印。
完美版本的《龙虎金刚体》烈火境法,于今日重现极圣天。
任何一座五脏熔炉内,任何一枚窍穴吞吐元力的速度、顺序,稍有丝毫纰漏,这一朵烈焰金刚印就不可能成型。
随着这朵烈焰金刚印的浮现,卢仚五脏中血气大动,发出高亢如龙吟虎啸的轰鸣声。他全身骨节一阵错动,身形骤然变得更加魁伟彪悍了几分。
肉体力量再次飙升,直达三十六龙之巨。
三十六龙!
卢仚长笑,力量突破之时,他正好一枪抽在了那巨鲸的头顶。
这巨鲸长达数十丈,其体重,也不过两三龙的水准。
三十六龙之力,加上莲花大阵的佛力加持,卢仚这一击的力道犹如一颗天雷,直接在巨鲸的脑袋上爆开,巨鲸的头颅炸成粉碎,无数腐臭的残破碎肉坠落,巨鲸体内发出一连串巨响,一根根骨节被轰得支离破碎,巨鲸身躯寸寸断裂,彻底炸成了一团碎肉。
巨鲸背上,数十名尸魔洞弟子被卢仚这一击巨力波及,他们哼都没哼一声,身躯同时爆开。
“我……”卢旲瞪大眼睛,看着卢仚这可怕的一击,突然很想骂几句脏话。
卢仚身边有狂风呼啸。
《龙虎金刚体》的突破,带动着无量归墟体这根本法的急速突破,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剧烈震荡,三眼神人手中的风龙化为无数条青色风纹,顷刻间流遍卢仚全身。
卢仚身边的风越来越大,他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一击轰杀了一条巨鲸,卢仚带起无数条残影,急速穿梭在杀来的尸魔洞弟子队伍中。风过处,一道道枪芒高亢轰鸣,宛如巨龙穿浪,在尸魔洞弟子当中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
长枪本身就极其沉重,卢仚的力量更是可怕。
擦着就死,碰着就亡,不小心被枪芒正面命中,就连皮带骨,连带着所有的护体之物全都炸成粉碎。
来袭的尸魔洞弟子,修为最高的也就是几个半步种金莲的外门长老或者执事。
他们的功法,和大金刚寺的传承相差仿佛,都是残缺版本。就算是半步种金莲的境界,和此刻的卢仚实力也是天差地远。
一道道枪芒洞穿虚空,漫天都是僵尸化的飞禽走兽不断坠落。
卢旲和数十名苍狼骑将领也是顺势出击,一道道金色光芒横扫虚空,十二万苍狼骑聚力猛轰,直打得尸魔洞弟子尸骸满天飞,损失极其惨重。
金属城池上,尸魔尊者气急败坏的咆哮着:“贼秃……你们都该死……虫二,还不让你的徒子徒孙帮忙!”
这应该是尸魔尊者自己的声音。
极其的沙哑、含糊,好似喉咙里含着一口浓硫酸,将嗓子整个摧毁了,那声音难听得,足以让人做噩梦。
难怪他只操控着两个少女说话!
刚刚气势汹汹奔杀而来的心剑宗弟子,距离卢仚等人的大阵还有数十里地,他们就蓦然按下剑光,停了下来。
他们好整以暇的看着大金刚寺弟子和尸魔洞打成了一团,还有人在笑着指指点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纯粹友情看热闹的架势。
有尸魔洞弟子放出了自己精心炼制的各类僵尸,气势汹汹的奔杀而来。
这些僵尸全都用尸魔洞秘法淬炼,身体坚固犹如金刚,寻常的刀劈斧剁,甚至是烈火雷霆都难以伤损分毫,若论战力,甚至要比普通烈火境体修还要强出不少。
但是……
佛门功法,最是尸魔洞这种邪魔外道的克星。
金色佛力,天生对这些僵尸的钢筋铁骨造成了额外的伤害加持,更不要说,卢仚此刻的战力,本身就已经是怪物级别,更在大阵的加持下,远远凌驾于这些尸魔洞弟子之上。
虚空中,一点寒光急速掠过。
一道道枪芒贯穿虚空,撕开了一具具僵尸的身躯,枪芒中蕴藏的金色佛力,引燃了这些僵尸,它们的残肢断臂还没能落地,就纷纷烧成了一缕灰烬。
尸魔尊者再次怒吼:“虫二……老贼秃修为最强,下手最黑,你我若是不联手……”
虫二剑主不紧不慢的声音悠悠响起:“本座乃名门正道,岂能与邪魔联手?老僵尸,你的脑子,真的坏掉了?这么会有这么天真幼稚的想法?”
神醉放声狂笑,然后一声巨响,尸魔尊者浑身喷着黑气,打着滚从金属城池内飞了出来。
他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左侧软肋,有着极其清晰的一条凹陷,分明是挨了神醉一锡杖,不知道打碎了多少根骨头。
虫二剑主的声音响起:“老贼秃,接我一剑,定此物归属!”
神醉放声大笑:“善哉!”
下一刻,一声极其刺耳的撞击声响起,随后一道金灿灿的百丈长虹从金属城池中冲出,虫二剑主嘴角滴答着血水,极其狼狈的朝着自家的门人弟子飞了过去。
神醉身影在金属城池的城门楼子上浮现,他低声笑道:“两位道友,多谢相让……此宝,与我佛门有缘,嘿嘿……且稍候,等老衲收取了此宝,我们再来计议正事!”
尸魔尊者一声大吼,来袭的尸魔洞弟子一个个屁滚尿流,操控着那些飞禽走兽、巨鲸巨鲨狼狈的向后逃窜。
卢仚紧追在他们身后,放出道道枪芒贯穿虚空,又将尸魔洞弟子打杀了数十人,他们操控的那些飞禽走兽之类的玩意儿,则是被他轰杀了五六百头。
尸魔尊者化为一道黑烟,遁入了尸魔洞弟子队列中,面无表情的背着手,目光森森的盯着卢仚。
卢仚及时收手,脚踏流风向后急退。
尸魔尊者倒是没对他出手……他倒不是觉得‘以大欺小’有失体面之类,实在是他知道,有神醉这老和尚在旁边盯着,有大金刚寺的大阵加持,就算是他,想要干掉卢仚也是不大可能的。
既然不可能,干脆别出手。
否则,堂堂尸魔洞当代宗主,拾掇不下一个小贼秃,这传出去,也太丢脸了。
“小儿辈,老子记住你了。”尸魔尊者朝着卢仚指了指,两名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他身边,齐齐开口冷笑道:“等你死了,本尊要将你的尸体,炼制成魔尸舍利,嘿嘿!”
卢仚没吭声。
和这种积年的老魔头,没必要在口舌功夫上做计较。
天知道对方有什么能耐,有什么手段?
真个激怒了人家,尸魔尊者不管不顾,给他背地里狠狠的来一下,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以卢仚这辈子的秉性,能太太平平的活着就好,干嘛没事给自己找刺激?
他的人生第一个小目标是活到一千岁。
他今年才十六岁……
尸魔尊者这种老魔头,不是逼不得已,卢仚才不会真个往死里得罪他!
金属城池里,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随后,无数螳螂形傀儡,无数苍鹰形傀儡,还有大群大群卢仚之前交过手的银色魔傀,乃至那种能够抵挡虫二剑主无形剑罡攻击的金色傀儡,就好像潮水一样从城池中冲了出来。
金色傀儡,数量过百。
银色傀儡,数量三千。
苍鹰形、螳螂形的魔傀,数量就真不知道有多少。
反正这金属城池中,肯定有古怪,因为这些涌出来的魔傀,足以填满十几座这种大小的城池,其数量,起码也在十万以上。
“好,好,好!”神醉放声大笑:“都是好材料……都和我佛门有缘啊!”
卢旲也放声大笑:“方丈所言,正是道理……弟子麾下儿郎,手持兵器,不过是世俗凡兵,正需要这些好材料,锻造一些上好的甲胄兵器,儿郎们才如虎生翼,才能派上用场。”
卢仚的眼睛也是一亮。
嗯,他的私军,还有他如今麾下的将士,似乎也需要在军械上更新换代!
这些傀儡……都是元灵天的灵金锻造而成,都是好材料啊!
虚空中,金光大盛。
那座一击将谢有钱金属舟船轰碎的金刚须弥峰,又被神醉老和尚丢了出来。
这一次,金刚须弥峰膨胀到百丈大小,从高空朝着金属城池狠狠一击。就听一声巨响,金属城池各处都喷出了火星黑烟,沉甸甸的从空中坠落。
那涌出的无数傀儡,就好像突然被抽掉了筋骨一样,‘啪’的一下整整齐齐的趴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章 神醉认定的‘真佛转世\’
尸魔尊者跑了。
带着一群叫骂连天的徒子徒孙跑得飞快。
奇怪的是,尸魔尊者一边跑,一边回头破口大骂,但是咒骂的对象不是神醉,而是虫二剑主。
地上,遍体鳞伤的谢有钱看着大口吐血,被神醉拎小鸡一样提溜过去的谢富贵,一边吐血,一边放声怪笑:“哈,哈,谢富贵……你……你也有今天!”
谢富贵倒是没吐血,但是四肢都诡异的扭曲,显然被神醉辣手打折。
她眉心一缕金光缭绕,被神醉用秘术封死了神魂和周身法力,丝毫动弹不得。听到谢有钱的嘲笑声,她嘶声怒骂:“蠢货,你比我好得到哪里去?”
极力的翻着眼看着神醉,谢富贵嘶声道:“大和尚,有话好好说,什么都好说。我是魔傀宗谢氏嫡长女,未来要接掌谢氏家主之位的……”
谢有钱在一旁嚎叫:“万万不可能,你就是要嫁人的赔钱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万万不可能成为本家家主!”
谢富贵斜睨了谢有钱一眼:“姑奶奶我招赘婿,倒插门……呵,总不至于便宜了你们这群废物……总之,我就是谢氏未来的家主,我很值钱……大和尚,我愿意花钱赎身,你觉得,十万上品灵晶,异种灵金一千万斤,完好无损的魔傀战城一座,如何?”
神醉微笑,挑眉,看着谢富贵点头道:“小施主颇有慧根……呵呵,不过,这事体,不急,不急……钱财,阿堵物,若是出自我等之口,实在是污了一颗禅心,对不起佛祖。”
谢富贵呆了呆。
神醉将谢富贵丢给了卢仚,微笑道:“法海,这位姑娘,就由你好生招待了……我佛慈悲,那个……慈悲。”
神醉目光深邃的看着卢仚。
卢仚一把接住了谢富贵,认真点头:“方丈放心,弟子一定会好生招待这位女施主……我佛慈悲,慈悲,慈悲,这个……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慈悲?”
神醉笑而不语,转向了虫二剑主。
虫二剑主背着手,身后站着一排排的心剑宗弟子,目光森森如剑,死死盯着神醉:“老贼秃,你这次可是吃饱了。”
神醉笑呵呵的走上前,朝着虫二剑主伸出了右手。
虫二剑主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心剑宗弟子们顿时纷纷化为长虹遁走,虫二剑主伸手,握住了神醉的手掌,两人的手就藏在了袖子里,你捏我一把,我揉你一把,就和牲口市场的牲畜贩子一样,摸摸索索的开始讨价还价。
卢仚拎着谢富贵晃了晃,幽幽道:“虫二剑主是个要脸的,这种讨价还价的姿态,是不方便让门下弟子看到的……不过,你看,我家方丈就没让我们避开。”
谢富贵的脸色刷白。
她听明白了。
无论是神醉的话还是卢仚的话,她都听明白了。
这群没毛的贼秃和尚,和有毛的和尚灰孙子,他们就没一个好鸟。这是要狮子大开口,想要让她大出血啊。
‘吃饱了才有力气慈悲’?
呵呵,如果不吃饱呢?
谢富贵轻咳了一声:“这位道友,万事好商量,我魔傀宗……哦,不,是我,我向来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事情,能用钱解决的事,干嘛整得血肉模糊的?”
卢仚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被厚厚铁甲覆盖的手指,重重的敲了敲她的脑门:“姑娘能有这等觉悟,显然是和我佛有缘的了……唔,他们?”
卢仚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谢有钱一行人。
谢富贵沉默了一会儿,‘咯咯’笑了起来:“我元灵天,也有佛门传承,听他们经常说,佛门广大,不度无缘之人……我觉得,他们和佛门无缘。”
谢有钱极力挣扎,面皮都憋红了,一边吐血,一边嘶声大叫:“谢富贵,你这个黑了心的娘们……我怎么和佛门无缘了?有缘,有缘得很……诸位大师,我的左脚中指上,扣了一枚指环,是我爹给我来极圣天的保命钱……”
卢仚大笑。
平日里最是冷肃,最是不苟言笑的卢旲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挑起了一根大拇指:“果然,这位小兄弟,也和我大金刚寺颇有缘法……是个有慧根的。”
一名膀大腰圆,手持禅杖的大和尚走了上去,一把扯掉了谢有钱的鞋子。
那厢里,神醉和虫二剑主已经谈妥了价码,两人肩并肩的走向了那座坠落的金属城池,虫二先生指着地上那些瘫倒的魔傀,和神醉比比划划的嘀咕着什么。
卢仚看着神醉和虫二剑主这般‘亲密无间’的模样,又想起了刚刚暴怒遁走的尸魔尊者。
他不由得摇头,这些老狐狸,看不懂啊,真心看不懂。
是日,邬州城。
卢仚、卢旲统辖着大军,浩浩荡荡的进城。
那座被神醉击落的金属城池,在谢富贵的紧急修复后,勉勉强强跟着大军来到了邬州城外,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咣当’一声坠落地面,吓得城内百姓一阵鬼哭狼嚎。
征东军团后续大军源源不断的开了过来。
东琦伯的命令一条又一条的传向了出去。
尸魔尊者又羞答答的跑了回来,和神醉、虫二剑主关着门,秘议了许久。
随后,虫二剑主分化数十道剑光,将自己的命令传了下去。
昊剑宫的剑卫们,也就纷纷撤离了已经被控制的大胤城池。
征东军团、苍狼骑有条不紊的收服一座座州府,对州府内的那些文官,他们也不做任何发落。那些文官也得到了授意,就好像他们从未勾搭过东琦伯一样,极有底气的处理日常政务,一切都迅速的恢复到了正轨上。
嘉佑十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前方消息传来,除了东界城还被昊剑宫把持着,其他被东琦伯攻占,或者投靠了东琦伯的城池,全都被大胤官军收回。
为了这些事情,连续几天时间,卢仚和卢旲忙的是连轴转。
直到消息传来,官军主力已经在东界城下扎营,卢仚这才得了空闲,然后他就被神醉招呼了过去,见面就丢给了他一座残破的金色佛像。
质地如琉璃,通体淡金色,残破的金色佛像,只剩下了小半片脑袋和小半块上半身,通体上下,大概高有六尺左右,由此可见,这佛像原本完整时,应该是何等魁伟气象。
“方丈?”卢仚刚进神醉静修的静室,铺面就砸了这么一块大家伙过来。他一把接住了这残破的佛像,只觉入手极其沉重,就这残块的重量,起码也有一龙半左右。
“这是我大金刚寺真传《龙虎金刚体》的传承佛像。”神醉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放了两个笸箩,一边装着香粉,一边装着他手搓出来的线香。
“但是,当年和元灵天一场大战,本寺首当其冲,被元灵天强敌侵入,这传承佛像,被打崩了。”神醉挑了挑下巴:“你看,这五脏熔炉,就只有心脏、肺脏、肝脏三处存留,其他脾脏、肾脏部位,都残缺了。”
卢仚将佛像残片放在面前,认真的端详着。
透明的淡金色佛像碎片中,清晰可见微光缭绕的心脏、肝脏、肺脏三处熔炉,以及其他两座熔炉的极小一部分残片。
在这些熔炉中,有刺目的金色光点,以及用太古佛文标注的顺序。
那些金色光点,就对应了《龙虎金刚体》各处熔炉中,各处重要窍穴的位置,而那些佛文标注的顺序,就是修炼者燃烧窍穴、点燃熔炉的正确顺序。
人体内,无非是这五脏熔炉,按照功法品阶不同,五脏熔炉中,需要开辟的窍穴数量有多有少。低劣的功法,一处五脏熔炉或许只是开辟三四处窍穴,而那些顶尖的功法,比如说无量归墟体,一处熔炉和周边的躯体上,大大小小需要点燃的窍穴,少则百余、多则数百。
点燃这些窍穴的顺序不同,温养出的熔炉真火的属性就不同,对身躯、神魂的增幅、蜕变,也各有不同。其中玄妙,唯有当事者才能真身感受,言辞难以形容万分之一二。
而对应特定的功法,点燃窍穴的顺序……五脏六腑之间,窍穴数以千百计,其穿经开穴的序列,何止万亿种?
卢仚终于明白,为什么大金刚寺当今弟子,能点燃三座熔炉,就算是天纵之才。
看看眼前这佛像碎片,不仅仅脾脏和肾脏的点燃顺序彻底丢失,其实就连心肺和心肝之间的一些窍穴经脉图,也有缺损。
而在烈火境,点燃的熔炉越多,未来种金莲的根基就越雄厚。
不提法力修为、神魂强度之类,就说一个寿命……多点燃一座熔炉,种金莲后,寿命起码也要多出近千年的。
神醉放下手中线香,看着卢仚沉声道:“本门历代祖师,绝大半都在寿命将尽之时,自斩修为,重归烈火境……重修龙虎金刚体。”
“自斩修为后,历代祖师,最多不过半个月寿命。在这半个月中,他们会不惜代价,疯狂试探各种点燃身躯其他熔炉的窍门……无数年来,数以千计的祖师,为此身陨。”
卢仚伸手抚摸着这座佛像。
他脑子里千万念头闪过,他缓缓说道:“似乎,有点眼熟……唔,方丈您是以多少熔炉踏入的种金莲境?”
第二百三十一章 神醉认定的‘真佛转世\’(2)
神醉叹了一口气。
他又抓了一把香粉,一边揉搓,一边嘟囔道:“老衲……点燃二十七座窍穴熔炉,然后种下金莲。”
卢仚骇然看着神醉。
不是说大金刚寺传承不全么?
不是说……
二十七座窍穴熔炉?
难怪,神醉实力如此强横,尸魔尊者和虫二剑主在他面前都有点畏手畏脚,而那谢富贵的金属城池,连同这么多的魔傀儡,都被神醉轻轻松松拾掇了。
神醉没好气的看了卢仚一眼:“你以为,这是老衲自身之功?错了!”
神醉冷哼道:“这是我佛门的手段……我佛门,最擅长醍醐灌顶之术,将自身修为,毫无保留的传承给晚辈。”
“我大金刚寺侥幸,当年和元灵天一战,宗门高手尽殁,传承被毁大半,却有十三名刚刚调教出来的传法弟子幸存……他们,就是我大金刚寺至今为止,依旧坐稳佛门护法之位的最大功臣,本门十三名传承长老的源头。”
神醉叹了一口气:“他们那时候,尚且年幼,对本门的功法、典籍,所知不多。但是恰恰有十三位被元灵天敌人重创,即将圆寂的老祖,将自身修为,连同点燃的所有熔炉,灌注给了他们。”
卢仚略微思忖了一下。
点点头。
他懂了。
那时候,有十三位大金刚寺老祖重伤将死,他们临死之前,将自身已经点燃的熔炉彻底从体内剥离,强行注入十三位传法弟子体内,直接替他们点燃了体内的五脏及二十七座窍穴熔炉。
这种做法,在佛门当中,想必是极其常见的事情,丢弃臭皮囊,舍弃一身修为,圆寂入灭,魂归西天……
十三位传法弟子,他们就有了强横的修为,完整的脏腑熔炉图。
但是,可能给他们灌顶传功的老祖死的太快,修为留了下来,功法却没留下。
又或者,灌顶传功的老祖们以为,宗门传承不会有问题,他们临死之前,只忙着将修为传下来,忽略了功法的传承。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大金刚寺就有了这么十三位传法弟子,而功法传承,确实被元灵天的敌人给摧毁了。
十三位传法弟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们的修为,一代一代的通过灌顶传输传承了下来,而功法传承,却依旧是残破的。
“所以……现在宗门中,如您一般的长老,有十三人?”卢仚好奇的看着神醉。
“是。”神醉看着卢仚,沉声道:“如我们一般的长老,有十三人。”
卢仚心头微微一震。
在当今之世,大金刚寺这等底蕴,难怪佛门出山,就是大金刚寺打头阵。而其他宗门,包括在镐京遇到过的乐山以及他的长辈们,对大金刚寺的和尚都颇为忌惮。
“既然如此,为何……”卢仚继续抚摸着传承佛像:“您既然完全知晓龙虎金刚体所有熔炉的位置……如果舍得付出……”
卢仚心里泛起了极其恶毒的念头。
大金刚寺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宗门,如果舍得付出……每年招收百来万个弟子,让他们直接修炼到烈火境,然后疯狂的尝试各种突破顺序。
错一个窍穴,爆一个。
再错一个窍穴,再爆一个。
只要舍得牺牲弟子,无论这些熔炉的点燃序列有多少个,总能用人命趟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
神醉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卢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自从这一方世界天地崩毁之后,历代祖师,也这么想过。但是,天地灵机崩溃,维持山门内一点点淡淡的天地灵机都已经大不容易……哪里有这么多资源如此浪费?”
神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加上老衲自身,本门还能维持十三位传承长老,每一代都能维持这些熔炉点燃的水平,已经耗得山穷水尽啦……每一代,我们能有三十名普通长老散功、降境,尝试各种点燃顺序,已经极其不容易了。”
卢仚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想差了。
想要用人海战术,用人命去填出一条正确的突破道路……没有天文数字的资源,是不可能的。
当然喽,如果佛门能够出一位真正的‘真佛’、‘活菩萨’……
想必他们一定能轻松补全龙虎金刚体吧?
“释恶说你,可能是真佛转世。”神醉用力揉搓着香粉,一条细细的线香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一点点的从他手掌中冒了出来。
他轻声道:“我给你说的机缘,就是如此了。这龙虎金刚体的传承佛像,如果你能补全它,哪怕只是补全五脏熔炉呢?老衲做主,你就是老衲圆寂后,大金刚寺下一代方丈。”
卢仚咳嗽了一声:“方丈,弟子……”
神醉不以为然的一挥手:“结婚,生子,人间富贵?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极圣天佛门,分苦修僧和红尘僧两种,苦修僧剃发苦修,红尘僧经营世事……不是问题,都不是问题,红尘僧也能做方丈。”
“只要你圆寂之前,由同门为你剃发,换上僧衣,以佛门规矩处置身后之事,你就是我佛门弟子嘛。”
卢仚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规矩,他喜欢。
神醉又盯着卢仚说道:“你前些天,在战场上,你的五脏熔炉悉数点燃……老衲以为,你很有可能是真佛转世。”
卢仚沉吟片刻,他向神醉点头道:“方丈,弟子斗胆,请方丈……”
神醉‘呵呵’一笑,不等卢仚说完,他站起身来,一把撕掉了身上僧衣,露出了皮包骨头、通体金灿灿的身躯。
他深吸一口气。
就看到他皮肉骨骼、经络血管尽成透明,五脏犹如五颗金灿灿的小太阳,悬浮在体内放出无量金光。
除开五脏熔炉,神醉体内,头颅有三处,胸腹之间有十一处,四肢之间有十三处,一共是二十七处拳头大小,比五脏熔炉略小了三圈的金光熊熊燃烧。
这就是大金刚寺根本法《龙虎金刚体》的全貌。
神醉缓缓说道:“所有熔炉点燃,肉身力量可达千龙之力,恰恰就是佛门无量圣象一象的力量,且通体化为琉璃,堪称金刚不坏。”
“以一象之力为基础,种下金莲道种,才能缔结本门至高大力金刚道果。”
卢仚认真记下了神醉体内点燃的熔炉对应的窍穴。
五脏熔炉的开辟,各家各有妙法,开辟的窍穴有多有少,对应的神通法门各有不同。
点燃五脏,问题不大。
但是如果卢仚不看清神醉点燃的究竟是多少处熔炉……
他搞出了另外一个版本,这可就真是,不好收场了。
卢仚抱着残缺的佛传承佛像,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神魂灵光剧烈震荡着,三眼神人图冉冉浮现,那尊淡金色的人形虚影也在三眼神人图旁亮起。
心、肝、肺、脾、肾……
五座熔炉逐次亮起,而且和之前卢仚推演出来的窍穴点燃顺序,有了不小的调整变化。
随后,对应头部、躯干、四肢的二十七处窍穴熔炉,身体微微一晃,他眉心窍穴一点金光骤然亮起。
神魂灵光急速消耗,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无穷无尽的玄妙犹如醍醐酥油,从冥冥中倒灌了下来,卢仚只觉自己的思维从未如此的清晰灵动过,他眉心的那一点窍穴光芒骤然大盛。
卢仚睁开眼睛,两颗瞳孔都变成了淡金色。
他看着神醉,轻声道:“方丈,弟子修为不够。如有红莲渡劫丹,来千儿八百颗可好?”
神醉呆了呆,哑然失笑:“千儿八百颗?上次你们为了那几颗,都还打了一场官司……到了现今,那红莲寺,还没把丹给炼出来,你自己却已经踏入烈火境了。”
摇摇头,神醉悠然道:“无妨,无妨,修为而已。”
神醉大步走到了卢仚身后,一掌按在了他的头顶:“老衲这一身修为,也是历代先祖辛苦修行加持,非老衲一人所有。若是能换得本门功法传承重现天日,这一身修为,全给了你又如何?”
随着神醉的笑声,一股精纯无比、炽热无比、浩浩荡荡无穷无极的炽热佛力从他掌心透出,极速注入了卢仚身体。
神醉,通体放出了无量金光。
卢仚眉心那一点窍穴,也随之光芒大盛。
三眼神人图震荡的幅度越来越盛,卢仚脑海中,莫名涌出了无数稀奇古怪的知识。
他静静的吸收了一番这凭空冒出来的知识,沉声道:“方丈,我们大金刚寺供奉的,有几尊大力金刚菩萨?”
“大力金刚菩萨,当然只有一尊!”神醉诧异道:“其尊名大金刚力菩萨,乃我佛门至高护法,以无穷金刚伟力,降妖除魔,抵挡诸邪。”
卢仚喃喃道:“那,为什么我记得,五大力尊、五方菩萨……他们是:无量力吼菩萨、雷电吼菩萨、无畏十力吼菩萨、龙王吼菩萨、金刚吼菩萨……”
神醉心神巨震,他骇然瞪大眼睛,注入卢仚体内的佛力速率骤然飙升百倍。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大放光明,从若有若无的虚影状态,快速吸收神醉的佛力,逐渐向实体转化。
卢仚身边,那尊淡金色的人影轰然坍塌,然后五尊造型奇异的魁伟巨影冉冉浮现。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神醉认定的‘真佛转世\’(3)
卢仚身躯内,好似多了一个黑洞。
神醉的佛力源源不断涌入他身躯,但是逐渐有力不从心,好似要被抽干的感觉。
神醉轻喝了一声。
静室中,就悄无声息的多了三名和他一般,瘦高个,皮包骨,浑身淡金色的老僧。他们张开蒲扇大小的手掌,轻轻一手按在了卢仚的身上。
卢仚看了三位老僧一眼。
很好,很有大金刚寺的风范——这三个老僧身上的气息,比起神醉也不遑多让,分明是同阶的大能。
卢仚不由得咋舌,如果之前,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非要和神醉分一个胜负高下,这三位老僧如果从背后偷袭的话,那场景肯定是美不胜收。
这分明是那十三位传承长老中的人物!
除开五脏熔炉之外,体内还点燃了二十七座熔炉,在烈火境圆满时,拥有千龙之力的恐怖存在啊。
只是,随着这三位老僧不断的注入佛力,卢仚脑海中,五尊魁伟身影逐渐凝实。
其中一尊三头六臂,手持金刚杵,脚踏双莲花,发色如火,通体有宝焰缭绕的魁伟身影,他体内五脏熔炉逐次亮起,五脏中一处处窍穴络绎点燃,随后丝丝缕缕的火光从五脏熔炉中涌出,向着周身各处涌去。
一,二,三……
这尊最早成型的魁伟身影中,逐次点燃的窍穴熔炉,居然足足有三十二处!
就这,已经超过了大金刚寺原本的《龙虎金刚体》二十七处窍穴熔炉的极致,甚至比起无量归墟体这部太上北溟仙宗的根本法,也只是欠缺了四处窍穴熔炉。
源源不断的佛力滚滚袭来。
卢仚略一犹豫,就引动这佛力,朝着这尊魁伟身影中标注的,第一处窍穴熔炉探了过去。
四名修为深不可测的老僧灌注佛力,有源源不断的佛力支撑,远比卢仚每天夜里打磨法力,吸纳五行氤氲和天地灵机,更加上吞服玄元神水所得的法力多得多。
所以……虽然行径有点小人,但是卢仚觉得,只要给了人家足够的报酬,偶尔有些小手段,也是可以用用的。
他引动佛力,朝着第一处窍穴熔炉涌去。
卢仚身上官袍化为飞灰,他的身躯呈现出半透明状,五脏熔炉熊熊燃烧,金色烈焰顺着经络,朝着眉心一处窍穴蔓延而去。
一处……两处……三处……
卢仚体内隐隐有龙吟虎啸声传来,神醉和三位大金刚寺长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们知道卢仚在利用自己的力量点燃窍穴熔炉……但是这又如何?
多少年了,自当年天地灵机崩毁一战后,大金刚寺有多少年,没有一个普通弟子,能够点燃一处窍穴熔炉了?
“本门复兴在望。”神醉低声嘟囔:“老衲入定时所见,本门,乃至极圣天度过大劫的希望,就在这邬州城附近,果然……老衲没错。”
三位老僧微笑,他们又加大了佛力的灌注。
天地灵机崩碎之后,大金刚寺的传承长老们,一身法力虽然是前辈高僧灌顶而来,来得容易,但是想要维持境界不堕,却极其艰难。
他们体内每一丝佛力,都来之不易。
他们每年,都要精心计算山门中残存的天地灵机,看看除了他们十三人之外,还能供养多少个培元境弟子、多少个熔炉境弟子、多少个烈火境弟子,以及多少个种金莲的弟子……
精打细算,艰苦过日。
他们体内的每一丝佛力,都弥足珍贵。
但是此刻,他们丝毫不吝啬,倾力将佛力注入卢仚体内。
只要能得到《龙虎金刚体》的完整功法,区区修为算什么?之前天地灵机崩碎,恢复佛力极其艰难。但是如今天地灵机正在恢复,只要功法补全,损耗区区修为算什么?
于是,卢仚身上,一处处大穴熔炉逐次亮起。
在这些大学熔炉点燃的过程中,他体内佛力流转的途径,点燃熔炉的顺序,以及沿途各条经络、各处窍穴的佛力运转玄妙,几进几处、几次旋转、温养几次、冲突几次等等,全都透过他半透明的身躯,在神醉等四位老和尚面前展露无遗。
人体内窍穴数量众多,这尊金刚法相点燃的窍穴熔炉只有三十二处,但是实际需要遥相呼应,以及佛力储蓄、温养、冲突等配合的窍穴,总数超过三百。
有三处至关紧要的窍穴熔炉,更是需要身体内将近一百处窍穴的变化配合。
比如说,在点燃眉心这处熔炉时,就有四肢一共六十四处窍穴光芒闪烁。这六十四处窍穴,并不在那需要点燃的三十二处窍穴之中,但是想要点燃眉心这处窍穴,就必须有这六十四处窍穴的辅助。
佛力循着极其曼妙的轨迹,穿梭在这六十四处窍穴中,形成一座形如莲花的硕大阵图,身躯也要随着这一道佛力的蔓延,随之变化动作,摆出诸般法相。
六十四处窍穴络绎转过,最终这一缕佛力的性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由九千九百九十九份佛力,骤然塌缩凝炼成一份,凝炼压缩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真个犹如黑炭化为金刚石一般,变得至坚至硬,更携带可怕高温。
随后,这一份最终凝练出的佛力,从小腹丹田,犹如箭矢一样直冲眉心。
一声梵唱隐隐,眉心窍穴熔炉这才彻底点燃,一股刚猛无比的炽热力量从卢仚体内爆发开来,他的肌肉一阵蠕动膨胀,可怕的反震力,差点将神醉四个老和尚的手掌震得脱离他的身体。
“我佛……”神醉差点一个‘我艹’出口,毕竟是修为精深的大和尚,他的那个字已经到了嘴边,硬生生改口变成了‘佛’字。
三个老和尚的禅定修为比神醉差了一点点……所以,他们很干脆的吐出了那个不雅的字眼。
真正是……活见鬼了!
烈火境的卢仚,点燃一处窍穴熔炉,并不是五脏熔炉这样的大熔炉,自然突破释放的气息,居然让他们的手掌骨都感到了很是不弱的痛苦?
简直是……
尤其是如此复杂的点燃方式!
六十四处窍穴的温养、转化,将近一万倍的压缩比例,只是作为一枚火种点燃眉心窍穴!
这般复杂!
这般玄妙!
这般玄奥!
极圣天佛门诸多宗门,没有哪一家的佛法真传,是如此玄奥不可测的!
“这似乎,不是我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一名老僧喃喃自语。
“比《龙虎金刚体》强出百倍!”神醉笃定的说道:“此子,真正是真佛转世……我佛门,有三千世界,此子,不知道是哪一界真佛临凡……他的功法,定然是超出我极圣天佛门功法无数的。”
神醉轻声道:“甚至,他刚才说,他知道的大力金刚有五尊……而我们大金刚寺膜拜的大金刚力菩萨,只有一尊……此中差距,细思恐极……我佛,慈悲啊!”
四个老和尚咬着牙,也不管卢仚抽取佛力的效率有多可怕,只管将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保存的佛力注入卢仚体内。
卢仚神魂灵光剧烈震荡,急速消耗。
三眼神人图放出熠熠光辉照耀脑海,三眼神人图旁的五尊魁伟身影逐渐凝实……
但是神魂灵光的消耗,也随之飙升。
卢仚突然睁开眼睛:“方丈,神魂吃不住劲哩!”
神醉一声轻笑,右手一挥,十八颗鸡子大小琉璃态透明金色舍利浮现,然后骤然炸开,化为一道道无比精纯的神魂力量注入卢仚脑海。
每一颗舍利蕴藏的神魂之力,都是卢仚如今拥有神魂之力的千倍以上!
这些鸡子大小的舍利,全都是大金刚寺祖上高僧圆寂后留下,十八颗舍利,全都是金‘凝道果’境界的高僧遗留。
卢仚神魂灵光飙升,神魂修为突飞猛进。
更有四位老和尚无穷无尽的佛力灌注,卢仚体内一处处窍穴熔炉不断亮起。
当卢仚点燃第二十七处窍穴熔炉的时候,神醉和三位老僧齐声欢笑。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卢仚体内,第二十八处窍穴熔炉亮起。
神醉、三位老僧的眼珠骤然变成了淡金色,宛如八颗小太阳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好久,好久,他们才从嘴里发出一声古怪的轻鸣:“佛祖呵!”
二十八处……
二十九处……
三十处……
当卢仚体内第三十二处熔炉亮起,放出淡淡金辉时,四个老僧已经彻底僵硬。
卢仚猛地睁开眼睛,双眼中喷出金光,在他面前勾勒出了他脑海中那尊魁伟法相的全貌。
五脏熔炉,三十二处窍穴熔炉,一处处熔炉如何点亮,佛力如何运转,一切奥义,都在卢仚面洽的魁伟法相体内一览无遗。
卢仚喘了一口气:“方丈,三位长老,我记起了五尊大力金刚菩萨的法相奥义……这是其中的……其中的……名字我忘了!”
卢仚挑了挑眉头,朝神醉笑了笑:“不过,似乎,这位大力金刚菩萨的法相奥义,比本门龙虎金刚体二十七处窍穴熔炉要强出不少?甚至,运功路线更玄妙,修出的力量……”
卢仚轻轻一挥双臂。
他轻声道:“这些窍穴熔炉,并没有修至巅峰,但是弟子已经有……将近一千三百龙力!”
不等神醉开口,卢仚微笑道:“弟子感觉,应该可以五尊大力金刚菩萨法相同修,修成后,应该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龙力……”
神醉骇然看着卢仚:“五法相同修,近万佛力?这,这,这……”
神醉突然笑了起来:“老衲可以确定,法海,你就是真佛转世……这事情,就我等知道就好,切不可给其他宗、寺、禅林的贼秃知道了。”
“唔,法海,老衲会不惜代价,助你修成五大法相!”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五大法相
老和尚说话算话。
说不惜代价,就不惜代价。
除了留下了三名传承长老坐镇大金刚寺山门,神醉将剩下的传承长老,全都偷偷摸摸的调来了邬州城。
静室中,几个老和尚咬着牙,强忍着心头刺痛,将大金刚寺这些年,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当,一点点的化为雄厚精纯的修为,以佛门醍醐灌顶秘法,悉数注入了卢仚体内。
卢仚也才知道,就算天地灵机崩碎了,大金刚寺这样的佛门大宗,扣扣索索存下来的好东西,究竟还有多少。
只是,保存的方式略微……太有大金刚寺风格了一些。
万年年份的灵药。
九转精炼的灵丹。
大德高僧的舍利。
天才地宝的精华。
这些宝贝,放在天地灵机崩毁的极圣天,放置个三五年,也就灵机全碎,荡然无存了。
但是大金刚寺的这些老和尚,居然将这些珍贵无比的宝贝,全都塞进了一尊尊前辈高僧金身舍利的头骨中——依托前辈高僧金刚不朽、不崩不坏的舍利金身,硬生生将这些宝贝强留了下来。
大金刚寺的前辈高僧金身舍利数量有限,他们的颅骨空间又能有多大?
所以,保存下来的好东西,不多。
这是大金刚寺压箱底的家当,不到苗裔断绝,宗门有倾覆之祸时,是万万不会动用的。
但是现在,大金刚寺并无倾覆之危,反而有大兴之相。
所以,老和尚们一边脸抽抽的心痛,一边将这些宝贝,悉数化为修为。
一株株光芒闪耀、奇香扑鼻的灵药。
一颗颗色泽晶莹、璀璨灵动的丹丸。
一颗颗金光熠熠、坚不可摧的舍利。
一瓶瓶奇光异彩、波动隐隐的精华。
老和尚们口诵佛号,用自身佛力化为金色火焰,将这些奇珍异宝一点点融化,一点点注入卢仚体内。
卢仚面前,三十二处窍穴熔炉的金刚法体已经凝聚。
金光隐隐,老和尚们已经将这尊法体的修炼之法悉数记下。
三十三处窍穴熔炉的金刚法体也已经凝聚,老和尚们也记下了这尊法体的祭炼之法。
随后是三十四处窍穴熔炉。
三十五处窍穴熔炉。
最后一尊,也就是第五尊金刚法相,祂拥有的窍穴熔炉,是三十六处。
恰恰和无量归墟体的窍穴熔炉数量相当!
而当这尊金刚法相,在卢仚双眸放出的金光中彻底凝成时,一群老和尚纷纷口诵佛号,纷纷跪拜在地,朝着四方天地顶礼膜拜。
“三十六处窍穴熔炉……这是无上根本法……在极圣天,曾经只有太上北溟仙宗的仙道根本法,有这等神妙。没想到,我大金刚寺,居然能有这般福祉!”神醉老和尚眼泪长流,兴奋得手舞足蹈,几乎要引吭高歌了。
卢仚心头一动。
无量归墟体三十六处窍穴熔炉,就是这一方世界的极致圆满么?
这五尊金刚法相,修炼的窍穴熔炉却又真真好好,从三十二处到三十六处,最后一处金刚法相,正好修炼三十六处窍穴熔炉!
一名老和尚微笑道:“诸位师兄,老衲也能隐隐察觉,这五尊法相,相互勾连,气息牵引,的确能够同时修炼……五大法相,五大法相……若是同修!”
卢仚笃定的说道:“九千九百九十九龙力,就是将近十象之力!”
老和尚们纷纷合十赞叹,直说不可思议。
而此刻的卢仚,通体金光灿灿,皮肉骨骼、五脏六腑尽化为金色琉璃态,体内一百多处窍穴熔炉熠熠生辉,和五脏熔炉内金色火焰遥相呼应,一道道雄壮精纯的佛力在体内呼啸流转,其佛力形态宛如龙形,让他越发显得刚猛威严。
短短几天时间,大金刚寺无数年来积攒的一点家当,全部投入了卢仚身躯。
五大金刚法相,卢仚已然在老和尚们不惜成本的灌注下彻底修成。
将近一万龙的恢弘伟力。
在大金刚寺的传承中,一千龙力号称一象之力。
那象,是大金刚寺传承中,号称有承担大地之力的无量圣象。
卢仚消化了老和尚们注入的所有修为,此刻的他,五大法相趋于圆满,他的实力,已经无限逼近十象之力。
此刻的他,身高将近一丈一尺,猿臂蜂腰、双腿颀长,比例完美的身躯上,一块块黄金铸造般线条清晰的肌肉凸起,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力量之美。
他双眼放出淡淡金光,五大金刚法相在金光中熠熠生辉,法相中,一处处窍穴熔炉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神醉等一共十名老和尚痴痴呆呆的看着这五尊金刚法相……
这就是大金刚寺未来崛起之机缘。
当其他宗门的弟子,在烈火境打下的道基以三五龙、十来龙为单位计算的时候,大金刚寺的弟子,却能在烈火境最少也打下千龙之力的基础!
那绝顶资质的真传弟子,甚至可以铸造十象之力的雄浑根基!
到了种金莲、金莲开的境界,大金刚寺的弟子又能凝聚多么强大的道果?
无法想象。
但是横扫三教其他宗门,是绝无问题的。
“时间!”神醉轻轻一掌拍出,卢仚放出的金光消散,五尊金刚法相悄然泯灭。他转过身,看着九位师弟和卢仚,沉声道:“大金刚寺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天地灵机,是资源!”
“只要我大金刚寺,有最核心的一批真传弟子,修成了五大法相……本门根基,甚至能压过曾经的极圣天道门都领袖太上北溟仙宗。”
“太上北溟仙宗的无量归墟体,也不过是三十六处窍穴熔炉,就让他们横压极圣天无数万年……可是现在,本门也有了相当的功法传承!甚至,更强!”
神醉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法海,等老衲们收集一些天地奇珍后,再为你灌顶输功……本门种金莲、金莲开、凝道果境界的《掷象金刚力》法门,也已残缺。若是你能补全……不,若是你能将它完善……”
神醉双眸中神光隐隐,他盯着卢仚,不吭声,但是他的目光已经透出了无数的蕴意。
只要有充足的时间让大金刚寺苟着发展……只要积蓄了足够的资源,积蓄了足够的忠诚弟子……大金刚寺,就是极圣天的三教领袖!
那些传承残破的宗门,无论是佛门、道门、魔门,他们凭什么和大金刚寺竞争?
卢仚向神醉深深合十行礼:“弟子谨遵方丈法旨。”
感受着体力非人的恢弘伟力……卢仚还能说什么呢?
一群狂热的老和尚,已经是倾家荡产的成全了自己,而自己付出的……卢仚没有任何付出。
五大金刚法相的来历……卢仚都感觉到一丝莫名。
五大金刚法相的造型和名号,卢仚或许上辈子有点印象。
但是它们体内的窍穴熔炉修炼法从何而来……或许只有那神秘不可测的三眼神人图,才知道真正的答案,反正卢仚是弄不清,这五大法相修炼法从何而来。
反正,它们出现了。
反正,卢仚从老和尚们这里得到了不可思议的造化机缘。
那么,为老和尚们再做点贡献,让大金刚寺的根基再雄厚一些,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掷象金刚力》,顾名思义,这就是一门刚猛霸道、威能无穷的神妙修炼法。如果能够和《龙虎金刚体》一样,被三眼神人图强化一丁点儿,那么最终得到最大好处的,也就是卢仚啊!
脑海中,强大了数千倍的神魂灵光几乎凝成了琉璃一般的固体。
神魂灵光宛如小太阳一样照耀四方,照亮了整个脑海。
三眼神人图旁边,除了五尊金刚法相,更有一尊奇异的,脚踏一头好似大鲸鱼和大鹏鸟合成体异兽的人影若隐若现。
在这人影和那合体异兽的身躯内,三百六十处窍穴,正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无量归墟体》的进阶版本,借助神醉老和尚他们不惜成本的帮助,也已经推衍得七七八八。
五大金刚法相,一共能点燃一百六七十处窍穴熔炉,引动全身四百多处窍穴加入功法运转。
而进阶版本的无量归墟体,能直接点燃三百六十处窍穴熔炉,更能引动全身所有窍穴加入功法运转!
太上北溟仙宗的底蕴,依旧比大金刚寺雄厚许多!
卢仚同时运转五大金刚法相功法,他能有将近十象之力。
但是如果他将全部力量,以进阶版的无量归墟体功法进行运转,在远比佛力精纯、强大的归墟仙元的带动下,他将有四十九象的恢弘巨力。
四十九!
是这一方世界的某种极致。
除非境界突破,否则肉体之力能够达到的极限,就是这么点了。
卢仚看到一群激动得浑身直哆嗦的老和尚,犹豫了一下,他将太古熊妖的甲胄、长枪、长弓,连同他这些天收罗的一些物件都掏了出来。
“方丈,诸位长老……弟子修为飙升,这力量,提升得太快……弟子如今有十象之力,但是这甲胄和枪、弓,不过万斤上下……呃,还请方丈和诸位长老,帮弟子将它们提升提升。”
卢仚苦笑:“弟子对于炼器什么的,那是一窍不通的。”
神醉和一群老和尚‘呵呵’大笑。
尤其是后来增援的几个老和尚,为了提升卢仚,他们几乎搬空了大金刚寺的库房。
如今他们手上,还真有一些千辛万苦保存下来的好东西。
“也好,以后,你就是大金刚寺的掌门大弟子,你这甲、枪、弓,不过是曾经的熊妖粗劣之作,拿出去……也是给我大金刚寺丢脸!”
神醉咬咬牙,沉声道:“罢了,这日子,不过了……好日子,在后头呢。诸位师弟,也不要藏着掖着了,你们准备用来压棺材的家当,都拿出来吧!”
神醉又指了指卢仚左手背上那龟甲纹身:“将这宝贝也拿出来,然后,滚蛋吧,等拾掇好了,我们再去找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举来袭
接下来的时日,卢仚默默消化、适应着自己飙升的修为。
他每日里在邬州州牧府内,静坐潜修,静看庭前花开花落,静望天空云卷云舒。
五位大爷配合卢仚,布下的五行风水大阵将偌大的邬州州牧府,连同周边数十里滋养得灵韵十足,但凡居住在这范围内的修士,连同卢仚麾下的士卒,修行进度都凭空飙升十倍。
卢仚很舍得在五位大爷和乌云兽身上花钱。
他归墟宝瓶中的玄元神水,每天都给它们服用不少。五位大爷和乌云兽被玄元神水滋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体型增大了许多,血脉也凝炼了不少。
不知不觉的,五位大爷和乌云兽,居然已经达到了烈火境体修的水准。
就在这样的岁月静好、悠闲时光中,东琦伯的请罪折子,已经送去了镐京。他在折子里,狠狠的向太后、天子赔罪道歉,随着请罪折子送去的,更有天文数字的银钱。
大将军乐武收到了东琦伯的孝敬。
天子欣然收下了东琦伯送去的,几乎堪比整个镐京城三年赋税收入的巨额钱财。
天子和大将军,两位太后最亲近的人,同时向太后开口。
东琦伯起兵造反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诸葛氏略受惩戒,他们家在东神州数万里方圆的封地,被意思意思的削掉了数百里,诸葛氏的当代家主意思意思的退休,将家主之位交给了另外一房的堂弟,昊剑宫的当代掌门也随之归隐,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昊剑宫的剑卫接到新掌门的命令,撤离了东界城。
卢旲带着大军进驻东界城,镐京朝堂算是正式收回了这次‘叛乱’的所有失地。
随后,就看到东界城热闹了起来。
配合着东琦伯,联名发布过檄文,甚至是给东琦伯的大军行军提供了方便的那些诸侯,纷纷派出了进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赶向镐京城。
要不怎么说,胤垣这个天子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这些诸侯分明犯下了谋逆大罪,但是随着进贡队伍进入镐京,小山一般的金银珠宝送入了九曲苑和皇城,胤垣就接受了这些诸侯的赔罪,将之前种种,全部化为过眼云烟。
就在这些好戏络绎上演的同时,卢仚在岁月静好之余,也没忘了给自己刷名望。
他新鲜出炉的绝品诗词,是一首接一首的用军情鹰隼送去镐京,经过阿虎的努力,迅速风靡了镐京文坛。然后,又通过那些文教弟子的手,迅速从镐京向大胤的诸多州、郡、府、县传播。
在很多县城、乡镇的官办公学中,已经有授课的夫子,开始讲述卢仚的诗词。
虽然朱崇等文教大佬极其不情愿,但是随着卢仚送去的诗词数量越来越多,诗词的品质越来越好,其中不乏各种千古名篇,卢仚居然在年轻的文教弟子心中,有了‘诗圣’的美名!
莫名的,随着卢仚‘诗圣’的名气越来越大,端坐在邬州城的卢仚,他身边的天地灵机就日益浓郁,五行风水阵的威力,也越来越强大。
根据大金刚寺传过来的消息,大金刚寺的山门中,天地灵机恢复的速度,居然远远超过了红莲寺,大金刚寺后山,好几株已经枯死了数千年的龙血菩提树,居然又萌发了新芽。
大金刚寺豢养的,充当坐骑的那一群乌云兽中,也有大半乌云兽出现了血脉返祖的异兆,无论体格、力量、速度,都比之前翻了一倍不止。
山门中的大金刚寺外门、内门弟子,他们当中,也不断有人突破熔炉境,锻体有成。甚至是点燃了心脏熔炉,踏入了烈火境。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镐京城更有消息传了回来,天子准备让卢仚、卢旲等人回京,为他们此次平定东琦伯的叛乱而封赏。
只是听说,天子和文教诸多臣子,因为对卢仚、卢旲等人的封赏份额,产生了激烈的冲突,所以诏令迟迟没有下发。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逝。
嘉佑十九年,八月三日。
正午时分。
神醉等人潜修的静室中,几件暗金色的妙物静静的悬浮在卢仚面前,神醉等十名老和尚略显憔悴之色,一字儿排开盘坐在墙根下,微笑看着卢仚。
“本门也不擅长炼器。”神醉微笑道:“尤其是当今之世,天地灵机崩碎、凌乱,就算有再高明的炼器手段,也不可能炼制出好的物件来。”
“但是,法海,你是有福缘的。你那‘诗圣’之名,为你自己,为本门挣来的气运,居然比熊泰斗在安平州浴血苦战,得来的气运还要浓厚千百倍……这真是上哪里说道理去?”
“这一月多的时光,我们一群老和尚,真个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慧光普照、心动事成。但凡只要是给你炼制器械,各种奇思妙想浑然天成,信手拈来,就没有不顺利的。”
神醉有点尴尬的看着卢仚:“不过,也正是因为炼制时太顺利,各种奇思妙想不断,而且但凡想要尝试,就一定能成功……我们,耗尽了从宗门宝库中带来的酥油材料。”
“你的这几件宝贝,未免强得有点过分……但是也重得有点过分。”
“毕竟是,我们连那谢富贵的那座金属城池,也都给融进去了,那清旻秀的龟甲灵宝,我们也给融进去了,甚至我们还……融了一百零八具老祖金身进去。”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神醉一群老和尚……很好,将自家老祖的金身舍利拿来炼制法器,这种做法,很实在,很金刚寺。
“你,看看吧。”神醉一挥手:“且看看,这几件物件,你能否上手。”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走了上去。
悬浮在他面前的第一件宝贝,是一套暗金色的全封闭式重甲,造型威武,线条刚硬,棱角处闪烁着淡淡的金刚光辉,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强烈存在感。
让人心爱的是,这套甲胄的前胸、后背、双臂、裙甲上,以极其高妙的手段,浮雕了五座威猛、庄严的金刚法相,正是卢仚推演的五座金刚法相,更是让这套甲胄,看上去威武不凡,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慑感。
“金刚甲,重一象。”神醉悠悠道:“其防御力,我等也不知晓,反正,老衲耗尽全力,没能撼动分毫。”
卢仚也不客气,一道精血喷在了金刚甲上,甲胄光芒一闪,无声的分解开来,迅速笼罩卢仚全身,穿戴在了他身上。
重达一象的甲胄……卢仚活动了一下身体,很好,以他如今的力量,这重量不成负担,活动极其的灵动自如。
在金刚甲旁,是一杆长有两丈四尺,比如今的卢仚高了一倍有余的威猛长枪。
这枪,枪头就有四尺多长,枪尖锋利,枪刃暗金色幽光浮动,可刺、可劈、可砍,杀伤力可想而知。长枪的枪头上浮雕了莲花、烈焰、万字佛印诸般佛门符号,而长枪的枪杆上,自上而下,同样雕刻了五尊金刚法相。
“这枪,同样重达一象。”神醉很得意的说道:“以你如今的力量,倒也不用刺杀,寻常人磕碰一下,也就化为飞灰了。”
“极好,极其顺手!”卢仚紧握长枪,轻轻挥舞了一下。
一道狂飙平地而起,整个静室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几个老僧的面皮都被吹得抖动了起来。
这枪的威势……刚猛霸道,可怕到了极点。
一如神醉所言,这枪,都不需要刺杀,单单挥动起来,卢仚就难以想象,这枪的杀伤力能有多强。
同样一道精血喷上,卢仚初步的祭炼了这柄金刚枪,后续的心神熔炼之类的水磨工夫,就等待日后去说了。
在金刚枪的旁边,就是一杆长达九尺,造型同样威猛,弓体上同样雕刻五座金刚法相的长弓。
这弓,同样重达一象。
无法想象这弓若是射出箭矢,能有多强的威力,但是单单用它去抡劈,当今之世,就没几个人能承受它的重量。
收起这杆金刚弓……卢仚对神醉等人的起名功夫,莫名有了一些腹诽。
在金刚弓的旁边,是五口暗金色,长近一丈的重剑。
神醉的脸色变得越发尴尬。
“听说,你向青鳞剑阁的小丫头学了御剑之术……这,剑修的剑,一般以轻灵纤巧、灵动流畅为妙……呃,只是我等熔了你的那四口银蛟、金阳、耀光、炫影,想要给你锻造几柄合适的飞剑……”
“功夫下过火了,材料加多了一些,嘿,收不住,结果就成了这般模样。”
五口暗金色,长近一丈,剑宽近一掌,剑脊最厚处有三指厚,剑身上,分别浮雕了一座金刚法相的金刚剑……这剑,拿来当屋梁都够了,拿来做飞剑么,似乎有点过分!
卢仚的嘴角瞅了瞅,看了看一脸狼狈的神醉,干笑了一声。
他伸手朝着五柄金刚剑轻轻一招,五柄金刚剑穿破空气,带着‘轰隆’闷响飞到了他的身边。
人家飞剑穿梭虚空,要么无声无息、无形无迹,要么只是轻轻的一声‘嗤嗤’破风声响。
而卢仚的这五口金刚剑……很好,行动如奔雷,隔着百来里地都能听到这等重剑破空声,真是……
五口金刚剑,每一口都重达三百龙。
卢仚以神御剑,居然隐隐觉得脑仁疼,以他如今的神魂修为,只能勉强驱动这五口重剑。
卢仚长出了一口气,朝着神醉一众老和尚合十膜拜:“弟子多谢方丈和诸位长老……这些宝贝,实在是太和弟子心意了。”
‘叮’!
静室外,一声玉磬声响起。
一名大金刚寺的和尚站在门外,瓮声瓮气的说道:“方丈,诸位长老,虫二剑主、尸魔尊者来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举来袭(2)
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来了。
这些天,神醉等人帮卢仚灌顶传功,帮他锻造法器的时候,两人则是在外奔波,催动门下弟子,四处探察消息。
心剑宗有昊剑宫为党羽,而昊剑宫的影响力,则是覆盖了东神州几乎所有的诸侯和世家门阀。
他们收集消息的效率极高,一个多月以来,东神州,乃至更东面的极东溟州的消息,都收集到了不少——东神州并无太大剧变,但是有一些中小诸侯,似乎隐隐被人暗中控制了。
在那些中小诸侯的领地上,有一些女子、孩童失踪,更有一些古物的价格开始暴涨,因为一些莫名古物,甚至发生了灭门惨案。
而在极东溟州那边,情况就更不好了。
极东溟州,绝大部分领地都是大洋中的大小群岛,依托无边无际的大洋,极东溟州的群岛物产丰富,多大胤罕见的深海奇珍。
尤其是,天地灵机崩碎,而深海之中,尤其是不可测的大洋底部,据传有一些福地,保留了堪比三教宗门的天地灵韵。
时不时的,极东溟州的大小岛屿上,就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价值极其高昂的天才地宝出现。
这种事情,平均十年左右,总会发生一次两次。
道门的万幻门、一气宗,他们的宗门就在极东溟州境内,每当这种深海中的天才地宝被海浪冲刷上来时,两宗弟子,免不得会起一些龃龉。
随着天地灵机有复苏之兆,最近几个月,极东溟州从深海中冲出的天才地宝数量增加了许多,万幻门、一气宗派出了大量弟子搜刮这些意外之财……
“万幻门的内门真传,陨落了一百二十七人。一气宗的弟子,擅长斗法,临机应变之能,比万幻门的弟子强出不少,饶是如此,也折损了九十二人,有十余人重伤遁回。”
静室中,虫二剑主向神醉讲述着自己得来的消息:“极东溟州,有一座大岛名曰乌龙,岛上更发生了屠城惨祸。一共二十三座大城,合计超过三千万百姓,在一夜之间被屠戮一空……经一气宗长老检测,所有被杀之人,神魂、精血,全被抽取一空。”
微微顿了顿,虫二剑主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更惨的是,他们所有的毛发、皮肤,都被扒走……”
一旁的尸魔尊者干咳了一声:“这听起来,像是我魔门的手段,炼制好些魔门旗幡秘宝,都要用上人皮、人发……但是极东溟州,是万幻门、一气宗的地盘,我魔门同道,才不会蠢到跑去那边惹是生非。”
尸魔尊者开始讲述他收集来的情报。
尸魔洞是魔门中的异类,他们以炼制各种稀奇古怪的僵尸为看家本领。他们的弟子,常年游走各地,寻找那些极阴、极邪的地穴收集阴邪之气,带回宗门孕化僵尸。
所以,尸魔洞在大胤各州,有着大大小小无数据点,消息也极其灵敏。
和东神州一般,大胤各州,州、郡、府、县,都有一些地方官员出了问题,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行事都和往日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好似被人操控的傀儡。
在这些州军府县中,同样出现了美貌女子和聪颖孩童大规模失踪的现象。
但是因为有地方官的遮掩,甚至有地头蛇门阀世家的掩盖,这些事情悄然发生着,但是消息并没能传播开来。
“我尸魔洞的弟子,还有一些世俗的党羽更是探查到,很多州、郡的库房,里面的金、银等贵金属,已经被搬运一空。”
尸魔尊者阴沉着脸,沉声道:“天地灵机崩碎,崩的是我等修炼者的道途,崩的是那些奇珍灵药的孕化条件。但是那些黄金、白银,这些贵金属,它们性质稳定,它们的效用,和天地灵机无关。”
站在神醉身后的卢仚缓缓点头。
他虽然不懂炼器,但是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有言,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是修士布阵、炼器的基础材料。很多常用的阵法、阵器等,都需要耗费巨量的黄金白银来炼制。
在修炼界,黄金白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列入基本物资的名单。
但是正因为其基础,所以不可或缺。
没有了足够的黄金白银,有时候你有再多的灵材、奇珍,也难以布下大阵,又或者炼制大规模的法器、令牌、令旗等物。
大胤承平多年,各州郡的库房中,储存的金银当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这些金银贵金属都被搬空……
不说大胤的地方财政会出现大问题,那些元灵天的修士,他们可就有了足够的基本材料,天知道他们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更有趣的是,我们魔门都没做的事情,被他们做了。”尸魔尊者的脸色有点古怪:“根据本门弟子传回来的消息,镐京周边十几个州郡中,有近万前朝权贵的陵墓,被挖了个精空。”
尸魔尊者连连摇头:“不讲究,真不讲究,人死为大,我魔门弟子,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挖人家的祖坟……世俗界的王朝更迭,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动前朝皇室、勋贵的陵寝。”
尸魔尊者轻轻一掌,将座椅的扶手拍得粉碎:“可是,他们就这么干了。而且大张旗鼓,肆无忌惮,有些陵寝连封土都被掀开了,整个陵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哪怕,挖个盗洞进去呢?人家死都死了,给人家留点最后的体面呢?”
“他们,可是连我们魔门都不如。”
神醉皱着眉,双手把玩着一串红光闪烁的佛珠,沉吟许久,这才幽幽开口道:“法海,这些日子,从那些人口中,得到了什么?”
卢仚应了一声,走出门,招呼了一声,不多时,鱼癫虎就捧着一个硕大的册子快步跑了过来。
卢仚接过册子,将其送到了神醉面前。
“这是清旻羽、谢富贵、谢有钱等人的口供……要论刑讯逼问,守宫监是专业的。他们的修为被封之后,承受痛苦的能力,相比普通人,也强不到哪里去。”
神醉翻开册子,向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说道:“这些日子,两位在外奔波,老衲坐镇邬州城,四周固然是风平浪静,但是根据那些元灵天来客的口供……看看吧!”
“元灵天第一批侵入者,由十二家宗门的弟子组成。”
“和我极圣天三教鼎立不同,元灵天的宗门,只是大略的分为正道、邪道两大阵营。”
“第一批侵入我极圣天的十二宗门,正道只有玄机宗、魔傀宗、天符宗、弥陀剑宗四家,其他八家,全都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邪道宗门。”
神醉冷笑道:“可见,元灵天的诸位,对我极圣天,是苦大仇恨。”
虫二剑主接过册子,认真的审视了一番。
他皱着眉,缓缓说道:“这里面,有血河教,擅长布下血河大阵,吞噬精血,污染元神,其血河神幡威能强大,以人骨、人皮、人发制成。”
“在元灵天,血河教也是人人喊打的邪魔……但是他们进了我极圣天。”
虫二剑主淡然道:“乌龙岛的事情,定然是他们做的了。嘿,三千万良民百姓,嘿嘿。”
神醉手指用力,佛珠滑动间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声响,直透神魄:“如此,有了他们的口供,又有了两位亲自收集来的消息,可见,老衲并无虚言,他们的确是大举侵入了。”
神醉沉声道:“他们如今,还只是在小心试探,甚至是达成默契,各自圈占地盘而已。”
“一旦他们准备就绪,各种手段都准备妥当……嘿,嘿嘿。”
尸魔尊者一把从虫二剑主手中抢过册子,认真的翻阅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身边站着的少女冷声道:“老贼秃前些天的话,说得对,这次,咱们可真得联手了……趁着他们第一批进入的,最强不过烈火境的修为,得赶紧把他们挖出来,解决掉。”
“不然,等这些小鬼头,在我们的地盘上建了据点……他们后续有师门高手侵入的话。”
尸魔尊者咧嘴冷笑,他身边的少女狞声道:“且不说多强的大能,只要他们来一批凝聚了道果的高手,就足够我们吃一壶的了。”
尸魔尊者眸子里闪烁着幽幽磷火,他看看神醉,又看看虫二剑主,他身边的两个少女同时开口道:“你们宗门中,如今最强的高手,究竟是什么修为?”
神醉‘呵呵’一笑。
虫二剑主看着尸魔尊者微笑道:“你尸魔洞如今最强高手,又是什么修为?”
尸魔尊者也‘呵呵’一笑,不再吭声。
卢仚在一旁看得是无言以对。
既然都知道敌人已经打上门来了,诸位掌教、掌门、方丈、长老的,还在这里玩高深莫测呢?
不过,大金刚寺的十三位传承长老,都应该是凝道果的大高手。
这等实力,自保有余吧?
邬州城外,大片白云被撞得粉碎,一排三座金属城池,六十四架金属舟船冉冉从天空落下。
大群魔傀宗弟子站在城池上、舟船上,远远眺望着邬州城。
在这些金属城池、舟船稍远处,又有大群飞禽冉冉落下,近千名身穿青色长袍的天符宗弟子周身笼罩着淡淡荧光,神情淡定的驾驭飞禽直奔邬州城。
在这些飞禽后方,大片迷雾翻滚,清风缭绕中,一面面旗幡摇晃,不知道多少玄机宗弟子藏匿其中,驾驭着这座活动大阵,直逼邬州城而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举来袭(3)
玄机宗、魔傀宗、天符宗三宗弟子齐现,从南方天空直逼邬州城而来时,青柚三女正在邬州城北忙碌着。
那一天,天符宗弟子在夜间掀起了大洪水,邬州城周边数百里尽成泽国。
邬州城周边,好些个村镇遭了灭顶之灾,只有极少数村民侥幸逃出生天。
幸存的数万村民,被安置在了邬州城的城北。
秉承先祖手札中,‘剑修当红尘历练,磨砺剑心’的教诲,青柚三女这一个多月来,都在城北帮忙,以官方特使的身份,帮助幸存的村民重建村落,修复农田,补种庄稼等。
低沉的猪嚎声中,一群野猪撒着欢,窜进了刚刚建好的村子旁,刚刚冒出了一点嫩芽的田地中,尖锐的獠牙在土地中胡乱的拱动,将地里的庄稼弄得一团糟。
青柠大声呵斥,一拍腰间剑囊,一道青色剑光飞掠而出,绕着这群野猪只是一旋,数十颗硕大的猪头落地,远处顿时传来了村民们的欢呼声。
青柠得意洋洋的朝着那些村民挥了挥手,她的头顶,传来了一个极其坚硬,透着一股子冷漠无情的男子声音。
“身为尊贵的剑修,居然御剑,为这些蝼蚁黎民铲除野猪?”
“你,对得起你的剑么?”
青柠胆小,猛不丁的听到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呀’的一声惊呼,连蹦带跳的向后退了数十丈远,手一招,将飞剑招了回来,化为一圈剑虹护住了全身。
将自己妥善保护好了,青柠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说话的人。
就在她头顶,离地百多丈高的地方,近百名身穿白衣,头皮溜光,气质冷漠酷戾的男女,正脚踏淡淡的剑光,悬浮在空中,带着一丝不屑和讥诮,俯瞰着青柠。
“你,对得起你的剑么?”
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青年,冷眼看着青柠,摇头道:“不,你完全不懂什么才是剑。”
“这口剑,你辜负了它。”白衣青年朝着青柠勾了勾手之:“所以,将它献给我,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你可以做我的剑婢,若是伺候得好,我可以赏赐你一个孩儿,未来母凭子贵,你也能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青柠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看白痴一样看着白衣青年。
随后,她猛地提起了声音:“阿姊,有人欺负上门来了!”
稍远处,青柚、青檬御剑飞驰而来。
在她们头顶,大鹦鹉扑腾着大翅膀,化为一道红色流光,速度居然不比她们的剑光稍慢。
一边疾飞,大鹦鹉一边骂骂咧咧的口吐芬芳:“哪个娘炸得稀碎的混蛋,敢来讨野火?”
“不要给我面子!”
“弄他!”
“往死里弄!”
“男的打成太监,女的打成平胸!”
“不,女的全打成海碗!”
天知道这厮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荤话,起码卢仚就没听说过类似的话语。
大鹦鹉的声音尖尖的高亢响亮,隔着老远就听得清清楚楚。
一众白衣男女脸色微变,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冷哼一声,右手朝着大鹦鹉一指,就听‘嗤啦’一声破风声响处,一道淡银色剑光从她指尖飞出,朝着大鹦鹉飞斩而去。
那银色剑光出手,飞出百多丈远,骤然一晃,凌空化为数十条灵动的银蛇,发出‘嘶嘶’声响,从上下左右各处朝着大鹦鹉包围了上去。
“剑光化形……”青柚疾呼:“高手……撤!”
青柠吓了一哆嗦,剑虹和身躯一合,一道十几丈长的青色长虹冲天而起,汇合了青柚、青檬,忙不迭的朝着邬州城飞去。
虽然家传的剑诀高深莫测,但是毕竟是生于这一方天地灵机崩碎,如今刚刚开始恢复的世界,青柚三女的修为因为卢仚的缘故,这些日子提升得极快。
但是相比这些白衣男女,她们的底蕴还是太差了些。
就这一手剑光化为银蛇,四方合围斩杀敌人的手段,青柚自问不如。对方的剑诀造诣,起码比她们三姊妹高出了两个大层级。
不是对手,只能赶紧走。
先祖手札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又所谓‘剑修报仇百年不晚’,青柚这些日子将先祖手札背得熟了,才不会犯那种莽莽撞撞和人拼命的错误。
刚刚那白衣青年冷冽一笑:“逃?你们往哪里逃?三女,甚妙,都是我的了。”
白衣青年身体一晃,‘嗤’的一声响起,他化身一道长不过三丈的金光,急速朝着青柚三女追去。
白衣青年的剑光不长,但是光芒极盛,极亮,极其纯净,而且剑光速度快到了极点,远比青柚三女的剑光遁速快了三倍有余。
一旁的大鹦鹉看到漫天飞来的银蛇,吓得浑身羽毛直竖,它怪叫了一声,猛地张开嘴,喷了一线极细的火光,恰恰命中了扑面袭来的十几条银蛇。
十几条银蛇微微一滞,随后火光骤盛,烈火附着在剑光上熊熊燃烧,御剑斩杀大鹦鹉的少女身体一晃,面皮骤然变得通红,好似被烙铁烧过一般,浑身变得滚烫,汗水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这扁毛畜生有怪异,它喷出的,不是凡俗火焰。”少女不惊反喜,她大叫了起来:“它是我的了,谁也不许抢!”
话音刚落,这队青年男女中,有十几名女子同时放出剑光,化为各种飞蛇、蜜蜂、麻雀、燕子之类的光影,快若闪电般斩向了大鹦鹉。
大鹦鹉怪叫着一个扑腾,浑身燃起了淡淡的火光,迅速从因为燃烧而变得慢了许多的十几条银蛇剑光旁穿了过去,火急火燎的追向了青柚三女。
“风紧,扯呼……一群小-婊-砸,追你大爷作甚?”
“男女授受不亲,大爷和你们,不可能的!”
“不要痴心妄想,大爷的清白,不会给你们的!”
大鹦鹉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豁出去性命逃窜,它嘴里喷着火焰,屁股上冒着火星,翅膀疯狂的胡乱拍打着,居然一点点的追上了青柚三女。
但是那御剑的白衣青年,居然已经挡在了青柚三女面前。
他悬浮在空中,右手斜斜指向三女,中指前一道三丈长短的金光刺目,不断发出‘嗡嗡’剑鸣声,可怕的剑意惊得三女俏脸苍白,护体的青色剑光都在微微震荡。
“跪下,献出你们的飞剑,然后,就在这里,将我伺候好了。”白衣青年冷肃的看着青柚三女:“我是弥陀剑宗第七真传剑无命,我能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分!”
大鹦鹉拍打着翅膀飞扑而来,它嘶声道:“落地!”
一边叫嚷着,大鹦鹉一边一头扎向地面。
青柚三女顾不得思量,急忙跟着大鹦鹉,按下了剑光,顷刻间到了地面。
剑无命冷笑,身体一晃,再次挡在了三女面前。他离地三寸悬浮着,傲然看着三女冷然道:“逃?你们往哪里逃?我看上的,无论是宝物,还是美女,从未有一件能够逃脱我手。”
“乖乖听话,看在你们长得娇俏可爱的份上,我……”
剑无命极其骄傲的看着三女。
过于骄傲的他,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身后的草丛中,一身泥土草屑的兔狲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脚掌上柔软的肉垫子让它行走时悄然无声,猫科动物的本能,让它从身后,一点点的逼近了剑无命。
然后,在剑无命身后三丈远的地方,兔狲骤然加速,身体化为一道银光,‘唰’的一下从剑无命两腿之间蹿了过去。
兔狲穿过剑无命的身体时,两只前爪狠狠撩过他的尴尬要害,肥厚的肉掌中,探出了足足三寸长的银色利爪,更有一尺多长的银色寒芒从爪子上喷出。
剑无命身上,有无形剑罡护体。
兔狲的爪子抓过他的身体,无形剑罡骤然发动,一层金色的寒芒护住了他全身。
就听‘叮当’一声,金色寒芒被兔狲的爪子洞穿,尖锐的爪子带着寒光,狠狠扫过了剑无命的下躯,胡萝卜被切成了三条,鲜血喷溅中,两颗圆球状物件飞出,在寒芒闪烁中被切成了数十片。
兔狲疯狂的挥动着双爪,在它穿过剑无命双腿之时,它起码挥出了上百爪。
一道道寒芒狠狠扎进剑无命的内腑之中,剑无命五脏六腑中充斥的锋利剑元和兔狲的爪子寒芒狠狠对撞,不断发出刺耳的刀剑震鸣声。
一重重剑元被摧毁,一处处内脏被撕开,鲜血顺着伤口喷出,一肚皮的花花肠子化为零碎的下水碎片,‘哗啦啦’的流了一地都是。
剑无命惨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痛得脸色惨白,眼角崩裂开,鲜血‘唰’的一下喷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从自己两腿之间冲出去,还不忘回头望了自己一眼的兔狲,嘶声道:“我有本宗《弥陀不动剑罡》护体……你居然……天地异种,天地异种……我,我,我恨啊……”
剑无命张开嘴大吼大叫,大鹦鹉很无耻的一头冲了过去,将硕大的鸟头一下子狠狠塞进了剑无命的嘴里,嘴对嘴的,冲着他的喉管喷了一道火光。
大鹦鹉抽出了自己的脑袋,撒腿就往一旁跑,一边跑一边‘呸呸呸’的吐着吐沫。
剑无命的嘴里,一道火光冲起来七八尺高,烈焰熊熊,烧得他的气管、食管、肺脏、胃部顷刻间成了十成熟,一股子可怕的烤肉味喷出了老远。
后方,那些御剑追来的弥陀剑宗弟子齐声惊呼,然后漫天剑光化为各色花鸟虫兽,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落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举来袭(4)
剑无命对三女下手追击时,静室内的神醉突然抬起头来,轻喝了一声:“你那三个小丫头,碰到麻烦了。”
“城外,正北,十二里,速去!”
神醉主修大金刚寺功法,辅修佛门其他宗门诸多神通秘术,是佛门有数的大智慧者,他的神通,已经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
见过三女后,三女就和他有了某种‘因果’、‘牵连’。
三女遇到麻烦,神醉当即心有所动,心血来潮,随之就‘感知’到了她们遇到麻烦的地点。
卢仚一声不吭的冲出静室,向北面看了看,然后猛地跃起。
‘轰’的一声巨响,卢仚宛如一支巨型跳蚤,直冲万丈高空,他双足用力过猛,直接在静室门口轰出了一个直径数丈的大坑,而且巨力震荡,大坑还在朝着四周急速扩散。
守在静室门口的几个大金刚寺大胖和尚双手一按,大片金光洒落,硬生生封住了急速扩散的大坑,金光缭绕,泥土涌动,一点点将大坑重新填满。
卢仚只是弹指间就蹦上了万丈高空,他眸子里放出森森金光,朝着北面望了一眼,身体一晃,一拳朝着身后斜上方轰出。
又是一声炸雷巨响,卢仚一拳轰碎了方圆十几里的空气,一团白色气爆炸开,他的身体受到气爆反震之力,带起一道白线,急速穿梭虚空,朝着城北某地俯冲下去。
卢仚的力量太强大。
他俯冲的速度太快。
只是‘嗤啦’一声,他身上的衣衫就在高速摩擦中冒烟、起火,燃成了一团青烟飘散。
卢仚百忙之中怒骂了一声,金刚甲从北溟戒中飞出,迅速披挂全身。
百多位弥陀剑宗弟子的剑光照亮了虚空,朝着青柚三女当头落下。
青柚、青柠、青檬看着漫天瑰丽的化形剑光,同时轻喝一声,三条青色剑虹首尾相连,按照三才方位,硬碰硬的朝着头顶的剑光迎了上去。
青鳞剑阁的先祖手札中,固然有‘留得青山在’的祖训,但是同样有祖训教训她们——剑修,当身临绝境,不可俯首认输,当拔剑而起,迎死而上!
真正的剑修的骨子里,始终有那股子刚硬、笔挺的精气神儿。
小三才剑阵,这是青鳞剑阁如今家传的剑阵中,唯一能够布下的剑阵了,因为她们青鳞剑阁,祖传的飞剑,只剩下了三口青鳞剑。
三道剑光循环飞舞,剑意凭空飙升了六成。
但是面对百多名剑光化形的剑道高手联手发出的攻击,青柚的脸色发白,她知道,她和两个妹妹,绝对挡不住。
而这些弥陀剑宗的弟子,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对方的剑光辉煌灿烂,但是他们的剑意和剑心,却是邪异偏激,已经走上了剑道的歧路。他们的剑诀传承是好的,可是御剑的人入了邪道,那么……他们就是邪魔一流!
漫天剑光落下,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挡在了青柚三女面前。
青柠、青檬齐声欢呼。
青柚惊声大喝:“卢兄小心!”
弥陀剑宗的弟子们齐声欢啸,一口口剑元喷出,催动剑光更加迅猛激烈的当头斩落。
他们都是烈火境。
其中大半,是烈火境巅峰。
一小部分,是半步种金莲。
这也是如今极圣天,能够容纳的外来修士的极致!
他们从卢仚的气息中感应到,他也就是烈火境的修为,体内法力波动强横,精气血气浓厚,但是并无种金莲的那种神魂内敛,精气神、法力波动悉数收纳的莫测感。
他们齐声欢笑,就好像看到了卢仚被劈成碎片的模样。
一百多名烈火境巅峰和半步种金莲的存在,围攻一名烈火境的土著修士……这场景,很残酷,但是他们,很喜欢!
卢仚从高空俯冲下来。
快要落地的时候,脚下一片水云飞腾,硬生生挡住了他飞驰的身躯。
水云炸开,化为一道道罡风向他前方呼啸激射,细碎的罡风和剑光撞击在一起,就听‘铿锵’声不绝于耳,一道道剑光被撕成了碎片,一个个弥陀剑宗的弟子大口吐血。
罡风带着可怖的巨响继续向前,数十名弥陀剑宗弟子闪避不及,被罡风命中了身体,当场被轰成了碎片、炸成了血雾。
卢仚自身,倒是不重。
但是他身上的金刚甲,重达一象!
他以法术升腾的水云,硬生生挡住了卢仚从高空飞驰坠落的势头,所有的势能,全部被卢仚转化为可怕的动能,化为罡风向前方迸射。
一象之重,加上卢仚从高空俯冲而下的高速,那是何等可怖的能量。
一道道罡风飞溅,弥陀剑宗弟子们的剑光,就好像劈面被人轰了一记重达数象之力的重拳。
可怜这些弥陀剑宗弟子,他们的功法,和谢富贵的魔傀宗真传相差仿佛,也就是点燃了二十几处窍穴熔炉,他们的肉体机能,在烈火境,最强也就是两三百龙的水平。
弥陀剑宗的内门真传功法,水平和大金刚寺完整版本的《龙虎金刚体》相差仿佛。
但是大金刚寺是专门的佛门体修,讲究的就是强悍的身躯、强大的力量,修出来的都是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大和尚。
而弥陀剑宗的功法,养神,养气,温养剑元。
他们的功法对肉体的淬炼,绝对不如大金刚寺完整版本的《龙虎金刚体》,不可能达到《龙虎金刚体》圆满境的千龙之力的水平。
也就是剑修,他们对肉体还算是看重。
换成了玄机宗的阵法师,天符宗的符箓师,魔傀宗的傀儡师这些奇门修士,他们更注重对神魂的锻炼,在烈火境的时候,他们的肉身能有百龙之力,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所以……面对卢仚这道可怖的,故意掀起的罡风,数十名弥陀剑宗弟子死得凄惨无比。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推衍出来的加强版功法,配合上神醉老和尚们不惜成本的灌顶输功,终究是造就出了一个可怕的烈火境怪胎!
以卢仚如今的肉体力量,怕是他能硬扛种金莲,甚至更高境界的大能修士!
区区烈火境……
“你们好弱!”
卢仚低沉的咆哮着:“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出手袭击我的人?”
卢仚体表,一道道青色的风纹亮起。
风的力量注入了金刚甲,五座金刚浮雕上,同时有青色的风纹炸闪。
卢仚的速度,变得极快。
他穿着重达一象的重甲,速度却变得比弥陀剑宗弟子们的剑光,还要略快了一丝。
他好似一座风驰电掣的大山,带着可怕的破空‘轰隆’声,朝着那些弥陀剑宗的弟子撞了过去。
没有神通。
没有招式。
就这么野蛮的,蛮横的,横冲直撞的撞了过去。
一道道剑光落在重甲上,一道道剑光被撞得粉碎,一个个弥陀剑宗弟子大口吐血,卢仚横着肩膀狠狠的撞在了他们的胸膛上,硬生生将他们撞得粉身碎骨,炸成大团的血雾。
“这也,太欺负人了!”青柠、青檬收起剑光,两人干脆蹲在了地上,双手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卢仚漫天乱飞。
“真的,很欺负人。”青柚叹了一口气:“我想起了,我七岁的时候,大表哥养的那条守山犬的小狗崽子不懂事,从背后偷偷摸摸咬了一口阿爹那头大青骢的后蹄子……结果被撅了一蹄子……好惨,好惨的!”
体重几千斤的异血大马,给了一头小奶狗狠狠一蹄子!
啧,卢仚此刻的所作所为,就颇像当年青柚所见的悲伤场景……
只不过,那小奶狗经过紧急抢救,终究是救了回来。
而这些弥陀剑宗的弟子……
‘啪啪’爆裂声不断,他们是连一点儿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百多名弥陀剑宗弟子,顷刻间被屠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两名半步种金莲的青年,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低下头不敢看卢仚。
卢仚停下,站在两人面前,双脚离地半寸悬浮着。
“报上你们的身份,来历……唔,储物戒什么的,先交出来。”
卢仚摊开了大手。
南面,邬州城的方向,高亢的警钟声悠悠传来,一道道血炎狼烟直冲高空,更有随着神醉赶来邬州城的那十八名大和尚的吼声传来:“我佛慈悲,尔等邪魔外道,所为何来?”
卢仚眉头一挑。
这说法,很佛门。不管对方是谁,先扣一个‘邪魔外道’的帽子。这种做法,卢仚莫名的就有点喜欢上了。
他轻手轻脚的,一指头戳在了两个弥陀剑宗弟子身上,直接将他们凝聚在心肺之间几处窍穴熔炉中的剑元轰碎,打得两人大口吐血昏厥倒地。
“青柚,劳烦你们将这两个家伙押回去……地上的那些储物戒,还有没被撞碎的飞剑,你们也收拾收拾,都是好东西啊!”
卢仚朝青柚三女点了点头,然后猛地跨出一步,脚踏水云,带起一溜烟直冲邬州城南墙方向。
大鹦鹉在卢仚头顶高飞。
兔狲带起一道银光,奔跑的速度比卢仚的云光也慢不到哪里去。
邬州城的南城墙上,十二名胖大和尚扛着禅杖,袒胸露怀的站在城门楼子门口,瞪大眼睛看着一点点逼近的魔傀宗、天符宗、玄机宗三宗弟子。
而那魔傀宗的金属城池中,一名红衣青年厉声喝道:“废话少说,先将我们的人交出来,否则,我等攻破了城池,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
第二百三十八章 威震一方
对方的话不客气。
大金刚寺的弟子,说出来的话,就更加不客气。
胖大和尚猛地向前踏了一大步,手中禅杖重重的往城墙上一杵,满面横肉抖动,凶神恶煞般大吼:“果然真真是一群邪魔外道,不知道死活的孽障……佛爷在此,你们焉敢口出狂言?”
“罢了,罢了,佛爷今日慈悲,将尔等悉数超度了就是!”
后方传来破空声,随侍在神醉身边的六名大和尚也赶了过来。
十八尊大和尚往城墙上一站,身上金光隐隐,手中禅杖放出炽烈的金光,他们组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刚环阵,脚下云烟升腾,悍勇无比的朝着城外的三宗弟子冲了上去。
三宗弟子目光闪烁,他们同时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十八尊大和尚气息森严,分明都是半步种金莲的好手,而且他们结成了佛阵……这就棘手了。
事情就变得很滑稽了。
十八名大和尚结阵紧逼,三宗数千名弟子步步倒退。
大和尚们放声狂笑:“果然是邪魔外道,伤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三宗弟子中,地位最高的那些大弟子一个个羞得面红耳赤,青袍飘逸的天符宗弟子中,一名青年猛地冲出:“贼秃,休得放肆。”
这青年双手挥动,就看到四十九枚巴掌大小,晶莹剔透宛如羊脂美玉的龟甲从他袖子里飞出。这些龟甲上,雕刻了无数复杂致密的诡异符纹,飞出后,这些符纹同时亮起。
‘嗤嗤’声不断。
符纹迅速变成了紫红色,大片烈火从龟甲中汹涌而出,随之震耳欲聋的雷鸣声炸响,龟甲中喷出了一道道水缸粗细的火属性雷光,狠狠的轰向了十八名大和尚。
十八名大和尚同时大喝一声,手中禅杖向虚空狠狠一击。
一尊跨虎持龙的金刚虚影冉冉浮现,高有数丈的金刚虚影挥动双拳,向前奋力一击,一道道雷光被轰得粉碎,但是十八名大和尚,也是身体一阵阵的摇晃,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了起来。
玄机宗弟子架起的大阵云烟中,有人突然大笑了起来:“诸位道友,不要被他们虚张声势给吓住了。”
“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他们的修为且不提……当年一战,我元灵天大获全胜,极圣天所有的顶级宗门,传承几乎全部被灭……他们,功法不全,同样是烈火境,他们应当是最弱的烈火境!”
“我等任何一人,都足以碾压他们!”
元灵天的三宗修士齐声欢呼,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朝着十八名大和尚逼了上来。
三座金属城池中,潮水一样的螳螂魔傀、银人魔傀、金人魔傀不断涌出,这些魔傀浮空飞翔,在空中组成了气势恢宏的庞大方阵。
在天符宗的飞禽坐骑背上,有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奇怪耶,极圣天的修士,既然如此孱弱……大师兄他们,是怎么折在了这里的?”
魔傀宗弟子群中,之前开口的那青年放声大笑:“天符宗的师妹不用担心,或许,他们用了什么阴谋手段。但是,今日我等以堂堂之阵正面突击,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又有何用?”
“诸位道友,且看我魔傀宗谢多宝,今日要夺一个首功了!”青年谢多宝放声大笑,故意施展法力,将声音传遍了方圆数十里:“也不知道,我那堂妹、堂弟,他们究竟是怎么栽了跟头的……但是我谢多宝,是绝对不会犯他们的错误!”
天符宗那出手的青年同样大笑:“谢师兄所言极是,在下天符宗白乐,也很好奇,我天符宗的大师兄,怎么会折在这里……哈哈,希望我天符宗大师兄平安无恙!”
白乐嘴角抽动,不断催动一块块龟甲放出火雷,打得大和尚们步步倒退。
嘴里说得好,但是白乐目光闪烁,他是真心希望,那位在邬州城周边突然失去了消失,一个多月联系不上的大师兄,就这么玩完了吧!
想到大师兄玩完后,自己这位二师兄能够得到的实际的、无形的各种好处,白乐就差点乐得引吭高歌。
玄机宗大阵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说来也就奇怪了,这些贼秃如此孱弱,也不知道,我那堂兄清旻秀,还有堂弟清旻羽,是怎么在这里吃亏的。”
“呵呵,区区一座凡俗城池,看我清旻狄,以大阵将其夷平了去。”
谢多宝、白乐、清旻狄三人纷纷开口,贬低在邬州城吃了亏,失去了音讯联系的同门,同时极力的拔高自己的形象,稳固自己的地位。
就在他们大肆表演的时候,卢仚已经带着一道狂飙冲到了南城墙。
见到十八名大和尚被打得节节败退,卢仚沉声道:“诸位师兄暂退,这些邪魔外道,由师弟我来接手。”
十八名神醉的近侍大和尚听到卢仚的声音,他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作为方丈的心腹弟子,这些大和尚知道卢仚这些天得到的造化,更知道,卢仚的实力,绝非他们能比,卢仚到了,那么,事情就稳了。
只是撤退的时候,一名大和尚看看卢仚,压低了声音:“从辈分上,法海,你得叫我们太师祖才是……啧,啧,以后可不要弄错了!”
卢仚重甲遮盖下的面皮一阵阵抽搐。
太师祖!
好吧,修炼之人就是有这么个不好,一个个活得太久,这辈分……真是让人尴尬!
丢下脑袋里一些莫名的杂乱念头,卢仚脚踏水云,放慢了速度,朝着三宗弟子迎了上去:“唷,来救人啊?你们的效率,可是有点低。”
“不过呢,天符宗的人,死绝了,一个不剩。”
“玄机宗的清旻羽,还有一群搭头,还活着。”
“魔傀宗的谢富贵、谢有钱,还有一群搭头,也都活得好好的。”
“想要抢他们回去,你们怕是做不到了……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出钱赎买……”
白乐长啸一声,不等谢多宝和清旻狄开口,催动火雷就朝着卢仚轰了下来。四十九片龟甲烧得通红,他更从袖子里掏出了大把的符纸,狠狠的朝着卢仚打了过来。
“你胆敢杀我大师兄……我要为大师兄报仇啊!”
白乐心花怒放、兴高采烈的大声疾呼——大师兄死了?死了嘿……死在了极圣天这平平无奇的世俗城池里?
这简直……太棒了!
火雷激烈,符纸炸开,大片火球、雷霆、风刀、箭雨呼啸着,乱杂杂的打向了卢仚。
卢仚掏出了金刚枪,将长枪扛在肩膀上,若无其事的踏着水云不断向前。
雷霆在金刚甲上炸开,甲胄丝毫无损。
火球在金刚甲上爆炸,甲胄丝毫无损。
风刀、箭雨、冰块、陨石,诸般稀奇的法术攻击暴雨一样落下,甲胄依旧丝毫无损。
白乐的面皮逐渐僵硬,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卢仚身上的甲胄,防御力超乎想象。
他猛地回头,嘶声道:“诸位同门,请助我一臂之力,诛此恶贼,为大师兄报仇啊!”
天符宗的一众弟子清醒过来,他们同时出手,各种稀奇古怪材质炼制的,各种古怪的符箓齐齐发动。一时间方圆十里内风云变色,各种强劲的法术攻击彻底淹没了卢仚。
一个呼吸间,卢仚起码要承受两三千道法术的攻击。
过于密集的法术攻击,让卢仚变成了一颗极其刺眼的光球,根本看不清他的人影。
但是这颗光球,很坚定的向前逼近,逼近,不断的逼近。
而白乐则是不断的后退,一步步的后退,不断加速后退!
冷汗不断从白乐额头上渗出,看着越来越近的卢仚,他嘶吼道:“不要留手了,师长赐下的保命手段,全都使出来吧!”
随着白乐的吼声,卢仚骤然加速。
浑身青色风纹缭绕,卢仚向前猛冲,数千道符箓攻击瞬间失去了准头,在空气中炸成了漫天的寂寞烟花。
卢仚冲到了白乐身前,金刚枪向前轻轻一点。
白乐身上三层护体灵光轰然破碎,金刚枪四尺多长的枪头洞穿了他的肩膀,卢仚右手微微一震,一股庞然巨力在白乐体内爆发,将他体内法力震得支离破碎,五脏熔炉悉数重创,窍穴熔炉纷纷碎裂,体内温养的精气神近乎崩碎。
一口老血吐出,白乐好似一条死老鼠,面无人色的挂在了长枪上,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卢仚。
“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喂,那可都是我的东西,你们可不能浪费了!”
卢仚很认真的向白乐点了点头,长枪一抖,将他向后抛去,白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嗥声,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丢出了二十几里远,一头栽到了邬州城的城墙上,还没能挣扎爬起,十八名大和尚已经围了上来,带着慈悲的笑容,抡起禅杖冲着他就是一顿毒打。
卢仚加速。
残影闪烁中,卢仚长枪发出沉闷的龙吟声,一点寒光扎穿了一道道符箓,震碎了一片片护体灵光,挑起了一个个大口吐血的天符宗弟子,将他们不断的丢向了城墙。
城墙上,十八名大和尚欢天喜地的挥动禅杖,来一个就打废一个,来一个就打废一个……
短短呼吸间,来袭的天符宗弟子全军覆没,全都被卢仚打碎了修为,丢去了城墙上成了阶下囚。
魔傀宗谢多宝、玄机宗清旻狄脸色惨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威震一方(2)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醉、虫二剑主、尸魔尊者,还有尸魔尊者身边的两名少女,贼悄悄的进了邬州城南门城楼,开了窗,看着卢仚大显身手。
看到上千名天符宗弟子,被卢仚摧枯拉朽般生擒活捉,神醉得意点头,虫二剑主目光闪烁,而尸魔尊者,则是毫不掩饰的,冲着卢仚露出了极其狰狞的表情。
神醉看了看尸魔尊者,摇了摇头:“法海若是出了意外,你的三个宝贝儿子,肯定会出意外。”
尸魔尊者猛地扭头看向了神醉。
他身边两名少女气恼的尖叫:“你威胁我?”
神醉微笑看着他:“哪里是什么威胁?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只是说一个事实。法海若是出了任何意外,老衲以佛祖之名保证,你尸魔尊者一定会断子绝孙!”
尸魔尊者眸子里的凶光微微收敛。
他身边的少女冷笑:“如果是虫二这老-淫-棍杀了那小贼秃?”
神醉笑吟吟的看了看尸魔尊者,又看了看虫二剑主:“嗯,剑主不会这么做的吧?”
虫二剑主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笑道:“大敌袭来,我极圣天,当齐心协力,共抗强敌才是。天阳公这样的年轻俊彦,是多多益善啊!”
“他的法名,是法海!”神醉眯着眼看着虫二剑主:“说不定,他就是我大金刚寺下一任方丈。”
虫二剑主微笑看着神醉:“天阳公是蓄发僧,呵呵……说不定,我心剑宗某位女弟子,就和他有缘呢?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
神醉用力的揉捏着手中血色的佛珠串,目光不善的看着虫二剑主:“挖墙脚,你不行!”
尸魔尊者在一旁怪笑,他身边的少女齐声笑道:“可说不准呢?当年红莲寺的那位天女,不就是被老-淫-棍给糊弄上手了么?”
尸魔尊者背着手,很轻佻的朝神醉吹了声口哨。
他身边的少女轻笑道:“佛门当年,想要扼杀心剑宗的绝世天才,不惜代价,派出了那一任的红莲天女……结果……某人吃干抹净不认账,嘻嘻!”
虫二剑主面光红润,笑着向尸魔尊者拱了拱手。
神醉舔了舔嘴角,嘴角微微耷拉了下来,枯瘦的老脸上露出了一抹凶戾之气。
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的笑容同时收敛,两人同时转身看向了外面的魔傀宗、玄机宗弟子,虫二剑主更是轻轻抚掌:“啊呀呀,法海这小娃娃,不错,不错,这么干净利落,硬生生擒拿了上千符道高手……嘶!”
虫二剑主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神醉一眼:“你们大金刚寺的和尚,向来是以皮粗肉厚、力大如牛而著称……没听说,你们大金刚寺的和尚,还跑得比狗都快?”
“这娃娃的云光遁法,似乎有点……不合理啊。你们整个佛门,也就只有方寸禅林的一念遁,才有这个速度吧?难不成,法海还是你大金刚寺和方寸禅林联手培养出来的?”
方寸禅林,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之一。
其传承功法,讲究的就是‘唯心’二字。
他们其他的佛法神通也就不提了,和其他佛门宗门比起来,方寸禅林的杀伐手段欠缺,唯独一门一念遁,讲究的是念头生灭之间,念之所至,体之必达!
一念遁修行到精深处,一念之间,可破空挪移千万里,堪称极圣天第一遁法,就算是当年的太上北溟仙宗,其他各方面都全面碾压方寸禅林,唯独这遁法速度,比起方寸禅林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卢仚身披重甲,但是在天符宗无数符箓攻击中进退自如,没有一道符法能够命中疾驰中的他,这遁法速度,分明不是大金刚寺的弟子应有的水准。
虫二剑主这话,分明是在试探什么。
神醉则是高深莫测的笑着。
他已经认定,卢仚是佛门真佛转世,区区遁法快一些,算什么?未来无论卢仚身上有多少神异表现,只要认定了他是真佛转世,那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神醉微微昂着头,以一种‘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傲然斜睨两大掌门。
他,不屑于解释。
也绝对不会解释。
这可是大金刚寺,整个极圣天佛门的最大机密,怎可能说给这两条老狐狸听?
嗯,不对,虫二剑主是条恬不知耻、毫无底线的老狐狸。
但是尸魔尊者么,就是一条纯粹的疯狗而已,相比起来,他的危害,是远远不如虫二剑主了。
三位宗门领袖在这里斗嘴的时候,卢仚已经杀入了魔傀宗的傀儡大军中。
五柄金刚剑从北溟戒中喷出,长近一丈的重剑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凌空飞旋,每一击挥出,大片的傀儡就被砸成了破铜烂铁,喷着火星黑烟重重的坠落地面。
五柄金刚剑绕着卢仚飞旋,谢多宝大声叫嚷着,他和同行的魔傀宗弟子齐齐催发自己祭炼的傀儡,浩浩荡荡的涌向卢仚,却没有一头傀儡能靠近卢仚百丈之内。
这些傀儡最重的,也不过是几万斤重,和重达三百龙的金刚剑相比……金刚剑的每一击,都好像巨大的石磨盘砸在了鹌鹑蛋上,这些傀儡哪里抵挡得住?
“给我,给我……不惜代价,开启湮灭雷炮。”谢多宝看着卢仚一步一步的逼近自家的金属城池,他哆嗦着,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卢仚一声大喝,他再次加快了速度,抡起金刚枪,正面一枪狠狠的轰在了谢多宝的金属城池上。
就听一声巨响,长宽一里许的金属城池硬生生被砸得向后倒飞十几里,厚重的金属城墙上裂开了一条宽达十丈的缺口,裂痕从缺口向城池内延伸进去,所过之处,一道道阵法禁制被轰得稀烂,火光雷光乱闪,长长的裂痕几乎撕裂了整座城池。
谢多宝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卢仚身边,五柄金刚剑已经带着沉闷的巨响轰出。
另外两座金属城池,一左一右,分别挨了两剑、三剑。
沉重的金刚剑带着可怕的轰鸣,直接贯穿了两座金属城池,然后又在卢仚的掌控下腾空而起,冲上高空,带着烈烈金光、罡风,狠狠的扎进城池中。
一次次的穿透,起飞,再次穿透。
两座金属城池被轰出了上百个巨大的窟窿,黑烟烈火从窟窿中喷出,好些魔傀宗弟子哭喊着从燃烧的金属城池中逃了出来,手足无措的四处乱跑。
没有了魔傀,没有了金属城池,这些魔傀宗弟子自身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的了。
卢仚带起大片残影,带着飓风声在空中急速穿梭。
一条条金属舟船被他重枪轰碎,一个个魔傀宗弟子惨号着从爆炸的舟船中吐血飞出。
卢仚身边,小风车飞出,风叶‘唰唰唰’的急速旋转,漫天飓风卷起无数风刀纠缠在那些魔傀宗弟子的身上,将他们浑身切得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千多名魔傀宗弟子,在短短一两个呼吸间,就被打得重伤不起,一个个狼狈的坠落地面,瘫在地上痛哭连天。
卢仚追上了谢多宝的金属城池,在谢多宝的嘶声尖叫声中,一枪轰出,谢多宝的这座金属城池也被轰得爆裂开来,重重的坠下了地面。
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同时眯起了眼睛。
他们曾经联手闯入过谢富贵的金属城池,他们深深的知道这些魔傀宗的浮空城池有多强的防御力……这,根本不是烈火境的修士能对付的东西。
卢仚身上的气息,分明还是烈火境……但是他居然三拳两脚,就将三座金属城池、数十座金属舟船全部轰沉……这,不是烈火境修士,尤其是如今极圣天的烈火境小修士能做到的事情。
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就是,大金刚寺有传承长老,给卢仚灌顶输功了!
可是天地灵机在复苏,神醉这个大金刚寺年龄最大的传承长老之一,都随着天地灵机的复苏,修为突破了一个小层次,寿命延长后,活蹦乱跳的跑出来兴风作浪。
哪个倒霉催的老贼秃,寿命到了极致,被逼将修为灌顶给了卢仚?
不然,无法解释卢仚如此神勇的表现!
以凝道果的境界修为,欺负一群骄狂自大的外来小辈,这种事情,还是可以理解的!
邬州城内,十八名大和尚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羽林军冲了出去,拎着绳索,将那些吐血坠地的魔傀宗弟子全都捆绑了起来。
卢仚已经驾驭着五柄金刚剑,脚踏水云,来到了玄机宗的云雾大阵旁。
大阵内,清旻狄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位道友,如果说,今日的事情,是一个误会……”
卢仚笑得很灿烂:“误会,当然是误会……既然是误会,那么,解开了就不是误会了……唔,我给你们一个解释误会的机会!”
清旻狄叹了一口气:“您要我如何解释呢?”
卢仚眯了眯眼睛:“这,就要看清旻羽和他的那群师兄弟,在你心中,值多少了。”
轻笑了一声,卢仚缓缓点头:“你也可以赌,赌我破不了你的这座大阵……说实话,我对阵法是一窍不通,如果你敢让我入阵,我一定会被你们困死在里面,你信不信?”
后面,神醉的声音悠悠传来:“法海,你又调皮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是我大金刚寺万年一见的阵法奇才,藏经阁内的阵法典籍,你都倒背如流,本门的护山大阵,你都随手可破……这区区一座没有阵基,没有地脉加持,完全依靠一些小阵旗、阵器布下的移动小阵,破起来难么?”
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同时扭头看向了神醉。
‘出家人不打诳语’!
呵呵,好一个不要脸的老贼秃!
清旻狄已经大喊了起来:“我懂了,我明白了……清旻羽,我嫡亲的本家兄弟,他,自然是很值钱的了!”
一脸抽抽的卢仚回头看了看神醉,干咳了一声:“也不单纯是钱的事情……单纯谈钱,太俗了些……唔,如果你还有一些和你同行的其他宗门的情报,那,我就能明白你解释误会的诚心了。”
第二百四十章 威震一方(3)
邬州城,东南。
吉州州城东面,大湖之中,一座方圆百里的岛屿,岛上的七八个渔村,一切男子、老人、孩童,都被屠戮一空,一应稍有些姿色的年轻女子,都被集中在了岛上唯一的一座小镇中。
愁云惨淡,血腥味升腾。
女子的哭喊声从小镇的几座大宅院里传出,有身披重甲,身形雄壮,浑身煞气的汉子‘哈哈’狂笑,在宅院里进进出出。
另外几座大宅的院落里,同样有身披重甲的大汉架着篝火,上面熏烤着全牛、全羊,烤得油脂四溢,浓香随风飘出老远。
小镇最大的一座府邸,这里是原本的镇守官员办公的官邸,此刻官邸内的人都已经被挂在了门前的大树上,官邸的大堂上,一名身高九尺许,精瘦精悍的青年,正把玩着一把珠玉宝贝,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椅上。
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生得面如冠玉,腰间挂着大胤官印的中年男子,正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额头上一滴滴汗水不断的滑落地面。
精悍青年将一把的珍珠宝贝丢在了面前敞开的大箱子里,发出‘哗啦’一声大响。
这样的两尺见方的大箱子,他面前一共放着上千口,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整个大堂。这些箱子里里面装满了各色珍稀的金银珠宝,每一口箱子都堪称价值连城。
精悍青年懒散的挥了挥手:“世俗界的财富,于我等修炼之人,无甚大用……但是我偏偏就爱这些珠光宝气的好东西……就一如世俗界的女子,于我又有何用?我却偏偏就喜欢和她们交颈缠绵。”
摇摇头,精悍青年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极情宗被定为邪魔宗门,我举双手赞成,我们就是邪魔,就是喜欢酒色财气,就是喜欢万丈红尘,啧……享受啊!”
紫袍男子谄媚的笑着:“属下一见尊者,就知道尊者是命格极贵的大贵人,嘻嘻,您是天生注定要享受这些好东西的!”
精悍青年微笑,点头:“没错,我罗轩,是天生注定的贵人,这世上的美人,世上的财富,还有权势权柄之类,天生就该是我的……你,这些天干得不错,伺候得好,我,很满意!”
紫袍男子,大胤邬州东南,有名的富庶大州吉州州牧令狐楯。
他是文教六圣世家令狐氏的嫡系族人,出任吉州州牧已然十九年,在他坚持不懈的打击异己、排除异党的努力下,吉州已然成了他的一言堂,无论军政,尽被他操持在手。
只要让他再努力若干年,吉州极有可能和安平州一样,彻底成为令狐氏的自留地。
只是……噩梦降临。
罗轩带着一群恶魔一般的同门,突然出现在吉州的地盘上。
面对罗轩那如仙如魔的恐怖力量,令狐楯很从心的,直接屈从,心甘情愿的成了他的门下走狗,并且帮他们封锁消息,将他们安置在了和吉州城只有数十里水域相隔,对精悍青年他们而言,堪称近在咫尺的大岛上。
他甚至偷偷的搜集良民美女,送来岛上。
他更是将吉州官仓中的金银,全都打包送给了罗轩。
他最近一个多月,还捏造罪名,用各种手段,灭掉了吉州好几家巨贾富商,将他们的家当换成了各色金银珠玉,悉数送了过来。
如是,他终于得到了这罗轩的夸奖。
令狐楯笑得极其灿烂,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嬉笑道:“尊者,属下动用各种关系、渠道,采办的三千美人儿,也就是这两三天的功夫,就能送上岛了。”
“尊者放心,尽是精挑细选的好货色,一定会让尊者满意。”
令狐楯的话,让罗轩心情变得极好,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很好,看得出来,你是真心要投靠我……如此,还有一件事情,正需要你这个吉州州牧去做。”
罗轩正要说出让令狐楯去做的事情,他突然眉头一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形如海螺,表面雕刻无数复杂纹路的秘宝。
一丝丝云烟从海螺状秘宝中涌出,随后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秘宝中传来。
“罗轩,听说了么?”
罗轩眉头一皱,冷然道:“听说,什么了?我和你们不同,你们忙着做那什么狗屁的师门历练任务,我可是在忙着享受,哪里有空去打听什么?”
“唔,你这般说,难不成,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么?”
那尖锐的声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何止是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
“嘻,剑无命死了,弥陀剑宗这次来的内门真传,一战殁了百多个,你说有趣不有趣?”
“魔傀宗损失了四座浮空城,近百条浮空战船,损失的各色傀儡近十万计,门人弟子死伤数百,被人生擒活捉了一千多人。”
“对了,谢有钱、谢富贵、谢多宝他们三个土财主,全都折了进去,都被人生擒,据说更被严刑拷打,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天符宗大师兄殁了,此行排名第二的白乐被人生擒活捉,同行的天符宗弟子被生擒了一千多人。有我们的耳目去查探了一下,说是被人关在了刑房里,打得那个叫做血肉横飞哦!”
“玄机宗更惨,清旻秀死了。清旻羽被生擒……清旻狄那个没胆的家伙,想要出重金赎买清旻羽,结果在交接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攻破了大阵,他自己也被生擒活捉,同行的玄机宗弟子一个都没跑掉。”
尖锐的声音带着十万分的幸灾乐祸,极其快活的絮叨着。
罗轩已经是瞪大了眼睛,骇然看着秘宝,嘶声道:“剑无命、清旻秀……他们都殁了?哎唷,死得好……不过,这极圣天,还有人有这样的能为?”
那尖锐的声音笑着:“我们收服的土著耳目,已经探察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离你最近的邬州城,当地土著大胤朝的天阳公,就是他出的手。”
罗轩耷拉下了眼睛,冷然道:“区区一土著修士,他有这般大的能为?”
那尖锐的声音笑着:“可不是么,人家就是这么能耐……嘻,消息里说,人家比你高大魁伟,比你英俊威武,修为也比你高,实力也比你强。尤其是,你前几年,被清旻秀的大阵困了整整九个月,差点被困死在里面。”
“可是这天阳公卢仚,可是斩杀了清旻秀。”
“罗轩,你这极情宗的大师兄,嘻,可被一个土著给比下去了哦。”
罗轩听了对方许多呱噪,额头一根青筋凸起,眼睛发红充血,突然一声大吼直冲起来,一头撞破了头顶屋瓦,反手一抓,令狐楯带着凄厉的怪叫声飞了起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就听罗轩大吼:“那邬州城,在什么方向?带我过去,会会那个该死的天阳公。”
邬州城内,卢仚正站在刑房外,聆听清旻狄被上刑发出的惨嗥声。
是啊,或许是因为神醉的一番话,让清旻狄真的相信,卢仚是一个阵道高手。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清旻狄答应了和卢仚交易,用重金赎买清旻羽,以及同时被抓的数十名玄机宗门人。
卢仚给了清旻狄一点点时间筹集赎金,在交易时,清旻狄和同行的玄机宗弟子稍稍露出了一点破绽,大阵运转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瑕疵,神醉、虫二剑主、尸魔尊者,就亲自杀了进去。
三名最少也是凝道果的前辈高手不顾体面,亲自出手,清旻狄等人败得稀里糊涂,直到大阵的枢纽,一座可以移动前行的云台被轰得稀烂,尸魔尊者一口毒气迷晕了他们所有人,玄机宗的一群弟子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一番严刑拷打下,刑房中的清旻狄,就陆陆续续的交待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现在他们元灵天正道四宗门的主力在哪里,领头人分别是谁,在筹措什么事情。
还有,他们十二宗门中的八大邪道宗门又在何方,他们分别在准备什么计划,控制了多少大胤的地方官员,掌控了多少地盘。
相比清旻羽、谢富贵、谢有钱的口供,清旻狄,还有同时被抓的白乐、谢多宝等人,他们在极圣天多发展了一个多月,他们掌握的情报,才是最新的情报。
卢仚站在刑房外聆听,顿时心里感受到了极重的压力。
“陛下啊,陛下,你的大胤,你的天下……这次……啧。”卢仚低声嘟囔着:“不过,不要说是外来的这些人,怕是大胤的佛门、道门、魔门,也乐见其成吧?”
正在嘟囔着,邬州城的上方,一道极其狠戾的吼声传来!
“谁是卢仚?大胤天阳公卢仚何在?给我罗轩滚出来受死……哈哈哈,你高大魁梧又如何?你英武威严又如何?看我不打碎你全身骨头……桀桀!”
卢仚抬头,就看到大鹦鹉正在空中绕着圈乱飞,在它划出的大圈子正中圆心位置,瘦削、精悍的罗轩穿了一套极其骚包的紫金色雕花甲胄,头戴紫金冠,上面还插着两根长长的野鸡毛,手持一杆同样雕刻了百花纹样的紫金色长戟,脚踏五彩流云,正跳着脚大声嚷嚷着。
“我,极情宗罗轩,来杀你啦……卢仚……给我滚出来,滚出来受死!”
卢仚一听,明白了。
极情宗……元灵天这次第一批次入侵的八大邪门排名倒数的宗门。
第二百四十章 威震一方(3)
邬州城,东南。
吉州州城东面,大湖之中,一座方圆百里的岛屿,岛上的七八个渔村,一切男子、老人、孩童,都被屠戮一空,一应稍有些姿色的年轻女子,都被集中在了岛上唯一的一座小镇中。
愁云惨淡,血腥味升腾。
女子的哭喊声从小镇的几座大宅院里传出,有身披重甲,身形雄壮,浑身煞气的汉子‘哈哈’狂笑,在宅院里进进出出。
另外几座大宅的院落里,同样有身披重甲的大汉架着篝火,上面熏烤着全牛、全羊,烤得油脂四溢,浓香随风飘出老远。
小镇最大的一座府邸,这里是原本的镇守官员办公的官邸,此刻官邸内的人都已经被挂在了门前的大树上,官邸的大堂上,一名身高九尺许,精瘦精悍的青年,正把玩着一把珠玉宝贝,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椅上。
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生得面如冠玉,腰间挂着大胤官印的中年男子,正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额头上一滴滴汗水不断的滑落地面。
精悍青年将一把的珍珠宝贝丢在了面前敞开的大箱子里,发出‘哗啦’一声大响。
这样的两尺见方的大箱子,他面前一共放着上千口,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整个大堂。这些箱子里里面装满了各色珍稀的金银珠宝,每一口箱子都堪称价值连城。
精悍青年懒散的挥了挥手:“世俗界的财富,于我等修炼之人,无甚大用……但是我偏偏就爱这些珠光宝气的好东西……就一如世俗界的女子,于我又有何用?我却偏偏就喜欢和她们交颈缠绵。”
摇摇头,精悍青年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极情宗被定为邪魔宗门,我举双手赞成,我们就是邪魔,就是喜欢酒色财气,就是喜欢万丈红尘,啧……享受啊!”
紫袍男子谄媚的笑着:“属下一见尊者,就知道尊者是命格极贵的大贵人,嘻嘻,您是天生注定要享受这些好东西的!”
精悍青年微笑,点头:“没错,我罗轩,是天生注定的贵人,这世上的美人,世上的财富,还有权势权柄之类,天生就该是我的……你,这些天干得不错,伺候得好,我,很满意!”
紫袍男子,大胤邬州东南,有名的富庶大州吉州州牧令狐楯。
他是文教六圣世家令狐氏的嫡系族人,出任吉州州牧已然十九年,在他坚持不懈的打击异己、排除异党的努力下,吉州已然成了他的一言堂,无论军政,尽被他操持在手。
只要让他再努力若干年,吉州极有可能和安平州一样,彻底成为令狐氏的自留地。
只是……噩梦降临。
罗轩带着一群恶魔一般的同门,突然出现在吉州的地盘上。
面对罗轩那如仙如魔的恐怖力量,令狐楯很从心的,直接屈从,心甘情愿的成了他的门下走狗,并且帮他们封锁消息,将他们安置在了和吉州城只有数十里水域相隔,对精悍青年他们而言,堪称近在咫尺的大岛上。
他甚至偷偷的搜集良民美女,送来岛上。
他更是将吉州官仓中的金银,全都打包送给了罗轩。
他最近一个多月,还捏造罪名,用各种手段,灭掉了吉州好几家巨贾富商,将他们的家当换成了各色金银珠玉,悉数送了过来。
如是,他终于得到了这罗轩的夸奖。
令狐楯笑得极其灿烂,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嬉笑道:“尊者,属下动用各种关系、渠道,采办的三千美人儿,也就是这两三天的功夫,就能送上岛了。”
“尊者放心,尽是精挑细选的好货色,一定会让尊者满意。”
令狐楯的话,让罗轩心情变得极好,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很好,看得出来,你是真心要投靠我……如此,还有一件事情,正需要你这个吉州州牧去做。”
罗轩正要说出让令狐楯去做的事情,他突然眉头一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形如海螺,表面雕刻无数复杂纹路的秘宝。
一丝丝云烟从海螺状秘宝中涌出,随后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秘宝中传来。
“罗轩,听说了么?”
罗轩眉头一皱,冷然道:“听说,什么了?我和你们不同,你们忙着做那什么狗屁的师门历练任务,我可是在忙着享受,哪里有空去打听什么?”
“唔,你这般说,难不成,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么?”
那尖锐的声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何止是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
“嘻,剑无命死了,弥陀剑宗这次来的内门真传,一战殁了百多个,你说有趣不有趣?”
“魔傀宗损失了四座浮空城,近百条浮空战船,损失的各色傀儡近十万计,门人弟子死伤数百,被人生擒活捉了一千多人。”
“对了,谢有钱、谢富贵、谢多宝他们三个土财主,全都折了进去,都被人生擒,据说更被严刑拷打,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天符宗大师兄殁了,此行排名第二的白乐被人生擒活捉,同行的天符宗弟子被生擒了一千多人。有我们的耳目去查探了一下,说是被人关在了刑房里,打得那个叫做血肉横飞哦!”
“玄机宗更惨,清旻秀死了。清旻羽被生擒……清旻狄那个没胆的家伙,想要出重金赎买清旻羽,结果在交接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攻破了大阵,他自己也被生擒活捉,同行的玄机宗弟子一个都没跑掉。”
尖锐的声音带着十万分的幸灾乐祸,极其快活的絮叨着。
罗轩已经是瞪大了眼睛,骇然看着秘宝,嘶声道:“剑无命、清旻秀……他们都殁了?哎唷,死得好……不过,这极圣天,还有人有这样的能为?”
那尖锐的声音笑着:“我们收服的土著耳目,已经探察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离你最近的邬州城,当地土著大胤朝的天阳公,就是他出的手。”
罗轩耷拉下了眼睛,冷然道:“区区一土著修士,他有这般大的能为?”
那尖锐的声音笑着:“可不是么,人家就是这么能耐……嘻,消息里说,人家比你高大魁伟,比你英俊威武,修为也比你高,实力也比你强。尤其是,你前几年,被清旻秀的大阵困了整整九个月,差点被困死在里面。”
“可是这天阳公卢仚,可是斩杀了清旻秀。”
“罗轩,你这极情宗的大师兄,嘻,可被一个土著给比下去了哦。”
罗轩听了对方许多呱噪,额头一根青筋凸起,眼睛发红充血,突然一声大吼直冲起来,一头撞破了头顶屋瓦,反手一抓,令狐楯带着凄厉的怪叫声飞了起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就听罗轩大吼:“那邬州城,在什么方向?带我过去,会会那个该死的天阳公。”
邬州城内,卢仚正站在刑房外,聆听清旻狄被上刑发出的惨嗥声。
是啊,或许是因为神醉的一番话,让清旻狄真的相信,卢仚是一个阵道高手。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清旻狄答应了和卢仚交易,用重金赎买清旻羽,以及同时被抓的数十名玄机宗门人。
卢仚给了清旻狄一点点时间筹集赎金,在交易时,清旻狄和同行的玄机宗弟子稍稍露出了一点破绽,大阵运转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瑕疵,神醉、虫二剑主、尸魔尊者,就亲自杀了进去。
三名最少也是凝道果的前辈高手不顾体面,亲自出手,清旻狄等人败得稀里糊涂,直到大阵的枢纽,一座可以移动前行的云台被轰得稀烂,尸魔尊者一口毒气迷晕了他们所有人,玄机宗的一群弟子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一番严刑拷打下,刑房中的清旻狄,就陆陆续续的交待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现在他们元灵天正道四宗门的主力在哪里,领头人分别是谁,在筹措什么事情。
还有,他们十二宗门中的八大邪道宗门又在何方,他们分别在准备什么计划,控制了多少大胤的地方官员,掌控了多少地盘。
相比清旻羽、谢富贵、谢有钱的口供,清旻狄,还有同时被抓的白乐、谢多宝等人,他们在极圣天多发展了一个多月,他们掌握的情报,才是最新的情报。
卢仚站在刑房外聆听,顿时心里感受到了极重的压力。
“陛下啊,陛下,你的大胤,你的天下……这次……啧。”卢仚低声嘟囔着:“不过,不要说是外来的这些人,怕是大胤的佛门、道门、魔门,也乐见其成吧?”
正在嘟囔着,邬州城的上方,一道极其狠戾的吼声传来!
“谁是卢仚?大胤天阳公卢仚何在?给我罗轩滚出来受死……哈哈哈,你高大魁梧又如何?你英武威严又如何?看我不打碎你全身骨头……桀桀!”
卢仚抬头,就看到大鹦鹉正在空中绕着圈乱飞,在它划出的大圈子正中圆心位置,瘦削、精悍的罗轩穿了一套极其骚包的紫金色雕花甲胄,头戴紫金冠,上面还插着两根长长的野鸡毛,手持一杆同样雕刻了百花纹样的紫金色长戟,脚踏五彩流云,正跳着脚大声嚷嚷着。
“我,极情宗罗轩,来杀你啦……卢仚……给我滚出来,滚出来受死!”
卢仚一听,明白了。
极情宗……元灵天这次第一批次入侵的八大邪门排名倒数的宗门。
第二百四十一章 威震一方(4)
极情宗。
清旻狄等人在受刑后,吐出的口供中,有着详细的记载。
元灵天,邪魔宗门中,极情宗也是极有特色的。
他们的宗门传承根本是——‘唯有极于情,才能极于性;唯有极于性,才能极于命;唯有极于命,才能极于神;唯有极于神,才能极于道!’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以极端的情绪推动性命交修,从极端的情绪中衍化出‘神’,从神中窥得大道的邪魔宗门。
他们所谓的‘极于情’,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神经病’!
疯疯癫癫,无恶不作,各种颠三倒四的古怪行径,让人根本摸不清头脑。
是以,极情宗的功法底蕴,宗门传承,在元灵天也算是超一流的。
但是这个宗门,之所以在邪魔宗门中,排名极其靠后,就因为这满门的神经病,经常爆发出莫名其妙的内乱厮杀,掌门杀长老,长老杀执事,执事杀弟子,又或者弟子勾结外敌反杀长老掌门之类,每隔若干年总会爆发一场大乱子。
卢仚脚踏水云,直冲高空,站在了罗轩面前。
瘦削高挑的罗轩歪着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两尺许,身形魁梧如金刚力士,容貌更是端庄威武,气质浑厚如大山巨海的卢仚,他的眼珠越发充血红肿。
“哈,你就是卢仚?”
罗轩身体剧烈的哆嗦着,他嘶声道:“好,好,好,我就讨厌你们这种长得人模人样的厌物……嗤,长得高来不起?长得帅了不起?看我把你一点点的撕碎了,拿去喂野狗!”
卢仚莫名其妙的看着罗轩。
这厮,这是嫉妒吧?
至于嫉妒自己的身高和长相么?
话说,卢仚现在对自己同修五大金刚法相后的身体变化,正感到隐隐的不安呢。
身高一丈二尺上下,这,这……这走在镐京城的大街上,会吓死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吧,就别说赢得‘满楼红袖招’的待遇了!
就这身高,还有人嫉妒如狂?
“极情宗,果然是疯疯癫癫,不知所谓!”卢仚冷哼了一声。
“疯疯癫癫?不知所谓?”罗轩呆呆的看着卢仚,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你完蛋了,你完蛋了……你敢说我极情宗的坏话,哈哈,我会把这句话传回去,无数老不死的会想着亲手弄死你!”
“不过,他们没机会了……嘻!”
“因为我今天,会一点一点的打死你,让那些混蛋知道,我罗轩,比你强!”
卢仚摊开双手,愕然看着罗轩:“我可没想过和你比!”
罗轩暴躁的蹦跶着:“可是有人给我说,你比我高,比我壮硕,比我英武,这就是死罪啊……该死的土著!”
‘唰’的一声,罗轩一戟朝着卢仚刺了过来。
长戟刺出三尺,罗轩的身体和手中长戟骤然朦胧,然后分化成了三十几道身影,带起数十道寒光,从四面八方刺向了卢仚。
这就是极情宗的传承功法《万欲元魔功》。
他们修炼,一旦在某种情绪上达到了‘极端’状态,就能分化精血,吞吐灵机,凝成一道‘分识神念’,凝聚一道分身。
换句话说,这群货就是一群极端的精神分裂者,多人格患者,他们每撕裂一次自己的神魂,分化出一条人格来,他们就能显化一道分身!
分身的实力,按照境界高低,烈火境的时候,大概能有自身实力的一半左右。
据说到了凝道果的境界,每一道分身的实力,就和本体完全一样了。
而到了照虚空的境界,每一道分身,反而能反过来加持本尊,让分身和本尊的修为,达到本体的一点五倍甚至是两倍以上!
可见,极情宗的功法,单从功法来说,还是极其可怕的!
曾经极情宗有某位大能祖辈,硬生生精神分裂出了上万个人格,可想而知,当他修炼到凝道果境界,他一人就相当于一支上万凝道果大能组成的军队!
此刻罗轩一出手,就是三十几条分身冲出。
每一条分身,都有罗轩一半的实力。
罗轩是半步种金莲修为,他的分身,每一道都有着烈火境近乎巅峰的战力。
“哈哈哈,卢仚,你死定了!你怎么可能和我打?”
罗轩嘶声高呼:“无论元灵天、极圣天,青年一代烈火境中,我罗轩若自称第二,谁敢说他是第一?”
卢仚微微晃了晃身体。
他也不穿甲,而是挥出了金刚枪,轻轻松松的一枪一枪的刺出,和罗轩以及他数十条分身战成了一团。
金刚枪沉重异常,每一次穿刺,都在空气中轰出了炸雷般巨响。
长枪和长戟撞击,就听‘咚咚’闷响不断,罗轩的分身手中,长戟卷曲、震荡,连带着一具具分身不断的被轰得向后连连倒退。
罗轩的本体也和卢仚硬碰硬的对轰了一击,他只觉卢仚的长枪犹如一座大山当面碾压了下来,恐怖的力量顺着长戟侵入,他双掌剧痛,双臂骨骼发出‘嘎吱’声响,五脏六腑差点被卢仚随手点出的一枪震得裂开来。
罗轩本体狼狈倒退,他的数十条分身则是犹如疯魔一样飞扑了上来。
不仅如此,这些分身还催动秘术,顷刻间将体内所有法力燃烧殆尽。
这就是极情宗另外一个让人诟病,却又无可奈何的地方。
每一道分身,都能好不吝啬的自爆当场,和人同归于尽。
虽然自爆一道分身,本体也会受到一定的牵连,受到一定的伤害,但是对于极情宗的这群精神病来说,只要能杀人,本体伤不伤的他们完全不在乎啊!
三十几道烈火境近乎巅峰的分身齐声狂啸,一个个目光狂热的冲到卢仚身边,挥动长戟带起无数条寒星流光乱打乱刺。
他们的身躯在疯狂的刺击中急速膨胀开来,体内隐隐有各色光华闪烁。
卢仚随手挥动长枪,一圈金光护住全身,宛如传说中的金刚须弥圣山一样坚不可摧,任凭这些分身燃烧法力,刺杀时的力道飙升了数倍,依旧无法撼动分毫。
下一刻,巨响炸成了一片。
三十几具烈火境的分身同时爆开,每一具分身爆开的威力,都波及方圆十几里的空间。
卢仚没着甲,他站在空中,单单依靠强横的肉身,直接扛住了三十几具分身自爆杀伤。
直如杏花春雨,微风拂面,卢仚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冲击,他随手一拍,将分身自爆产生的烟尘拍出老远,朝着正在大口吐血的罗轩冷笑道:“你气势汹汹的打上门来,就这么点本事?”
罗轩一边吐着血,一边放声狂笑。
在他看来,他的三十几具分身自爆,显然是足够杀死卢仚了。
毕竟,卢仚的气息,也不过是烈火境而已。
等到烟尘被一股飓风吹散,露出了丝毫无损的卢仚,罗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犹如见鬼一般嘶声尖叫起来:“怎么可能?你也不过是,烈火境……啊,是的了!是的了!”
罗轩指着卢仚狂笑:“清旻秀那家伙,听说他家老祖给了他一件护体的灵宝……好像是,是那件极有名的灵龟甲……嘿嘿,他被你干掉了,他的那乌龟壳,也落在你手里了吧?”
罗轩昂首挺胸的看着卢仚,傲然道:“依仗灵宝护体,你侥幸从我的攻击中活了下来,这不算你的本事……如果不是清旻秀太废物,被你干掉、抢走了灵宝,你现在已经死了。”
摇摇头,罗轩看着卢仚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能在我的全力攻击下活下来,证明,你还是有点气数的……如果你能将,你从清旻秀、清旻羽、清旻狄、谢富贵、谢有钱、谢多宝、白乐、剑无命等人手上抢来的宝贝,全部献给我……”
罗轩上下打量着卢仚,幽幽道:“看你长得颇为端正,想来你家的女眷也长得不错……将你家的年轻姑娘,全部献给我的话,我给你一个机会,做我的奴仆!”
卢仚骇然看着罗轩。
这话……
青柠、青檬碰到剑无命后,向卢仚告状过,说剑无命作为所谓的元灵天正道宗门,同样对她们口出无状。
“你们元灵天的修士,都是这么骄狂的么?”
卢仚很不解的看着罗轩:“是什么,让你们这么自信!”
卢仚身边狂风乍起,他带起长长一溜儿残影,顷刻间到了罗轩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将他轻轻的往地上一摔。
地面上,几个大胖和尚联手,将神醉的那座方圆数丈的金刚小峰给推了出来,稍稍微调,瞄准好了从高空坠落的罗轩。
罗轩一声惨嚎,他后背狠狠撞在了小山顶,就听‘咔嚓’骨折声不断,他全身骨头都被摔得粉碎,软塌塌的瘫在了小山上动弹不得。
卢仚轻轻甩了甩手,淡然道:“废了修为,押入刑房严刑拷打。”
罗轩瘫在小山上,一脸茫然的喃喃自语:“哈,一定是幻觉,是幻觉,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这里的土著,怎可能赢了我?”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你用缴获的玄机宗的幻阵暗算了我?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了。”
“哈哈,我没败……我的分身也没自爆……我也没有受伤。”
“一切都是虚妄,都是虚妄啊!”
“嗯,让我看看,我要怎么破阵,我应该怎么破阵……我怎么可能败呢?我不可能败啊……令狐楯,给我准备一百个美人儿,等我大胜凯旋,我要好好的庆祝庆祝。”
几个大胖和尚面面相觑,发了一会儿呆,摇摇头,劈头盖脸的一通大耳光子就抽了上去。
罗轩被抽得满口喷血,却还在念叨:“我不可能败……幻觉,全都是幻觉……哈哈哈!”
邬州城外,卢仚轻松击溃罗轩的时候,几名气息阴森的青年,正站在城外密林中,仰望着站在高空的卢仚。
第二百四十二章 威震一方(5)
密林中,元灵天魔算宗当代真传大师兄魔算子,眯着眼,看着卢仚。
他右手拎着一把折扇,正轻轻的敲打着左手掌心。
“极圣天虽然天地灵机崩碎,传承凋零衰落,但是看来,还是有高人哪……”魔算子对身边几个气质阴森的青年轻叹道:“这卢仚,应该是他们推出来的,鱼饵了。”
几个阴森青年当中,元灵天咒蛊教真传大师兄金天蝎‘嗤嗤’笑着:“鱼饵?那,我们就是他们想要钓的鱼儿喽?”
魔算子笃定的点了点头。
“是啊,你想想,一个浅浅的池塘中,各种虾米螃蟹、乌龟王八,本来自得其乐,逍遥度日……突然有一群凶残的蛟龙闯了进来,而且是积年的死仇,定然是图谋不轨的。”
“你以为,他们会怎么做呢?”
金天蝎翻了个白眼:“勾心斗角,趁乱取势,这是你们魔算宗的真本事,我只知道……杀人,换着法子杀人,让人死于不明不白的杀人……”
魔算子耸了耸肩膀,看着卢仚轻声笑道:“如果我是他们,自然会推出一个极端强势,起码是看起来极端强势的存在,吸引所有外来人的目光,让外来者无暇他顾,一门心思的将这香甜的鱼饵先吞了下去。”
金天蝎很不耐烦的看着魔算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要故作高深,说这些我懒得听、也听不懂的废话。”
魔算子无奈的看了看金天蝎:“亏你还是我表弟……罢了,罢了……总之呢,这鱼饵我要吞下去,顺着鱼线反向抓住那自以为得计的持竿人。同时呢,我还要让这些土著知道,鱼虾王八就是鱼虾王八,上不了台面,只能认命!”
金天蝎冷哼了一声,指了指卢仚:“所以?我可以下手了?”
魔算子点了点头:“下手吧,让我掂量掂量,他们极圣天,如今究竟还存留了几分手段。嗯,顺便去给极情宗的人,送个口信过去,罗轩被抓了,他们想要取而代之,正是好机会啊……只要他们能攻破邬州城,为罗轩报仇雪恨,他们就能取代罗轩的位置。”
金天蝎听懂了:“你要往死里坑极情宗?”
魔算子又耸了耸肩膀:“顺手而为的事情……虽然太上仙令让我们同心协力,彻底占了极圣天,可是也没说,这过程中,不能死人不是?”
“只要死的不是自家人,其他人死多少,那是多多益善嘛。”
金天蝎‘咯咯’笑了一声,他和身边几个阴森青年打了声招呼,取出了一块直径六尺左右,通体漆黑,内部隐隐有一丝丝血色痕迹的硕大甲壳。
一股阴沉、邪异,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气息从这块大甲壳中涌出。
魔算子皱了皱眉头,连蹦带跳的向后窜出了老远。
金天蝎朝着魔算子笑了笑,带着一份讥诮之意说道:“表兄,你们魔算宗的人,总是这么谨慎,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么?”
舔了舔嘴角,金天蝎和几个阴森青年同时开始念诵咒语。
他们取出匕首,切开指尖,将自己的指尖精血不断滴在了甲壳中。随着他们的咒语声,这块甲壳就变得越来越光洁明净,最后甲壳的内侧凹陷一面,居然就变得和镜子一样光可鉴人。
金天蝎双手结印,开始手舞足蹈。
硕大的甲壳腾空而起,悬浮在树梢头,朝着卢仚身体微微一晃。
卢仚的身影,就被这块甲壳烙印了进去。
金天蝎低声笑道:“好了,成了,走……这小子,区区烈火境,他活不过今天!”
魔算子轻轻吹了声口哨,身体一晃,‘啪’的一下炸成了一团浅浅的烟雾消失,原地一根细细的算筹签子掉落,一下子染成了一缕细细的灰烬。
“藏头缩尾,和我碰面,都要用身外化身。”金天蝎不由得摇了摇头:“你们说,他们魔算宗的人,像不像被吓破胆的兔子?”
几个阴森青年同时‘咯咯’笑着,他们伸手扶住了缓缓飘落的巨大甲壳,伴随着刺耳的‘吱吱’声,他们脚下同时冒出了体积硕大的蝎子、蜈蚣、蚰蜒等毒虫,托着他们快速向远处飞去。
卢仚站在空中,皱着眉头向四周张望着。
刚刚莫名的,他心脏一抽,体表微微感到了一丝寒意,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仔细探察四周,似乎又没有任何的不正常的征兆。
他皱着眉,低声嘟囔道:“那罗轩的同党,在问候我?”
摇摇头,卢仚按下云头,返回了邬州城的州牧府,静坐在大堂上,看着一众下属官员处置各项事宜。
距离邬州城三百里,一座小小县城,县令和一众下属官吏一个个满面黑气,犹如行尸走肉一样端端正正的站在县衙大堂上。
金天蝎和一群咒蛊教弟子,直接在大堂上布下了祭坛,将那块硕大的甲壳供在了祭坛上,一群人拎着各种旗幡、令牌等古怪的法器,围着祭坛载歌载舞,时不时的顶礼膜拜。
舞蹈了一阵,甲壳边缘有一圈盈盈的绿光涌动,金天蝎和一群师弟停了下来,由金天蝎走到了甲壳前,用一柄小小的匕首,挑了一点甲壳边缘的绿光,一道刺向了甲壳中的卢仚身影。
一边动作,金天蝎一边感慨道:“这极圣天,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就这么小小的毒咒,发动起来,居然耗费了我七成法力。”
“若是在元灵天,这等小毒咒,我施展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在这么。”
摇摇头,金天蝎冷笑道:“可见,这极圣天无人,这卢仚,死定了!”
“鱼饵?啊呸!”
“我给你们来一个一网打尽,整个邬州城,也就是一个毒咒的事情!”
随着金天蝎的动作,端坐在邬州城州牧府大堂上的卢仚突然一皱眉。
他心头又是一阵悸动,然后他嘴里一阵阵极其古怪的,极其腥臭的酸苦味冒了出来,一道极其酷戾的邪毒在他喉咙处凭空而生,墨绿色的毒气缭绕,迅速侵蚀他的身体。
卢仚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毒气的毒性,极其可怕,居然烧得他的喉咙都一阵阵刺痛。
但是在神醉等老和尚的灌顶加持下,他的这具身躯同修五大金刚法体,更是连新推演出的加强版无量归墟体也修得近乎大成。
他的这具身躯强悍无匹,更有着佛门法身特有的破魔、诛邪的诸般神奇功效。
这邪毒固然可怕,卢仚只是微微运转喉咙附近的血气,他整条喉管就变成了一条金灿灿、烈焰熊熊的火胡同,轻松将那一口邪毒炼化得干干净净。
‘咕咚’一声,卢仚不敢将邪毒炼化后的残留青烟喷出体外——这大堂中好些官吏,不过是普通的武道培元境的修为,就是普通的凡夫俗子,就算是这残留的青烟,他们若是碰触了,都有可能大病一场。
很干脆的,卢仚将残留的青烟吞入了腹中,然后站起身来,向后院的静室行去。
恰恰一名大和尚跑了过来,朝卢仚说道:“法海,方丈让你过去,方丈说,似乎有人对你下了邪咒……你身上,可有任何怪异?”
卢仚沉声道:“刚刚有剧毒莫名出现,但是已经被我炼化,唔,方丈可知道,邪咒从何而来?”
小县城,县衙大堂上,金天蝎愕然看着甲壳边缘的盈盈绿光骤然一闪,然后彻底暗了下去。
“毒咒被化解了。”金天蝎皱眉道:“区区烈火境而已……怎可能这么容易化解我的百虫连环之毒?这小子身边,有高人,看来魔算子说得没错,他真是一个抛出来的鱼饵?”
“嗯,来个直接点的。”
金天蝎冷笑一声,吞下了几颗恢复法力的药丸子,带着一群师弟,又绕着祭坛载歌载舞、手舞足蹈,嘴里更是念诵起让人头皮发麻的咒语。
渐渐地,这块巨大的甲壳边缘,一缕缕蓝色的阴火火苗冒了出来,然后火苗急速壮大,迅速烧得整块甲壳都变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
卢仚刚刚走到了神醉的静室门口,他身体突然一晃,只觉得脑壳有点点眩晕,耳朵边有无数鬼哭狼嚎声响起。一缕阴火从他的脚掌冒了出来,顺着他的身体盘旋而上,顷刻间将他点燃成了一具蓝色的火人。
卢仚本体还没受到什么伤害,他身上的衣衫、鞋袜,顷刻间被烧成了一缕青烟。
“这是搞什么鬼?”卢仚又羞又怒的大喝了一声,他头顶一团金灿灿的云烟升腾而起,一尊跨虎持龙的金刚高有三丈左右,宛如生人一样通体凝实、栩栩如生,径直从云烟中冒了出来。
这是大金刚寺原本的传承根本法《龙虎金刚体》修成的金刚法相,卢仚径直将它显化在外,就听一阵阵龙吟虎啸,他体表浮现大片莲花金刚纹印,一股浩浩荡荡、炽烈阳刚的威压凭空而生。
蓝色阴火发出‘噼啪’炸裂声,卢仚身上金光霞气涌动,一点点的磨耗着环绕身躯的蓝色阴火。
小县城的县衙上,金天蝎等人的身体同时摇晃了一下,嘴角纷纷喷出血水来。
“这么强的反噬之力?哈,真有人在帮他抵挡我们的咒杀。”金天蝎欢天喜地的叫嚷了起来:“嘿嘿,既然你出手了,那,你就死定了!”
金天蝎得意的笑着,毕恭毕敬的取出了一尊头生独角,嘴里叼着一根白骨箭矢,通体漆黑的怪异骷髅头来。
“请老祖起身!”
骷髅头冉冉浮起。
金天蝎和一众师弟同时跪拜了下去,咬破舌尖,一道道精血喷向了悬浮的骷髅头。
第二百四十三章 威震一方(6)
小县城的城外,丘陵中,魔算子坐在一张雪白的毡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大把算筹签子。
他身边,坐着几名容貌不凡,气息邪异的青年男女。
一名身穿粉红色轻纱长裙,生得娇艳无比的少女斜靠在一头体积庞大的黑狮子身上,懒洋洋的朝着魔算子笑着:“正道四宗在这附近的弟子,被你坑了一把,也就罢了……我们是邪魔外道,不坑他们,坑谁呢?”
“可是金天蝎,可是你嫡亲的表弟,你和他的母亲,是同胞姐妹呵……你连他,也坑?”
少女摇头道:“魔算子,和你攀交情,也太危险了些。你魔算宗历代魔算子,也就你最无情无义无面皮了罢?”
魔算子将几根算筹签子丢在了毡子上,手指轻轻晃动,几根签子就冒着淡淡的黑烟浮空,急速的旋转起来。他看着少女,轻轻一笑:“放心吧,我算计谁,也不会算计狮姬你,还有三位仁兄的。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魔算子看了看粉衣少女狮姬,朝另外三名青年男子笑道:“我又不是极情宗那些疯子,会把天下人都得罪光……要知道,就算是邪魔外道,我们总也要有三五个至交好友,不是么?”
三名青年不置可否的笑着。
狮姬则是好奇的看着魔算子:“那,你把你表弟都丢了出去,你准备干什么呢?”
魔算子微微一笑:“干什么?当然是,在极圣天这里,抢先一步,啃下最大的一块肥肉喽……根据我综合得来的消息,就在这大胤,其他各处,再无元灵天的同道和土著修士有任何接触。”
手指轻轻一点身边的地面,魔算子淡然道:“唯有这里,出现了卢仚这么一个强横得简直不像是烈火境的土著。我准备……引蛇出洞,然后……”
摇摇头,魔算子笃定的笑道:“你们不用管什么。总之,尽快的召集同门,召集可靠的同门聚集过来,我们好好的给这些土著一个教训,再狠狠的占一波便宜就是。”
狮姬和三名青年不再多问。
他们纷纷掏出了形如海螺的传讯秘宝,朝着各自的同门不断的发号施令。
魔算子微笑着,一道道算筹飞出,在毡子上化为一座极其复杂的微型法阵。一道道奇异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开去,以他为中心,方圆近百里的范围,大白天的,光线都黯淡了许多。
一种莫名的混乱笼罩了虚空,将附近的那座小县城,也遮盖在了里面。
卢仚身体放着金光,燃烧着淡淡的蓝色阴火,一步步走进了神醉潜修的静室。他很苦恼的向神醉合十行了一礼:“方丈,弟子,被人用邪术暗算了。”
神醉微笑着点头:“正南方,你遇到的第一座县城,他们就在那里。”
神醉手指轻轻捏动手中猩红色的佛珠串,一丝丝金光在指尖闪烁,他沉声道:“你只管去,敌势不强……”
话音未落,卢仚身体突然微微一颤。
他胸口一块皮肤骤然变得漆黑,皮肤凸起,露出了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形状。这骷髅头‘桀桀’笑着,从它嘴里,一道白惨惨的邪气凝成一柄匕首模样飞出,带着尖锐的鬼哭狼嚎声直刺神醉眉心。
这一道白惨惨的邪气极其可怖,邪气一出,在静室附近随侍的十八名大和尚齐齐闷哼一声,雄壮的身体就好像脱水的果子一样干瘪了下去。
这些天,已经开始转修卢仚凝聚显化的五大金刚法相,修为正在迅猛提升的十八名大和尚,他们受到邪气莫名攻击的一瞬间,他们同时催动大金刚寺护体秘法,周身都有淡淡的金光涌出。
下一刻,金光崩碎,十八名大和尚全身毛孔张开,一缕缕精血气息不断涌出,化为肉眼可见的血气向上升腾,在他们头顶化为漆黑的毒云,随后丝丝缕缕的剧毒死气、污浊秽气、各种邪异霉运气息犹如暴雨一样向他们身体洒落。
‘嗤嗤’声中,十八名大和尚淡金色的身躯上,迅速出现了一块块漆黑的斑驳,他们七窍中都有黑色污血涌出,双眼浑浊,瞳孔内隐隐有诡异的影子闪烁。
“好恶毒的咒术。”神醉在白色邪气喷出的一瞬间,就伸出手指,指尖闪烁着一抹明净的佛光,朝着白色邪气捻了过去。
‘叮’的一声脆响,神醉双指夹住了白色邪气,他朝着卢仚微笑道:“虽然凶邪非常,但是这第一波进入极圣天的,毕竟只是烈火境的小……小……”
神醉的脸色骤变。
他指尖上的明净佛光‘咔嚓嚓’碎裂开来,白色邪气剧烈的震荡着,居然切开了他的指尖血肉,他的右手食指、中指最前面两根指节,迅速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惨白色。
“好得很!”神醉冷声道:“这是有元灵天的大能出手?”
摇摇头,神醉轻声道:“不,不,如今极圣天,容不下这等大能降临……呵,只是赐下的灵宝而已。侥幸,我大金刚寺,还是有点压箱底的宝贝存下来。”
金光缭绕,那座方圆丈许的金刚小山从神醉眉心中冲出,放出灿灿霞光笼罩了神醉,笼罩了卢仚和十八名身躯几乎变成漆黑的大和尚。
金光如清水,白色邪气如烈火。
两者急骤消融,不断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十八名大和尚体表的黑色开始快速消退,他们一点点的吸着气,慢慢坐在了地上,每个人都掏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色舍利悬浮在头顶,借助舍利之力,不断驱散体内侵入的邪气,恢复损耗的精血。
卢仚看得直哆嗦。
这大金刚寺,豪横……这祖辈留下的舍利,感情人手一颗的?
神醉右手轻轻一抖,变成白色的手指关节凭空脱落,伤口光洁如镜,没有一丝半点血水渗出。
他右手大拇指又在面前空气中一旋,画了一个直径尺许的金色光圈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化为一抹茫茫金霞吐在了金色光圈上,于是光圈中光影闪烁,迅速出现了清晰的人形影像。
就看到,在一座大堂中,金天蝎正带着一群师弟跪拜在地上,朝着那诡异的黑色骷髅头顶礼膜拜。黑色骷髅头悬浮在甲壳前,口中叼着的白色匕首剧烈震荡,不断放出一道道白色邪气轰击甲壳中卢仚的身影。
“照影咒杀之术……呵,果然是这种邪法。”神醉淡然道:“法海,估计是刚刚那罗轩来挑战时,你被他们窃取了身影,以此为凭依进行咒杀。”
“你速速去那地,将这甲壳摧毁,毁掉你被窃取的身影……不然,若是让他们将你的身影送回了宗门,以秘术凝炼强化之后,以后你的麻烦,就无穷无尽了。”
他看着卢仚,提点道:“以后应敌,时刻以佛门降魔禅光笼罩身形,可减少这些麻烦。”
卢仚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照影咒杀’之术?
这种邪魔手段,在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并无记载。想来也是,太上北溟仙宗是极圣天曾经的道门都领袖,何等高高在上的存在,哪里会记载这些玩意儿?
只不过,翻阅了一番无量归墟体的后续法门后,卢仚发现,只要自己的修为再高深一些,到了无量归墟体种金莲的境界,就能将全身气机,一切因果牵挂,全都归纳自身,宛如海纳百川,归墟容纳天地万物一般,再无任何泄露。
如此一来,倒也不用时刻以佛门禅光遮蔽,这些邪魔照影的手段,就拿卢仚没有办法了。
卢仚冲出静室,唿哨了一声。
这些天,有充足玄元神水滋养,又变得神骏了许多的乌云兽欢嘶着,摇头摆尾的冲了过来。五位大爷也闻风而动,就连体型最庞大,动作最缓慢的鳄龟,也兴奋的窜了过来。
“也好,你们也是闷得久了。”卢仚手一指,地面上大片水云滋生,将鳄龟和大黄、兔狲都托了起来,紧紧跟在了自己身边。
翠蛇习惯的想要往卢仚身上扑,但是卢仚浑身蓝色阴火缭绕,衣裳都被烧得干干净净,翠蛇没袖子可钻,只能圈在了乌云兽的脑袋上。
好在这阴火,似乎只对卢仚自身有杀伤,卢仚坐在乌云兽背上,乌云兽没有感到任何的痛苦。
大鹦鹉则是在他头顶高飞,不断骂骂咧咧口吐芬芳。
青柚三女也闻声赶来,卢仚急忙套上了金刚甲,敞开面甲,朝三女笑道:“也好,我们去见识见识这群暗箭伤人的恶客。”
乌云兽周身云烟缭绕,一声长嘶,直冲到了千丈高空,随着卢仚的呵声,它撒开蹄子,朝着南边急速奔去。
三条青色长虹紧跟在卢仚身后,青柠、青檬兴奋的放声询问卢仚又碰到了什么敌人。
青柚一声不吭的跟在卢仚身后,眸子里寒芒闪烁,战意凌冽。
经过那些被生擒的元灵天弟子的口供,青柚也知道了他们的来历。之前在弥陀剑宗的剑无命手上吃了点亏,青柚满门心思的想要找回场子。
那县衙大堂上,金天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甲壳中的卢仚身影看了又看,郁闷道:“怎生还没有影破魂散?简直没道理……这可是,可是师尊赐下的灵宝,在本门一应咒道秘宝中,排名可进入前百的重器。”
“唔,一定是这极圣天的环境,让我们的神通手段无法悉数发挥。”
“顾不得了……抓三百活人过来,我们以血祭之术增强咒法威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威震一方(7)
吉州城,城东小湖中。
岛子上,正在大宅中尽情欢快的极情宗弟子们,突然接到了魔算宗传回的消息。
“罗轩被生擒了?”
有极情宗弟子放声欢呼:“一起去,一起去……嚇,看那厮的好戏去。嘻嘻,看他还有资格做我们这一队的头领?”
一个个穷形恶状,疯疯癫癫的极情宗弟子蹦跶着冲上天空,脚踏魔光,就要冲向邬州城。他们总人数也就千人左右,但是每人都放出了将近二十条分身,一时间浩浩荡荡两万多人在空中乱蹦乱跳,声势颇为可怕。
偏偏他们刚刚跃起,吉州城方向,几条画舫慢悠悠的滑了过来。
画舫上挂满了红灯笼,一条条窈窕的少女身影在画舫上轻歌曼舞,远远的就能听到悦耳的丝竹声。
极情宗的弟子们,顿时立刻将罗轩丢去了九霄云外。
他们留着口水,瞪大眼睛看着那些画舫,一个个兴奋得手舞足蹈。
情动,性发,命燃……
野兽的本能勃发,哪里还有人去惦记罗轩的死活?
“都是极品的小美人儿,就奈何,人数少了些,不够分的。”一名高挑青年放声狂笑。
“先下手的有,后下手的无!”
又有极情宗弟子,带起一道魔光直扑画舫,想要先下手为强,先劫掠了几个少女大快朵颐的才好。结果他刚刚按下魔光,还没飞出十丈远,就被身后的同门一铜锤轰在了后心,打得身上甲胄轰然崩裂,大口吐血栽进了湖水中。
极情宗的弟子……就是这般出息了。
千多极情宗弟子,在那些少女的轻柔歌声中,本来就处于疯癫边缘的情绪,骤然彻底崩裂。他们‘哈哈’狂笑着,犹如争夺交配权的野猴子一样,放开手在空中大砍大杀。
一道道充斥着极端情绪的魔光横扫虚空,一个个极情宗弟子大口吐血从空中掉落。
短短一盏茶时间,千多名极情宗弟子,连同他们的两万许分身,悉数重伤坠落,犹如重伤的蛤蟆一样,在湖面上漂了老大一片。
几条画舫轻轻的滑了过去,一身华服,美绝人寰的花丧女慢悠悠的从最大的一条画舫中走了出来。
如血一般殷红的双唇微微一动,花丧女轻轻柔柔的笑着:“好多精壮有力的相公……嘻嘻,唉哟,都不用我动手,你们就送上门来了?”
“那,奴奴就,不客气了?”
花丧女大声笑着,她微微张嘴一吸,重伤的极情宗弟子们一个个眼珠凸起,毛孔内大片精血飞出,根本不容他们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们全部的精气神,顷刻间被花丧女吸得干干净净。
画舫中,一个又一个红衣少女走了出来,纷纷‘噗嗤’笑着:“姊姊,我们也要,我们也要哩!”
小小几条画舫,最多不过能容栽三五百人的大小,但是从画舫中走出的红衣女子,数量是越来越多,渐渐地,画舫附近的湖面上,飘荡着起码十万红衣身影。
自从那天夜里,花丧女借着白露的身躯转世降临,又被大金刚寺的金身舍利惊走后,这么多天就没听到过她的任何音讯。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了这么多怨气深重的女子,而且将她们全都转化成了可怕的邪祟。
这些少女轻声笑着,在湖面上轻柔的舞动着。
她们的笑声、歌声随风传遍了方圆百里,将偌大的吉州城都笼罩在了里面。
吉州城内,将近九成的男子神情飘忽,目光迷离的露出了猪哥笑容:“有美人,有美人……美人在叫我呢。”
或者小跑,或者乘车,或者骑马,吉州城内九成以上的男子,无论年龄,纷纷各自施展手段,化为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东门出城,直奔东门外的小湖而去。
他们……就这么笑着,一步步的冲进了湖水中,然后被湖水彻底淹没。
花丧女浑身燃烧着血色烈焰,她‘嗤嗤’笑道:“丫头们,相公们不是来了么?”
一个个男子的身体在湖水中无声的崩解,化为血雾升腾而起,被那些红衣少女大口大口的吸了进去。
花丧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全身血炎一点点的收敛,一丝丝的注入眉心。
全身精气神凝聚,压缩,化为一方熊熊燃烧的火田。
一声曼妙的仙音响起,花丧女这一片火田中,一颗散发出七彩虹霓的金莲种子悄然坠落。
方圆数百里的小湖掀起了滔天大浪,花丧女体内恐怖的法力奔涌,大浪腾空,整片湖水被冲得脱离湖体,冲上了四周陆地。
“元灵天的……相公们!”花丧女身体微微颤抖着,‘咯咯咯’的笑着。
“你们……终于来了!”
卢仚在空中疾飞。
他突然隐隐感到了一丝心悸,下意识的朝着吉州的方向望了一眼。
吉州和邬州比邻,尤其是吉州城和邬州城相隔不过千里,花丧女种下金莲,法力修为突飞猛进的时候,气机搅乱了天地灵机,让卢仚骤然心血来潮。
邬州城内,神醉和一群老和尚也猛地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朝着吉州城方向望去。
小县城外,山林深处,魔算子手指一颤,一根算筹签子狠狠刺破了他的手指,鲜血喷出老远,在他座下的白色毡子上,勾勒出了一副狰狞的鬼脸图案。
“大凶?这,这是怎么说来?”魔算子骇然跳了起来,他朝着县衙方向看了看,急声道:“不妥,扯呼……这,这,事情不应该啊?”
狮姬也一跃而起,气恼的跺了跺脚:“你这人,神神道道的,这算什么哩?我们帮你……”
魔算子身体一晃,‘啪’的一下化为一缕青烟消散,青烟中,一根算筹签子落下,无火自燃,化为一缕细细的尘埃洒在了白毡子上。
三个男青年相互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走。
四周丘陵中,大群和他们身上服饰相同的元灵天修士纷纷显出身形,分成了三拨,各自找定了一个方向,施展神通秘术全速离开。
狮姬呆了呆,皱眉道:“胆小怕死的家伙,居然又是分身在这里?喂,你连金天蝎都丢下了么?哪里有什么风险?哪里有什么大凶之兆?”
小县城距离邬州城不过数百里,乌云兽的速度快得惊人,带起一溜青烟,还没等速度加到极致,就已经冲到了小县城上空。
小县城的县衙里,空洞的鼓声正在响着,一队衙役拎着兵器,步伐慢悠悠的冲出了县衙,朝着县衙门前大街上的百姓胡乱的呼喝着,用铁链套起了一个个不明所以的百姓,就要将他们带入县衙中。
卢仚低头俯瞰着这些满脸黑气,体内生机全无,动作犹如行尸走肉的衙役,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正在丘陵中自言自语,没有第一时间撤走的狮姬。
“是个姑娘,我不好意思下手!”卢仚轻咳了一声。
青柚三女则是见猎心喜,她们一声不吭的架起剑光,直奔狮姬冲了过去。
兔狲更是浑身长毛炸开,双眼幽光闪烁,恶狠狠的盯着狮姬刚才用作垫子的黑狮子。它身体晃了晃,化为一抹银光遁走,无声无息的潜了过去。
卢仚一声长啸,五柄金刚剑浮现,然后他释去了所有的操控,任凭五柄金刚剑好似五根房梁柱子,笔直的从高空中砸了下去。
正在大堂中念咒捏印的金天蝎一群人,隐隐听到了头顶传来的破空声。
还不等他们弄清发生了什么,五柄近丈长的金刚剑砸穿了大堂屋顶,重重的砸在了咒蛊教的弟子中。
十几名弟子当场被砸成了肉泥,一柄金刚剑闪烁着金光,端端正正的砸在了那枚浮空的黑色骷髅上。
这颗黑色骷髅邪力冲天,用来进行咒杀之术,威能极其惊人。
但它毕竟是咒道秘宝,并非近身杀伐之物,其质地异常的轻脆,被金刚剑一砸,当场砸成了碎片,一团团漆黑、惨白的邪气化为拇指大小的人脸,尖啸着从破碎的骷髅头中冲出,循着某种诡异的气机牵连,迅速朝着金天蝎等人冲了过去。
“糟了……该听娘亲的话……不该和魔算子那厮太亲近。”金天蝎面孔扭曲看着面前飞来的密密麻麻无数的拇指大小的人脸。
灵宝反噬……咒道的灵宝反噬。
这是半步种金莲的他,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恐怖反噬……不要说他,就算是修炼界第四个大境界,金莲绽放、见得真谛的大高手,也挡不住灵宝湮灭时的反噬!
“魔算子……你不是说……”
金天蝎想要说些什么,无数黑色、白色的小脸冲进了他的身体,他的身躯急速塌缩、干瘪,最后就化为一张轻轻薄薄的人皮,无声的飘落地面。
距离小县城数百里,一座深山中,魔算子坐在一个蒲团上,愁眉苦脸的摆弄着算筹签子。
“怎么会有变数呢?极圣天这等天地灵机崩碎,还在恢复期的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邪祟?这,这分明是某种极其阴邪的大恐怖……这等非人存在……”
正念叨着,魔算子的脸色骤然惨变。
他心口一团皮肤变成了漆黑色,他七窍中不断有血水喷出。
魔算子怪叫一声,迅速化为一团青烟跑得无影无踪。
“好你一个金天蝎,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暗手?大家是亲戚,你居然,居然,下狠手暗算我?该死的……活该你去死。”
“走开,走开……这里,不能待了。”
“极圣天的土著修士,有古怪,这邬州,绝对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鱼饵……嘿,谁愿意来撞个头破血流,谁来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诏回
县衙大堂,金天蝎等咒蛊教弟子被灵宝反噬,死得一个不剩。
县城之外,山林中。
狮姬轻轻拍打着雄壮黑狮,撇着嘴看着疾驰而来的青柚三女。
“你们,不要插手。魔算子做事扭扭捏捏,娘们气得很。听他的话,这些天就没好好的做上一场。今天姑奶奶,非要掂量掂量,这极圣天的土著,究竟有什么本领!”
狮姬冷笑,她身边的黑狮也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一身黑毛无风自动,一双眼眸迅速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
狮姬身后山林中,数百名青年男女纷纷走了出来。
他们身边,都有体型庞大的凶猛野兽低沉咆哮,狮虎熊豹,各色都有。而且无论毛色、花纹,都和凡俗品种迥然不同,分明都是各有神通的异血灵物。
青柚三女驾驭剑光,瞬息数里直杀了过来。
狮姬提起法力,一声大吼:“兽魔门狮姬在此,小丫头片子,报上名来!”
随着狮姬吼声,她身边的巨大黑狮骤然化为一蓬浓厚的黑雾,朝着她身上一扑。惊天动地的兽吼声中,狮姬和黑狮融为一体,她悍然变成了一头唯有五官勉强还有一点人样,其他身躯部位全部变成了狮子模样,却人立而起的异物。
一道道黑风在她身边急速盘旋,黑风中有无数细小如绿豆的黑色砂砾随风乱转,砂砾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更溅起了无数火星。
青柚三女凌空飞掠,根本不搭理狮姬的话,三条青色剑光一跳,绕着狮姬就是一通乱斩。
‘哗啦’一声巨响,黑色风沙裹着狮姬腾空而起,她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残影,双手升腾起黑色火烟,朝着三条剑光就是一阵扑打。
‘轰、轰轰’!
狮姬挥拳如迅雷,每一击轰在剑光上,都直震得剑光乱颤,青柚三女也只觉得神魂震荡,一道道恐怖的力量不断顺着她们和青鳞剑的神魂联系反噬回来。
兔狲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山林。
它瞪大眼睛,有点茫然的看着狮姬。
它本来想要给那头傻大粗黑的大狮子狠狠的来上一记,但是这大狮子居然和狮姬合体……兔狲眯着眼,有点阴险的舔了舔爪子,将目光瞅向了狮姬身后的那些兽魔门弟子……瞅向了他们身边的那些体型巨大的猛兽。
卢仚此时已经闯入了县衙大堂,看着金天蝎等人留下的恐怖人皮,摇摇头,长枪一刺,将祭坛上那块黑色甲壳通了个对穿。
甲壳破碎,上面卢仚的图影消散,卢仚身上燃烧的蓝色阴火也随之熄灭。
“这就是咒术?倒是有点意思。”
卢仚看了看大堂上呆呆站立的县衙官吏,摇了摇头:“不过,毕竟是邪门外道,一旦反噬,看看,死得多惨?”
金刚剑不断飞起,不断落下。
金天蝎等人布置的祭坛被金刚剑斩了个稀烂,金刚剑上金光荡漾,宛如烈日浮空,被斩碎的祭坛和甲壳,在金光中不断冒出黑烟邪气,被快速消融一空。
卢仚摇摇头,腾空而起,朝着青柚三女大战狮姬的方向冲了过去。
山林中,一名带着清冷笑容,目光在青柚三女身上直转的兽魔门弟子瞳孔一缩,大笑着冲天飞起:“来者何人?可听说过兽魔门内门第三十七真传飞熊的大名?”
这青年身边,一头背生双翼,身上斑纹犹如斑马的大熊冲天飞起,一声大吼,化为黑白二色雾气和青年迅速融为一体。
青年身躯变成了一丈三四尺高下,身躯雄壮如熊,背后双翼张开,翼展足足有七八丈长短。他凌空飞掠,速度快得惊人,双翼扑击之间隐隐有风雷声响起。
他手持一根奇形短棒,海碗粗细,只有七八尺长短,带起一道火光,顷刻间冲到卢仚头顶,当头一棒朝着卢仚砸了下来。
卢仚抬头,看着飞熊,撇了撇嘴:“简直是废话……连元灵天,我都刚刚听说没多久,什么飞熊?根本就是废话!”
飞熊一棍砸下,和巨熊合体之后,他这一棍的力量居然也超过了千龙之力。
但是和卢仚相比……
卢仚右手挺枪,轻描淡写一枪刺出,恰恰扎在了他的棍头上。
只听一声巨响,飞熊双手炸开,短棍断成了七八节,碎片乱飞,打得他浑身皮开肉绽。
飞熊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仚,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大吼:“不可能……一起上!”
狮姬和青柚三女在僵持。
狮姬的修为远比青柚三女高出许多,但是三女组成了剑阵,依仗着祖传青鳞剑的锋芒,倒也和她打得有声有色——必须要承认,剑修只要有一口好飞剑,实在是占了太大的便宜。
听到飞熊大吼,狮姬怒道:“不许插手,这是我和这三个小丫头的事情!魔算子那胆怯怕死的家伙,还有那三个怂货……极圣天,还能出什么厉害人物不成?看我怎么拾掇了她们!”
数百兽魔门弟子中,几个和飞熊平日里交好的男弟子同时冲天飞起。
他们身边,有巨虎、飞豹、巨蟒、恶狼,这些异兽纷纷化为雾气和他们合为一体,带着破空声朝卢仚恶狠狠的杀了过来。
那巨虎、飞豹拎着兵器,直扑卢仚近前,要和卢仚近战。
而那巨蟒、恶狼,则是掀起了风云,一道道强劲的法力波动扩散开来,大片毒火混着一根根青绿色的木刺,宛如暴雨一样直扑卢仚。
卢仚轻笑,手持长枪,披上重甲,正要迎战。
兽魔门众弟子后方,天空极高处,一片云光中,虫二剑主带着数百心剑宗弟子悄然出现。
没有任何招呼,近乎于偷袭一般,数百心剑宗弟子结成一座规模极大的剑阵,由虫二剑主亲自主持,无形无迹的心剑剑意化为一座座嶙峋剑山,凭空轰入了兽魔门众多弟子的脑海。
只是一击,狮姬、飞熊等人七窍中同时爆出大片鲜血。
数百兽魔门弟子哼都没哼一声,齐齐栽倒在地,一个个神魂重创,几乎濒于粉碎。
卢仚无奈摊开了双手,然后朝着虫二剑主合十行礼:“剑主好手段……啧,这兽魔门,真是倒了血霉了。”
卢仚真是有一万句吐槽的话想要说,只是碍于虫二剑主的黑辣手段,不敢说出口罢了。
堂堂心剑宗宗主,居然带着大群弟子背后偷袭……
兽魔门这群倒霉蛋……
青柚三女,连同偷袭不成的兔狲也都没好气的盯着虫二剑主。
狮姬瘫在地上,黑狮和她分离开来,奄奄一息的她翻着白眼,看着青柚三女喃喃念道:“无耻……背后偷袭……无耻……我兽魔门虽然是邪魔宗门……我们也不屑于……”
虫二剑主一道无形无迹的剑光落下,狮姬脑袋一震,当即昏厥过去。
虫二剑主微笑看着卢仚,轻声道:“此行倒也不虚,果然抓住了这么多邪魔外道……唔,也不知道老尸魔那边的收获如何。”
天边,远处,刚刚那三个和狮姬、魔算子在一起的男青年带着同门遁走的方向,大片黑云翻滚,低沉的喊杀声远远传来。
尸魔尊者身边那两名少女清甜娇柔的笑声响彻云霄。
“诸位道友,还请留下做客罢?我尸魔洞的万尸大阵,可不是这么好破的。”
“嘻,诸位道友都是邪魔手段?这下可就放心了……诸位当中,既然没有擅长降妖除魔的贼秃,那么,你们是不想留下,也不行的了。”
听着尸魔尊者的得意咆哮,卢仚回头,朝着西边镐京城的方向望了过去。
邬州城这边,来自元灵天的修士在兴风作浪。
作为地主,大胤朝堂方面,又正在经历什么?
“山雨欲来……我都闻到了雨腥味儿。”卢仚低声嘟囔:“莫大的危机啊……大金刚寺这条粗大腿,得抱紧了。”
卢仚回望镐京城的时候,九曲苑里,胤垣和胤骍,还有几名宗室的王爷,正在密室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鱼长乐犹如一条鬼影子,悄不做声的站在胤垣身后。
原本白白胖胖好似发面馒头的鱼长乐,此刻已经瘦得皮包骨,身上更带着一股冷飕飕的死气,两个黑眼袋耷拉着,一副随时可能猝死的模样。
密室的墙壁上,每一面墙壁,都挂着一尊大金刚寺前辈高手的金身舍利。
明亮的蜡烛光芒照耀下,这些挂在墙上的金身舍利盘膝而坐,通体放出淡淡金光,照得满室通明。
胤骍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折子,急速的念诵着上面的内容。
“镐京周边,二十五个大州的州牧身边,出现了异样人等……其人种瘦削、高挑,面容俊美,发色清淡,眼眸发青,分明不是我大胤人种。”
“吾等试探,以陛下名义发出的旨意,在那些州郡,已经完全失去了效力。传回来的消息是,陛下旨意送达之后,直接被各州郡官员焚毁,无人多看一眼。”
“大将军身边,也有同样长相,气质异样的供奉出现。据说,大将军和其中一女子关系极其亲近,大有将其立为正妻的模样。”
胤骍吞了口吐沫,很是艰难的看着胤垣:“安插在大将军身边的所有耳目,悉数失联……但是,大将军府近些日子,接连向各州禁军发号施令,城内禁军……已经按照战时标准,配发了全套的军械。”
“陛下,这些人……怕就是释恶大师他们所说的……天外邪魔了。”
胤垣抿了抿嘴,看了看站在身边整个脱了形的鱼长乐,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密诏,让卢旲、卢仚,丢下手上一切事务,用最快速度……回镐京勤王护驾。”
沉默了一会儿,胤垣一拳打在了面前的小方桌上,将桌子轰得稀烂。
“她……难不成还真想改天换日不成?”
“我胤家,哪里对不起她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诏回(2)
邬州城,鹰隼从天而降。
胤垣的诏令到了,让卢仚和卢旲统辖大军,急速返回镐京勤王护驾。
诏令措辞极其之……谨慎。
正因为这字里行间的谨慎,卢仚察觉到了镐京城内暗藏的凶险杀机。
他即刻向神醉奏明了诏令的事情,而神醉的回复很简单——卢仚尽管凭心意去做,无论发生了什么,大金刚寺都会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卢仚若是要返回镐京,那么神醉等十名大金刚寺的传承长老,会暗中随行,护他周全。
卢仚就忙碌了起来。
卢旲也奉诏,带着苍狼骑从东界城返回。
卢仚、卢旲,从麾下兵马中,挑选了坐骑血脉返祖程度最高,速度最快,一日之间赶路路程达到两万里之上,近乎三万里的八万精骑,第一时间从邬州城出发,赶回镐京。
卢峻、卢屹兄弟两,连同卢仚身边的鱼癫虎等人,则是在后方统辖大队人马,顺着驰道缓缓而行。
神醉等老和尚,自然是依照承诺,跟在了卢仚、卢旲身边。
而邬州城内,作为现在极圣天修士和元灵天入侵者交手最频繁,元灵天入侵者损失最大的前沿阵地,神醉等老和尚离开了,而来自极东溟州的万幻门,则是取而代之,入驻了邬州城。
万幻门,道门正宗之一,擅长各色幻阵,其最顶级的阵法,号称能幻化一方真实世界,让人永世沉沦其中。
他们一进邬州城,就开始布置各种大小幻阵,将整个邬州城布置得到处都是陷阱。
因为万幻门的进驻,神醉老和尚一行又离开了,邬州城三教鼎立的局势失衡,心里有点忐忑的尸魔尊者很从心的四处呼朋唤友。
卢仚等人统军离开后的第三天,和尸魔洞堪称狐朋狗友的战魔殿当今殿主,连同一批高阶修士,也偷偷摸摸的进驻了邬州城。
两道门,两魔门,邬州城的修士势力,又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只是,让虫二剑主、尸魔尊者略感失落的是,他们在邬州城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是在邬州城周边颇有折损的元灵天修士们,就再也没有冒头过。
倒是附近的吉州,传来了吉州城内男丁几乎被屠戮一空的消息。
只是如今元灵天修士在大胤各处兴风作浪,被屠掉的城池、郡县也不止一处两处,虫二剑主他们,对此也并没有多做理会。
他们是修士。
而被屠掉的,毕竟只是凡人。
嘉佑十九年,八月十一日,依仗着血脉返祖,速度提升了十倍的坐骑,卢仚、卢旲统辖的八万精骑,终于回到了镐京东门外。
镐京东门紧闭,无数守城禁军站在高高的城头,离地二十丈、五十丈、百丈等高度,城墙中一座座暗门开启,一架架重型床弩,无数的重弩、强弓,从这些暗门中探了出来。
卢仚骑着乌云兽快速上前,站在护城河边缘,朝着东门上的守军大声呵斥:“本公卢仚,奉诏回京,速速打开城门,让我大军入城。”
东门城墙顶部,一名顶盔束甲的精悍青年探出头来,朝着卢仚冷笑了一声:“天阳公,我们并没有收到消息,说有诏令让你回军。”
轻咳了一声,这青年摇头道:“更不要说,你是奉诏出征的将领,你麾下军队,尽是‘出征的外军’,我职责所在,绝无可能让外军入城。”
不等卢仚开口,这青年突然大惊小怪的叫嚷了起来:“啊呀,不好,天阳公,难不成,你是想要领军进城,造反么?”
卢仚眨巴着眼睛。
身后大军中,卢旲骑着狼王缓缓上前,他突然一声大喝,狼王背上一对儿巨大的翅膀张开,‘呼’的一声狂风响处,狼王驮着卢旲,轻轻松松的飞到了三里高空。
狼王速度太快,顷刻间就冲到了城墙顶部。
刚刚异常嘚瑟的精悍青年被吓了一跳,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比水缸还要大了好几圈的狼王脑袋,精悍青年怪叫一声,猛地向后跳起。
刚刚跳起,卢旲手中的马鞭子已经抽了出去。
‘啪’的一声巨响,青年身上甲胄被一鞭子抽得粉碎,犹如利刀的马鞭在青年身上留下了一条深可及骨的长长伤口,青年被抽得翻滚在地,伤口里鲜血犹如小溪一样喷了出来。
“我认得你,乐朗嘛,大将军的子侄中,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最不成器的几个混账之一……你都沦落到连大将军都懒得搭理你,把你丢来守城门了,你怎么就有胆子,挡住本公去路?”
卢仚摇摇头,用力一拍乌云兽的脑袋。
看到狼王飞天而起,早就有点不耐烦的乌云兽一声咆哮,通体云烟缭绕,‘唰’的一下就冲到了城墙上。
不等卢仚开口,这厮已经翘起了前蹄,张开嘴嘶声大吼。
‘昂昂’马嘶声令得城墙上风云变色,附近数十丈内的守城禁军怪叫着,一个个被乌云兽的大吼声震得飞了出去,好些靠得近的禁军耳膜被震碎,眼看着耳朵里有血水喷了出来。
卢仚轻轻抚摸着乌云兽的脑袋,冷然道:“伯父说得是,我也很好奇,我和大将军的关系,没坏到这一步罢?大将军,为何要阻止我等回城?难不成,大将军想要造反么?”
乐朗在地上翻滚,抽搐,他还是有几分修为的,以乐氏一族今时今日在大胤的地位,随意用资源堆,都轻松将他堆到了开经境十重天的水准。
这点修为,足够乐朗用元罡镇压痛苦,封住了伤口,止住了流血。
看到卢仚和卢旲骑着坐骑,如此神乎其神的凌空悬浮在城墙上方,又听到卢仚那饱含恶意的话语,乐朗嘶声道:“胡说八道,你休要凭空辱人清白……我乐氏对大胤,忠心耿……”
乐朗身后,城门楼子里,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够了,说这么多废话作甚?你们乐氏既然投靠了本宗,就算真个造反,又怕什么?”
城门楼子的大门开启,数十名身穿血色长袍,头发、眉毛尽带着淡淡血色,眼珠也微微泛着血光,反而嘴唇和皮肤惨白如雪的青年男女缓步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生得阴柔俊俏,身边萦绕着一丝丝血色云烟的青年,目光扫过卢仚和卢旲的坐骑,眉头微微一挑:“唷?想不到,极圣天居然还能见到这种品阶凑合的异兽。”
摇摇头,青年冷然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这镐京,既然是我血河教第一个进来的,按照太上仙令,这镐京城就是我血河教的地盘了。”
“我们正要立威,你们看样子,还有几分修为,所以……”
青年咧嘴一笑,一柄长有三丈许的血色旗幡凭空从他右手冒了出来,他轻轻一挥旗幡,就听‘轰隆隆’沉闷的水声响起,虚空中一条长有十里的血河翻滚着从旗幡中冲出。
粘稠的血河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翻滚的血浪中,一个个面容扭曲的男女老幼在嘶吼,挣扎,他们一会儿被浪头打进血河深处,一会儿哀嚎着从血水中探出来头,不断发出各种歇斯底里的哀嚎、哀求、又或者痛苦的咒骂声。
城墙上,无数守城禁军‘当啷啷’兵器掉了一地都是,好些禁军身体哆嗦着,双腿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
实在是……大胤承平日久,这些禁军已经很多年没经历过战阵了。
就算是百战精兵……谁见过这种可怕的景象?
血河翻滚,凄厉的声音声传百里,尤其血河放出的烈烈血光照得方圆数十里一片猩红,虚空中充斥着莫名的邪力,好些士卒都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的从毛孔中一点点的渗透出去。
如此场景,简直并非人间。
这些禁军还能不被吓晕过去,已经证明他们胆气足够雄壮了。
“血河教,洛剠!”
手持旗幡,浑身血烟缭绕的青年‘咯咯’笑着:“是你们自己走进去,还是要我多费手脚?如果你们自行进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当然,你们死后的痛苦,依旧不会少。”
“不过,如果让我多费手脚……那么在你们临死之前,可就要多吃一些苦头了。”
卢仚看着洛剠,好奇的问他:“那么,死前多吃苦头,和死后继续吃苦头,有区别么?”
洛剠呆了呆,他回头,向身后的一群同门放声大笑:“有趣,有趣,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狂笑了一阵,洛剠微笑道:“好吧,你的蠢问题,让我很开心,所以,我就大发慈悲回答你吧——当然没区别……哈哈哈,反正,无穷无尽的痛苦等着你呢!”
卢仚拍了拍乌云兽的大脑袋,缓缓跳下马背,站在了城墙垛儿上。
他用力的踩了踩城墙垛儿,感觉这城墙垛儿足够坚固,毕竟是无数万年来,历经风霜雪雨都没留下任何痕迹的神奇城墙啊。
轻咳了一声,卢仚掏出了金刚枪,随手丢向了洛剠。
“好吧,我主动跳河……我的枪,有劳你帮我传承给有缘之人吧!”
卢仚没有激发金刚枪。
所以金刚枪上没有任何异兆。
他也没动用任何神通法力,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将金刚枪丢了过去。
洛剠大笑,随手朝着金刚枪抓了过去:“有趣,有趣,这枪的造型……”
长枪入手,洛剠的笑容骤然僵硬。
‘咔嚓’骨碎声不绝于耳,金刚枪砸在了洛剠身上,直接将他砸成了一团肉饼。
‘轰’的一声巨响,金刚枪在地上弹起,打着旋儿砸进了一群血河教弟子当中。
十几个血河教弟子嘶声哀嚎,被这重达一象的长枪轻松砸碎了肢体。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诏回(3)
这血河教功法好生狠戾。
洛剠被砸得粉碎,十几名弟子被砸烂了躯体,洛剠放出的血河发出尖锐的怪啸声,猛地向下一卷,就将他们的肢体连同神魂一起卷了进去。
血河翻滚了几下,就看到血水中,有洛剠等人的面孔出现。
他们带着极端的绝望和痛苦,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失去了洛剠操控的血河更是发出‘哗啦啦’巨浪拍击声,狠狠朝着那些完好无损的血河教弟子卷了过去。
而这些幸存的血河教弟子,他们居然对卢仚随意丢出一杆长枪,就击杀了自己十几个同伴的事情视若无睹。他们带着狂热的,欢天喜地的笑容,纷纷擎出了血色长幡,放出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血河,朝着洛剠的血河卷了过去。
更有人在大吼:“这是我们的机缘……洛剠的这条血河,他平日里吃了多少独食才有今日规模?”
更有一名生得颇为俏丽的少女,双眼通红的‘嗷嗷’嚎叫着:“我要洛剠做我血河的主魂……你们不要和我抢,大不了……”
少女的话没说完,她身后一道血浪拍来,将她轰得大口吐血飞出上百丈外。
出手偷袭她的,悍然就是她身后站着的另外一名少女:“小骚蹄子,想什么美事呢?就你,可值不得洛剠师兄的神魂!”
卢仚和卢旲看得是叹为观止。
这些血河教弟子,莫不成是数蛊虫的?失去了洛剠的压制,他们居然立刻窝里反?
“喂,喂,我们还在呢?”卢仚很友好的提醒这些血河教弟子。
没人搭理他。
所有的血河教弟子都红着眼睛,争抢分割洛剠留下的血河,尤其是争抢被卷入血河中,一点点被恶毒的血水炼化的洛剠神魂。
“邪魔外道,没治了。”卢旲摇了摇头,他的皮肤下,顿时一片灿灿金光亮起。
卢仚凝聚显化五大金刚法相,给大金刚寺的传承功法补全了最基础的传承短板。
作为大金刚寺在大胤朝堂培植的头号代言人,卢旲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后续的法门——短短时日,卢旲已经点开了五脏熔炉,窍穴熔炉也连续开辟了好几座,如今他的实力,比起之前可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声冷哼,卢旲右掌一翻,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带着烈烈金光喷出,重重的按在了洛剠的血河上。
卢旲的掌心威猛无比,但是略显尴尬的是,他和洛剠的修为差距太大,他这一掌拍出,洛剠的血河只是微微凹陷了下去,大片血浪翻卷起来,他的金色掌印顷刻间就被血水融化、腐蚀,化为一缕青烟。
卢旲身体一晃,极其狼狈的看向了卢仚:“魔焰凶炽……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卢仚看着卢旲,正琢磨着他有什么本事对付这些血河教弟子。
毕竟,洛剠绝对是半步种金莲的存在,而元灵天的这些修士,他们的宗门传承完整,他们在烈火境开辟的窍穴熔炉起码也在二十处以上!
以卢旲如今的修为,是绝对无法对付他们的!
卢仚正犯嘀咕,卢旲大喝一声,他的袖子里一道金光喷出,一具老僧的金身舍利就飞了出来,放出熠熠金光照亮了方圆数十里的虚空。
卢仚瞪大眼睛,在心里破口大骂大金刚寺的‘土财主’行径!
能凝成金身舍利,这老僧圆寂前,起码是凝道果的修为吧?
种金莲,金莲开,然后才是凝道果!
大金刚寺的前辈高僧,究竟给后代晚辈留下了多少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一件一件无穷无尽的?
金身舍利盘坐虚空,刚猛炽烈的金光宛如火山熔岩当头落下,烧得数十条大小血河‘吱吱’作响,血河中的一张张面孔齐齐惨嚎尖叫,顷刻间被烧成一道道黑烟飘散。
换成佛门其他的宗门,他们的功法放出的佛光,或许还能将这些血河中的冤魂拯救一二,帮他们超脱苦难。
但是大金刚寺的传承法门嘛……过于刚猛霸道,从不怀柔。
一如一座金刚大山当头压下,管你好坏,总归是一并打杀。
数十条血河的体积在快速缩小,数十名血河教弟子有人抬头看向了金身舍利,然后直接被金身舍利放出的强烈金光烧坏了双眼。
“贼秃的金身舍利……走!”几个修为较强的血河教弟子嘶声尖叫,他们收起血河,笼罩全身,自身一纵,化为道道血光就要破空遁走。
但是佛门功法,最是克制邪魔手段。
尤其是血河教这种极端凶戾残忍的法门,更是被佛门功法克制得死死的。
一道道血光冲天,在漫天金光中,就好像在树脂中挣扎的苍蝇,速度缓慢,动作迟缓,他们一通疯狂的逃遁,足足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还没跑出一百丈远。
卢仚叹了一口气,掏出了金刚弓。
拉开弓弦,一道佛力注入金刚弓中,就听一声梵唱隐隐,弓体上五座金刚法相同时亮起,一支长有八尺,通体金色,燃烧着淡淡金焱,内有金刚法印急速旋转的长箭在弓弦上凭空生成。
‘嘭、嘭、嘭’!
一道道金光从弓弦上急速飞出,快若闪电,力道绝强。
箭矢命中了一个个疯狂遁逃的血河教弟子,硬生生破开了他们的护体血光,轰破了他们的身躯。
金刚弓的力道过于刚猛,每一支箭矢轰出,都有近乎十龙之力。
在烈火境,一龙之力都足以碾压同侪,而十龙之力……
一如石磨砸鸡蛋,一个个血河教弟子被轰得支离破碎,他们的功法即刻反噬,护体的血光硬生生吞噬了他们的神魂、精血,将他们化为血河的一部分。
卢仚顷刻间击杀了数十名血河教弟子。
随后,这些大大小小的血河发出凄厉的叫声,在金光的碾压下,失去了操控的血河开始相互吞噬、融合,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化为一条长达百里的血河悬浮在城墙上方。
卢仚呆了呆,然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血河教的功法,有古怪……这样的近乎本能的吞噬、融合……若是他们血河教中的高层,对这些弟子起了心思,岂不是只要放手杀人,就能在短时间内让自己修为飙升?
这些血河教的弟子,似乎也能视为,血河教高层辛辛苦苦培育的庄稼?
甚至是,他们相互之间,也将对方视为可以收割的庄稼?
“果然是邪魔外道。”卢旲严肃的看着头顶悬浮的血河,压低了声音:“仚哥儿,有了这样的邪魔潜入镐京,我大胤,危矣!”
卢仚认真的点头:“所以,那些勾结邪魔外道的人啊,一定要抓出来严加惩罚!”
一边说着,卢仚和卢旲一边向城墙下方撤退。
这条百里长短的血河,散发出的凶厉气息,哪怕有金身舍利镇压着,依旧逼得两人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卢仚和卢旲这两个烈火境应该应付的玩意儿……
城墙上,无数守城禁军齐声哀嚎。
他们的身躯在急速的干瘪,一丝丝血气不断从毛孔中渗出,被头顶悬浮的血河不断的抽掉。
乐朗躺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救命,救命啊!”
东门外,卢仚的大军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神醉的那座金刚小山放出烈烈金光,狠狠撞进了肆虐的血河中。
百里长短的血河当即向内一卷,将金刚小山吞了进去。
涛涛血浪冲刷着金刚小山。
小山放出金光烈焰,疯狂的灼烧着血河。
整个城墙上就听到‘嗤嗤’声不断,大团青烟从血河中喷出,无数扭曲的面孔被金刚小山强行净化,硬生生炼成了虚无状态。
镐京城内,鲲鹏坊一座官宦人家后院小楼上,魔算子把玩着算筹签子,眯着眼看着东边天空那一片灿烂的鲜红。
“血河教的这群疯子,是撞上铁板了。”
魔算子笑得很灿烂:“不过,反正和我没什么交情,没有将邬州城的情报共享给他们,这也不能怪我,是不是?”
“他们抢先进了镐京,按照太上仙令,我们不能再和他们争夺镐京城的掌控权……那,我们也没义务再帮他们!”
“可惜了。这极圣天的天地灵机正在复苏,枯木逢春,正是气运剧烈震荡,最容易下手,却又最不能肆意妄为的时候……若不然,直接杀了那大胤天子,岂不是占了极大的先手?”
魔算子抬头看天,幽幽道:“不过,此刻他身上,正凝聚了这一方天地的气运,这一方天地,也是最警惕、最敏感之时……哪怕以我的手段,也无法隔绝天机,将他斩杀。”
“若是仓促下手,被这极圣天刚刚恢复一点的天地灵韵强势反击……不要说我,就算魔算宗都要气运大损,后果堪忧!”
“可惜了,被血河教这群疯子抢先了。”
“侥幸啊,被血河教这群疯子抢先了。”
魔算子手指急速变幻,带起了无数条残影,数百根算筹签子在他指头上喷吐着丝丝灵光,发出轻微的雷鸣风啸声。
“事关飞仙之名额,事关元灵天‘灵子’身份……魔算宗,一定要拿到飞仙名额,我,也必须拿到那‘灵子’身份!”
魔算子眯着眼睛,低声嘟囔道:“无毒不丈夫……有时候,敌人也是可以联手的么。只是,得好生筹划筹划。”
“来人啊,将血河教第一批进入极圣天的弟子的所有信息整理出来,送给天阳公卢仚!”
第二百四十八章 魔化的乐武
城门升起,精骑入城。
血脉返祖的坐骑,速度快到了极致,在镐京城已经清空的驰道上,八万精骑如电光幻影般掠过,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他们就从镐京东门,直接来到了九曲苑。
四万血蹄乌骓,四万苍狼。
八万已经开始修炼大金刚寺功法的精骑。
这些精骑,都是在卢仚布下的五行风水大阵中修炼,得五行灵韵和天地灵机滋养,更时不时有一颗红莲寺送来的红莲固体丹滋补身体,他们的修行速度,堪称一日千里。
八万精骑,如今尽是熔炉境中后期的修为,奇经八脉畅通,甚至有近乎一半的人已经开辟了数量不等的窍穴。
因为修炼的大金刚寺功法,他们平均都长高了半尺有余,淡铜色的肌肤,雄壮魁梧的身躯,让他们越发威武。
卢仚等人刚刚在九曲苑门口列阵,胤垣已经带着几个宗室王爷,在大群守宫监太监的簇拥下,一溜烟的奔了出来。隔着老远的距离,胤垣就朝着卢仚和卢旲伸出了手:“我的肱骨回来了……我,无忧矣……”
胤垣好似见到了父母的小朋友,近乎飞扑到了卢仚和卢旲怀里。
他死死抓着卢仚和卢旲的手掌,压低了声音,急促的问道:“大将军很有可能要造反……太后,她可能已经被大将军说动,她,或许想要做女皇。”
“如果乱起,天恩公、天阳公,你们可否……挡得住大将军的禁军?”
不容卢仚和卢旲回应,胤垣又瞪大眼睛,惊喜的问道:“你们是怎么进城的?听闻,大将军下令封锁了镐京四方城门,你们是怎么进城的?”
卢仚向后一招手,几名亲卫就走了上来,重重的将乐朗往地上一丢。
卢仚轻声道:“陛下放心,臣等回来了,陛下无忧矣。”
冷冷一笑,卢仚指着乐朗说道:“乐朗关闭城门,不让臣等统军进入,所以,臣等只能将其擒拿。如今东门守军,已经尽在我等掌控下。”
胤垣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笑了起来:“东门拿下了?好,好,好,万一事有不顺,我们有一条后路退出镐京……”
卢仚和卢旲同时咳嗽了起来。
这位天子陛下,还真是……
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呢,就盘算着万一打不过就带人逃走的事情?
胤垣干笑:“这个嘛,毕竟,禁军势大,而且,整个禁军尽在大将军掌控中,所有统军将领,都是他的心腹……我在九曲苑的羽林军,还不到镐京禁军的零头。”
叹了口气,胤垣飞快的朝左右瞥了一眼:“不过,两位爱卿放心,就算撤出了镐京城,我们还有反复的机会……我这些年来,疯狂的卖官鬻爵,得到的钱财,全部用在西北甘州,在那里,我有一支不弱于四征军团中任何一部的羽林心腹!”
卢仚瞪大眼睛,骇然看着胤垣。
前面说了,大胤的四征军团,是五军府统辖的野战主力,是大胤最庞大、最强横的主力军团,每一支军团的规模都无比庞大。
胤垣偷偷摸摸的,居然用卖官鬻爵的钱财,养了一支心腹精兵?
征东、征西、征北、征南,胤垣的那支心腹精兵,哪怕只有四征军团四分之一的实力……这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亏他怎么刮地皮刮来了这么多的钱财!
卢仚、卢旲沉默半晌,同时向胤垣抱拳行礼:“陛下,圣明!”
卢旲一甩身后血色披风,傲然道:“不过,既然臣等回来了,陛下就放心吧,什么乱臣贼子,再也无法威胁到陛下。”
卢仚轻咳了一声,笑道:“陛下,臣等这次回来,还邀来了几位真正的世外高人。他们的修为,堪称深不可测,以后他们就会坐镇在臣在白马坊的家庙中。”
卢仚指了指东边,轻笑道:“刚刚东边天空血色升腾,就是几位大师在降妖除魔。那些邪魔外道,正是如今大将军府上的那些包藏祸心者。他们,都被几位大师给拾掇了。”
神醉带着十八名大和尚慢悠悠的从大军中走出。
神醉的卖相极好,毕竟是大金刚寺的方丈,那等雍容高崖的姿容,那等于无形中流露出的世外高人的气度,尤其是……
佛门不愧是最擅长传教,最擅长聚拢信众的宗门。
神醉从大军中走出的时候,他每走一步,身体就升高一点,他的脚掌,就离地面高一寸。
而且他的光头,也逐渐亮起来一点点。
他的脚掌下方,地上的沙尘,也别一阵无形的力量聚拢,化为一朵朵朦胧的金莲,轻轻的托着他的身体。
步步生莲,逐渐亮起的秃头后方,更有一圈朦胧的金光宛如大日升腾。
而且,神醉逐渐默运大金刚寺法门,他的身躯每往前走一步,就轻轻拔高一寸。
等他走到胤垣面前的时候,他已经离地三尺,脚下两朵金莲缓缓旋转,而他的身体,也变成了一丈六尺高下,通体金光熠熠,脑后金轮放出淡淡光霞,照亮了九曲苑的正门。
“真正的神仙宗门大金刚寺,当代方丈神醉大师……嗯,神醉大师,寿数已过三千!”
卢仚介绍神醉的身份,最后狠狠的补了一句。
胤垣看到神醉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膝盖微微发软,就差点没跪在了地上。
听到卢仚介绍,神醉已经活了三千多岁?
‘咣当’一声,胤垣,还有他身后的几位宗室王爷,全都干净利落的跪在了地上:“大师,请大师收我为徒……别的也就不用教什么,就这个活得久的法门,还请大师慈悲啊!”
得了。
天下的天子都一般德行。
做了天子,做得久了,就想要活得长一些。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这个可能太缥缈了一些……但是活个万儿八千岁,这是所有的天子、皇帝的共同心愿吧?
神醉微笑,他伸手按在了胤垣的脑门上,极其慷慨的将一道佛力注入了胤垣体内。
“陛下与我大金刚寺有缘……善哉,善哉!”
“只是,陛下乃大胤天子,命格何其尊贵?老衲,也是不敢收陛下为徒……但是,老衲乃当今佛门总护法……老衲却是有这权柄,让陛下作为佛门的一个居士都头!”
神醉笑得很开心。
收胤垣进大金刚寺,他倒是想。
但是嘛……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那么道门和魔门,大概就要联手攻打大金刚寺了!
甚至,如果大金刚寺独占了胤垣,佛门的其他宗、寺、禅林,搞不好都要来争抢。
这种局面,是现在的神醉万万不愿意见到的。
现在的大金刚寺,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一定要低调发展,绝对不能浪起来。
但是让胤垣做整个佛门的居士都头,这是合情合理、绝无问题的。
居士,不是弟子。
道门、魔门那边,他们也是说不出话来的——人家就愿意信奉佛门,有本事,你们来蛊惑天子,让他改变信仰啊?
但是一步先,步步先!
胤垣身边有了卢仚、卢旲这样的心腹近臣,其他宗门想要插手进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跪在地上的胤垣只觉浑身滚烫,好似有一股无穷无尽的生命熔岩从头顶流转全身,他多年来因为酒色二字,变得亏耗的身体,‘咔嚓嚓’的精元填满,浑身热力腾腾,精气神瞬间达到了巅峰状态。
以神醉的境界,他给胤垣注入的佛力,于他自身修为相比,大概就是沧海一粟。
但是对胤垣来说,这就是相当于普通好几个凡人的生命精元注入了进来。
红光满面的胤垣感受着浑身澎湃的气血,兴奋得手舞足蹈:“高僧,大师,佛祖在世啊……请,请……老鱼,老鱼,赶紧清扫几间大殿出来!”
颤巍巍皮包骨头的鱼长乐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神醉看着鱼长乐,轻噫了一声,随手一掌按在了他的头顶。
眼看着皮包骨头的鱼长乐就好像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几个呼吸间就回复了原本圆溜溜,白胖胖的模样,而且浑身毛孔内,不断有血色寒气喷出。
神醉微笑道:“这位公公,是被邪魔手段戕害了。不过,无妨,无妨。”
鱼长乐呆了呆,‘咕咚’一声,他也跪下了。
当这些修炼界的宗门,当神醉这些修士中的大高手悍然入世,在凡人面前展露手段……这种冲击是颠覆性的。
他们真个犹如活佛降世,可以轻松的收拢起无数信徒的信仰。
与此同时,洛剠等人在东城门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通过禁军的渠道,传回了大将军府。
庞大的大殿中,大将军乐武斜靠在一张硕大的大椅上,两名身材高挑,发、眉都泛着血色,眸子微微泛红,但是皮肤和嘴唇都一片惨白的绝色少女,正轻轻的帮他捶腿、揉肩。
乐武……
身高八尺开外,腰围也在八尺开外的乐武,皮肤变得极其的白皙,犹如白纸那样的白。
在白皙的皮肤下,是一条条细细的血色纹路。
这些血色纹路犹如活物,在乐武的皮肤下急速的流窜,不时的扭曲在一起,勾勒出一张张栩栩如生,但是狰狞扭曲的面庞。
他的瞳孔附近,也有一圈极细的血色纹路,仔细看去,那一圈血色纹路,分明是无数极细小的怪异符文首尾勾连而成。
听到洛剠等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乐武慢悠悠的翻身而起。
“洛剠死了?呵呵……来人,摆宴。请血河教的诸位师兄、师姐,畅饮!”
第二百四十九章 魔化的乐武(2)
正帮乐武捶腿揉肩的两名少女,同时抬起头来,目露奇光看着他。
乐武低头,看着两名少女,轻柔的说道:“唔,你们听到了……没错,洛剠死了,我准备请血河教在镐京的弟子畅饮,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两名少女眸子里血光涌动,她们骤然化为百多丈长的血河,翻滚着想要冲出大殿。但是乐武体内,一条浩浩荡荡的血河无声冲出,顷刻间将两女所化血河吞得干干净净。
在乐武的血河中,隐隐可见一名名身高丈许,面容坚毅,通体血色的将士列阵。
他们手持长枪长戟、长弓硬弩,周身杀气腾腾,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非洛剠他们胡乱屠杀民众得来的血河冤魂。
两女的血河在乐武血河中只是一个翻卷,就被吞得干干净净。
乐武缓缓站起身来,‘嗤’的冷笑了一声:“不过是被蓄养了,专门用来补充法力消耗的血奴而已……何必如此忠心耿耿呢?”
舔舔嘴唇,乐武悠悠道:“不过,这元灵天的女子,滋味却和极圣天的姑娘大有不同……更纤细柔弱……润得很,润得很哪!”
‘呵呵’轻笑声中,乐武微微摇晃身体,血河在他身边盘旋翻滚,照耀得整个大殿都血光奔涌,俨然化为血海地狱。无数将士身影在血河中严阵以待,不时有高亢的战歌声传来。
“老子这些年,辛辛苦苦蓄养的百万心腹,可是一锤子全砸下去了。”
“不过,这血河教的功法,果然神妙。”
“虽然是邪魔外道……但是只要修炼足够快,足够强,邪魔外道就邪魔外道,有什么大不了的?百万悍卒,就能让老子修为飙升,若是能吞了镐京城内所有禁军……甚至是四征军团?”
乐武兴奋得浑身肥肉都在哆嗦。
“不敢想,不敢想……那岂不,真的就和那些魔崽子口中的,那高高在上的真仙无异?”
因为乐武的命令,整个大将军府都忙碌起来。
不多一会儿,大殿内已经摆上了一张张小方案,一个个面色、嘴唇惨白的血河教弟子,懒洋洋的从大将军府的地下密室中行出,打着呵欠来到了大殿中分席而坐。
一名血河教弟子左右顾盼了一阵,诧异的抬头问乐武:“大将军,洛剠师兄何在?”
乐武叹了一口气,端起了酒盏,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擦了擦眼角,他擦得眼角通红,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挤出来了,依旧没能弄出半点儿泪水。
于是,他索性拍了一下面前的小方案,长叹了一口气:“洛剠师兄……诸位啊,很不幸啊,真是,太不幸了……洛剠师兄,他,他,他,他死了啊!”
在场的数百名血河教弟子呆了呆,然后,将近三成左右的血河教弟子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而剩下的人等,则是同时讥诮冷笑,举起酒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
那些站起来的血河教弟子中,好几个周身缠绕着血色云烟,通体煞气森森的青年大步而出,直逼乐武:“大将军焉敢胡说八道,洛剠师兄他……”
乐武急忙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朝着几个气急败坏的血河教弟子笑道:“几位师兄不急,不急,请饮酒!”
那些已经喝下酒盏中酒水的血河教弟子,听到乐武这番话,他们一个个悚然动容,纷纷站起身来。之前最早开口的那青年指着乐武厉声道:“乐武,你这酒水中,莫非有古怪?你,好大的胆子,你区区一凡人!”
乐武优哉游哉的看着那青年,淡然道:“洛斐师兄说得对,酒水中,有古怪……可是,谁让你们听到洛剠师兄出事,一个个这么兴奋、愉悦呢?我可没掰开你们的嘴巴往里面灌,这可是你们自己喝的酒,和我没关系!”
洛斐等人脸色微变。
那三成左右没有喝酒的血河教弟子则是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洛斐突然放声狂笑,他‘哈哈’笑道:“乐武,你莫非是痴呆了,还是傻了?就算洛剠出了事……你区区一凡人,你能拿出什么东西对付我们?”
“你凡俗间的一杯酒水,莫非还能有,有,有……”
洛斐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鼻孔里,一滴滴青绿色的血水不断的滴了出来,空气中,开始有一股浓郁的草木腥气四散。洛斐,还有那些饮了酒的血河教弟子,他们的身体微微摇晃着,一个接一个的坐在了地上,浑身瘫软,再也动弹不得。
和洛斐一般,他们也都是鼻子里不断滴出青绿色的血水,两颗眼珠也变成了浓郁的青绿色,就好像沤青肥一样,那种青草发酵后的死气沉沉的青绿色。
“老子怎么说,也是大胤的大将军。”
乐武放声狂笑:“大胤祖上……不,是大胤的历代前朝,还是阔绰过的……我大胤秘史监中,还是有一些好东西的!”
乐武的神色变得极其的诡谲,他看着在场的血河教弟子们,轻轻笑道:“再说了,谁告诉你们,老子一个凡人,就不能算计你们这些狗屁不通的所谓神仙弟子的?”
大殿的四个角落里,几座仙鹤香炉正喷吐着淡淡的青烟。
那些没有饮酒的洛剠党羽,他们突然只觉眼前一阵阵金星乱闪,他们的脑袋一阵阵眩晕,身不由己的就坐在了地上。
他们骇然看着乐武,几个领头的青年极其惊惶的嘶声尖叫。
“乐武,你,你想要做什么?”
“我们是元灵天血河教弟子……元灵天三千邪门中,我血河教排名也在前十之列!”
“你就不怕,等到极圣天天地灵机恢复后,我血河教的老祖亲身降临,将你……”
乐武拔剑,大踏步冲到了几个青年面前,冲着他们就是一通乱劈乱砍。
一群血河教弟子被砍得遍体鳞伤,一个个哭天喊地满地乱滚,再也无法骂出声来。
乐武低声咒骂道:“元灵天……血河教……了不起么?”
“娘的,莫名其妙找上门来,要老子给你们当狗!”
“当狗也就罢了,老子族里的那些娃娃,被你们祸害了多少?”
“戳-你-母的,老子最心疼的小孙女,被你们挨个给摆布了,老子还指望着送她入宫,给天子当皇后呢。”
“神仙弟子?”
“啊呸!”
“就是一群邪魔外道,当老子眼瞎了不成?”
“呵呵,不过,还是要多谢你们啊,如果不是你们传我的《血河经》,老子还真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的造化。”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乐武,大胤大将军乐武,修炼《血河经》不过一月的成果!”
乐武嘶声狂啸,他身边大片血水喷涌而出,整个大殿迅速被血光笼罩。
一个个血河教弟子在血水中哀嚎、挣扎,更有人跪地磕头求饶,各种丑态百出。无数杀气腾腾的悍卒身影在血水中往来冲杀,将这些血河教弟子的身躯撕成粉碎,将他们的神魂一点点凌迟后吞咽下去。
血河教弟子体内,有血河喷涌而出。
但是乐武的血河远比他们修炼的血河凶残狠戾,庞大的血河将这些弱小的血河一点点的撕碎、融合,很快乐武的气息就急速飙升,一点点的突破了烈火境的范畴。
“你们的精气神,甚至是你们的记忆……”
乐武一边吞噬血河教的众多弟子,一边喃喃自语:“可惜了,洛剠被卢仚带来的佛门修士给拾掇了,否则,洛剠的记忆,才是真正的宝贝。”
“还好,还好,洛斐在血河教的地位,比起洛剠也只是略低了一筹……呵呵,《血河经》种金莲、金莲开两大境界的功法,这洛斐居然得全了……”
“美得很,美得很啊!”
乐武嘶声狂笑,他全身血炎升腾,然后滚滚血炎迅速向眉心汇拢,在他眉心内化为一片氤氲的血海。
一滴粘稠的精血凭空而生,宛如莲种,扎入了这一团血海中。
乐武体表,有一道道诡异的血色纹路不断浮现。
他喘着气,将大殿内的血河一点点收回体内,然后大踏步冲出了大殿,顺着后方的甬道,直入大将军府的地下密室。
很快,地下密室中就传来了惊悚欲绝的惨嗥声、哀求声。
洛剠、洛斐这些血河教弟子,他们进入镐京的正式门人不过六七百人,但是他们随行的男女血奴,也就是修炼了他们血河教的粗浅功法,战斗力近乎于零,但是同样掠夺精血、温养血河,在必要之时当做人形补品的血奴,则是足足有八千之众!
八千血奴,全都藏身在大将军府的地下军城中。
此刻……八千血奴一个都没跑掉,全被乐武以《血河经》中的歹毒法门吞噬、炼化。
数百血河教弟子、八千血奴的精气神,所有人的修为全都堆积在乐武体内,乐武的头发、眉毛,全身毛发全都变成了血色,唯有皮肤和嘴唇一片惨白。
双眸开合之间,隐隐有血光喷射,乐武慢悠悠的回到了一片狼藉的大殿中。
“这元灵天的人……啧,也太小觑了我们这群土著。”
“就这群自高自大,狗屁江湖经验都没有的小崽子……也敢和老子这种掌控朝政大权十几年的老屠夫斗狠斗勇?”
“嘿!”
乐武突然大声咆哮:“贾昱,贾昱,给老子滚出来!”
“送老子帖子,去请大理寺卿商羊,还有兵部左侍郎冉寅过来!就说,老子知道他们的根底,要不要和老子合作……就看他们的了!”
“嘿嘿,偷偷摸摸收录老子子侄做门人,在老子禁军当中安插各种钉子,真当老子不知道么?”
第二百五十章 魔化的乐武(3)
狼藉一片,满是血腥味的大殿上,满地都是血河教弟子被吞掉了精血神魂后的骨殖残渣。一根根完整的,残缺的,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人骨胡乱的洒在地上,简直比乱坟岗还要恐怖百倍。
乐武大马金刀的坐在宝座上,身边有几个战战兢兢的侍女,不断的给他送上各种烤羊腿、熏猪肘、腊马肠等硬菜。
一坛一坛的劣酒,更是被乐武不断灌进嘴里。
他不断的打着酒嗝,大殿中,除了血腥味,就是难闻的酒糟味儿。
大理寺卿商羊来得快一些。
这是一名身高八尺开外,面孔方正,肤色发黑,从外表看来刚毅果决,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直臣’。
他在大胤朝的口碑也是如此。
大理寺卿商羊,在大胤朝堂上,是出了名的难亲近,哪怕同样出身文教的众多文臣,对他的评价也是——‘又臭又硬的茅坑石一块’!
商羊执法森严,甚至可以用严苛、冷酷来形容。曾经有文教大臣的纨绔公子犯了事,撞在他手上,全都被他判了顶格的重刑‘斩立决’!
商羊缓步进了大殿,如刀目光扫过大殿中的人骨残骸,皱了皱眉:“大将军,杀人了?”
乐武‘咯咯’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没错,杀人了。”
商羊皱眉道:“大将军若是行军法,斩杀那犯了军纪的将士传首诸营,似乎也不用弄得这般狼藉?”
乐武摇了摇头:“他们不是犯了军纪的将士。”
商羊猛地抬头,怒道:“难不成,大将军屠戮无辜良民取乐?”
乐武直勾勾的盯了商羊一阵子,然后突然拍着手大笑了起来:“好一个七情教大长老,嘿嘿,这装模作样的道德君子风范,嘿嘿,老子是学不来的!”
商羊的脸微微一抽。
乐武指着商羊,向身边的贾昱笑道:“老贾,我给你介绍啊,本朝大理寺卿商羊,正是七情教的大长老……七情教,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前朝之所以覆灭,除了九阴教,他们七情教也有着极大的功劳呢。”
“如今守宫监的大堂上,还挂着他们七情教的悬赏!”
贾昱皮笑肉不笑的朝着商羊拱了拱手:“原来如此……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乐武看着面沉如水、目光闪烁的商羊,幽幽道:“另外,七情教固然是前朝末年,祸乱天下的四圣盟之一……但是他们,还是魔门六宗之一的六欲门,即六欲真魔宗的外门啊!”
乐武悠悠笑道:“商大长老,老子没说错吧?”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大胤兵部左侍郎冉寅,板着脸大步到了大殿门口。
冉寅接到贾昱传去的邀请,他本心是不愿意来的。
他是兵部左侍郎,而兵部,是文教一手打造,专门和大将军府争权夺利的衙门。他冉寅在朝堂上,向来是和大将军府争斗的急先锋!
但是……
如今天机变化,冉寅犹豫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接受了邀请。
他就比商羊晚到了一会儿,没听到前面乐武和商羊的那一番话,恰恰听到了乐武的最后一句。冉寅冷哼了一声,大步进了大殿,沉声道:“商大长老?这话是从何说起?”
冉寅目光,同样扫过了地上的人骨残骸。
他深吸了一口气,骇然看着乐武:“大将军,您这是……把人当狗屠了取乐子呢?”
乐武发家前,是屠狗卖肉的屠夫,杀狗,这是他从小锻炼的老本行。
但是如今乐武贵为大将军,冉寅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茬儿,就有点大脸,有点故意挑衅的意思了。
乐武指着冉寅,‘哈哈’笑道:“我们血魂寺的外门执事冉寅大人到了……呵呵,能想象么?我们的兵部尚书摩罗朽大人,居然是血魂寺的外门行走,整个兵部上下,赫然是一个魔窟!”
乐武指了指商羊,讥笑道:“就和大理寺一般,同样的一个小魔窟啊!”
冉寅凌乱。
商羊凌乱。
乐武看着两人扭曲的面孔,兴奋得放声狂笑。
以前,乐武纵然蛮横一些,不讲理一些,倒也不像如今这样肆无忌惮的嚣张跋扈!
但是被逼着修炼了《血河经》,从中得了好处,更一举将百万悍卒炼入了自身血河,吞噬了血河教进入镐京的所有徒众后,乐武就有点疯疯癫癫了。
他鼓掌笑道:“两位不要惊奇,老子这些天,偷偷抓了你们几个心腹炼化了,从他们脑袋里,挖出了你们的底细……嘿嘿!”
乐武摇头晃脑的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我大胤朝堂,居然是藏龙卧虎……危机重重啊!什么乌龟王八、草鱼螃蟹,全都混进来了!”
商羊和冉寅相互看了看。
商羊轻咳了一声:“冉侍郎……老夫七情教大长老,即六欲真魔宗外门执事。呵呵,原来,大家是真正的魔门道友!”
商羊说着说着,他脸上那一年四季纹丝不变的黑铁面庞,骤然就变得诡谲机变,他的表情,更是变得言语都难以形容——好似在哭,好似在笑,好似在欢喜,好似在愤怒,他一张面皮上,居然能同时流露出七八种表情,数十种情绪。
而且这种表情、情绪,居然还能引动附近的人。
乐武身边的几个侍女,甚至是贾昱,一下子就被商羊变幻莫测的表情引动了心底最深的情绪,几个侍女一下子就哭哭笑笑,满地打滚,而贾昱脸上,也骤然留下了两行热泪:“大将军,属下苦啊……十二个私生子,就没有一个敢带回家里的!”
“家有母老虎,奈何,奈何!”
乐武、商羊、冉寅同时看了看贾昱,飞快的撇了撇嘴,乐武更是低声嘟囔了一句‘怂货’!
冉寅干咳了一声,看看乐武,朝商羊拱了拱手:“原来是六欲真魔宗的同道,嘿嘿,咱们两家,往日里少有走动,以后,还得多亲近亲近!”
随着笑声,冉寅周身血气翻滚,血雾在他身后浮现,凝聚出了一尊魁梧的披甲身影。
乐武鼓掌大笑:“好嘛,这世上的事情,把话挑明了,就妥当了!”
乐武指了指商羊:“你勾搭我儿子乐水,将他纳入了你七情教,嘿嘿,居心叵测哦!”
他又指了指冉寅:“我家侄儿乐山,我乐氏一族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子弟,居然成了血魂寺弟子,而且在禁军中大肆安插你们血魂寺的外门弟子……这手段,不够堂皇!”
商羊和冉寅同时微笑。
开什么玩笑。
居心叵测也好,不够光明堂皇也罢!
他们是魔道,魔道啊!
没挑拨乐山、乐水,给你乐武的茶杯里放两斤砒霜,直接毒死了你让自家弟子上位,这已经是……无比仁慈、慈悲了好不好?
商羊拉过一张凳子,很惬意的坐了下来,悠然道:“既然话说开了,那么,大将军日理万机,想必不会平白无故的来找我们。”
商羊幽幽道:“说吧,大将军有什么提法,只管说。只要我六欲真魔宗能做到的,没什么不能提的……荣华富贵大将军是不缺了,但是长生逍遥,您肯定是有所求的!”
冉寅同样拉过一张凳子座下,开口就朝着商羊放炮:“大将军不可信他们六欲门的话,六欲门的人,专门擅长挑起人的六欲杂念,手段诡谲、奸诈,他们的话,信不得。”
“我们血魂寺就不同了。我们本来是佛门宗门,虽然从佛门转为魔道,但是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戒条,我们还是守的。”
“求长生,找我们!”冉寅悠然道:“我们血魂寺专攻精血淬体法门,不仅长生,而且还能‘精足血旺’、‘威猛如牛’……其中妙处,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晓得透彻啊!”
两人竞争,乐武大笑。
笑了一阵,乐武拍打着肚皮悠然道:“好了,闲话少说。反正,大家已经揭开了盖子,那就,把话说在明处吧……你们可知道,元灵天?血河教?他们可是潜入了镐京,已经在我大将军府上兴风作浪了一个多月了!”
乐武目光闪烁,盯着商羊和冉寅。
商羊和冉寅相互看了看,齐声问到:“大将军以为?”
乐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沉声道:“我从他们的脑袋里,挖出了很多了不得的消息……我们极圣天,如今怕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现在派进来的,都是门中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半点江湖经验的鹌鹑、弱鸡。”
“这些年轻娃娃,好对付。”
“但是……他们宗门中的大能高手,就在我们极圣天外蹲守,一旦天地灵机恢复到足够的水准,他们就会悍然降临。”
“联手吧!”乐武站起身来,抓起了一个大酒坛子:“我们,联手。你们想要在大胤争取气运,以气运引动天地灵机,恢复山门……老子能给你们气运!”
“但是,你们也要认真想想,你们能给老子什么好处!”
“老子想要成仙,想要长生,想要圣寿无疆……你们,可能帮老子实现这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心愿么?”
乐武笑得极其灿烂。
商羊和冉寅同时站起身来,抓起一口酒坛子,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敢!
无垠虚空。
天幕漆黑。
几颗大星悬浮在黑漆漆的虚空中,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光和热。
几颗大星相互之间,有着巨大的力量牵扯,它们相距遥远,却相互影响,构成了一座巨大的混乱联动体系。
虚空中有浑浊的潮汐汹涌,有恐怖的飓风吹拂。
在潮汐和飓风的冲刷下,这些大星也以可怕的高速运动着。它们相互牵扯,相互拉拢,混乱的力场作用下,更有潮汐和飓风带来的外界干涉,让它们的运转规律变得完全不可预测。
在这些光辉夺目的大星中,有三颗大星最为璀璨,不断向外释放出无量的天地灵机。
三颗大星旁,分别有七彩的光影闪烁。
那是三个广大的世界。
只是,其中一个世界光辉耀眼,其光亮几乎和身边的大星相当。从大星上放出的天地灵机,已经在世界的庞大吸力下,化为一道巨型的龙卷风,每时每刻不断的注入世界中。
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几乎没有一丝半点遗漏,都被那大世界吞得干干净净。
在整颗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滋养下,这个大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向外膨胀,扩张。而世界内部,灵气化雨,天地灵机浓郁到不可思议,就算一只小小的蚂蚁,都有着非凡的力量。
一座座大山悬浮在高空中,大山上宫殿楼阁熠熠生辉,宛如天神居所。
另外一个世界光影黯淡,其体积比起这个生机勃勃的大世界起码小了十倍左右。世界对身边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的吸引力也微乎其微,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所化的无量氤氲,只有极少的一小缕缓缓渗入世界,滋养着世界中的天地万物。
只是,这个世界似乎正在缓慢复苏。
认真看去,这个世界对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的吸引力,每一刻都在不断的提升。而且这种提升的效率,极其的恐怖。
世界内的天地灵韵在不断增加,世界的边缘正在产生恐怖的风暴雷霆,世界的体积在急速的扩张。
不,与其说是扩张,还不如说,这个世界就好像被晒干的海带,被重新放置到了足量的清水中,这个世界正在吞噬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恢复自己原本应有的体积。
而第三个世界,则是死气沉沉。
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没有一丝一缕被这个世界吸收。
相反,在这个世界中,不断有邪气冲天的阴气凭空滋生,这股子阴气从世界核心处不断涌出,化为肉眼可见的血色寒流冲刷虚空,甚至将身边的大星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三颗大星,三个世界,在复杂的力场牵扯下,在虚空潮汐和飓风的吹拂下,大星和世界都循着复杂的轨迹,扭动着相互靠近。
其中那个光芒黯淡的世界,和那死气沉沉的世界,相互之间离得很近很近,几乎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而那最为光辉夺目的大世界,它的体积庞大,自身的轨道惯性极其强横,和其他两个世界的距离稍远,靠近的速度也比较缓慢。
但是在这光辉夺目的大世界,和那光芒黯淡的世界中,有几块山清水秀的世界碎片,犹如桥梁一样横贯虚空。
在这些世界碎片之间,巨大的楼船往来运转,偶尔可见世界碎片上有灵光闪烁,喷涌出庞大惊人的法力波动。
一块世界碎片,几乎已经和那光芒黯淡的世界连为一体,之间只隔着一片暗淡的七彩光幕。世界碎片正缓慢的挤压七彩光幕,想要侵入光幕中去。
但是随着世界的复苏,七彩光幕吞噬大星涌出的天地灵机,光幕的强度越来越大,排斥的力道越来越强,世界碎片极力挣扎,却还是在一点点的被不断向远处推去。
世界碎片的上方,一朵青色的灵云和一朵血色的魔云紧紧挨在一起。
灵云和魔云之间,有着一条清晰的边界线。
在电光闪烁的边界线上,一个精巧的棋盘端端正正的放在那里。一名青衣老人,一名血袍老人,正隔着棋盘,‘噼里啪啦’的飞快落着子儿。
就在乐武一血河吞噬了大将军府内所有血河教弟子的时候,血袍老人拈着棋子的右手突然一僵,他掏出一块雕工精美的血色玉佩,看了看上面光芒闪烁的一颗颗血色光点,突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成了,本教弟子血祭完成,自身气运正式融入极圣天大道运转之中。这极圣天复苏时,产生的一切好处,本教也当分上一块才是。”
血袍老人笑得极其灿烂:“不枉了将他们送入极圣天的时候,抽取了他们一魂一魄,让他们变得愚钝、激动,行事荒唐不羁……嘿嘿。”
青衣老人皱着眉,同样掏出了一枚雕刻精美的青色玉符看了又看。
他咬着牙,看着青色玉符上光辉灿烂的数千颗光点,低声说道:“老夫也同样做了手脚,被送入极圣天的弟子,同样用秘术蒙蔽了心神,他们行事,定然不如往日机灵、机敏。”
“可是怎么……看他们神魂气机的牵引反应,他们似乎是吃了些苦头……可是居然,死伤寥寥?”
血袍老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就是命啊……老清,这就是命。你们白阳清氏也下了大本钱,连清旻秀这样的嫡传正宗都送了出去。”
“奈何,他们就是不死……他们若是死的不够多,你们玄机宗想要插手极圣天复苏一事,这,可就比我血河教晚了一步。”
“一步晚,步步晚。”血袍老人得意洋洋的笑着:“可不要最后这真仙份额,全都被我血河教捞到手。嘿嘿!”
远处,一朵火云急速飞来。
一名双臂粗壮的红袍老人阴沉着脸,驾驭着火云撞了过来,迅速和青色灵云、血色魔云撞成了一团。
红袍老人阴沉着脸,沉声问道:“两位道友,不知道你们送去极圣天的历劫弟子如何了?我魔傀宗弟子,居然无一陨落……”
血袍老人幸灾乐祸的狂笑了一声,脑袋一晃,化为一片血光冲天而起,然后猛地炸开,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消息啊,好消息……嘿嘿,你们魔傀宗到了现在,居然还无一陨落?嘿嘿,那……老夫可就懒得等你们了。”
“老夫已经感受到,随着那群好孩儿的死,极圣天对老夫的抵制之力,已经急速削弱。嘿嘿,说不定,老夫就是第一个降临极圣天,到时候,老夫吃肉,会给你们留下一点点汤汤水水的!”
青袍老人和红袍老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
青袍老人更是一甩袖子,将棋盘连同所有棋子轰得粉碎:“真仙资格呵……真仙资格!”
红袍老人喃喃道:“不成真仙,纵有万年寿命,终是黄土一杯。只是,想要成就真仙,不得真仙仙诰,除非是当年那位那般,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有那逆天的手段,否则,谁能凭借自身之力成就真仙?”
“真仙仙诰何等珍贵……”红袍老人凝视着青袍老人,轻声道:“是一定要豁出去争一争的了。”
青袍老人咬咬牙,缓缓点头:“你我魔傀宗、玄机宗,世代交好……吾等当联手才是。”
青袍老人轻声道:“再送一批嫡系弟子进去罢,哪怕消耗甚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唔,这次,干脆一些,直接削了他们修为,给他们下‘乱神咒’!”
红袍老人低声嘟囔:“乱神咒?也好,也好。”
大胤,镐京。
神醉和尚一行,被安置在了九曲苑中,胤垣曲意奉承,用尽了大胤能找到的最好的鲜花香果、素酒素斋供奉一行。
卢旲统辖返回的苍狼骑,于九曲苑周边拱卫。
而卢仚则是带着数万羽林精骑,一路招摇过市,从九曲苑向西到了鲲鹏坊,从鲲鹏坊又到了武胤坊,在大将军府附近转了一圈,按照正式的出征将领返回镐京的程序,向大将军府投了公文,不等乐武召见,就直接带着大军回了雨顺坊。
数万羽林精骑,卢仚的那座天阳公府,显然是不可能容纳的。
所以卢仚直接掏出了天子节杖,强行征收了雨顺坊的禁军大营,将自己的数万精骑屯扎了进去,而原本的禁军驻军,则是被他赶去了大将军府,任凭乐武处置。
乐武不动声色的,将卢仚赶出去的禁军驻军纳入了大将军府中。
随后,从大将军府中,无数传信的鹰隼冲天而起,朝各处乱飞。
镐京城内,各处坊市的禁军驻军闻讯而动,一支一支的精锐禁军,按照乐武签发的调兵军令上的时间,逐次的向武胤坊大将军府开发。
于是乎,镐京悚然,文教诸臣惊慌失措,四处打探消息。
而守宫监更是震动,关于禁军异动的情报,流水一样送入了九曲苑。同样的,禁军的调动信息,也由余三斗,送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和天子尚未作出任何回复,距离武胤坊最近的鲲鹏坊、风调坊、雨顺坊、国泰坊、民安坊的禁军驻军,同样也是镐京各坊市中,规模最大、最精锐的禁军驻军,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就好像一个无底黑洞,一支支禁军不断行了进去,然后再没有任何的动静。
如此,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敢!(2)
两天时间。
对于凡人而言,两天时间在他们短暂的生命中,或许连半点感知都没有,就一晃而逝。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开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之间,时间就这么悄然逝去。
但是两天时间,对于如今的卢仚来说,他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比如说,他将阿虎招了回来,一并召回的,还有镐京百虎堂最核心的百来条虎爷。
卢仚离开镐京,征讨东琦伯的这段时间,阿虎在镐京做了不少事情。
比如说,在镐京西北角的九品坊市鹭鸶坊,阿虎用天阳公府和守宫监的名义,用不怎么多的一笔小钱,圈下了数十里方圆的一块丘陵地。
戳起了天子钦赐的统兵大纛,贴出了在大将军府、兵部备案的公文符令,阿虎直接挂出了天阳公府的招牌招兵买马。
有百虎堂的市井基础在,加上卢仚给出的军饷待遇堪比禁军、羽林军,短短时日,鹭鸶坊的天阳公府营地中,已经聚集了超过十万精悍的汉子。
他们全都和天阳公府签了死契,成了卢仚的私军家兵,而且这是世代相传的职位,足以确保他们的忠诚和服从。
十万精悍的私兵,在阿虎不计成本的投入下,耗费了巨量的钱财,为他们采购各种药材、资源,好些原本就已经有点武学功底的兵卒,已经踏入了培元境。一些原本就武道修为不俗的精英,已经有人拓脉成功。
现在每天,都还有数量极多的人闻风而来,想要投入天阳公麾下,卢仚的私军规模,正在不断的扩张。
又比如说,这些天,阿虎还和来自北面的商人,很是谈了几笔生意。
大胤北面的游牧部族,他们擅长驯养各种坐骑。
阿虎下了订金,和几支实力雄厚的诸侯家商队,采购了大批精良坐骑,只要这些坐骑到了,卢仚的私军,就能迅速的转化成骑兵。
更重要的是,阿虎用了些不怎么光彩的市井江湖手段,拿捏到了某些商队管事的小辫子,逼得他们答应,给阿虎弄一些品种顶级的‘种子’过来。
有了这些种子,卢仚在南边的封地有一块方圆数千里的牧场,就足以繁衍自家的坐骑体系,防止未来私军坐骑渠道被人控制的危险。
还比如说,阿虎通过守宫监的关系,打通了少府铸造司的路子,购买了大量的精良军械和甲胄。
因为阿虎舍得花钱,而且极其擅长喝酒、吹牛、和人拜把子,所以他和铸造司的关系处得极其融洽,铸造司的几个主事脑壳一晕,连一些管制的重型军械,也偷偷摸摸的给了阿虎不少。
这些军械,是万万不能放在镐京内的。
所以,阿虎已经在镐京城外,就在城南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建造了大型仓储,所有军械都储存在了那些仓库中。
随着那些军械,被送出城的,还有少府铸造司的几名已经退休的大匠,以及在少府管理名册上,因为‘病亡’、‘身故’、‘残疾’等原因,从名册上蒸发的徒子徒孙们。
有了这些大匠,未来卢仚私军的军械,也不成问题了。
总之,卢仚出征的这段时间,阿虎和百虎堂的诸位虎爷,是忙得脚后跟不落地。
卢仚天阳公府的私军架子,已经搭建起来了。
只要持续的往里面砸钱,用个三五年功夫,卢仚麾下也能有一支足够精悍的私军供他驱策,到时候,他就是真正实打实的强势勋贵了。
不过,既然得了造化,要让卢仚‘老实本分’的去花费三五年时间,再来拥有一支‘足够精悍’的私军,这显然对不起他如今拥有的造化。
天阳公府地下,一座极其宽敞的石室中。
阿虎,连同一百零七名虎爷光着膀子,盘坐在地上。
在石室的角落里,堆满了卢仚从清旻秀等人手上收缴来的修炼资源。
在极圣天已然绝迹,就算在元灵天也价值不菲的上品灵晶,千年灵药,各色灵丹等等,在石室角落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卢仚悬浮在众人面前,他眉心金光闪耀,五座金刚法相中,那尊最基础的,拥有三十二处窍穴熔炉的金刚法相被金光勾勒了出来,五脏熔炉和三十二处窍穴熔炉正闪耀着璀璨的光辉。
加上阿虎,一百零八条壮汉瞪大眼睛,一个个目光狂热的盯着这尊金刚法相。
他们近乎于歇斯底里的,用尽全部精气神,在神魂中铭刻这尊金刚法相全貌。
他们倾尽全力,用心记忆这一尊金刚法相五脏熔炉、窍穴熔炉各处窍穴开辟、点燃的顺序,记住那一道道金色佛力流转的脉络。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熠熠生辉。
他几乎凝成晶体实质的神魂灵光放出庞然神魂波动,笼罩了整个石室。他牵引着阿虎他们相对自己而来,孱弱犹如太阳下的蜡烛光一般的神魂之力,帮助他们记忆这尊金刚法相的全貌,记住这尊金刚法相的修炼奥义。
卢仚身边空气震荡,化为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喃喃念诵大金刚寺秘传金刚咒。
石室内的气氛庄严而神秘,让这些大汉更加全神贯注,所有的精气神都随着卢仚的牵引而毫无滞涩的运转着。
佛门醍醐灌顶神通,实在是有点作弊。
只要舍得成本,舍得付出代价,佛门其实是有能力快速、高效、大数量的速成高手。
在邬州城击杀、俘虏了这么多元灵天修士,回到镐京,在东城门楼子上又击杀了一批,此刻的卢仚,手上的修炼资源真心不少。
等到阿虎等人的气息调和,他们的神魂波动都已经和卢仚的神魂灵光完美契合后,卢仚张开嘴深深一吸。
堆积如山的元晶、灵药、成品丹药等等,就化为一条小溪,源源不断的流入卢仚体内。
卢仚的胃化为一个黑洞,所有修炼资源进入胃部,就被生生碾碎,化为柴薪流入五脏熔炉中。卢仚的身躯化为纯金色半透明状,五脏熔炉熊熊燃烧,将这些修炼资源所化柴薪提纯、精炼,循着五大金刚法相的修炼脉络游走了一番。
这些修炼资源,就在卢仚可怕的身体机能和恐怖的修炼法门作用下,迅速转化为最精纯的,和卢仚自身一般无二的金刚佛力!
如熔化的黄金。
精纯,高温,炽烈,纯阳刚猛,百邪不侵。
散发出金色强光的金刚佛力从卢仚一处处窍穴熔炉中涌出,化为拇指粗细的金光,从头顶钻进了阿虎和诸位虎爷的脑袋。
阿虎和诸位虎爷身体一阵蠕动,浑身肌肉、骨骼、经络、血管、内脏、骨髓,乃至最难淬炼的大脑,都在佛门醍醐灌顶神通的作用下,即刻和涌入体内的佛力完美融合。
一点点,一丝丝。
此刻的阿虎和一百零七位虎爷,就好像一个空心的雕塑模子。
卢仚不惜成本的往他们体内灌注精纯的材料,硬生生铸造出品质非凡的金身雕像来。
管你聪明还是愚钝。
管你天骄还是废材。
管你的资质禀赋先天后天一切条件。
在醍醐灌顶神通下,只要舍得付出,就算是一头猪,都能将你硬生生催化成拥有无量神通的‘神猪’!
整个天阳公府都被五色氤氲笼罩。
五位大爷布下了五行风水大阵和卢仚遥相呼应。
天地灵机在天阳公府的范围内变得无比的浓郁。
一丝丝天地灵机融入了阿虎等人的身体,让他们承受灌顶时,效果更好,收获更大。
更神妙的是,卢仚离开九曲苑返回天阳公府的路上,将自己这些天屯在手上没有外放的一些诗词文章,让人连夜释放了出去。
这里面,他动用了守宫监和百虎堂的情报网络,所以他刻意囤积的上百篇极品的诗词文章,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镐京文人圈子。
卢仚在这里给阿虎等人灌顶输功的时候,镐京城的文教弟子们,已经因为他丢出去的这些诗词文章差点炸锅。
无数文教弟子如痴如狂的诵读他丢出去的诗词文章,如今文教势大,几乎控制了大胤的朝堂大权,而镐京的文教弟子,更是整个大胤文教弟子的风向标,无数才子、贤达、大贤、文宗聚集在镐京。
这些人,堪称大胤文教之半壁精华。
虚空中,一团团寻常人无法感应,无法看到的气运迅速凝聚,纷纷向卢仚奔涌而来。
卢仚本来就颇为浓郁的气运,迅速在他头顶凝聚、扩张、融合、酝酿。
最终,当阿虎他们的心脏处,第一处五脏熔炉被卢仚强行点燃时,卢仚头顶已经有一重犹如灵芝般形状,方圆亩许,通体天青色的气运罗伞荡漾悬浮。
而阿虎他们,则是受到卢仚自身气机牵引,他们当中好些人头顶的气运之云,原本只是普通的白色、浅红、淡绿等不入流的色泽。
但是如今卢仚气运之云过于浓郁,他们作为卢仚的追随者,一个个气运急速扩张,色泽迅速酝酿变化。
到了最后,阿虎头顶也是一片方圆三丈的淡青色气运罗伞悬浮。
其他一百零七位虎爷,头顶全都笼罩着一朵丈许方圆,色泽殷红宛如红霞的气运罗伞。
于是,阿虎和诸位虎爷接受卢仚强行灌顶输功,他们的突破再无丝毫瑕疵。
短短一天一夜的功夫,阿虎和一众虎爷连续破关,强行点燃了五脏大熔炉和三十二处窍穴熔炉,硬生生将卢仚推衍的第一座金刚法相修炼到大成境界!
‘咔嚓’骨响声不断。
阿虎和一众虎爷的身高硬生生拔高到了一丈二尺左右,腰带全都被膨胀的腰围绷断碎裂。
他们的神魂波动和卢仚完美契合,心灵圆润剔透,对卢仚绝无二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真敢!(3)
卢仚气运,化为亩许大小青色罗伞时,正在复苏的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就好像一片薄薄的水域,卢仚的气运罗伞,就好像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狠狠的砸了进去。
一圈圈涟漪,在天地灵机之间悄然扩散,顷刻间传遍了整个世界。
气机牵引。
命运牵扯。
血脉相连。
大胤北界城之北,是北冥州。
多草原,多湖泊,多森林河流等,地广物博,一名名大胤册封的诸侯,凭借着大胤当年为他们建造的城池,统治着大小不等的封地。
在他们的封地中,无数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围绕着诸侯们的雄城,追逐着水草迁徙而居。
这些部落之间,时常因为水草牧场发生冲突。
小冲突,无人理会,中小型部落,哪年不会为了争抢牧场死伤个千儿八百人?
但是一旦有大规模冲突发生,一旦有足够大的死伤出现,那些蜷缩在雄城中,宛如藏在巢穴中的恶龙一般的诸侯们,就会领着自己的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巢穴,召集麾下的部族子民,掀起一场场动辄数十万、上百万人参战的大型战役。
越过这块充满了生机活力的肥沃之土,再向北行进数十万里,跨过一条湍急凶恶的‘白蟒江’,就是极北汏州。
这是一片完全混乱无序的庞然领土。
大大小小的部族,犹如一群凶恶的野兽,在这块气候残酷、环境恶劣的土地上挣扎求存。
在这里,没有规章制度,没有人伦王法,甚至……连‘文明’都谈不上。
大大小小的部落,相互屠戮,相互吞噬,拳头代表着道理,刀锋代表了正义,时常有雄霸一方的超级部族宛如流星一样划过天空,崛起、强盛、鱼肉一方,然后又在短短数十年中颓然崩溃。
百年前,青狼旗崛起,强大的青狼氏族用刀和剑、血与火,杀得极北汏州的各大部族胆战心惊,成为各族共尊的氏族盟主。
三十年前,黑鹿旗从穷山恶水之中飘摇而出,比青狼氏族更加野蛮、凶残的黑鹿氏族,裹挟着一个个大小部落,向青狼旗的统治地位,发动了疯狂的挑衅。
青狼和黑鹿的战争,持续了八年。
八年时间,极北汏州大大小小的部族,无论愿意不愿意,全都卷入了疯狂的战乱中。
短短八年时间,极北汏州的大小部落,老人几乎死尽,青壮男女,则是减少了五成。
八年时间,筋疲力尽的青狼和黑鹿,已经再无力气打下去,两大氏族的头领,被逼坐在一起,喝下了血酒,向天发誓结成兄弟之盟。
大胤的上一任天子。
胤垣的父亲。
雄图伟略,力图振兴大胤的天齐帝胤熇(熇,he,火势猛烈),统辖着他耗费数十年时间,精心打造的羽林骑兵,抽调了大量禁军精锐,带着他最宠信的一批心腹大将,剑指北方。
曾经,大胤衰败,四极大州的最后一座军城,就是在极北汏州的部族喧嚣声中被攻克。
那一年,胤熇誓师起兵,他对天地祖先发誓,他要一座一座收回当年沦陷的军城,让大胤的意志重新笼罩四极之地。
他起兵,日夜兼程,直赴极北汏州。
循着直通北方的主驰道,规模庞大的天子亲征军团,耗费了足足两年时间,终于跨过白蟒江,抵达极北汏州。
还在舔舐伤口的青狼、黑鹿悚然,以兄弟之盟联手对抗天子大军。
胤熇亲临一线,高呼鏖战,统辖士气高昂的亲征大军,连败青狼、黑鹿联军十八场,杀得极北汏州各处草原血流成河,无数部族头人跪在天子战马前哭喊连天,赌咒发誓重归大胤大旗之下。
大战第十九场。
极北汏州北境,近乎永封的‘白海’巨湖旁……
占据绝对优势的天子亲征军团粮道断绝,有不知名强势军力四面合围,天子亲征军团血战三月,最终崩溃,无一兵一卒逃脱。
镐京城中,还是秋色明媚,无数文人雅士登高观景,赏红叶、赏菊花、赏美人,更吟诗作对,欣赏‘诗圣’天阳公卢仚新出的诗词集子。
而极北汏州,已然是大雪封道,平地积雪三尺。
时不时,来自极北溟海的寒流,会卷起白毛暴风雪,吹拂大地,带给众生平等的死亡。
除了最强悍、最无畏的战士,以及最凶猛、饿得快要死掉的野兽,其他任何生灵,都不会在这样的鬼天气,冒着随时被暴风雪扑杀的危险出门行走。
一队近百名骑兵,正在雪地里挣扎向南。
一路向南。
前方白蟒江,宽达数百里的江面已经被厚厚的冰面封冻,但是隔着厚厚的冰,依旧能听到冰层下湍急的水声。
在小小的骑兵队伍后方,一支规模庞大,足足有数万人,打着青色狼旗的骑兵,正歇斯底里的鞭挞着平日里爱似生命的战马,疯狂的追逐着前方小小的队伍。
前方逃跑的队伍中,领头的一名发须苍白,身形魁梧,目光凌厉如刀的男子突然身体晃了晃,座下的一头饿得瘦骨嶙峋的独角牦牛一声悲鸣,重重栽倒在地,嘴里不断吐出血来。
男子翻滚倒地,一声不吭的凑到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牦牛脖颈边,拔出一柄黑燧石打磨的匕首,切开了牦牛的动脉,大口大口的吞咽热腾腾的牛血。
逃跑的队伍停了下来,又有几头坐骑煎熬不住,身体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一群人等跳下马,一声不吭的切开坐骑的脖颈,分享动脉中喷出的热血。
更有人趁着坐骑身体还热乎的时候,从它们身上切下几片嫩肉,大口大口的生吃了下去。
茹毛饮血,犹如野兽。
身后蹄声如雷鸣般响起,追逐的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风雪中,已经能看到那一面面摇曳的青色狼旗。
“青狼!”最先摔下坐骑的男子猛地抬起头来,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我,当让你亡族灭种!”
一名身形魁梧,身高近丈,身上裹着几件破烂的老羊皮,大片肌肤袒露在外的魁梧男子手持一杆铁枪,丢下已经无力奔跑的坐骑,大踏步朝着追兵迎了上去。
他一边大步奔走,一边厉声喝道:“走!过江!”
“过了白蟒江,就是北冥州诸侯领地。青狼、黑鹿的人,若是敢跨界,就是一场死斗。”
“过江,过江,过了江,就还有希望!”
“今日,我卢貅,死于此!”
魁梧男子嘶声长啸,其啸声惨烈,如受了致命重伤的孤狼,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声响。
“十九年前,我就该死了!”
“青狼氏族的杂碎们,来!”
数十名骑着体型庞大如象的长毛牦牛,手持大斧、狼牙棒等重兵器,身形魁梧如熊虎的青狼氏族大将低沉的咆哮着,催动坐骑全速冲杀而来。
卢貅挺起长枪,暗沉沉的长枪带起沉闷的破风声,在风雪中轰出了一条一条宛如龙形的枪芒。
枪头急速旋转着,带着可怕的力道轰进一头头长毛牦牛体内。
体型庞大的牦牛身躯炸得粉碎,牛背上的青狼氏族将领一个接一个的摔倒在地。还不等他们爬起来,卢貅宛如观花赏菊一般向前信步游走,一枪一个,将这些将领的头颅轰得粉碎。
大队大队的青狼骑兵冲杀而来。
他们犹如浑浊的洪水,冲向了卢貅、
卢貅犹如一座坚固的堤坝,死死挡在洪流的前方。
一头头坐骑粉碎,一个个骑兵嘶吼着被长枪挑落。
很快,卢貅面前就堆起了大片尸骸,挡住了冲锋的青狼骑兵。
青狼骑兵绕过战死的族人,从卢貅的两侧发动了冲锋。
箭矢如雨,纷纷撒向卢貅。
‘噗噗’声不绝于耳,卢貅的身体不断中箭,箭头轻松刺穿了他身上的老羊皮,但是碰到他比羊皮更加坚韧的皮肤,就纷纷无力的坠落。
小小的逃跑队伍中,数十名同样仅仅裹着老羊皮,瘦骨嶙峋,浑身是伤的汉子纷纷拔出各色兵器,一声不吭的朝着卢貅奔去。
发须花白的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被围攻的卢貅,以及那些折回去送死的汉子,咬着牙,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转身踏上了白蟒江的江面。
一名藏在青狼骑兵队伍中的大将突然冲出,手中造型怪异的羊头锤狠狠轰出,重重击打在卢貅的胸膛上。
卢貅的胸膛凹陷,大口吐血。
他嘶吼着,泾阳卢氏祖传的沧海劲全力催动,全身都涌出了茫茫的蓝色幽光。
卢貅就要发动亡命的一击……卢仚在镐京城内,亩许大的气运罗伞轰然成型。
若是在场有人能看到卢貅头顶的气运,就能看到,他头顶原本崩碎如沙土,星星点点残破不堪的血色气运,骤然间向内一合。
一片半亩大小的血色庆云冉冉浮现,在血色庆云上方,一把直径三丈的青色气运罗伞急速成型。
卢貅体内沧海劲骤然岔了气。
一道道幽蓝色元罡顺着他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胡乱流窜,要死不死的恰恰暗合了卢仚推衍的第一座金刚法体的运功路线。
心脏一声震鸣。
卢貅心脏剧烈跳动,他的心脏内,一团拳头大小的金色火焰骤然亮起。
身上包裹着的老羊皮破碎,卢貅体内,一道道如龙巨力凭空而生,古铜色的皮肤中,隐隐有一丝淡金色浮现。
一身大吼,卢貅手中铁枪向前狠狠一荡。
一道金色狂飙横扫而出,卢貅面前三千许青狼骑兵齐齐崩碎,炸成了漫天血雾。
已经踏上白蟒江的男子猛地回头,他看到卢貅腾空而起,一道道金色枪芒不断轰击地面,每一击都轻松轰碎了数百青狼骑兵。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黑燧石匕首,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天佑大胤!”
“青狼氏族,我要你们亡族灭种!”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敢!(4)
嘉佑十九年的八月,很喧嚣。
市井上,一些消息终究是瞒不住,在百姓们的口耳相接中,传播了出来。
吉州城,男丁尽没,阖城女子,在后续几天不断失踪,最终偌大的吉州城,成了一座空城。而类似的事情,在吉州的其他郡县多有发生,一座座人烟繁茂的城池,就这么成了鬼蜮。
蓟州城,被屠,满城死绝,鸡犬不留。
曷州城,遭劫,男丁死尽,女子被辱。
佋州城,反叛,州牧扯旗子造反,起兵攻打四方邻居。
茉州城,反叛,州牧被杀,地方豪族崛起,纷纷组建私军,打得热闹非凡。
……
……
……
糟心的坏消息不断从各种渠道传出,不经意间,尽然有一种大胤风雨飘摇,江山社稷就要崩盘的意思在里面。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类的消息越来越多,市井街头,讨论这些消息的人,也越来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
甚至到了八月底的时候,在茶馆酒楼里,那些说书先生,都敢堂而皇之的向茶客、食客们,讲述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独门消息’。
放在往日里,哪个市井好汉又或者说书人敢如此堂皇的说这些?
真当守宫监、巡坊御史、巡街武侯、各衙门的官吏都是吃素的?
但是在八月里,任凭好汉们胡编乱造,任凭说书先生们口舌翻飞,无论守宫监,又或者巡坊御史,更甚其他的大小衙门,没人约束这些事情。
衙门不管,下面的人胆子就更大。
渐渐地,什么天子失德啊,太后-荒-淫啊,大将军无道啊,大丞相乃祸国殃民的奸贼啊,各色经过精彩加工的流言,全都冒了出来。
而一支又一支,从镐京各大坊市不断开赴大将军府的禁军,更是让这种风雨飘摇的混乱感,凭空增强了百倍。
一支一支的禁军开进大将军府,但是从未见任何一支禁军出来。
大将军府固然是一座拱卫皇城的庞大军城,其内部规模极其庞大,但是怎可能容纳整个镐京的禁军呢?
镐京两千多坊市,一品二品三品坊市,驻军规模在数万上下。
三品四品五品坊市,驻军人数也有近万人。
只有那些七品八品九品的坊市,尽是一些种田的、种菜的、砍伐柴薪的小村落,这样的坊市中,驻军人数从数百上千人不等。
饶是如此,整个镐京的禁军驻军,那可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区区一个大将军府,怎可能容纳这么多人?
一时间,妖风四起,有市井无赖造谣说,大将军犯了职业毛病,他屠戮了无数禁军士卒,将他们的血肉都拿去当做各种猪马牛羊的肉给贩卖了。
谣言荒唐到了如此地步,却也不见官方制止。
有心人只注意到,镐京城内的勋贵大臣,文武官员们,大的小的,新的老的,出身门阀世家的、或者寒门出身的,这些天他们全都轮着班的去三个地方。
大将军府、皇城和九曲苑。
去大将军府,自然是见大将军乐武。
去皇城,自然是去见当今太后乐氏。
去九曲苑么……天子有诏,臣子们自然是去觐见天子的。
但是,臣子们去了三处地方,见了当今大胤权柄最高的三人,究竟说了什么,谈了什么,答应了什么、承诺了什么,又或者索求了什么,没人知晓!
除了这些臣子,四极坊的质子们,也都纷纷动了起来。
臣子们是白天光明堂皇的出动,而这些质子们,则是在夜间鬼鬼祟祟的出没。
他们同样是在大将军府、皇城和九曲苑进进出出,一个个明知道藏头缩尾没用,却依旧藏头缩尾的到处溜达。
同样的,他们和那三位谈了些什么,索求了些什么,承诺了什么,外人同样不知晓。
于此,卢仚表示很淡定。
无论那些文武大臣、宗室勋贵怎么闹腾,他每天都很镇定的,一大早就出门,带着青柚三女跑去皇城武胤坊、鲲鹏坊最有烟火气的街市,各种点心、美食从街头吃到街尾。
随后,四人就带着一队护卫,后面跟着一架或者两架马车,走街过巷,专门钻那些古董铺子、药材铺子、奇物铺子等。
其中,也夹杂一些点心铺子、胭脂铺子等。
乍一看去,就是几个不知世间忧虑的公子小姐,嘻嘻哈哈的花费重金,采买了各色莫名的小玩意儿,装满了一架又一架马车。
间或,卢仚和青柚三女路过太学、国子监,又或者某些读书人聚集的酒楼、茶馆的时候,他会背着手,聆听一会儿各路读书人对诗词文章的讨论,然后很淡定的,装作有感而发的,随手指着一株菊花、一树红叶,甚至是一个茶盏、一个酒杯,随口吟诵出一篇绝妙好辞。
在无数读书人的惊叹声和膜拜的目光中,做出了绝妙好辞的卢仚会很淡定的,带着面孔微红的青柚,以及激动得双颊通红的青柠、青檬,施施然背着手离开。
于是,和镐京城的满城风雨迥异的,是卢仚的‘诗圣’之名越发的炽热。
终于,这一日。
嘉佑十九年的九月一日,一份天子诏令从九曲苑送去了皇城,请求太后用印。
太后拒绝了这份诏书,着身边的太监大总管余三斗,亲自将诏令封回九曲苑。
随之的事情,让镐京城的风风雨雨、各方讨论戛然而止。
天子在没有求得太后在诏令上施用太后印玺以及天子印玺的情况下——前面说过了,胤垣的天子印玺,还有大胤的传国印玺等整整一套玺、印等,全都保存在太后手中。
太后拒绝用印,天子居然在诏令上加盖了自己的私人印玺——这印玺,平日里是天子用来读书、品画、品鉴各种收藏品时,加盖在这些收藏品上的私章,只能代表天子私人身份,并无任何公务权力。
总之,天子在诏令上用了自己的私人印玺,将诏令明发天下。
诏令大意就是,因卢旲、卢仚、卢峻、卢屹等人于国有卓勋,特行封赏:
卢旲,加封‘天恩君’,一应仪仗、用度,等同宗室亲王。
卢仚,加封‘天阳君’,一应仪仗、用度,等同宗室亲王。
卢峻、卢屹,都得了‘侯’的封爵,同时都领了羽林中郎的军衔。
卢旲强征的,几乎是用镣铐锁着,一并赶去平乱的,胡夫人的三个弟弟,也就是卢峻、卢屹的三个舅舅,同样因为‘功勋卓越’,经卢旲、卢仚上表述功,三人分别得了邬州牧、邬州安抚使、邬州征讨使的职衔。
三人莫名其妙的,就从一介白身,突然就成了国朝二品、从二品的高官!
除开这三位莫名得了高官的‘舅舅’,卢旲、卢仚的一应心腹,包括没有踏入邬州一步的阿虎,还有百虎堂的一众核心虎爷,也都因为‘履历军功’,纷纷得了高低不等的勋位和军职。
一如阿虎,就从一个街头斗殴的混混头目,摇身一变,变成了国朝男爵、羽林校尉。
而诏令的最后一条,则是大肆夸奖卢仚‘性情高洁’、‘文采惊世’,以官方名义,以天子之名,封卢仚为‘诗圣’、‘文宗’,授国子监‘副山长’、太学‘副学正’之实职。
诏令一出,镐京哗然。
对于卢旲、卢仚等人的军功封赏也就罢了,大胤的官职,天子愿意怎么给,就怎么给。
但是诏令上没有正儿八经的天子印,这事情的后果……
无数人的目光,已经投向了皇城。
而天子对卢仚的最后一道封赏,什么‘诗圣’啊、‘文宗’啊,国子监、太学的实权职司啊,则是将镐京城内的文教弟子们炸了个晕头转向,当即让无数文教弟子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分裂和对立。
一部分被卢仚之前丢出去的诗词文章惊艳的文教弟子,鼓掌呐喊,齐声欢呼,说卢仚是名至实归,为这份诏令摇旗呐喊。
而反对卢仚的那些文教弟子,尤其是白长空的那些嫡系门人,则是不顾体面的破口大骂,更有人私下串联,准备去皇城、九曲苑伏阙‘死谏’。
据说,就连朱崇等文教大佬,都被天子这份诏令气得七窍生烟。
‘诗圣’可容,‘文宗’难忍!
何谓‘文宗’?
当今之世,文教魁首,才是‘文宗’!
如果卢仚是‘文教魁首’,那么朱崇他们这些出身文教圣人世家的大贤,他们又成了什么?
尤其是,天子亲自册封、宣告天下的‘文宗’,自文教建立以来,唯有‘朱圣’一人!
天子这诏令,等于是给朱崇等人又找了个‘活祖宗’!
镐京城内的文教大佬们,一下子就炸锅了。
诏令发出的当天晚上,皇城,扶摇殿内,昏暗的烛光下,垂帘听政的帷幕后方,太后面无表情的坐在宝座上,透过珍珠垂帘,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乐武。
“那诏令,天子真就这么发出去了?”太后的声音很冷淡:“他,怎么就敢呢?”
乐武低沉的说道:“可是阿姊,他就真这么做了!”
太后沉默许久,叹了一口气:“这事体,让我好生难办。”
乐武猛地抬起头来,急声道:“阿姊,他只是你的一个儿子……而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太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乐武,沉声道:“你这些日子,调动兵马频繁……可有几分把握?”
乐武咧嘴一笑,嘴唇惨白如纸,双眸微微泛红。
“阿姊放心,十成十的把握。”乐武微笑:“天子或许请了几个异人襄助,但是,大势在我,在您手上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迎回
嘉佑十九年,九月二日。
太后于皇城设宴,天子携几名心爱妃子赴宴。
皇城御花园,天高气爽,满目美景,天子于宴席上吹奏玉箫,引来高空路过的大雁轻鸣相和。
太后当众拭泪,指责天子‘不务正业’,以天子之尊,却‘如伶人,以声色侍人’!
天子悚然,跪地自辩,太后拂袖,摔杯,痛斥天子。
天子携爱妃数人,灰溜溜返回九曲苑。
皇城就是一个大筛子,什么消息都瞒不住的。太后在宴席上痛斥天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镐京,自然也传到了正和青柚三女逛街的卢仚这边。
拎着一个竹皮编织的小笼子,聆听着里面的绿头蝈蝈清脆的鸣叫声,卢仚叹了一口气。
“天子是有孝心的,他……一直等着太后和大将军主动发动呢。”
“话说回来,我现在是真相信,世上真有‘扶弟魔’这种生物!”
‘扶弟魔’?
青柚三女愕然看着卢仚。
“嗯,就是一种,把自家弟弟当做世上最重要的存在,什么丈夫、儿子之类,全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弟弟而彻底放弃的恐怖生灵。”
“这种生灵啊,啧啧……”
青柚三女不能理解‘扶弟魔’这个梗儿,但是她们大致知道了卢仚话里话外充斥的对太后和大将军的不满之意。
卢仚带着数万战力恐怖的精骑返回镐京。
更有神醉等十名大能修士,如今正住在九曲苑里。
以大将军乐武和血河教修士勾勾搭搭的事实,让神醉他们以‘除魔卫道’的名义,直接出手降服了大将军,以雷霆万钧之势血洗整个太后母族,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这些天,任凭镐京闹得满城风雨,组织了卢仚、卢旲、神醉等人放手清洗的,赫然就是胤垣这个天子。
这个名声臭大街的天子呵。
卖官鬻爵。
敲诈朝臣。
骄奢淫逸。
信宠奸臣。
各种狼藉的罪名,顶风臭十八里的天子。
他内心最深处,居然还有这么一抹雪白的柔软……他,悍然无法主动对自己的母亲和舅舅下狠手。
哪怕他已经闻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哪怕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的敛财,小心翼翼的组建心腹军队,对大将军乐氏一族布置了无数防范的手段……但是他居然,心软得不愿意主动出手。
“不过,一个有孝心的天子,总归比一个杀伐果断,连亲妈和亲舅舅都能下死手的天子来的可爱。”卢仚摇晃着蝈蝈笼子,低声的嘟囔着。
然后,卢仚突然一阵心悸。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北方。
在极远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一丝丝血脉的牵扯,一种淡淡的危机感隐隐袭来。
卢仚瞪大了眼睛。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亮起,大片光芒闪烁,在他脑海中凝成了一篇篇古朴的金色文字。
这些天,神醉让人从大金刚寺的藏经阁中,取了好些佛门的神通秘术出来,一一交给了卢仚。卢仚将这些神通秘术铭记心头,有空的时候,就花费点心思参悟一二。
如今,很莫名的,这些还没入门的佛门神通在三眼神人图的催动下,自然而然的加快了感悟速度,一道道佛门神通精义凭空衍生,迅速和卢仚几乎凝成实质的神魂灵光相合。
一道道淡淡的因果、命运气息,在卢仚脑海中浮现。
卢仚的眸子骤然变成了一片淡淡的金色,他看着北边方向,沉声道:“我去去就来……那边,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拎着蝈蝈笼子,卢仚向北面一步迈出。
方寸禅林,一念遁法。
神魂灵光微微摇晃,伴随着巨量的神魂之力的消耗,卢仚心念到处,他一步就迈出了三万里。这是佛门至高的心念遁法,意念到处,只要神魂之力足够,就能破空瞬移,远比寻常遁光快出不知道多少倍。
微微喘了一口气,卢仚远比寻常修士强大千万倍的神魂迅速恢复,喘息间就已经恢复到满值状态。
无量归墟体运转开来,体内归墟仙元以五大金刚法相的运转脉络,开始全速运转。
卢仚通体变成了淡金色,身边有金色火焰喷出,皮肤下大片莲花和万字佛印浮现,脑后更隐隐有一轮明光缭绕,整个人都变得和真正的金刚罗汉降世一般。
体内归墟仙元,迅速转化为精纯庞大的佛力。
卢仚发动的一念遁法,顿时更加契合他此刻的身体和身体内充斥的佛力。
又一步迈出,这一步,卢仚一步踏出了六万里。
如此他轻轻几步迈出,就已经走出了大胤的直辖领地,踏入了北冥州的领地。他再次几步迈出,就跨过了大半个北冥州,来到了白蟒江南边数万里的大草原中。
喊杀声冲天,无数黑衣黑甲的精锐骑兵唿哨着往来奔走,死死围住了一个小小的小山包。
小山包上,百多人将一具具尸体垒成了护墙,死死抵挡着四周无数精锐骑兵的冲杀。箭矢如雨一样落下,扎在那些尸体上发出‘噗噗’的密集声响。
一波箭矢过后,就有数百骑兵‘嗷嗷’嚎叫着冲上去,悍不畏死的冲上小山包,向厚厚的尸体堆后面的百多人发动亡命的突击。
一名披散着花白的长发,身躯魁梧的男子左手持枪,右手握刀,带着百来名汉子往来冲杀,将冲上来的骑兵逐个斩杀当场。
男子手中刀枪无不放出淡淡幽光,枪芒、刀罡呼啸着横劈数十丈,看这声势,分明是武道辟穴境巅峰大圆满的实力。修炼至此,只差一步机缘,若是有适合的修炼法门,就能突破熔炉境,顺利踏入烈火境。
男子放手砍杀,每击杀数十名骑兵,就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北坵侯,没-卵-子的怂货,敢做不敢当的乱臣贼子,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哈哈哈,当年你们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就不敢承认呢?”
“藏头缩尾的,派了这些喽啰过来,就想要取下我的人头么?”
“嘿嘿,嘿嘿,不要让我回去镐京……否则,你们全都是株连九族,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刀枪齐挥,男子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血水化为血雾喷溅,一个个精锐骑兵被轰得支离破碎,但是远处不断有号角响起,源源不断的骑兵阴沉着脸,悍不畏死的继续冲了上来。
男子已经带着人冲杀了许久,他手中的刀枪已经密布裂痕,挥出的枪芒、刀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削弱。
但是男子依旧大吼大叫,往来飞扑,带起一道道残影,速度快到了极点。
小山包上,百多个汉子在这男子的统辖下,借着地势,艰难的抵挡着四周源源不断的骑兵突袭。
从高空俯瞰下去,方圆数十里内,围住了这个小山包的精锐骑兵起码有二十万。
而在更远的地方,四面八方,方圆千百里内,更多的骑兵正浩浩荡荡的朝着这边汇聚过来。各色衣甲光焰夺目,乍一看去,就好像整个草原都在骚动。
高空中,无数大大小的鹰隼疯狂飞舞,不断往来传递消息,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距离小山包三十里地,一口小湖旁,几面挂着狼尾的金色大纛迎风飘舞,几名衣甲华美,身躯丰腴,养尊处优、气度不凡的老人,正面皮哆嗦的站在大纛下,呆呆的看着小山包的方向。
“您哪,就好好的在青狼氏族养老,不行么?干嘛又要逃出来?”
“青狼氏族的那群蠢货、废物,每年拿我们这么多岁贡,怎么就让他带着区区百多人跑了出来?”
“追杀的骑兵,居然还被他们百多人全歼……”
“好啦,好啦,不要抱怨啦……总之,不能让他回镐京。否则,以他当年的手段,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当年的事情,嘿嘿,我们可是做绝了。”
“那卢貅……真是可怕。不过,幸好我们也有异人襄助,否则这一次,我们都要被抄家灭族,一个都跑不掉!”
几个老人抬起头,呆呆看着空中。
离地数百丈的空中,卢貅踏着一片水云,正和数百名金盔金甲的魁梧壮汉疯狂厮杀。
卢貅光着膀子,上半身心口附近的血肉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一团金色的火焰在心脏内燃烧,他挥动铁枪,每一枪击出,枪头都喷出数百丈长的金色枪芒。
那些魁梧壮汉一个个身高一丈六尺开外,身形魁梧,但是动作灵巧飘摇,宛如穿花蝴蝶一般。
仔细看去,这些魁梧壮汉,居然全都是剪纸制成的纸人。
它们围着卢貅疯狂的旋转、劈砍,手中纸质的刀剑带起道道寒芒快若流风般击下,卢貅放出的枪芒和这些刀剑撞击,不断发出雷鸣般巨响。
战斗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卢貅心口内的金色火焰已经黯淡无光。
他大声喘息着,浑身汗水被身躯高温蒸发,化为一团白气裹住了身躯。
一枪将三名纸人洞穿,三名纸人燃起了淡金色的火焰,卢貅嘶声怒吼:“邪魔外道,焉敢袭杀大胤天子……尔等,真个不怕抄家灭族么?”
地面,一支精锐重甲骑兵簇拥着几个身穿华美长袍的男子。
听到卢貅的怒吼,一名领头的男子阴阴一笑:“这天地,变了……天子?嘿嘿,只等我们悟透了祖传的无上大道,嘿嘿,天子算个屁!”
‘屁’字刚出口,卢仚一步冲进了战场中。
小山包上,大呼砍杀的男子闷哼了一声,大臀上蓦然中了一箭。
空中,卢貅惊呼,一个俯冲朝着小山包杀了过去。
他顾不得自身防御,几名纸人冲了上去,刀剑乱劈,发出‘铛铛’脆响,在卢貅身上留下了一条又一条浅浅的血印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迎回(2)
卢貅点燃心脏熔炉,肉身就带了几分金刚不坏的韵味。
那些纸人的刀剑加持了法力秘咒,锋利无比,堪比千锻精钢。加之纸人特性,速度快得惊人,攻击频率更是堪称恐怖。
卢貅从离地几百丈的高空俯冲下来,一大群纸人围着他乱飞乱舞,弹指间就是数千刀剑劈在他身上,在他身上拉出了一条条长长的细细的血口子。
伤口不深,毕竟卢貅的肉身如今坚固得很。
但是很长,很多,很密集。
就好像一头嘶吼着从荆棘丛中冲出去的猛虎,卢貅浑身被刮得破破烂烂,薄薄的血水在身上糊了薄薄的一层,乍一看去,就好像整个被扒了皮一般狰狞。
地面上,数十名身披重甲,修为强悍,通体蒙着一层淡淡元罡幽光,不断做虎狼长啸声的大将,带着数千名精悍的,自身修为起码也在武道培元境巅峰的悍卒,从四面八方同时向小山包发动了全面的进攻。
特制的强弓攒射,分明出自大胤禁军的破甲箭矢发出特有的凄厉破空声,密集的箭矢覆盖了整个小山包,将百多人全都笼罩在下面。
大臀上中了一箭的男子大喝了一声,他一把抓起了地上一名身披重甲的敌人尸体,将其挡在了头上。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和他一般施为。
破甲箭矢密密麻麻的攒射下来,‘噗嗤’声中,箭矢穿透了重甲和身躯,长长的箭头从尸体下方扎了出来,好些人措手不及,被突出的箭头弄伤了胳膊、手掌。
“哈哈哈,北坵侯,你今日杀不了我,来日我杀你全家!”大臀中箭的男子挥刀,将一名冲到面前的重甲大将一刀劈得吐血飞退,同时厉声喝道:“卢貅,不要管我,我还死不了……去,找到北坵侯那狗贼,给我剁了他!”
男子厉声喝道:“今日,不是他,就是我!”
卢仚一步闯入了战场,一眼就看到了从空中俯冲下来的卢貅。
那股子血脉相连的奇异韵律,让卢仚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看着那张刚硬、英武的面庞,和自己记忆中的某位不负责的男子的面庞联系了起来。嗯,这从天俯冲的男子,真像那位丢下儿子,不知去向的,卢仚的亲爹卢旵啊!
“卢貅?敢问,这位可是泾阳卢氏莱国公一脉,曾经的羽林中郎卢貅老大人么?”卢仚笑着开口,声音平缓温和,去顷刻间压制了战场上的怒吼声、马嘶声、哀嚎声、惨叫声、刀剑破空声、箭矢透骨声等等,清清楚楚传遍了方圆百里。
卢仚更是一步迈出,瞬间到了卢貅身边,挥出金刚枪,抡起两丈多长的长枪,朝着那些乱舞的纸人一挥,就听一声雷鸣炸响,空气破开,数百金盔金甲的纸人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顷刻间被烧成了一缕青烟。
“卢貅老大人?”卢仚心情颇为复杂的看着浑身是血,身上密密麻麻、横七竖八起码有数百条血印子的卢貅。
卢貅。
卢旵的亲爹。
自己的亲祖父。
镐京城都有说,当年卢貅追随上一任天子出征,殁于战场。
可是现在看来,他还活得蛮结实的。
而且,那个屁股上还挂着一支箭矢,正在奋力砍杀的英朗男子,和胤垣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感情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好大喜功’、‘妄起干戈’,以至于‘国朝兵败’、‘损兵折将’的‘昏君’胤熇?
“救驾!”卢貅朝着卢仚大吼了一嗓子。
然后,卢貅看着卢仚,眼珠瞪得溜溜圆。
“小子,你姓甚名谁?”卢貅下意识的询问卢仚。
“救驾,救驾先!”卢仚笑呵呵的朝着卢貅点了点头,掏出了许久未用的小风车,一道强横无匹的法力涌入小风车,小小的风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犹如疯癫一样急速旋转起来。
高空中,‘嗤嗤’声响不绝于耳。
数千片、数万片、数十万片巴掌大小的青色风刀凭空生成,明晃晃、寒森森,带着无边的锋芒气息凌空飞旋,顷刻间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虚空。
卢仚望着下方那些惊慌失措的精骑,轻声问道:“他们?”
小山包上,天齐帝胤熇瞪大眼睛,看着头顶天空冒出来的无数风刀,厉声喝道:“尽是乱臣贼子,杀!”
卢仚抿了抿嘴,握着小风车的手向下轻轻一按。
漫天风刀笔直坠落,风刀急速旋转,狠狠划过了下方的精骑。无数声惨嚎响起,一个个精骑紧握兵器的手臂齐肩而断,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数十里外,小丘陵中,北坵侯等一众北冥州诸侯吓得浑身直哆嗦,他们嘶声尖叫着,带着亲兵护卫转身就走。
但是他们刚刚跑出了没两步,卢仚伴随着一阵微风骤然到了他们面前。
卢仚龇牙一笑,右手向前轻轻一挥,空气震荡,巨力席卷而来,一众诸侯大口大口的吐血,从坐骑背上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半刻钟后。
小山包上,卢仚肃然向天齐帝胤熇行礼:“陛下,臣大胤天阳君卢仚,见过陛下!”
地上有一匹死马,胤熇拔掉了屁股上挂着的箭矢,就这么浑身血淋淋的,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马头上,‘咯咯’笑着,上下打量着卢仚。
“天阳君?这是什么破封号,哪个没读过书的空脑壳子想出来的封号?实在是有辱斯文。”
“唔,卢仚?卢?哪个卢?”
胤熇看看卢仚,又看看卢貅,‘咯咯’笑得很开心:“我看你,倒是有几分像是卢貅卿家的模样。”
卢仚轻咳了一声:“臣出身泾阳卢氏。臣的父亲名曰卢旵。若是臣没记错,臣的祖父,的确叫做卢貅的就是。”
卢貅在一旁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记错?怎么会记错?我就是卢貅,你爹叫做卢旵?那你就正儿八经是老子的孙子!哈哈,陛下,诸位,看看,看看,这是我老卢的孙子……哈哈!”
卢仚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卢貅,幽幽道:“当然有可能记错喽。我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把我丢下,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这些年来,也没有人提点我说我祖父叫什么,我祖母叫什么……哎!”
胤熇眨巴眼睛看着卢仚,然后又看看卢旵。
卢貅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卢仚:“旵儿,在你六岁的时候,丢下你……不知去向?”
卢仚双手抱着金刚枪,幽幽叹了一口气:“不仅如此,去年的时候,我祖父的结拜兄弟,先是上门想要悔婚,结果呢,他家那闺女不争气,未婚有孕,忙不迭的想要找背锅的……又逼着我和她成亲……”
卢仚仰天长叹:“哎,家里没有长辈做主的娃,可怜哪!”
胤熇绷紧了面皮。
他身边的百多个正在包扎伤口的汉子,同时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卢貅则是气得眼珠子通红。
卢仚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足以让他明白自己的结拜兄弟白长空做了什么——这,这,这,这是完全不顾兄弟之义,打上门去欺负孤寡老小了!
“白长空!”卢貅从地上捡起一支箭矢,‘啪’的一下折断:“老子和你,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胤熇摆了摆手,打断了卢貅的话:“卢貅卿家,稍安勿躁。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气烈如火?”
胤熇指了指卢仚,笑道:“这小子的话,说得无头无脑,莫名其妙。”
“他如果被白长空欺负上门了,他这个天阳君的封爵,又是怎么来的?还有,他的这一身惊天动地、堪比传说中神圣一流的修为!”
四面八方,小山包下,数十万北冥州诸侯麾下的精骑,一个个面无人色的跪在地上,勉强包扎上的伤口,正不断的流淌着血水。
数十万人,连同罪魁祸首北坵侯一行诸侯,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数十万人啊!
数十万北冥州几大诸侯最精锐的骑兵,被卢仚一个人一击而破!
这样的神通,如此的伟力……白长空一个读书人,能欺负了他?
卢仚看着胤熇,长叹了一声:“陛下有所不知,白山长,可也不是普通人啊……他身后,可站着一群魅惑众生的女魔头哩!”
白长空已经满门尽灭,卢仚还不忘给人家坟头上扣一口黑锅。
不等胤熇一行人从刚刚自己的话里回过神来,卢仚又继续说道:“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安然无恙……如此,真正是久旱甘霖啊!呃,镐京城内,怕是太后和大将军要造反了。”
卢仚忍不住的心花怒放,差点就放声大笑起来。
这些天,镐京城内风风雨雨的,太后和乐武做足了姿势,准备做点什么。胤垣呢,却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和太后、大将军撕破脸。
好嘛,这下好嘛。
据传已经战殁的上一任天子胤熇,居然平安回返,呵呵。
这场大戏,有得看了。
胤熇的脸色变得极其的微妙,他目光幽幽如鬼火,轻声笑道:“太后?乐氏罢?呵呵,多年不见,也是有点思念她了。怎么着,她想要做什么?”
胤熇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那么,回镐京。这一次,我要杀一个人头滚滚,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戏
镐京城内,山雨欲来。
邬州城,已群魔乱舞。
虫二剑主拎着小酒壶,端端正正的坐在邬州城南门城楼子里,楼子角落里,一支丝竹女乐正弹奏着曲子,几个邬州城内最红的头牌姑娘,则在他面前轻歌曼舞,不断向他抛去一道道秋波。
尸魔尊者阴沉着脸,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做出了一副羞于与他为伍的架势。
作为堂堂心剑宗当代掌门,修炼界有数的超级高手,第一剑修,虫二剑主的做派,却和世俗间的纨绔公子无异。
尸魔尊者很看不起他的这种行事风格。
不过,元灵天大敌压境,现在大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也只能勉强凑在一起,应付来势汹汹的强敌了。
尸魔尊者身边,一名娇俏少女冷声冷气的冷笑了一声:“这些天,大胤上下,热闹得紧。”
虫二剑主抿了一小口酒,嬉笑道:“热闹点好,热闹点好。过去这么多年,一潭死水,我等宛如干涸的湖泊中苦苦挣命的泥鳅,那种随时可能道消人灭的大恐怖呵,我是不想再尝试了。”
“热闹点好……哪怕是多厉害的敌人呢?”
“我宁可一剑一剑的,和他们争一个生死胜负,也不愿意面对那崩碎的天地,在无尽的绝望中彻底沉沦。”
虫二剑主美滋滋的,伸手在身边的姑娘小手上拍了拍,轻轻说道:“所以,热闹点好,打打杀杀的,总比没有动静来的有滋味。”
一道清风在楼子里轻轻旋转。
清风中,有无数金粉飘荡,时而凝成一朵花,时而化为一株草,时而凝成了诸般变幻莫测的山川美景,又或者男女老少诸般模样。
这是万幻门当代掌门幻老的手段。
万幻门是道门正宗,是当今佛、魔、道三教,唯一一个擅长阵法的宗门。
只是,万幻门的阵法传承,以幻阵为主,所以,万幻门的门人,将各种幻术,诸般巧妙琢磨得极其精深,甚至到了离谱的地步。
就如这位幻老,外人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年龄多大……甚至除了虫二剑主这样极少数几个道门挚友,外人连他究竟长什么模样,说话嗓音之类的都全不知晓。
清风裹着金粉乱晃,金粉突然凝成了一行大字:“虫二说得有理。”
大字崩散开,数十名窈窕的少女身影从金粉中浮现,这些少女穿着水袖长裙,和几个红牌姑娘一起载歌载舞,舞姿曼妙无方,将几个红牌姑娘都生生比了下去。
尸魔尊者身边的少女‘咯咯’冷笑,正要开口,外面突然一阵飓风平地而起,低沉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虫二剑主、尸魔尊者同时走出城门楼子。
就看到,邬州城的四面八方,一座座浮空城池,一条条金属舟船,还有诸般乌云、雷云、血云、魔云等等,又有一座座气息含而不吐的大阵放出诸般光芒,远远的朝着邬州城逼了过来。
在那些城池、舟船、云团、大阵中,分别有身穿各色长袍的元灵天年轻修士行出,远远的指着邬州城呵斥、叫嚣。
“来了!”尸魔尊者见猎心喜,用力握了握拳头,他身边的少女厉声喝道:“他们的肉身,都是我尸魔洞的战利品。”
“都给你,都给你!”虫二剑主丢下酒壶,身边剑光乍亮,然后迅速没入虚空。
幻老‘咯咯’笑着,清风笼罩的范围骤然扩张,无数金粉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吹散。金粉划过邬州城的城墙,划过邬州城的大街小巷、一处处屋舍楼阁,在地面上,在墙壁上,在梁柱、屋瓦上,留下了一条条细细的金色痕迹。
整个邬州城闪过一抹金色幽光,然后迅速隐匿。
万幻门进驻邬州城的诸多弟子,纷纷守住了各处预先布置的大阵阵眼,只待敌人侵入,就发动大阵困杀敌人。
邬州城的州牧府中,刚刚被卢仚、卢旲联名保荐,从一介平民骤然坐上州牧高位的,卢旲的大舅哥,即卢峻、卢屹的亲娘舅胡利,在大群重甲士卒的簇拥下,战战兢兢的坐在州牧府大堂,双手紧握着邬州城的州牧大印。
这枚印玺,正是当日卢仚应对大洪水的时候,从邬州城的地下秘殿中冲出的印玺。
这枚印玺可以掌控整个邬州城的城防大阵。
卢仚离开邬州城,这枚印玺就留在了州牧府的正堂中,胡利得到了天子胤垣的册封,得了州牧一职后,这枚印玺就神乎其神的主动认主,让胡利掌控了整座邬州城。
“天老爷保佑,天老爷保佑!”
胡利吓得浑身直哆嗦,坐在大堂上不断的念叨着。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子,没啥见识,没啥能耐,也没啥雄心壮志。
自家妹子嫁了个有出息的老公,摇身一变就成了国朝勋贵。换成其他人,有了卢旲这样的勋贵妹夫,自然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趁机将家里的生意做大百倍、千倍,挣他一个金山银海的大富贵出来。
但是胡利和两个弟弟,都没啥出息。
有了卢旲这么个亲家,他们这些年来最大的成绩,就是开了几家当铺,欺负一下老百姓,私下里再放点高利贷,吃点利息钱,仅此而已。
而且他们放高利贷的眼光……也着实有问题,这几年来,他们好些笔放出去的本钱收不回来,配了个精打光,还是胡夫人从自家库房里,偷偷摸摸的弄了不少银钱出来补贴,才让他们熬过了难关。
这样的性格,这样的手段……卢旲蛮横不讲理的,硬生生将他推到了邬州牧的官位上。
说实话,胡利还有两个弟弟,早就吓得麻爪子了。
“好妹夫啊,好妹夫……做官是好事,但是,但是……这要人命啊!”胡利抱着印玺,带着哭音在嘟囔:“都是飞天遁地的妖魔鬼怪啊……我只是一个凡人啊……我只是一个凡人……这个官,我不做了行不行?”
胡利的两个弟弟,胡富和胡贵,也是脸色惨淡的蜷缩在大堂中。
一个邬州安抚使,一个邬州征讨使,两个从二品大员,也是吓得魂飞天外,浑身哆哆嗦嗦。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子尿骚味,也不知道是哪位偷偷摸摸渗了点出来。
一如胡利的嘟囔,两个人也在心里,将卢旲骂了个狗血淋头。
做官,自然是好事。
但是,不能坑亲家,将他们丢在邬州城这种鬼地方做官啊!
这是,要死人的!
飓风大作,浪涛声‘哗啦啦’在天空翻滚,鬼哭狼嚎声传遍整个邬州城,天空有一道道血河横空,漫天血光照得整个城池都变成了血色。
雷霆、飓风、冰雹、暴雨,诸般天相滚滚而来。
整个邬州城内,无数百姓哭喊尖叫,一副末日景象。
虫二剑主站在城门楼子门口,微笑着点头:“嗯,我发现了十一个宗门的标识……但是那个魔算宗,似乎并无弟子出现?”
尸魔尊者身边的少女冷笑开口:“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那些元灵天的修士也交待了,魔算宗行事最是诡谲,或许,他们正藏在哪里看热闹呢?”
“不过,就这些后生晚辈,就想攻下邬州城?他们怕是,想多了?”
尸魔尊者很不屑的笑着,他摇晃着两只枯瘦的爪子,身边魔云升腾,一尊一尊身材高大魁梧,身披重甲,身上带着浓烈死气的身影不断从魔云中走出,顺着邬州城的城墙蔓延了开去,顺着城墙整整齐齐的站成了密集的阵列。
城外,元灵天侵入极圣天的第一批十二家宗门中,除了魔算宗之外的所有宗门,都有弟子到场,总数超过三万人。
其中很多弟子,身上气息浮动不定,眸子里神光散乱,行事、说话疯疯癫癫,一副心神失控的模样。
他们列阵,迅速逼近邬州城,然后一声呐喊,就这么蛮横的冲了上来。
邬州牧大堂上,胡利怪叫了一声,举起印玺,重重的拍向了面前公案。
邬州城的城墙上,机括声不断响起,一尊尊三丈多高的金色武士雕像从城墙中缓缓升起,拉开强弓,一道道金色光箭凭空凝成,化为惊天长虹轰向了来袭的元灵天修士。
没有躲闪,没有防御,很多元灵天修士就这么硬生生用身体迎向了袭来的光箭。
身躯炸开,血光四溅,邬州城的城防阵法第一波反击,就击杀了将近一万元灵天修士,好几座魔傀宗的浮空城池,数十条金属舟船都被箭矢射爆,喷吐着火光黑烟重重坠落。
虫二剑主、尸魔尊者的目光骤然一凝。
“事情,似乎有点不对,他们这是来送死的?”虫二剑主喃喃自语:“他们是来送死的,没错了……而且,看他们的神智不对,他们被人下了手段。”
尸魔尊者则是嘶声大吼:“告诉城里的那个狗屁州牧,下手轻一点,这些修士的身躯,都是宝贝,宝贝啊……再敢弄坏一具,我就让他每天晚上被一百八十具女僵轮着!”
邬州城的城防大阵放开,元灵天的修士们浩浩荡荡闯入了邬州城。
幻阵起,云烟缭绕,将这些毫无防范的元灵天修士整个笼罩了进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戏(2)
邬州城大战之时,卢仚正架起狂风,推动水云,载着胤熇、卢貅等一行一百二十九人,从万丈高空飞驰而过,直奔镐京城。
至于之前的北坵侯等人,胤熇已经亲手砍下了几个诸侯的头颅,然后让他们的部属回去送信,让几大诸侯的亲族洗干净脖子等死就是。
三眼神人图光芒耀目,卢仚通体水纹、风纹闪亮。
水纹控水,架起水云只是最普通的操作,而这水轻盈清灵,宛如无物,在虚空中穿梭,真有水至柔而无孔不入之感,急速飞行,居然没有丝毫阻力。
风纹控风,其风速快到极致,弹指间就是数十里。若是再加速,一呼一吸之间,数百里只是须臾。卢仚照顾胤熇等人,没有加速到极致,但是也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胤熇胆气极大,他背着手,站在水云边缘,俯瞰着下方的江山河岳,突然开口。
“所以,这天地灵机复苏,修士重入人间,而无论武道修炼,还是神仙道途,全都有了指望,看到了前途……”
胤熇喃喃道:“难怪,数月以来,卢貅等诸多卿家,修为接连突破。就连我,也已经到了辟穴境的巅峰圆满。”
“若非我等修为突破,哪里能从青狼氏族监控下逃脱?”
“嘿嘿,嘿嘿。”
胤熇转过身,看向了卢仚:“卢仚,你拜入了大金刚寺?”
卢仚点头,沉声道:“陛下,臣的确拜入了大金刚寺……而且,若是臣估算不错的话,如今大金刚寺为代表的佛门,才是如今极圣天佛、魔、道三教中最强一方。”
卢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极圣天三教,当年都被元灵天的强敌重创。
奈何,佛门有醍醐灌顶之法,那些濒死的高僧大和尚们,他们圆寂之前,可以将全身修为灌输给自家的徒子徒孙!
极圣天当年大败亏输,修炼之道差点被斩断。
大金刚寺有十三位传承长老……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十二宗门的其他十一家,他们总不至于连一个传承长老都没有?
如此算起来,佛门的潜势力,相当雄厚、可怕。
而道门、魔门么。
他们或许也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但是总不如佛门这样类似于作弊一样。所以,卢仚判断,如今三教,佛门称尊。而拥有十三位传承长老的大金刚寺,就算在佛门当中,也当为数一数二的存在。
胤熇轻轻的摸了摸头上的长发。
卢仚立刻笑道:“陛下,极圣天佛门,分苦修僧和红尘僧两种……臣,也是红尘僧,却不妨碍,神醉方丈许诺臣未来就是大金刚寺下一任方丈!”
卢仚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蛮古怪的。
但是心中冥冥有感,大金刚寺和大胤,牵扯到了自己的修炼大计。大金刚寺越强势,大胤越强势,自己得到的加持就越强,修炼速度就越快。
两条粗大腿,自然要抱好了。
胤熇,可是大胤上一任天子,他的回归意味着什么……卢仚心里,莫名的有点激动啊。
胤熇微笑,点头,他看了看卢貅,又看看水云上的一众忠心耿耿,陪他在青狼氏族的领地吃了二十年苦头的臣子,微笑道:“诸卿还记得,我曾说过,诸卿对我不离不弃,荣华富贵当共享之。”
胤熇捻须微笑,轻声道:“如今看来,单单荣华富贵还不足以酬功……吾等,当共享长生!”
胤熇眸子里精光四射,水云上,包括卢貅在内一群文武臣子,以及两名煞气四溢的老太监齐齐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颇有几分癫狂之色。
原本以为,一辈子就在那冰天雪地、贫瘠之地终老。
没想到,天地灵机复苏,居然是他们一个个修为疯狂突破,终于瞅准机会,护着胤熇逃了出来。
原本以为,在青狼氏族的疯狂追杀下,他们一个个都要死于白蟒江边。
没想到,卢貅莫名的临阵突破,修成金刚之身,以一己之力斩杀数万青狼精骑,护着众人安全度过白蟒江。
原本以为,当年背后插了胤熇亲征军团一刀,令得亲征军团全军覆没的北冥州诸侯,他们调动大军疯狂围杀,卢貅也被邪异的高手缠住,众人终将战殁。
没想到,卢仚居然心有所感,从镐京施展大神通申诉来援,更一举重创了北坵侯等诸侯大军,众人终究是逃出了生天。
原本以为,能够回返镐京,胤熇兑现和他们共荣华富贵的承诺,就此雍容一世,已经是人生圆满之极致。
没想到卢仚居然给大家,打开了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
富贵!
权力!
长生逍遥!
人生极乐,岂能形容?
二十年辛苦,没白熬!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武将放声狂笑,指着卢仚笑道:“卢貅,这是你卢氏麒麟子……吾等看着眼热,结个亲呗?”
卢仚面皮微红,水云上的笑声越发张狂。
一路风驰电掣,从北冥州到北坵侯等人领地,到镐京一路数十万里地,因为照顾胤熇等人的关系,卢仚用了足足三天两夜。
入城后,胤熇一行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偷偷进了卢仚的天阳君府,梳洗更衣后,一群人在卢仚派出的护卫拱卫下,悄然四散出去,联系自己的亲族、心腹,勾结当年的老关系。
尤其是胤熇身边的两个老太监,一个鱼乌有、一个余不思,两人正是如今太后身边的余三斗和胤垣身边的鱼长乐的‘干爹’,是如今大胤宫廷所有大小太监最正经的老祖宗。
二十年时间,无论皇城、九曲苑,还有守宫监诸多内廷衙门,一应人事早已面目全非,但是总有当年的老太监、老班底,循着内廷的潜规则顽强的留存了下来。
鱼乌有、余不思,就连卢仚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卢仚只知道,胤熇等人回到镐京后不到三个时辰,胤熇身边,就多了一群浑身阴气森森、杀气腾腾,好似积年老僵尸一般,让人莫名心悸的太监。
胤熇通过这些太监,一道又一道命令不断传了出去。
镐京城内,原本山雨欲来的凝重气氛中,突然又多了几分怪异。
这一切,卢仚只是坐观。
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心血来潮,感应到自己的血脉至亲有了危险,他跑去,从一群邪门修士手中,救下了自己的亲爷爷而已。
他只是救了自己的亲爷爷。
至于顺带着救下了胤熇,还有一百多名对胤熇忠心耿耿的勋贵、重臣……
卢仚只能说,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到呢?
终于,这一日。
嘉佑十九年九月初九。
镐京城,四方城门外,五军府下辖的四征军团,其主力精锐,纷纷在城外扎营。旌旗招展,大纛凌空,一队队精骑往来飞驰,沉闷的蹄声如雷,声震百里。
镐京城的东门,被卢仚派鱼癫虎领着一批精兵死死守住了。
但是镐京城的北门、西门、南门,城门洞开,城外的征北、征西、征南军团的主力精锐,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杀入镐京——问题就在于,谁下这命令,谁接这命令!
镐京城内,从镐京周边几个州郡调来的禁军,悍然入驻所有五品以上坊市,每一条街坊,都有地方禁军精锐巡弋。顶盔束甲的将士往来游走,将镐京渲染得杀气腾腾,百姓们关门闭户,不敢出来行走。
皇城内,金钟玉罄连连轰鸣。
一根根血光冲天而起,皇城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召唤令,着令满城勋贵、官员悉数进皇城议事。
皇城周边,密密麻麻围满了全副武装的禁军精锐。
方圆近百里,大街小巷中,站满了禁军,好些街巷中,更有大队重骑严阵以待。
这些禁军精锐一个个通体血气升腾,双眸微微泛着血光,面孔扭曲,神态癫狂,让人望之生畏。
一根根长长的旗杆上,一面面材质怪异的血色旗幡迎风乱舞。
这些旗幡飞舞之间,一道道奇异的波动横扫虚空,好些听令赶去皇城的文武官员,不小心朝着这些旗幡多看几眼,当即心头翻滚,头昏目眩,很是狼狈的大声呕吐。
一些年老体弱的官员,更是双眼一翻昏厥当场,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呼。
皇城内,金钟玉罄声一直在敲响,声声不绝,悠扬悦耳。
皇城门口,一众文武勋贵、朝臣大员们,面色凝肃的聚集了起来。他们看看四周密密麻麻的禁军精锐,又相互打量着四周同僚,认真观察着身边人的神色变化,希冀从面部表情的变化中,琢磨出一些他们的意图,底线。
朱崇等文教领袖面沉如水,静静的站在皇城大门口。
无数人在打量着他们,但是没有一个人能从他们的脸上,分析出哪怕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
突然间,朝臣们发出了大声的喧哗。
顺着大街驰道,一群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青年男女,在大队禁军的护卫下,策骑狂奔而来。
四极坊的诸侯质子们,到了。
他们可没有朝臣们守规矩,到了皇城门口,依旧是大声谈笑,咋咋呼呼,让朝臣们无不皱眉。
偏偏朱崇见了这些质子,他微微一笑,朝着领头的几个质子招了招手。
几名来自东神州、北冥州、西幽州、南蛮州,自家势力冠绝一州的大诸侯质子微笑着,神采飞扬的来到了朱崇面前,行晚辈礼向朱崇见礼。
很多朝臣心里微微一沉。
朱崇这是示意,他们文教一脉,已经和各大诸侯达成了默契么?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戏(3)
低沉的号角声缓缓响起。
号角声中,九曲苑正门开启,苍狼骑宛如一道浑浊的洪流,浩浩荡荡冲了出来。
无数禁军包围了整个皇城,自然也封住了从九曲苑通往皇城最近的那一座城门。
苍狼骑奔驰而来,卢旲手持长枪,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狼王嘶吼,背后双翼张开,庞大的翅膀轻轻拍动,掀起了一阵阵狂风,苍狼喘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腥臭味,禁军的坐骑纷纷长嘶、撅蹄,踉跄着向后倒退。
卢旲傲然冷笑,带着苍狼骑长驱直入,直到皇城的东北角城门口。
城门缓缓开启,一道道厚重的闸门冉冉升起。
卢旲长枪一挥,大队苍狼骑拥入了皇城,顺势在皇城城门外,顺着街道向南北两侧扩散,将拥挤在这里的禁军大队逼得不断后退,后退。
苍狼骑的气焰太过于嚣张,好些禁军士卒立足不稳,被挤下了运河。
有禁军将领气急败坏的大声咆哮怒吼,眸子里血光闪烁,大有号令士卒和卢旲火并的冲动。
但是一声若有若无的佛号声从九曲苑中传来,皇城东北门附近的禁军士卒浑身一震,眸子里血光骤然黯淡下去,好些人鼻孔里有血水喷出,一个个身体摇晃,瞬间失去了大半战力。
苍狼骑,很顺利的就控制了皇城的东北门。
流水一样的苍狼骑还在不断的从九曲苑中冲出,他们顺着一座座大石桥快速奔走,朝着皇城东面的国泰坊、民安坊、安乐坊等一品、二品坊市扩散。
沿途有大将军府调进镐京的地方禁军和他们发生摩擦。
但是这些苍狼骑战士,全都修炼了大金刚寺外门功法,更得到了红莲固体丹的培养,修为、战力远超普通士卒。
面对地方禁军有意无意挑起的摩擦,苍狼骑下手毫不手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
于是,在皇城东面的国泰坊、民安坊等方式,苍狼骑骑着气息凶狠的苍狼,追着禁军毒打的场景不断上演,一时间坊市震动,无数官民人心惶惶。
苍狼骑驱散了皇城东北门的禁军,将东北门内外几重门户,连同开启门户的机括等全部控制住后,低沉的战鼓声响起,卢仚麾下的那数万羽林精锐穿戴着崭新的甲胄,打着崭新的仪仗,簇拥着天子车辇,以及一溜儿数十架大马车,从九曲苑中行了出来。
卢仚骑着血脉越发凝炼,身躯越发庞大,周身黑云缭绕的乌云兽,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在他身后,青柚三女骑着三头小叫驴,腰间佩着剑囊,一脸通红的紧紧跟着他——对于今天即将上演的戏码,卢仚对三女漏了些口风。
三女为了今天的事情,已经激动得两三天睡不着觉。
就算是她们青鳞剑阁的先祖,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们今日所见、所行的一切,都有资格计入青鳞剑阁的先祖手札中,成为未来青鳞剑阁子孙后辈们学习、照抄的对象。
‘嘻’!
子孙后辈!
青柚三女莫名的眼睛放光,目光如刀,不断扫过卢仚越发雄壮的背影。
阿虎等一百零八名百虎堂核心成员,身穿羽林军校尉甲袍,骑着血脉返祖,肩高近丈的血蹄乌骓,昂首挺胸的跟在青柚三女后面。
今日的事情,卢仚说了,不要管对方什么身份,不要管对方是老是少,总之,卢仚一声令下,冲上去暴打就是。
“冲上去打就是……这法子,我喜欢!”阿虎骑在高头大马上,不自觉的默运金刚法门。他身上一块块肌肉,从脚指头上的筋腱,一直到耳朵上的小肌肉,全都擂鼓一样跳动着。
第一尊金刚法相大圆满!
千龙之力!
即佛门所谓的一象之力!
阿虎鼻子有点发酸——他莫名的想起了,当年他刚刚被卢仚从街头救回家,为了卢仚额小吃摊子,和那些地痞流氓打架斗殴的场景!
他还记得,第一个被他用木棒打破脑袋的混混头目的长相和名字!
他还记得,第一次用板砖拍了他的脑袋,打得他头破血流的那个帮派头目的长相和诨号!
阿虎现在很想跑到那些人面前,昂首挺胸的大吼一嗓子:“还有谁?”
“虎爷我,阔绰了!”阿虎龇牙咧嘴的发着狠,他用力握紧拳头,盘算着哪天带着上万羽林军,跑去拜访一下当年市井街头的老朋友们。
嗯,就轻轻的用手指头戳他们一下!
戳个卧床半年,好好休养一下就行。
可不能真打死了他们。
现在的虎爷,可是国朝勋贵,羽林校尉,啧啧,当年的小恩小怨的,也不至于真个打死人嘛。
卢仚带着大队羽林精锐,护送着胤垣车驾长驱直入进了皇城。
进入皇城后,几架大车里,卢仚的几位大爷悄然而出。
鳄龟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北面大湖。
大鹦鹉从天而降,落在了皇城的南城门楼子上,撬开了一扇窗子闪了进去。
兔狲在花木丛中急速奔跑,一溜烟的直奔西边城门而去。
翠蛇则是直接盘在了东边城门楼子的一根梁柱上,蛇信子吞吐不定,一丝丝青云冉冉放出,将小半个城门楼子都笼罩在了里面。
唯有大黄狗紧跟在卢仚身边,摇头摆尾的好不神气。
一路上,皇城中,有守宫监和禁军的人看到了大黄,好些人想要发声呵斥,但是看到跟在车驾身边,笑容满面的鱼长乐,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就当做大黄不存在一般。
卢仚护送着胤垣到了扶摇殿外。
扶摇殿四周,东西南三处广场上,已经屯扎了几近十万禁军精锐。
这十万禁军一个个双眼冒着红光,嘴唇微微发白,气息阴邪而肃杀,寻常人肉眼都能看到,他们身边有淡淡的血色烟雾缭绕。
满朝文武见到这些禁军,一个个噤若寒蝉。
就连那些最嚣张跋扈的诸侯质子,此刻也都变得老老实实,一个个藏头缩尾的,按照班列缓步进了扶摇殿。
卢仚策骑而来。
一名禁军将领张开双臂,挡在了卢仚面前,厉声喝道:“扶摇殿外,百官下马!懂不懂规矩?”
卢仚一声不吭的,直接一马鞭子抽了过去。
普通皮革鞣制的小马鞭子发出一声闷雷炸响,直接将那禁军将领抽得吐血飞出。
一旁的鱼长乐厉声呵斥:“放肆,大胆!天阳君乃天子钦封,一应仪仗待遇按照宗室亲王对待。皇城骑马,只是特权之一……尔等,焉敢阻拦?”
那禁军将领吐血倒飞,飞出十几丈远,然后一骨碌站起身来。
他深吸一口气,刚刚吐出去的血水就好像活物一样,蠕动着浮空飞起,迅速飞回了他嘴里。
面皮一红,又一白。
禁军将领咧嘴冷笑:“鱼公公所言荒谬,这天阳君封爵,从何说起?”
鱼长乐厉声喝道:“斗胆,天子御赐钦封的天阳君,明诏天下……”
那禁军将领厉声道:“那诏令,可有天子印玺?可有太后用印?”
鱼长乐沉默,闭嘴。
禁军将领微笑:“可见,是乱命喽?乱命所封的天阳君,岂能在皇城骑马?来人啊,将僭越大逆的天阳公卢仚,给我拿下!”
卢仚举起了右手。
他身后,羽林精骑策骑,左右张开,化为庞大的羽翼突击阵列。
他笑看着这禁军将领,微笑道:“这位将军,莫非是想要在这里先大战一场,杀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禁军将领眸子里血光闪烁,他凝视着卢仚,厉声笑道:“你敢?”
卢仚歪着头看着对方,看了许久,他右手一挥,一柄金刚剑飞出,带起一道沉闷的破空声,笔直的斩向了对方。
金刚剑上金光萦绕,一股至刚至阳、威猛霸道的金刚破魔之力迸溅。
重达三百龙的金刚剑顷刻间到了那禁军将领面前,禁军将领一声大喝,拔出了一柄重达三百六十斤的蘸金点钢枪,狠狠轰向了重达三百龙的金刚剑。
‘噗’!
人、剑、衣甲,被金刚剑轻轻一碰,顷刻崩碎,炸成漫天血雾。
金刚破魔之力化为淡金色火焰,炸开的血雾‘呼’的一下,瞬间燃烧起来。
一丝丝血色烟雾冲天而起,附近的禁军将士齐齐大喝一声,数万禁军同时挺起了长枪长戟,更有无数强弓大弩锁定了卢仚。
卢仚放声大笑:“真个要在这里大打一场?”
扶摇殿门口,乐山缓步而出。
他阴沉着脸,看着空气中燃烧、扩散的血雾,冷声道:“卢仚,你很有胆!”
卢仚轻轻一挥手:“少废话,让你家的狗腿子让开位置,让我麾下儿郎列阵……若不然,就动手喽!”
大黄跟在卢仚身边。
它深深的呼吸着,一丝丝黄色雾气腾空而起,和其他四个方向扩散来的氤氲之气融为一体。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亮起璀璨光辉,四面八方,无数黯淡朦胧的星辰影子若隐若现,然后这些星辰之光纷纷亮起。
大白天的,皇城上空,隐隐可见一颗颗大星白日显形。
一缕缕精纯的星光倒卷而下,洒在了卢仚和他麾下羽林军精锐的身上。
乐山静默的看了卢仚许久,然后他才灿然一笑:“多时不在镐京,想不到卢仚你气焰如此之盛……也罢,也罢,今日过后,且看你,还能如此猖獗么?”
乐山一挥手,扶摇殿南边广场上,数万禁军精锐大喝着口号,一步步的列阵后退,让出了半个广场来。
卢仚一挥手,他麾下羽林精锐纷纷向前冲出,占据了禁军留下的半块广场。
双方,顿时成了泾渭分明、剑拔弩张之势。
第二百六十章 大戏(4)
扶摇殿外,禁军、羽林军对峙。
皇城外,苍狼骑、羽林军同样和禁军剑拔弩张。
镐京城东门,旌旗挥舞,战云升腾。
同样得到卢仚灌顶输功,已经死心塌地一头拜入卢仚门下的鱼癫虎,连同三十五名同样得了金刚法相真传,身高膨胀到一丈开外的神武将军,正双臂抱在胸前,用看死人的目光,狠狠盯着东门外的东征军团大营。
一支东征军团豹突骑精锐,正打着各色旗号,在城门外主驰道上往来奔走。
不时有骑兵发出‘呦呦呦’的长啸声,引得鱼癫虎狠狠的往城墙外吐了口吐沫:“听皇城那边的动静,只要有动静,直接下狠手,捏吧死他们!”
东城门的城门楼子里,八百身披烈火色僧衣的光头壮汉手持明晃晃的莲花剑,正面无表情的盘坐在地上,只等着外面厮杀声起,他们立刻冲出去放手杀人!
八百来自红莲宗的护法僧,一水儿半步烈火境的修为,组成红莲宗的红莲业火大阵之后,甚至可以围杀种金莲级的高手。
这样的八百僧,用来对付城外的普通士卒……佛门的手段,堪称凶残。
在镐京城的北城门附近,有大宅,里面隐藏了八百密藏宗大和尚。
镐京城的西城门附近,同样有宅邸,隐藏了八百大天龙寺大和尚。
而镐京城的南门附近,同样的大宅子里,八百大法相寺的和尚同样拎着沉甸甸的禅杖,做好了降妖除魔的准备。
一旦皇城乱起,这些来自佛门的佛修,足以确保,城外的征西、征北、征南三大军团的主力,无法踏入镐京城一步——以这些大和尚的修为,他们足以轻松夺下三方城门的掌控权。
以修士之力对付凡人……
啧!
扶摇殿内,卢仚身披金刚甲,手持一柄金刚剑,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朝下,轻轻点着地面。
卢仚双手微微用力,将金刚剑虚提在空中,不敢真个让这剑自由落体落在地上。
以这金刚剑三百龙的自重,这一家伙砸在地上,搞不好会把扶摇殿都给震塌掉。
卢仚站在胤垣的宝座一侧,身边就是鱼长乐这名对胤垣忠心耿耿的老太监。
这,不合规矩。
卢仚的身份,根本不能站在如此靠近天子宝座的位置。
但是今天的事情么……大家心里都有谱,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
所以,面对卢仚如此逾规的行为,就连几名面无表情的廷仪官,都没有做任何反应——大家心知肚明,今天,天子唯有让卢仚站在这么近的地方,才会有一点安全感。
但是,很多朝廷大佬又在心里冷笑。
就算卢仚站在你如此近的地方——卢仚一个人,就能保住你胤垣了么?
胤垣面色微微泛白,他静静的坐在宝座上,俯瞰着下方国朝勋贵、文武臣子。他双手放在面前的长案上,手上居然捏着一串猩红色的佛珠,‘滴答、滴答’,一粒粒的捻动着。
朱崇等国朝重臣,更是微微摇头。
此时此景,你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真有真佛能够降凡,将你普度超脱么?
朱崇一行人莫名的感到刺激和兴奋——可见天子是穷途末路了!
他们又看向了天子身后的那一座珍珠垂帘。
垂帘后方,那条柔美的身影,前些日子,给了他们许诺——只要事成,则大胤传承前朝官制,沿袭了一千八百多年的官制,如五军府、司寇台、太府、少府等衙门,一律作废!
文教官员,这些年组建的,和这些传统衙门争权的六部衙门,将全面的对那些衙门取而代之!
科举取士,将成为大胤朝廷举荐官员最重要的渠道。
文教,将成为大胤朝堂最有权力的势力。
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的声音,将成为大胤朝野最有权威的意志!
更不要说,太后许诺,只要事成,则大胤的地方官,所有的州、郡、府、县等官员,全都要通过文教的科举制度后,经过户部流调挑选,才能正式任命!
朱崇有点口干。
大事将成……文教,眼看着是真要崛起了。
莫名的,朱崇想起了自家先祖,那位文教的奠基者‘朱圣’,曾经颠簸流离,带着寥寥无几的弟子门人转战天下,传播自家教义的艰辛岁月。
先祖地下有知,当为后辈弟子的成就感到欣喜吧?
朱崇微笑。
他身边的出身六圣世家的国朝重臣微笑。
站在文武班列前方,姿态肆意的诸侯质子们也得意的笑着。
有几名大诸侯的质子,更是和站在勋贵班列最前方的两名男子,轻声的攀谈着。
两名男子容貌颇为俊美,身穿漆黑贡缎底,银丝鲲鹏纹的袍服,身上的配饰之物,每一件,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枚环佩,都价值万金以上。
他们站在勋贵班列的最前方,显然身份超过了所有人。
他们是‘白阳君’乐欢、‘首阳君’乐喜……
以‘乐’为姓氏,却得封了‘君’位。
他们的身份么……
他们的身份颇有点尴尬——太后乐氏进宫之前,曾经嫁过两次,每次都孕下了一个孩儿。
等她进宫后,得了天齐帝胤熇的宠爱,在宫中地位一步步拔高,曾经的两位前夫的孩儿,自然是得了恩泽、封爵。他们的姓氏,也改成了太后的‘乐’氏。
等到天齐帝胤熇亲征惨败,庞大的远征军团居然一兵一卒都没能逃回来,乐氏在各方发力之下,坐上了太后宝座,她这两位和天子同母异父的宝贝儿子,就直接有了‘君’的封爵。
这些年来,乐欢、乐喜仗着亲娘是太后,自己是天子兄长,自家亲舅舅是大将军的缘故,在镐京城内,几乎是能赚钱的买卖他们都占了一手。
什么包揽诉讼啊、贩卖人口啊、强征土地啊、青楼妓馆啊、赌场酒楼啊……除了街头臭豆腐摊这等‘小买卖’他们看不上,其他的他们全都占了一手。
他们的身份太特殊了,就连朱崇等人,都不愿意和他们对上。
以至于,司寇台、大理寺曾经查到过几次大规模贩卖军械的案子和他们有关,但是这些个案子,最终也就变得无声无息了。
今日,乐欢、乐喜兄弟两,是满面红光,意气风发。
他们已经收到了风声。
今天会有大好事发生。
而那大好事带来的后果……两人只是想起来,就浑身直哆嗦。
一旦事成……那么……
兄弟两目光如刀,狠狠的朝着胤垣屁股下的那张宝座看了又看,盯了又盯——原本,给他们装上十个狗胆,他们也不敢窥觑这张宝座。
但是现在,他们有机会了啊!
只要今天事成……
改天换地,就在眼前啊!
扶摇殿内,乱糟糟的,闹哄哄的。
就连廷仪官们,也无法震慑大殿内的心情复杂的勋贵官员,让他们闭上嘴。
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目光鬼祟的打量着胤垣,以及他背后那道帘子后面,那条柔美的身影。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扶摇殿骤然安静。
太史令鲁步崖,带着一群史官,面无表情的走进了扶摇殿。
他们在靠近天子宝座的一块平台上坐定,镇定自若的往面前小方桌上,放上了笔墨纸砚诸般记录之物。
很多官员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然后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的站在了班列中。
他们敢骂大将军凶残暴虐,敢骂太后秽乱宫廷,敢骂天子失德无道……但是,他们在鲁步崖面前,是一点儿都不敢放肆!
骂骂大将军能怎样呢?
骂骂太后又能怎样呢?
就算对着天子破口大骂,天子还敢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不成?
但是太史令……不同!
这老家伙,他们鲁家世代担任太史令一职,家族渊源可追溯到大胤之前历代十八个国朝。
鲁家史官的一支笔,权威性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
他们对某个人的记录,几乎可当盖棺定论的铁证。
他们笔尖一不小心划拉一下,你就变成昏君了;他们的笔尖子再划拉一下,你就变成奸臣了;他们的笔尖再稍稍晃荡一下,你就变成不忠不孝无耻下流的悖伦孽子了。
总之……不能得罪鲁步崖。
扶摇殿一片安静,胤垣向在身边不远处坐定的鲁步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大殿中一片死寂的臣子们。
过了许久,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鱼长乐慢吞吞的上前了两步,幽幽道:“今日,有何要务,需要惊动太后和天子大驾的么?”
胤垣轻咳了一声,淡然道:“一大早的,敲锣打鼓,闹个不停,究竟有什么大过天的事情……哟,今天,居然到得整整齐齐。尤其是两位兄长,我登基十九年,你们还是第一次在扶摇殿上冒出来呢。这是,吹了哪路邪风了?”
朱崇轻咳了一声。
文臣班列中,‘哗啦啦’一大堆御史冲了出来。
他们同时举起了手中奏折,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御史颤巍巍的上前了两步,带着哭音大声呼喝起来:“太后啊……臣等,冒死弹劾天子无道,祸国殃民,实为大胤江山风雨飘摇,社稷不稳的罪魁祸首!”
于是。
一个个御史带着哭音,将这些日子,大胤天下各地发生的事情,逐次的数落了出来。
什么安平州的叛乱啊。
什么四极坊的命案啊。
什么东琦伯的反叛啊。
什么吉州城的血案啊。
乃至最近半个月来,大胤诸多州郡突然打起了反旗,到处战火翻滚、尸山血海啊……
所有的责任,全都扣在了胤垣头上。
天子无道嘛!
珍珠帘子后面,太后柔美的声音传来:“所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戏(5)
好一阵喧嚣。
最终,朱崇站了出来,他代表文教臣子,代表诸多诸侯,代表了大胤的黎民百姓,肃然向珍珠垂帘后的太后深深一礼。
“为大胤江山社稷计,为大胤黎民百姓计,请天子退位,请太后即天子位!”
卢仚看得是兴致勃勃,差点鼓掌叫好。
太后篡位,精彩呀!
要不是胤垣真的是命好……这大胤就要出一个女皇了!
然后呢?
自然是外戚更加的骄横,太后……不,女皇之前的各种承诺,让文教官员,让世家门阀,让各方诸侯的权柄更盛,甚至那些诸侯,都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割据君王!
虽然现在的大胤四方诸侯,他们已经在实际上割据一方。
但是起码在名义上,这些诸侯还是大胤的臣子。
可是天知道我们的‘女皇’给他们承诺了什么?
看看这些诸侯质子一个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模样吧……可想而知,‘女皇’的承诺,让他们身后的各方诸侯颇为满意!
这些诸侯质子第一个站了出来,他们整整齐齐的在朱崇的身后跪拜在地。
“请无道天子退位,请太后即天子位,匡正朝纲,扭转乾坤!”
文臣们也站了出来。
勋贵们……勋贵们当中,一部分地位较低,在镐京的侯、伯等纷纷出了班列,肃然向上礼拜——当然,他们礼拜的不是坐在前方的天子,而是天子身后的太后。
而那些真正的顶级勋贵们。
他们面无表情的站在原位。
不赞同,也不反对。
以他们的身家地位,无论天子是谁,他们的利益都不会有任何的损伤。
所以,你天子家的家事,这些顶级勋贵也就懒得插手了。
但是他们这种不赞同、不反对的态度,实际上,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太后,大将军,肯定对这些顶级勋贵也做出了某些承诺,才换取了他们今日这样的表现。
卢仚甚至能猜得出来。
对于这些顶级勋贵来说,什么官位,什么金钱,什么特权之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了。
他们在乎的,无非就是领地,领地,他-娘-的还是领地!
天知道太后和大将军,给这些顶级勋贵许诺了多少好处?
朱崇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在扶摇殿上跪了满地的朝臣、质子、勋贵们……然后,他的瞳孔微微一凝。
在那些诸侯质子中,居然还有一小撮人,他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而且,在这些质子当中,居然还有好几个班列极其靠前,显然身后的诸侯品阶极高、实力极强的那种存在?
“尔等?”
朱崇有点诧异的看向了他们,然后他看了看站在一旁满面红光的乐武。
乐武不是向他保证,这些天已经将各方诸侯彻底摆平了么?
为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乐武的脸阴沉了下来,他大踏步冲了出来,三两步就走到了盘蛮的面前,垫着脚,大脸蛋凑到了盘蛮的大脸蛋不到一尺的地方,低声说道:“盘蛮,不带这么临场涨价的……”
乐武眸子里闪烁着血光,颇为凶狠的盯着盘蛮。
前些天,乐武派出族人四处串联的时候,盘蛮可是代表他身后的南蛮州赤阳公,这位南蛮州一等一的顶级诸侯承诺,他们会赞同太后顶替天子,成就女皇之尊。
怎么着?这就,不认账了?
乐武笃定,盘蛮这是要坐地起价,他这是要……加钱!
和等无耻啊!
无耻之尤!
怎么能这样干呢?前些天送去四极坊盘蛮府邸的金银珠宝,都是喂了狗不成?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水灵灵的,让乐武都颇为心动的大姑娘!
这就肉包子打狗了?
盘蛮,还有他身后的二十几名身形魁梧,面容狰狞的质子齐声怪笑起来。
大金刚寺的山门,就在南蛮州之南的崇山峻岭中。
佛门对于传播教义,有着极其执拗、极其顽固的狂热。
哪怕是在天地灵机崩碎的这些年,大金刚寺、红莲宗,还有其他佛门宗门的外门行走,依旧在满天下的建造寺院禅林,满天下的收录徒弟,满天下的给信徒洗刷脑浆。
相比佛门。
天地灵机崩碎的年月,道门死守山门,闭门不出——道门六宗,唯有心剑宗作为道门监察天下的利剑,收了个外门弟子,在东神州组建了昊剑宫!
而魔门呢?
魔门更加自私自利,更加刻薄寡毒,他们小心谨慎、只求自保还来不及,也就是丢了三五粒外门棋子在山门外自生自灭,除此之外,他们哪里有心情管世俗界的勾当?
盘蛮,还有他身后的二十几名大诸侯子弟,他们全都是大金刚寺外门弟子!
面对乐武血光闪烁的眸子里那股子浓浓的威胁之色,盘蛮一巴掌盖在了乐武的面门上,将他重重的向后推搡了几步,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来。
慢悠悠走出班列,手里还掏出了一个玉质的挖耳勺,用力的挖着耳朵,盘蛮大声嚷嚷道:“诸公所言,老子……不是,在下……也不是……嗯,嗯,晚生觉得,都是屁话!”
正在急速抄录的鲁步崖猛地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盘蛮一眼。
他单独取了一张纸,带着一丝微妙的笑容,写下了‘盘蛮’之名,准备为盘蛮在这一段史书中,额外的开列一个栏目。
无论盘蛮是支持天子,还是想要做其他什么。
在大胤嘉佑十九年九月这一场朝堂巨变中,盘蛮当着衮衮诸公大骂‘屁话’,这足以让盘蛮名传千古了——嘿,满朝蝇营狗苟的王八蛋,这些朝臣、勋贵的素质,一代不如一代,难得有这么一个精彩的小娃娃,当为他扬名一个!
朱崇厉声呵斥:“放肆!”
盘蛮猛地提起了嗓子大声嚷嚷起来:“咋了?咋了?你个老王八、伪君子,想要对老子……不,不……想要对晚生做什么?”
盘蛮收起玉质挖耳勺,右手一挥,他手指上一枚戒指幽光闪烁,一根沉甸甸,长有一丈八尺的佛门方便铲,就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在邬州抓了这么多元灵天的修士,储物戒指这种东西,大金刚寺是不缺的。
作为极有份量的大金刚寺外门弟子,盘蛮拿到一枚储物戒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咚’的一声,盘蛮将重达千斤的方便铲往地上一杵,指着朱崇厉声喝道:“知道我爹是谁么?我爹,南蛮州赤身峒赤阳公!”
“你!”朱崇阴沉着脸,狠狠的看了一眼乐武,又看向了天子身后的珍珠垂帘。
他冷声道:“赤阳公德高望重,本相速来敬仰……但是,赤阳公怕是不会让你,如此肆意胡为吧?盘蛮,本相知道你的恶名,在四极坊的诸多诸侯公子中,你也是数一数二的蛮横人物……但是今日,我们商议的是国朝大事!”
门外,有禁军想要冲进扶摇殿!
毕竟,盘蛮都掏出家伙来了——而且,对很多人来说,这种凭空掏出家伙的手段,极其的诡异、不可思议,没看到鲁步崖在盘蛮掏家伙的时候,笔尖都骤然停顿了一下么?
所以,由不得这些禁军不紧张啊!
但是,守在门外的,还有羽林军!
大队的羽林军纷纷挡住了禁军,两帮人在门口推推搡搡,无声的相互下着暗手,什么打软肋,掐喉咙,肘后腰,踢下身之类,‘噼里啪啦’的,双方很快就倒下了数十人。
但是认真看去,倒下的人中,七八成是禁军的人!
门口打得热闹,扶摇殿内,盘蛮更是放声大笑:“哈哈哈,国朝大事?老子……不,晚生说得也是国朝大事啊!”
盘蛮很认真的看着朱崇说道:“晚生的亲老子,赤身峒赤阳公说了,天子是个好皇帝啊……他常年潜居九曲苑,从不胡乱插手朝政,这是什么?这是‘无为之治’啊,一个不乱折腾的天子,当然是世上最好的天子!”
“大家心知肚明,这些年,国朝政务,全都操持在太后、大将军和大丞相之手……如今国朝社稷飘摇,各处乱子丛生……要找罪魁祸首,也应该找太后、大将军和大丞相才是!”
刚才站在盘蛮身后的,二十几名身形魁梧、雄壮如熊的质子纷纷点头。
“没错,俺爹也是这么说的。”
“盘蛮兄说得对啊……这些年,和我们在街头斗殴的,多是乐氏族人……啧啧,都是一群祸国殃民的好手啊!”
“没错,没错,天子是一个好皇帝,他从来不管咱们。”
“嗯,这大胤江山,妖风阵阵,定然有妖孽作祟……我看大丞相一张老白脸,颇有妖孽之相。”
这些来自南蛮州的质子天性粗横,被丢到镐京来做质子,你也别指望他们能用功读书之类,整天打架斗殴、花天酒地,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所以,他们一开口,这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渐渐地,就冲着人身攻击的方向去了。
朱崇色变。
乐武震怒。
大殿中,大理寺卿商羊缓缓站起身来,他目光森冷的看着盘蛮等人,冷声道:“诸位世子,你等如此非议朝政,诽谤太后、大将军和大丞相,本官,可是有权将你等扣押的。”
盘蛮的反应极其的暴烈、直接。
他拎着沉甸甸的方便铲,‘呼’的一铲子就朝着商羊的脖颈铲了过去。
“去你的球,老子今天要匡正朝纲,誓死捍卫天子!”
盘蛮出手的同时,他戴着储物戒指的手指上幽光闪烁,一柄柄沉甸甸的禅杖、方便铲、金刚杵等兵器纷纷飞出,他身后的二十几名质子飞快接住了兵器,乱杂杂的朝着商羊攻了上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戏(6)
扶摇殿大乱。
几名廷仪官挥动气急败坏的敲击着玉磬,大声呵斥,让盘蛮等人住手。
但是盘蛮一众人丝毫不理。
他们飞扑向商羊,冲着商羊就下了死手。
扶摇殿外,羽林军挡住了禁军护卫。
扶摇殿内,神武将军全是胤垣心腹。
鱼长乐手下的守宫监小太监,和余三斗麾下的小太监,一对一的相互盯着,气机牵引之下,这些小太监也无法出手相救。
就算他们出手……这些修为大多在通脉、开经的小太监,也不可能是盘蛮一行人的对手。
要知道,在邬州城俘虏了这么多元灵天的修士,神醉一群老和尚很是发了一笔横财,这些老和尚可不吝啬,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些修炼资源转化成了门人弟子的修为。
现在的盘蛮一行人,全都是点燃了心脏熔炉的烈火境修士!
虽然只点燃了一座五脏熔炉,他们和这些守宫监小太监,已经是‘凡人’和‘超凡’的区别。
一时间,扶摇殿内,就形成了一群一丈多高的暴徒,殴打大理寺卿商羊,却无人制止的场景。
方便铲带着可怕的破风声直奔商羊脖颈。
盘蛮兴奋得差点没尿出来。
虽然是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但是他依旧是诸侯质子,他骨子里的恶劣劲儿,和其他那些诸侯质子就没有任何区别。
在扶摇殿上大打出手,而且殴打的是负责国朝律政司法的大理寺卿!
哎哟哟,太刺激了!
盘蛮甚至盘算着,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了,他还要跑去商羊的府邸大门口蹲守。既然已经殴打了商羊,那么一定要将他的儿子、孙子们,也都殴打一顿才是。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商羊看着明晃晃的铲头劈了过来,他突然咧嘴微微一笑。
他笑容一生,盘蛮和二十几个同伙也莫名的心情愉悦,傻乎乎的跟着商羊一起笑了笑。
然后,商羊嘴角一耷拉,露出了悲戚的哭泣表情。
刚刚一笑,盘蛮一伙又猛地心情一抽,同时哭泣。
随后,商羊的表情瞬息万变,七情幻化,盘蛮一行人就在喜怒哀乐之间变幻心情,脸上肌肉都因为剧烈的表情变化,差点没抽筋了。
方便铲刚刚铲出三尺远,盘蛮就一口老血喷出。
怒伤肝、喜伤心……七情变化,最能伤动五脏六腑。弹指间情绪变化如此剧烈,盘蛮五脏隐隐作痛,被点燃熔炉的心脏还好,其他的肝脏、肺脏、脾脏、肾脏就好像被小刀子戳了一样,更有血管破裂,大量鲜血渗了出来。
“妖法!”盘蛮大吼,他身后的一群质子也是齐齐吐血,更有几个很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哭哭笑笑的犹如疯魔一般。
大殿内,好些官员、勋贵骇然看向了商羊。
商羊的表情变化引动了盘蛮等人的面孔抽搐,更直接让盘蛮等人吐血受伤!
这等法门,绝非武道所能成就。
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未听闻大理寺卿商羊,有任何的武道修为,他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这样的本领!
好些平日里和商羊隐隐有些争执矛盾,甚至背后里相互暗算过的朝臣,一瞬间浑身冰冷——这商羊,藏得好深,果然是居心叵测,不是个好东西!
“在扶摇殿上,都敢大动干戈,你们好大的胆子!”商羊慢悠悠的笑着:“嗯哼,你们从哪里得了异宝,居然带着兵器上殿,你们,这是图谋不轨,想要造反哩!”
盘蛮一声大吼。
他胸口大片火光萦绕,心脏熔炉中真火熊熊,瞬间熔炼全身。
体内所有的内出血在顷刻间被真火锻炼成了一团血色烟雾,张开大嘴,一口血雾喷出,血气升腾,在盘蛮头顶化为一尊威武非凡的金刚法相。
朦朦胧胧的金刚法相手持降魔杵,双眸隐隐有金光放出。
大殿内,因为商羊的诡异手段而滋生的邪异气氛,被这尊威猛无比的金刚法相震荡,盘蛮摆脱了七情变化的控制,大喝一声,挥动方便铲继续铲向了商羊。
商羊瞳孔一凝。
混蛋东西,盘蛮修炼的居然是佛门功法……这可是碰到克星了!
商羊是魔道六宗中六欲真魔宗外门长老,修炼的是最正统的魔道功法,而魔道功法,天生被佛门克制得死死的,这是先天的克制,除非修为远胜佛修十倍、百倍,否则这种先天的克制根本无法摆脱。
而且,六欲真魔宗擅长的是操控人心,摆弄人情,用七情六欲诱人堕落,从中提炼诸般情、欲邪力提升修为。
商羊的肉身,和普通凡人也相差仿佛,挨一刀也会疼,要害中一刀也会死。
面对盘蛮气势汹汹的一铲子,商羊一边默运魔功侵袭盘蛮,一边狼狈的向后急退:“好,好,好,赤阳公好家教……不,赤阳公,也是想要造反么?”
一群同样出身南蛮州的诸侯质子,莫名的情绪激荡,心头生出了无穷尽的怒火。
他们纷纷跳起来,声嘶力竭的朝着盘蛮大声怒骂,指责他为何当众袭杀朝堂重臣,是否赤阳公一脉真的有不臣之心?
有几个家世实力和赤阳公相当的大诸侯质子,更是纷纷冲着盘蛮迎了上去。
他们大声呼喝,相约今日之后,各家联手,围攻赤阳公,瓜分了赤身峒那广袤的领土、无边的财富。
一群大诸侯质子冲上去得快,然后吐血倒地的速度更快。
大金刚寺……佛门护法宗门,擅长的就是皮粗肉厚、力大无穷啊。
盘蛮就好像一尊石磨盘,而这些诸侯质子,就好像一颗颗水嫩嫩的鹌鹑蛋。
鹌鹑蛋主动去撞快速滚动的磨盘!
那场景,美不胜收!
十几名大诸侯质子骨断筋裂,大口吐血倒在了地上。
商羊微笑,来自其他东神州、西幽州、北冥州的诸侯质子们骤然神魂震荡,只觉得盘蛮就是他们杀父夺母的生死仇敌,一个个‘嗷嗷’叫着跳起来,歇斯底里的向盘蛮发动了亡命的进攻。
盘蛮很不客气的双手一划拉,这些诸侯质子就大口吐血飞出了老远。
他身后的同伙也冲了上来。
这些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也纷纷运起了金刚法相,驱散了心头萦绕不去的复杂情绪,冲着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质子们就是一通乱打。
一声怒吼传来,乐武紧握双拳,厉声喝骂:“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天子,就是因为尔等胆大妄为、大逆不道的悖伦小人,才有了今日大胤的江山飘摇、社稷动荡!”
乐武跳着脚吼道:“给我,将盘蛮一伙乱臣贼子,拿下!”
乐武看出来了。
盘蛮他们肯定是有人指使,才会在收下了自己送去的巨额财富,给了自己足够的承诺之后,今天又跳出来翻脸不认人。
这种不讲究的小混蛋,这么不讲究的背信弃义的行为,必须要严惩。
否则的话,今天的事情,如果真的搞砸了,那不就是笑话了么?
从元灵天血河教弟子那边,乐武可是知道了极圣天天地灵机复苏的事情,更知道了,未来大胤面临的,大胤所在的极圣天即将面临的,会是何等的命运!
乐武有雄心,有壮志。
他以为,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好男儿当勇立潮头,做那力挽狂澜的不世豪杰。
只要他亲姐姐太后能成为女皇,他乐武就能聚大胤气运为一人所用,他的修为当急速飙升,他的实力当冠绝天下!
长生。
逍遥。
甚至是仙道正果有望!
在这个过程中,谁敢阻拦他,他就弄死谁!
大殿中,数十名身披重甲的乐氏族人,由乐氏年青一代最出色的乐山为首,从班列中抢了出来,拔出佩剑佩刀,朝着盘蛮等人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各色兵器撞成了一团。
盘蛮一行人嘶声怪叫,他们手中的兵器,那些沉甸甸的禅杖、降魔杵之类,全都被乐山等人手中闪耀着淡淡血光的刀剑犹如切豆腐一样劈碎。
乐山等人的兵器,全部来自被乐武坑杀的血河教弟子。
元灵天,可没有经历过天地灵机崩碎的事情,侵入极圣天的血河教弟子,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手中的刀剑,都是品质极佳的法器。
无论是材质,还是其他各方面的属性,尤其是锋利度,根本不是盘蛮等人手中的兵器能比。
卢仚看得有点尴尬!
在邬州城,他们俘虏了这么多的元灵天修士,收获了极多的极品材料和现成的秘宝兵器。
但是盘蛮这群家伙,他们喜欢的是沉甸甸的大型重兵器,偏偏那些入侵的元灵天修士,就没有一个使用这种重兵器的!
神醉他们,只是用一些好材料,很随意的捏吧了一些常见的佛门制式兵器给他们使用,真正的好家伙,还要耗费时间、精力,认真打造呢。
所以,盘蛮他们今天在兵器上是吃亏了。
乐山头顶血光萦绕,一尊三头六臂、通体邪气森森的血色人影浮现,他挥舞着长剑,剑剑不离盘蛮的各处要害。
剑光凌厉,饶是盘蛮闪避得快,也被劈开了几条长长的伤口。
眼看着盘蛮一行就要吃大亏,胤垣缓缓站起身来,用力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条案。
“够啦!”
“都住手罢!”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皇帝,不是一个称职的天子!”
“你们,都住手,听我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戏(7)
胤垣将那串佛珠挂在了脖颈上,他很滑稽的甩了一下脑袋,佛珠就在他脖颈上转了两圈。
如此轻佻的动作。
朱崇幽幽叹息:“陛下倒是有自知之明……臣非不敬,陛下,真不是明君,这江山社稷,陛下是把持不住的;这黎民百姓的福祉,陛下是维持不了的。”
盘蛮等人已经停下手。
ls等人也停止追击。
胤垣站起身,一步步离开了宝座,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卢仚、鱼长乐自然是紧跟在胤垣身边。
胤垣转身,面朝着珍珠垂帘后的太后,深深的礼拜了下去:“太后……您,要夺我皇位?”
太后甜美的声音从垂帘后悠悠传来:“陛下,不是哀家要夺你皇位,而是这满朝文武,衮衮诸公,觉得你不适合再在皇位上坐下去了。”
“哀家虽为女子,却也知晓……当仁不让的道理!”
乐欢、乐喜两位,刚刚盘蛮等人动手的时候,他们吓得直往柱子后面窜。但是此刻胤垣开口,语气示弱,更是主动走下了皇位宝座,他们忙不迭的凑了上来,一左一右,双手拉住了胤垣的袖子。
“陛下……哦,不,兄弟,太后是一番好意啊!”
“可不是么?你又不是个劳心劳力的性子,何必留恋皇位,整日里呕心沥血的?”
“没错啊,赶紧将皇位禅让给太后,然后,您就一辈子在九曲苑蹲着,整天逗逗鸟,遛遛狗,多开心,多快活啊?”
“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们不会害你滴!市井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们不会忘记你滴!”
“那水灵灵的大姑娘,我们一年给你送一千个进去,包你夜夜做新郎,岂不是美哉?”
“唉哟,赶紧禅让吧,我的好兄弟耶……啧,这皇袍,你穿在身上,实在是很刺眼。”
“来,来,来,脱了,脱了,这皇袍啊,咱们兄弟亲自帮你脱下来!”
乐欢、乐喜兴奋得浑身直哆嗦。
他们现在啊,恨不得直接将胤垣身上的皇袍脱下来,然后立刻披在自己身上。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不合礼法。
满朝诸公,也不会让他们两个混蛋这么干!
但是呢……总归是有希望了。只要太后穿上了皇袍,坐了皇位,哎,未来的皇帝,只能是从他们两个当中挑一个……
总不能,还可以从乐武的子孙嫡系中挑一个出来?
胤垣‘呵呵’笑着。
他双手一抖,就听‘啪’的一声,他的袖子上好似充满了雷电一样,乐欢、乐喜两个就浑身抽搐着被震飞了出去,一头摔进了两旁的文武班列中,撞翻了好几个文武大臣。
太后冷喝了一声:“放肆!”
胤垣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珍珠帘子幽幽一笑:“总归要放肆一次嘛……我这辈子,还就真没放肆过。所以呢……天阳君,我能好好放肆一下么?”
卢仚微笑着点头:“陛下今天想要放肆,就放肆吧……臣保证,无论陛下今天想要做什么,都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胤垣就走到了朱崇的面前。
朱崇骇然退后了一步:“陛下,你意欲何为?”
卢仚身体一晃。
在场的所有文武大臣、勋贵质子,没有一人看清卢仚是如何动的,反正,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朱崇身后,一掌按在了朱崇的后颈上。
好似一座大山压了下来,朱崇用尽全身之力拼命挣扎,但是卢仚的大手纹丝不动。
胤垣笑呵呵的走到朱崇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朱崇,重重的感慨了一声:“大丞相啊……呵呵,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嘛?”
朱崇感受着卢仚手掌上那股恐怖的力道,嘶声道:“无道昏君,你今天,你今天……无论你如何负隅顽抗,太后即位为女皇,乃是大势所趋,是人心所向……”
胤垣猛地跳了起来,劈头盖脸的一耳光抽在了朱崇的脸上。
然后,又跳起来,又是一耳光,又跳起来,又是一耳光。
每一记耳刮子,胤垣都用足了力气,而且他很猥琐的,只抽朱崇的左脸……一记一记耳光抽得‘啪啪’山响,没多少功夫,朱崇就被抽得半边脸通红,面颊肉肿胀充血,嘴角更有血水渗了出来。
朱崇气得浑身直抽抽!
他是朱圣世家在镐京城的门面啊……他是圣人子孙,更是当今大胤的大丞相啊!
文教势大,满朝臣子,大半出自文教。
朱崇甚至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无法来形容他,他的实际权力,简直是要太后、大将军联手,才能和他操持的权柄抗衡啊!
而胤垣这个天子……嘉佑十九年,整整十九年,他就是一个空架子傀儡!
但是!
他就被这么一个傀儡皇帝,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重点是当着这么多文教同党的面,跟抽孙子一样的打了这么多耳光!
“昏君!”朱崇怒叱。
“放开大丞相!”商羊、冉寅目光闪烁,等到胤垣喘着气停手了,他们才同时厉声呵斥,大步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商羊‘呵呵’朝着卢仚直笑。
冉寅则是双掌充血,骤然变成了蒲扇大小的手掌泛着血光,带着雷鸣般巨响狠狠拍向了卢仚的后心!
商羊的怪笑声,卢仚就好似没听到一样,没有半点儿反应。
冉寅的重击,则是结结实实的轰在了卢仚的后背上。就听‘嘭’的一声巨响,卢仚身体纹丝不动,金刚甲光芒微微衣衫,冉寅的双臂伴随着巨响声炸成了两团血雾。
冉寅惨嚎,惊呼,犹如见鬼一样向后直窜,顷刻间就窜到了ls身边。
ls也是一声惊呼,骇然横剑,将冉寅护在了身后。
商羊瞳孔一缩,他猛地向后连连倒退,嘶声道:“来人,天子中邪入魔,速速请他回九曲苑荣养。”
但是胤垣已经大踏步朝着商羊冲了过来。
胤垣更是大声嚷嚷:“商羊,老贼,这些年来,我对尔等,可有任何对不住的地方?我,我,我……”
胤垣面孔扭曲,厉声道:“罢了,我读书少,不会你们那种文绉绉骂人的文章……今日,我就是要揍你,就是想揍你,就是想要往死里揍你!”
商羊急退,退向了刑部尚书公孙止的方向。
公孙止目露奇光,突然咧嘴一笑,然后他的脸,就和那日在大将军府的商羊一般,面孔表情瞬间万变,一波波邪异的力量朝着胤垣涌了过去。
胤垣脖颈上,那串猩红色的佛珠放出丝丝佛光,公孙止的邪法刚刚靠近胤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孙止骇然瞪大眼睛。
他正要呼喝,卢仚已经丢下朱崇,同样没人能看清他的动作,他一步就到了商羊身后,一巴掌抓住了他的后颈。
胤垣飞扑而来,挥动着大巴掌,‘啪啪啪’的冲着商羊就是一通猛抽。
商羊气急败坏的疯狂挣扎。
但是他七情教魔功对卢仚和胤垣都毫无效果,他的肉体力量,也就是和普通人相当,甚至还不如那些修炼橫炼功法的武道高手呢。
他哪里挣脱得卢仚的手?
胤垣的耳光抽得商羊面皮通红,同样嘴角流血,甚至还吐了一颗大牙出来。
然后,卢仚抓住了公孙止的后颈。
公孙止气急狂呼:“太后,大将军……满朝诸公啊……斯文涂地,斯文涂地啊!”
卢仚的冷哼声震得扶摇殿都在颤抖:“呵呵,斯文?前朝社稷崩毁的罪魁祸首之一,七情教的长老,居然也敢说斯文二字?”
公孙止的吼声戛然而止,他看着飞奔而来的胤垣,厉声道:“好得很……既然知晓了,你们还敢……”
胤垣一耳光闷在了公孙止的嘴巴上,直接将他满口大牙都拍了下来。
公孙止吐血,吐牙,痛极惨嚎。
胤垣‘呵呵’狂笑:“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大胤,岂能是藏污纳垢之地?我大胤,岂能容邪魔肆虐?”
胤垣又是痛快,又是惊惧。
什么时候,大胤朝堂上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是这个宗、那个教的长老了?
尤其是七情教啊,六欲真魔宗的外门,前朝覆灭、江山大乱的罪魁之一啊……文教所设的诸多衙门中,居然dl寺卿和刑部尚书,都是七情教的长老!
这算什么?
更不要说,兵部尚书和兵部左侍郎,都是血魂寺的人!
大将军家中的ls等年轻族人,更是早早拜入血魂寺!
嗯,还有……
劈头盖脸几耳光抽得公孙止狼狈倒地,胤垣大踏步冲向了混在人群中的鸿胪卿李梓。
乞巧阁当代掌门李梓!
胤垣气得眼珠通红:“尔等,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李梓,你这乞巧阁的当代掌门……你也敢混进朝堂,整日里挖我大胤的墙角!”
李梓吓得一哆嗦,他身体一晃,骤然炸成了上百条凌乱的残影向着四面八方飞遁。
但是远远的一声佛号传来,李梓一声惨嚎,大口血水喷出,所有残影崩碎,只有一具本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卢仚一脚踏在了李梓的脑袋上,李梓顿时再也动弹不得。
胤垣飞扑上去,冲着李梓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爆踩,直踩得李梓浑身骨折无数,痛得李梓嘶声叫骂,最后叫骂声迅速变成了哀嚎求饶。
“陛下,臣在朝堂中,除了贪墨一些诸侯贡品,并无其他祸国殃民之事!”
“我李梓,本分得很,本分得很啊!”
扶摇殿卷堂大乱!
一众勋贵、朝臣们嘶声叫骂,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叫嚷些什么。
总之,乱套了!
天子亲自出手打人……而他打的人,那些冠冕堂皇的文教重臣,居然一个个都是邪魔妖人?
这,这……
乐武终于反应了过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事情办成了,否则……
乐武嘶声大吼:“来人啊,请‘逍遥王’胤垣,回九曲苑!”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戏(8)
乐武准备蛮干了。
之前的诸多朝臣、质子、勋贵的表演,无非是一块遮羞布而已,给他们威逼天子退位,强行推太后上位的叛逆行为,好好的粉饰粉饰。
但是……既然胤垣不配合,那就蛮干吧!
反正,他乐武掌握着刀把子,而文教臣子们,掌握着笔杆子。
刀把子加上笔杆子,这是什么?这就是人心向背,这就是江山社稷,这就是无穷无尽的权力和利益啊!
反正,之前的谋划串联时,他们连胤垣未来的封号都准备好了。
‘逍遥王’!
逍遥一世,安心享乐的王爷!
还有偌大的九曲苑任凭他遛狗斗鸡,这还对不起他么?
反正,以前胤垣不也都过的一模一样的日子嘛?无非是,胤垣的头衔从至高无上的‘天子’,变成略显贬义的‘逍遥王’而已!
蛮干吧!
反正看胤垣和卢仚的态度,今日之事,不可能和平收场!
乐武仰天长啸,尖锐的啸声如无数根阴冷的锥子,穿刺空气,顷刻间传遍了整座皇城,然后又越过了皇城的城墙,传到了皇城之外。
皇城的四面城墙上,一个个禁军号手举起了号角,吹响了高亢刺耳的角声。
更有一根根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血光耀目,一根根直冲高空。镐京城内,各处街坊的禁军驻地内,同样有血光、黑烟冲天,一波一波的,迅速传出了老远老远。
于是,城外四征军团的大营里,喊杀声打起。
北门、西门、南门的城墙中,机括声沉闷如雷,一座座厚重的城门冉冉开启,城门甬道中,沉重无比的闸门缓缓升起。
随之,梵唱声大作。
一个个高大魁梧的和尚,拎着各色沉甸甸的兵器,大声呼喊着‘我佛慈悲’的口号,从北门、西门、南门附近的宅邸中走出,脚踏祥云腾空而起,顷刻间就冲上了三座城门,抡起禅杖一通乱劈。
密藏宗弟子一声大喝,声震百丈,百丈范围内所有禁军全都七窍喷血昏厥倒地。
大天龙寺弟子做天龙长吟,一波波长吟声绵绵不绝,恢弘伟力引动天地风云,一道道金色龙影漫天乱打,所过之处雷光四射,打得无数禁军浑身抽搐倒在地上。
大法相寺更是威猛,无铸佛力结成一座座姿态各异的法相,有天龙,有修罗,有夜叉,有天女,各种法相具有各色神通,法相过处,一波波的禁军齐齐翻身倒地,再无反抗之力。
几乎就是城门机括开启不到一盏茶时间,所有开启城门的机括就被这些大和尚控制,随之城门重新关闭,城门甬道中一座座闸门又‘咔咔咔’的重新落下。
城外作势冲锋的四征军团呆滞半晌,他们呆呆的看着高达三里的镐京城墙,彻底凌乱了。
这和计划中,完全不是一码事啊!
镐京城外,四征军团尚未发动,就彻底成了摆设。
镐京城内,一座座街坊中,从各处州郡府县抽调来的地方禁军齐声喧哗,他们纷纷拔出兵器,大声呼喝:“天子无道,女皇称尊!”
他们奔向一处处官府衙门,和那些已经收到命令的坊市官员一起,在门前布告栏上,贴出了声讨无道天子胤垣,指责他祸国殃民的檄文。
同时,他们也贴出告示,敲锣打鼓的向围观的百姓宣布,天子退位,而太后上应天命、下顺民心,当即位为女皇,成为大胤新一任皇帝。
这是在众多三品以下坊市中发生的事情,总之,顺利的很,兵力不足的羽林军、苍狼骑,并没有对三品以下的坊市做什么布置,就任凭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时间,底层百姓民众哗然,都以为大胤就真的这样改天换日了。
而在那些一品、二品、三品坊市内,羽林军和禁军在大街上结阵,发动了尝试性的冲击。
身披重甲,手持各色锋利兵器的羽林、禁军‘叮叮当当’的开战,一波波箭矢犹如暴风卷过天空,落在厚重的甲胄和盾牌上发出‘叮叮’声响。
至于在超品坊市武胤坊和鲲鹏坊,大战已经展开。
一队队苍狼骑唿哨着卷过街头,强弓放出一波波狠辣的箭矢,不断洞穿了一个个禁军的身躯。
尤其是在皇城外面,重点就在胤垣进入皇城的东北门,喊杀声震天。
一波波眼珠泛着红光的禁军好手疯狂来袭,被修炼了大金刚寺外门功法的羽林精锐和苍狼骑,狠狠的打成了碎片。
一波波禁军冲上来,三两下就被击杀当场,鲜血迅速染红了地面,然后顺着驰道上的排水沟渠,流入了九曲苑和皇城之间的运河,数里宽的河面,迅速染成了红色,然后顺着水流向下游流淌过去,引起了沿途街坊无数百姓的尖叫惊呼。
扶摇殿外,广场上,数万禁军精锐开始冲锋。
阿虎等一百零八名第一具金刚法相大圆满的壮汉,拎着沉重的兵器,结成了大金刚寺的一百零八金刚降魔阵,带着恐怖的气息朝着对面碾压了过去。
只是一击,一百零八虎爷纹丝不动,对面数千禁军粉身碎骨,铠甲、兵器的碎片宛如暴雨一样向后乱打,顷刻间,又有两万许禁军精锐被锋利的碎片打得浑身都是窟窿,惨号着倒在了地上。
第一具金刚法相大圆满,放在天地灵机未崩碎之前,放在佛门任何一个宗门,都是烈火境大圆满,准备种金莲的修炼界高手!
任何一名烈火境圆满的修士,施展神通秘术,可轻松击杀数万、数十万凡人士卒。
阿虎他们一百零八人,还是结阵了去和数万禁军精锐对冲……这未免有点欺负人。
被降魔阵轰碎的禁军士卒,炸碎的血雾在空中蠕动。
血雾内发出如哭如泣的嘶吼声,血雾翻滚,想要重新凝聚成型。
这些天,被乐武调进大将军府的禁军精锐,一部分被他以血河教秘术吞噬,化为自身修为。还有一部分,则是被他以血河教邪法淬炼,泯灭了大半心智,炼化成了血河教的血傀儡。
这些血傀儡,只要法主不死,则哪怕被达成了碎渣,也能滴血重生。
奈何阿虎他们以佛法结阵,正是这些邪魔秘术的克星。这些血雾翻滚了一阵,一团金色火焰凭空生出,就听凄厉的惨嗥声不绝,一团团血雾急速燃烧,不多时就化为缕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扶摇殿内,乐武脸色骤然一变。
他朝着大殿外看了过去,就看到大殿门口,越来越多的羽林军战士涌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殿外视野所及之地。
而他的禁军,则是犹如小猪仔一样被轻松剁翻,顺着高耸的台阶,被人踢得翻滚滑落了下去。
乐武嘶声尖叫:“怎么……”
胤垣又朝着李梓的身上踹了几脚,然后喘着气,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笑了起来:“看样子,大将军的禁军,不顶用啊!”
摇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胤垣直起了腰身,端正了表情,冷声道:“好了,闹剧可以结束了……我就问一句,我是大胤天子,谁敢让我退位?你们?你们?还是你们?”
胤垣指向了在场的朱崇等人,逐个的问了过去。
“太史令鲁老大人在此,尔等欺凌天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臣子身份,威凌天子退位……嘿嘿,千年之后,尔等免不了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朱崇等人脸色发黑,同时看向了正在运笔疾书的鲁步崖等人。
朱崇嘶声道:“老太史,我等今日所为……”
鲁步崖缓缓抬起头来:“今日所见所闻……我史家弟子,从不做任何评论,只做最实诚的记载,绝不会有任何偏向性言语……这一点,还请诸位放心就是。”
朱崇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甚至都忘记了刚刚被胤垣一通打耳光打得稀烂的面颊。
他们今天做的事情,一如胤垣所言,这就是群臣串联谋逆,要推翻拥有正统继承权的天子……无论鲁步崖是不是添油加醋的记录,总之,在未来史书上,今天这件事情,不体面,他们当中很多人,免不得被后人批成乱臣贼子。
珍珠垂帘后方,太后乐氏缓步而出。
她看着乱糟糟的扶摇殿,淡然道:“够了,胤垣,你也闹得够了……诸位臣公,也是为国为民,一番好意……他们没有权力让你退位,我是否有权呢?”
手持大胤传国印玺,太后乐氏缓缓的,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胤垣的天子宝座上。
鲁步崖呆了呆,看了看坐在宝座上的太后,低头,疾书。
“我是太后……和先皇帝,同为天下共主。你这天子无道,其他人废不了你,我能。”
乐氏双目含煞,冷厉盯着胤垣、卢仚、鱼长乐:“难不成,你还想忤逆了我这个当-娘-的?”
胤垣歪着脑袋,怔怔的看着乐氏。
卢仚低声道:“我就说,这世上,有种女人叫做扶弟魔……”
胤垣缓缓点头:“既然是太后一意孤行,从法理、人伦上,的确有资格废了我这个被垂帘听政的天子……所以,我从了……但是……”
胤垣用力的拍了拍手:“今日之事,也不是太后你一人说了算。”
随着胤垣的鼓掌声,门外羽林军大声喧哗,大队精锐放开了一条道路,阿虎他们簇拥着几台大轿子,迅速的来到了扶摇殿门前,抬着这些轿子就进了大殿。
太后、乐武同时一惊:“你要做什么?”
第二百六十五章 紫气华盖
大轿子,实则就是胤垣进皇城时,后面跟着的大马车的车厢。
硕大的车厢,用几根杠子,由一群牛高马大的羽林军精锐抬着,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进了扶摇殿,轻轻的放在了大殿门内。
胤垣‘呵呵’笑着,大踏步走了过去,亲手掀起了车门帘子。
帘子一动,身形魁梧,略显瘦削,气息凛冽而霸道的胤熇,就背着手,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的大踏步走了出来。
他带着天子冠冕,身穿黑色底、暗金色鲲化鹏纹的天子衮服,紧紧咬着牙,腮帮子肌肉鼓起,犹如一头准备食人的恶虎,不给扶摇殿内的文武朝臣、勋贵质子半点儿心理准备,突兀的闯了出来。
宝座上,太后惊呼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胤熇。
眸子里血光闪烁的乐武同样怪叫一声,他一下子跳起来十几丈高,差点一脑袋杵在了大殿天花板的藻井上,身体重重落地,然后指着胤熇,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崇等文教臣子齐齐色变。
勋贵们悚然动容,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熇。
诸侯质子们齐声哗然,好些大诸侯的质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几个性格鲁莽的更是直接破口:“这位是……是……”
嘉佑十九年。
胤熇北征,全军覆没,自己沦入青狼氏族之手,被囚禁在极北大湖边牧羊,也有二十年之久。
二十年。
在场的很多质子,他们还不到二十岁。
他们不认得胤熇,但是他们认得胤熇身上的天子袍服。
事情,不对!
很不对!
好些诸侯质子一步一步后退,被胤熇身上那浓浓的威煞之气逼得不断后退,好些人双腿战栗,就好像被雷劈的鹌鹑一样,两条腿软塌塌的,有点站不稳了。
这些质子,他们以前在镐京,堪称肆无忌惮。
他们敢殴打鸿胪卿。
他们敢肆意杀官吏。
他们敢蹬鼻子上脸的戏弄文武臣子。
他们甚至犯事后,还要太后偷偷摸摸的背后给他们抚恤,才能将他们安抚下来。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们身后有个好爹,他们的爹是大胤的诸侯,是手握实权的一方霸主。大胤朝堂,唯恐这些诸侯有什么不满,起了乱子,所以他们都哄大爷一样任凭他们折腾。
但是在胤熇眼里,这些质子只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杀意,以及,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冷漠。
那种感觉,就好像,胤熇只是将他们当做一群随时可以屠戮的鸡鸭!
没错,胤熇只是将他们当做了一群牲口。
质子们本能的胆怯,惊惧,然后,包括先前最狂妄跋扈的那群大诸侯质子,都面孔惨白的向后倒退,不敢挡在胤熇的面前。
大轿子里,卢貅等百多名臣子鱼贯而出,全都穿着崭新的官袍,尤其是卢貅等武将,更是披挂着全套的甲胄。
金灿灿的甲胄,打磨得干净油亮,精美的兽头浮雕栩栩如生,宛如活物,好似随时可以从甲胄中跳出来扑杀敌人。卢貅等人行走之时,甲片相互摩擦,发出‘铿锵’声响,震得人心头发寒、头皮发麻。
胤熇背着手,走过朱崇身边,然后咧嘴,向朱崇点头一笑。
“大丞相,朱崇!这些年,辛苦了!”
朱崇有点麻木的看着胤熇,干笑道:“陛下哪里话,只是,臣的本分。”
胤熇点了点头,幽幽道:“头发白了,胡须也白了,看你的嘴唇轮廓,牙齿也掉了几颗吧?估计,想要对付你的那些小妾都力不从心了吧?搞不好,一饭三遗矢?老了!”
朱崇的面皮微微泛红。
胤熇的话,不是难听的问题,而是难听到了极点!
“陛下所言……”朱崇想要再挣扎一下。
“老了就要认命,可以滚蛋回家养老了,可不要哪天挣扎着上朝,死在了扶摇殿,晦气。”胤熇龇牙咧嘴的一笑,丝毫没给朱崇半点儿情面。
朱崇面皮骤然一白。
胤熇笑了笑,背着手,继续向前走。
坐在方桌后面,正在运笔疾书的太史令鲁步崖停笔,起身,向胤熇深深一礼。
鲁步崖身后的史官们也纷纷起身,肃然向胤熇行礼。
满朝文武同时深吸一口冷气。
以史家在国朝中的地位,以鲁步崖这老家伙在史家的地位,他对满朝上下,包括太后、大将军,都从来不假辞色,见了谁都板着一张冰山脸,从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但是,他居然主动向胤熇行礼。
胤熇在鲁步崖心中的地位,比满朝文武加上太后、大将军还要重?
胤熇背着手,走到了天子宝座旁。
太后乐色面无人色的向一旁仓皇走了两步,让出了位置。
胤熇四平八稳的往天子宝座上一坐,伸手,把弄了一下太后之前放在长案上的传国玉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啧,老伙计,有二十年没碰你了……想来,你也寂寞了!”
胤熇微笑道:“你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身居宫廷,只知道算计一些小把戏的无知妇人,不是么?”
太后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陛下!”
胤熇没搭理她,而是用力的敲了敲面前长案,悠然道:“诸位臣公,方才,太子放肆了。这孩子,真是……顽皮得很。顽皮得很啊!”
“不过,毕竟年轻,打几个奸臣乱党,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胤熇笑得很灿烂:“总有一些人,该打嘛。”
好些朝臣怪叫了起来:“太子?”
胤熇昂起了头,冷然道:“不然呢?我没死,我就是大胤的天子,我没有下过旨意让胤垣继位,我当年亲征之时,他是太子,那么他自然一直就是太子!”
太后嘶声道:“可是,陛下……”
胤熇转过头,向着太后笑了笑:“乐氏,我这里有休书一封,你可以,带着你的两个宝贝儿子滚蛋了。念在夫妻一场,当年我对你,的确有几分情分,所以呢,我准你带十车财货滚蛋。”
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熇,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休……休书……陛下,你,你……”
胤熇歪着头,轻轻的说道:“不要废话哦,再废话,可就是株连九族了!”
太后死死的闭上了嘴。
乐武双眸血光骤盛,他抬起头,厉声道:“陛下……”
乐武想要告诉胤熇,如今禁军在他手中,如今四征军团在他手中,如今他和朱崇等人达成了默契,文教官员们掌控的城防军体系,也在他手中。
他乐武,掌控了大胤所有的兵马,他有足够的力量,和胤熇掰掰手腕!
更不要说,来自血河教的奇遇,更是让他乐武有了更加充足的底气——他乐武,注定是要成仙证道的,而你胤熇,只是一个凡人,凡人啊!
卢仚动了。
他身体一晃,就到了乐武身后。就在乐武想要放声高呼的时候,卢仚右手金光大盛,大金刚寺《金刚劫指》带起沉闷的雷鸣声,重重的轰在了乐武的后心要害。
一声闷响,乐武身上炸开大片血光,宛如一条大河,被砸进去了一颗万斤巨石,溅起了高高的浪头。
胤熇进殿的时候,乐武就下意识的运起了血河经中的魔功,以血光护体。
卢仚一指,正正轰在了乐武的护体魔光上。
血光炸开,一缕金光宛如金刚锻造的降魔杵,带着刺耳的穿刺声,势如破竹的破开一重重血光,不断扎进乐武的身体。
乐武发出尖锐的吼声。
他猛地回头,血光四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卢仚。
卢仚反手,就将一串半透明,内部隐隐有盘膝而坐的人形身影的佛珠套在了乐武的脖颈上。
佛珠和乐武的脖颈接触,当即发出冰水泼在烧红铁板上的‘嗤啦’声。
乐武的脖颈冒出了大片白烟,佛珠放出刺目的光芒,烧得乐武的脖颈大片血肉化为飞灰。
道道血光闪烁,磅礴的血气精华奔涌,乐武的身躯不断被佛珠炼化,又有新的血肉不断的滋生。乐武痛得嘶声惨嚎,伸开双手就向着卢仚的脑袋拍了下来。
毕竟是大将军乐武,而不是血河教真传弟子乐武。
被卢仚偷袭的乐武,居然本能的施展自己修炼的武道来攻击卢仚,却忘记了他血河经上学来的诸般诡异手段。
“我佛……慈悲!”一声轻轻的梵唱响起,三名身高过丈,骨架子极大,但是皮包骨头,通体呈淡金色的老僧凭空冒了出来,呈品字形将乐武围在了正中。
“大将军,你入魔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三名老僧微笑,六只手掌同时闪烁着璀璨的金光,重重的按在了乐武的身上。
乐武体内奔涌的血色魔光骤然凝滞。
全身法力被彻底封禁,伴随着隐隐诵经声,一层金色光焰将他包裹得结结实实,金光中,隐隐可见一座十三层玲珑宝塔若隐若现。
乐武大口吐血,‘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胤熇轻轻敲击面前长案,幽幽道:“当年的事情,我们慢慢计较……但是,朱崇,还有,你们……你们怎敢勾结邪魔妖人,祸乱我大胤社稷?”
胤熇逐个念出了扶摇殿上一众朝臣的名字,然后一挥手:“将他们全部拿下,满门老小,全部打入守宫监秘狱……给我,好生,用心,努力,认真的拷打,他们做过的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全部给我挖出来!”
皇城内外,镐京内外,喊杀声震天。
卢仚向坐在宝座上的胤熇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大踏步走出了扶摇殿。
今天,会有很多人死。
还会有很多人家倒霉。
但是,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紫气华盖(2)
嘉佑十九年,十月初三。
秋,天高气爽,镐京城上空的天和云,都变得格外的清朗。
卢仚着鲲鹏纹亲王衮服,骑着乌云兽,带着大队羽林精骑,在皇城周边巡弋。大队所过之处,大街上无数百姓纷纷侧目,不敢直视这些浑身涌动着滔天煞气的羽林精锐。
不是卢仚对百姓们做了什么,实在是百姓们,这些天都被吓坏了。
天齐帝胤熇归来,揭开了谋逆大案!
文教众多重臣,勾连北冥州若干诸侯,阴结极北汏州青狼氏族、黑鹿氏族,于胤熇亲征之际,坑害了亲征军团,让胤熇沦陷蛮夷之手,于极北大湖边,牧羊二十载。
之后,以朱崇为首的诸多奸臣乱党,更勾结大将军乐武,妄图动摇大胤社稷,行不忍言之事。
恰胤熇返回,率领一批忠臣良将,拨乱反正,大破贼子阴谋。
天子胤垣主动退位,将天子宝座交还给了自家亲爹,而胤熇重返宝座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肃清朝堂。
那一日,镐京城内,无数奉乐武军令,进驻镐京大小坊市,弹压市井的地方驻军,被羽林军和苍狼骑杀得血流成河。
那一日,乐武麾下,魔化的镐京禁军,被神醉等老僧以佛门神通镇压,已经无救的他们,直接被卢旲下令斩尽杀绝。
那一日,卢仚持天子节杖、斧钺,于镐京四门奔波,收服四征军团。乐氏的一众心腹将领妄图率军反抗,被卢仚强力镇压,四征军团臣服,归顺,被胤熇派出的心腹将领纳入掌握。
军权重新掌握在手中,胤熇正式举起了屠刀。
连续大半个月,镐京城是血雨腥风,杀得是人头滚滚。
掺和进当年胤熇亲征一案的,所有文教臣子,无论地位高低,通通株连九族。
牵扯进太后、大将军意图篡夺皇位,让太后登基称帝一案的,同样满门抄斩。
那些曾经上蹦下蹿,堪称镐京城毒瘤的质子们,除了盘蛮等人,其他人全在当天,就被胤熇下令,直接推出了皇城南门,当众斩首。
兴高采烈,兴奋得像一只发情的猴子一样的太子胤垣,则是亲自带着大队守宫监四处抄家。一座座朱门大宅被清洗一空,一车车的金银珠宝是流水一样运回了皇城少府库房。
这些天,镐京城的好些条运河,河水都变成了淡红色。
大开杀戒的同时,胤熇的亲笔诏令,也传向了大胤各处世家门阀的本家所在,如泾阳卢氏这样的超级豪门,全都接到了胤熇的诏令,让他们的当代家主进镐京城觐见。
诏令措辞,很不客气。
胤熇直接告诉各家当家的,如果他们拒绝来镐京觐见,则定然是乱党同谋,事后追究起来,不要怪他胤熇不讲君臣的情面。
当年雄心勃勃的率军亲征,本想着趁青狼氏族、黑鹿氏族两败俱伤之际,将极北汏州重新纳入大胤掌控之下,以此为契机,逐渐的整顿山河,让大胤回复开国太祖时的鼎盛气象。
没想到被一群臣子背刺了一刀,亲征军团全军覆没,自己更被抓去北边放了二十年羊,啃了二十年的杂粮饼子!
胤熇心里头的怨气,可想而知!
他的措辞用句,自然不会客气。
尤其是,这次在他回归途中,统兵围杀他的北坵侯等一众北冥州的诸侯曾经交待——胤熇在北边牧羊的二十年中,北坵侯等诸侯,没有向镐京朝贡过哪怕一文钱!
太后密旨,特许免去了他们的朝贡。
但是他们原本的贡品,全都送给了青狼氏族,唯一的条件就是,青狼氏族绝对不会泄露胤熇还活着的消息,更不会和大胤朝堂谈判,让大胤朝堂赎回胤熇等人!
这就……
很伤心了。
因为伤心,所以暴怒。
重返天子宝座的胤熇,就是一头受伤的猛兽,正是最暴躁、最危险的时候!
如果天地灵机没有复苏,胤熇或许,还会采用怀柔手段,用高明的手腕,一点点的收服这些文臣武将,慢慢的重新夯实自己的权威。
甚至,他还会和朱崇等人妥协一二,也说不准。
但是……见识到了卢仚的恐怖实力,参见了神醉老和尚,一头拜入了大金刚寺,成功抱上了佛门这条粗大腿的胤熇,他信心满满的觉得——他可以为所欲为!
于是,胤熇疯狂发作。
于是,胤熇不留余地。
于是,胤熇还真的把事情给做成了!
胤熇在朝堂上一通疯狂的报复、清洗,镐京内外,真有文武大臣不甘心就此落幕退场,想要拼死反击。
但是在卢仚、卢旲等人的暴力镇压下,所有的反抗都犹如磨盘下的鸡蛋,被轻松碾压成了碎片。
一大早,绕着皇城行了一圈,等到皇城南门城楼上,传出清脆悠扬的玉磬声时,卢仚恰好带队来到了皇城南门口。
大军在南门广场边缘停下,卢仚带着阿虎、鱼癫虎等数百亲卫,缓缓来到了南门附近,看着已经聚集在这里的大群官员。
基本上都不认识。
卢仚认识的那些官,无论是世家勋贵‘举孝廉’、‘举秀才’等举荐上来的,还是文教体系通过科举考试考上来的,这些天基本上都被清洗干净了。
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官儿,一部分出自卢貅等人的举荐,是他们亲戚子侄中有才干、有能力、人品还不错的俊才。
卢貅等一百多名文武臣子,陪着胤熇在北边啃了二十年的杂粮饼子,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护卫胤熇周全,又舍生忘死保着他一路厮杀逃回镐京……这是应有的酬功。
一部分官员,出自胤垣的举荐。这些年,胤垣固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但是他的夹袋里,也有卢仚这样的人物,以堂堂天子之尊,网罗一些不得志的人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胤垣主动退位,将皇位还给了胤熇,他举荐一批官员登临朝堂,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回报。
剩下的一部分官员么,则是以一群衣冠华丽的老人为首。
这些老人身穿鲲鹏纹的袍服,衣饰华丽,但是并无具体的官衔标记,他们身上的鲲鹏服,就是纯粹的恩赏礼服了。
他们,就是大胤真正的世家门阀的家主。
其中就包括了泾阳卢氏的当家人,当代卢氏家主卢珄。
这是一名身形魁梧,气度雍容,保养极佳,年过八旬却依旧细皮嫩肉,头发光泽如青壮的老人。
他身后,站着二十几名身穿各色官袍,意气风发、气度昂扬的男子。
尤其是紧跟在卢珄身边的,一名四十出头的俊朗男子,更是满面红光,每个毛孔里都带着笑。
卢仚顿时心知肚明。
之前莱国公府在镐京大白天闹鬼一案中,镐京莱国公府被屠了个干净,阖府上下,无一幸存。
莱国公府,是泾阳卢氏在镐京的门面,是偌大的家族放在镐京城的触手,以及传话筒。这个位置,对于泾阳卢氏来说,也是至关紧要,更不要说莱国公府本身,就代表了无边的富贵,大胤所能享受的极致。
莱国公府被屠,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但是泾阳卢氏一直没有将新的国公人选报给朝堂。
卢仚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泾阳卢氏本家那边,为了这个国公的位置,怕不是能将脑浆子给打出来?
看看今日卢珄身边这俊朗男子的精气神,毫无疑问,他就是家族内争最终的获胜者。
只要卢珄将他的名字报给胤熇,按照大胤朝堂的潜规矩……这位幸运儿将成为新的莱国公,成为泾阳卢氏在朝堂的全权代言人,莱国公府那金山银海一般的富贵,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
卢仚这些天忙着弹压市井,镇压犯事官员们的反弹,很多事情也没关心,但是很多消息,自然而然的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怕是卢珄,还有这位幸运儿,他们要失望了!
啧啧!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
一众勋贵官员按着班列,大步走进了皇城。
今日,皇城门口没有扛着滑竿做生意的小太监了……所有的官员,都得依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进去。
卢仚看着这些官员的背影,笑了起来。
胤熇的手段和胤垣迥异,以后这些官员们,有得苦头吃了。
就他得来的消息,以后在镐京的所有勋贵,每年都要年底考评,考校的就是骑马、射箭、举重、剑击等诸般技能。
一年不过,罚俸。
两年不过,杖击。
三年不过,削爵!
胤熇要好好的杀一杀大胤勋贵们腐化堕落的习气,让他们重新成为国朝的栋梁——至于说勋贵们的反弹……呵呵,他有大金刚寺做后台,自己也已经开始改修大金刚寺的佛门功法,他会怕这些‘凡人’的反弹?
卢仚一声唿哨,刚刚跟着他巡视的羽林精骑就赶了过来,在南门外结成了阵势。
这些天,卢仚负责的就是镐京城的治安。
尤其是今天,胤熇正式的和新组建的朝堂班子大朝会,很多重要任命都要下来。
卢仚也没有去扶摇殿,而是亲率大军,守在了南门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突然间,卢仚心有所感。
他眯着眼,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头顶的青色气运罗伞,正在剧烈的翻滚。
罗伞覆盖的面积达到了十亩大小,而且青色气运的色泽正在不断的变深,渐渐地,从罗伞正中处,一缕紫气升腾而起,迅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紫气东来,种金莲
扶摇殿外。
胤熇今日,没有在大殿内会见朝臣,而是将天子宝座放在了大殿外。
众多朝臣,就这么按照班列高低,站在了大殿门外的云台上,更有无数官员,顺着一重一重的台基阶梯,一层层的排列了下去。
扶摇殿前巨大的广场上,卢貅、卢旲叔侄两,在演武。
首先是卢旲出场。
从九曲苑象馆中,赶出的三百头大象,用铁链串在了一起,象奴挥动着小鞭子,大象们就努力向前行进。
卢旲手持一根海碗粗细的铁链,和三百头全力前行的大象角力。
他轻轻拉动铁链,三百头大象就嘶声长啸,被拉得一点点的向后倒滑。卢旲不断用力,到了最后,三百头大象被他一个人拉得摔倒在地,被他拉着绕着广场大步奔跑。
倒拽三百象!
这当然只是凡俗的普通血脉的大象,但是一头大象怎么也有几千斤巨力。
卢旲一人,能够拉动三百头大象,他一身力量,怕不是有百万斤?
满朝大臣,无数勋贵,一个个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旲。
好些人,原本对于今日的朝会,还有一些打算,他们觉得,他们或许可以联起手来,用顶级门阀世家的力量,和胤熇谈谈条件。
泾阳卢氏这样的超级门阀,他们拥有领地数万里,麾下私军数以百万计,子民人口数以十亿计,他们若是联手,真的能够动摇社稷。
但是见到卢旲如此神威,好些顶级门阀的家主心头一阵冰冷。
这么多年了,各大门阀世家,那些勋贵大族,他们的族人,早已将先祖的武道本领丢去了九霄云外——曾经的镐京莱国公府一脉,连续几任莱国公,居然手无缚鸡之力,连骑马都跳不上马鞍,你敢相信?
卢旲的恐怖力量,让这些勋贵感到浑身发麻。
随后,卢貅、卢旲叔侄两个演武,他们分别手持长枪,抖出了大片枪花,‘叮叮当当’的打在了一起。
刚开始,他们的演武还在凡人范畴,进退之间,哪怕是一步迈出十几丈,枪芒激射数十丈,这也是武道高手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渐渐地,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长枪如龙,枪芒如虹,他们的身体带起了一条条残影,满朝文武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随后,他们脚下突然有大片云团升起,他们站在云团上冲上了天空,在离地数十丈的空中盘旋飞舞,枪芒激射数里,枪芒破空如龙吟震天,两人挥动长枪,长枪舞动,卷起空气,化为一道道笔直的龙卷风。
地面上,一名膀大腰圆的苍狼骑将领猛地大喝一声,他扛起了一尊事先准备好的石狮子,双臂用力,将这尊重达数万斤的石狮子狠狠丢向了天空。
石狮子刚刚靠近卢貅和卢旲身边,就听一声闷响,巨大的石狮子炸成了石粉,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落下。
站在广场边的众多苍狼骑将校齐声呐喊,他们挥动双手,将一块块重盾,一套套重甲同时抛向天空。
数千将校齐齐动手,顷刻间上万重盾、上万重甲飞了起来。
漫天枪芒闪烁,‘啪’的一声,这些重盾、重甲几乎同时被枪芒命中,恐怖的力道爆发,重盾、重甲齐齐粉碎,无数巴掌大小的碎片宛如暴雨一样朝着地面乱打,‘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溅起了无数条火光。
满朝文武浑身冰冷。
这是赤裸裸的炫耀武力。
卢貅、卢旲,能够在顷刻间击爆上万的重盾和重甲,也就是说,他们在战场上,也是顷刻间击杀上万的精锐甲士。
而且他们能腾空飞行,就算是百万人规模的精锐军团,怕是也挡不住他们几枪。
有官员在班列中低声惊呼:“这,非人哉……神仙手段?”
端坐在宝座上的胤熇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用力的鼓掌,天空已经化为大片残影乱旋的卢貅和卢旲就停下手来,按下云头,飘身到了胤熇的身前。
“陛下!”
卢貅、卢旲向胤熇行礼。
胤熇微笑点头,由衷感慨道:“两位爱卿,是我大胤的擎天柱哪!有两位爱卿襄助,朕,无忧矣……朕,一定能恢复我大胤的巅峰声势,甚至……”
胤熇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甚至,超出大胤开国太祖,蜕变成为无数年前,这块土地上,那些曾经强横一时,传说中和神国、仙国无异的强大神朝!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而胤熇开始发号施令。
一些针对勋贵,针对文教的谕令,无非是利益分割、打压拉拢的那一套,倒也不用说了。
和卢仚他们有关的,就是以下几条。
卢貅功高,陪天子于极北汏州共患难,同生死,更是胤熇返回大胤的首功,故,由卢貅入主镐京莱国公府,以泾阳卢氏本家封地之名,加封卢貅为‘泾阳王’!
从今往后,泾阳卢氏历代家主,当出自泾阳王一脉,即,唯有卢貅嫡系子孙,才能成为泾阳卢氏之主。
卢貅,自然而然的,入主泾阳卢氏。
如今的泾阳卢氏家主卢珄,胤熇给了他一个空壳子的荣衔,赏赐了几百匹贡缎、贡绸,三千贯新铸的铜钱,请他回家养老去了。
胤熇旨意中明确,泾阳卢氏一切公中财富,一切私军等等,都由泾阳王卢貅接掌。
妄动者,死!
除泾阳卢氏本家这些家当之外,卢貅暂领大将军一职,节制禁军。
卢貅领命,然后就去了扶摇殿一旁的侧殿,脱掉甲胄,换上了崭新的王爵大衮服。
随之,是那一百多名陪同胤熇共度患难的忠臣良将。
那些出身勋贵豪门的,自然是大肆加封,那些出身寒门的,也是直接封爵,除开卢貅,一共还封了七个王、十二公、三十六君、数十个公!
而且,但凡是出身豪门的,都和卢貅一般,直接顶替了当今的家主。
卢旲,功勋卓著,且忠心可嘉,沿袭之前胤垣所封‘君’位……只是,胤熇嫌弃‘天恩君’的封号过于粗鄙,故更其封号为‘广陵君’,以‘广陵九郡’为其封地,更暂领五军府中都督一职,提调镐京五军府,监察四征军团,总办五军府一应粮草、辎重、征兵、训练、军法事宜。
必须要交待一句,‘广陵九郡’,是镐京城西北边,距离镐京不到千里,极其繁荣富饶之地。
虽然以‘九郡’名之,广陵九郡的面积,大概有寻常两个州这般大小,人口有寻常五六个州那般繁茂。且物产极其丰富,商业极其发达,真个富得流油的所在。
而卢仚,他同样沿袭了胤垣给他的‘君’的封爵,同样因为‘天阳君’的封号过于粗鄙,胤熇精挑细选,给他的爵名换成了‘渭阳君’。
渭水,与泾水相邻。
山南水北为阳,泾阳卢氏的本家封地,就在泾水之北。
而卢仚得了渭阳君的封爵后,他的封地,也被胤熇大笔一圈,直接给在了和泾阳卢氏本家封地只是隔了一座‘小钟山’的渭水之北。
两片领地,几乎就连成了一片,中间只是隔了一小块公属的领地而已。
明眼人看得出来,如果未来卢仚接了卢貅这个泾阳王的王爵,那么泾阳、渭阳两块领地,就算是连成一块了,也方便卢仚未来打理领地不是?
渭阳这块土地,虽然不如广陵九郡这般繁茂,但是地皮足够大,自然条件极好,人口虽然稀少了些,但是只要卢貅舍得给自家亲孙子投资,从泾阳卢氏的本家领地中迁徙人口过去,再投入大笔资金进行开发的话,未来前景着实可观。
卢貅暂领大将军一职,卢旲领了五军府中都督的职衔,叔侄两几乎能够影响大胤一多半的精锐军队。
所以,卢仚暂代的羽林军统领一职,被拿下了。
羽林军,天子亲卫,如果这都让卢仚拿捏在手中,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总不能大胤的军队,全操持在你卢氏手中吧?
胤熇沿袭胤垣给卢仚的‘文宗’封号,让卢仚这一整日里打打杀杀的武人,署理礼部,掌科考文教事宜;又让卢仚正式入太学、国子监,身兼太学、国子监‘学监’,监督学风,掌一应升迁臧否之事,其权力,凌驾太学祭酒、国子监山长之上。
更妙的是,胤熇让卢仚兼署太常寺,掌一应宗庙、祭祀、天下宗教之事。
胤熇明确,卢仚监督天下一应寺庙、道观、祠堂、村社,一切传教、祭祀、改扩建宗庙禅林、收录门人弟子等示意,卢仚一人独断、一言而决。
即,卢仚说你是正道大派,你就是正道名门。
卢仚说你是邪魔外道,你就是邪魔外道!
胤熇册封卢貅的时候,卢仚的气运罗伞中,一缕紫气迸发。
胤熇册封卢旲的时候,卢仚的气运中,紫气翻滚,逐渐向四周扩散蔓延。
当胤熇册封卢仚自身,明确了他‘渭阳君’的封爵,圈了封地,更给了他礼部、太学、国子监和太常寺的实职后,卢仚扩张到十亩方圆的气运罗伞,已经整个变成了瑰丽绚烂的紫色。
紫气翻滚,卢仚脑海中那三眼神人图,都被映照成了一片大紫。
卢仚莫名觉得,这一方天地,突然就对他‘秋波涟涟’,好似一个娇俏娇羞的豆蔻少女,果断决然的向他敞开了胸怀。
于是,美景无限!
于是,浑身所有点燃的熔炉,同时喷出一缕极细的火光。
数百条火光齐聚脑海,火焰升腾,化为一片浩浩荡荡的火焰莲池!
第二百六十八章 紫气东来,种金莲(2)
极圣天,乃至元灵天的修炼路数,就是如此。
铸造熔炉,点燃烈火,聚全身精血为柴薪,引熔炉真火化为烈火莲池。
聚集全身所有精气神,化为一颗大道莲种,植入那烈火莲池中,夺天地灵气,壮大烈火莲池,细心打磨,仔细呵护,于是莲池日益壮大,莲子逐渐成长。
终有一日,金莲开处,自见正果。
于佛门,就是所谓金莲开,见如来。
十亩大小紫气华盖翻滚,卢仚身边,天地灵机骤然浓郁千倍,到了不可思议之地步,比起如今大金刚寺山门中,专门供神醉他们一群老和尚闭关修养的金刚峰,还要浓郁许多。
卢仚和五位大爷之间的牵扯,也急速加深、加强。
五色氤氲从天而降,化为丝丝缕缕五色细雨飘落在烈火莲池。卢仚脑海内,初生的,刚刚不过巴掌大小的烈火莲池,顿时就一丝丝的不断向外扩张。
巴掌大小的烈火莲池,每扩张一丝,卢仚体内法力总量就提升百分之一!
几个呼吸间,烈火莲池扩张百丝,卢仚法力总量提升足足一倍。
庞然法力流动全身,壮大筋骨,强大内腑,全身机能不断提升。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放出铺天盖地的光芒,迅速笼罩了五大金刚法相,同时笼罩了卢仚已然凝成了实质的神魂晶石。
五大金刚法相同时崩解,化为一缕缕玄奥的金色纹路,逐次烙印在了神魂晶石上。
随后,是卢仚对于无量归墟体的所有感悟,也化为一缕缕黑色纹路,紧接着烙印在了神魂晶石中。
三眼神人座下的圣象仰天怒吼,圣象全身喷出大片玄妙无比的纹路,凝成了一枚代表了‘力量’的纹印,重重撞入了神魂晶石中。
随之,三眼神人手中的风龙、水龙,同样喷射出比圣象体内繁复百倍的纹印。
如风之变幻,水之灵动,风之莫测,云之无相,风之迅捷,冰之凝滞,以及由高速飞掠的风,极速喷涌的水中推衍出的切割之力,甚至是风、水化为风云,涌动激荡后衍生出的雷霆电光之力等等……
简简单单的风和水,居然衍生出了数千种玄妙无比的灵韵,纷纷融入了卢仚的神魂晶石。
又再后,三眼神人眉心竖目亮起,放出无数纹路。
又最后,三眼神人身边无尽虚空中,无数灰茫茫的星辰虚影逐次亮起,一道道星光纷纷融入了神魂晶石,转化为无数璀璨的光点。
神魂晶石每吸纳一道灵光纹路,体积就膨胀一分,外形就变幻一点。
天地灵机、五行灵韵不断被卢仚新生的烈火莲池吞噬,等到烈火莲池变到面盆大小时,神魂晶石已经化为一颗栩栩如生的莲子,轻盈的坠向了烈火莲池。
卢仚浑身巨震。
无穷无尽的玄妙道韵涌入心头,他对大金刚寺的所有神通妙法,对无量归墟体的各种玄奥,对风、水、力量,乃至某种玄奥‘瞳术’和漫天星辰的理解,都在一丝丝的加强。
种金莲,就是‘悟道’的过程。
烈火中,金莲道种成长的过程,就是修士对这一方天地某一种法则加深感悟,将其融入自身的过程。
一道光头魁梧身影在卢仚身边闪现。
一名大金刚寺传承老僧悄然到了卢仚身边,眸子里金光闪烁,先是往卢仚头顶那十亩大小的紫气华盖瞥了一眼,然后老和尚差点被一口口水给呛死。
“我佛……那个……慈悲……这,这,这……”
当今之世,天地灵机崩碎,整个修炼界,所有修士的气运都极大削减。
老和尚这些年,见过的当今修炼界,气运最鼎盛者,莫过于佛门几个顶级宗门压箱底的老和尚,他们当中,气运最盛者,不过是直径十丈的青色罗伞。
而卢仚……方圆十亩的紫气华盖,这……
只有无数年前,那些传说中的地上神朝横行八荒、镇压四野的时候,神朝内那些独霸一方的强者才有的气运。
老和尚的身体微微哆嗦着,他低声嘟囔道:“不愧是真佛转世,我大金刚寺,当成佛门圣地……且看哪个秃驴敢不服!”
“哼,哼,择日,当开浴佛法会……让尔等见识见识,转世真佛这碾压当世的气运和福报。”
老和尚也抬头,朝着自己头顶望了一眼。
他清晰的看到,自己头顶不过是八九丈直径的青色罗伞。
但是很明显的,从卢仚的十亩华盖中,有一缕粗壮的紫气联通了自己的青色罗伞,一丝丝紫气正顺着这一丝紫气不断蔓延到自己的青色罗伞中。
眼看着自己的青色罗伞色泽逐渐变深,隐隐有一丝紫意扩散开来。
老和尚笑得合不拢嘴,心中蓦然萌发了一种极大的欢喜和自在。他双手合十,轻声念诵着祈福经文,站在卢仚身边,默默的为他护法。
此刻,谁敢靠近卢仚身边,打扰卢仚种下金莲,甚至敢伤害卢仚一根手指头,老和尚非要操刀和他玩命不可!
佛门的和尚,越是老和尚,有时候发起疯来,比那些刚进门的莽和尚还要可怕啊!
人影闪烁,又有几个大金刚寺的传承长老施展神足通,凭空来到了卢仚的身边。
他们看看卢仚,再看看第一个赶到的老僧,再相互打量了一下师兄弟们头顶上正在变色,正在扩张的气运罗伞,他们也不吭声,而是背对着卢仚,站成了一个圈子,将他围在了正中。
金莲莲种一点点没入烈火莲池。
卢仚只觉得,自身全部的精气神,还有越发庞大鼓荡的法力,逐渐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核心。
每一丝气血,每一丝精神,每一丝力量,每一丝法力,都宛如明镜倒影,能清晰的把控把握。
卢仚甚至觉得,如果此刻有一只苍蝇停在一面玻璃镜上,那么他可以操持重达一象的金刚枪,在那苍蝇的翅膀上雕刻一篇千字文出来,而不会伤损苍蝇和玻璃镜丝毫。
他对力量的把控,已经达到了极致。
紧接着,更有无数的奇思妙想,无数的神通感悟从心头浮现。
无量归墟体中的诸般传承神通,大金刚寺的各种佛门神通,还有神醉前些日子交给卢仚的佛门典籍中,记载的各色各样来自其他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的外传秘法,全都如小溪流水一样从心头过了一遍。
甚至就连青柚三女传授的御剑法门,也在迅速的拆开、合并,融会贯通。
各种神通秘术相互融合,相互借鉴,逐渐衍生出了一门门卢仚独有的神通秘术来。
随着卢仚的感悟,他种下的金莲道种中,神魂之力也急速的消耗着。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感悟了一个时辰,所有的神魂之力就消耗一空。
然后,卢仚就从种金莲的大道感悟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只觉精神颇为疲累,但是身体却充斥着无比庞大的力量!
修炼五大金刚法相,让卢仚拥有了近乎十象之力。
修炼无量归墟体改良版,卢仚的肉体力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极致,四十九象。
种下金莲道种,卢仚若是运转五大金刚法相,肉体力量直接飙升到了三十六象之巨,但是无量归墟体带来的最强肉体力量,依旧只有四十九象。
这,就是极圣天这个世界所能抵达的极致。
但是三眼神人座下的圣象,将一枚‘力量’道种烙印在神魂晶体,种入烈火莲池后,这个极致的瓶颈,就在无声无息之间被硬生生的打破了。
肉体力量,六十四象!
卢仚用力握紧双拳,只觉得,他现在可以全将面前的天都给打穿!
眸子里神光闪烁,卢仚惊骇的发现,这不是虚妄,而是真实——他此刻极致的肉体力量,真的能够对极圣天的空间结构造成损伤!
当然,力量的提升也就罢了。
最大的变化,还是在于寿命,寿命啊!
卢仚默运心神,认真感受了一下自己强悍得非人的身躯,感受着体内充沛无比,宛如无底深渊的生命力,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自然寿命,居然膨胀到了十二万年!
只要不遭劫,就能活上十二万年!
卢仚悄悄的,将自己的人生小目标向前挪了一大步——要不,下个阶段,就想办法,活到百万年吧?
心里有些花花肠子开始翻腾。
自己年纪也不小了……
以自己今时今日的修为,今时今日的地位,今时今日拥有的后台靠山,以及自己漫长如斯的寿命,似乎,应该考虑一下‘妹子’的问题了。
卢仚仰面看天,眸子里隐隐有水光闪烁。
天可怜见的,从上辈子起……
咳咳,咳咳!
卢仚收起遐思,肃然向站在身边的六名老和尚合十行礼:“多谢诸位长老护法,弟子方才,莫名的心有所感,自然而然就种下金莲,心中,莫大欢喜。”
“是大欢喜,也是大自在。”最早赶到的老僧看着自己头顶紫了一大片的气运罗伞,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自然而然’,妙哉,不愧是真佛转世,‘自然而然’一词,最是恰当,最是恰当。”
‘哒哒哒’,轻快的跑步声传来。
一名守宫监的紫衣小太监一溜烟的从皇城南门窜了出来,笑颜如花的扑到了卢仚身边。
“恭喜渭阳君,贺喜渭阳君!”
“天子钦封‘文宗’,兼署礼部尚书、太常寺卿,兼国子监、太学学监一职……奴婢恭喜渭阳君,贺喜渭阳君,真正是,天恩浩荡,满朝文武,也没几个能和渭阳君相比的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这算什么?
大胤,皇城南大街。
大丞相府被贴了封条,一队羽林军和一队守宫监,守住了前后门。
这座占地极广,气势巍峨的大丞相府,什么时候会启用,或者说,未来大胤是否还会有大丞相这个官职,都不好说,得看胤熇的心愿,以及是否有合适的人冒出来。
在大丞相府的北面,一溜儿排开的六座衙门中,最西边,也就是最靠近皇城南门的一座大院子,正是号称六部清贵第一的礼部衙门。
被封渭阳君,享受亲王仪仗待遇的卢仚,浑身不自在的,被一大群下属官员,毕恭毕敬的迎进了礼部大堂。
端坐在礼部大堂上,俯瞰着大堂中唯唯诺诺的一众侍郎、郎中、主事等官员,卢仚皱了皱眉头,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公案。
“本君,对于礼部上下的一应职司,不懂……但是,也不想学!”
一众礼部官员顿时面色愁苦的看着卢仚——当官的,最怕的就是不懂行的上司啊。尤其是这个上司,深得天子宠信,身份背景更是强得吓人,这可就要人命了。
尤其是‘也不想学’这四个字……
这就是完全不准备讲道理,不给下面人活路了嘛。
“你们的前任,为什么丢了官职,为什么被砍了脑袋,为什么株连了九族,你们心知肚明。”卢仚冷声道:“所以,我对诸位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勤勉忠诚,忠于职责。”
“本君在守宫监,还兼了一份职司,和鱼长乐鱼监公的关系,极其亲近……守宫监是干什么的,你们同样应该心知肚明!”
“所以,礼部的事情,小事,我不想多管;大事,我尽量少管。但是,无论大事小事,如果在你们手上给我闹出了事非!”
卢仚伸出右手,掌心风水之气弥漫,风加速,水化云,风云激荡,当即一团人头大小的雷光‘咔嚓嚓’的冒了出来,电光四射,紫色的雷霆急速压缩凝炼,变得犹如一团汞浆一般沉重凝缩。
“出事了,小心天打雷劈。”卢仚笑看着满大堂的下属官员。
一众官员吓得目瞪口呆。
如此手御天雷,怕不是神仙中人?
苍天也,你给礼部弄个残酷暴虐的上官,也就罢了……你弄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过来,这礼部的大小官儿,以后还怎么贪赃枉法,怎么营私舞弊?
‘咕咚’。
左右侍郎第一个跪在了地上,面色惨白的向卢仚磕头行礼:“下官不敢,下官一定忠于王事,万万不敢有丝毫纰漏、懈怠。”
‘咕咚、咕咚’。
满大堂的官员纷纷跪在了地上。
卢仚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淡然道:“如此,甚好,天子回返大胤,这是莫大的喜事。明年三月,天子要开一科恩科,挑选天下俊才,充实朝堂。”
“这恩科的事宜,你们要认真筹备,如果有任何纰漏,有任何营私舞弊、贪赃枉法之事端……呵呵。前些日子,镐京街头的那满地乱滚的人头,你们也是见过的。”
用力一拍手,卢仚笑道:“好了,今儿个的公务就到这里吧。礼部的日常行政,你们要管起来……除非是非要我亲自操心的事情,否则,不要来烦我……”
‘嘭’的一声闷响,人头大小、高度凝缩的雷球在卢仚手中彻底湮灭。
一股热浪带着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细细电光,瞬间涌遍了整座大堂,无数官员浑身毛发一根根竖起,所有人全都变了脸色。
卢仚站起身来,在一众吓得面色惨白的官员的恭送下,大步走出了礼部衙门。
随后,他分别去了太学、国子监。
在这两座大胤的最高学府,卢仚颁发了一模一样的命令——太学、国子监进行全封闭管理,每月有一日的休沐机会,其他时间,所有学子,必须在学堂里认真读书。
太学、国子监行军法管理,任何人胆敢触犯校规,直接绑了用大棒子打。
卢仚更规定,若是有人敢依仗家世,在学府中肆意横行,破坏校规校纪,卢仚会直接带着守宫监,去找他们长辈亲属的麻烦。
他还规定,太学、国子监的学子,除了圣人经典、诗词歌赋,更要学习天文地理、数字水利、工匠制造、机械物理中任意一门的学问。而且,所有学子必须兼修武道,哪怕你学问再好,未来若是没有通脉十重天以上的修为,也无法毕业离开。
太学、国子监好些自认为风流倜傥、满腹才华的学子,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花天酒地、混混日子的世家子,听了卢仚颁布的一系列新的校规校纪,他们一个个想死!
但是,得罪不得。
招惹不得。
不说卢仚身后的亲爷爷卢貅暂领大将军,总督禁军;也不要说卢仚的亲伯父卢旲暂领五军府中都督一职,辖制四征军团。
就说卢仚现在署理礼部尚书一职,太学、国子监的这些学生,他们的前途,可都在卢仚手上捏着呢。
谁敢招惹他?
谁敢违逆他?
哪怕他定下的校规校纪再苛刻……除了咬牙服从,他们还有个毛的办法!
将太学、国子监的学子们弄得如丧考妣,一个个都有了想死的心思后,卢仚又去了太常寺。
在太常寺,卢仚直接颁布命令,在镐京城包括白马坊在内的九座三品坊市,挑选上好的地段,挑选上佳的风水,由少府出资,修建九座规模巨大的寺院。
白马坊,原本大金刚寺镐京外院,规模直接扩大三倍。
而其他八座寺院的规格,直接对等扩张后的大金刚寺。
三宗三寺三禅林,计——红莲宗、法言宗、密藏宗、大金刚寺、大法相寺、大天龙寺、枯荣禅林、水月禅林、方寸禅林。
九座寺院,直接挂起这三宗三寺三禅林的宗门名称,堂而皇之的在镐京现世。
卢仚以太常寺卿的名义签发公文,奏请胤熇用天子印玺,下诏令——佛门乃大胤宗门正朔,三宗三寺三禅林为佛门正统,九大佛门宗门,可自由在大胤各地传教、收徒,地方官府需全力配合,且四时供奉不绝则个。
当卢仚签署,胤熇明发天下的这份诏令,通过禁军遍布天下的情报系统,向大胤各州郡府县传播开去时,冥冥中,一些极其神妙的事情发生了。
在九曲苑静室中枯坐的神醉,他突然一层老皮褪下,容颜莫名年轻了数十岁,皮包骨的身躯,也变得丰腴了许多。
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的本宗山门,山门上空,有奇异的灵机灵韵萦绕,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灵光倒卷而下,强势滋养山门中的每一粒砂石尘土、每一颗花草树木,乃至每一个正留在山门中的佛门弟子。
破境异象层出不穷,短短几个呼吸间,平均每一个山门中的佛门修士,修为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尤其红莲宗火山口内,无数烈火红莲绽放。
在那熔岩莲池的中心位置,三株直径将近一丈的万年红莲得到了充沛的灵韵滋养,‘啵’的一声冉冉绽放开来,一时间奇香飘荡全身,红莲宗一众长老齐声唱诵佛号。
大胤各州郡府县,一些寺庙禅林,曾经祖上和各大佛门宗门有牵扯的,他们供奉的诸多佛陀、菩萨、金刚、罗汉的佛像上,隐隐多了一层润泽的光芒,空气中,好似有异香滋生,让人神清气爽,莫名的感到沉静、安定。
安平州,安平关。
西侧,谷道中,旌旗挥舞,喊杀声震天。
安平关中的城防军精锐,手忙脚乱的抵挡着乱民叛军的进攻,城墙摇摇欲坠,一副随时可能被攻破的架势。
前些日子,胤熇在镐京开始大清洗的那两天,负责安平州平乱的大胤兵部尚书摩罗朽,突然一夜之间带着大批心腹将领跑得无影无踪,连一份书信都没留下。
驻守安平关的城防军顿时军心溃散,差点自行崩溃。
幸好,镐京方向有了预备,摩罗朽潜逃之后,几名勋贵出身的将领日夜兼程,赶来安平关接管了一应军务。
在摩罗朽手下,连败了十几场,元气大伤的乱民,收到消息后,又迅速聚集了兵力,从安平州各处反扑而来,气势汹汹的开始了疯狂的攻城。
这已经是乱民反扑的第三天。
短短三天时间,士气衰落的城防军,完全挡不住乱民的反扑,眼看着安平关的西城墙就要被攻破,安平州的乱民,又能再一次的冲出安平州。
乱民大营内,顶盔束甲,气度威武不凡的熊泰斗,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公案后,面前摆放着全套的令牌、令箭、令旗、印玺等物,俨然一名正儿八经的领军出征的大元帅。
他带着笑,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名光头大和尚,殷切、而矜持的问道:“师兄此来,可是将红莲渡厄丹送来了?”
大和尚看着熊泰斗,轻咳了一声:“前些日子,事忙……红莲宗那边,万年红莲并无盛开,所以,红莲渡厄丹还是没踪影的事情。”
又咳嗽了两声,大和尚慢吞吞的说道:“只是,方丈法旨,这次炼制的所有红莲渡厄丹,都归渭阳君卢仚所有,师弟你的份额,怕是要往后推一推了……”
大和尚看着面皮瞬间漆黑的熊泰斗,急忙安抚道:“不过,天地灵机正在恢复,山门中灵机灵韵比之前浓郁何止十倍?下一波红莲渡厄丹,大概也就是年把两年的事情!”
熊泰斗紧握双拳,嘶声道:“全给卢仚?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我为宗门流血流汗,在这里统兵厮杀……”
大和尚耷拉着眼皮,轻声道:“方丈法旨,安平州的信众,散去吧……回返家中,安心的过日子就好。安平州,是要恢复正常的了。”
熊泰斗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和尚。
第二百七十章 这算什么(2)
传信的大和尚走了。
熊泰斗将大帐内的各种陈设砸得稀烂,几个跟着他来安平州掀起叛乱的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也被他一耳光一个抽飞了出去。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这究竟算什么?”
熊泰斗气得呕血。
气息错乱,杂乱的气血逆冲了好几条奇经八脉,更撞破了数十处窍穴,五脏六腑都因为暴怒而逆血上涌,被冲得受了重创。
熊泰斗喘着粗气,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瞪着大眼睛,熊泰斗透过被他一拳打破了一个大窟窿的帐篷缺口,呆呆的看着外面整整齐齐的营地。
他自幼好武,熊氏武馆家传的武道,在他十七岁时,就已经修炼到了极致,已经到了进无可进之地。
于是,他走遍天下,寻访高人。
游走天下期间,他听闻了众多神圣仙魔的传说,于是,他寻访武道高人的念头,就变成了寻访仙人,长生证道。
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于不惑之年,终于在深山中,遇到了外出行走的大金刚寺外门执事。或许是眼缘,或许是因为熊泰斗的天赋资质,总之,他拜入了大金刚寺外门。
大金刚寺的外门绝学,远胜世俗武道。
熊泰斗沉浸在高深莫测的佛门绝学中,在深山中苦修,一晃就是二十余载。
终于有一日,他的师尊对他说,宗门在世俗,会有大举动,熊泰斗作为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被挑选出来,配合另外一名外门精英弟子卢旲,在大胤好好的演一场戏。
熊泰斗掀起叛乱,卢旲平叛。
一方是贼,一方是兵,贼和兵遥相呼应,贼逐渐侵占更大的地盘,而兵则掌握更多的权柄!
无论是贼侵占的地盘,还是兵越来越高的地位,越来越大的权力,都是气运。
而在天地灵机复苏的极圣天,气运就是天地灵机,就是宗门的底蕴,挣得越多的气运,对宗门就有越大的好处。
熊泰斗欣然承诺,带着一批交好的外门师兄弟离开深山,重返红尘。
十七八岁离家出走,归来已然是古稀老人。
曾经熟悉的熊氏宗族长辈,早已死得干干净净,自家的几个兄弟,也死的死,残的残,唯一留下的血脉,就是熊顶天。
熊顶天因为卢仚而死,熊泰斗自诩,他找卢仚的麻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谁能想到!
佛门的筹划,因为卢仚这个怪胎,这个异类,居然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计划。
安平州这边的布置,根本没起多大作用——卢仚用他逆天的运道,居然用如此匪夷所思的速度,直接成了天子宠臣,官职升迁的速度,简直非人。
因为卢仚,大金刚寺,乃至整个佛门,直接一步登天,在天地灵机复苏的大胤朝,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地位。
安平州的这场动乱,其实早就没必要持续下去了。
只是熊泰斗很顽固的,极其执拗的,坚定的带着乱民们和摩罗朽的城防军僵持、厮杀。
大金刚寺的高层,目光全都投在了镐京那风云之地,安平州对于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一流的人物来说,太渺小了。所以,也没有人及时的制止熊泰斗的战斗。
直到今日。
摩罗朽因为出身的缘故,带着一批心腹潜逃。
这些年来,跟着胤熇在极北汏州共患难的勋贵,他们派出了一批年轻的族人,赶到了安平州摘桃子。
只要平定了安平州的叛乱,这些年轻的勋贵子侄,他们就能积攒军功,升官发财!
而熊泰斗呢?
原本的计划彻底被推翻。
已经不需要他掀起漫天烽火,不需要他带着乱民席卷天下了。
因为卢仚一份以太常寺卿名义发出的公文,就可以让佛门的据点,堂而皇之的遍布天下,让佛门信仰,成为大胤正朔。
功劳都是卢仚的。
佛门高层的目光,也只会集中在他身上。
而他熊泰斗呢?
这么多年的辛苦修炼。
这么多年的深山苦熬。
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
这么多年对宗门的忠心付出……
“他-娘-的,就连一颗红莲渡厄丹也不给,一颗也不给,哪怕给我一颗也好啊!”熊泰斗嫉妒得五脏如焚,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哪怕只是一颗呢?
熊泰斗年纪大了,他修炼的是大金刚寺外门功法,以他的天赋资质,他能够修炼到熔炉境巅峰,就是极其幸运的事情。
但是,只要有一颗红莲渡厄丹,他就能突破烈火境!
只要能点燃一座熔炉,他就能突破烈火境……他的寿命,他的寿命……
“哪怕是一条狗……你们也要喂饱了吧?”熊泰斗咬着牙,喘着粗气,双眼通红的看着天:“这,不公平,这,不公啊!”
一缕缕黑气从大帐的地下钻了出来,丝丝缕缕的黑气萦绕在帐篷中,很快,就化为一个硕大的结界,将整个帐篷封闭在内。
这种异状,放在以前,熊泰斗早已跳起来大声呼喊。
但是此刻,他脑壳里一片空白,颇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他觉得,他的整个人生就是失败的,他不想活了,他想死!
修行无望,一切努力都白费力气,而他居然还无法为自己的后辈讨还一个公道!
所以,这诡异的黑气,区区异状,算得了什么?
死都不怕了,害怕这个?
元灵天,魔算宗当代魔算子悄然从黑气中显出了身形,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五指轻快的把玩着一根算筹签子,将细细的算筹舞得和风车一样滑溜。
“唷,公平?你说公平?”魔算子大声讥嘲:“和佛门的贼秃说公平,你这是,失心疯了呢?”
“我可坦白的告诉你吧,佛门的那些死秃子满口慈悲,一个个道貌岸然,实则最是功利不过。”
“你对他们有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心中的佛祖。”
“你对他们无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眼里的蝼蚁。”
“当你成为他们心中的蝼蚁的时候,他们最多来一句——扫地恐伤蝼蚁命,老衲下脚的时候轻一点,这就是莫大的慈悲了。”
“而你,还要感恩戴德,感激他们说——多谢大师没有眼瞎,没有一脚将我踏得粉身碎骨,真是感恩涕零,弟子当粉身碎骨、倾家荡产以报大师恩德啊!”
魔算子的话,一字一句,都恰恰打在了此刻的熊泰斗心坎上。
熊泰斗灰蒙蒙的眸子里逐渐有了一丝光泽,他打点起精神,认真的看着魔算子:“这位兄弟,看你的路数,不是什么好路子……你不会和安平关的摩罗朽一样,也是魔道中人,来这里策反我的罢?”
魔算子笑呵呵的走到了熊泰斗面前,手掌一翻,取出了一张椅子,四平八稳的坐了下去。
“没错,我是来策反你的。”
魔算子微笑看着熊泰斗:“原本,我的计划是,和你刚才诅咒的渭阳君卢仚合作,狠狠的坑一把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道友们,让本门占得先机,让我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
苦笑一声,魔算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可是,这些天我在镐京认真观察,同时仔细收集了四面八方能收集到的情报后,我发现,和那卢仚合作,颇有点与虎谋皮的意思……那小子,有点邪气,我生怕那天被他一剑给劈了,没地方说理去。”
“我更发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
魔算子手中的算筹签子旋转得更快,甚至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嗖嗖’破空声。算筹签子内,一丝丝奇异的黑色幽光缭绕,逐渐凝成了几枚怪异的符纹。
“恐怖?”熊泰斗冷笑:“世间除死无大事,死都不怕的话,你怕什么?”
魔算子看着熊泰斗,幽幽道:“我所谓的大恐怖,是某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为了一个机会,不顾天理人伦,泯灭了血肉亲情,将自身血脉,硬生生投入死地献祭。”
“呵呵,唯恐死得不够快,临行前,还要在他们身上做手脚。”
魔算子轻声道:“我就觉得奇怪,和我同行的那群道友,他们平日里一个个跟鬼一样机灵,怎么到了你们的地盘上,就突然变得如斯的骄狂、放肆,甚至……都好像没脑子一样?”
熊泰斗的脸更加难看。
魔算子的话,又戳在了他心头的伤口上。
他觉得,他就好像是魔算子口中的那些倒霉蛋,被自家的长辈,随手的丢弃了。
“你想说什么呢?”熊泰斗好奇的看着魔算子。
“你知道邬州城吧?”魔算子轻声道:“卢仚就是在邬州城,大破东琦伯大军,立下天大的功劳……有一批和我来自同样地方的道友,他们前些日子,联手进攻邬州城,然后,全部陷入了阵法中,死了七成,三成被活捉。”
魔算子轻轻摇头:“他们不应该这么蠢……但是他们就是做出了这么蠢的事情。”
“所以,我想起了临行前,我师尊对我说过的几句很莫名的话。”
魔算子耷拉着眼皮,轻声道:“或许,这也是我师尊算计的一部分?但是无论怎样,我要感激他,没有在我身上下类似的暗手,我如今还能神智清明的额,在这里和你讨论未来的各种谋划。”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师尊已经下了暗手,而我懵懂不知?”
自嘲的笑了笑,魔算子摇头道:“不过,不管怎样,我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在某些关头……可以为我换取一丝生机的盟友。”
熊泰斗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血迹,冷声道:“盟友?我这样的盟友,能帮你什么?”
魔算子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是弱了一些,但是,如果我能以本门挪移天机之术,将某些高僧的修为,直接传输给你呢?”
“类似于你佛门的醍醐灌顶,却更加玄奥微妙……”魔算子笑呵呵看着熊泰斗:“值得试试?不是么?你肯定不会信任我,但是,起码是一个让你向卢仚算账的机会,不是么?”
熊泰斗直勾勾的盯着魔算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乐武脱狱
“这才是国泰民安,这才是乾坤清朗!”
镐京,五品坊市,白鹇坊,最繁华的白鹇大街,靠运河边,有名的酒楼‘鸣翠柳’,二楼的普通靠窗大桌,胤垣看着窗外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看着运河上一串串滑过的大小船只,由衷的感慨着。
这厮,自从离了天子宝座,从天子降格成太子后,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彻底放飞了他天性中的二哈属性。
整日里,不着调。
今天一大早,他就强着卢仚,硬是让卢仚施展神通,带着一行人来到了距离皇城有千里之遥的白鹇坊,说是体验民情来了。
方桌旁,一行人都是身着便衣,计太子胤垣一人,前天子皇贵妃文妃白霜一人,渭阳君兼若干兼职的卢仚一人,大胤皇家供奉兼大金刚寺外门护法三人,即青柚三女就是。
两侧的两张方桌上,一张坐着阿虎、鱼癫虎,和几名百虎堂的虎爷,个个都是身高一丈一二尺的魁梧大汉,正抱着各种羊腿、猪肘、牛腱子、猪脑壳之类的狂啃。
另外一张坐着慈眉善目的鱼长乐和几名守宫监的小太监,大家都穿着便衣,但是这群公公桌子上的菜肴就精致了许多,他们小口小口的吃着喝着,目光随时都留在了胤垣身上,只要胤垣一有招呼,他们就会立刻跑上前来殷勤服侍。
所有人都蛮开心的,毕竟今天秋日爽朗,天气不冷也不热,‘鸣翠柳’酒楼旁,密密麻麻的大片数百年的柳树林里,店家专门豢养的一窝窝小黄鹂鸟,正叫得开心呢。
市井繁华,人流涌动,一派盛世景象。
自然风光大好,小鸟儿叫得也清脆悦耳,说不出的舒爽宜人。
也就只有白霜战战兢兢,坐在桌子旁,好似身处龙潭虎穴,如果不是顾忌身份,以及害怕卢仚和青柚三女的恐怖实力,她早就翻脸和胤垣拍桌子吵架了。
她是极乐天宫的弟子,是上任宫主送到天子身边,利用皇妃之位,为极乐天宫争夺气运的棋子。
她是魔道嫡系!
而卢仚呢?
还有青柚三女呢?
胤垣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你让一个极乐天宫的魔女,坐在一群和大金刚寺不清不白,偏偏实力惊人的修士身边……你想要干什么啊?
青柠、青檬对一盘蒸江鱼极其感兴趣,两女操起筷子,三两下就将一大条江鱼吃得只剩下一个鱼脑壳,骨架子上干干净净,一丝鱼肉都没剩下。
看到白霜带着僵硬的笑容,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的模样,青柠夹起鱼头,‘咚’的一下放在了她碗里:“霜姑娘,你怎么不吃鱼呢?这鱼好吃!”
白霜看着碗里那颗翻着大白眼瞪着自己的鱼头,干笑了笑:“嗯,嗯,好吃,好吃……呵呵,吃鱼头好,尤其是这鱼眼,明目,明目!”
白霜手指微颤,夹着筷子,一点一点的撕扯着鱼头,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鱼眼明目啊?”青柠青檬看着白霜很优雅、很细腻,但是很有效率的,很快就解决了半个鱼头,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哦,原来你不喜欢吃鱼肉,只喜欢吃鱼头啊!”
青柠跳了起来,冲着一旁伺候着的小二大叫:“小二,赶紧的,我们桌,这蒸江鱼,再来两条。我和姊姊喜欢吃鱼肉,霜姑娘喜欢吃鱼头哩!”
白霜的笑容越发的僵硬了。
你全家都爱吃鱼头,你九族都爱吃鱼头……混蛋,这全是骨头的鱼头,哪个喜欢?
带着僵硬的笑,白霜缓缓点头:“嗯,我听人说,吃鱼头可以让人聪明……呵呵!”
胤垣右手搁在窗框上,扭着身体,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悠悠道:“哎,朝堂的文教君子少掉了大半,这才叫做一个风清气正,感觉这镐京的风啊,都变得甜美滋润了许多。”
摇摇头,胤垣的眼珠子突然放出了绿光,他指着大街某处,低声笑道:“卢卿,卢卿,你看……嘻嘻,那一对儿姐妹花,就是穿着葱绿裙子的那一对儿,啧啧,小家碧玉,也颇有可赏之处……果然,滋味大有不同啊!”
鱼长乐就好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胤垣身边,他顺着胤垣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嘻嘻’笑了起来:“少爷?您看中她们了?嘿,老奴这就让人跟上去,看看她们家住何方,稍后直接让人抄录名籍,纳入储秀名录里?”
白霜目光幽幽的看向了鱼长乐。
胤垣则是没注意到白霜诡异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鱼长乐:“这样,好不好?算不算欺男霸女啊?”
鱼长乐嬉笑道:“瞧您说的?这哪里能算欺男霸女呢?多少人想把女儿送到您身边,都摸不着门路呢?”
胤垣颇为心动,他转过身,看向了卢仚,轻咳了一声:“卢卿,你……以为呢?”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看了看坐在身边,正端着一杯果子酒一点点抿着的青柚,很是正义凛然的说道:“这种事情,我是不懂的……呵呵,今天这蓝天白云,很是炫目啊!”
胤垣呆了呆,他看看青柚,又看看坐在身边,面无表情啃着鱼头的白霜,轻咳了一声:“哈,我也就是这么说说……呵呵,天下美女万万亿,怎可能看中一个就勾搭一个?我是这种人么?我是这种人么?”
舔舔嘴唇,胤垣看了看阿虎那桌子上的动静,突然觉得胃口大开,他敲了敲桌子,朝着小二叫嚷了一嗓子:“小二,那猪耳朵,给我这里也来上一盘……啧,怎么就吃得这么香呢?”
猪耳朵这种东西,往日里怎可能出现在天子的食谱上?
胤垣看着阿虎一伙在那里大快朵颐,是真的感到肚子饿了……啧,现在他不是天子了,那群让人讨厌的,整日里抓着他训斥的文教重臣也倒了大半,他胤垣,现在可以快快活活的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了。
心情极其愉悦啊,胤垣向椅子靠背上一靠,很没坐相的伸长了两条腿,从袖子里抽了柄折扇出来,优哉游哉的说道:“哎,我突然想要引吭高歌一曲……”
鱼长乐的嘴角抽抽。
卢仚一只手轻轻捂住了额头——这孩子,他当天子这近二十年来,他是憋成了什么样子啊?
不过,可以理解,当了快二十年天子,胤垣这货还没年满三十呢。
正是青春水嫩、喜欢放肆招摇的岁数,以他的身份,他仅仅是吃一盘猪耳朵,在酒楼里嚎叫一嗓子,这简直……堪称道德模范了。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鸣翠柳的二楼有数十张桌子,酒客们正嬉笑叫嚷,更有人划拳叫好,整个二楼喧哗、嘈杂得很。
但是这脚步声,就这么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耳朵里。
卢仚放下手,站起身,眸子里一抹风影一闪而过。
阿虎等人丢下手上食物,猛然暴起,一字儿排开,挡住了步伐轻轻,正向这边走来的魔算子。
元灵天的修士,他们的长相和极圣天的土著略有差异。
他们的发色、眼珠的颜色略有色差,他们的身形更高挑,更纤瘦一些,行走之时,更显得仙风道骨,或者说弱不禁风。
尤其是他们的服饰,虽然都是长袍大袖,可是服饰的风格、做工,都和大胤有极大的不同。
所以,很轻松就能分辨出,魔算子是元灵天来人。
卢仚看着魔算子,冷然道:“这位兄台,有何贵干?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要说事,我们去镐京城外好好说道说道?”
魔算子轻咳了一声,距离阿虎等人还有一丈多远,他就停下了脚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把玩着一根细细的算筹签子,魔算子轻声笑道:“渭阳君放心,我今天来,并无恶意,相反,我有个消息,想要告诉渭阳君,以此来求一个承诺。”
“你要什么承诺?”卢仚没问魔算子带来了什么消息。
无论魔算子有什么消息,卢仚都有把握将他擒拿,然后严刑拷打,什么消息弄不到手?
反而是魔算子的诉求,他有点兴趣。
胤垣站起身来,好奇的看着魔算子,他摸了摸下巴,缓缓点头:“嗯,比我似乎,要俊俏一些……不过,这么单薄的身板,不像个爷们。”
胤垣很从心的,往青柠、青檬身边凑了凑。
堂堂‘爷们’,将自己藏在了青柠、青檬身后,这才比比划划的用扇子指着魔算子说道:“啧,这就是元灵天的人?两位供奉,不要给我面子,等会他敢动手,给我用大宝剑削他!”
魔算子看了看胤垣,‘呵呵’笑了起来:“胤公子也是妙人,那张椅子,呵呵,坐上去了的人,居然还能主动退下来,而且退得如此干净利落、心甘情愿,就算是在我们宗门中,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权力啊……啧啧!”
魔算子摇了摇头,朝着胤垣拱了拱手,然后向卢仚笑道:“我要的承诺就是,以后若是不幸和渭阳君对上,您放我三次活路,如何?”
魔算子很诚恳的看着卢仚:“这些天,镐京发生的事情,我都在暗中观察……渭阳君的修为,太可怕……您身边的那几位老前辈,更是恐怖……我被送来这里,简直就是被送到了铡刀下,颇有朝不保夕的感觉。”
“我告诉你们的消息,很重要。”
“以此,换我未来三次活命的机会,这笔买卖,您不亏!”
魔算子笑容灿烂的看着卢仚。
第二百七十二章 乐武脱狱(2)
“三次活命的机会,可以。”
卢仚向魔算子招了招手:“那么,请坐,我们慢慢谈。”
魔算子笑着,手指上的算筹签子转得飞快,缓步从阿虎等人身边走过。
路过阿虎的时候,魔算子手指头突然一颤,细细的算筹签子‘嗖’的一声飞出,扎在了阿虎的手掌上。就听‘啪’的一声,算筹签子断成了十几节,而阿虎的手掌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魔算子的步伐僵了僵,然后走到了桌边。
阿虎顺手从自己桌子旁拎了张椅子,放在了卢仚身边,朝着魔算子瓮声瓮气的说道:“看你这模样,就是一狗头军师,精打细算的……想要试探虎爷的身手,直接说嘛……不如,虎爷在你脸上闷一拳,让你试试劲道?”
魔算子的脸皮一阵青红不定,他干笑道:“呵呵……打打杀杀的,伤和气……我魔算宗的弟子,最不擅长动手,能用交涉解决的问题,我们干嘛动手呢?”
魔算子向卢仚和胤垣笑了笑:“您觉得呢?我们修士动手,就好像两国交战,无论胜负,都耗费极大……所以,我魔算宗历代祖师的口头禅就是,以和为贵!”
满口说着鬼话,魔算子坐在了阿虎提溜过来的椅子上。
胤垣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自在的看着魔算子。然后,他坐回原位,放下折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串猩红色的佛珠捏在了手上。
魔算子朝着一脸怂样的胤垣笑了笑,紧接着,他的目光扫过这串佛珠,瞳孔微微收缩,好似碰到野狗的野猫一样,浑身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接过阿虎递过来的干净餐具,魔算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
卢仚轻咳了一声,抢过他手中的果酒,给他塞了一个大碗,给里面注满了见火就着的烈酒。
魔算子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小口烈酒,幽幽道:“我也是刚刚琢磨清楚这件事情。”
“你们之前在邬州城做得不错。对我同来的那些宗门弟子,你们生擒而不杀,这是好事……因为只是生擒,所以血祭没有完成,他们身后的宗门气运,就无法融入极圣天。”
“血祭?”卢仚眉头一挑,他端起一个海碗,阿虎迅速给海碗里斟满烈酒,卢仚和魔算子碰了一下碗,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喝酒不要一小口一小口,来吧,干了。”
魔算子的脸剧烈的抽了抽,他干笑了一声,端起海碗一饮而尽,白净的面皮一下子就泛起了一层红晕。
阿虎,立刻给魔算子和卢仚重新倒满了烈酒。
“血祭,是血祭。”魔算子幽幽道:“元灵天,极圣天,还有曾经的万妙天,这一方三界,相生相杀,世界之间,有无穷玄妙。”
“当年,三界鏖战,极圣天实力最强,无数强横修士侵入元灵天,几乎灭了我元灵天修炼界苗裔,无数子民、底层修士沦为奴隶……那一段时间,真心是惨不忍言。”
卢仚瞪大眼睛。
是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崩碎吧?
怎么变成了,极圣天压着你元灵天暴揍呢?
胤垣则是把玩着佛珠,瞪眼看着魔算子——这种修炼界的八卦,他很好奇啊……就和身边站着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的鱼长乐一样好奇。
“极圣天的实力,是三界最强……这是毫无疑问的。尤其是极圣天的佛门,架构清晰,上下严谨,组织极其有力,真个一声令下,弟子行动如风雷,端的不像是修炼宗门,反而像是世俗军队一般。”
魔算子咋舌摇头:“总之,我元灵天,被打得很惨,很惨。”
“但是,世有灾劫,自有应劫之人出现……我元灵天,也有这么一位太上,出身寒微,乃是在你佛门某宗的矿洞中出生,原本就应该一辈子做一个卑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毙地下的矿奴而已。”
“但是,他偏偏就在地下矿洞中得了机缘,悟出了无上剑道,从那矿洞中浴血杀出,在你极圣天无数宗门的追杀下,转战三百年,然后一剑破空,斩了你极圣天的天地灵机。更,一战,斩了你极圣天侵入元灵天的所有高手。”
“三百年时间,因他一人的关系,我元灵天修炼界也回复了一丝元气,在那太上的率领下,我们破空而来,反击侵入极圣天。”
“那一战,打得是天崩地裂,你极圣天多少宗门彻底灭绝,多少宗门传承断绝?”
“也是那一战,你极圣天的三大太上仙宗,齐齐动用了宗门苗裔灭绝时才会使用的压箱底的手段,一击重创太上,更将追随太上侵入极圣天的修士大军,覆灭了九成九。”
“两败俱伤吧……大体结果是这样。”
“但是我元灵天天地灵机完好无缺,而你极圣天的天地灵机么……”
魔算子轻轻摇头:“当年,太上那一剑,终归是被你极圣天的无上大能给挡住了,给极圣天留下了最后一丝希望。”
“如今的极圣天,天地灵机正在恢复,整个世界正在重生。”
“复苏的天地灵机,会犹如蛋壳,将整个世界包裹……我们这些实力低微的弟子,还能趁着某些细小缝隙侵入进来,但是那些实力可怕的大能前辈,他们就好像被关在门外的大盗,他们想要进来,是不可能的。”
卢仚缓缓点头,又逼着魔算子和他干了一大碗。
阿虎又殷勤的给两人满上。
魔算子吐了一口酒气,沉沉的说道:“血祭,就是一把钥匙……让门中弟子死在极圣天,这对极圣天,是一种祭祀,曾经的敌对世界的优秀弟子陨落在此,会加速极圣天天地灵机的恢复。”
“而这些优秀弟子身上,都纠缠着自家宗门和家族的气运。”
“他们死后,他们的气运融入极圣天,和他们对应的宗门、家族……尤其是家族长辈,就好像手持钥匙,开启了一扇门户,就能够踏入极圣天。”
卢仚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了在邬州城碰到的,那几个宗门的大家族子弟。听他们洋洋得意的自我介绍,都是在自家宗门中顶尖的家族嫡子,在宗门中,也都是真传大弟子之类的身份。
“你们,可是下了大本钱!”卢仚神色古怪的看着魔算子。
“可不是么?连我这样的魔算宗当代真传大师兄,顶着宗门名号的魔算子都丢了出来。”魔算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出发前,给我们说的,可不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道理……”
“出发前,各宗长辈说得好好的,以后极圣天就是我们的资源之地,是我们的奴隶圈场,但是元灵天有这么多宗门,谁占得多,谁占得少,就要看我们各自宗门的手段了。”
“所以,我们被派出来打个前哨。”
“可是,没给我们说,我们会是被血祭的人啊!”
魔算子喃喃道:“在邬州城,我们降临的第一波弟子,没头没脑的作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了……结果,第一批弟子在邬州城被你们生擒了许多,结果各自宗门居然降下了第二批弟子,然后他们攻打邬州城,就此死伤惨重!”
魔算子摇摇头:“在宗门告诉我们的计划中,在未来十年内,不会有第二批弟子。”
“但是我们才降临多久?第二批弟子就送下来了。”
“而且,没有任何道理的,我都还没掺和进去推波助澜呢,他们就主动一脑袋撞上邬州城,撞得脑浆子四溅的……这就很明显了。”
魔算子叹了一口气:“想来,此刻,已经有宗门、家族的大能侵入极圣天了吧?”
“就是不知道,他们进来了多少人,又有什么样的修为?”
魔算子看着卢仚:“这个消息,换我三次保命的机会,不亏吧?如果渭阳君觉得还不合适,我可以将我所知的,元灵天诸多宗门的基本情况,也交给渭阳君……”
卢仚怔怔的看了魔算子许久,然后端起了海碗:“魔算子道友,你倒是个人才!嘿!”
与此同时。
皇城西边,守宫监地下秘狱。
守宫监的秘狱,并非大胤自家建造而成,而是和秘史监的地下空间一样,利用了前代国朝遗留下来的地下建筑改建生成。
秘狱的甬道,干净而宽敞,每一条甬道都足以容纳十架马车并肩而行。甬道两侧的囚室,每一间囚室最少都有十丈长宽,高度超过五丈。
而且和秘史监的地下空间一样,这些甬道、囚室,四壁都是用不知名的材料铸成,借着变幻的灯火光线,可以隐隐看到,墙壁、地面、天花板,都有一条条大大小小的瑰丽纹路若隐若现。
乐武就被关押在这么一间囚室中。
修为被彻底封印,力气变得比普通人都强不了多少的他,正双手攀着牢门上的小窗口,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我是大将军,我是国舅,我是大将军,我是国舅!”
“我是天子的小舅子……我是太子的亲舅舅!”
“你们这群狗才,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天子,我要见天子……”
这些天,乐武很是受了一些守宫监的手段。他在朝堂上,在大胤各处安插的各色人手,埋伏的大小手段,甚至是他在外私蓄的那些外室、情人之类的隐秘,已经交待得差不多了。
乐武不甘心就此从权利的巅峰掉落,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
他琢磨着……或许他见见胤熇,哭诉几声,未免没有挽回的机会呢?反正当年坑害胤熇亲征大军的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或许……
一阵微风闪过,一名长发、眉毛、长须尽成血色,眸子里闪烁着血光,面皮和嘴唇惨白的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乐武身后。
“呵呵,你可愿拜我为师啊?”
老人伸手按住了乐武的后颈,阴恻恻的低声问他。
第二百七十三章 乐武脱狱(3)
秘狱中,乐武直勾勾的盯着红发老人。
“拜你为师?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乐武昂起头来,带着几分倔强的趾高气扬问老人。
无论如何,他也曾经是大胤的大将军!
“你是和人?冢中枯骨,釜中游鱼,等死之人罢了。”老人的话极其刻薄,他背着手,龇牙咧嘴的笑着:“拜我为师,你可以活,而且,可以为所欲为的活。”
“不拜我为师呢,我就收回你身上,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东西,然后去找其他人。”
老人很直率的说道:“我看中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身份。就你本身而言,你的长相,你的资质,你的脑子,甚至是你身上的这些赘肉……值得我做什么?”
老人讥诮的看着乐武:“一头人形的猪而已,我要你做什么?拿去宰了,三钱不值两钱的当瘟猪肉卖么?”
“如果不是你曾经有一个大将军的身份,如果不是你仗着将自家姊姊卖给了皇帝,身上沾染了一丝大胤的正统气运……你以为,就你这榔槺模样,我会看上你?”
乐武震怒,他看着老人,嘶声道:“你简直,放肆……我身上,有什么你的,你的,你的……”
乐武想要问,他身上哪里有什么原本属于老人的东西。
但是,渐渐地……
因为被佛门秘咒封印了全部修为,在脑海中早已溃散,难以记起的庞大而驳杂的记忆中,涌出了关于老人的一些碎片。
乐武以血河经吞噬了数百名进入镐京的血河教弟子。
血河经歹毒凶戾,却又神奇无比。
修炼血河经的弟子,相互之间可以无缝、无损的相互吞噬……吞噬后,修为、法力不会有丝毫的损耗。
甚至是记忆,都能相互叠加,对于血河经的感悟等等,也会完整的继承。
乐武吞掉了数百血河教弟子,他得到了数百人的庞大记忆。但是正因为这记忆太过于庞大,而他乐武本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武道高手而已,这股子记忆,他无法像真正的修士那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融会贯通。
很多资料,需要他‘想要找’的时候,才能从庞大的记忆中‘搜索到’!
而被封印了全部修为,这个‘搜索’的过程,自然就变慢了许多。
此刻,乐武骇然看着眼前的红发老人。
元灵天,血河教,当代教主血神老人。
这是在元灵天邪魔之中,也堪称数一数二的绝顶凶魔,修炼血河经已经趋于大成,已然是凝聚道果,道果照耀虚空,完美把握住了自家证道法则的恐怖大能。
只差一步,就能证道飞仙!
血神老人一身恐怖的魔道神通堪称鬼神皆惊,什么化身亿万,滴血重生,假托附体,控人神魂之类,全都玩得溜熟。
而他曾经做过的,最丧心病狂的事情,是在他三万岁的整生日的时候,举办寿宴,为了款待一群魔道的狐朋狗友,他悍然以一己之力,在三个呼吸间,屠戮了元灵天七个被血河教圈养的世俗国度。
超过千亿凡人三个呼吸间尽成干尸。
千亿凡人的精血,被他以血河经秘术凝成了七十二颗精血寿桃,当做寿宴上的餐后水果。
如此狠戾的神通、心性,一举慑服了赴宴的所有顶级老魔,无数大小魔头尊奉血神老人为元灵天邪魔第一!
乐武膝盖骤然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朝着血神老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他极其谄媚的笑着。
就好像他年轻的时候,还在操持自家祖传的狗肉铺子,突然一天,一个豪门贵族的小管家,慢悠悠的跑到他家的狗肉铺子那里,为了主人冬天里的一场私人聚会,订上一条大肥狗。
那时候,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管家,乐武就是这样发自骨髓的谄笑。
“弟子乐武,参见血神教主……教主圣寿无疆,仙道可期。”乐武不断的向血神老人磕头,直磕得脑门‘咚咚’巨响。
“呵呵呵,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血神老人‘嗤嗤’笑着,他抚摸着乐武的脑袋,悠悠道:“现在,记起我是谁了?嘿嘿,虽然资质什么的,差了些,但是你的心性……是我学神教的好苗子啊。”
“真好,真好!”
血神老人眯着眼,乐武的状态在他血色眸子中一览无遗。
在乐武体内,一条浩浩荡荡的血河缓慢的流淌着,血河中,过千万精锐悍卒静静的沉睡着,在这些不动如山的悍卒中,数百名血河教弟子的神魂,正缓慢而艰难的挣扎着,哭喊着,想要超脱血河,却被血河死死禁锢。
在这条血河中,血神老人也看到了洛剠。
血神老人也姓洛,洛剠是他不知道多少代的灰孙子,是他洛氏年轻一代中,天赋最杰出的子弟……
不过,又怎么样呢?
隔了这么多代的灰孙子,要说感情什么的,简直是笑话。
洛剠唯一的用处,也就是用来开门而已。
“可惜了,门开得不够宽敞,为师的本体,依旧只能留守天外……”血神老人叹了一口气:“这具分身,也不过是半步凝道果的修为。”
血神老人抬起头来,看着秘狱的天花板,喃喃道:“正面硬扛,怕是有风险,这极圣天,都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有这样的防范之力……难得,难得。”
“但是用来兴风作浪,先布下先手,倒也够了。以老夫的神通、手段,半步凝道果的修为又如何?这极圣天,还有谁能奈何老夫不成?”
血神老人‘呵呵’笑着,他拎着乐武的顶瓜皮,将他拎了起来,然后悠悠笑道:“既然拜我为师,为师这就带你离开这破牢狱。唔,你的亲族都被关押在这里,你看看,还要带谁离开?”
“既然拜我为师,我就给你上第一课。在我血道神通中,这亲族啊,也是极其有用的资源。”
“比如说,你的亲儿子、亲女儿,这些儿女,都是讨债鬼,讨债鬼啊……但是,如果你受到什么恶毒的诅咒,那么这些亲生儿女用来挡灾,那是一等一的好用。”
“又比如那些亲生的儿孙,他们也可以修炼血河经,等他们修炼有成了,将他们生擒活捉,用血沥熬魂之术慢慢祭炼,就能炼制成血河中的镇守大将。”
“这其中的妙用啊,未来为师一点一点的教给你。嘿嘿。”
“总之,儿孙亲眷之类,还是有用的。都是资源,都是材料啊……”血神老人兴致勃勃的,一巴掌拍在了秘狱的牢门上:“为师这就带你……”
‘嗡’!
血神老人这一掌,也施展了一丝血道神通。
血道神通中,有污血和净血之分。
污血神通,就擅长腐蚀万物,污染神魂等等……他这一掌中,就蕴藏了一股子极其歹毒的腐蚀之力,就算是一座大山被他一掌命中,也会顷刻间被腐蚀成一团腐朽的豆腐渣。
但是这秘狱的牢门么……
只是微微一声响,然后,眼看着牢门上一条条淡淡的纹路亮起,随后这些纹路闪电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嗡嗡’声不绝于耳,秘狱的地板、天花板、四面墙壁上,一条条首尾相连宛如大龙的纹路逐次亮起,骤然间,整个牢房都充斥着淡淡的幽光。
“这是……太古秘器!”
血神老人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嘶声道:“典籍记载,极圣天的世俗界和我元灵天大不同……我元灵天的世俗界,凡俗之人都是各大宗门圈养的奴仆……而极圣天的世俗界,有绝强的神朝、仙朝,和宗门反而是相互搭档、合作的关系!”
“宗门隐匿世外,神朝对外征伐……一旦神朝力有不逮,则和宗门签署分赃契约,由宗门派遣高手配合神朝大军一拥而上……”
“这里……这里……”
血神老人眯着眼,嘶声道:“幸好,幸好,天地灵机尚未回复,这座地牢的牢灵,似乎早已溃散,威能万不存一,否则……老夫今日都会有麻烦。”
又是惊悸,又是贪婪的朝着闪烁着淡淡幽光的地牢看了一眼,血神老人一把抓起乐武,直接化为一道血色长风,从牢门上的望孔钻了出去。
望孔内幽光闪烁,血神老人所化的血色长风和幽光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雷鸣声,隐隐有紫色雷光闪烁,血神老人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痛呼声。
秘狱内,众多往来巡弋的守宫监所属齐声呐喊:“什么人?什么人?哎呀……”
一队队守宫监监丁、力士、校尉,凭空被吸干了全部精血,化为干尸摔倒在地。他们身上的钥匙飞起,打开了一扇扇牢门,然后血风一旋,被囚禁在秘狱中的乐氏所属,以及一名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朝堂重臣,纷纷被卷入血色风暴中,顷刻间就扬长而去。
那些朝臣。
前些日子,在胤熇的旨意下,大胤朝堂上,大半的文武臣子被抄家灭族,株连九族的数不胜数。
但是好些重要的臣子,如朱崇等人,他们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他们的亲眷、族人,无数的党羽和学生都已经被砍掉了脑袋,唯独他们本身,还被秘密关押在秘狱中。
在乐武的提点下,血神老人一个都没放过,将朱崇等数十名文教重臣悉数打包弄走。
第二百七十四章 乐氏称帝
守宫监,秘狱。
地下不知多深处,一个圆形的空间,十几条甬道不知道通向哪里,偌大的空间被灯笼火把照得通明,有微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偌大的地下空间没有丝毫气闷感。
超过两千具干尸,整整齐齐的排在地上,四周密密麻麻站着的守宫监所属,无不露出了兔死狐悲的复杂表情。
胤熇阴沉着脸,站在一排干尸旁,俯瞰着那一张张扭曲的,极度惊悚的面孔。
重重的喘了几声,胤熇转过身,毕恭毕敬的向神醉老和尚欠身行礼:“大师,如此妖孽,世俗凡人之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了……一切,都只能依仗国师大能了。”
神醉老和尚点了点头,他也不吭声,而是看向了站在身边的,一名身穿水色僧袍的老僧。
这老僧的卖相,可就比神醉老和尚强出了许多。
老僧的个子不高,相比大金刚寺的这群牛高马大的老和尚、大和尚,他身高不过八尺挂零,身形匀称,长相儒雅,光溜溜的头皮,光溜溜的下巴,一对儿碧青色的眸子放着熠熠水光,宛如两轮小月亮。
这个老和尚,卢仚从未见过。
就算是前一阵子镐京城大打出手,杀得人头滚滚的那些天,卢仚也没见过这个老和尚。
但是今天乐武脱狱,卢仚问询赶来,就发现,神醉老和尚身边,突然就多了这个老僧。
啧,极圣天佛门的手段啊!
老僧缓步走到这一排排的干尸旁,微微一笑,然后双手合十,轻轻的向那些干尸欠身行了一礼。
空气中,大片明净剔透的水光荡漾,水光凝成了一面水镜,顷刻间,之前秘狱中发生的事情,就一览无遗的在水镜中呈现。
包括血神老人侵入秘狱,他和乐武见面,一番言语后,血神老人带着乐武冲出牢房,然后卷走了一众被囚禁的乐氏族人、文武重臣的全部经过,都在水镜中彻底展现。
光影变幻之间,可以看到,血神老人带着乐武等人,冲到了镐京某偏僻坊市。
在这坊市的一个小村子里,一间前后三进,在这小村庄中堪称顶级豪宅的院子中,曾经的太后乐氏正呆呆的坐在房间里发呆,而她和前夫所生的两个儿子乐欢和乐喜,正在院子里跳着脚的骂骂咧咧。
院子中,只有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仆妇慢悠悠的忙碌着,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而在院子四周,一队队彪形大汉往来游走,各处关键所在,设下了明岗暗哨,将院子守得水泄不通。
拢共不到一千人的小村子,东南西北硬生生扎下了四个营头,屯扎了数万羽林精锐。
就看到一片血光翻卷而来,顷刻间就冲进了院子,卷起了乐氏、乐欢、乐喜三人就直冲高空。下方四个营头中,数万羽林精锐就和眼前镇守秘狱的守宫监所属一样,身体急速的脱水,顷刻间就化为一具具干尸倒在了地上。
水镜光芒闪烁,一路紧随着血光。
可见这血光冲上了高空后,一个盘旋,就朝着东南方向飞驰而去。
东南,镐京城的东南方向,乐武当上大将军之后,太后乐氏给他封爵,给乐氏的封地,就在东南方向。
太后很慷慨,给自家弟弟册封的领地,相当于两州之地。
但是这些年来,随着乐武在朝堂上权柄日重,乐氏族人也在封地中逐渐的嚣张跋扈。他们不断的侵吞土地,排斥朝堂派遣的官员,举荐自家亲眷、党羽出任地方官员。
如今的乐氏封地,已经有原本三个大小,控制的范围相当于大胤寻常六个州的地盘。
这六个州,人烟繁茂,经济发达,每年出息极多。
因为乐武的缘故,这六个州每年的所有税赋收入,连带各种明里暗里见得人见不得人的手艺,全都被乐氏纳入囊中,一个铜子儿都没有向朝堂缴纳。
乐氏在封地中积攒了金山银海一般的财富,更蓄养了无数的私兵。
胤熇归返,只是废黜了乐氏太后之位,将她幽禁在偏僻小村子里。
而乐武和一众在朝堂上厮混的乐氏亲族,因为牵扯太多的缘故,他们也只是被打入了秘狱看押,倒是他们这些年收拢的党羽,被胤熇毫不留情的斩杀了无数。
而乐氏实际掌控的六州领地,胤熇派出去收缴、清盘的官员,才刚刚赶到。
六州的州郡府县乡镇等各级官员,还有无数的私军、奴隶等等……想要将这六州之地彻底清洗一片,让它脱离乐氏的影响,重归大胤朝堂掌控,没有大半年的时间,根本做不到!
血神老人带着乐武,带着前太后乐氏,带着一应乐氏亲族,直奔乐氏的领地去了!
“他们这是……想要……想要做什么?”
胤熇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嘶声道:“我对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已经是格外给了情面……否则,他们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神醉笑呵呵的不吭声。
那施展神通,一路追溯了血神老人行踪的老僧,则是不紧不慢的笑了起来:“陛下勿忧,这是好事。”
胤熇的怒气戛然而止。
他好奇的问老僧:“大师所言……何意?”
老僧温和的笑着:“他们此去,无非是扯旗造反,借助乐氏身份,从大胤身上,撕扯一份气运下来。但是,这是好事。”
老僧轻轻一指,水镜崩碎,他看着胤熇笑道:“这就好像膏药拔毒,总要让脓包露出头来,才好下手……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我等而言……由得他们放手施为,正好。”
胤熇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僧。
老僧淡然道:“陛下只管放心坐稳皇位,此事之后,大胤气运将蒸蒸日上,陛下也有机会证道长生……最少,最少,活个三五万年,总不是难事。”
胤熇的面皮骤然一阵通红,他又惊又喜的看着老僧:“大师此言当真?”
神醉和老僧同时向胤熇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卢仚眨巴着眼睛,看看神醉,又看看这老僧,总感觉,胤熇会被他们忽悠瘸了。
不过,配合上魔算子交换的情报来看,放手让血神老人为代表的元灵天修士,借助乐氏之力兴风作浪,让他们侵入极圣天的所有人都暴露出来,让他们的所有手段都摆在明处,对极圣天的修炼宗门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
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敌人在哪,不知道敌人想要干什么。
之前在邬州,就是一群元灵天的小辈蹦出来上蹦下蹿,实在是让人心里没有底。
血神老人冒出头来了,他直奔乐氏一族而来。
他既然这么做了,那么,他未来的所思所想、所谋划的行动,也就有迹可循。
所以,对极圣天的修炼界而言,这的确是好事。
对胤熇来说,同样是好事。
大胤官方,如果能够斩杀元灵天入侵的修士,那么大胤朝,自然会受到天地气运加持,胤熇本人也会受到天地青睐,胤熇本人的修为也会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在大胤之前的若干个古老国朝之前,那些强横无比的神朝、仙朝,不都是这么建立起来的么?
神醉和老僧对胤熇做了保证,然后,神醉向站在一旁的卢仚指了指:“师兄,这就是法海。”
卢仚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脑壳里突然有莫名的旋律开始回旋。
微微顿了顿,神醉向卢仚笑道:“法海,这是水月禅林当代方丈朗月禅师。水月禅林精通佛门诸般神通,其高深微妙之处,冠绝佛门……远非我大金刚寺猛打猛杀的路子可比。”
卢仚一听,就明白了。
水月禅林,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中,最是‘文雅’的一宗。
用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以江湖帮派来算,佛门九大宗门,大金刚寺专门负责杀人放火,算是冲锋在前的双花红棍,而水月禅林,就是窝在幕后运筹帷幄,专门出馊点子的狗头军师。
水月禅林精通诸般佛门神通,尤其擅长‘心血来潮、掐指一算’那一套。
有人曾说,水月禅林修为有成的禅师,是佛门最难杀的和尚。
就算是大金刚寺那些将功法修炼到极致的猛和尚,只要舍得下血本,也能用无穷无尽的人手去淹死了他。
而水月禅林的禅师呢?
如果你是水月禅林的对头,那么,你对他们起了歹心时,很可能根本找不到水月禅林任何一个和尚的蛛丝马迹。而水月禅林的诸般报复,则会通过其他佛门宗门的手,源源不断的落在你的身上。
总而言之,水月禅林的战力不强——或者说,他们极少亲自出手打打杀杀的。
所以,水月禅林和大金刚寺的关系极好!
这其中微妙的关系,值得细细的品味。
朗月禅师笑呵呵的向卢仚看了一眼,然后,碧青色的眸子骤然一亮,卢仚只觉浑身一阵发紧,好似皮肉筋骨都被他一眼看穿了一般。
朗月禅师眉头一挑,骇然道:“好浓厚的气运……如此,妥了。就近监视天外邪魔的重任,就只能交给法海小师傅了。”
卢仚拼命的眨巴着眼睛。
啥?
啥?
你说啥?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乐氏称帝(2)
镐京东南一万两千里,大湖之滨,是为乐州。
当然,十九年前,乐州还不叫乐州。
但是自从乐氏成了太后,乐武成了大将军,乐氏阖族成了大胤顶级的外戚贵门之后,这里就成了乐州,而乐州城,也逐渐演变成了周边六州的核心。
乐州,有着畸形的繁华。
在镐京,很多东西都沿袭规制,遵守各种礼法规仪,达官贵人的府邸占地多少,门户朝哪边开,什么地方该建造什么东西,大街上的军用驰道、官用驰道、民用驰道和日常百姓出行街道的划分等等,都有严苛的规定。
甚至,在武胤坊和鲲鹏坊,还有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四大坊,连青楼的数量都被严格的限制。
而乐州嘛……
乐州城核心位置,一座高达十八层的酒楼‘天人居’的三楼,卢仚坐在靠窗的一张大桌旁,一脸呆萌的看着外面的大街。
就他视野所及之处,短短三里长的大街两侧,有九家青楼、八家赌场、四座大浴场……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头汹涌,人头的密度起码是镐京城的三倍以上,很多地方马车和行人拥挤在一起,相互叫骂咆哮,堵得一塌糊涂。
大白天的,青楼都开门营业,好些姑娘在门前搭建的高台上蹦蹦跳跳,嬉笑打闹,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万种风情、千丈春光。
于是,好些大白天就精血上头的汉子,无论是公子少爷,还是贩夫走卒,就拥挤在一起,朝着高台上的姑娘笑骂叫嚣,越发弄得整条大街乌烟瘴气,拥堵不堪。
刚刚进城的卢仚还没看尽这条街道的风土人情,路边的高楼顶上,几名大白天穿着灰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纱的汉子已经犹如跳蚤一样蹦跳着飞掠而过。
大街上,一群体型颇有乐武风范,一个个肚皮溜圆,奔跑的时候胸口、肚皮上的肥肉乱颤的捕头,拎着各色刀剑,气喘吁吁的在大街上跟着狂奔。
一边跑,这些捕头一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抓贼,抓贼啊……抓飞贼啊……一个一千贯,一千贯啊……明码悬赏,这次,我们不吃回扣!”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搐着。
这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
‘这次不吃回扣’?
也就是说,以前帮乐州城的官府衙门抓人,赏金还是要被克扣一层的喽?
‘咣当’一声巨响,天人居斜对面的一座‘醉涟漪’酒楼,顶楼的窗子被轰碎,七八条魁梧身影窜了出来,挥动着兵器朝着前面蹦跳飞逃的人影追了上去。
一边追,这几条魁梧人影还在大吼:“官爷,这次不吃回扣啊……说好喽!”
前面奔跑的汉子武道修为很是不错,步伐轻盈,速度很快,踩在屋瓦上也是轻盈如跳蚤,一片瓦片都没踏破。
而后面这群见义勇为的江湖人士,他们的战力如何不清楚。
但是他们的轻身提纵的法门嘛……卢仚看得极其之尴尬,实在是犹如一群狗熊在屋顶上蹦跶,所过之处,一脚踏碎一大片屋瓦,引得沿街各色店铺的老板齐声破口大骂。
“长见识了!”卢仚夹了一条鸡腿,塞给了蹲在身边的大黄。
他又夹了一颗卤蛋,顺手塞进袖子里,翠蛇张开嘴,麻溜的一口将卤蛋吞了下去。
蹲在桌子上的兔狲很不客气的,一爪子抓起了一块汤汁淋漓的白水炖肥牛肉,三口两口的吃得无比欢快。
早就吃饱喝足的大鹦鹉趴在窗框上,看着那群追追打打的汉子,突然冷笑了一声:“一群傻鸟。”
除了体积过于庞大,动作过于迟缓的鳄龟留在了镐京镇宅,卢仚身边的五位大爷,这次带出来了四位。
都是水月禅林的朗月禅师给的好差事,让他近距离的观察‘天外邪魔’!
这差事,怎么说呢?
卢仚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呵呵’一笑。
差事不怎么样,但是好处真心不坏——如今卢仚的模样,分明是一条身高一丈,身形魁梧,长得豪气外溢的虬髯大汉。
这是朗月禅师赠送的一颗‘梦幻泡影珠’的神奇功效,这颗宝珠炼化后,就自然和卢仚身体相合,可以随着他的心意,变幻外形,遮掩气息,称得上是妙用无穷。
大吃大喝了一顿,等到兔狲都撑得趴在桌子上懒得动弹了,卢仚这才朝站在一旁,时不时朝他瞅一眼的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急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看了看蹲在卢仚身边,却几乎和寻常人一般高的大黄,又是恭敬,又是惧怕的朝卢仚行了一礼:“爷,有什么吩咐?”
卢仚掏出一个小银锭子丢给了小二:“这是,赏你的……看你这提心吊胆的模样,大黄它,不咬人!”
卢仚轻轻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大黄一低头,吐了一块舔得溜光的骨头出来。
小二很是尴尬的笑着:“是小的不对……也是爷的这头神兽,端的品相非凡,乐州城好些公子来我们天人居,也有带着心爱宠物的……只是,小的见识浅,真没见过这般魁梧高大的!”
大黄转过头,很人性化的朝小二点了点头。
唔,夸奖爷魁梧高大、英俊非凡,可见你这小二,是个有眼力的。
卢仚笑着,摆了摆手,丢开这些闲话,他轻咳了一声:“小二,我想问问,我想在乐州置办一些产业,啧,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最好的地段?”
这小二都是地里鬼,一听卢仚打探这个,又刚刚拿了卢仚赏钱,顿时兴致就上来了。
他‘啪啪啪’的,就将乐州城各处地段的优劣特点,一五一十的向卢仚描述了一遍。
卢仚听得认真,小二所说,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实在是,这乐州城,乃至周边六个被乐家全盘掌控的州,大胤朝堂算是完全失控。
六个州,包括下辖的所有郡、府、县、镇、村等等,一个守宫监的秘谍都没有,一处守宫监的据点都无,卢仚想要打探消息,都找不到门路。
乐氏做了十九年太后,乐武做了十九年大将军,这乐州城,包括周边的六个州,所有朝廷方面的力量,早就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胤垣和鱼长乐,又怎会冒着触怒太后和大将军的风险,在这六州之地安插耳目?
所以,这里就是一片空白。
卢仚被支派来了这里,也只能向这些市井小鬼来打探消息了。
小二说得痛快。
这乐州城,整个城池都极其繁华,坊市之间,也没有明显的上下之分,无论你走到哪里,所见的,都是极度的富贵风流、极度的享乐奢靡。
但是硬要说最好的地段,毫无疑问,越是靠近乐府的坊市,地价就越贵,住户的层级就越高。
尤其是乐州城的城主府,即乐氏在乐州的权力中心,以及城主府后面的乐府,还有乐府东面依托‘清平山’、‘清平湖’而建的‘清平乐苑’,那周边的‘清平坊’,就是乐州城最富贵的地段。
大批乐氏族人,以及乐州的文武官员,乐氏的姻亲家族等,都居住在那一块。
“但是呢,爷,不要怪小的多嘴。”小二眨巴眨巴眼睛,压低了声音:“那清平坊,除非您有乐氏的关系,否则……乐州城这么大,哪里不是好地段?您就没必要往那边凑!”
卢仚好奇的看着小二:“哦?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小二就笑了笑,不吭声了。
卢仚掏出了一个小金锭子,在小二面前晃了晃。
小二也只是摇头,向后退了两步:“乐州城大得很,到处都是好地段。您是外来的,想要置办产业啊,什么‘浣纱坊’、‘拜月坊’、‘沉鱼坊’,尽是一等一的好地段。无论是宅子还是铺子,或者其他的产业,应有尽有。”
“小的多嘴了,看您气度不凡,想来也是有见识的人物……您,自个斟酌就是!”
小二这里正说着,外面,突然有‘咣咣’的铜锣声传来。
卢仚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几个身穿红衣的衙役,抬着一面三尺直径的大铜锣招摇过市,一边走,一边用力的敲击着铜锣。
“奉大将军令,清平坊城主府,发榜招贤啦!”
“但凡有一技之长者,只要愿意效忠大将军的,尽可去揭榜应征。”
“奉大将军令,清平坊城主府,发榜招贤啦!”
“诸位英雄好汉,四方豪杰,有见识的贤达俊彦,清平坊城主府,发榜招贤哪!”
这一队儿衙役刚刚过去没多久,后面就有一队顶盔束甲的士兵,押着两架木板车慢悠悠的行了过来。
木板车上,一颗颗人头血淋淋的极其刺眼。
大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看着那些堆得整整齐齐的人头。
“这是怎么了?”有人在人群中询问。
“嚇,大将军,杀奸臣了呗!”有人高声的回应。
“奸臣?哪里来的奸臣?”马上有人接话。
“镐京来的奸臣呗……天子无道,昏庸,想要盘剥我们乐州百姓,派了一群贪赃枉法的混账,来我们乐州折腾,想要鱼肉百姓呢。”
“幸好我们乐州有大将军坐镇……大将军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将那昏君派来的奸臣统统斩杀,啧啧……”
卢仚看着那些人头,默然不语。
胤熇派来的,清算、盘点乐氏六州领地的官员,全完了!
卢仚从镐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血神老人救出乐武,带着他们返回乐州,胤熇派出的这些官的下场不会很好。
但是没想到,乐武下手这么绝,直接斩尽杀绝,还将人头拿来游街示众!
“清平坊啊,好地段啊!”卢仚‘呵’的笑了一声,将一大块金子丢在了酒桌上,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楼下走去。
大黄、兔狲一溜烟的跟上。
大鹦鹉则是一拍翅膀,‘唰’的一下直冲高空。
第二百七十六章 乐氏称帝(3)
一如大胤以前没有乐州一样。
乐州城内,本也没有清平坊。
乐氏发家了,就有了乐州,然后就有了乐州城。乐武在镐京做大将军呢,主持封地一应事宜的几位乐氏族老,也不知道从哪里请了几个文人骚客,乐州城内就有了‘清平山’、有了‘清平湖’,进而有了清平坊。
而乐氏在清平坊中修建的,那座占地巨大的私家林苑,也就有了个极雅的名号——清平乐。(清平乐(yue):古词牌名)
“清淮浊汴。更在江西岸。红旆到时黄叶乱。霜入梁王故苑。
秋原何处携壶。停骖访古踟蹰。双庙遗风尚在,漆园傲吏应无。”
(苏轼,清平乐·秋词)
卢仚行走在乐州城过于繁华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
走过一座大桥时,他看看桥下的江水,又看看两岸风景,再远远眺望远处一座翠绿屏风一样拔地而起的清平山,轻叹了一口气。
“词好,意好,奈何,不应景。”卢仚有点颓然的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这眼前的景,不是词里的景。啧!可惜,可惜。”
清平坊,占地面积极大,毕竟这内里有这么大一座清平乐苑嘛。
就在这座林苑的西南门,距离巍峨磅礴,颇有皇城气象的乐府不到三里地,有一条种满了珙桐树的大街。
恰值十月,珙桐树上结满了果子。
站在一栋大宅子的门口,心不在焉的挥手告别原本宅邸的主人时,卢仚看着街边一溜水缸粗细的珙桐树,满心期待来年春天,这树上开满鸽子状花朵的美景。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乐州城里,有聪明人啊!”
卢仚背着手,笑看着远去的那一架马车。
这套宅子,自然无法跟他在镐京城的府邸相提并论,但是也足足有百亩大小,前后六进,左右四跨院,有后花园一座,在乐州城内,也算是一流的豪宅。
这宅邸的主人,原本是做粮食生意的,生意遍及乐州以及周边两州范围,在乐州城,也算得上排名前三十的大粮商。
可是乐武昨天刚刚拖家携口的返回乐州城,这宅子的主人,立刻就将宅子挂在了牙行,全家人打点行装,就准备离开乐州,说是回老家去。
“聪明人啊,走得真快……不过,不走快些,就真的,走不了喽!”
卢仚看了看站在身边,一脸笑容的牙行经济,随手给他丢了一个大金锭过去:“这桩买卖,办得爽利。不过,单单一套宅子,也忒单薄了些。”
“里里外外的,家丁、仆役、侍女、工匠,还有看家护院的护卫,你得给我配齐了罢?”
卢仚摸着下巴,思忖了一阵,点了点头:“嗯,再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酒楼,有主人家要出手的,赶紧给我趸摸一些来。七家八家不嫌少,十家二十家不嫌多。”
卢仚大咧咧的拍了拍双眼直冒金光的牙行经济的肩膀,笑道:“大爷我虽然家里遭了难,亏了大半家当,但是呢,这浮财还在,这架子,还是能撑起来滴!”
牙行经济屁颠屁颠的走了,带着卢仚的殷切诉求走了。
临行前,他满口打包票的向卢仚承诺——也是巧了,就今天上午,就在清平坊,有一家极有名的新篁楼,乃是一个字号连开了十八家大酒楼的老字号,店东家突然说银根亏损,要将酒楼整批的出手。
十八家新篁楼,地址尽在清平坊最热闹繁华的所在,最矮的一栋有六层,最高的一栋有十八层,每天都是高朋满座,用日进斗金都无法形容这十八座新篁楼捞钱的速度。
牙行经济欢天喜地的告诉卢仚,只要他财力足够,将这十八座新篁楼一整个拿下,这辈子,还有未来子孙后代,都可以躺在锦绣窝里享福了。
卢仚背着手,看着坐上了马车,一溜烟跑得飞快的牙行经济,轻轻的摇了摇头。
“市井之中,有高人哪。”
“这宅子的米商老板,跑了。新篁楼的大东家,也跑了。嘿,都是有门路的厉害人。”
“还躺在锦绣窝里享福?这乐州城,搞不好就是血肉屠场,修罗地狱……这满城的黎民百姓,呵呵!”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他想起了临行前,神醉和朗月两个老和尚郑重其事的交待。
元灵天的宗门入侵,他们不是来走亲戚吃酒席的,他们是来劫掠气运,劫掠整个极圣天的……这是,不死不休的道途之争。
在这样的道途之争中,不要说普通的凡俗黎民,就算是有修为的大能修士,也都犹如刍狗,随时可能化为大争之世的祭品。
面对实力莫测的恐怖宿敌,就连神醉、朗月他们都要小心谋划、认真绸缪,卢仚……说到底也就是一名刚刚种下莲种的……中级修士?
一群鲜衣怒马的纨绔公子,相互追逐嬉笑着从大街上跑过,他们的马队后面,一溜儿精美的马车里,不断传来年轻女子娇嫩甜美的欢笑声。
卢仚背着手,看着这些人从面前飞驰而过,笑着的摇了摇头。
“我,尽力吧。”
双手用力的紧了紧拳头,卢仚轻声道:“我尽力……让这座城少死一些人,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但是,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我不是神圣仙佛,我更不是传说中的救世主……我只是一个,将人生小目标从活到一千岁,变成了活到一万岁的,普通寻常的小修士而已。”
“从上辈子开始,我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天地一孤鸿,红尘中挣扎求存的蝼蚁而已……我只能说,我尽力,但求无愧于心,仅此而已!”
在乐州城,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你几乎就能做成任何事情。
那牙行经济来了不到半个时辰,浩浩荡荡的车队就来到了卢仚的门前。
一群匠人拆下了门口原本挂着的门匾,一通敲打后,一块崭新的鎏金匾额端端正正的挂在了大门正上方,其上是端端正正的‘乐宅’二字。
一队队的家丁、仆役、侍女、工匠等,被牙行经济络绎带到了卢仚面前。
卢仚也不挑剔,只管掏出银钱,将牙行经济推荐的数十个家丁仆役,百来个侍女丫鬟,若干的马夫、花匠、门房、杂工,一应的厨娘、仆妇、粗使婆子,甚至是管家、账房等,一应都配得妥妥当当。
所有人的身契文书等,全都被卢仚妥当收好。
牙行经济重点推荐的,两名风姿卓越、颇有几分姿色,年近三旬的妇人,是卢仚的内宅总管。两名年近五旬,精明干练的男子,也是经济着重推介的外宅总管。
四名内外总管很快就划分了各自的权力范围,即刻上手发号施令,将一群家丁仆役、侍女丫鬟等指挥得团团转。
卢仚在账房里留下了数十万贯的现钱,四名总管见了这笔银钱,顿时腰杆挺得笔直,发号施令越发的干净利索。他们直接派了采办人手,跑去清平坊的各处店铺,挑选各色家居陈设等等,开始重新布置这座‘乐宅’。
从中午忙碌到傍晚时分,卢仚正坐在大堂里,享受两名侍女揉肩、敲腿的服侍,同时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众下人穿花蝴蝶一般忙来忙去。
突然间,院子照壁外一声轰响,门房的咋呼声中,几个身穿丝绸短衫的护卫,簇拥着一名身着锦绣长袍,面色发青,眼眶凹陷,步伐颤悠悠,明显酒色过度伤了元气,年龄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少年闯了进来。
两个门房,还有几个刚刚聘用的护院武士,被少年身边的护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紧跟着少年冲了进来,张开双手虚拦,但是哪里拦得住?
“哎,这里分明是钱家宅子,怎么变成乐宅了?”
少年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恰恰两个侍女捧着一对儿插花梅瓶路过,少年嬉笑着,朝两个侍女吹了声口哨:“妞,等会陪少爷我去江边走走?秋高气爽,江边有一处绿草地,在上面幕天席地,我们好生快活快活?”
两个侍女吓得一溜烟跑得飞快,少年则是放声狂笑了起来:“看看你们这德行……啊呸,就你们这种蒲柳之姿,我乐德少爷会看得上你们?”
卢仚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大堂门口,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看着自称乐德的少年。
“这位公子,你找谁?不请而入,似乎有点过分?”
少年挑了挑眉头,朝着卢仚抬了抬下巴:“谁家的裤裆没锁结实,把你给露出来了?我找钱有义,前几天约好的,今天我们去金钩坊好好的玩几票大的,他答应借我一千贯钱做本钱呢?”
“人呢?钱有义人呢?这钱宅,怎么变成乐宅了?”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朝乐德拱了拱手:“原来如此,呵呵,这宅邸,是在下今天刚刚买下来的。在下乐获,乃吉州人士,今日刚刚抵达乐州城,正巧了,想要买一栋宅子立根呢,恰好就撞上了钱东家要将这宅子出手。”
乐德呆了呆,跳着脚的骂了起来:“啥?钱有义那厮跑了?哎,不对,他们钱家,整个钱家,都跑了?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哎,哎!”
卢仚笑着朝乐德拱了拱手:“乐公子若是有意去金钩坊玩玩,钱少爷走了,不是还有我乐获么?”
卢仚笑得极其灿烂:“在下也姓乐,本家在吉州城,奈何吉州城前些日子遭灾,满城俱丧,我是好容易带着家财逃出来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乐字,今日得见乐公子,也是有缘。”
“在下在乐州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看乐公子的举止气度,就知道出身尊贵,家世不凡,以后,还多有仰仗之处呢。”
乐德呆了呆,然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没错,没错,一笔写不出两个乐字,咱们,可以算是一家人嘛……哈哈哈。”
第二百七十七章 乐氏称帝(4)
清平坊,金钩赌坊。
宽敞的贵宾包房,贴金箔的墙壁,贴金箔的天花板,同样是贴了金箔的地板。
红木的大赌桌旁,一个个华服公子卷着袖子,踩着凳子,甚至有人袒露出半边胸膛,声嘶力竭的拍打着筹码,犹如地痞流氓一样嘶声吼叫着。
每个华服公子身边,都站着一个、两个、三四个不等的美妇、少女,她们比起这些公子哥更加的亢奋,一个个发髻散乱,发钗乱晃,更有人罗裙凌乱,香汗淋漓的挥动着拳头大吼大叫。
整个包房内,十几名公子哥,数倍的美人儿,还有数十名往来奔走的侍女,一个个都忙得汗流浃背,面孔酡红。
唯有坐在乐德身边的卢仚,还有三名负责摇骰子、收放筹码的赌坊荷官,镇定自若,面皮连红都没红一点。
荷官们见多识广,而且无论输赢,他们总归是最后的赢家,他们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而卢仚呢……
银钱这东西,对他真心只是个概念,他对这个,没多大的感观。
银钱?
不说卢仚现在拥有的,已经懒得去计算的巨额财富,就说他现在跑去某个大诸侯那里,对他说,只要给他醍醐灌顶,硬生生将其提升到烈火境修为,从而延寿千年……
就这,能换来多少金银铜钱、奇珍异宝?
世俗界的财富,对已经种下金莲的卢仚而言,真的只能算是一个概念了。
所以,乐德手气臭,一上桌就输掉了上千贯,卢仚面不改色的掏出了几颗顶级的走盘珠,兑换了数千贯筹码,随手交给了乐德。
乐德兴奋得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嚎叫着,将筹码一把一把的推了上去。
卢仚笑呵呵的,拿着几个小筹码在一旁跟着押注,无论乐德押什么,他就跟着押什么,一旦乐德输光了筹码,他面不改色的掏出各色珍珠、美玉、极品的翡翠砗磲猫眼石之类的,兑换了大把的筹码丢给乐德。
如此,到了最后,那些狂热的公子哥都面色微变,一个个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卢仚。
终于,趁着金钩赌坊送来了清热解火的甜汤,大家喝汤小憩的时候,有一名头冠都歪了,身边站着几个熟透的美妇人的公子哥朝着卢仚指了指。
“乐德,怎么,钱有义呢?你往常,不是带着他到处溜达么?怎么,换了跟班了?而且,这手气,阔绰得有点离谱哦!”
钱有义,就是将宅子卖给卢仚的那粮商的大公子,平日里跟着乐德到处乱跑,乐德的吃喝玩乐,基本上都是钱有义结账。
只是,钱有义的出手,绝对没有卢仚这般大方。
刚刚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乐德已经输掉了三四万贯,对于他们这些公子哥来说,这也不是一笔小钱了——主要是,他们尽是一群纨绔,平日里根本掺和不到家族里的产业,手头上实则也没几个闲钱。
乐德用一条热毛巾擦了擦面庞,得意洋洋的用力一拍卢仚的胳膊。
“本家兄弟,乐获……刚来乐州城,在清平乐苑西南门,那条珙桐街上置办了宅子,以后就跟着我混了。各位兄弟姐妹,在乐州城市面上见了乐获,可得多照应一二。”
卢仚笑着,站起身来,朝着一众纨绔公子抱拳行了一礼:“在下乐获,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公子多多关照。”
一群公子哥可有可无的打量了卢仚一阵子,一个个眸子里绿光闪烁,显然将他当成了大肥羊看待。
接下来,又是一场烂赌。
乐德输得是天昏地暗,一群公子哥赢得是欢天喜地,卢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逐次兑换筹码,硬生生帮着乐德输掉了十几万贯。
到了最后,一众纨绔公子都赢得有点胆战心惊,乐德的脸色也都有点不正常了。
这一天乐德一伙人在金钩赌坊的赌局,比平日里早结束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到午夜时分,他们居然就草草散场,一个个搂着各自的美人,不知道找哪里继续去寻欢作乐去了。
乐德佝偻着身子,裹着一条加了薄棉的披风,慢悠悠的走出了金钩赌坊。
下了两步台阶,乐德回头看了看卢仚。
“乐获啊……得了,我也不是傻子,你这出手,有点大方得过分了。我乐德,虽然是太后亲族,但是我不值这么多钱哪,换成我大哥,或许还差不多。”
“说吧,这样给我塞钱花,你有啥事求我呢?”
“丑话说在前面,小事,在这乐州城内,没有我办不成的……大事嘛,啧,你先说,我姑且听听,但是大概率,我是办不成的。”
乐德朝着卢仚摊开双手,叹了一口气:“我大概,也就能办成一千贯上下的事情,所以钱有义那小子,这些年才眼巴巴的陪着我玩啊……超过一千贯的,你可就找错人喽!”
卢仚笑得很灿烂。
这个乐德,倒是个有趣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股子光棍无赖劲,实在是有趣,有趣……
“乐德公子哪里话?我刚买下钱家的宅子,你就上门了,这就证明,我们有缘啊。”卢仚摆了摆手:“些许银钱,不用放在心上,您也不过是输了十来万贯而已,对我来说,这是小钱。”
乐德吓了一跳:“乐获,你可别在我面前充场面,十来万贯,只是小钱?”
卢仚笑着点头:“真心只是小钱。我准备买下清平坊十八座新篁楼,以后,新篁楼就是我在乐州城安身立命的买卖,我一外乡人,在乐州城举目无亲的,这买卖,得您帮忙盯着。”
不等乐德开口,卢仚微笑道:“如果您盯不住,那么,您也可以介绍盯得住的人嘛!”
乐德呆了呆,然后笑了。
他停了停胸膛,伸手戳了戳卢仚的胸膛:“是个爽快人,行,这个忙,我帮了。哎,谁叫我们有缘呢?”
卢仚又请了乐德去了流经清平坊的白沙江上,弄了条画舫,找了一群姑娘陪着,好好的畅饮了一顿,直把乐德灌得烂醉如泥,把他往姑娘的鸳鸯被里一丢,卢仚拔腿就走。
第二日,大下午时分,一张名帖递进了卢仚的乐宅。
乐宅大堂,乐德一母同胞的长兄乐颐,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打量着大堂内的诸般陈设。
“这宅子,我知道。”乐颐打量许久,又朝着卢仚看了几眼,这才点头道:“钱有义嘛,跟着乐德厮混的那小子,乐德时常来这里找他。只是没想到,乐德居然会结识如此有趣的人物。”
不等卢仚开口,乐颐曼声道:“你也姓乐?真的,还是假的?”
卢仚微笑,朝乐颐拱了拱手:“吉州城,乐家,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家产在吉州,排名也在前十之列,这是做不了假的。”
乐颐点了点头:“为何来此?”
卢仚微笑道:“乐州城遭了劫,满城百姓死了个精光,而且死状凄惨诡异,不敢停留,只能离开。”
乐颐眯了眯眼睛:“为何不去镐京?”
卢仚叹了一口气:“无官无职,没有靠山,镐京居,大不易……那边王公贵族太多,有时候得罪了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乐州城嘛,乐氏一家独大,只要交好了乐家任何一位公子,自家人……就算有矛盾,无非吵闹几句,不会像镐京那边,动辄就是抄家灭门之祸。”
乐颐就笑了:“这话,说得有道理。”
放下手中茶盏,乐颐朝卢仚看了看,淡然道:“不过,你既然买下了钱家的宅子,还准备入手新篁楼,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抛售产业,离开乐州城啊?”
卢仚沉吟片刻,缓缓摇头:“初来乍到,这些天,只顾着日夜兼程的赶路,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玄虚……难不成,有什么古怪?”
卢仚反问乐颐。
乐颐站起身来,走到卢仚面前,微微低头,俯瞰坐在椅子上的卢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怕不是守宫监派来的奸细?”
卢仚一脸惊骇的看着乐颐:“乐颐公子何出此言?守宫监?乐获一介良民,怎可能和那等所在牵扯上半点儿关系?”
卢仚瞪大眼睛,失色问乐颐:“难不成,是因为乐获和乐德公子结交一事?”
卢仚急忙喊冤:“乐获知晓乐德公子身份后,的确是有心结交……但是,并非有意和乐德公子认识……这,这,这……这是乐德公子,他主动上门呀!”
乐颐背着手,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卢仚许久,终于回头,呵斥了一声。
一名浑身冷气森森,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就走进了大堂,径直走到了卢仚身边,双手如风,顺着卢仚的手指,一路摸遍了他的手掌、胳膊、身躯、大腿。
卢仚微笑着,任凭这中年男子放手施为。
中年男子甚至脱掉了卢仚的鞋子,脱掉了他的裹脚布认真的摩挲了一阵,这才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朝乐颐点了点头。
“浑身上下,并无练过武的迹象,而且观他脉象……”
中年男子看了看卢仚,干咳了一声:“乐获公子他……咳咳,脉象倒是和乐德公子一般无二,平日里或许没有注意保养,肾水有点亏虚过甚了。”
乐颐的嘴角抽了抽,看看卢仚这张幻化出来的满脸虬髯的大脸看了看,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乐获兄弟,就一个人来的乐州城?这一路上,可还安稳?”
卢仚急忙笑道:“怎可能一个人?从吉州来乐州,万里迢迢,我身边还是有几个心腹人的,否则我怎可能到来这里?只是,有些搬运不便的物件,他们在城外看守就是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乐氏称帝(5)
乐颐看着卢仚。
卢仚看着乐颐。
乐颐突然发问:“城外何处?什么物件?”
卢仚冷眼看着乐颐,朝他拱了拱手,然后随手往门口一指:“罢了,既然乐颐公子是如此心性……乐获高攀不起,请吧!偌大的乐州城,偌大的乐氏,想来以我乐获手中掌握的银钱,不难找一个真心待人的乐氏嫡系。”
乐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看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他坐回了座位,掀起长袍前摆,翘起二郎腿,自以为潇洒的将前摆重重一甩,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脆响。
“我明白了。乐获兄,这是心有余悸啊。”乐颐笑着点头:“不过,我能理解。吉州城惨案,我听说过,凶手是谁,至今尚无定论。”
“乐获兄险死还生,万里奔波来我乐州城,有所防范,也是应该的。想来,乐获兄,从吉州带了不少家财过来?”乐颐歪着头问卢仚,他又急忙解释道:“我不是窥觑乐获兄的财富,只是想要问个大致不离,为我未来的谋算,做个绸缪罢了。”
卢仚看着一本正经的乐颐,心里不断冷笑。
得了,昨天的乐德,还是一个心里有点明白的纨绔,而这个乐颐么,装模作样的搞了这么多花招,又是用言语诈卢仚‘守宫监’啊,又是让这中年男子给卢仚摸骨、切脉啊,这全都是不中用的花招。
乐德,只是想要从卢仚这里,弄点零花钱开销开销。
而这乐颐么……用这么拙劣的手段试探、威吓,定然是别有所求的了。
只是,这事情办得粗糙了些。
也能理解,乐颐毕竟是乐氏留在乐州城的子弟——乐氏一族,真正优秀的子弟如乐山、乐水等人,全都跟在乐武身边重用呢,早就被安插进禁军和五军府担任要职了。
所以,乐颐只是乐氏留在乐州城放养的,无论是资质、天赋、能力、性格,都不怎么出众的普通子弟。这种普通子弟么,你也别指望他有多厉害的能耐。
能有刚才的表现,咋呼一下卢仚,再让这个中年男子装模作样的施加一点压力,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卢仚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不情愿的嘴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做出了配合的姿态,支支吾吾的说道:“离开得仓皇,所以,带来的现钱也有一些,但是多是家族一处藏宝库中的珠宝奇珍等……价值也颇可观……”
卢仚轻咳了一声:“有几个心腹老人,他们留在城外,正守着这些东西呢。这可是关系着我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是绝对不能离开的。”
轻叹了一声,卢仚摇头道:“人手紧张,毕竟没几个人活着逃出吉州城不是?所以,我堂堂乐氏嫡系公子,也只能一人进城置办产业。”
“不过,我喜欢乐州城就是这样……世上传言不虚,在乐州城,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就没什么做不到的事情。看看这宅子,这些侍女丫鬟,岂不是妙哉?”
卢仚抿嘴微笑。
乐颐满意的点了点头,卢仚的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他也觉得,这个‘乐获’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乐武突然从镐京返回,族中长辈,给乐氏一族的所有年轻人都提点告诫了一番,乐氏一族如今内部风声很紧,乐颐还是装模作样的,试探了一下乐获。
既然已经认定,‘乐获’没有问题,那么,就可以说出自己的谋划了。
“乐获兄,你说,你要收购那十八座新篁楼作为产业……我以为,不妥当。”乐颐开始说出自己的来意:“我这里,有一桩大富贵,就看你,是否有这个决心,有这个运道了。”
卢仚眉头一挑:“大富贵?这话,是怎么说来着?莫不成,这乐州城的官职,也能和镐京朝堂上的爵位官位一样,花钱就能采办么?若是如此,敢问乐州城内一坊的主官价值几何?”
乐颐急忙摆手:“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乐州城的官职,可都是族中长辈精挑细选的贤才担任,哪里有我们小辈置喙的余地?我说的大富贵,那可是,乐获兄,你碰到好机缘了。”
乐颐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大堂上走来走去,先是说了一通‘昏君无道、祸国殃民’之类的口水话。
然后,乐颐侃侃而谈,卢仚终于明白了乐颐今天来访的真正用意。
乐氏!
本是镐京城一世代屠狗卖肉的屠夫家庭,生意做得很大,镐京狗肉档的生意,有很大一块份额被乐氏垄断,所以身家颇为豪富。
乐氏一族,原本只有千多族人。
但是乐氏进宫,在后宫地位节节提升,乐氏一族也随之水涨船高。
尤其是乐氏成了太后,乐武成了大将军后,乐氏一族就开始疯狂的扩张——这里所谓的扩张,不是说地盘、身家、产业、财富的扩张,而是人口的扩张。
乐武是个粗人,他以市井街头厮混的本能,判断出了‘人多力量大’的道理。
所以,他当上大将军之后,就在族内颁发了规定,让乐氏的男丁倾尽全力的去生孩子——下到十三四岁,刚有能力的毛头小子;上到七八十岁,尚能饭的老人。
乐氏一族只要是能喘气的男丁,就用上好的补药调养着,一个接一个的小妾不断的带回府内,一个接一个的不断的给他们生儿子。
甚至,生孩子这件事情,都被乐武定为立家之本,每年乐氏家族内部,都会挑选出今年繁衍后代功劳最卓著的十名男丁,予以高额重赏。
在这样的家族政策下,从乐武当上大将军到今年嘉佑十九年,原本千多人的乐氏一族,如今已经急速膨胀到了二十万人上下!
这二十余万乐氏族人中,像乐颐、乐德这种,年龄在十五六岁以上的‘成年’男丁,则有万人左右。
此次乐武带着一批嫡系族人,从镐京逃回乐州城,径直向族人传达了命令。
乐氏在这六州之地的私兵,整军备战。
已经训练多年的私兵,加上乐氏一族公中准备扩张的军队,全部会交给乐山、乐水等从镐京返回的嫡系精英来统辖。
而乐氏一族,那一万多‘成年’的男丁,要么编入私兵随军出征作战,要么自己想办法,筹集资源,在乐氏一族公中编组的军队之外,自己编训军队。
“大将军,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乐颐向卢仚笑道:“事情一成,则改天换日,山河变色,这社稷黎民,就尽是我乐氏一族的囊中之物。”
“只是,这江山虽好,但是我乐氏一族人口众多,未来族中子弟,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低,谁吃香的喝辣的,谁在一旁吃糠咽菜流口水,就要看在这过程中,大家立下的功劳了。”
乐颐摇头道:“若是加入族中私军,在乐山、乐水他们手下,就算立功,功劳也是他们的。”
乐颐看着卢仚,大咧咧的说道:“所以,我和几个一房的嫡亲兄弟谋划着,我们自己招兵买马,组建一支大军,大将军起事之时,我们自己统军,配合大将军征战四方。”
“如此一来,未来立功受奖……我盘算着,以我和几个兄弟的才干,一个王爵之封,是跑不掉的……到时候,坐拥数州之地,金山银海的享受,美女如云,酒池肉林,何等快活?”
乐颐阴沉着脸,咬着牙说道:“可不比现在,一个月公中就给我百来贯的开销。”
卢仚撇了撇嘴。
他想要骂粗话。
好吧,乐氏一族如今‘成年’的男丁都有一万多人,就算都和乐颐一般,每个月每个人都只有百来贯的零花钱,这一个月的支出都有一百多万贯!
更不要说,还有那些年龄更大的族老呢?
还有二十万没成年的公子少爷、千金小姐呢?
啧啧……
卢仚缓缓点头:“所以,乐颐公子的意思是?”
乐颐再次走到了卢仚面前,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几个兄弟颇有雄心壮志,也极有信心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但是,要编组我们属于我们兄弟自己的军队,得花钱哪!”
乐颐沉声道:“我们正准备四处筹款,没想到,老天爷就将乐获兄你送到了我面前!”
乐颐目光炯炯的看着卢仚。
卢仚同样目光囧记工的看着他——卢仚心里,此时是翻山倒海般的翻腾,好一个乐武,这真是……乐氏上万的成年男丁,如果他们平均十人一队,去筹款编组属于他们的私军,那也能拉起上千支队伍。
一支队伍,就算只有一万人……
这种临时召集的军队,你能指望他们有什么军纪可言?
那就是一千多支土匪、强盗群魔乱舞!
不过,乐武这命令倒是有一点是对的——就这样胡乱编组的军队,如果这群乐氏族人,都能在这过程中建功立业,打出赫赫军功,而乐武最终又成就大事的话,这样的乐氏族人,是肯定要被重用的!
卢仚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殷红的鸽子血红宝石把玩着。
乐颐直勾勾的看着他手中的红宝石,艰难的吞了口吐沫——这种极品鸽子血红宝石,又是这么大的颗粒,一颗颗最小都有鹌鹑蛋大小的极品鸽子血,在乐州城的拍卖场上,一颗起码能卖出两万贯!
卢仚手大,他这满手掌的鸽子血红宝石,起码有二十颗!
这就,够拉起上万人的队伍了啊!
“钱呢,我是不缺的。”卢仚将满手的红宝石往身边桌案上一丢,用力的拍了拍手:“但是,我要乐颐公子一个承诺……未来公子大业成就后,我要一个比公子最终获得的爵位,只低一等的封爵。”
卢仚微笑道:“如果公子封王,我要一个君的封爵!”
乐颐欢天喜地的用力拍打着卢仚的肩膀:“成交!”
随后,他迅速问道:“你能给我多少军费?给我多少钱?”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乐氏称帝(6)
乐州城犹如蜘蛛的老巢,蜷缩在巢穴中的毒蜘蛛一动,连带着所有的蜘蛛网都剧烈的震荡起来。
乐州,还有乐氏一族实际掌控的其他五个州,所有的乐氏私军开始频繁的调动。
粮仓,开启,每一支私军营地,都开始囤积粮草。
钱仓,开启,乐氏私军,从上到下,从将领到小卒子,悉数发放了相当于平日里一年的军饷。一些重要将领,更是得到了高额赏赐。
武库,开启,重型甲胄,重型盾牌,强弓硬弩,大型器械,各色各样的军械纷纷下发,将平日里养得膘肥体壮的私军武装到了牙齿。
马场,开启,各色各样的好药材,各种各样的秘方纷纷动用,一头头有着异兽血脉的坐骑,每天大碗大碗的好药灌下去,刺激得它们整日里‘嗷嗷’怪叫。
在药力刺激下,加上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复苏,乐氏的马场中,一头头异血坐骑的体格、体力开始飙升。将近三成的坐骑血脉返祖,各方面的素质比之前数倍、数十倍的增强。
从乐州城开始,乐氏的领地中,地方官开始实行战时保甲制。
所有百姓,彻底的登记造册。
无论士农工商,无论地位尊卑,所有百姓黎民,包括那些平日里不被计算进百姓丁口黄册的家丁、仆役、奴隶等,悉数统计清楚。
但凡成年男子,全都上了乐氏制定的‘预备军名册’,一旦有需要,地方官府一声召唤,他们就必须顶盔束甲,编组成军投入战场。
当然,乐武在某些方面,和他的亲外甥还是有点相像的。
这个‘预备军名册’,你若是想将自己的名字从上面拿下来,倒也不难——普通百姓,你缴纳十贯‘精忠报效捐’,自然就能抹掉你的名字。
稍微有点身家的小商贩,这个价格就涨到了五十贯。
寻常的小地主、小富商,一个丁口报效捐是五百贯。
以此类推,那些有名有号、家大业大,而且亲眷族人丁口数众多的大家族,不拿出个数百万贯,是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了。
这是乐氏彻底掌控的六个州中的动静。
而在乐氏领地的周边,和乐氏领地接壤的那些州郡之中,好些官员都是乐武做大将军的时候安插下去的心腹下属。
尤其是州郡府县的地方禁军,那更是乐武手拿把掐的绝对死党。
镐京城还没来得及反应,乐武在乐州城一声招呼,乐氏领地周边,四个州的禁军齐齐造反,好些文教官员或者被杀,或者被囚,或者干脆投靠,那些禁军将领打起了乐氏大旗,直接占领了各处州城、郡城、府城、县城。
随后,这些地方禁军,也打开了武库、钱仓和粮仓,各色辎重流水一般的花费了出去,成群结队的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百姓青壮,被强行征召,披挂甲胄,拿起兵器,加入了军队。
就在这种氛围中,乐颐、乐德兄弟两个,加上十几个堂兄弟,连带着卢仚这个金主,带着一群护卫和数百甲士,浩浩荡荡的闯入了乐州城的监狱。
乐氏一族,是纯粹的暴发户。年轻辈的族人不提,真正成年,能派上用场的乐氏嫡系,算上乐武坐上大将军宝座之前的那千来号族人,拢共也就这么数千人罢了。
数千人,看似很多,但是乐氏一族在镐京城占据的官职都不提了,就他们领地有六州之广,六州,下辖多少郡、府、县?每一个州郡府县,又分别有多少个官位?
所以,乐氏在自家领地中,几乎每一个成年的乐氏族人,都占据高位,甚至是身兼数职。
做得好做不好,赞且不提,反正六州之地的重要官位,都是乐家族人把持着。
比如说,乐颐、乐德的亲爹,就是乐州的征讨使,兼乐州城的副城主,兼清平坊的坊令,兼清平乐苑的采买总管,兼……
总之,兄弟两的亲爹乐合,身上兼了十几个官职,平日里出门,身边的护卫长随,都要专门抱着一个木箱子,里面装满了各色官印、令牌、驾帖、空白公文等等,否则根本周转不过来。
乐合在乐氏一族,不算是掌握了最核心权力的嫡系,但也算是举足轻重的重要族人之一。
所以,乐颐带着乐合的令牌,横冲直撞的就闯入了乐州城最紧要的重刑犯监狱。
监狱,尤其是重刑犯监狱。
阴冷,潮湿,肮脏,不吉。
最重要的是,一般这里,很少有什么油水。
所以,这个监狱的狱监,并非乐氏族人,而是某个乐氏偏房公子哥新纳的小妾的远房表兄。
是以,乐颐将乐合的令牌往这个他都懒得问名字的狱监面前一晃,顺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得了,少废话,打开所有的牢房,将所有犯人放出来,公子我,要带走他们!”
那狱监呆了呆,很识趣的乖乖领命,急匆匆带着狱卒们,打开了一间间的牢房,将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臭气熏天,生得是千奇百怪,狰狞丑恶的重刑犯给释放了出来。
这些重刑犯刚刚走出牢门,就一个个大声嘶吼咆哮,想要做点什么。
但是数百身披重甲的,手持连环强弩的甲士往他们面前一站,这些家伙全都老实了下来。
乐颐得意洋洋的,又带着大队人马,将乐州城,还有城内各坊市的监狱,以及衙门的临时看押所内,那些死刑犯,重刑犯,轻刑犯,以及只是临时关押的小偷小摸、地痞无赖等,耗费了整整两天时间,彻底的一扫而空!
乐州城外,一处乐颐向某位当地大地主借用来的农庄外,好大的一片田地里,原本都快能收割的庄稼,被踩得稀烂。
一头头战马,撒着欢的在田地里往来溜达,时不时的低头啃几口金灿灿的麦穗。
一队一队的重甲甲士,在田地四周游荡。
田地边缘,建起了一座座高高的哨塔,手持强弓硬弩的哨兵,正站在哨塔上,冷眼朝四周张望着。
田地里,数千顶帐篷扎得歪歪扭扭,乱糟糟的挤在一起。
将近三万名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英雄好汉,三五成群的聚集在营地中,晒着太阳,抓着虱子,口沫四溅的吹嘘着自己的丰功伟业。
那些从重刑犯监狱里出来的家伙,一个个大声嚷嚷自己杀七个宰八个的威风。
那些轻刑犯,则是笑呵呵的向身边的江湖菜鸟描述,自己曾经在某个夜晚,在某个富商或者地主家的秀楼里,和某个俊俏的小姐一夜邂逅的风流。
而那些普通的地痞无赖们,则是在进行友好的经验交流。乐州城里,哪家的大媳妇俊俏,哪家的小姑娘白嫩,哪家店铺的掌柜胆小,可以上门碰瓷,哪家赌场的打手凶狠,若是出老千了会被砍掉手指……
近三万‘英雄好汉’,一边吹着牛,一边目光闪烁的,朝着四面八方张望着。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从监狱或者看押所里被放出来。
但是看看这势头,似乎有点不对劲。
四周的甲士,分明是精锐中的精锐,那身上的重甲,背后的强弩,手中的钢刀长枪,全都是顶级货色,一看就不好惹。
再看看那哨塔,也都是用上好的原木,极好的钢铁构件搭建而成,坚固且美观,制式统一,同样都是顶级货色。
就连他们这两天就寝的帐篷,材料厚实,一点都不打折扣,防风防水的性能极佳,同样都是一般无二的制式货色。
更不要说……
‘咣咣咣’!
铜锣声响起,一架架马车驶来,一大桶一大桶的白米饭、过油肉,还有黄澄澄的煎鸡蛋,绿莹莹的小青菜等,流水一样的送了出来。
有人在大声呼喊:“杀千刀的泼贼们,吃饭了,吃饭了!赶紧列队,一个个吃饱喝足了,听公子训话!”
‘公子训话’?
谁还管这么多?
监狱里清汤寡水的煎熬着,有些重刑犯已经在苦牢里熬了不知道多少年。
眼看着这般丰盛的美餐,他们早就抓起碗筷,恶狗扑食一样的冲了上去。
一通胡乱的抢食后,送餐的车队撤走,乐颐等人,连带着卢仚这个金主,则是出现在营地中一个木制的高台上。
一千名从乐合手下借来的重甲精锐围住了高台,一个又一个大箱子被一群护卫,不断的运到了高台上。
吃饱喝足的江湖好汉们,一个个懒洋洋的聚集在了高台旁。
好些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乐颐等人身上的服饰,揣测他们腰间挂着的环佩等饰物价值多少,猜测着这群公子哥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
卢仚笑呵呵的走到高台旁,轻轻掀开了几口大箱子。
于是,金灿灿的金锭,白花花的银锭,还有泛着淡淡红光的,满箱子的新铸铜钱,就这么沐浴着秋日的阳光,出现在一众江湖好汉的面前。
整个营地里,瞬间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吸气声。
将近三万江湖好汉一个个眼珠发绿的盯着这些大箱子,好些恶匪大盗出身的好汉,他们更是浑身的肌肉都在剧烈的跳动,恨不得冲上高台,扛起一口大箱子就走。
后面,成群结队的护卫,还在不断的将一口口大箱子运上来。
乐颐满意的看着这群江湖好汉,用力的鼓了鼓掌:“很好,看得出来,诸位兄弟,对这些金子,银子,铜钱,颇有好感!”
营地里一片喧哗声响起,无数人在放肆的叫嚣鼓噪。
乐颐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乐氏乐颐,我爹,乐州征讨使乐合是也……你们这群该杀千刀的混账东西,公子我,给你们一个出人头地、改变命运的机会!”
“吃我的粮,拿我的饷,跟着我,改天换日,让大胤旧貌换新颜……用刀和枪,杀出一个封妻荫子,杀出一个锦绣前程!”
卢仚轻咳了一声,同样用力的鼓了鼓掌。
“乐颐公子的意思就是,乐氏要造反,要和镐京城里的天子干一场!”
“你们愿意跟着一起造反的,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你们不愿意的呢……现在举起你们的手,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卢仚笑得很灿烂。
搜刮这群江湖好汉充当私军,这本来就是他的主意嘛。
第二百八十章 乐氏称帝(7)
距离强征囚徒,编组成军,已经过去了三天。
所有的江湖好汉都很聪明,没有人选择去死,而是选择了吃乐颐的粮,拿乐颐的饷,拎着刀剑,跟着乐颐造反拼命。
是夜。
杂乱的营地中,乐颐、乐德和一群乐氏公子哥,正在中军大帐内欢饮。二十几名从画舫上招来的红牌姑娘,正莺莺燕燕笑得不亦乐乎。
中军大帐外,一队队重甲精锐往来巡弋,更有乐颐等人的贴身护卫在暗中警戒。
四周营房中,好些在牢中干熬了不知道多久的江湖好汉,一个个呼吸沉重的,聆听着中军大帐内传来的声音。
有稍微老道点的江湖好汉在暗自念叨:“这等军纪,怕是我们……前途无亮。”
也有天性凶狠的江湖好汉兴奋得直哆嗦:“妙哉,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杀人放火,抢钱抢粮抢小娘……这等日子,快活啊!啥时候出征,已经等不及了!”
卢仚,被乐颐任命为行军司马兼主簿兼后军统领。
所谓的后军统领,实则就是后勤兵头子,专责一应粮饷、辎重的调拨、分配诸如此类的事情。
和那些亡命好汉编成的战兵不同,卢仚负责的这一支后勤兵,都是从民间征调的良家子。卢仚身处的后军营地,一座座帐篷也是搭建得整整齐齐,颇有章法。
后军统领大帐中,一个硕大的白玉盆悬浮在卢仚面前。
卢仚从归墟宝瓶中,倒出了一海碗份量的玄元神水,以及上百种有强身健体、滋养血气功效的上年份药草。
口中念诵着秘咒,双手轻轻揉搓,以自身精血散发出的热力将那些药草烘焙干燥,巨力一震,所有药草都化为极细的粉末,飘飘荡荡的没入了白玉盆中。
一缕缕精血真火围着白玉盆灼烧着,卢仚双手不断结印,一道道符印引动天地灵机,缓缓渗入白玉盆。伴随着淡淡药草香气,白玉盆中玄元神水和药草的混合物,就好像沼泽中的淤泥一样蠕动着,不断冒出大大小小的气泡。
如此炼制了许久,卢仚右手一划,指甲切开了自己左手中指,三滴精血闪烁着淡淡金光,‘叮叮叮’三声落入了白玉盆中。
卢仚如今,是种下了金莲道种的高手,尤其肉身强横无比,自身一滴精血蕴藏的血气能量,就是寻常人的数万倍。
三滴精血融入白玉盆中,一股浓郁、磅礴的精血能量宛如火山爆发,就要向四周汹涌扩散开。
卢仚口诵秘咒,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住了微微颤抖的白玉盆,硬生生将这股精血能量压制在了白玉盆中。
玄元神水和各色药草的混合物逐渐凝固,最终变成了半盆色泽殷红,宛如琉璃一般剔透的透明晶体。这晶体,密度异常,小小半盆,居然就有上万斤沉重。
深深吸了一口气,卢仚掏出这团晶体,手指一点,就将其震成了极细小的粉末。
站起身来,身体一晃,卢仚已经快速在后军营地内转了一圈。
明日一早,按照卢仚的命令,给那些江湖好汉准备的早饭是大肉包子、蛋花汤。
后军的伙头兵们,之前已经将明早要用上的面粉揉好、发好,卢仚很轻松的,就将这些粉末,撒入了已经准备好的面团中。
这是太上北溟仙宗传承中,那些避世的苦修士,为了看护山门,驱散毒虫猛兽、闲杂人等,而专门研发出的‘护法道兵’秘术。
卢仚炼制的这药,会迅速的,从肉体到神魂,彻底的洗练、淬炼这些江湖好汉。
他们的身躯,会逐渐转化为特定属性的‘道兵法体’,他们的神魂,也会逐渐变得简单而单纯,所有的人性杂念、欲念,都会被秘法迅速洗涤干净。
说得更直白些,这手段,就等同于魔道邪修炼制各种僵尸傀儡的邪法。
无非是太上北溟仙宗的‘护法道兵’,炼制法门更加精妙玄微,炼制出的护法道兵更加强大,炼制的过程没有这么血腥邪恶,护法道兵也不会一出手就冒出各种毒焰、鬼火、阴风、邪气罢了。
正因为这法子有点不怎么人道……所以,卢仚建议乐颐等人,专门挑选乐州城的江湖好汉们下手。
第二天,一大早,好汉们在那些重甲精锐的驱赶下,大声喊着号子,满身是汗的完成了晨练,排着队伍,领取了各自的早饭。
卢仚背着手,微笑着看着这些一脸桀骜不驯的好汉们,将一个个加了料的大肉包子大口大口的吞了下去。
后面几天,每天晚上,卢仚都会为这些好汉炼制一盆秘药。
这些好汉们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明显看得出来,他们的精气神比之前要强盛了许多,一个个精神抖擞,行动如风,体力、速度、反应等等,都在快速提升。
他们也不再骂骂咧咧,也不再偷奸耍滑,各项训练项目,他们也能很好的完成。
短短五六天时间,这些江湖好汉们,就好像彻底变了个人一样,令行禁止,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很有了几分精锐的感觉。
乐颐等公子哥,对此感受不大。
倒是他们从乐合那里借来的,帮他们训练新编士卒的军官们,一个个对此啧啧称奇。
如此,时间迅速来到了嘉佑十九年十月十八日。
黄道吉日,万事皆宜。
这些天,乐氏一族大小动作不停,尤其是在乐州城的北面,他们动用大批民夫,在短短几天内,就堆起了一座用五色泥土垒成的高台。
这一日一大早。
乐颐、乐德等公子哥,就沐浴更衣,穿上了崭新的华服,打扮得好似一个个绣花枕头一样,带着大群护卫,兴致勃勃的来到了乐州城的北郊。
乐州城内,一声声嘹亮的铜钟声悠悠传来。
无数乐州城的百姓,天还没亮,就被‘请出’了家门,成群结队的来到了北郊,在距离五色高台还有好几里地的地方列阵等候。
四面八方,一队队乐家私兵往来游走。
城内城外,乐家私军严阵以待。
卢仚跟着乐颐、乐德,来到了距离五色高台只有数十丈的地方,这里已经划好了区域,乐氏的族人,按照班辈,在这里整齐的排开了队伍。
卢仚作为乐氏‘门客’的身份,在乐氏族人的队列后方,得到了一个位置。
铜钟不断敲响。
五色高台下,按照九宫方位,杵着九座高有数丈的三足圆鼎。一队队身穿华服的仆役往来奔走,一筐一筐的上好香料倒垃圾一样往大鼎里倾倒,大鼎内香烟冲起来上百丈高,浓郁得有点熏人的香气笼罩四野,熏得人直流眼泪。
“这是,熏腊肉么。”卢仚暗自腹诽。
他向四周打量着。
站在前面的乐氏族人,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哪怕是平日里最荒唐的纨绔公子,今日也都摆出了一副最严肃、最肃穆的人模狗样。
而站在卢仚身边的,形形色色和乐氏一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各色人等,他们的表情之精彩,简直就无法形容。
有人兴奋得面皮通红。
有人一脸的忧心忡忡。
有人脸色惨白。
有人坐立不安。
甚至,卢仚听到了有人在人群中低声的自言自语:“完了,完了……上了这贼船,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啊……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啊!”
‘咣、咣、咣’!
嘹亮的铜锣声响起,一队仪仗从乐州城北门蜿蜒而出,直奔五色高台而来。
四下里人群顿时喧哗声四起。
“来了,来了!”
有人在念叨:“从龙之功,就在今日。”
有人在悲鸣:“抄家灭族,由今日始。”
四下里,被‘请出’乐州城的百姓,黑压压的绵延数十里,一个个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儿,任凭乐氏的私军如何的大呼小叫,哭喊声、喧哗声、莫名其妙的鼓噪声,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大队仪仗迅速逼近。
卢仚眉头一挑,默默的给前太后、前大将军比了根大拇指:“厉害,这才逃出镐京城几天功夫,居然就准备了全套的天子仪仗!而且,做工精美,和正品一般无二,这里面的心血、心思,可就不得了了。”
卢仚暗自腹诽,难不成乐武早就有准备要造反么?
大胤的天子仪仗,种类驳杂,做工复杂,好些东西,比如说天子车辇等,可不是三年两月的功夫就能制成的。
但是眼前行来的仪仗,如此的完整、齐备,总感觉乐氏一族早有预备一般。
大队仪仗行来。
接下来的戏码,卢仚就全程发呆了。
无非就是被血神老人从镐京城劫走的朱崇等人,代表文教,代表天下读书人,历数胤熇、胤垣父子残暴荒淫、无道失德,使得江山飘摇、黎民困苦不堪。
而太后乐氏,乃世间罕见的贤德女子,宛如传说中只手补天倾的女圣人,正是她的修修补补,才让大胤这条通体无数破洞的大船,在风雨飘摇中坚持到了今日。
昏君兼暴君胤熇,如今倒行逆施,使得民不聊生,导致天下各州郡府县,处处烽火,遍地狼烟。
朱崇等人上体天心,下顺民意,一行文教大佬,朝着乐氏跪拜叩首,痛哭流涕,求乐氏登基为女皇,以拯救天下黎民百姓。
总之,就是这种在历史上已经玩得稀烂的把戏。
卢仚看得直打呵欠。
而乐氏和朱崇等人,则是一板一眼的,将这一幕戏认认真真的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幕大戏的高潮,就是数千名白发苍苍的‘民间长者’,从人群中冲出,跪在乐氏面前拼命磕头,磕得脑门直飙血,嘶声哀嚎着哭求乐氏登基为皇。
从太阳初升,一直装模作样的鬼混到正午时分。
已经被秋老虎烤得满头大汗的乐氏,终于点了点头,‘十万分不愿意’,却又‘逼不得已’的,应承了朱崇等人的请求。
“哀家,不是为了贪恋权位。”
“只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尔。”
第二百八十一章 卢旵(chan)的骚
五色台上,大戏还在继续。
祭祀天地,祭拜四方神灵。
前太后乐氏,正天子位,国号‘新胤’。
乐州城,更名为‘胤城’,是为新胤国都。
新胤天子,女皇乐氏,立大儿子乐欢为大太子,二儿子乐喜为二太子,自己亲弟弟乐武之子乐水,为三太子。
戏演到这个程度,卢仚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他看着五色台上,跪在乐氏面前,接受大太子、二太子印玺的乐欢和乐喜,不由得直摇头——蠢货,你们亲娘是个扶弟魔呵,立乐水为三太子,分明是为了未来将皇位传给这个亲侄儿做准备!
亲弟弟的儿子,才是亲儿子,才是姓乐的继承人。
你们这两位,仅仅是乐氏和两个前夫所生的‘孽子’,你们就算暂时被封了大太子和二太子,难不成你们以为,你们能坐稳这太子之位么?
这新胤的官员,统兵的大将,可都是乐氏族人!
“啧啧,有趣了嘿。”卢仚摸着下巴,笑得合不拢嘴。
要不是自己的立场问题,卢仚还真希望新胤能够发展壮大,希望能看到未来三位太子为了争夺皇位,打得头破血流的好戏呢。
新胤立三位太子,拜乐武为大将军,统辖天下兵马。
新胤拜朱崇为大丞相,总管朝政。
……
乐氏站在五色高台上,身边站着对她忠心耿耿的老太监余三斗。
老太监手持金丝编成,白玉为轴的圣旨,鼓起元罡,大声宣读一应的人事任命。
乐氏亲族,尽得封赏。
诸如乐山之类的核心门人,悉数封王,其他族人,什么王、君、公、侯的乱封了一气。那些从镐京‘追随’而来的文教臣子们,也都悉数封爵。
如朱崇,就被封了‘文王’!
这封号,让卢仚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简直比神醉老和尚给卢仚的法名‘法海’,更让卢仚感到毛骨悚然!
朱崇……也不怕自己的命格不够硬,扛不住这个王号?
一个个官员走上五色高台,面色复杂的跪倒在地,接受乐氏的册封。
一个个乐氏族人欢天喜地的走上高台,志得意满的接受乐氏的恩赏。
一场册封大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最终,乐氏赐乐武大纛、节杖、斧钺、天子剑,宣布‘大胤伪君胤熇无道’,新胤‘吊民伐罪’,即日起大军,北伐镐京!
乐武就在五色高台上,向乐氏行礼、辞行,昂首挺胸的带着全套仪仗走下五色高台,跳上一头形如青牛的异兽坐骑,在上万亲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直奔北方。
在五色高台北面,三十里外,密密麻麻的军营绵延百里。
军营中,无法计数的乐氏私军已经打点行装,做好了出征的准备。这边乐武刚刚出发,那边大营中,无数乐氏私军已经举起了兵器,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大呼‘万胜’!
乐氏又在高台上,大声宣布谕令。
新胤讨伐大胤,是改天换日之举。
乐武大军,是讨伐的主力,其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镐京。
而乐氏族人组建的私军——乐氏承诺,乐氏族人的私军,打下的州郡府县,就是他的封地!
“我乐氏儿郎,多英雄豪杰……我,期望尔等能不负先祖之威……”
乐氏在五色高台上,给诸如乐颐这样的乐氏公子哥疯狂的打鸡血——其大意就是,乐氏先祖是了不起的,乐氏血脉是尊贵的,这次乐氏起兵造反,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干,好好的打。
乐氏族人有这么多,以后你们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同族吃香的喝辣的,就要看你们在这次改朝换代的大戏中的表现了。
反正,打下来多少土地,都是你的封地。
有能耐,你就打下十几个州郡,那州郡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全是你的,统统都是你的!
乐颐这样的,已经组建了个人私军部队的乐氏公子哥,一个个兴奋得面皮通红,手舞足蹈的‘嗷嗷’直叫。
他们在五色高台下放声疾呼,‘陛下圣寿无疆’的口号是喊了一次又一次,简直犹如疯魔一般。
就在这狂热的气氛中,卢仚看到,站在五色高台上的乐氏,她头顶原本零散的气运华盖开始渐渐的凝聚,迅速化为亩许大小的一片紫云,悄然悬浮在她头顶。
这一方天地正在复苏的天地灵机,承认了乐氏的‘新胤’,承认了她是新胤的天子。
但是卢仚又看到,乐氏的紫气华盖刚刚成型,就有一缕缕紫气不断的向外泄露。
五色高台下,乐氏族人当中,一身血袍的血神老人龇牙咧嘴的笑着,丝丝缕缕的紫气不断注入他的身体,他头顶渐渐地,也有一团小小的紫气悄然浮现。
卢仚飞快的看了血神老人一眼,然后就挪开了目光。
是日,夜。新鲜出炉的新胤范阳公乐合,先去原本的城主府,如今的‘新胤皇城’参加了宫宴,散场后,即刻在自家宅邸设宴,庆祝自己新得的封爵。
虽然说,范阳这地方,在胤城西边二十万里之外,乐合想要掌控‘他的封地’,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时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先自我陶醉的乐呵乐呵。
也不仅仅是乐合,今夜的胤城,所有得到封爵的乐氏族人,参加完宫宴后,回到自家宅邸,都在设宴、摆酒,开始第二轮的乐呵,歇斯底里的乐呵。
乐合在乐氏亲族中,也算是比较重要的‘干将’。
他在清平坊的宅邸,面积很大,极其奢华,仆役侍从无数,从规模上来说,甚至超过了卢仚在镐京的府邸。
乐合在胤城经营多年,狐朋狗友、党羽下属也有极多。
他的庆祝宴会,自然是高朋满座,一直热闹到了几乎黎明时分。
卢仚作为乐颐、乐德两人的金主,自然也参加了乐合的庆祝宴会,全程欣赏了乐合一群人乌烟瘴气的群魔乱舞。
等到夜宴散去,乐合让人叫住了卢仚。
乐合府邸,内院,小书房。
这是乐合平日里,和心腹下属商议事情的地方。能够进入这个小书房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乐合信任、且倚重的心腹。
说是小书房,其实面积一点都不小。
一层层檀木书架起码有二十几层,卢仚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里码放的书本,起码有两万多册。只是一眼望去,书架上的书本全都是崭崭新,完全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书房里灯火通明,乐合坐在一张软椅上,‘咕噜噜’的灌了一通茶水。
他身边,坐着几个獐头鼠目,和‘狗头军师’四字极其有缘的男子。
乐颐和乐德,懒散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不断的打着呵欠。他们的身体都不怎么好,尤其是乐德,小小年纪就已经亏虚得厉害,一张小脸已经熬得发青。
乐合招呼着卢仚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几个狗头军师,用极其挑剔、极其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卢仚。
那感觉,就好像一群野狗小心翼翼的围着一团热腾腾的牛粪,唯恐有人和他们抢食一般。
乐合连续灌了两壶茶水进去,这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拍打着宛如怀胎六甲一般高高隆起的肚皮,向卢仚指了指。
“乐获啊,这些天,辛苦你了……嗯,亏了你,乐颐、乐德,才能这么快的编组出一支像模像样的私军,这份功劳,我不会忘记……未来,不会亏待你的。”
卢仚‘呵呵’一笑,他看着乐合,轻声道:“些许财物罢了,值得什么?新胤前景光明,两位公子更是龙凤之姿,能够帮助两位公子成就一番事业,这是小子的荣幸。”
乐合笑得很灿烂,圆鼓鼓的面颊都在哆嗦:“是个灵醒的孩子,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
身体重重的往软椅上一靠,乐合看了看身边的狗头军师,慢悠悠的说道:“还有人说,你可能是镐京来的奸细……原本,我也有这个怀疑,但是呢,看到你这些天的表现,我就知道,你是真心投靠的。”
卢仚的脸一僵,好么,又开始敲打自己了?
这种低劣的威恩并用的手段呵……
好艰难的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卢仚站起身来,急忙解释道:“大人,我……”
乐合急忙摆手:“哎,哎,哎,不用怕,不用急,也不用慌……我乐合这一对儿眼睛,还是能看人的……奸细,不是你这样子的。镐京城的天子,不可能派一个奸细,花费这么多钱,帮我的两个儿子组建私军去攻打他们啊!”
几个狗头军师悻悻然的相互看了看。
卢仚看了看他们,笑了起来:“这是自然……镐京城的天子,听说好财如命。”
乐合摇摇头,笑道:“那是小的,如今那个大的么……嗯,其实也差不离。那个大的,他倒是不贪财,但是吝啬得很,当年哪,啧啧……当年他还没有御驾亲征,失陷在北面的时候,镐京城的宫里面,过得那个清淡哪……”
乐合压低了声音:“太后……哦,不,不,陛下,居然穿着有补丁的袍子,你们敢信?”
乐合笑着指了指卢仚:“坐,坐,别怕……镐京城里的那两位天子啊,老的吝啬抠门,小的好财如命,他们是绝对不会有钱,让一个奸细来这么乱糟践的。”
“所以呢,乐获小兄弟,定然是跟我们一条心的自家人!”
乐合自信满满的说道:“我这双眼睛,是绝对不会看错人的!”
用力的拍了一下鼓鼓的肚皮,乐合突然破口大骂:“戳-他-娘的乐武,我乐合,居然就只得了一个范阳公?啊?我乐合,这些年为乐氏兢兢业业、劳心费力的,就一个‘公’?”
卢仚猛地张大了嘴。
好火爆。
好激烈!
这,这,新胤的范阳公乐合,这就开始破口大骂新胤的大将军乐武了?
这可真是……家风淳朴,上下一心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卢旵的骚(2)
乐合的怨气,无非就是那一套老把戏。
自己劳苦功高,但是在新胤建立后,所得的封赏没有达到预期值。
是以,乐合在卢仚面前,将乐武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些当年的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情,他全都骂了出来——包括当年乐武带着一票堂兄弟,跑去偷窥人家新娘子,被大户人家放恶犬追赶,乐武屁股上被咬了三大口!
又比如,当年尚未成年的乐武,带着尚未成年的兄弟们,跑去画舫上喝花酒,结果付不出钱来,一群人吃霸王餐,跳船逃跑,却被老鸨带着打手堵上门来的糗事。
还比如,当年乐武醉酒,在家里大吼大叫,搂着第二天就要屠宰了去卖肉的大狗磕头拜把子,当着自家亲爹的面叫一头大狗‘爹’,结果被亲爹吊起来打得事情。
乐合心中有怨气啊。
各色吐槽,各种阴私八卦,他足足倾诉了大半个时辰。
卢仚是听得津津有味,近乎要手舞足蹈。
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回镐京,找个印书局,直接将乐武年少时的丰功伟绩刊发成册,发行天下。
“所以,乐颐,乐德,你们要争气。”
乐合最终拍着肚皮,教训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要争气啊……爹呢,是被乐武他们欺负了,啊呸,以爹这些年来对乐氏一族的贡献,居然就一个范阳公,就这么打发了?”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就那乐山,区区小辈,小时候呆头呆脑的,卷着袖子就和疯狗厮打,差点没被咬死的乐山……他居然都封君了!封君了呀!凭啥?凭啥?他们就是欺负爹为人良善,不会和他们撕扯竞争哩!”
“那些读书人说的,那句话叫什么,哦,叔叔可忍,婶子忍不得,那叫什么?”
一名狗头军师轻声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乐合轻轻一耳光抽在了狗头军师脸上:“就显得你读书多不是?啊呸,读书有啥用?太后……不,陛下不怎么识字,乐武也不怎么读书,不一样么?”
乐合喘着粗气,教训两个儿子:“总之,你们要争气。有乐获小兄弟襄助……”
乐合看着卢仚,问他:“乐获啊,给叔一个实话,你帮乐颐、乐德组建私军,你的那点家当,够支撑多久的?”
卢仚看着乐合,傲然道:“大人放心,获抢出来的家当,就算是百万精锐,人吃马嚼的,怎么也够对付个十年八年的,这钱粮上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就是。”
微微一笑,卢仚压低了声音:“更何况,只要大军出动,随便攻下三五座县城、府城,这钱财么……不是流水一样的滚进来么?打仗,是可以生息的!”
乐合激动得红光满面:“没错,是这个道理,打仗,就是能赚钱的……乐获这话,是金玉良言,你们两个狗崽子,可要听好了,听懂了,记在心里,仔细的揣摩。”
“你们要争气,要把乐山、乐水那群狗崽子都给我比下去……陛下的旨意,你们都听到了,只要是你们打下来的地盘,就是你们自己的。你们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打下一个大大的地盘,以后咱们这一支族人的子孙后辈,所有的荣华富贵,就靠你们了。”
乐合目光闪烁,骤然压低了声音。
“而且,有句话,我不妨给你们透个底——这次征伐大胤,族中子弟有功勋卓著者,可得大机缘。”
乐颐和乐德在乐合冲着乐武骂-娘-的时候,兄弟两都瞌睡得差点睡了过去。
听到乐合这故作神秘的话,乐颐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皮:“爹,啥机缘啊?”
乐合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两个儿子:“修仙证道,长生逍遥的机缘!”
乐颐、乐德机灵林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兄弟两就好像两头饿狼,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的亲爹。
卢仚也是一脸惊骇的看着乐合。
乐合‘呵呵’一笑,轻轻的摆了摆手:“罢了,这里面的详情,如今也只有极少一部分重要族人知晓,你们小辈只需要知道,你们只要建功立业,表现得好,是有机缘等着你们的。”
“所以,你们要努力!”
“可千万不要被其他各房的狗崽子们,给比下去了。”
离开乐合府邸的时候,东边已经红光满天,太阳从清平山的山顶,露出了小半张脸来。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一步三摇晃的走出了乐合家大门。
乐颐、乐德困得很了,就直接留家里休息了。
卢仚和他们约定,等新编组的私军再训练两天,军阵变化都操演熟练了,就正式誓师出征。
站在乐合府邸门口,卢仚发了一会儿呆。
真个帮着乐颐、乐德这群公子哥出征,帮他们攻城略地抢地盘?
卢仚来乐州城,可不是干这个的。
不过,从乐合嘴里,倒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机缘?
呵呵。
有小厮牵来了马匹,卢仚翻身上马,慢悠悠骑着马往自家宅子溜达过去,一路上闷头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帮新胤打仗,开玩笑呢。
但是朗月禅师,也没明确说卢仚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啊。
要不要想想办法,往血神老人面前凑凑?
只是……说实话,卢仚有点心虚。
按照魔算子提供的信息,血神老人本尊,可是距离证道飞仙,只差半步之遥的可怕大能。
虽然有梦幻泡影珠改头换面,天知道血神老人是否有什么神通手段,破了这宝珠功效?
“不能轻举妄动,得小心谨慎一些……可是,总不能真的帮那两个小子去打仗吧?或者,想办法,给他们拖拖后腿?啧,挑起乐氏子弟之间的矛盾?”
卢仚摸着下巴,一路琢磨着各种计较。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智慧出众、计谋多端的人,一路行来,要么是运气好,要么干脆就是凭借蛮力硬莽。
依照实力和信息的不对等,对人家进行降维打击,卢仚这一阵子,就是这么混过来的。
但是面对如今的局面,卢仚就有点技穷。
蛮干是不能蛮干的,血神老人蹲在这里呢。
那么……
卢仚正琢磨着,他也没有催动马匹,座下战马很有点偷懒,干脆就越走越慢。
‘哞哞’叫声中,一头老牛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拖着一架破破烂烂的平板车,慢悠悠的从卢仚身边超了过去。
老牛超过的时候,甚至还侧过头,很不屑的朝着卢仚的坐骑翻了个白眼。
卢仚的坐骑打了个响鼻,干脆更加慢了下来,甩着尾巴,踏着小碎步,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跟在了平板车的后面,张开嘴去撕扯平板车上一堆新鲜的苜蓿草。
卢仚拍了拍坐骑,低声训斥:“看你这出息。”
平板车上,拎着一条竹条,轻轻戳着拉车老牛屁股的汉子‘呵呵’的笑了起来:“无妨,无妨,几根牧草而已……嗯,新颖皇城,就是这里了。啧,这招贤榜,辉煌灿烂,这字,是真金罢?”
卢仚朝着汉子笑了笑。
他侧过头,看了看左手边,笑道:“没错,这里正是原本的城主府,现在的新胤皇城。”
乐合作为乐氏一族中,比较重量级的族人,他的府邸,距离原本的城主府,也就是现在的新胤皇城不远。
卢仚出了乐合家府邸,向行了没几步路,就到了‘皇城’门口了。
不过,这座皇城的规模,比起镐京的那座皇城,实在是天差地远。
听乐合说,按照乐氏和乐武的计划,这里也就是一个过度的地方,也没准备大兴土木,在这里修建什么正儿八经的新的皇城。
按照乐氏一族的宏图伟略,攻下镐京是手拿把掐的事情,绝对稳妥的。
镐京城内,偌大的皇城,那么多的皇家园林,就等着他们去接收呢……胤城这边,也就没必要空费钱粮了。
新胤皇城门口,衣甲鲜明的禁卫往来巡弋。
门前,靠东边,一座新建的牌坊下,挂着巨大的招贤榜。
黑檀木制成的榜单上,是一个个金色的大字,这字,不是雕刻而成,而是一体铸造的字块,一颗一颗的镶嵌在了榜单上。
一如驾车的汉子所言,这字体金光灿灿,在榜单上凸起来有半寸高,立体感极强……应当是真金铸成的吧?
“阔气啊……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啧啧,这卖身,要卖个好价钱。这招贤榜,我看就很不错,阔绰,大气,富贵之气毕露,是个好买主!”
赶车的汉子笑得极其灿烂。
卢仚的面孔抽抽,抽抽,再抽抽。
刚刚他只是下意识的搭话,一时间没注意到——这赶车的汉子……实在是。
身高将近九尺,面容方正,肤色黧黑,五官刚毅,略显坚硬,有一种风吹雨打的花岗岩的味道。
他身形魁梧,宽肩,瘦腰,手长脚长。
一头凌乱的长发,上面还粘了几根杂草杆儿。
一身破烂的粗布衣,腰间扎着一条牛皮袋,上面挂着两个,两个……卢仚瞪大眼睛,认真看去,没看错的话,那是两个黑驴蹄子?
汉子的身边,搁着一柄无鞘的铁剑。
剑长六尺左右,就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黑铁铸成的铁剑,大概率是乡镇上小铁匠作坊的制品,造型粗陋,打磨的工艺也很差,剑柄上缠着细细的麻绳,绳索已经因为汗渍而变得漆黑。
汉子的长相倒是方正、刚毅,颇有几分威严之色。
但是他脸上,那懒洋洋的笑容,从骨子里透出的,宛如吃饱的猫儿蜷缩在火炉旁的,那种慵懒到骨髓里的气质,却将他天生的那股子方正刚毅、威严不凡的气质,冲得干干净净。
“好咧,到地方了。嗯,荣华富贵,随手取之。”汉子笑着,跳下牛车,拍了拍屁股,懒洋洋的朝着招贤榜走去。
“卢旵!”卢仚在心里叫出了这个名字。
这张脸,这种气质,他怎么可能忘记?
杀千刀的卢旵,将六岁的儿子丢在镐京,自己拍拍屁股跑得无影无踪,卢仚一直以为早已横尸郊野、喂了野狗的……这辈子的亲爹,卢旵!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卢旵的骚(3)
卢旵!
嘿!
卢旵!
卢仚跳下马,拉着缰绳,慢悠悠的跟在了卢旵的身后。
将近十年了吧?
卢旵也是十六岁成亲,十八岁的时候有了卢仚。
现如今卢仚年满十六岁,卢旵说起来,也就是三十五岁不到的年纪,正当青年。
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过得怎么样。反正,应该是日晒雨淋、风吹冰雹砸的,看这黧黑的面皮,粗糙的皮肤,想来颇经受了一些熬炼。
但是他的精气神什么的,还是蛮好的。
尤其是,卢旵完美继承了泾阳卢氏卢貅这一房的资质,身高几近九尺,比寻常人高出了老大一截,他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向招贤榜的时候,四面八方好些巡弋的禁卫全都看向了他。
“这位先生!”
招贤榜下,一名身穿朱红色官袍的男子向前走了两步,朝着卢旵拱了拱手:“我新胤初立,陛下求贤若渴。这招贤榜上,悬挂的诸多牙牌,自上而下,对应各阶官位……”
“还请先生估量自身实力,取下对应官阶的牙牌,一旦考验通过,即刻授官!”
“这样啊!”卢旵双手抱在胸前,抬起头,慢悠悠的,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招贤榜一旁悬挂的诸多牙牌。这些牙牌通体雪白,镶嵌金边,上面雕刻了‘正一品’一直到‘从九品’等诸多官阶。
在这些牙牌旁,有金铸的小字,诠释诸多官阶对应的大概的官位。
比如说,正一品的官职就两个——大将军和大丞相。
从一品的官职有五军府都督、宗人府宗正、九卿、大司寇等。
正二品的官职,就是各州州牧,各部尚书等。
从二品的官职,有各州征讨使、安抚使、监察使、太府令、少府令、各部侍郎等。
从上而下,诸多官职、官位标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在官位旁,还标注了一年的大概薪俸等等。
譬如大丞相,一年明面上的薪俸收入,米粮是十万石,银钱是十万贯,官配的宅邸、仪仗、护卫、侍从等等若干……当然,到了大丞相这种级别,人家也不指望这点薪俸过日子。
哪怕是一个从九品的税卡巡检呢?
只要胆大心黑一点,每年从路过的商队那里薅羊毛,怎么也能薅出十几万贯铜钱吧?
卢仚跟在卢旵身后,就看到卢旵自下而上的,将牙牌对应的官阶、官位、官职名称,以及对应的薪俸收入等等,一一的仔细阅读了一番。
“我白长青,虽然是文武全才,天文地理无一不精,诸子百家无一不通,堪称人间麒麟……啧啧,初来乍到,也不好太过于高调。”
当着招贤榜下的官儿,还有值守的士卒,卢旵喃喃道:“尤其是,大将军是天子的亲弟弟,不方便抢他的职位啊……”
看守招贤榜的官和兵们,一个个全傻眼了。
卢旵这话,吹牛吹得有点过分了吧?
天文地理无一不精,他们可以理解。
诸子百家无一不通,你怕不是想要被文教各家的传人打破脑袋?
就算当初盘踞朝堂的文教诸多重臣,譬如朱崇、公羊垚、白长空等人,也只敢说,自己‘治某家学问’……他们要么治法,要么修礼,要么从文,要么从工。
诸子百家无一不通……就算是当年的朱圣,还有几位亚圣,也不敢说这种话!
“嗯,大丞相朱崇,朱圣家的后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嘶……可是大丞相这个官职,好生诱人,好喜欢,怎么办呢?”
卢仚站在卢旵身后,斜眼看着他的后颈,你这不是,来故意找刺激的吧?
卢旵站在招贤榜下,呆呆的站了许久,终于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这大将军和大丞相的职位,不是我能窥觑的……但是我这满身的才华,一肚皮的锦绣,也不能辜负了啊。”
卢旵踮起脚,轻轻摘下了招贤榜旁挂着的‘正一品’的牙牌,朝着那红袍官儿笑着拱了拱手:“这位大人,在下白长青,乃前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远方堂弟就是,自幼苦读诗书,勤练武艺,少年出门游学,走遍天下,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自诩人情练达,世事通透。”
“在下不敢妄自菲薄,自认为,这世间贤才,在下也是最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儿。”
“武道修为能和在下相提并论的,文教才华,定不如我。”
“文章诗词能和在下齐肩并行的,武道修为,定不如我。”
“在下深以为,以在下的一身本领,满腹才华,当出人头地,搏一个功名富贵。”
“所以,在下来了。”
“大将军、大丞相的官职,在下不敢奢望,毕竟一个是陛下的亲弟弟,一个是当今文教的领袖,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是在下以为,在下配得上一个正一品的官职。”
“至于究竟授予在下什么官职,这个麻烦,就交给陛下去头疼吧。在下心胸阔达,倒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卢仚站在卢旵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听得是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话,你还要脸么?
这牛皮,你吹出去了,真个被乐氏考校起来,你怎么收场?
嗯,反正文武修为你都到顶了是吧?
武功和你差不多的,不如你吟诗作对。
文字功夫和你差不多的,不如你舞枪弄棒。
你这么能,你怎么不上天呢?
要不是你是这辈子的亲爹,卢仚听了卢旵的这番话,恨不得从他身后狠狠一脚,将他直接踹到城墙上贴面饼去。
看守招贤榜的官儿也被卢旵这一番话给弄得毛骨悚然,他呆呆的看了卢旵好一会儿,这才强挤出笑容,朝着卢仚拱了拱手:“这位先生,您是……”
卢仚急忙摇头:“不,不,不,在下乐获,乃范阳公府上门客,跟着乐颐、乐德两位公子,编组私军,准备出征的。”
“头一次见到有人来招贤榜应征,所以,来看看热闹尔。”
卢仚急忙撇清自己的身份。
红袍官儿还没说话,卢旵已经回过头来,很是严肃的教训卢仚:“乐获小兄弟,你这就不对了……看你生得,也有我几分魁梧英伟的模样,区区门客,你就满足了?”
“嚇,范阳公?在新胤,区区一公爵,算得上大人物么?”
“你就算要去投奔权贵,做门客,挣一份薪饷吃食,你不说去投靠一个王,怎么也要投靠一个君啊……你投靠一个公,这种不入流的人物……啧,真是瞎眼了。”
卢仚退后了一步。
他呆呆的看着卢旵,硬是说不出话来。
好吧,你是亲爹,你有理,但是这话传出去,你不怕乐合拎着菜刀满大街的追杀你?你不怕新胤新册封的众多公爵,拎着棍棒将你乱棍打死么?
公爵,不入流?
亲爹,你要搞清楚,在卢貅立下救驾、共难的天大功勋之前,泾阳卢氏在大胤,有着辅佐开国太祖的滔天功勋,也不过是得了一个‘莱国公’的封爵啊!
嗯,你说一个公爵,不入流,好吧。
相比那些王和君,公爵的确不算什么,可是你当着卢仚的面,说卢仚‘瞎眼了’。
也就是亲儿子不方便动手,换成任何一个脾气暴躁的公爵门客,还不趁着你刚刚来招贤榜,身上还没有一官半职,没有任何人脉靠山的机会,当场将你毒打一顿!
你是在玩火啊!
亲爹!
皇城大门缓缓开启,开出了一条缝隙。
乐氏身边的忠仆余三斗,带着一群紫袍、红袍小太监,一步三摇晃的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朝着招贤榜这边张望了一眼,挤出了满脸笑容。
“唷,一大早,就有贤才应征?这位先生,敢问……”
看守招贤榜的红袍官儿急忙冲了上去,凑到余三斗耳朵边,麻溜的将卢旵之前的话详详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余三斗的笑容骤然一僵,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他简直犹如见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卢旵,从嗓子眼里,发出莫名的‘呃、呃’声。
实在是……在镐京皇城厮混了大半辈子,余三斗自诩什么妖魔鬼怪、什么英雄豪杰都见得多了,那些恃才自傲的‘狂生’,他也见过不少。
但是像卢旵这样的……
“白长青……曾经的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的远房堂弟?”余三斗喃喃道:“白长空的远房亲戚也未免太多了些……什么远房侄女,远房堂弟媳妇之类……”
上下打量了卢旵一阵子,余三斗强行挤出笑容,向卢旵笑道:“先生所谓文武双全,敢问……”
那头老牛拖着牛车,慢悠悠的到了卢旵身边。
卢旵抓起了车上那柄普通黑铁剑,轻轻一振,手指在剑锋上轻轻一抹,长叹了一声:“剑啊,剑啊,你追随我这么多年,游历天下,见识过沧海之广,见识过冰川之盛……今日,且让我带着你,见识见识世间头等的富贵荣华!”
卢旵举起了长剑,轻轻向天空一刺。
‘锵’的一声剑鸣,普普通通的黑铁剑通体光芒大盛,一股自然柔和、包容万物的气息喷薄而出,随之一道剑罡冲起来数百丈高,将天空一朵飞过的白云轰成了粉碎。
‘嗤啦’一声响,皇城门前数以千计的重甲禁卫,身上重甲的系带纷纷崩裂,甲胄‘咣啷啷’同时落地。
禁卫腰间的佩剑,更是齐齐飞起,犹如巨鲸身边的鱼群,围绕着卢旵手中数百丈长的巨型剑影冉冉飞旋缠绕。
“大才!”
“不,大贤!”
“不……简直是超凡入圣……”
余三斗浑身肉都在哆嗦,连同那红袍官儿,一起深深的向卢旵俯首行礼。
卢仚猛地张大了嘴,骇然看着卢旵。
这修为……已经不是世俗武道所能形容,俨然已经,有几分种下金莲道种,触摸到了一丝天地灵韵的味道。
这些年,卢旵究竟遭遇了什么?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卢旵的骚(4)
卢旵被请进了皇城。
卢仚拉着卢旵的那一架老牛车,坐在了皇城大门对面的街口,等待着卢旵‘面试’的结果。
这一等,就从旭日初升,等到了正午时分。
打了个呵欠,卢仚招了招手,路边一个馄饨摊子的小贩,就忙不迭的凑了上来,卢仚随意要了两大海碗的馄饨,让老板多加辣油,酣畅淋漓的吃了一顿。
这味道,对的。
应该是镐京百虎堂正儿八经的买卖。
卢仚当年,和阿虎搭档着,在镐京城折腾出了一连串的小食摊子,每年进账极其丰厚。
想不到,不知不觉中,在卢仚没多做打理的情况下,百虎堂的小食摊,居然已经从镐京传到了胤城——这里,距离镐京可是有一万多里地。
只能说,这市井上的生意,就犹如野草。
只要你洒下一点种子,就能蓬勃的繁衍。
卢仚跑过去,将海碗交还给了小贩,又从一旁的烧烤摊上,选了十几串特大号的烤串。
牛肉,羊肉,羊腰子。
味道也是对的。
这街口聚集的,各色小食摊子有二十几家,家家生意都不同。
卢仚坐回牛车,拎着烤串大快朵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小摊贩——守宫监之前没能将手伸进胤城,那么百虎堂的小贩们呢?
“也不知道,他们是加盟店,还是直营店。如果是直营店的话,那么,应该有节点头目负责接收利润、收集市井街头的信息的。”
卢仚准备稍后就联系在镐京的阿虎,看看胤城这边,有没有可以动用的人手。
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些天,忙着在城外军营中,帮助乐颐、乐德编组私军,倒是没有注意到,胤城街头的这些小摊贩里,还混杂了自家的买卖。
日头往西边偏移了一些。
‘轰隆’声中,皇城大门轰然开启,一队人马打着君级封爵的仪仗,举着节杖、斧钺、大纛、黑色罗伞,从皇城中缓步而出。
明显是沐浴更衣后,头发梳理得油光水亮的卢旵,笑吟吟的坐在一头神骏非凡,额头上长了一支三寸长独角的白马背上,穿着一身君级封爵的银丝鲲鹏纹大黑衮服,腰间佩剑,腰带上悬挂着金牌玉印,被上千禁卫簇拥着行了出来。
几名紫衣太监扛着大锣来到了皇城门口,将大锣敲得惊天动地的响。
“今有大贤白长青,曰大胤上体天心,下顺民意,吊民伐罪,为天下黎民谋福祉。故,不远万里来投……”
一名小太监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向四面八方宣播卢旵的身份。
他用极其华丽,甚至有点浮夸的辞藻,夸耀卢旵文成武德、才学盖世云云……
卢仚听得是目瞪口呆,卢旵,居然被乐氏册封为正一品大司马,官位等同大将军、大丞相,统辖乐氏族人,主要是那些公子哥组建的私军队伍,统筹这些私军队伍征伐大胤。
卢旵给乐氏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给了他这样的册封?
正一品大司马啊!
这官职,因为和大将军的职权有所冲突,在大胤,大司马一职已经空悬多年,一直以来,大司马统筹调度国朝军队的职司,都被大将军府和五军府,后来又有城防军尉府瓜分。
卢旵在新胤,居然混到了这个职司?
虽然说,他只能约束那些公子哥新组建的私军队伍,无权插手乐武掌控的,乐氏多年经营的那一支精锐的私军军团。
但是……乐氏有这么多急于建功立业的公子哥。
就这些天卢仚所知道的,和乐颐、乐德他们身份相当的公子哥们,起码组成了两三百个小团队,都在兴致勃勃的招兵买马,大肆的操演训练。
这两三百个小团体组建的私军,兵马最盛的,就有卢仚扶持的乐颐、乐德这样的,私兵总量有三四万人。其他的规模较小的私军队伍也超过一万。
这就是数百万私军……
而且随着未来大战爆发,这些公子哥是一定要扩张军队的,哪怕就和安平州的熊泰斗一样,裹挟百姓,组成炮灰军团呢?
这数百万私军,扩张到数千万人,也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大胤如此广袤的领地,想要侵吞蚕食,你兵马太少,连看管城池都顾不上来啊!
哪怕这些私军战斗力差一点,军纪欠缺一些,人品败坏了一点,可是人数足够啊,这就是一股子说出去,很能吓唬人的‘庞大武力’!
乐氏,就将这个权柄,给了卢旵?
卢仚直勾勾的盯着卢旵,很好奇他究竟在乐氏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得意洋洋的卢旵拉了下缰绳,看了看街对面的老牛车,朝着卢仚招了招手。
卢仚拉着老牛车走了过去,朝着卢旵拱了拱手:“恭喜大司马,贺喜大司马……大司马才学无双,天子天恩浩荡,这官职,和大司马是极其相配的。”
轻咳了一声,卢仚笑道:“大司马以后,定然是能青云直上,封王,不过反掌之易。”
卢仚看着卢旵,‘呵呵’笑道:“小子乐获,追随乐颐、乐德两位公子,组建的私军已有三万人马,以后就要在大司马麾下听从调遣,还请大司马多多照应则个。”
演戏,要演全套。
当着千人护卫,当着数百人的仪仗队,当着皇城门口这么多人,卢仚不动声色的,掏出了几颗硕大的极品宝石递到了卢旵面前。
卢旵呆了呆,眨巴眨巴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乐获小兄弟,本官以为,你……实在是少年英才,可堪造就……”
宽大的衮服袍袖一挥,卢仚手中的那几颗价值十万贯以上的极品宝石就消失了,卢旵笑着向卢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今夜,本官在大司马府设宴,你让那乐颐、乐德去帮本官下帖子,让胤城所有组建了私军的乐家公子,去大司马府赴宴。”
卢旵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官,要考校诸位公子的才学人品,量才使用则个!”
皇城门口,几个小太监深吸了一口冷气。
“这位大司马,倒是我辈中人!”
那几颗亮晶晶的极品宝石,小太监们也看得眼热啊——当然,问题不在于那几颗宝石,而是在于,卢仚居然当众贿赂,而卢旵,居然肆无忌惮的就当众将宝石收下了!
皇城的城墙上,余三斗背着手,笑呵呵的看着门前说话的卢旵和卢仚。
“贪?”
“怕你不贪呢。”
“啧啧,贪财是一种极好的品性,你若是不贪,谁敢放心让你做官啊?”
卢仚向卢旵行了一礼。
卢旵骑在马背上,昂首挺胸的,让人簇拥着,顺着大街往他的大司马府去了。
新胤初立,一切从简,所谓的大司马府,就是原本的清平坊坊令府,在乐氏的旨意下,坊令府内的官吏正在十万火急的搬家,清空原本所有的档案公文,将地盘让给卢旵。
三五成群的衙役们,则是扛着大铜锣,在胤城的大街上往来游走,向世人宣布新胤大司马的诞生——他们更是向天下人宣告,只要你有才干,有才华,新胤都会破格提拔。
看啊,一个新投靠的大贤,新胤都敢直接赐予大司马的职位,让他直接执掌数百万兵马……这样的天恩浩荡,如此的求贤若渴,诸位贤才,你们还等什么?还等什么?赶紧投靠大胤,为乐氏家族的造反大业流血流汗、添砖添瓦才对啊!
不得不说,卢旵直接被授予大司马一职,引得胤城内外无数人动了心。
好些还在观望的,颇有些才华的人,一个个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开始往招贤榜的方向行了过去。
卢仚又跑回了乐合府邸,连踢带踹的,将乐颐、乐德从床上给折腾了起来。
当乐颐、乐德听说了卢旵的事情,听说一个刚刚投靠的人,居然被授予了大司马的职位,兄弟两同时跳着脚呱噪了一通,然后忙不迭的派出人马,满胤城的去找乐氏一族的诸位公子哥。
从正午,忙碌到傍晚时分,总算是,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
入夜时分,清平乐苑,一座往年新年春节时,乐氏用来设宴款待宾客的大殿内外灯火通明,无数明灯将大殿照耀得宛如水晶宫,辉煌华美到了极致。
无数娇俏的侍女往来奔走,各色瓜果、美酒流水一样的送上了一张张条案。
乐氏一族的公子哥们成群结队的赶了过来,各怀心思的跑来参加新任大司马的上任欢迎宴。
实话实说,乐氏一族真正的精英子弟,都跟着乐武,统辖大军奔着镐京去了。
留在这后方组建私军,准备四处攻城略地的,全都是乐氏一族当中,不怎么成器的纨绔子弟。要说本事嘛,他们的本事没多少,但是要说脾气,他们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数千公子哥凑在一起,身边还跟着大群招揽的门客、打手、金主、相好之类,他们乱糟糟的,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哪里冒出来的白长青?啊呸,白长空的远房堂弟?公子我这辈子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死读书的酸腐蠢货……所以,公子我从来不读书,不也拉起了两万多人的队伍?”
“大司马?他凭什么当大司马啊?今天,公子我要给他个好看!看我一拳打爆他的狗头,这大司马的位置,还不如让给我来当呢!”
“行啊,兄弟,听你这话,我挺你……你等回不去打爆大司马的脑袋,你就是小妾养的!”
‘咣当’!
酒宴还没开始呢,公子哥们当中已经爆发了数十场斗殴。
这场景,真个是乌烟瘴气,简直混乱到了极点。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卢旵的骚(5)
一道宽有一丈,长达百丈的剑芒从天而降,重重的劈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大地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一条宽三寸,长百丈,不知深浅的裂痕出现在用白玉铺就的殿前广场上,剑罡带起的风暴,卷起了无数碎石,打得一群公子哥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但是惨叫声,很快就消失了。
一身华服的卢旵提着剑,缓步从大殿中走出。
他带着慵懒的笑容,向在场的诸多公子哥点了点头:“诸位公子或许还不知道,承蒙陛下赏识,本官除了受封大司马,还是新胤宗人府惩戒司主事。”
“换句话说,如果新胤的公子小姐们犯了错,由本官裁决你们该如何受罚,以及受罚的程度……打十棍,还是一百棍?啧啧,看诸位公子这细皮嫩肉的劲儿……”
一众公子哥全傻眼了。
大司马,他们倒不怕。
毕竟,他们姓乐,而大司马,只是臣属而已。
可是宗人府惩戒司……这个……
太过分了啊!
众多公子哥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旵身后一队儿身穿血色鲲鹏纹袍服,头戴黑帽,腰扎黑带,脚踏黑靴,一脸阴沉沉,面色惨白的小太监。
这些小太监手上,拎着漆成了血色的棍棒。
公子哥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向卢旵表示了足够的尊敬。
于是,晚宴很顺利的举行了。
卢旵作为晚宴的主人,端起酒盏,让所有的卢氏公子哥敬了三杯酒,随后大声宣布,因为大司马府新设,缺乏属官,所以他要求诸位卢氏公子踊跃自荐。
卢旵许诺,但凡是真正有才干的卢氏子弟,在他手下一定不会被埋没,只要能够建功立业,他就奏明天子,给诸位封官进爵云云。
在场的公子哥们,倒是被卢旵的一番话刺激得有点热血上头。
人嘛,总是有点上进的野心的。
在场的数千卢氏公子哥,又不是乐水、乐山那种天赋出众的精英族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他们当中,还有很多并非嫡长子出身,根本没资格继承自家父亲刚刚被册封的爵位呢。
所以,似乎,跟着卢旵干,很有前途哦?
毕竟,能够被天子册封为大司马,卢旵的才学能力,是不用说的了。
于是,一夕尽欢,卢旵和众多公子哥约定,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去大司马府,正式的展露才学,卢旵会量才使用,绝对不会埋没了乐氏族人中的麒麟子。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
卢仚带着乐颐和乐德,赶着二十架大马车进了大司马府。
卢旵刚刚爬起来,刚刚在几个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穿戴好了衮服,甚至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呢。听到一大早的就有人登门,卢旵也好奇的赶了出来。
“哦嚯嚯,是乐获小兄弟。”卢旵站在大堂门前的台阶上,背着手,笑吟吟的看着卢仚、乐颐、乐德一行,他的目光,轻轻的在那二十架被压得车梁都弯曲的大车上扫了一眼。
“大司马履新,用度方面,怕是略有不便。”卢仚上前了两步,朝卢旵拱了拱手:“两位公子,特意为大司马献上些许土特产。”
一群护卫涌了上来,打开车门,扛出了一个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箱盖打开,一堆堆黄的白的土特产就露了出来,一箱箱金锭,一箱箱银锭,全都是铸造精美的上等货色,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端的能刺瞎人眼。
卢旵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看卢仚,又看看站在一旁打着呵欠的乐颐和乐德,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很热情的一挥手,大司马府的一群卫兵就瞪大眼,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接收了这些大箱子,将一口口沉甸甸的大箱子搬去了大司马府的库房中。
卢旵热情洋溢的邀请卢仚三人共进早餐。
卢仚倒也不客气,替乐颐、乐德答应了卢旵的邀请,一行人就在二进院的厅堂里,围着一张圆桌吃喝起来。
卢旵饭量很大,卢仚的饭量更大。
两人一通胡吃海塞,反而是乐颐、乐德两个公子哥身体虚弱,勉强吃了两口,就直打饱嗝。
卢旵斜睨了两个浑浑噩噩的公子哥一样,笑着向卢仚点了点头:“乐获小兄弟,这胤城,如今是八方风云汇聚之地,你来此……”
卢仚笑着吞下一颗卤蛋:“吉州大祸,逃难来此。小子小有身家,和两位公子一见如故,恰逢新胤建立,正是建功立业,扶摇直上的好机会。”
卢仚看着卢旵笑道:“在下昨日初见大司马,只觉大司马气度非凡,气质出尘,乃闲云野鹤超脱世外之人……”
卢旵摇摇头,摆了摆手:“谈不上,谈不上,闲云野鹤什么的,呵呵……大丈夫立于世间,当提三尺剑,建不世功……此番大胤新建,正是我男儿汉建功立业……”
卢仚打断了卢旵的话:“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正当其时啊!”
卢旵的眸光微微一闪,他笑着点头:“一如乐获小兄弟所言,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唔,本官以为,乐获小兄弟的才华、才干,尤其是为人处世的本领,堪称绝顶。”
卢旵指了指卢仚:“你,可愿在我大司马府任职?”
卢仚还没吭声,乐颐、乐德已经跳了起来,满脸红光的朝卢旵拱手:“大司马,我们愿意啊!”
卢旵眨巴眨巴眼睛,‘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指着乐颐、乐德笑道:“本官一看两位公子,就知道两位公子是人中龙凤,才学盖世,端的是前程广大,了不得的造化……唔,大司马府空虚,正是用人之时”
卢旵手指敲了敲餐桌,幽幽道:“两位公子若是有交好的兄弟,姐妹也行,只要是有才干,有才华,手下有兵有将的,都可以推荐来大司马府……本官,优先录用!”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上下看了卢旵一眼。
卢仚以为,卢旵他不是来给乐氏添砖添瓦,他是来给乐氏拖后腿,故意祸害乐氏的。
啧!
摸摸自己的脸,反正有梦幻泡影珠改头换面,连朗月禅师如今都不知道卢仚是什么模样……卢仚就是不主动出认,咱们,就这么玩着罢!
于是,等到日上三竿,一群乐氏的公子哥慢悠悠的带着护卫、门客、金主、相好等等,优哉游哉的来到了大司马府。
然后,他们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身穿紫袍,披着金甲,昂首挺胸在大司马府门前迎接他们的卢仚、乐颐、乐德,以及和他们一伙的那十几个乐氏的公子哥。
卢仚轻咳了一声,上前了两步,双手叉腰,看着面前的一群公子哥。
“末将,咳咳,乐获,得大司马欣赏,现为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掌大司马府军令传达、军法惩戒、中军护卫、旗幡仪仗等事。”
“尔等可是来自荐的?还请报名而入!”
卢仚指了指那群目瞪口呆的公子哥,悠然道:“至于其他闲杂人等,都在外面等着……若敢呱噪,军法不留情,可别怪末将下手狠辣!”
中军,卫将军!
新胤全盘照搬大胤军职,而大胤军职,沿袭前朝。
在大胤的军职中,‘卫将军’这个封号,是正二品的武职,若是在外征战厮杀,放在四征军团中,就是军团长的副手,手握实权的大将。
而在大司马府,卫将军也是一方大员。
‘卫将军’的前面,加上一个‘中军’的头衔,这就不得了了,这就是大司马的亲卫副官,是大司马身边最重要的幕僚。
一群公子哥脑袋里‘嗡嗡’直响,他们搞不清,卢仚怎么就得了这个紧要的官儿?
而乐颐微微上前了一步,皮笑肉不笑的朝着众多本家兄弟拱了拱手:“诸位兄弟,呵呵,惭愧,惭愧,没想到大司马慧眼识珠啊,兄弟我……如今忝为大司马府左军骠骑将军。”
乐德歪着肩膀,斜着脑袋,吊着眼角,朝一众本家兄弟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呵呵,兄弟我……嘻,一点也不惭愧,公子我,嘚瑟啊,我开心啊……大司马府右军飞骑将军,嘿嘿,诸位哥哥要加紧了,好位子不多了……若是以后,哪些个哥哥被分配到我右军治下……嘿嘿!”
乐德用力的舔了舔嘴唇,恶狠狠的盯住了人群中,曾经和他在画舫上抢姑娘的几个堂兄弟脸上。
大司马府分五军,五军分别有一位正二品将军总筹。
一般而言,大司马只负责总体方向,真正具体的军务,是五军将军处理……乐德的权柄极大,若是和他有旧仇的公子哥被分配到了他的麾下,要说砍头呢,大家都是本家堂兄弟,砍头是不会砍头的。
但是三天两头的打军棍,这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嘛!
一众公子哥的脸都白了。
但是也有一群公子哥兴奋得面皮通红,他们平日里和乐颐、乐德有交情啊,而且交情不坏啊,甚至有好几个公子哥,和他们还是‘同道中人’呢!
这些公子哥兴奋的涌上去,低声询问乐颐、乐德是如何一大早就搞定了大司马的。
他们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货色,以乐颐、乐德的才干、学识,不要说当什么骠骑将军、飞骑将军,他们就算当一个百人校尉,怕是都艰难的。
乐颐、乐德急忙将自家升官的秘诀说了出来。
这些公子哥一个个目光闪烁,飞快的回头看了看自家这些天招揽的金主,然后转身就走。
大司马收钱就给官?
嘿,忠臣,干将,国之干城,他们誓死拥护大司马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卢旵的骚(6)
胤城,大丞相府。
所谓的大丞相府,也不过是一座富商的宅邸,为了安置朱崇,就由乐氏出面,让这富商‘主动’的将这座占地两百多亩的宅邸献了出来。
论宽广宏伟,这座宅邸,自然不如镐京那座真正的大丞相府。
但是要论园林景盛、小桥流水,这座宅邸,可比大丞相府精致静雅了不知道多少倍。
雅致风流的后园水榭中,朱崇居中而坐,两侧坐着十几名曾经的大胤重臣,如今的新胤干将。
一众人等捧着茶杯,面色沉肃的看着水榭外那一泓秋水,看着几只白鹭从水面划过。
“东神州,朱氏本家,送来急信。”朱崇终于开口:“昊剑宫,夺了朱氏私军指挥权。”
这些出身文教世家的大佬纷纷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仅如此,和我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交好的东神州诸侯,七成诸侯家变,家族权柄被旁系族人所夺。帮助他们夺下诸侯权力的,正是昊剑宫。”
“我们的根基,被抄了。”
“我们的后路,断绝了。”
“东神州,已然是大胤的东神州,和我等,再无任何关系。”
朱崇轻轻的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诸位臣公,我们只能,死心塌地,在新胤一条道走到黑了……胤熇,是绝对不会宽恕我们滴!”
朱崇很是沉痛的说道:“当年,我们下手是太狠了一些……他的亲征军团,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辛辛苦苦培养的大批心腹,那些文臣武将,那些寒门贤才,还有他辛辛苦苦从勋贵族中搜罗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勋贵英才!”
在这里,朱崇忍不住用了一句‘文抄公’的大作。
“我们把他,得罪狠了啊。”
朱崇苦笑道:“在那极北之地,堂堂天子,穿着老羊皮,两裆漏风的放了将近二十年的羊……吃没有香料的白水羊肉,喝最劣等的黑梗子茶砖……”
“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朱崇淡然道:“我们,必须帮助新胤,推翻大胤,改天换日,我等才有生路,我们的家族,才能维持如今超然的地位!”
一名文教大佬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当年就说了,已经做绝了,就一不做二不休,让他直接死在极北汏州……让黑狼氏族直接下杀手就是了,你们却不肯!”
朱崇看了那大佬一眼:“如今就不要说这种废话了。当年倒是想要让黑狼氏族杀死他呢?可是黑狼氏族也不蠢啊,奇货可居,想要直接干掉他,黑狼氏族开出的天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时候,既然我们舍不得出钱直接弄死他,黑狼氏族将他约束在手中,以放他回归大胤为威胁,每年从北坵侯他们手中,勒索大批的钱财、牲口,导致今日之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朱崇痛苦的摇了摇头:“我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诸位,也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手段,什么布置,什么压箱底的招数,全都使出来吧……侥幸的是,他只来得及清理镐京,偌大的大胤天下,他还没来得及全盘清洗一遍。”
“给我们这些年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门人弟子,写信。”
朱崇淡然道:“让他们配合我等,推翻大胤,但凡他们要什么,直接承诺给他们什么。”
坐在朱崇身边的公羊垚轻叹:“我们,能赢么?”
朱崇缓缓站起身来,放下茶盏,背着手,看向了新胤皇城的方向:“我们,当然能赢……那位在皇城深处,深居简出的国师,不要忘了,他将我们救出镐京时的恐怖手段。”
朱崇抿嘴一笑,悠然道:“不仅能赢,或许,我们还有一番大造化……明日,我准备进宫拜访国师……甚至,拜他为师又有何不可?”
一众文教大佬齐齐骇然看着朱崇。
朱崇耷拉着眼皮,幽幽道:“你们忘了么?秘史监中记载的,那些太古神朝之事……神朝官员,无论文武,个个都有飞天遁地、排山倒海的神通法力。”
“这一方天地,不同了。我们,应该做点改变。”
朱崇看向了敬陪末座的李梓,咧嘴一笑:“李鸿胪,你是行家里手,你以为呢?”
李梓有气无力的看着朱崇,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乞巧阁,不过是三流宗门,侥幸留了传承,在这世间挣扎打滚。那位国师,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巨擘、大能!”
李梓低下头,看着双手,淡淡的说道:“和他们相比,我等只是蝼蚁……什么筹谋之类,与他们而言,都是笑话……我等,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挣扎而已。”
朱崇冷冷的看着李梓,然后摇了摇头:“鸿胪卿的心气泄了,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新胤大有可为,我等,一定能……”
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儿快步走了进来,他径直到了朱崇身边,低声嘟囔了几句。
朱崇眉头微微一挑,淡然一笑。
“我们的大司马,可是个有趣的人儿……你们说……”
朱崇正想认真的剖析一下卢旵的所作所为,剖析一下他的身份来历,剖析一下他的作为对新胤朝堂的诸般影响等等。
李梓已经站起身来,朝着朱崇冷笑了一声:“大丞相,就省点力气罢?任凭你智谋如妖,也只是‘如妖’……这一方天地,变了,呵呵,我们身边,就有真正的大神通大能者。”
“那大司马是什么来历,他做了什么,他想要做什么……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呢?”
“区区凡人而已,若他真是个忠臣良将,他能争夺的,也不过是世俗界的富贵。”
“如果他真是个怀了歹心的……那位国师一掌下去,他也就飞灰了……大丞相年纪也一大把了,就省点力气,省点心血罢?”
李梓‘咯咯’冷笑几声,身体一晃,‘啪’的一下炸成了上百条残影跑得无影无踪。
朱崇震怒。
但是震怒之余,他又对李梓生出了莫名的警惕和惊惧之心。
他背着手,喃喃道:“天地变了……是啊。呵,那大司马,不用管他了。鸿胪卿的话难听,但是说得有理啊。凡人,如何挣扎,最终的胜负,还是要看……”
沉吟片刻,朱崇幽幽道:“我愿,拜国师为义父,你们以为,可否?”
一众文教大佬听得是目瞪口呆,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朱崇。
喂,你可是……
很快,这些文教大佬纷纷点头。
“大丞相此言,是极有道理的。”公羊垚幽幽道:“国师既然愿意襄助新胤,可见对新胤有所求……但是这等大能者,他能求什么呢?财富?权力?富贵于他,如云烟尔。”
公羊垚低沉的嘟囔道:“秘史监的好些秘档,大家也都见过……想来,我们如果一起拜他为义父,他是欣然收纳的……世道逼人,我们那点读书人的体面……”
朱崇袖子一甩,转身就走出了水榭。
“什么体面?”
“再也莫提!”
作为新鲜出炉的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卢仚这几日很是忙碌。
忙碌之余,卢仚还翘首以待,期盼着各种麻烦找上门来——以他不多的朝堂知识,他也知道,类似卢旵这样突然冒出来的新贵,会有多少麻烦等着他。
尤其是,新胤朝堂上,还有这么些曾经的大胤重臣呢?
大司马这个职司,卢仚就不信,朱崇之下的那些文教大佬,他们会不动心!
但是……忙碌了好几天了,居然真没动静?
而卢旵的手段,果然非常的强。
他一边堂而皇之的收下了大群卢氏公子哥的贿赂,一边将大司马府的各个官职批发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将这些公子哥调教得顺顺当当,公子哥们组织的私军,也在他的编组下,俨然成了一支可靠的军力。
就在胤城的西郊,一座崭新的巨大军营建了起来,绵延一百多里的大营规模恢弘,每天里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不断。
当然……
卢旵这么干,却又方便了卢仚。
作为中军卫将军,关心一下新建大军的后勤辎重,是很平常的事情。
卢仚每天晚上炼炼药,放放血,加了料的饭食,就每天不断的进入了这支新军的肚皮。
也正因为卢仚每天晚上的加料,这支新军成型的速度,也惊骇了卢旵。
卢仚好几次听到卢旵在一旁低声嘟囔:“没道理啊,这些地痞无赖,怎可能呢?”
但是,事实就是,大司马府下辖的这支新军,在卢旵上任后半个月内,就已经整顿得有模有样,士卒们的精气神,简直堪比乐氏的私军精锐了。
于是,这一日,由卢仚这个‘金主’会账,卢旵在白沙江上的画舫‘八月香’设宴,宴请新胤二太子乐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卢旵挥手,卢仚赶走了画舫中伺候的丫鬟侍女和红牌姑娘,关上了船舱的大门。
等得画舫中,就只剩下了卢旵、卢仚和乐喜了,卢旵冲着一头雾水的二太子长叹道:“殿下,你可知道,你大祸临头哩!”
手里提着筷子,卢旵指着乐喜的鼻子说道:“血光之灾,就在眼前……如今天下,能救你的人,只有我白长青一人哩!”
第二百八十七章 卢旵的骚(6)
卢仚坐在酒桌旁,卢旵开口的时候,他刚刚端起酒杯,灌一口黄酒润润喉。
卢旵的话,让他差点一口老酒从鼻孔里喷了出去。
如果不是他对自家肉身的掌控,已达到巅峰极致。
他这一口酒,就真的从鼻孔里喷出去了。
喉咙里肌肉强行蠕动,伴随着‘咯’的一声响,他硬生生将一口憋在嗓子里的酒水吞了下去。那感觉,就好像吞一颗坚硬的弹珠一样,难受到了极点。
卢仚看着卢旵。
这个老不正经的,用江湖话术糊弄二太子?
喝得昏昏糊糊的乐喜,则是骇然瞪大眼睛,他看着卢旵,摆了摆手:“大司马莫吓我,我是新胤二太子,我怎么会有血光之灾?”
乐喜站起身来,高举双手,‘嘎嘎’狂笑;“谁敢动我?谁能动我?整个胤城,整个乐州,整个天下,谁敢在这里,谁能在这里,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卢旵叹了一口气,他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罢了,您走吧,走吧,回皇城,静静的做您的二太子,尽享富贵逍遥、岁月静好,然后,就等着凌迟处死,以及……”
卢旵看着乐喜:“您的正妃、八个侧妃、三百姬妾,以及一百二十三个子女,就等着一起被祸害干净吧!”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骇然看着乐喜。
乐喜,年纪比胤垣也大不了几岁,也就三十靠头的模样,他,他,居然有一百二十三个子女?正妃、侧妃什么的不算,三百姬妾啊……
卢仚眸子里一抹金光闪过。
他很深沉的看了一眼乐喜两个腰子的部位。佛门神通‘天眼通’,卢仚也略有进展,算是入门了,这一眼望去,卢仚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正常人的腰子,那是饱满红润,巴掌大小……乐喜的腰子,就好像老太太的额头一样,满是皱纹,而且只有半个手掌大。
三十挂边的年龄,这腰子都快被榨干了啊!
乐喜被卢旵的话吓得一哆嗦,他眨巴眨巴眼睛,又坐回了原位,拎着酒壶,给卢旵倒了一杯酒。
“大司马,我自幼跟着娘亲,书呢,没读过什么书,除了这次跟着娘亲被那胤熇老二赶出皇城,幽禁在小村子里,挨了一顿吓,这辈子就没吃过苦头的。”
“实话实说,很多事情,我是不懂的。”
乐喜很诚恳的看着卢旵:“实话实说,我这个人,除了吃喝享乐,很多事情,我不懂,我也懒得学……哎,无论是在镐京还是在胤城,你看,以我的身份,谁能把我怎么样呢?”
“说句不怕羞的话,我宠爱姬妾、侍女的时候,我都懒得动,是只管享受的……我懒得浪费力气,更懒得动脑筋,多累啊!”
“您呢,娘亲说,您是有通天彻地的学问和才干的,那日你进宫,文教诸子百家,一番学问讨论,您将大丞相和六部尚书都驳斥得说不出话来……您的学问,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所以,您说我有血光之灾……您说说看,这灾从何而来?”
“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除非胤城被大胤禁军攻破,否则,我怎么会有血光之灾呢?”
卢旵深沉的看着乐喜:“祸起萧墙啊……二太子的灾,来自三太子。”
乐喜瞪大了眼睛:“何解?”
卢旵微微一笑,淡然道:“如此浅显的问题,二太子看不透么?三太子乐水,乐武的亲儿子,二太子你的亲堂弟,他才是乐氏族人一心扶植的天子继承人选。”
“而朝臣们,他们当中,或许有人不会看中三太子,但是他们似乎,天然的要集中在大太子身边。”
“唯有你,二太子,不上不下的,乐氏族人不会帮你,朝臣不会从你,您孤零零无依无靠……一旦大太子和三太子为了天子之位起了竞争,您定然是第一个被抄家灭门,亲眷死绝的。”
乐喜呆滞了半晌。
他坐在座位上,半天没有动弹。
他拼命的眨巴着眼睛,然后,卢仚就看到,乐喜的额头上,一颗颗冷汗不断的渗了出来,最后,冷汗就好似小溪一样不断流淌,他的面色逐渐发白,身体下意识的哆嗦着。
“难怪,前些天,乐水被立为三太子。他又不是娘亲的亲儿子。”
“难怪,这些天,朝中的好些文武官员,跑去大哥的府邸拜访。”
“唯独,就我的府邸,门口麻雀都差点饿死。”
乐喜哆哆嗦嗦的看着卢旵:“他们,不会真的对我下手吧?乐水那厮不是个好东西,我心知肚明。但是我大哥他……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卢旵很不客气的说道:“又不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就算是一个爹一个娘的亲兄弟,为了那张位子,杀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二太子就算不读书,不读史,但是话本故事总会听吧?说书人说的,前朝那些皇子为了天子宝座,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甚至有外封的皇子起兵造反的事情……呃,一如如今大将军正在做的事情。”
卢旵指着乐喜冷笑道:“到时候,大太子和三太子各有一群拥趸,他们两虎相争,定然要放着某人坐山观虎斗,最后渔翁得利……二太子以为,他们会不会抢先下手,先把你这个最容易对付的给拾掇了?”
二太子浑身汗如雨下,身上的丝绸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湿透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慢悠悠的说道:“殿下,大司马可是给您指出了一条明路啊……生死大劫,就在眼前,到时候,您搞不好就是凌迟碎剐,您的一百二十三个子女,说不定就是九鼎烹了……您的王妃、侧妃、姬妾、丫鬟、侍女,说不定还能卖一个好价钱。”
“前王妃,前侧妃,前二太子的姬妾、侍女、丫鬟,啧啧,放在这画舫上,你说多少心里龌龊的王公大臣会上赶着跑来享用啊?”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哎,您就算死了,这坟头也会冒绿烟啊!”
卢仚这话,说得极其狠毒。
卢旵就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哟嚯?这金主,居然配合得如此默契?
乐喜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咕咚’一下朝着卢旵跪拜了下去:“还请大司马教我……我,该如何做?我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我该如何办,才能消泯了这祸事?”
乐喜面色惨白的说道:“我若是对大哥和乐水说,我绝对无意天子宝座,我愿意带着亲眷远遁十万里,做一个安乐逍遥王……”
卢旵慢悠悠的说道:“他们会信么?大太子,或许会信……但是乐水么,他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毕竟,刚才二太子有句话说得好,乐水又不是天子的亲儿子,凭什么封为三太子啊?这不就是,明摆着,天子都有意,让乐水接掌天子之位么?”
乐喜慌了,他低声说道:“娘亲,怎么能这么干?凭什么?”
卢仚阴阳怪气的补刀子:“就凭,她对自家亲弟弟的爱,超出了对你的母子之情啊……不过,我能理解,天子也姓乐,乐武也姓乐……这乐武身上的血脉,和天子身上的血脉,是一般无二的,纯正的‘乐氏’血脉。”
“而二太子你,甚至大太子,你们都是天子嫁人之后才生出来的,你们身上,有一半外姓血脉,你们和乐氏,不是一家人啊!”
“乐氏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给你们两个外人呢?”
乐喜跪在地上,一脸扭曲的看着卢仚:“我,他-娘-的是外人?”
卢仚耸了耸肩膀:“难道不是么?你亲爹姓什么?你现在姓什么?”
乐喜闭上了嘴。
他思忖许久,然后深深的,深深的,向卢旵五体投地的跪拜了下去:“请大司马教我,请大司马救我……我……我……”
乐喜骂了一句极其肮脏下流的粗话,他怒道:“我就喝喝酒,宠宠美人儿,我招惹谁了我?”
卢旵笑着,伸手拍了拍乐喜的肩膀,那动作,颇有一种农村里的老庄稼汉,拍打自己心爱的老土狗的韵味。
“放心,放心,殿下,臣来了,就容不得他们这般欺辱您!”卢旵微笑道:“臣不敢妄自菲薄,对自身才学、才干,还是有九成九的信心的。”
“臣,可以让殿下坐上那张宝座……您到时候,随便封我一个王就是了。”
卢仚就看了看卢旵。
卢旵也看向了卢仚:“乐获,卫将军……你觉得,是跟着乐颐、乐德那两个蠢小子好呢,还是跟着本大司马有前途?”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毅然决然的一拍桌子:“大司马说得哪里话?乐获此来,无非是求一个荣华富贵……跟着大司马,定然鹏程万里,光明无限……谁耐烦去伺候那两个纨绔蠢货?”
卢仚操起了桌子上一把用来切羊排的小刀,狠狠的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姿势:“大司马若是想要投名状,乐获这就去将他们两个做掉!”
卢仚笑得极其凶狠:“人在江湖飘,难免会挨刀,乐获出来行走,身上常备强力蒙汗药,那两个蠢货对我信任有加,只要一杯水酒下去……嘿嘿!”
卢旵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乐喜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卢旵看着卢仚,异常欣赏的点了点头:“我明白卫将军的忠心了,只是,杀人么,暂时也没必要……”
站起身来,卢旵看着窗外江水中倒映的一轮秋月,笑道:“明日,还请二太子和卫将军,随我去见一个人……二太子能否脱劫,卫将军的荣华富贵,全在他老人家身上了。”
卢仚眨巴着眼睛。
很好,您老身后还有人啊?
卢仚突然对明天的拜会,充满了希冀。
第二百八十八章 正牌子山长
胤城东南,有万里桃林。
当今之人,并无这手笔。
这一片桃林,也不知道是大胤之前,哪个国朝那位大能的手段。
两三条大河,七八座大湖,数以千计的村镇零散点缀期间,万里平原地带,少见其他树种,唯有幽篁几丛相伴。
这一片地域中,只有年月深久的老桃树,一棵比一棵长得茁壮,结得绚烂。
卢仚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卢旵身边,一队儿亲卫簇拥着一架黑油马车,顺着一条小道缓缓前行。道路两旁都是数人合抱粗细的古桃树,十一月,桃树上结满了碗口大小的桃子,红艳艳的颇为喜庆。
一根枝条被满满的桃子压得垂了下来,卢仚路过,顺手摘了两颗桃,给卢旵丢了一颗。
卢旵很麻利的接过了桃子,向卢仚看了一眼,笑了笑。
将桃子在袖子上擦干净了细毛,卢仚狠狠咬了一大口。
皮薄肉嫩,满口蜜汁。
卢仚三两口就将大桃子啃得干干净净,桃核随手往树林里一丢:“这桃,好……啧,这一片桃林,真有万里方圆?当年,是哪位奢遮人物,这么大手笔,种了这般大的桃林。”
乐喜也从车窗里探出了半截身体,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卢旵淡然一笑:“这一片桃林正中,有一座桃山,山上有一株极大的古树……这里啊……”
卢仚看着卢旵:“有什么说法么?”
卢旵摆了摆手:“真有一些说法,不过,我这里说了不中用,等见了那位,你就知道了。”
卢仚笑了起来。
卢旵还在卖关子……好嘛,陪着你玩就是。
卢仚看出来了,卢旵来胤城,就是‘包藏祸心’,专门整事情来了。
不然的话,如果他真的想要在新胤飞黄腾达的话,无论是去找乐欢,甚至干脆找乐水呢?不都比找乐喜这个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二太子来的便宜?
偏偏找上了上下不靠的乐喜,可见卢旵是想要整事情啊!
顺着林间道路,往前行进了百十里地。
天地灵机恢复,世间好些有着异兽血脉的坐骑,都在逐渐的血脉返祖。尤其是各方勋贵、世家、门阀,他们手中的坐骑,本身就是精品中的极品。
一如卢仚座下的高头大马,四条大腿都生出了一个个均匀的毛旋儿,行走之时有清风缭绕,分明是已经血脉返祖到了一定的程度。
其他亲卫的坐骑,还有拉车的四头白马,也都是如此模样。
所以,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很快。
百多里地,也就是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到了地头。
这里,有一片桃树很是反季节的,没有结出桃子,居然是开满了巴掌大小的紫红色桃花。更有狂蜂浪蝶围着桃花一通忙活,天空秋日高照,林中颇为温暖,一片阳春三月的胜景。
就在一株高有十几丈的大桃树下,一头老牛趴在地上。
老牛身边,放着一张有点破烂的毡子。
一名头发所剩不多,只在头顶扎了小小一个发髻,面色红润,身形高大的老人,正盘坐在毡子上,手捧书卷,向面前的十几名青年讲授文章。
老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粗布长袍,上面满是补丁,胸襟敞开,露出了和年龄不匹配的一块块肌肉纹路。
那些青年也都是身穿布衣,身边放着一柄柄做工粗劣的黑铁剑,一如卢旵去皇城门口揭招贤榜的时候,他随身佩戴的那柄铁剑一般无二。
老人面孔红润,唇红齿白,双眸如孩童一般清澈纯净,目光中充满了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灵动得好似两颗在冰盘上滚动的漆黑滚盘珠。
卢旵跳下坐骑,向卢仚笑了笑:“到了。”
卢仚也跳下马。
他看着那坐在桃花树下,不断有桃花瓣落在身上的老人——这老人的长相,很眼熟啊!
如果头发再多一点,下颌的发须再长一点,身形再清癯精瘦一点,那么,就和常年蹲在镐京扶摇殿中,用一支笔、一张纸,记录满朝文武八卦事,世间基本没人敢招惹的太史令鲁步崖是长得一模一样了。
那么,这位老人,就是那位喽?
曾经的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这些年来,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的国子监山长正职!
那位地位特殊,手段特殊,让朱崇等文教大佬都难以下手,不敢承诺让白长空上位的大胤国子监山长,鲁青羊!
一个常年在外溜达,美其名曰‘游学’,实际上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古怪勾当的,鲁青羊!
数十年前,曾经在国子监的学术辩论大会上,和对手吵得火冒三丈,拎着一柄戒尺当长剑,一个人打翻了数百国子监教授、博士,更将赶来弹压的数千禁卫,一剑轰趴在大街上的鲁青羊。
精读诸子百家,学识堪称国朝第一,压得文教诸多大佬气急败坏,却对他无可奈何的,鲁青羊。
哦,对了。
随着卢仚在镐京的地位不断拔高,随着他的权柄日重,能够接触的资料越来越多,他对鲁青羊的认知,也在不断的加深。
这是一个精研诸子百家,却将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文教诸多世家的先祖,贬斥得一塌糊涂,说那些‘圣人’、‘亚圣’、‘大贤’、‘贤达’等等,尽是‘文贼’,令得诸子百家的徒子徒孙几乎暴动的异端老先生。
嗯,根据守宫监的绝密档案。
这位老先生常年在外奔波,他的主要工作,不是‘游学’,而是……‘挖坟’!
历朝历代,在大胤之前诸多国朝,那些勋贵世家的祖坟……老先生对这些古老的陵墓,有着极其强烈的,近乎于癫狂的兴趣。
没错,应该是这位老先生了!
卢仚想起了,卢旵跑去胤城皇城门口,揭招贤榜的时候,挂在腰间的两颗黑驴蹄子!
那是用来挖坟的时候,镇压邪祟的玩意吧?
“挺专业的!”卢仚在心中破口大骂——所以说,卢旵当年丢下卢仚,跑得无影无踪,十年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以至于卢氏族人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他是跟着鲁青羊,去挖人祖坟去了?
卢仚的手指头有点发烫,有点抽抽,他很想握紧拳头,对鲁青羊做点什么。
那些年啊……
卢仚吧嗒了一下嘴,那些年,在天恩侯府的后街,在那小小的院子里,卢仚的小日子……罢了,不提了。
如果不是卢仚还有几分小神异,换成任何一个旁的六岁孩童,被卢旵这么玩一把,早就呜呼哀哉了罢?
手痒痒,怎么办?
乐喜从马车里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卢旵,然后看向了坐在大桃树下,一身仙风道骨,气质飘逸出尘的鲁青羊。
鲁青羊手捧书本,好似没看到卢旵、卢仚、乐喜一行人一般,曼声讲着文章。
他正在讲的,是兵法。
所谓‘朝气’和‘暮气’的定论,以及如何在行军打仗时,运用‘朝气’和‘暮气’克敌制胜。
不得不说,鲁青羊的才学,真正是大胤顶尖的水准。
卢仚也读过一些兵书,对一些兵法,也有自己的理解。但是站在这里,听了鲁青羊随意的几句评点,卢仚就觉得,脑子里豁然开朗,似乎对一些兵法运用,就有了新的领悟。
卢仚看看卢旵。
难怪他能够在皇城里,将包括朱崇等文教大佬在内的文武官员,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接忽悠了一个大司马的官职出来。
卢仚很恶意的腹诽自己的亲爹:“原本还以为,你是靠这张脸,把太后……不,把新胤天子给迷得猪油封了心了……没想到啊!居然还是真凭着自己的才学做到的。”
卢旵带着卢仚、乐喜,缓步走到了大桃树下。
那些亲卫,自然是远远的停在了一旁,一个个垫着脚看着这边的动静。
“夫子。二太子乐喜,到了。”卢旵向鲁青羊行了一礼。
“哦!”鲁青羊停下讲课,抬起头来,将手中书卷放在了一旁。
他看了乐喜一眼,乐喜则是很光棍的往地上一趴:“新胤二太子乐喜,见过夫子……还请夫子教我,还请夫子救我。”
鲁青羊‘呵呵’一笑,手中书卷略微用力,打在了乐喜的脑袋上。
“毋庸多言,自然是要教你,是要救你的,否则,老夫派弟子去胤城作甚?老夫生平,从不做浪费力气的事情。”
轻咳了一声,鲁青羊淡然道:“起来,坐下,听我说。”
乐喜急忙翻身而起,毕恭毕敬的坐在了鲁青羊身边。
实在是,经过卢旵的话术,一夜的焦躁不安后,见到鲁青羊这等闲云野鹤的高人做派,在这大桃树营造的氛围中,脑浆实在是不怎么多的乐喜,已经沉浸在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中。
他近乎要,将鲁青羊当做神圣仙佛一般来对待了。
“二太子,是有福运的,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世福泽绵延,百子千孙,尽享荣华富贵,无忧无虑一辈子的。这是,二太子前生带来的福报。”
‘哗啦啦’,一道长风吹过桃林。
漫天都是紫红色的桃花瓣飞舞,为鲁青羊的话,做了极其踏实的氛围烘托。
“前生?”乐喜惊骇的看着鲁青羊:“夫子,能知晓我的前生?”
鲁青羊清冷一笑:“雕虫小技耳,这等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总之,按命理来说,二太子这辈子,应该是无忧无虑,富贵到老的。”
乐喜吞了口吐沫。
鲁青羊冷然道:“但是……有妖邪作祟,二太子的福报、气运,被妖邪侵吞……所以,二太子,有凌迟碎骨之祸,有家破人亡之灾,而且,有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脱之苦难!”
说这番话的时候,鲁青羊身上有黑白二色清正之气冉冉升起,在他头顶衍化出天地初开、山川河岳诞生的奇异景象。
卢仚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鲁青羊。
这份修为……可怕!
乐喜脸色惨白,‘咣’的一下又趴在了地上。
“夫子救命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正牌子山长(2)
这是。
道!
鲁青羊,悟道了。
而且,他在天地大道上的修行,很高。
卢仚得太上北溟仙宗传承,更从大金刚寺的传承功法中,推衍出了五大金刚法相。
太上北溟仙宗的道,是包容,是内敛,是那种鸿蒙空虚、收纳万物的绝对不可测。
而五大金刚法相的道,是恢弘,是庄严,是威力无穷,是刚猛纯阳,是佛门那种堂堂正正包容一切、同时又镇压一切的道。
对了,三眼神人图那里,更是让卢仚从神人的坐骑那里,得到了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之道,从三眼神人本体那里,得到了风和水,以及衍生出来的诸般变化之道。
而鲁青羊的道,是变化,是推衍。
天地万物,尽在他的道中,以一人之力,推衍天地变化。
这是……
卢仚心头一亮,他看到,鲁青羊的头顶,黑白二色清气中,有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的灵符凝聚。
这是符箓之道。
符箓……天地之倒影,万物之枢机。
符道高手,就是通过观察天地万物的运行妙理,从中提炼出各种道纹,将其组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了诸般威力无穷的灵符。
嗯,更有一种说法,符、阵不分家。
符箓高手,基本上也都是阵法大家。
卢仚看到,鲁青羊头顶的黑白二气,灵符之下,有一点点灵光浮现,化为诸般形状,盘旋飞舞,演绎出无穷无尽的阵法奥义。
是的了。
符,阵,鲁青羊都有极其高深的造诣。
而那一道黑白二气中的灵符,则有着极其神妙的作用,直接镇压了鲁青羊的气息波动,让他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身材健壮的老头儿。
此刻鲁青羊暴露修为,卢仚才感受到,这是一个已经种下了金莲道种的修炼高手。
卢仚直勾勾的盯着鲁青羊。
鲁青羊笑着拍了拍乐喜的脑袋,然后抬头看着卢仚:“这位小友,你以为,老夫……”
鲁青羊伸出右手,食指凭空虚划,一道三尺长短的灵符凭空生成。
灵符化为一道淡淡的灵光冲天而起,顷刻间,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雨点如雾,飘忽不定,滋养方圆百里的桃树林。
一棵棵已经结满了桃子的桃树上,枝叶蠕动着,一朵朵桃花凭空钻了出来,在极短时间内冉冉开放。
一时间,方圆百里的桃树林,变得春光明艳,一股祥和充沛的生命气息充斥虚空,让人莫名的感到身体和神魂都暖洋洋的无比受用。
一道灵符,就让方圆百里化为洞天福地。
卢仚骇然看着鲁青羊。
大金刚寺走的是伟力归于自身的路子,自身有多少修为,就能爆发出多大的威能。
而鲁青羊的符箓之道,走的是以一丝之力调动天地,一一粒沙土撼动万丈高山的‘借力’之道……他自身的修为或许不强,但是他能借用自身修为百倍、千倍的天地之力!
道门‘道法自然’的最高修行,大抵就是如此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看看卢旵,再看看鲁青羊这糟老头子的模样,琢磨了一下镐京秘档中,鲁青羊的出身年月和现今的年龄,卢仚肃然朝着鲁青羊叩拜了下去。
“夫子神通,小子惊骇莫名。”
卢仚眯了眯眼睛:“敢问夫子,小子可有机缘,学习这通天大道?”
卢仚心里憋着坏。
鲁青羊的符箓之道深不可测,只要他敢教,卢仚就敢学。
“可!”鲁青羊笑着点头:“只是,符箓之道,高深玄微,不是一时半会能入门的。老夫先给二太子解决了杀身之祸,镇压了那祸乱天下的妖邪,再给你们传道授业。”
乐喜已经在磕头如捣蒜:“夫子救命,夫子救我……哎,夫子,我愿意学你这……这……这是什么来着……符箓之道,我愿意向您学习这符箓之道啊!”
鲁青羊笑着点头:“甚好,甚好……但是那妖邪修为高深莫测,想要将他铲除,须得二太子身上一缕国朝气运,老夫才好下手啊!”
沉吟片刻,鲁青羊笑道:“二太子,你可愿拜我为师?必须要心甘情愿,不可有丝毫犹豫、踟蹰哦!”
乐喜眼睛骤然一亮,‘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弟子乐喜,拜见师尊!”
乐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不要说拜师……若是您不嫌弃弟子愚钝,弟子愿意奉您为干爹……爹啊,儿子给您磕头了!”
原本一般无二向鲁青羊叩拜的卢仚,犹如被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卢旵和原本在听鲁青羊讲课的十几名青年,也都面皮扭曲,露出了一副不敢领教的模样。
这乐喜……
人才啊!
鲁青羊也是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摇头:“罢了,罢了……既然已经收徒,也不妨多个义子……总之,老夫保你平安就是。呵呵!”
鲁青羊身边清风缭绕,他凭空飞起,悠然道:“很好,很好,如此,且看老夫拿那妖邪,好生的试试手!”
卢仚眸子里微光闪烁。
他看到鲁青羊头顶,原本方圆亩许大小,半青半紫的气运华盖,开始从乐喜头顶纯紫色的气运中,抽取一丝丝紫气流光融入自身。
半青半紫的气运华盖一阵翻滚,急速朝着纯紫色转变。
“徒儿,依计行事罢!”鲁青羊向卢旵点了点头。
卢旵应诺了一声。
后面的桃树林中,一队近百名身穿粗布衣,目光如水,气质出尘的青年男女缓步而出。
鲁青羊大袖一挥,他袖子里,一枚桃木雕成的桃符飞出,放出大片霞光,笼罩了跟着乐喜来到这里的那群亲卫。
丝丝缕缕的霞光翻卷而下,那些亲卫一个个同时露出了带着一丝迷离的微笑。
“带着李代桃僵符,去吧。”鲁青羊一挥手。
卢旵朝着卢仚打了个招呼,一行人就快速离开了桃林,将乐喜和他的护卫们留在了里面。
一行人骑上坐骑,原路返回胤城。
路上,卢旵很认真的对卢仚说道:“今日,夫子要做一件大事……这对你,是一个考验。”
“乐获,这些天,我看你倒也有几分才干,起码大司马府的一应事务,你打理得是井井有条……果然是,世间多有遗珠,田野常隐麒麟。”
“今日,你若是表现得好,则我带你加入夫子门下。”
“你或许不知道,这一方天地,变了。”
“你追求人间富贵?”
卢旵摇头微笑:“好些年前,夫子的追求,就从人间富贵,变成了仙道正果。这是你的机缘,你切不可错过了。”
卢仚很好奇的问卢旵:“敢问大司马,你们究竟准备做什么呢?”
卢旵笑得很灿烂:“你且看着,就明白。”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卢仚,沉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本官见你后,颇有亲切之感……所以,包括勾结二太子之事,我都愿意带你一并施为。”
“你只管跟在我身边,等到夜里,就一切都明白了。”
是夜。
城外,大司马府掌控下的新编军团大营。
中军大帐。
一座小巧的法坛建起,各色令牌、令箭、令旗等等,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摆放着。
法坛正中,供奉着一支青翠欲滴的桃树枝,一股勃勃生机不断的从桃树枝中涌出。
卢仚跟在卢旵身边,看着卢旵身披长袍,在法坛前翻翻滚滚的踏步运罡,一柄桃木剑舞得是‘嗖嗖’直响。
这有点,跳大神的味道嘿。
大帐内,还有十二名鲁青羊的弟子,他们手按长剑,静静的站在大帐角落,瞪大眼睛看着卢旵施为。
在这绵延百多里的大营中,其他百多名鲁青羊的弟子,早已换上了新军军服,藏在了大营各处角落。
夜色,逐渐深沉。
法坛上的桃树枝无风自动,突然飘起,然后重重的插在了大帐地上。
卢仚看着这一尺多长的桃树枝急速的生根,发芽,开始快速的生长。
几个呼吸间,一株高有一丈左右的桃树就出现在卢仚面前,桃树的枝条轻盈的舞动着,一波波奇异的法力韵律宛如水中涟漪,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一座座营帐内,已经入睡的士卒们,他们的鼾声同时停歇。
所有士卒的身体微微一抽,眼皮下,眼珠开始剧烈的旋转。
百多名藏身大营各处的弟子同时祭出了一块块一尺长短的桃木符,通体金灿灿,用万年桃木心雕刻而成的桃符腾空而起,悬浮在离地数丈的高度,和中军大帐中小桃树放出的法力波动遥相呼应。
绵延百多里的大营中,一层浓郁的雾气平地生出。
一个又一个新军战士无声的起身,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出了营帐。
‘李代桃僵符’,已经控制了这些新军士卒的身体,一股神秘的力量,取代了他们原本就所剩不多的意识。
卢仚感受到大营中的变化,有点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这就有点……
过分了。
他已经连续好些天在祭炼这些新军士卒,将他们炼成‘北溟护法道兵’,在足够的玄元神水和大量药物的淬炼下,这些士卒的实力突飞猛进,如今个个都堪称顶级精锐。
结果,鲁青羊他们,还玩了这么一手玄乎的!
直接用符箓,控制这些士卒的行止?
啧……
卢仚由衷感慨,这修炼界的奇门秘术,还真是层出不穷。
“李代桃僵,金戈金甲!”
卢旵轻声呵斥,一道掌心雷劈在了大帐正中扭动的小桃树上。
小桃树满树的树叶‘哗啦啦’一下自行脱落,化为一道道绿光飞向四面八方。随后,无数树叶急速长出,又急速飞出……
就看到小桃树极其妖娆的舞动着,短短一刻钟之间,起码有数百万片树叶飞出了中军大帐。
无数新军士兵在黑夜中,静悄悄的组成了整整齐齐的方阵。
一道道绿光落在他们身上,四面八方一道道天地灵韵翻滚而来,在他们身上化为一套套绿色的光芒甲胄,将他们整个包裹在内。
卢仚眯着眼,感受着最近的几个护法道兵反馈回来的信息。
得了这光芒甲胄加持……这些护法道兵的力量、速度同时提高了十倍左右。
更有一股勃勃生机充盈全身,给他们带去了极强的恢复力。
第二百九十章 父与子
好手段。
好神通。
卢仚看着卢旵。
看来,这就是鲁青羊的谋算了。
他将乐喜留在了桃树林中,不知道有什么布置。
而卢旵这里,显然就是要利用大司马府下掌控的新军,攻城拔寨,攻下胤城?
“接下来呢?”卢仚开口问道。
“静静等待。”卢旵看向了白日里他们去过的桃树林的方向:“等夫子那边有了动作,引走了城内的妖邪,我们就一鼓作气,攻下胤城。”
卢仚问道:“为镐京,平定叛乱?”
卢旵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卢仚,摇了摇头,有点犹豫的说道:“大概率,是会在一段时间内,维持新胤不动吧?”
卢旵压低了声音:“夫子,怎么说,也是大胤的臣子,所以,对大胤不好撕破脸面下手……但是新胤么……呵呵,夫子或许,会利用它的国朝气运,做点事情。”
卢仚吧嗒了一下嘴。
他懂了。
这就好像夫妻两闹离婚,彻底掰了后,丈夫守住了绝大部分的家业,而妻子带着人,跑到一旁去另外起了一份家当。
而鲁青羊就好像是丈夫的多年老管家,他有意琢磨点油水,但是不好意思冲着原本的主家下手,他就盯上了离婚、分家、别立家业的那位曾经的主母。
呃……没毛病!
这种操作,略显风骚,但是绝对没毛病。
“做点事情……”卢仚背着手,好奇的看着在中军大帐内一点点的,还在不断长高的小桃树:“大司马追随夫子,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吧?”
卢旵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他干笑了一声:“倒也算不上惊天动地,大体上是默默无闻罢?不过呢,从今天之后,夫子之名,当响彻世间,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是鸡犬升天。”
“哦!”卢仚从中军大帐的角落里,拉开一个柜子,取了几个小坛装的陈年好酒出来。
“看得出来,大司马是有故事的人……恰好呢,我这里备了好酒。唔,还有些卤猪肘子、卤猪头肉、卤鹅腿、糟鸭掌什么的。”
卢仚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在这里干等着,未免无聊。大司马若是有兴致,我们喝点?你说你的故事,我拿来下酒!”
卢旵笑了,他朝着卢仚指了指:“想不到,乐获小兄弟,是这般有趣的人。唔,留两位师弟盯着,其他诸位兄弟,我们也来喝点罢……啧,这酒味道不错呵。”
卢仚笑得很灿烂。
两个鲁青羊的弟子砸吧着嘴,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出大帐去了。
剩下的十个弟子,则是笑呵呵的和卢仚、卢旵围坐在一起,吃肉喝酒,低声的说笑着。
卢旵也果然,开始给卢仚讲述这些年,他们跟着鲁青羊四处‘游学’的故事。
“话说,那一具毛僵,是成了气候的,看他陵墓壁画上的铭文,他下葬之时,距离当今,已经有十万年……哎,不提其他,就为了确定他的陵墓入口,我们就花了足足四个月!”
桃树林中。
几株巨大无比的桃树下,鲁青羊也设下了法坛。
他的这座法坛,规模可就比卢旵中军大帐中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根根粗壮的桃树根茎从地下钻了出来,一条条树根错综交错,堆成了一座高有九丈,上下九层的圆形法坛。
法坛最高一层,直径也有九丈,最低一层,直径则是达到了三十六丈。
数百名身穿粗布长袍的青年男女,手持各色古老的旗幡,站在法坛上。
他们轻轻挥舞手中旗幡,顿时四周风起云涌,一道道云烟在广袤的桃树林中穿梭着,宛如大江大河,卷起了漫天的星光。
是啊,天空的星辰之光照耀了下来,星光宛如一粒粒萤火虫,被好似江水的云烟承托着,在桃树林中快速的穿梭翻滚。
更有风声、水声、大地蠕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天空中,好似有沉重的金属战车‘轰隆隆’的驶过,沉闷的压力从虚空中一点点的渗透下来,坐在法坛顶部的乐喜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在法坛的上方,一株高有千丈,枝繁叶茂的桃树虚影若隐若现。
这株桃树的体积庞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千丈古树,真亏了它怎么长得这般巨大。
认真看去,这株古树的树干中心,有一张巨大的,栩栩如生的老人面孔。
此刻这老人面孔正闭着眼,好似在沉睡,只有两个鼻孔微微的开合蠕动。
在老桃树的树皮上,一溜溜斑驳的树皮,竟然全都是由无数扭曲的符纹凝缩而成,若是认真盯着这些树皮上的纹路,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幻象浮现。
有天雷地火。
有风雨雷霆。
有天崩地裂。
有沧海桑田。
一株古桃木的树皮上,竟然浮现了无数和天地运行至理遥相呼应的道痕。
鲁青羊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粗布长袍,手持一根通体青翠透明,宛如水晶,实则是用桃木树心精华铸成的长剑,慢悠悠的绕着法坛游走着。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引动了天地巨力。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四周风起云涌。
乐喜坐在法坛正中位置,身边围绕着九名手持旗幡的青年。
乐喜肉体凡胎,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头顶,紫色的气运华盖正犹如黑洞,不断的从胤城方向,抽取一道道紫色气流。
随着胤城方向紫色气流的不断涌来,乐喜的紫气华盖覆盖面积迅速扩张,色泽更加艳丽,光泽更加耀目,紫气华盖的质地,也逐渐从松散的气流,化为凝实的水流般质地。
鲁青羊停下了动作,他走到乐喜面前,随手将一张古老的,色泽斑斓的蛟龙皮递给了他。
“这是一门炼神功法,‘龙门跃’……仔细观摩其上图纹,认真观想,老夫为你解释……看看,你能否入门。”
乐喜欢天喜地的接过蛟龙皮,认真看着蛟龙皮上那若隐若现的图纹。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大鲤鱼,竭力向一座石质牌坊顶部跳跃的纹样。
只是第一眼看到这图纹,乐喜就觉得浑身一哆嗦,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的脑海中滋生。
鲁青羊开始念诵咒语,一篇秘咒后,他开始认真解释龙门跃功法的玄妙。
乐喜开始沉浸在奇异的观想状态中。
他的先天灵魂中,一丝丝奇异的神魂之力逐渐滋生,一缕缕神魂之力逐渐合并聚拢,渐渐地,化为更加神妙,更加强大的力量。
乐喜开始成长。
而他从胤城方向抽取气运的速度,也随之不断提升。
刚开始,乐喜就好像一个小手指粗细的小水管,从一个大湖中抽取水源。
而随着他的神魂之力不断提升,细细的小水管,快速的变成了手腕粗……拳头粗……大腿粗……
胤城城内,好些地方莫名的有风缓缓卷过。
街边店铺的灯火摇曳,好些正沉浸在夜生活中不能自拔的人,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血神老人也在享用。
他正在皇城深处,一座陈设雅致精巧的大殿中。
一口三足铜鼎内汤汁沸腾,一头剁成了小块的白鹤,正在汤汁中翻滚,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浓香。
铜鼎下,火焰中,是一张被劈碎了的焦尾琴。
这琴……放在大胤,也是极有名的古董,是前朝一位斫琴大师,用极珍贵的木料,耗费数年光**心制成。
这张焦尾琴的琴音极其美妙,有龙吟凤啸之音。
乐武当上大将军后,乐氏一族被封在了乐州,族中的纨绔公子日益增多,某一年,某位乐氏纨绔,为了讨好一位红牌姑娘,下狠手,将焦尾琴的上一任主人弄得家破人亡,才将这张古琴弄到手中。
如今这琴,已经被劈成了木柴,在铜鼎下烧得正旺。
血神老人坐在铜鼎旁,拿着一个大碗,酣畅淋漓的吃肉、喝酒,白鹤骨头吐得满地都是。
“嘿嘿,焚琴煮鹤,这等事情,实在是有趣,有趣的很啊!”
血神老人吧嗒着嘴,咧嘴朝皇城天空望了一眼:“这新胤……嗯?”
他猛地丢下大碗,站起身来。
他眸子里闪烁着血光,看到皇城上空,一片浓郁的紫云正微微翻滚着,一缕缕紫气不断的被抽走,化为紫色长虹划过虚空,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血神老人的眸子里凶光闪烁。
“呵呵,碰到同行了?这新胤的气运,是本座定下的……只等这新胤气运壮大,本座将其献祭,就能让本尊直接降临!”
“本座的东西,也有人敢谋算?嘿,嘿嘿,哪里来的狗东西?”
“简直是不知死活!”
“且看看去,究竟是这极圣天的土著,还是哪位老朋友,也把门人弟子消耗一空,终于降临了?”
血神老人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大殿门口,一群小太监、小宫女正毕恭毕敬的伺候着。
血神老人朝他们看了一眼,一把抓过一个生得俏美可人的小宫女,张开嘴就是一吸。
小宫女一声惨嚎,全身精气神顷刻间被吸得干干净净,原本娇嫩丰腴的身躯炸成了一团飞灰飘散。
一众小太监、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不敢出声。
血神老人大笑道:“都赶紧去洗干净,等本座回来,好生的逐个享用尔等!嘿嘿!不许擦胭脂抹粉的……这人血,就是吃一个清新自然,本座不耐烦那些香精香料的味道!”
狂笑一声,血神老人身体一划,化为数百条朦胧的血色人影冲天而起,呼啸着卷起大片阴风,直奔东南桃林方向飞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父与子(2)
血神老人出动,大营中,卢仚一行被惊动。
看着漫天血影化为长河向桃树林方向飞去,卢旵用力握了握拳头:“此獠必败,现在,轮到我们了……呵呵,新胤的口号是上体天心,下顺民意,吊民伐罪,改天换日。”
“今夜,我们就给他们来一个改天换日!”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争夺气运,化气运为修为动力之类的事情……无论是太上北溟仙宗,又或者五大金刚法相的传承中,都没有相应的传承。
卢仚如今掌握的功法,全都属于那种万物归于自身,以自身伟力战天斗地的法门。
所以,他无法理解神醉他们的谋算,无法理解血神老人的折腾,更无法理解鲁青羊在新胤的诸般布置。
不过……改天换日么……这不是和轻松的活么?
换上甲胄,骑上战马,卢仚陪伴着卢旵,带着一队兵马直奔近在咫尺的胤城。
大半夜的,城门已经关闭。
换成镐京,就算是天子在城门口叫门,守城的禁军都绝对不会开启城门。
但是在胤城么……卢仚蹦出去后了几声,卢旵醉醺醺的,将自己的身份令牌丢上了城墙,于是乎,城门就轰然开启,更有一队同样面孔酡红,身上带着酒味的乐家私军,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在城门口左右分开,迎接卢旵进城。
这些乐家私军,也是颇有意思。
他们平日里,不说欺男霸女、为害一方,但是起码也都是横行霸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换成普通官员,谁敢让他们半夜开城门,他们早就几个酒瓶子砸下去了。
但是卢旵是如今‘新胤天子’面前最得宠的新贵。
更不要说,大司马府内,收拢了数千名乐氏一族的公子哥!
私军的军纪军规,你别指望他们能够和镐京城的禁军、羽林军相提并论。
所以,大半夜的,在卢旵身后还带着大队兵马的情况下,这些看守城门的乐氏私军,没有任何的防范,没有任何的询问,就这么打开城门。
更有守城门的校尉殷勤的跑到卢旵马头前,向卢旵欠身行礼:“末将罗仟,恭迎大司马回城……大司马劳顿军务,实在是辛苦了!”
卢旵看了看罗仟,用力的摸了摸鼻子:“这么殷勤伺候,啧,我都不好意思对你下狠手了……罗仟是吧?你现在是城门校尉?要不,跟着我干,我给你升官三级如何?”
卢旵提高了声音:“不仅是你,你麾下的兄弟、儿郎,只要愿意跟着我白长青……啊呸,只要愿意跟着我卢旵干的,全都官升三级,如何?”
罗仟骇然抬头,他瞪大眼睛看着卢旵:“大司马,您,您,您……”
卢仚看着罗仟,手中一根用白蜡杆子做枪杆,配了根样子货的一尺多长枪头,整个重只有十斤不到的红缨枪,轻轻的点了点罗仟的胸口。
“哦,卢旵大人造反了。”
“天子她……她……”卢仚看了看卢旵,干脆就将之前文教那些大佬们,和太后斗法时给她的罪名又给搬了出来:“天子她-秽-乱宫廷,无道无得,江山社稷因为她而飘摇不定,黎民百姓因为她而民不聊生。”
“有二太子乐喜,贤德英明,乃不世明主……”
卢仚想起了乐喜那德行,他‘咕咕’笑了起来:“不行,我编不下去了……我笑点低……实在是,没办法胡编乱造下去了……反正,总之,一句话,咱们大司马府造反,要把乐氏那老娘们从天子宝座上拉下来,把她二儿子捧上去!”
“罗仟,我就问你,你从不从吧?”
“从,升官三级,不从,就死吧?”
罗仟呆了半晌。
他呼出了一口带着浓烈酒精气息的热气,朝着身后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守城私军看了看,然后他‘咕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嘶吼:“大司马英明,卫将军英明,末将愿鞍前马后,为大司马效死,为卫将军效死啊!”
或许是酒劲上头了吧,罗仟嘶声吼叫着:“我一看那老娘们,就知道她不是个东西……现在卫将军这么说了,可见她真的是个祸害……哎,二太子是天生圣人,定然是天子不二人选!”
罗仟一骨碌站起身来,拉着卢旵的坐骑缰绳就往城里跑。
“兄弟么,听我的,拔出兵器,跟着大司马干……冲进皇城……咱们……”
卢旵干咳了一声,他看着卢仚,低声道:“这造反的事情,我没干过啊?”
卢仚眉头一挑,厉声道:“不许杀戮无辜,不许奸-***人,除此之外,所有缴获,都是你们的,你们的,你们的!”
“金子,你们的!”
“银子,你们的!”
“铜钱,你们的!”
“只要你们能搬得动,城内的富有浮财,都是你们的!”
卢仚狠狠的给了罗仟的肩膀一脚:“派人去告诉你交好的私军将领,就说,是大司马说的……只要不乱杀,不乱-奸,胤城的所有财富,都是大司马赏赐给兄弟们的!”
“有了钱,就有高门大院,有了钱,就有俊俏晒侍女,有了钱,什么享受没有?”
“去,给你的至交好友送信,让他们带人过来,跟着大司马共襄盛举……跟着我们干,一个个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不跟着我们干……嘿嘿!”
卢仚晃了晃手上轻飘飘的红缨枪,发现没什么威慑力。
卢旵拔剑,一挥。
一道剑罡挥出百多丈远,伴随着沉闷巨响,在地面上撕开了一条长达三里,宽有一尺,不知多深的可怕剑痕。
罗仟等人额头上、后心上一片冷汗渗出,浑身酒劲瞬间散去。
他们齐声呐喊,罗仟手忙脚乱的发号施令,一群士兵就翘着屁股,一溜烟的朝着胤城内各处私军营地狂奔而去。
两名鲁青羊的弟子带着一群被李代桃僵符控制的新军,迅速控制了整个城门。
随后浩浩荡荡的新军迈着整齐划一,犹如木雕傀儡一般整齐到死板的步伐,‘轰轰轰’的冲进了胤城,迅速顺着大街小巷朝着四面八方冲去。
乐武带走了胤城九成九的乐氏私军精锐。
留守胤城的乐氏私军,只有不到十万人!
但是在一群纨绔公子哥的努力下,这些天他们拼命的搜刮亡命、招揽盗匪,乐州各处监狱几乎被他们挖空,各处山寨的大盗好汉,也被他们刮得干干净净。
他们组建起来的新军,总数过五百万。
一座座城门络绎开启,潮水一样的新军迈着沉重的步伐冲进胤城。
罗仟派人四处传信,他的信很简单——‘二皇子号令大司马,匡正朝纲……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诸位兄弟可有兴趣’?
私军……
哪怕是乐武用训练禁军的方式,花费巨资训练出来的私军。
私军就是私军。
乐氏一族的根基太浅,他们崛起不过二十多年,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底蕴去培养真正忠诚的私军,又或者去培养足够的死士。
大司马府新军进城,各处城门上一道道血光冲天而起,一根根狼烟笔直的冲上高空。
各处坊市的官府,衙役、捕头们敲响了预警的铜锣。
刚刚敲了没几声,新军士卒扛着长枪大戟一冲,这些衙役、捕头,还有巡街武侯等等,全都撒丫子转身就跑。
更有甚者,随着罗仟等投靠的私军将领大声的呼喊,很多衙役、捕头、巡街武侯,纷纷加入了造反的军队中。
一路长驱直入,居然没有遇到任何像样子的反抗。
甚至……在路过一些豪门大宅的时候,卢仚听到了大门后隐隐传来的窃窃私语。
“嚇,都是乐氏一族,不过是他们兄弟两个,母子之间鬼打架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打来打去,肉也烂在锅里,反正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得了,让他们打吧……嘿嘿,新皇登基,你还能不给我们这些宗室亲族一点好处?”
“可不是么,大姐她也太吝啬了些,就给了我们那点东西?啧,看看乐二他的格局罢……要不,把我的公爵封爵,向上提一提?”
事情发展得无比诡异。
卢旵、卢仚一行人,轻轻松松的就长驱直入,来到了原本的乐城主府,如今的新胤皇城门前。四周大军‘哗啦啦’的一圈,顿时将偌大的皇城,还有附近的几条街坊,甚至是整个清平坊都围得水泄不通。
一身天子衮服的乐氏面色煞白,浑身哆嗦着站在皇城南门正上方的城墙上,手扶着城墙垛儿,双目圆瞪,看着下方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广场。
“白长青……亏我如此信任你……你,你,你……”
卢旵不紧不慢的策骑向前两步,慢悠悠的说道:“这事情,不能怪臣啊……臣对新胤忠心耿耿,奈何臣和二太子一见如故……二太子对臣一通哭诉,说他有杀身之祸。”
卢旵长叹了一口气:“臣,心善,看不得二太子那哭哭啼啼的模样。”
“臣就对二太子说,您所谓的杀身之祸,无非就是大太子和三太子呗……干脆,我们直接取了皇位,让二太子做了天子,这不就天下太平了么?”
卢旵长叹了一口气:“二太子以国士待我,我不能不……”
乐氏已经懒得听卢旵胡说八道了。
她一声大喝,朝着卢旵狠狠一指。
皇城大门洞开,几道血光,连同两道黑气从皇城内冲出,快若闪电直奔卢旵。
第二百九十二章 父与子(3)
攻击来得极快。
就连卢仚都没想到,除了血神老人,在乐氏身边,居然还有来自元灵天的修士。
但是卢旵的反应超出了卢仚的预料。
一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质地为某种充满了天地灵韵的白色美玉,上面雕刻有极其复杂精美的风云雷霆纹路,散发出强大波动的灵符,突然从卢旵的胸口喷了出来。
这枚灵符一出,就有无数条闪电从卢旵身边凭空冒出,‘哗啦啦’聚集在了几条血影和两条黑气上。
伴随着凄厉的吼声,几条血影硬生生被轰得支离破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条血气狼狈的向后逃窜,好容易逃脱了雷霆的攒射,在皇城门口重新凝聚成形。
那是几名年轻的,发色发红,眼珠闪烁着红光,皮肤和嘴唇惨白的青年。
显然,这是血河教的青年修士。
而那两条黑气,则是在雷霆中坚定的向前冲锋。
黑气凝形,那是两名身披黑色重甲,手持重戟,身高将近一丈的魁梧青年。
电光劈在两个青年身上,劈得他们身上甲胄火光四溅,但是两人步伐坚定,顶着电光不断向前,任凭雷霆呼啸落下,他们只是身体微微颤抖,却没能停止他们的脚步。
看着这两个青年的装束,卢仚想起了魔算子给他的情报中,元灵天有数的邪魔宗门——蛮王殿。
这是一个以家族血脉传承为主的宗门。
提炼血脉,强大肉身,等身躯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屠戮天下,以亿万人的精血精华滋养自身血脉,不断刺激血脉返祖溯源,进而拥有无比强大的肉身,无比强横的战力。
据说,蛮王殿原本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宗门,做事虽然不讲理,但是还不能算是彻底的邪道。
可是,就是和极圣天的惊天大战中,蛮王殿滋养自身血脉,不断返祖溯源的秘方传承被极圣天修士所毁,蛮王殿在战后,就走上了屠戮众生、强大自身的邪路,后来行事越发癫狂,就此被彻底划入了邪魔外道的行列。
不管是正是邪,蛮王殿的肉身极其强横,战力极其可怕,而且他们如今淬炼肉身的方法虽然邪恶,可是淬炼出的肉体无比的强大、纯粹,对各种雷法、火法,乃至各种专门的破魔诛邪的法门有着极其强大的抗性。
卢旵的灵符放出的雷霆,轻松重创了几个血河教弟子,却拿这两个蛮王殿修士毫无办法!
卢旵惊呼:“好硬的身板!”
他挥出长剑,一道剑罡横斩两个蛮王殿修士的身体。
‘咔嚓’一声巨响,卢旵的百丈剑罡硬生生在两个修士身上碰的粉碎,卢旵的身体一晃,脸色顿时微微一白。
卢旵身后,数十名鲁青羊的弟子默不作声,同时祭出了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器具。
有十几块灵符,有七八件飞刀,有五六柄飞剑,有两三面旗幡。
最精彩的,是他们还祭出了大印、古钟、古琴、大鼓等等奇门器械,而且每一件散发出的波动都颇为强大。
卢仚朝着这些各色各样的器械扫了一眼,就发现,好些器械上的文字和符印,起码来自大印之前七八个不同的国朝——鲁青羊带着他们,还真从历代古墓中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如果不是卢仚得了太上北溟仙宗的正统传承,太上北溟仙宗又是一直屹立在极圣天巅峰,高坐云端,俯瞰红尘诸多神朝、仙朝风云变幻的超脱宗门,他也认不出这么多国朝流行过的文字和符印等等。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卢仚感慨。
各色兵器纷纷杂杂的落在了两个蛮王殿修士身上,但是一切攻击都徒然无功。
卢旵他们的修为,也就是烈火境。
而这两个蛮王殿修士,分明是烈火境巅峰,已经半步种金莲的水准。
而且一如世俗界武道修士的情况,武道中,橫炼修士的战斗力,一般都会比同阶的武修要强出一点。在修炼界,专门锻体的宗门,如果不是那种水准太差的,类似蛮王殿这样的宗门,他们面对同阶的修士时……
除非是碰到那种极端的一剑破万法的剑修,否则体修修士,在战力上总归占点便宜。
倒霉的就是,卢旵他们这一行人,可以算是‘符修’。
卢仚能近距离感受到,卢旵他们走的就是一张灵符动天地、一杆符笔惊鬼神的‘符修’路子,他们身上那种气息和天地自然契合的韵味,太浓厚了。
而符修么……越是到后期越是强大无比。
在熔炉境、烈火境这种境界……卢旵他们面对这两个蛮王殿的修士,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卢旵的脸色微变。
两个蛮王殿修士硬扛着各种攻击,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已经缓缓的举起了手中重戟,朝着他龇牙狞笑,就要一戟轰下来。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站在卢旵身边的卢仚,居然还有闲心开口问他:“所以……大司马是因为当年妻子去世,起了人生无常之念,这才跟着夫子游走天下,力求找到长生之道喽!”
这话题,是刚刚在新军大营的中军大帐,卢旵、卢仚喝酒的时候,卢旵自己说过的话。
卢旵愕然看了卢仚一眼:“乐获,这时候废话什么呢?赶紧走……这两个……”
重戟劈下。
卢旵胸口,一块三尺六寸长,六寸宽,通体金光灿灿,不知道用何等奇异金属铸成的灵符喷出,然后迅速放出了道道霞光护住了卢旵身体。
卢旵伸手,想要抓住卢仚的肩膀,将他丢向后方。
这些天,卢旵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卢仚——这是很莫名的事情。
因为毕竟,卢旵要做的,是在新胤起兵造反的大事,他就不该让卢仚这个‘外人’掺和进来。
可是很莫名的,在皇城外揭招贤榜的那天,第一眼看到卢仚,卢旵就对这个满脸大胡子的‘陌生青年’有了极大的好感。
那是一种源自本能,发自本心的莫名好感。
符修的神魂感知力,还是极其强大而敏锐的,这种好感,让卢旵这些天,和卢仚颇为亲近。
此刻面对蛮王殿的修士,卢旵倒是不担心自己,但是唯恐这个‘年纪轻轻’、‘毫无修为’的青年,被这两个凶残的异界修士给伤害到了。
卢仚‘呵呵’笑着,他肩膀一晃,避开了卢旵势在必得的一抓。
他举起了手中只有十斤出头的白蜡杆子红缨枪,轻描淡写的一枪刺出:“大司马哪里的话,身为大司马中军大将,自然要随着大司马一起杀敌才是。”
卢旵气得嘴巴都歪了。
这些天,卢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从吉州逃难来胤城,家世巨富,有着花不光的金银珠宝,但是除了‘财力’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普通寻常的青年模样。
“混账小子,你懂不懂……这是……这……”
卢仚手中长枪刺出。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撕裂声,普普通通的红缨枪骤然炸开,数以千计的寒芒被一团团红缨荡起的光影包裹着,枪芒撕裂虚空,好似一条条巨龙震怒,用头顶尖角亡命的冲击虚空……
寒芒刺在了两个蛮王殿修士的身上。
两名修士身上的甲胄,都是蛮王殿大能修士用珍稀金属铸造的精品甲胄,寻常刚刚种下金莲道种的修士,都难以破开重甲的防御。
更不要说,卢仚手中的红缨枪,就是一杆普普通通,非常正常的,在大胤,甚至只能作为走街串巷的江湖艺人吸引客官的道具,甚至没资格成为军用品的白蜡杆子小花枪!
就是这么一杆小花枪。
甚至一尺多长的枪头,就是普通的黑铁锻造而成,就是普通的街头小铁匠坊的手艺。
寒芒乍起,两名蛮王殿的修士发出惊恐欲绝的惨嗥声。
他们本能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是他们来不及闪避。
无数条寒芒轰击在他们的身上,轰得他们身上甲胄一块块崩解,粉碎,湮灭,恐怖的,蛮横不讲理的,远比所谓的大山压顶还要可怕的巨力袭来。
全身甲胄顷刻粉碎,然后,粉碎的就是他们的身体。
千锤百炼,每人都起码收割了百万黎民的精血,以此提炼、强壮的家族血脉带来的强横肉身,就在这满天枪影中粉身碎骨,连带着神魂都被打成了粉碎。
一道道枪芒带着可怕的嘶吼声穿透了两个急速消失的蛮王殿修士的身影,宛如一条条巨龙,朝着皇城的大门冲了过去。
几个喘息未定的血河教弟子发出惊恐的吼声,随之被无数条枪芒淹没。
皇城大门,崩碎。
大门后的广场,崩碎。
广场后的第一重、第二重大殿,崩碎。
一条条极深、极深的沟渠,从卢仚面前,一直延伸到了皇城的北城墙下。
从南城门到北城墙,沿途出现了一条宽有十丈,深达百丈的笔直的裂痕。
卢仚回头,笑着朝卢旵一龇牙:“您说啥?”
卢旵呆了呆,身边又有几枚大小不一的玉符、金符悄然浮现。
他严肃的看着卢仚,沉声道:“敢问,兄台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也藏匿在这新胤,究竟意欲何为?这新胤的气运,却是我家夫子先盯上的!”
卢仚沉吟片刻,他用手一抹脸,取消了梦幻泡影珠的伪装功效。
“我,大胤‘文宗’,授爵渭阳君,礼部尚书,兼太常寺卿,兼国子监、太学学监,泾阳卢氏,卢仚是也。”
卢仚摸摸鼻子,干巴巴的说道:“如果没弄错的话,我应该还是你儿子才对!”
第二百九十三章 父与子(4)
现场气氛,突然变得极其的尴尬。
站在皇城城门正上方,扶着城墙垛儿往下看的乐氏,很尴尬。
身边环绕着十几枚各色金符、玉符、桃符,通体闪烁着各色灵光的卢旵,很尴尬。
卢旵身后,数十名鲁青羊的男女弟子,他们看看卢旵,又看看卢仚,一个个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显然也是很尴尬。
只有卢仚笑得很快活。
惊喜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
卢仚看着卢旵,挥动着手中那杆刚刚爆发出可怕毁灭力的红缨枪,悠悠道:“好多年不见了啊,亲爱的亲爹……啧,我还记得,我们住在莱国公府的后街上的时候,你带着我,去胡同口买糖葫芦。”
摇摇头,卢仚叹了一口气:“父慈子孝,买糖葫芦,多好玩的事情啊……你居然,唆使我拿着一柄桃木剑,去招惹一条无辜的、可怜的、过路的野狗!”
“三岁的娃娃啊,提着一柄不到一尺长的桃木剑,去挑战一条起码有四十斤重的野狗……你那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啊?”
这个问题,卢仚闷在肚子里已经很多年。
卢旵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如果不是卢仚还有几分小宿慧,知道三岁的他是绝对不可能战胜一条野狗的……换成普通人家的娃娃,拎着那小桃木剑悍然冲上去的话……
不被咬死,也会有感染狂犬病的可怕后遗症吧?
卢旵‘嚯嚯嚯’的笑了几声,他用力的摸着自己的鼻子,将鼻头摸得又红又肿:“真是,仚儿啊……看看,你这面相,这体型,一看就知道是我的亲儿子。”
然后,卢旵的脸剧烈的抽搐着。
他身高将近九尺。
而卢仚自从修炼了五大金刚法体,他的身高就在缓缓增长。如今的卢仚,身高几近一丈二尺。
他比卢旵,高了几乎三尺!
有梦幻泡影珠遮掩的时候,还显不出这样的身高差距。
但是解除了梦幻泡影珠的威能后,卢旵站在卢仚面前,得仰面看他……三尺的高度啊,啧,卢旵站在卢仚面前,就好像小朋友站在亲爹面前一样。
“当年呢,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家探访仙道,求长生不老之术。”
卢旵很认真的看着卢仚:“所以,家传的剑法、枪法、拳法,我这不是一点点的都给你掰碎了,逼着你记下来,逼着你从小锻炼么?”
“你六岁的时候,枪法打得有模有样,剑法耍得行云流水,拳法打得呼呼作响,我这才留下书信,将你拜托给了族人,这才离开的嘛!”
卢仚叹了一口气。
卢旵肯定没想到,他离开后没几年,卢旲就救驾有功,被封了天恩侯。
卢旲封侯就,就和莱国公府分家别过,卢仚就被分配到了天恩侯府的后街居住——而天恩侯府的话事人,就变成了那个一心一意从自家府邸,搬金银珠宝添补自家娘家的胡夫人!
卢旲领着两个儿子去北界城坐镇,天恩侯府的一切,都变成了胡夫人打理。
胡夫人,一心一意做扶弟魔,哪里有心情管理后街族人?
以至于,后来白长空一家子都找上门来了!
换成其他的六岁小朋友……
怕是早就委屈死了。
还好,卢仚的造化不错。
看着一脸干笑的亲爹,卢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陪您多玩几天把戏的……没想到,乐氏身边有魔修,这不是怕你一不小心折在这里么?”
卢旵的面皮憋得通红,他呵斥道:“胡说八道,小小妖人,岂能伤我一根毫毛?仚儿,你不要小看了你爹,我这一身修为……”
卢仚伸手,抓住了卢旵身边悬浮着的一枚金符。
无数道森冷刺骨的寒冰霜刀从金符中喷出,更有丝丝缕缕充满了可怕穿透力的极光光线从金符中喷出,狠狠轰在卢仚的手掌上。
卢旵骇然失色,正要大叫。
卢仚右手一用力。
‘轰’的一声闷响,这枚威能庞大的金符,硬生生被卢仚用肉体蛮力捏得爆碎。
卢旵瞪大了眼睛。
卢旵的一群师兄弟、师姐妹齐声哗然。
这枚金符,是这些年,他们追随鲁青羊四处挖人祖坟,得到的威力最强的一批太古遗泽……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世间灵物多有崩碎,极少有保存至今者。
而他们之前挖掘的一座太古的大墓,内部有恐怖大能布下的手段,大墓中几乎自成一界,极大抵挡了天地灵机崩碎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枚金符,也就因此而保留了下来。
虽然因为天地灵机崩碎,这枚金符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极大削弱,但是金符的本体,却是太古神金铸造而成,鲁青羊等人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在金符上留下一丝痕迹都不可能。
但是卢仚……
硬生生用手掌捏碎了这枚金符!
心痛倒是不怎么心痛,他们从那大墓中挖出来的宝贝实在是有点多。
但是心惊啊!
这金符都一把捏碎,那要是捏在人脑袋上呢?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卢旵很尴尬,很心惊。
他的同门们很尴尬,很心惊。
但是幸好有人,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让所有人都从尴尬的氛围中解脱了出来。
曾经的大胤太后,如今的新胤天子乐氏,保养得犹如二八俏佳人的乐氏,近乎歇斯底里的在城墙上蹦跳着,她指着下方的卢旵、卢仚等人厉声呵斥:“乱臣贼子……卢仚,卢仚……你,你,你……”
乐氏有点崩溃了。
她的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帮着她的众多侄儿们组建新军的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居然是来自镐京的渭阳君!
这是卢仚主动在今夜挑明了身份!
如果他不挑明,他就这么一直隐藏下去呢?
乐氏一口老血喷出老远。
卢仚隐藏不隐藏,事情都这样了……卢旵,自己钦封的大司马,已经带着新编的大军打进城了啊。
他们要改朝换代,他们要让二太子乐喜登上皇位!
这,这,这……
大胤的臣子跑来新胤,帮助新胤的二太子谋朝篡位?
这是什么戏码?
这是什么剧本?
乐氏的脑袋里一片乱哄哄的,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尔等,都是奸臣孽子,你们……”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乐氏脑袋了想起了无数的往事。
因为美艳之名,被胤熇明媒正娶接进了皇城。
因为大胤的民间风俗,连嫁两个老公,两个老公都身故,但是为两个老公都生下了一个儿子,得了‘富贵命’的美誉,在皇城中也极受天子宠爱。
她迅速的为天子诞下了皇子,由此在后宫地位日益高涨,最后居然坐上了皇后宝座!
乐氏因为她的皇后身份,得了封赏,乐武也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
胤熇为了大胤复兴,编练禁军、羽林,最终统辖无数精锐,远征极北汏州,打响了大胤复兴的第一枪。
文教官员勾结地方诸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一个全面复兴的大胤压在自己头顶啊!
大胤的复苏,代表着天子权柄的空前膨胀,代表了诸侯和文教诸臣的权力极大削弱。
所以文武臣子、地方诸侯联手,背刺远征军团,让胤熇沦陷极北汏州黑狼氏族之手。
乐氏浑浑噩噩的,就成为了太后,和文教臣子,和诸侯们,达成了共享天下的默契。
乐氏一族也水涨船高,乐武成了大将军,乐氏一族开始风光无限。
做太后,是有瘾的。
垂帘听政,多少好男儿要在她面前叩拜行礼?
这世间的荣华富贵,最鼎盛的富贵,就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坐到那位置上……她也没什么怨言了,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各种享受,都是世间最好的!
但是胤熇回来了……
她有点怨他——她什么都没做,他凭什么把自己赶出那无边富贵、无边繁华的皇城呢?
所以,乐武他们在异人国师的扶持下,准备叛乱造反,她是乐见其成的。
从大胤太后变成了新胤天子,一切富贵荣华,依旧和做太后的时候无异。
她也极力学着做一个好天子。
这不,有人才来投,包括朱崇他们都极力夸耀,说‘白长青’是世间顶级的贤才。既然是贤才,那么就要大力重用啊!
所以,乐氏册封‘白长青’为大司马!
可是这才过去了几天啊,这才几天啊!
她满怀希望,准备未来攻下镐京后,还要重用、大用的‘白长青’,居然带着大军攻城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从天子的宝座上被赶下去。
一如当日,被胤熇毫不顾夫妻之情,从太后的宝座上赶了下去。
一口老血又喷出了老远。
乐氏嘶声怒啸:“尔等欺人太甚……我,我,我……”
乐氏脑壳里一片空白,她手舞足蹈的嘶声尖叫道:“我是太后,我是天子,我是太后,我是天子……来人啊,杀奸臣,杀国贼,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杀了!”
“胤熇,你这个老没良心的!”
“胤垣,你这个不孝顺的小王八蛋!”
“胤骍,你们这群该杀千刀的王爷!”
“乐武,你这个没用的,扶不起来的死屠夫!”
“你们这些姓胤的,姓乐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乐氏在城墙上破口大骂。
卢仚一挥手,一队士卒就‘哗啦啦’冲了上去,三两下就将乐氏捆得和粽子一样。
站在乐氏身边的余三斗手掌抖了抖,想要反抗,但是看看被卢仚一枪戳出来的那条巨大的沟渠,他长叹了一口气,任凭士卒们将自己捆了起来。
“现在,就看夫子那边了!”卢旵不敢看卢仚,而是看向了桃花林的方向。
第二百九十四章 父与子(5)
桃花林。
卢仚和卢旵带兵进城,直逼皇城时,就有一缕缕天地灵机凭空而生,化为肉眼可见的氤氲香雾在桃花林里飘荡。
当卢仚击杀几个元灵天修士,直面乐氏的时候,天地灵机骤然暴涨,这一片桃花林里,一颗颗桃树剧烈的摇晃着,好些桃树的体积骤然膨胀了一圈。
当士卒们将乐氏和余三斗捆绑得结结实实,丢进了一座偏殿中看押起来,大队士兵开始破开一座座勋贵和官员的府邸,开始抓捕新胤官员的时候。
桃花林里,无数成熟的桃子纷纷坠落。
地面裂开一条条缝隙,桃子落入缝隙中,果肉急速化为养分,一株株小树苗快速的生长出来,从萌芽到寻常人腰身高,只花费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浓郁,庞大,浩瀚无边的生机在桃花林中酝酿。
无穷无尽的天地玄机在桃花林里滋生,化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道纹不断的涌入鲁青羊的身体。
坐在法坛上的乐喜,他头顶的气运翻滚,不断的抽取胤城方向的新胤气运。
同时他的气运华盖,也开始疯狂的流入鲁青羊的体内。
鲁青羊的修为,更重要的是他对天地的感悟,就在这气运的加持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提升,提升,疯狂的提升。
更加精彩的是。
在胤城的西北面,有一道道汹涌的气运不断流淌而来。
那是乐武统辖的乐氏主力军团,正在攻城伐地,正在和大胤的地方驻军鏖战。
很显然,乐武的进度很不错。
大半夜的,他们的军队还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攻下了好些座城池,为新胤开疆拓土,更有无数的地方官员投靠了乐武的大军。
于是,新胤的气运在不断加强。
于是,乐喜的气运在不断加强。
于是,拜鲁青羊为师,更拜鲁青羊为义父的乐喜,他为鲁青羊提供的气运就越来越浓郁。
鲁青羊的两颗眼珠,已经变成了迷离的云烟缭绕状态。
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和这一片桃花林融为一体。
天空中,血光翻滚而来。
数百条血影呼啸着悬浮在桃花林上空,然后向内一合,重新化为血神老人的本体。
他背着手,俯瞰着下方的桃花林,感受着桃花林内急速变得浓郁,变得庞大的天地灵机和造化生机,血神老人也不由得悚然动容。
这是……
“看走眼了,这里居然有一座宗门山门……呵呵,万里桃花林?这就不应该是凡人的手段……可惜,只是分身来此,未免懈怠了一些,若是及早探察,这或许会是一份大机缘!”
“不过,也不错……”
血神老人自信满满的从天而降,轻轻落在了桃花林中的法坛上。
“土著,你居然懂得偷天窃日夺运之法……嘿嘿,你居然,敢动本座的囊中之物?”血神老人看了鲁青羊一眼,就知道鲁青羊在干什么。
他摇头,轻叹道:“罢了,好些天没活动手脚了……呵呵,你们,就乖乖的为本座献上精血神魂罢……倒是这些小丫头,皮肤黑了些,但是精元饱满,倒是可以好生的消受一二。”
鲁青羊淡然笑着,向血神老人看了一眼。
在这片万里桃花林的核心位置,距离胤城有数千里的地方,一座高有千丈的大山凭空消失。
大山的原址,一阵风云鼓荡、光影变幻,一棵高有万丈,巨大无朋的老桃树伴随着‘隆隆’雷鸣声出现。
老桃树的一根枝桠倒垂下来,枝桠扎根地面,和老桃树的树干之间,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拱门。
拱门的正上方,树干上的纹理,自然形成了一个光耀缭绕的大字——‘符’!
天地灵机化为暴雨,呼啸着从天而降,落在了老桃树方圆数万丈的树冠上。
通体色泽黯淡,似乎在沉睡,更像是陷入濒死状态的老桃树轻轻的摇晃着无数的枝条,尽情的吸收着从天而降的天地灵机。
一片片色泽黯淡,宛如岩石一般死气沉沉的树叶急速亮起。
树枝上,一颗颗大大小小,同样干瘪萎缩,色泽暗沉犹如石头的桃子也快速的亮起。
树干上,树枝上,无数宛然天成的奇异符纹逐次的亮起,整颗老桃树开始放出淡淡的光芒,随后光芒急速变亮,好似一颗小太阳一般照耀方圆千里。
鲁青羊的气息,就随着这株老桃树的复苏,而急速的提升。
血神老人面孔骤然扭曲,他骇然看着鲁青羊,嘶声道:“你在搞什么鬼?极圣天,这个阶段,不可能有你这样强的修士!”
桃花林里,无数桃树亮起了淡淡的光晕。
花开,花落,结果,成熟,果子落下,满树树叶葱葱郁郁。
地面上,一颗颗落桃变成了新的桃树,伴随着‘簌簌’声不断的快速的成长着。
一道道玄妙无穷的符纹在一株株大小桃树上凭空生成,庞大的造化生机被一颗颗桃树急速的吸收,在这些桃树的树干中,一枚坚硬的桃树木心开始急速成型。
鲁青羊的气息,和万里桃林融为一体。
他的头顶,那株万丈巨树的虚影浮现。
“有朋自远方来……老夫很是不爽!”鲁青羊拎着一柄桃木剑,朝着血神老人狠狠一指:“恶客……妖孽……尔等祸乱大胤天下,究竟意欲何为?”
鲁青羊是真不知道元灵天修士的来历。
他挖了这么多古墓,得了很多的宝贝。
但是要说极圣天和元灵天之间的恩怨纠葛,在那些古墓中,相关的记载真的是没有。
有这些记载的宗门,就好似大金刚寺、心剑宗、尸魔洞等等,他们早就关闭了山门。
鲁青羊只是知道,如今大胤好些州郡,都有妖人作祟。
他能望气,能卜算,他知道,这些妖人,就数眼前的血神老人修为最高,地位最尊。
这是罪魁祸首啊。
所以,鲁青羊的语气,很不客气。
血神老人也不呱噪,他一声长啸,身体骤然化为一抹人形血光,狠狠朝着鲁青羊一扑。
作为降临的分身,血神老人本尊祭炼的那条威能无穷的血河,自然不可能让分身带来。
但是他的这尊分身,依旧有着各种歹毒狠戾的血道神通。
这一道人形血光,只要被他扑在身上,顷刻间就能夺走被袭击者的一切,从精血、神魂,到生命元气,甚至是神魂烙印,一切都被会瞬间吸干。
以血神老人这具分身的修为,如果他放肆胡为的话,他以这门神通,一天一夜,起码能屠戮生灵以千万计!
面对扑面而来的血光,鲁青羊一声轻喝,手中桃木剑骤然亮起。
万里桃花林,同时亮了起来。
绿莹莹的生命之光充斥每一株桃树,桃树的树干上,一抹抹浑然天成的符纹流动着瑰丽的光芒。微风‘嗖嗖’的吹过树枝间,一条条细细的树枝,同时喷出了细细的雷光。
无数条雷霆闪电在桃树林中涌动。
这是充满了生机,充满了造化之力,更充满了某种净化威能的青木神雷。
鲁青羊坐镇法坛,以一人之力,引动了整座桃树林的力量。
无数条细细的青木神雷从四面八方翻滚而来,迅速化为一道手臂粗细,宛如蛟龙形态,有鳞有须有鳞片爪子,栩栩如生,每一片鳞片的细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宛如活物的雷霆。
蛟龙青雷一声炸响,从鲁青羊的桃木剑剑尖喷出,命中了飞扑而来的人形血光。
一声巨响,血神老人一声惨嚎。
他的血道神通被暴力破除,一口老血喷出七八丈远,身体翻滚着,冒着黑烟邪气,在法坛上扑地乱滚。
鲁青羊微笑,摇头:“不过如此!”
血神老人气急败坏的抬起头来:“小辈,等本座的本尊降临,本座一定要……”
鲁青羊轻轻挥动手中桃木剑,一根桃枝骤然伸长,‘噗’的一声贯穿了血神老人的胸膛。一株高有十几丈的桃树急速的吞噬血神老人体内的精血神魂,血神老人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嗥声,身躯在青色的雷光包裹下,急速的缩小、干瘪。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不知道牺牲了多少血神宗精英弟子,好容易才降临极圣天的血神老人分身,就被这株桃树吸得干干净净,化为一缕飞灰飘散。
那株桃树上,一颗人头大小,红彤彤、香气扑鼻的桃子已经成熟。
桃子表面,隐隐可以看到一张和血神老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老面皮。
鲁青羊随手一招,那颗桃子就从枝头上飞了下来,轻轻落在了他手中。鲁青羊看看桃子表面的那张老脸,咧嘴摇了摇头,很是嫌弃的嘟囔道:“东西倒是好东西,这一颗下去,怕是能直接拥有种金莲的修为……”
“就是,邪气了一些,来路不正,吃了心里膈应得很!”
随手将桃子丢在地上,一脚将其踏得粉碎,鲁青羊朝着乐喜招了招手:“二太子,不,陛下,我们该回胤城了。”
“我那徒儿卢旵,是极其精明能干的,此刻,他定然已经攻下了胤城。”
“二太子,就只管回去胤城,安心的登基为帝罢!”
第二百九十五章 父与子(6)
胤城。
秋日正好。
二太子乐喜登基,前天子乐氏被幽禁于清平乐苑冷宫之中。
乐氏一族内部的权力更迭,并没有对胤城造成太大的影响。
卢仚继续顶着‘乐获’的名头招摇过市,哦,对了,他现在已经是乐喜钦封的大司徒,执掌新胤一切户籍、财政、赋税、统计等职权。
卢旵,依旧是新胤大司马,统辖新军。
抛开正统辖大军和镐京硬碰硬的乐武,卢旵、卢仚父子两,算是将新胤的军政、财政一网打尽,就连朱崇等文教重臣联手,也无法和他们抗衡。
‘哗啦啦’一阵巨响,当胤城权力更迭,乐喜兵变上位的消息传来,乐武的中军大帐中,气急败坏的乐武推翻了自己的帅案,将大帐内装饰用的盾牌、甲胄、各色兵器轰得稀烂。
“他,怎么敢?”
乐武暴跳如雷。
这个‘他’,他也说的含含糊糊,不知道是在说卢旵,还是在说卢仚,或者是在说乐喜。
又或者……是某个他不敢提起名字的人物。
胤城传来的消息,晦涩不明,乐武只知道乐喜登基了,但是具体的前因后果,什么人掺和在了里面,因为消息封锁的缘故,他所知不详。
这种被蒙在鼓里,万事不受控制的感觉,很不好。
乐武很不安。
因为胤城内,还有血神老人这个深不可测的恐怖存在——乐喜上位,是不是意味着,血神老人有了别的想法?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乐武嘶声怒骂。
这个‘他’,大体可以确定,就是在指血神老人了。乐武真心不明白,这个老怪物想要做什么。
“爹!”乐水凑到乐武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他:“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乐水目光闪烁,看着乐武。
乐武喘着粗气,咬着牙,走出了中军大帐,看向了北面。
这里是旸城,前方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江,就是旸江。
如今乐武的大军,正和来自镐京的羽林军精锐,隔着大江对峙,江面上几座大石桥,正是双方争夺的焦点。
原本灰白色的大石桥,如今都被血浆染成了紫黑色。
江北的大营中,一面面‘卢’字大旗飘荡,统辖大军和乐武对峙的,赫然是大胤新封的大将军卢貅。
乐氏的私军,在战斗力上,不如卢貅统辖的羽林军。
前几天,乐武曾经想要仗着血河神通,冲去江北大营中大肆杀戮,最好是将卢貅等一批大胤的高级将领斩杀当场,以此破局。
但是他刚刚冲到卢貅大营中,就有一群如狼似虎,身高一丈一二尺的彪形大汉,扛着沉甸甸的金刚杖,结成了古怪的阵法,冲着他就是一通猛砸。
幸好血河经保命的秘法无数,乐武又见机得快,事情不对转身就走。
他挨了数十杖,差点没被打断了腰杆,好容易才逃了回来。
突袭不成,乐武只能老老实实的催动军队和卢貅大打出手。
这里还没分出一个胜负来,后方老巢就发生了变故……乐武心中气恼,他很想跑回胤城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一个害怕血神老人的态度。
另外一个,他也不敢丢下军队返回胤城。
有他盯着,还被卢貅的军队压着打……若是他半途离开,没有了他坐镇中军,天晓得这些乐氏的私军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乐水又凑到了乐武的身边,低声说道:“爹,咱们不能这么被动下去……那个血神老人,明显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依靠他,无疑与虎谋皮!”
“我们,得另找一条活路啊!”
“你身后的……”乐武看了看乐水。
对于这亲儿子,乐武是有意见的——居然没给自己这个亲爹通气,他就拜入了商羊门下,投靠了六欲真魔宗,成了人家在大胤朝堂,在乐氏族内的棋子。
乐武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血神老人乱入,如果不是胤熇返回,真的按照之前乐氏还是太后,他还是大将军的时候那般发展下去,未来整个大胤,整个乐氏一族,搞不好都会落入乐水手中……变相的,六欲真魔宗就会暗中掌控整个大胤!
这个儿子,脑有反骨啊!
如果不是自己的那群儿孙中,也就这么一个成器的……乐武绝对不会让乐水成为什么三太子!
但是现在么,似乎……
乐武能当这么多年的大将军,他基本的一些手段,还是有的。
“你想说,你的师门,他们有意?”
乐水压低了声音:“爹,世道变了,这天地,就要乱了……我乐氏一族,尤其是您和我,我们如今,正处于天地大变的漩涡中心啊。谁让我们乐氏一族,牵扯了如此庞大的气运呢?”
“联系孩儿的,倒不是孩儿的师门六欲真魔宗,而是……整个魔道六宗!”
“只要爹你答允,整个魔道六宗,会拿出压箱底的宗门底蕴,趁着这天地大变之机,助您凝聚‘真魔之躯’,让您成为六宗联名的大长老。”
乐水很坦诚的对乐武说道:“本来呢,魔道六宗各有盘算,以魔道的心性,根本不可能联手。但是如今佛门势大,他们已经在大胤占了绝对的优势……若是魔道六宗不联手,那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魔道,佛门,加上一个道门,那是私仇不是?”
“之前天地灵机崩碎,所有宗门都关起门来苟延残喘,自然是相安无事……但是天地灵机恢复,以前的恩怨情仇都不说了,就这一个道统之争,一个利益争夺……啧啧,这得死多少人啊?”
“不加把劲,是不行的了。”
乐武沉默许久,他身后,隐隐有血光闪烁,无数肃杀森严的身影,在血光中若隐若现。
“魔道啊,老子如今,似乎,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乐武幽幽叹息道:“看看我这浑身阴气冲天的模样,老子倒是想要走正道呢,人家信么?”
乐水狂喜。
他急忙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嘿嘿,正好,魔门六道的当代宗主,他们……正好就在旸城附近呢。六欲宗、血魂寺、战魔殿、秘魔崖、尸魔洞、欢喜宗,嘻,他们都在呢。”
“爹,只要您答允了,他们立刻不惜成本,为您……”
乐武打断了乐水的话,他冷声道:“若是老子不答允呢?”
乐水呆了呆,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挺起了胸膛,轻声道:“那,只有孩儿当仁不让了……当然,孩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爹你不孝,只是请爹您,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暂时荣养了。”
乐武,呆了呆,然后,一巴掌将乐水打了个趔趄。
“果真是老子的好儿子……嘿,让他们来吧。老子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有那血神老鬼,他们究竟能争出个什么青红皂白来。”
说着,说着,乐武又朝着北面大营上方飘扬着的‘卢’字大旗看了一眼。
“嘿,卢貅,咱们,走着瞧……”
乐武说这话的时候,卢貅并不在大营中。
胤城,白沙江,一条极华丽的画舫上面,卢貅拎着一根禅杖,正打得卢旵屁股‘嘭嘭’作响。
堂堂新胤大司马卢旵,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任凭卢貅暴打,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卢仚端着茶盏,坐在船舱角落里,装模作样的透过窗子欣赏大江两岸的秋日风景,实则全部心神全放在了卢旵逐渐发青、发红的屁股上。
这个,心里莫名的畅快,这是怎么回事呢?
卢仚莫名的,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得极其的灿烂。
两名身穿淡青色僧袍,头皮溜光,清癯飘逸的老僧静静的坐在一旁,同样端着茶盏,和卢仚一般,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不过,这两位来自方寸禅林的老僧,他们是真的全身心投入了窗外的风景中。
他们是应神醉之请,施展遁法送卢貅来胤城。
至于卢貅来了之后,是训儿子还是做什么别的,以方寸禅林这些老和尚的修为,他们已经修到了万事皆空的地步,些许小事,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
卢貅狂抽了卢旵三百禅杖,这才将禅杖往一旁一丢,气鼓鼓的坐下,端起茶盏灌了好几口。
“知道我为什么揍你么?”
卢貅冷然发问。
“欸,不该将仚儿一个人留在镐京,不该一个人跟着夫子出门去寻访长生之道……啧,但是,当年那等情况,也不好带着仚儿一起去挖人祖坟罢?”
卢旵哆嗦着爬了起来,有点艰难的扎上了裤腰带。
卢貅冷然看着卢旵:“罢了,揍也揍过了……你家夫子,是怎么个说法?”
卢貅来这里,为的正是鲁青羊阴占了新胤的事情。
“大将军放心,老夫对新胤权柄,并无任何兴趣。”一片桃花瓣轻轻飘飘的飞入了船舱,桃花瓣炸碎,细碎的粉末勾勒出了鲁青羊的轮廓。
“老夫只是,借用新胤气运,恢复、提升……这新胤,最终,还是要还给大胤的。”
一名方寸禅林的老僧微笑着,随手丢出了一颗佛珠。
佛珠内光芒闪烁,显出了神醉老和尚的身影。
“想不到,太古之时,极圣天几乎堪比太上北溟仙宗的‘天符’一脉的真传,居然落入了夫子手中……天符宗的诸位道友,怕是要怄得吐血了。”
神醉老和尚淡然道:“夫子,老衲这里,有个提议,不知夫子意下如何?”
卢仚扭过头来,看向了光影中的神醉老和尚。
他知道,这老和尚要挖坑埋人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划江而治
极圣天外。
正在艰难的,想要突破极圣天的天地膈膜,侵入极圣天内部的陆地碎片上方,血神老人本尊翘着腿儿,哼着歌,正在享受几个俏丽少女的服侍。
一杯又一杯色泽殷红,用灵禽精血配合千年老酒调配的佳酿,不断的灌进嘴里,血神老人左手轻轻挥舞,一团青紫色的气流在他指尖轻盈舞动。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血神老人低声的笑着:“再多百倍左右,我就能亲身降临!”
“彻底覆灭极圣天……桀桀!”
“那仙诰,必须有我一份……当然,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想要仙诰,想要超脱,想要长生久视……诸位老伙计,你们准备用什么来换呢?”
血神老人兴奋得浑身直哆嗦:“呵呵呵,咒蛊教的镇教灵兽,那头吞天金蟾……我惦记着它的那一口心头精血,已经惦记了几千年了!”
“若是能将它炼入我本命血河中,啧啧,威能起码能增加三成!”
“一道仙诰,只换你咒蛊教的一头金蟾,你们占大便宜了你们!”
血神老人正得意的笑着,突然间,他指尖萦绕的青紫色雾气‘噗’的一下,就好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泡一样破碎。
他身体微微一晃,然后一口老血喷出了十几丈远。
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血神老人闷哼一声,双手抱着脑袋,从软榻上一头滚了下来,在云团上狼狈的翻滚了几圈,七窍中殷红的血水不断的渗出,一时间好不狼狈。
“我!”
血神老人身体微微哆嗦着,他满是鲜血的面皮一阵抽搐,老脸上露出了极其狰狞的表情。
“分身被灭,而且,居然连传回半点信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何等大能出手了?”
“这极圣天,怎么还会有如此人物?我那分身,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太上仙令不是说,极圣天的传承早已湮灭,如今的修士,最多不过种金莲境界么?”
血神老人抬头看天,黑黝黝的虚空中,一道道混乱的能量潮汐内,点点星光好似梦幻泡影,有气无力的闪烁着。
“高高在上的太上仙人们,他们,也会犯错呵!”
血神老人低声咒骂,一点点的,很是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背着手,任凭脸上鲜血一点点的滴落地面,突然‘嘿嘿’一笑,挥了挥手:“给各家宗主下帖子,就说,老祖我,请他们出席‘夺宝庆典’。”
“告诉他们,就说,老祖我的分身,在极圣天,突袭了某个小宗门的山门,得到了他们的传承至宝,一件威能堪比‘九九罹难百劫塔’的重器!”
“给他们说,老祖我今天,开心,高兴!”
“所以,请各位宗主,各位老朋友,来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让孩儿们,将那些好东西都拿出来,嗯,盛宴,一场盛宴!”
血神老人笑得格外灿烂。
‘咯咯咯’的笑了几声,血神老人幽幽道:“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倒霉罢?你们,总要陪着一起吐点心血……威能妙用能够和‘九九罹难百劫塔’抗衡的重器,奇珍,就不怕你们不动心!”
一道道血光迅速划过虚空,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极圣天。
大胤。
胤城。
白沙江上,神醉和尚和鲁青羊都不做声,两人隔着上万里道路,施展秘术,以神魂之力无声的交流。
卢仚凝神屏气,看着船舱中神醉和鲁青羊幻化出的朦胧身影。
光影闪烁了许久,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突然就听到神醉和尚一声长笑:“如此,甚好……我佛门广大,能容天下可度之人。”
神醉和尚的身影一阵光芒闪烁,随后,一片凝重厚实到极致的金色佛光凭空而生。金色佛光中,一颗鸡蛋大小,形状浑圆,其内隐隐有一座大山虚影的透明金色舍利冉冉飞出,一点点的压向了鲁青羊的身影。
卢仚的呼吸一滞。
他身体一晃,‘咔嚓’一声,座下大椅顿时粉碎。
他能敏锐的察觉到,在这颗金色舍利中,包容了不可思议的宏大力量,金色舍利缓缓压向鲁青羊,就好像传说中佛祖讲经的圣山,慢悠悠的当头砸了下来。
反而是卢貅、卢旵父子两,他们的修为太弱,无法感知这颗金色舍利中的力量,他们只是惊诧于神醉和尚隔着万里之遥破空出手的神通,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兆。
两名方寸禅林的老僧神色微变,同时合掌颂佛。
鲁青羊的身影微微一笑,右手举起,轻轻一挥。
“佛门广大,却容不下这宇宙万物,红尘虚空!”
一丝丝轻飘飘,晃悠悠,朦朦胧胧,飘忽莫测的云烟冉冉而生,顷刻间,船舱中就出现了万万里的山川社稷,无数的城池村镇在那云烟凝成的江山中一一浮现,花开花落,开花结果,春天的风和雨,秋天的霜和露,乃至日升月落,星辰旋转,全都在这一片云烟中冉冉浮现。
佛门,凝无穷巨力于自身。
符道,化天地造化为己用。
从修为境界上来说,鲁青羊显然远不如神醉和尚。
但是神醉和尚隔着上万里,从镐京城内丢出来的这颗舍利子,慢悠悠的砸进了这一片云烟凝成的万里江山后,舍利子就凝滞在了虚空中。
‘咚!’
白沙江微微一颤。
‘咚’!
胤城上下晃了晃。
‘咚’!
城外的万里桃花林齐齐摇晃,无数成熟的桃子犹如雨点,纷纷落在了地上。
‘咚’!
整个乐州,连带着周边几州的地面,都微微的晃了晃,地下,隐隐有低沉的龙吟声响起。数州方圆的上空,云烟缭绕,霞光万丈,有半透明的桃花瓣纷纷扬扬从天空洒落。
‘咔嚓’一声,这颗金色舍利子崩裂。
船舱里,同样是用光影凝成身形的神醉和尚和鲁青羊,两人齐齐吐血。
“好个酸书生!”神醉和尚大喝。
“好个死贼秃!”鲁青羊也破口大骂。
两人几乎是用同样的动作擦了擦嘴角的血水,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神醉朝着鲁青羊合十行礼。
鲁青羊朝着神醉拱了拱手。
“我佛门,趁此次机缘,当一统极圣天!”神醉和尚的声音极其的清晰,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卢仚悚然动容:“此乃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包括老衲在内,九位宗主,三百许长老、首座的一致决定!”
“老夫,只要红尘一隅,能安身即可。”鲁青羊的态度也很明确:“老夫,不掺和你们佛门、道门、魔门的争执……老夫,只是一个读书人!”
神醉点头,朝着卢仚一指:“如此,甚好。法海,乃我佛门真佛转世,夫子乃红尘之中,盖世人杰……你若收他做一个记名弟子,将你符道修为悉数传他,则夫子一脉,当为我佛门护法,世代不移!”
神醉又指了指卢旵:“夫子道统,未来必须传给卢旵,这是我佛门的底线!”
鲁青羊轻笑摇头:“你佛门,未免太霸道了些。”
神醉微笑,颔首:“向来如此霸道……”
“善!”鲁青羊深深的看了神醉一眼,光影所化的身影伸出手来,一掌将那颗崩裂的舍利子握在了手心:“老夫神魂修为,正需要些许补品,佛门真佛舍利,正是无上妙品……这件事情,就此定下了。”
神醉和尚笑着,身形冉冉散去。
鲁青羊也笑了笑,朝着卢仚点了点头:“法海?这名字,忒难听……不过,贼秃的法号,哪里有好听的呢?卢仚啊,以后这段日子,你就随我学符罢!”
摇摇头,鲁青羊叹道:“老秃子说你是真佛转世?呵,或许?也不指望你能学会多少,不过,既然答应了他们的条件,那老夫自然会尽力传授真谛妙诀,你且放心就是。”
卢仚稀里糊涂的朝着鲁青羊行了一礼。
好么,自己这就是,又成了鲁青羊的记名弟子?而自己亲爹卢旵,已经注定是鲁青羊这一脉未来的掌教了?
啧,佛门的好气魄。
要趁着这次天地灵机复苏的机会,一统极圣天?
苍天在上!
在邬州城的时候,看神醉和虫二剑主、尸魔尊者‘其乐融融’的模样,卢仚原本还以为,极圣天的佛、道、魔三教,能够同心协力,共抗元灵天大敌呢。
感情,佛门还有这样的野心?
九大宗主,三百多长老、首座做出了完全一致的决定?
一群老贼秃,可真够心狠的!
鲁青羊的身影冉冉散去,两名方寸禅林的老僧,也带着出了一口气的卢貅返回旸江北面大胤军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任凭大胤风云变幻,大胤和胤城只是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就在嘉佑十九年的年底,十二月三十日的中午时分,一道消息以雷火之势,迅速传遍了整个大胤,然后迅速朝着四方诸侯,以及四极大州传播开去。
新胤得异人相助,一战击溃了大胤大将军卢貅统辖的精锐军团。
大胤方异人出战,在旸江上方大打出手,硬生生将整条旸江的江面都扩宽了十倍!
大胤、新胤双方异人,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乎,双方约定,以旸江为界河,划江而治……江北为大胤,江南为新胤,双方偃旗息鼓,结成兄弟之好!
消息传出,各地诸侯一个个差点没同时吐血。
这,这算什么?
划江而治?
胤熇那等雄心勃勃的人,他怎么忍得?他怎么容得?
第二百九十七章 群魔乱舞
过年了。
按理,重登天子宝座,胤熇应该更改年号才对。
让人无语的是,胤熇居然沿袭了‘嘉佑’年号。
所以,今年是大胤嘉佑二十年!
据说,为了沿袭‘嘉佑’年号,大胤朝堂上,一些治‘礼’的文官,差点没一脑壳杵死在扶摇殿上。但是胤熇就这么我行我素的,将‘嘉佑’年号继续用了下来。
“所以,不愧是亲父子啊!”
胤城,用几座富商宅邸打通合并而成的大司徒府中,巨大的藏书楼内,卢仚手持一支灵光缭绕的符笔,在一张长长的黄纸上运笔疾书。
镐京方面的消息,卢仚总能第一时间收到。
胤熇的任性胡为,显然胤垣和他是一脉相承……卢仚不用看,就知道为了这个年号的事情,镐京城内如今是一副何等喧嚣的乱象。
不过,胤熇才是天子嘛。
再说了,谁规定了父子两个不能共用一个年号的?
“陛下高兴就好……他这一高兴啊……啧啧,北冥州的那些诸侯,就要哭了罢?”
大胤、新胤隔着旸江划江而治,胤熇又惦记起了当年在他亲征极北汏州时,从他背后捅刀子,在他好容易从黑狼氏族领地中逃回来时,又派出大军围杀他的那些北地诸侯。
镐京传来的消息,五军府中都督卢旲,已经亲自统辖苍狼骑,进驻北界城。
大胤征北军团全部,以及征东、征西两大军团的三成兵力,正顺着驰道向北界城汇聚。
据说,新年宫宴的那天,胤熇在扶摇殿上折断了箭矢,用剑割伤了额头,血流满面向满朝文武赌咒发誓,他要彻底歼灭北冥州的乱臣贼子!
这是一场势必要打的战争。
而且,以如今胤熇得到的支持,基本上也是一场必胜的战争。
不提五军府四征军团的军力,就说卢旲的苍狼骑,八十万苍狼骑,尽是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个个修成了一身钢筋铁骨,比寻常士卒强悍百倍。
整个北冥州,没有一个诸侯的军队,能够抵挡苍狼骑的冲击。
所以,胤熇的又一次北伐,赢面极大。
大胤要打仗,而新胤这边呢,也是局势诡谲得很。
乐喜在胤城坐上了天子宝座,有鲁青羊带着一票门人弟子压阵,他的天子之位也是坐得颇为惬意。
卢旵作为大司马,提调新胤军队,如今大军正在急速扩编,实力一日比一日膨胀。
而乐武统辖的,以原本乐氏一族私军精锐为主的主力军团,则是直接驻扎在了旸城,拒不接受胤城的任何命令,明摆着一副‘割据为王’的架势。
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情报,乐武的大军中,出现了好多形迹诡秘的人物。
旸城周边,也不时有一些惊悚的消息传来。
比如说,老坟诈尸啊;比如说,古井鬼影啊;比如说,新娘子洞房花烛之夜突然化为人皮,又或者新郎官在新婚之夜被抽成了干尸啊……
种种诡异,层出不穷,可见乐武和魔道六宗,是彻底搅和在一起了。
不仅如此,乐武麾下的大军,在过了新年之后,派出了数十支小部队,朝着旸江之南的各州郡发动了试探性的进军。
旸江之南,名义上归属新胤统治的各州人心浮动……很多有见识的人隐隐觉得,是不是,乐氏一族的内斗,就要彻底爆发了?
对此,卢仚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乐武的野心也好,魔道六宗的异动也罢……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为了不同的利益。而他们的异动,现在看来,似乎都落入了佛门的算计中。
“侥幸……我法海,现在也是佛门的一员……能够算计人,总比被人算计来得好!”卢仚一边急速画符,一边喃喃感慨。
这些天,他每天固定时间去向鲁青羊请教符箓之道,鲁青羊也按照他对神醉和尚的承诺,将他得到的‘符道’对卢仚倾囊相授。
卢仚种入烈火莲池的道种中,又有新的‘符道’道纹浮现。
因为三眼神人图的缘故,卢仚神魂之力比寻常修士强大无数,他对‘符道’,有着超凡的领悟力。短短时日,他在‘符道’上的造诣已经颇有火候。
而随着卢仚对‘符道’的感悟逐渐加深,卢仚的气息也从那种巍峨如山、威势逼人,逐渐多了几丝飘逸自然的柔和韵味。
‘噗’!
长案上的黄纸猛地炸碎。
一道雷光从黄纸上喷出,朝着卢仚身侧的书架狠狠轰了过去。
卢仚一把抓住了这团雷光,随手将它揉成了一颗小小的弹丸,手指一捏就将其捏得粉碎。
有点苦恼的看着崩碎的黄纸,卢仚摇了摇头。
他画的符,没错。
任何步骤都没错。
唯一的错漏就是,相比他的‘符道’造诣,卢仚的法力修为太过于雄厚了一些。
无量归墟体加上五大金刚法相,卢仚的法力底蕴雄厚非人,他一不小心,稍稍在符笔中多输入了一丝法力,就撑爆了这张精工细作的黄符纸。
“得考虑一下,试制玉符和金符了。”
卢仚放下符笔,大袖一挥,长案上的符纸碎片就随风飘出了藏书楼,落入了楼外的池塘中。
刚刚过年,外界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卢仚的大司徒府内,所有的池塘、溪水,却是热气升腾,没有丝毫冻结的模样。
原本留在镐京府邸中镇宅的鳄龟,已经被卢仚偷偷的运了过来,如今鳄龟正趴在后花园的湖水中吞吐天地灵机呢。
因为鳄龟的存在,卢仚府邸中的各处水景想要结冰也难。
‘呼啦啦’,大鹦鹉拍打着翅膀,一溜烟的窜了进来:“嘿,外面有孙子揭榜嘿……有孙子揭榜嘿……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大鹦鹉落在了卢仚的肩膀上,用力的拍打着翅膀。
卢仚眸子里幽光一闪,顿时笑了起来。
新胤,还在招贤。
但是正常的贤才,都被送去了卢旵那边,由卢旵量才使用。
那些不正常的贤才,才会送来卢仚的大司徒府,由卢仚陪着他们好生折腾。
随着天地灵机的恢复,归墟宝瓶中每天凝聚的玄元神水数量固然越来越多,品质也越来越好。大鹦鹉等五位大爷,每天都会服用一定量的玄元神水,它们的血脉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蜕变,一个个变得灵性惊人。
大鹦鹉说不是好人,那来的人,就肯定不是好人了。
换上全套衮服,卢仚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托着两颗白生生,亮晶晶,寒气森森,不断喷出丝丝白色邪气的邪骨舍利,慢悠悠的来到了大司徒府的前院大堂。
大堂中,应该属于卢仚的主位上,一名身穿黑色长袍,身上隐隐有一股刺鼻臭味的青年,正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
大堂里,更有其他几个衣衫服饰各异,气息阴邪的青年或坐或立,更有一名身披重甲的青年,慢悠悠的绕着大堂游走。
这青年每一步落下,步伐如刀,在坚硬的地砖上印出了一个个清晰的,深达三寸的脚印。
单单是在地砖上留下脚印,普通的拓脉、开经境的武道好手,也能做到。
但是这青年留在地上的脚印,等他走过后,从脚印中就喷出一丝丝黑气,化为各色刀枪剑戟相互撞击,发出‘叮叮’撞击声,搅得大堂内寒气四射……
这就是极其高深的神通秘术了。
大堂外,是很大的一片庭院,阿虎、鱼癫虎等人,稀稀拉拉的站在远处,斜眼看着这卖弄手段的重甲青年。
几个早些年在百虎堂,最喜欢在街头争勇斗狠,和市井好汉们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把戏的虎爷,则是不断的舔着舌头,认真盘算着如果兄弟们一拥而上,要多少招就能将那重甲青年撕成碎片!
卢仚缓步而出。
坐在卢仚主位上黑袍青年‘嘿嘿’一声冷笑:“好大的谱儿,嘿嘿……这新胤……”
大堂里,几个青年同时看向了卢仚。
正准备出言不逊的黑袍青年瞳孔骤然一凝,目光森森,死死盯住了卢仚左手握着,当做铁核桃在掌心急速旋转的两颗邪骨舍利。
这两颗邪骨舍利,是鲁青羊挖掘某处古墓得来。
那古墓的主人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已经不可考。但是鲁青羊在那古墓中,很是得了一些好宝贝,而这两颗邪骨舍利,就是墓主人的棺椁中,唯一剩下的东西。
这两颗邪骨舍利,自重惊人,而且内部蕴藏了极其磅礴、极其精纯的阴气。
也就是卢仚皮粗肉厚,不怕阴邪之气侵蚀。
这两颗邪骨舍利,卢仚做过测试,寻常的猪羊之类,稍微碰触,就立刻冻成冰渣,连一片好肉都剩不下来。
大堂里的这几人,显然是识货的。
占据了卢仚坐席的黑袍青年缓缓起身,朝卢仚拱了拱手:“没想到,大司徒居然是同道中人……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
卢仚大模大样的朝那黑袍青年点了点头:“是不是来对了地方,再看看……诸位姓甚名谁,什么来历,凭什么敢来揭我新胤的招贤榜?”
黑袍青年微微一笑,沉声道:“我等,都是世外求仙问道之人……此次出山,乃是为了历劫而来……我们敢揭招贤榜,自然是因为,我们能为新胤,解决心腹大患!”
卢仚眉头一挑。
“何为我新胤的心腹大患?”
黑袍青年上前一步:“大将军,乐武……以及,聚集在他身边的,魔道六宗!”
第二百九十八章 群魔乱舞(2)
方火蝎。
即之前在大司徒府,堂而皇之占据了卢仚席位的黑衣青年。
他是元灵天咒蛊教真传弟子,地位仅在之前在邬州被杀的大师兄金天蝎之下。
元灵天十二宗门联手,派出精英嫡传,作为先锋部队,第一批侵入天地复苏的极圣天。方火蝎和金天蝎等真传弟子,各自统辖一支精英队伍,分别行事。
进入极圣天后,方火蝎就感觉诸事不利。
首先是听说,金天蝎那一支队伍损失惨重,随后又听闻,有血河教弟子死伤狼藉,再后来,他就发现,和他同一批次进入极圣天的各大宗门的弟子,行事癫狂而邪异,以至于死伤极其惨烈。
方火蝎,是咒蛊教真传。
他钻研的方向,是‘咒’,而非‘蛊’。
作为咒蛊教某位资深长老自幼收养的孤儿,方火蝎得到的传承,甚至比金天蝎还要超出许多。那位长老,是真把方火蝎当做亲儿子来培养的。
所以,方火蝎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和同行师兄弟们状态不对。
他们似乎,中了某些无形无迹的诅咒,他们的行为,有点颠三倒四,有点乱七八糟。
作为侵入一个陌生世界的先锋队伍,行事癫狂带来的唯一后果,只可能是全军覆没。
方火蝎精准的判断出,他们中招了。
他们在出发前,就中招了。
然后,他利用自己的师尊,也是养父偷偷摸摸给他的一柄传承灵宝‘迷神幡’,辛苦了好些天,终于从自己的神魂深处,找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然后,他又用迷神幡,在同行的师兄弟们神魂中,找到了这一丝让人神魂颠倒、行事错乱的异样气息,他甚至分辨出,这一缕气息的来历——咒蛊教教主一脉,绝不外传的‘千咒万蛊瘴’。
这是咒蛊教最可怕的一门神通。
变幻莫测,阴毒狠戾,威能极其庞大,能做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神奇效果。
方火蝎见过被教主一脉的真传弟子下了‘千咒万蛊瘴’的倒霉蛋,那些人,死得凄惨落魄,更死得莫名其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就以各种极其惨烈的事故死得干干净净。
他们这些咒蛊教的弟子,在侵入极圣天之前,居然就中了教主一脉的暗算?
作为一个魔道宗门的真传弟子,方火蝎自然不是什么圣母,更不是什么好人,他有满肚皮的鬼祟念头,更有无穷无尽的狠毒心思。
他极力揣摩教主一脉的用意,渐渐推衍出了几分真相时,又有一批咒蛊教的真传弟子降临。
但是新降临的咒蛊教弟子,他们居然在不经意中,就解除了方火蝎和之前两批入侵弟子身上的诅咒,更传来了教主和长老团的最新命令!
他们,所有十二个宗门的先锋弟子,全都赶赴胤城,不惜手段,查清新胤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来的传令弟子很直白的告诉方火蝎——血神老人在胤城得了大机缘,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查清这机缘究竟是什么,血神老人究竟得了什么好处!
所以,方火蝎等元灵天弟子纷纷赶来胤城。
他们在城外聚合,相互交流了一番宗门传下来的命令后,除了血河教、魔算宗没什么动静,其他十个宗门,分别推选了一名领头的弟子,进入胤城打探消息。
之所以不是所有人直接进城,他们这也是防范着,有人给他们背后捅刀子。
比如说,血神老人,很可能将他们全部炼化进血河中。
比如说,魔算宗的那群阴险家伙,预先在胤城埋伏了各种陷阱。
总之,各种可能,都有可能。
只是,在大司徒府,看到卢仚手掌的两颗邪骨舍利后,进入胤城的十名弟子怦然心动。
方火蝎顿时向卢仚说出了那番话来——如今新胤最大的心腹大患,正是乐氏一族的大将军乐武,以及聚拢在他身边的魔道六宗。
方火蝎,还有其他九个宗门的领头弟子,还想用话术说服卢仚。
但是卢仚哪里需要他们说服?
这些元灵天的宗门弟子,居然跑来揭招贤榜,想要投入新胤门下……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那名蛮王殿修士,在地上踩踏出的脚印中,一缕缕黑气还在升腾,还在化为刀枪剑戟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声响。
卢仚朝着那些脚印看了一眼,随手将两颗邪骨舍利揣进了袖子里,然后热情洋溢的一把抓住了方火蝎的双手,用力的上下晃了晃:“先生此言,如拨云见日,一扫本官心头阴霾……我新胤的心腹大患,果然就是乐武那奸贼,以及他身边的那些邪魔异人!”
“先生,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这些天,本官为了乐武那奸贼,是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忧心忡忡,简直五内俱焚啊!”
“本官对天子忠心耿耿,对新胤是一片忠心啊!”
“本官唯恐哪一天,一睁开眼睛,乐武那奸贼的大军,就已经打了回来,围住了胤城,作出那等不忍言的事情!”
“本官,心急啊,心忧啊,本官……急得睡不着,吃不下啊!”
“可是,看到诸位先生,本官心里突然有底了,本官突然不怕了……这就好像,黑夜里见了明灯,寒冬中碰到了火炉……本官,心里笃定了!”
方火蝎和一群宗门弟子被卢仚的热情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眨巴着眼睛,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
卢仚又狠狠的摇晃着方火蝎的手掌,大声笑道:“只要诸位先生,能够帮我新胤铲除了乐武那奸贼,只要诸位先生,能够帮我新胤诛绝了那些邪魔异人……我新胤,绝不吝啬爵位、官职,荣华富贵,财富美人,诸般等等,应有尽有!”
卢仚指了指地上的那些黑气升腾的脚印,大声笑道:“就看这些脚印,本官知道,诸位先生是有大能为的人!所以,本官现在就承诺,十位先生,是我新胤的伯爵了!”
“我现在就给天子上书,十位先生,是我新胤的伯了,官袍、官印,马上就下来……至于说封地、府邸和其他仪仗等,我们特事特办,用最快的速度给十位先生准备妥当!”
卢仚笑得极其灿烂:“十位先生还有什么诉求,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只管说,能做到,我们就倾力去做!”
方火蝎眨巴眨巴眼睛,轻咳了一声,终于从卢仚过于亢奋的热情中回过神来。
他不动声色的抽回双手,斜眼看了看卢仚——好吧,这位大司徒,是真不懂修炼界的一些隐秘。放在元灵天,哪个宗门的修士,敢和咒蛊教的弟子这么热情握手的?
一个都没有!
所以,很显然,这位大司徒,是一个凡人,他对修炼界,尤其是对咒蛊教一窍不通。
方火蝎,还有其他九位领头弟子,就迅速将卢仚的身份,带入了元灵天世俗界,那些被各大宗门圈养的世俗皇朝的官员中去了。
这些世俗官员,用起来,还是蛮好用的。
方火蝎背起双手,缓缓点头:“爵位、官职之类,我等世外之人,倒也不是很紧张这个……我等入世,只是为了历劫而来……我们想知道,听闻,新胤有一位国师……”
卢仚眉头一挑,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您是说,血神国师?啧……他,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血神老人的下场,唯有鲁青羊这一系弟子知道。
血神老人的分身,被鲁青羊借助符道大阵,抽空了全部精气神,凝成了一颗桃子,然后被他一脚踩得稀烂。
那是被打得魂飞魄散,稀烂得都补不回来了。
所以……这十名元灵天的修士,是进来查探消息的喽?
卢仚心里也有谱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卢仚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为什么明知道血神老人在新胤,这些宗门修士,还会眼巴巴的潜入胤城呢?
他们就不怕血神老人对他们做点什么?
嗯……唯有财帛动人心啊!
利益,唯有足够的利益,才会让这些宗门弟子作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不妨碍卢仚开口就是一通忽悠:“血神国师,前些天的确是在皇城坐镇。但是那一天晚上,突然血光漫天,电闪雷鸣,城外桃花林中,有千条瑞气、万丈霞光出现……”
卢仚摊开双手:“随后,血神国师就不见了踪影。”
叹了一口气:“随后,就是大胤那边,有异人来袭,而乐武大将军身边,居然也有异人助战……也就是他们两边打得热闹,我们这才趁势,让二太子登上了皇位。”
卢仚摇头道:“可是没想到,大将军身边的异人数量越来越多,若非大胤那边的威胁,怕是他早就统军杀回胤城了……所以,万事都有劳诸位先生了。”
卢仚的一番话,分明是鬼扯蛋。
但是这里面最紧要的关键就在于——血神老人下落不明,而血神老人的本尊,在极圣天外,也没有对同行的各大宗门的高层,老实交待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没说自己降临的分身被瞬间灭杀。
他忽悠各大宗门的高层说,他在极圣天得了巨大的机缘!
这就……见鬼了!
方火蝎等人相信了卢仚的话。
如此听来,才是合情合理的。
血神老人得了机缘,然后,或许是在这过程中,降临的分身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没有回到胤城吧?
卢仚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支黑玉小戈。
他轻轻一挥小戈,顿时寒光森森,尖啸连连,空气中荡起了一圈圈巴掌大小的黑色漩涡。
方火蝎等人的眼神,就瞬间发直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群魔乱舞(3)
黑玉制成的小戈,长不过一尺半,通体光芒熠熠,上面雕刻了无数诡异的烟云纹路和恶魔面庞。卢仚随手挥动小戈,就有云烟缭绕,一张张恶鬼面庞在云烟中隐隐浮现,不断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方火蝎等人只是看了一眼小戈,就觉得神魂好似要从双眸中喷出,浑身精血更是躁动不安。
他们骇然惊呼,齐齐向后退了好几步。
卢仚把玩着小戈,慢悠悠的说道:“诸位先生,若是能够为我新胤作出大贡献,灭了乐武的野心,屠戮了他身边的那些邪魔异人……我新胤,必有重酬。”
“这是……”方火蝎双眸喷火的看着卢仚:“这小戈……”
卢仚耸了耸肩膀,随手又将小戈塞进了袖子里:“呃,谁也不知道它叫什么,是我新胤大司马府,一支军队在山野中操练,无意中发现一座古墓,从中得来的宝贝。”
卢仚笑看着方火蝎:“先生想要?若是想要,呵呵,拿乐武身边十颗异人头颅过来,什么都好说啊!呵呵。”
卢仚笑得灿烂。
关于这小戈的来历,自然是一派胡言。
这小戈,是鲁青羊过去很多年,到处挖掘古墓得来的宝贝。
这柄小戈被发现的古墓,规模浩大,从规格上来看,当为天子陵墓。但是陵墓中的陈设,极其的诡异,用鲁青羊的话来说,那不像是正经人的陵墓,反而像是极阴邪的献祭之地。
那陵墓自成一体,陵墓和外界天地隔绝,隐隐成一方小世界。
故此,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那陵墓中的小世界,在漫长的岁月中,还是艰难的熬了下来。
鲁青羊带着弟子们,耗费了无数心力攻破了陵墓,其中的好些陈设,好些甲胄、舰船、大型器械,甚至是地宫大殿等,都在陵墓被破开的一瞬直接崩碎。
唯有这柄小戈,位于那陵墓正中的一处祭坛上,通体散发出淡淡的黑烟,隐隐有一丝天地灵韵残留。
得到这小戈后,鲁青羊连续倒霉了三个月!
就是走路踩狗屎,出门摔一跤,喝水噎嗓子,吃饭咬舌头之类的倒霉。
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恶心程度极其强烈。
鲁青羊试着将这小戈赐给了门人弟子,卢旵自告奋勇的第一个接过了小戈,就在他拿到小戈的那一瞬间,原地站着不动的卢旵,直接来了一个大劈叉,差点没把大腿筋给拉断。
从此,这小戈就成了禁忌之物,鲁青羊用数十道符箓将其封印,不敢让它出来面世。
结果,前些日子,鲁青羊知道卢仚居然已经是大金刚寺的真传弟子,甚至是神醉钦点的下一任方丈人选,又说什么,卢仚是‘真佛转世’!
鲁青羊就将这小戈给了卢仚——老先生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心思,他只是想要看看卢仚走在路上踩狗屎,或者原地一个大劈叉摔破了蛋之类的糗事……
偏偏,或许是佛门功法震慑邪祟的缘故。
这小戈到了卢仚手中,就平安无事,一人一戈相处得岁月静好。
此刻,卢仚将这无名小戈取了出来,笑呵呵的在方火蝎等人面前炫耀了一番。
果然,这些来投靠的元灵天弟子们,一个个眼珠通红!
蛮王殿的那重甲壮汉突然一步冲到了卢仚面前,伸手就往卢仚的袖子抓了过去:“大司徒,且让我铁莽看看这宝贝……若是合用,那么,我这就带着师弟们杀去乐武大营!”
铁莽一出手,手掌就变成了水缸盖大小,粗壮的手指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带起一道道黑烟直抓了下来。
方火蝎等人怦然心动!
哎!
他们愿意老老实实的来揭招贤榜,是忌惮血神老人这老怪物!
既然,血神老人都不在新胤了……不管他是跑了,死了,伤了,还是被困在哪里了……卢仚这个凡人居然敢拿着这种宝贝在自己面前晃荡!
两颗邪骨舍利,就足够诱人。
这小戈……更是后天灵宝级的重器。
元灵天所谓的后天灵宝,必须是凝成道果,道果照耀虚空,明悟了自身证道正途的大能,耗费一部分道果本源,熔炼天地灵机,蕴有一部分天地法则的强大法器,才有资格称之为后天灵宝!
每一件后天灵宝,都需要一名巅峰大能付出极大牺牲才能炼成。
但是那等境界的大能,绝大多数都指望着飞升证道,成就仙人正果,谁舍得平白浪费道果本源,就为了铸造一件自己用不上,只能泽被后人的后天灵宝?
所以,后天灵宝这东西,在元灵天也是极其罕见的!
尤其是能熬过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的天地重劫,在这个时代还能拥有如此灵机,如此威能的后天灵宝,那更加是精品中的精品,重器中的重器!
不要说方火蝎他们这些真传弟子,就算是各大宗门的长老,也极难有这么一件趁手的后天灵宝护身的!
馋!
所以,抢!
蛮王殿的铁莽,他的头脑简单,但是身躯极其强悍,所以他的动作远比他的念头来得快。
卢仚刚刚收起小戈,铁莽就一把抓了下来。
卢仚‘呵呵’笑着。
他看着铁莽,袖子里一抹灵光飞出,一块巴掌大小,上面雕刻了九条白蛇的玉符喷吐出丝丝云烟灵雾,骤然间九条白蛇化为九条长长的灵光绳索飞出,将铁莽捆得结结实实。
这枚玉符,是鲁青羊赐给卢仚护体的宝贝,同时也是卢仚研修符道、临摹灵符的样本。
玉符的威力强大,起码铁莽这烈火境巅峰的修士,挣扎不开。
卢仚好整以暇的,从袖子里掏出了足足三寸厚的一大叠灵符。
这些灵符,就是这些天卢仚自己辛辛苦苦研修符道,好容易才画出来的成品符箓了。
被灵光绳索捆住,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铁莽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仚走到自己面前,掰开自己的嘴巴,将厚厚的一叠灵符一点一点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司徒!”
方火蝎等人骇然倒退,一个个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卢仚。
符箓,他们如何不认得?
在元灵天,也有符道宗门传承,而且其中有极其强大的符道修士,足以一笔震天地,一笔诛鬼神……
但是像卢仚这样使用灵符的,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铁莽已经被一枚威力绝大的符箓给捆住了,按理说,这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吧?你给他嘴里,塞这么多的符纸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卢仚在铁莽嘴里塞满了符箓,然后,‘啪’的一个响指。
就听得怪响声不绝于耳,铁莽的嘴里,火光、寒气、闪电、金刀,乃至各色雷光、地水火风乱闪。每一张符箓的威力都不是很大,毕竟只是卢仚练手之作。
蛮王殿的修士,身躯极其的强悍强横,烈火境的蛮王殿修士,更是皮粗肉厚,寻常法术根本难以撼动丝毫。
饶是如此,这么厚一叠符箓在嘴里爆发,依旧轰得铁莽牙齿崩裂,口腔撕裂,血水犹如泉水不断的喷了出来。
卢仚一声轻喝,九条灵光绳索翻卷而回,满口喷血的铁莽闷哼了一声,身体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
方火蝎嘶声道:“想不到,大司徒居然是……呃……”
方火蝎和其他几个领头弟子认真的打量了卢仚半天,可是他们依旧无法看出,卢仚究竟是什么路子的修士。
法力波动,没有。
剑意剑气,没有。
佛光仙雾,没有。
阴气煞气,没有。
怎么看,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凡人啊……
卢仚又掏出了两颗邪骨舍利,握在手中慢悠悠的转动着,他看着一群元灵天修士,笑道:“还是那句话,只要诸位先生一心一意为我新胤效力,要什么,有什么,什么好宝贝,都可以赏给作出贡献的先生……”
“但是,如果以为,我新胤无人,可以任凭人自由出入,为所欲为呢……那是不可能的!”
铁莽往地上吐了好几口血水。
他摇晃着脑袋,低沉的嘶吼着,体内磅礴的力量翻滚,口腔里的伤口迅速愈合。他气急败坏的盯着卢仚,咬牙道:“好,你那黑玉小戈,我看上了……十颗脑袋么?轻松平常的事情,你只管等着……”
铁莽嘶声道:“如果说,我带回的脑壳,比十个更多?”
卢仚也很认真的看着铁莽:“那,总归不会让先生失望就是……不过,先生可不要用普通人的头颅来充数……您带回来的十颗脑袋,总要有一点水准,有一点档次吧?”
铁莽怪笑一声,伸手狠狠的指了指卢仚:“好,好,好……我这就去杀人!”
铁莽狂啸一声,身体化为一道黑风冲出大堂,呼啸着直冲高空,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卢仚双手揣进了宽大的袖子里,看着铁莽所化的黑风远去,由衷的感慨道:“真是个急性子的莽汉子……不过,我蛮欣赏这种直肠子的汉子……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码标价,公平买卖……几位先生以为呢?”
方火蝎等人相互看了看,又朝着卢仚望了一眼,同时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走。
走出了几步,方火蝎回头笑道:“有劳大司马,为我们师兄弟们安排一下住处……以后,大家同朝共事,方方面面,多有叨扰之处了。”
卢仚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与此同时,在胤城西北面,靠近安平州的方向,深山之中,一缕晦涩不明的幽光从天而降。
第三百章 群魔乱舞(4)
新年刚过,冰雪封山。
一片雪白的山谷中,一座小巧的祭坛喷吐着淡淡幽光。
熊泰斗五体投地,朝着祭坛跪拜行礼,口中念诵秘咒。
他身上,有青色云光缭绕,他代表佛门,作为先锋发动,在安平州掀起亿万黎民暴乱,为佛门积攒起来的气运,犹如流水一样,不断的注入祭坛。
魔算子一裘青衫,静静的站在一旁。
大冷天的,他挥动着折扇,微风吹动了刘海,一缕缕发丝随风飘扬,颇有几分飘逸之气。
过了许久,许久,熊泰斗身上的气运几乎全部没入祭坛,熊泰斗自身气血一阵躁动,面皮变得通红,体内更传出了一阵阵‘咔咔’声响。
祭坛上,几枚巴掌大小的符文亮起,一股极强的牵扯之力爆发。
熊泰斗猛地抬起头来,骇然看着天空突然裂开的一条巴掌大小的裂痕:“天,裂开了?”
魔算子猛地抬起头来,他犹如一条阴险的毒蛇,悄无声息的窜到了熊泰斗身后,一根极细,长有一尺半的长针闪烁着幽幽光芒,狠狠刺进了熊泰斗的天灵要害。
一针刺进去,熊泰斗全身骤然一僵。
七窍中一缕极细的血丝流出,熊泰斗嘶声道:“魔算子,你……你这是……”
魔算子轻声笑着:“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你以为,我跑去安平州找你,浪费了宗门传承下来的几颗真佛舍利,为你淬炼肉身,提升修为,是为了什么?”
魔算子笑得极其灿烂:“实在是,你之前修为太低,没什么大用。而现在,你才是一枚,合格的棋子呵。”
天空的裂痕中,一缕晦涩的幽光落下。
幽光径直落在了熊泰斗头顶插着的那根细针上,细针中一枚枚极其纤细的符文亮起,熊泰斗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他不断发出凄厉的哀嚎声,一抹可怕的惨白之色,从他的头顶,逐渐向他的全身冉冉扩散。
足足一刻钟后,熊泰斗全身都变成了异样的惨白色。
幽光消失。
长针一点点的从熊泰斗的身体内拔出,带着一滴粘稠的鲜血,回到了魔算子的手中。
魔算子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地上,朝着缓缓站起来,浑身都散发着邪异气息的熊泰斗磕了几个头:“弟子魔算子,参见师尊……”
天空的裂痕冉冉消失。
熊泰斗惨白的肤色逐渐恢复正常,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他微微一笑,头顶突然有一片金光霞气涌出,金光霞气中有金刚巨像若隐若现,随后就听到一声龙吟,一条金鳞绚烂的龙影从他头顶飞出。
“大金刚寺……大天龙寺……”熊泰斗微笑道:“那几颗舍利,倒也物尽其用……当年大天龙寺的几个老贼秃,差点攻破我魔算宗的山门,无数祖师暴毙于他们的天龙吟神通下。”
“可惜,神通不及天命,那些贼秃还是死得干干净净,他们的舍利,在山门内保存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熊泰斗摇晃了一下脖颈,他头顶的金光霞气、天龙长吟等等诸般异象同时消失,只留下一团灰色的明光犹如鸡子,悬浮在脑后载波载浮,一阵阵极其微妙的波动向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开去,顷刻间就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山林。
“唔,极圣天对我充满恶意,对我降临的这点神魂本源所化的分身,压力极大。”
“不过,有这具肉身做壳子,倒也可以做点事情。”
熊泰斗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魔算子,微笑道:“好了,徒儿,起来吧……嗯,可有血神老鬼的动静?他,可是真的拿到了什么大机缘么?”
魔算子站起身来,挥了挥折扇,将长袍上沾染的冰雪渣滓拍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熊泰斗,微笑道:“师尊,弟子修为浅薄,那血神老鬼降临的分身,弟子可不敢凑近了自找麻烦……不过,前些天,他倒是做了一桩合适的买卖,他劫走了大胤的前太后和前大将军……”
魔算子将血神老人劫走乐氏等人,扶持新胤,分裂天下和大胤抗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熊泰斗眸光闪烁,轻声道:“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么说来……他倒是,真有可能得到了一些机缘。”
“极圣天天地灵机回复,天地意志,定然会加持在一些幸运儿身上,一如当年我们元灵天的那位太上至尊……啧啧。”
“血神老鬼虽然是外来户,但是他以分运秘术,直接夺了这一方天地国朝正朔的气运,倒是有可能……”
熊泰斗抚摸着下巴,幽幽道:“唔,这且不提,我之所以冒险提前降临,就是想要弄清,血神老鬼在这儿,究竟遇到了什么……无论是凶险,还是机遇,总要提前筹谋才好。”
“但是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抚平这具身躯的执念!”
熊泰斗沉声道:“这具身躯熊泰斗,他的执念,居然是击杀一个小小的凡人蝼蚁?叫做卢仚的?嗯,必须杀了卢仚,这具身躯才能彻底融合我的气息,我在极圣天才能行动自如。”
熊泰斗看向了魔算子:“徒儿,你既然能算计熊泰斗,那么,你应该清楚他的事情才对。”
魔算子毕恭毕敬的向熊泰斗行了一礼:“师尊,卢仚,是熊泰斗的仇人,他的一个晚辈,是被卢仚击杀……而且,同为大金刚寺的弟子,熊泰斗求而不得的红莲渡厄丹,全部被大金刚寺的方丈,许给了卢仚。”
“所以……”
熊泰斗摸了摸光头,淡然道:“大金刚寺的贼秃么?他在哪里?”
魔算子轻声道:“他最近的行踪,倒是有点诡秘,但是以弟子这些时日的布置,倒是……”
熊泰斗挥了挥手:“不要啰嗦,你的那点小手段,都是为师一点点调教出来的,我不关心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只要一个答案,卢仚现在哪里?”
“他现在,应该是新胤的大司徒!”魔算子迅速给出了回复:“通过各方面收集的情报信息分析……我……”
熊泰斗摇摇头,一巴掌盖在了魔算子的脸上:“为师说了,你如何做到的,我不管,我的弟子,应该有这样的本领才是……新胤在哪里?带我去,先杀卢仚,然后……”
魔算子骇然。
他嘶声道:“师尊,如此仓促行事,似乎和本门宗旨……”
熊泰斗皱了皱眉,用力一巴掌拍在了魔算子的脑袋上,将他接下来的话全都堵了回去:“为师当然知道,我魔算宗,更擅长幕后布局,运筹帷幄,就算要杀人,也更习惯背后捅刀子,让人死了,都不敢相信是被我们坑死。”
“但是,血神老鬼,居然大开宴席,吹嘘他得了无上至宝,堪比那件‘九九罹难百劫塔’……你可知道,那件‘九九罹难百劫塔’,是如今元灵天明面上,仅存的一件先天灵宝。先天而生,造化无穷,有它坐镇宗门,除非元灵天被大能摧毁,否则宗门气运如海如渊,门人弟子人人如龙,几乎没有陨落之忧。”
“血神老鬼的话,以为师判断,大概包藏祸心居多。”
“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熊泰斗皱眉道:“我魔算宗无数年来,从未碰到过这种一方世界天地灵机崩碎,然后又从濒死边缘回复的事情……从无先例,故此,无从推算,无法推衍!”
咬着牙,熊泰斗喃喃道:“原本倒是可以,牺牲一些门人弟子,按部就班的探察极圣天的虚实……但是被血神老鬼这么一搅和,哪怕这里有天大的危机,也只能提前亲自出手了。”
魔算子听到‘牺牲一些门人弟子’这句话,他的目光闪烁了一阵。
熊泰斗轻叹道:“更加上,宗门的一批老鬼太快得到了消息,他们连续发信催促,我这宗主,拿他们也没办法……啧啧,太上仙诰啊,飞仙证道的唯一可能……老鬼们都疯掉了,我不亲自出手,怕是我这宗主宝座都保不住。”
“所以,赶紧的,快刀斩乱麻。”
熊泰斗斜了魔算子一眼,优哉游哉的说道:“之前你们第一批弟子降临,你应该察觉出,他们身上的不正常,一个个疯疯癫癫,尽是来送死的罢?”
“他们都被师门长辈做了手脚,就是一群血祭的祭品……为师可是心痛你,没对你做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你当心知肚明!”
魔算子的脸微微一动,笑着向熊泰斗深深的鞠躬行礼:“弟子深感恩德!”
熊泰斗一挥手:“少废话……我们魔算宗的门人弟子,长老前辈,一个个都心眼鬼多鬼多的,不把话挑明了,为师还怕被你背后捅一刀呢。”
“不过,正因为我们心眼多,所以想得多……这人一想得多了,就容易心软,就瞻前顾后的,对弟子也就多了一份情分……不像血神老鬼那群老家伙,简直把门人弟子当猪崽一样乱折腾,啧啧,这些天,他们之前送下来的弟子,都死了多少了?”
魔算子撇了撇嘴,轻轻报了个数字。
熊泰斗的脸抽了抽,骇然道:“岂不是,七成三的弟子都死了?这么说来,那些老家伙,他们的分身也能很快降临……啧。”
“走,走,走,加快效率。”
“可不能让他们抢了先……万一血神老鬼说得是真的呢?堪比九九罹难百劫塔的宝贝啊……啧啧,这心跳得飞快,简直比为师当年第一次进洞房心跳速度还要快得多!”
第三百零一章 群魔乱舞(5)
旸城。
乐武如今的老巢,已然化为魔窟。
不是文学修饰,而是,真正魔窟。
魔道六宗,都已经派出了精锐弟子,由宗门长老们率领,在旸城扎下了营寨。
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期间,天地如漏水的池塘,仅剩下的一点点浅水,能养活一些虾米小鱼,也就是普通的黎民百姓、武道修士,仅此而已。
而那些真正强大的修士,就好像巨鲸、蛟龙,他们只能蜷缩在还有一点存水的山门中苟延残喘,若是他们敢在天地灵机崩碎时期离开山门,踏入红尘,就好像一头巨鲸被丢进了一个只剩下一层水皮子的大鱼塘里,两三天功夫就渴死。
而现在,不同了。
天地灵机在恢复,而且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好像巨大的湖泊,漏水的缝隙已经修补妥当,天空下着朦胧小雨,湖泊中蓄了一层薄水,真正的巨鲸、蛟龙,想要在这湖泊中生存还很艰难。
但是一些普通的大家伙,如恶鲨、大蟒之类的,已经足够在这湖泊中摸爬滚打。
想要和在山门中一样自由行动,还是很艰难,但是一些种金莲境界的内门执事,已经足以在世俗界自由行走,而一些金莲开境界的实权长老,也可以勉强在世俗界厮混了。
所以,旸城这些天,诸般灵异事情不断。
好些在山门中憋了数百年,数千年的老怪物,一朝回到世间,就忍不住心头各种魔念,开始尽情的折腾!
乐武和魔道六宗达成合作协议没几天的时间,旸城的老百姓已经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几乎每条街坊,每天都有俊俏的小子、美丽的姑娘失踪,每天都有百姓莫名冲撞了一些不知名的人,被当街打死或者重伤。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魔道弟子,都给旸城的百姓带来了惊恐和痛苦。
极乐天宫的弟子们,就给旸城一半的百姓,带来了极大的欢乐和憧憬!
就在旸城的核心区域,距离旸城的城主府不远的地方,有十几套府邸的围墙被打通,所有的楼阁建筑全部装修了一遍,装饰得极尽奢华,无比的风流。
新建的府邸门前,一座巨大的牌楼上,堂而皇之的挂出了‘极乐天宫’的招牌。
近万名娇滴滴的极乐天宫女弟子,一个个生的花容月貌,在这座‘极乐天宫’中开门接客,广接八方来宾!
这些极乐天宫的女弟子们,生得容貌极美也就不提了,琴棋书画各种才艺极其的精湛,也就不说了,精通各种取悦男子的手段和技巧,更是不用多问。
最要命的是,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弟子,放在旸城原本任何一处青楼,都可以充当花魁的水准——她们的身价,居然只是旸城普通姑娘们的一半!
就算是最普通的贩夫走卒,只要舍得存上几天的工钱,都能跑去极乐天宫尽情的逍遥一把。
一时间,极乐天宫客如云来,夜以继日的忙碌着!
一时间……旸城大街小巷里,尽是双手捂着后腰缓缓行走的‘精壮’。
一时间……就连乐武麾下的私军当中,都有好些原本精锐的骑兵,因为精力消耗过度,白日里训练的时候,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得半死!
一时间……旸城生意最红火的店铺,就变成了医药铺子,什么‘六味地黄丸’之类的药方子,短短旬日内就卖得断货……
这一日,就是卢仚和方火蝎等人碰面后的第二天,黄昏时分,一队马车来到了‘极乐天宫’门前,一个个孔武有力的力夫,喊着号子,从马车上扛下了一口口大箱子。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数千名身披重甲,浑身隐隐透着一丝丝血煞气息的彪猛汉子,拎着各色长枪重戟等重兵器,浩浩荡荡的顺着大街行来。
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妇从极乐天宫牌楼里行了出来,挥动着手绢‘咯咯’的笑着:“唉哟,诸位战魔殿的道友,你们又来送钱送修为了?”
那群重甲壮汉中,几个带头的魁梧汉子策骑而出,沉声喝道:“少呱噪,今日,我等兄弟,一定杀你们一个落花流水,哭天喊地!”
一箱箱银子送进了极乐天宫,战魔殿数千弟子狂笑着,拎着兵器闯了进去。
不远处,城主府的围墙上,乐武背着手,皱着眉看着这些肆意张狂、行事荒唐的战魔殿弟子。
“这……啧!”
乐武轻轻摇头,朝着身边的贾昱轻叹道:“要不是见到他们真个能飞天遁地,有凡人不可思议的手段……老子还真不敢和他们合作。就这种乌烟瘴气的门人弟子,乌合之众尔!”
贾昱苦笑:“主公慎言……他们,毕竟是魔道嘛……他们的来历,我从乐山、乐水公子那里,也打探出来了……都是闷在深山老林里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柴火,这一着火,啧啧……”
摇摇头,贾昱低声道:“只要他们能助主公成事……管他们道德、人品呢?”
乐武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
“格调!”
“格调掉了啊,老贾。”
“以前我乐武,混得最惨的时候,怎么也是一个卖狗肉的屠夫,街头市井的父老乡亲们见了咱,怎么也得叫一声乐大爷!”
“现在呢?”
看着极乐天宫内粉色旖旎的灯光,听着里面战魔殿弟子和极乐天宫弟子追逐嬉戏发出的笑声,乐武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历代祖先有灵,保佑咱乐氏满门吧……老子觉得,老子现在混得像是一个青楼里的大茶壶,一龟公!”乐武仰天长叹:“格调掉了啊,从屠夫,掉成龟公了!”
“老贾,你奸猾奸猾的,最是贪生怕死的,所以……给我想个招……和这些妖魔鬼怪混在一起,我怕最后会被满门抄斩。”
乐武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贾昱:“事情不对,不对啊……乐喜那厮,阿姊的二儿子,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是连去逛青楼,腰杆都挺不起来的混账,他有胆子兵变,造反?”
“赶紧给老子琢磨一条逃命的法子……不然,会满门死光光的。”
“胤城那边,阿姊、乐欢、乐喜,还有那么多乐氏族人,怕是都成了人家手中的棋子……”乐武低声嘟囔:“可怕啊,可怕……啧啧,真会满门抄斩么?”
乐武伸出巨大的巴掌,用力的摸了摸贾昱白皙纤细的脖颈:“我这脖颈,还能扛刽子手几刀,老贾啊,就你这鸡脖子一般的脖颈,一小刀可就断了!”
贾昱艰难的吞了口吐沫。
极乐天宫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鼓掌声。
极乐天宫女弟子们的尖笑声、尖叫声,犹如潮水,一波波的传了出来。偏偏这些女弟子,修为最弱的也有熔炉境巅峰的水准,元气充沛,声音的穿透力宛如箭矢,轻轻松松就能传出十几里地去。
一时间,方圆数十里的街坊,都能听到这鬼打架的叫嚷。
“老子的名声啊!”乐武仰天长叹:“旸城里,也有几位贤达夫子,啧啧,老子这辈子的名声啊……幸好,幸好,旸城里没有史家弟子,否则……”
贾昱一脸同情的看着乐武:“您怎么知道,没有呢?咱们心知肚明,那些史家弟子,他们可比守宫监还要难缠……只要有大事发生的地方,怎可能没有他们?”
乐武的笑容,僵硬了。
而就在距离乐武不到百丈的地方,一座酒楼顶部,小包间里,几名青衣秀士正运笔疾书。
一名蓄了短须的中年男子手持毛笔,听着四周那惊天动地的鬼叫声,不由得摇了摇头:“荒唐,简直……荒唐!这是,群魔乱舞,国朝末年之相!”
旸城,城外,卢仚骑着体积越发庞大,毛发下隐隐有鳞片生出,浑身不断喷吐着黑色云烟,四蹄离地三寸凌空悬浮的乌云兽,静静的看着灯火通明的旸城。
大半夜的,旸城四门洞开,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就卢仚能看到的这座城门,城门楼子上,窗户门庭全部开启,一群身穿红袍的修士,正带着一群娇俏的小娘子在门楼上开怀畅饮,放肆作乐。
黑夜中,有流风惊起。
数千名身披黑色重甲的蛮王殿修士,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化身长长的黑色云烟,无声无息的朝着卢仚面前的那座城门冲了过去。
灯火通明的城门口,一队乐氏私军正在值守,灯笼火把照耀的范围有限,等他们看到这些蛮王殿修士的时候,一道道黑烟已经冲到距离城门不到二十丈的地方。
黑烟急速闪烁,一道道魁梧的人影凭空出现在这些乐氏私军面前。
一柄柄沉重的兵器轻松撕开了乐氏私军的身体,蛮王殿修士的手段极端残暴,鲜血喷溅,将整座城门染成了一片通红。
城门楼子无声的扭曲,崩塌,粉碎。
城门楼子里,魔道六宗秘魔崖的二十几名弟子连一招法术都没能来得及放出,就被数百突袭的蛮王殿弟子的暴力碾成了豆腐渣。
黑烟再起,一缕缕黑烟顺着城门后的黑烟,朝着旸城此刻最热闹、最喧腾的地方冲去。
他们的目标,直指极乐天宫。
四面八方,好些个魔道六宗的修士发现了这些急速侵袭的黑烟,但是看到这些黑烟奔袭的方向,居然没有一个修士发出预警信号。
他们只是幸灾乐祸的,静静的看着蛮王殿的修士长驱直入,几个呼吸间就跨越一个个街坊,冲进了极乐天宫。
第三百零二章 群魔乱舞(6)
蛮王殿的数千弟子,在铁莽的带领下,扑进了极乐天宫。
只是一弹指的功夫,极乐天宫那由十几座豪门府邸打通合并而成的巨大院落,所有的亭台楼阁同时粉碎,原地炸成了一个直径数里的大坑。
数千蛮王殿弟子,数千战魔殿修士,总数近万力大绝伦的体修,犹如一头头太古魔兽,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狠狠的相互冲撞。
硬碰硬,血怼血。
嘶吼声,喊杀声,一道道秘法爆发犹如火山爆炸的巨响声。
恐怖的战技撕裂虚空,震碎大地,更将一具具肉体撕碎开。
战魔殿修士们,显然是吃亏的。
蛮王殿的弟子突袭时,他们正和极乐天宫的女弟子们进行极亲密的交流,在这种交流的状态下,他们是不可能穿戴甲胄的!
而蛮王殿的弟子们,也没给他们重新穿戴甲胄的机会。
哪怕,修士的甲胄,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披挂上身,蛮王殿的弟子们,也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战魔殿的修士们,光着膀子和蛮王殿的弟子鏖战。
‘噗嗤’声不绝于耳,战魔殿修士,好些人被对方沉重的兵器撕开了身体,大片炽热的血浆喷洒,在地面上‘嗤嗤’作响。
远处传来了尖锐难听的嘶吼声。
有沙哑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可惜了……小崽子们,下手的时候注意些,尽量留全尸……啧啧,多好的材料啊!”
能在这关头,说出这种话来的,肯定是尸魔洞的老怪物。
也只有他们,才会将修士,尤其是体修的尸体看得这么重要,每一具被撕裂的体修身躯,都会让他们莫名的心痛。
‘咯咯’轻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道道诡秘莫测的云烟升腾而起,在四面八方化为一支支血色的眼眸悬浮在空中。这些眼眸连同锁链一般的云烟,化为一张大网,将极乐天宫笼罩在内。
蛮王殿、战魔殿两方修士的疯狂轰击,没有半点余波能透出这个巨大的魔网。
空气中,有人在窃窃私语:“秘魔崖的‘无相元魔兜’……啧啧,是哪位老魔出手了?这些战死的弟子,正好是这魔兜的补品。”
有人在流口水,大口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犹如无数虫子的呓语,‘淅淅索索’的在无数人耳朵边响起:“嘿嘿,这些来袭的体修,还有战魔殿的弟子,精血旺盛,精壮得很,这一身血气……啧啧,美味哦!”
更有上万衣衫不整的极乐天宫弟子,从崩塌的亭台楼阁中,化为道道霞光瑞气冲出,她们正要逃离乱成一片的战场,却突然发现,自家的驻地,居然都被无相元魔兜这件秘魔崖有数的灵宝给封死了。
“荼老魔,你干什么?”曾经在镐京出现,被花丧女打得重伤濒死,好容易逃脱的红鸾仅仅裹着一条红绸带,突然从一团粉色烟雾中出现。
她跳着脚嘶声谩骂:“放开一条道路,否则,老娘我和你没完!”
虚空中,无数无限元魔兜所化的血色眼眸同时眨巴了一下,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红鸾妹子,不是老哥我为难你……这些来袭的体修,就是那话儿了……嘿嘿,一个都不能放过。”
荼老魔冷淡的说道:“有劳红鸾妹子,带着这群丫头,帮帮战魔殿的小崽子。嘿,嘿嘿!”
‘轰’的一声巨响,一名战魔殿修士被对手一脚踹飞。
他嘶吼着,一头扎在了元魔兜上。
几只血色的眼眸闪了闪,这战魔殿修士浑身冒出了血色烟雾,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他的身体剧烈的挣扎着,顷刻间就化为一片飞灰。
全身精血被元魔兜瞬间抽得干干净净,神魂也被元魔兜吞噬,虚空中,又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血色眼眸。
铁莽骇然抬头,他看着笼罩四野的元魔兜,嘶声道:“唷,有老鬼出手?来,来,来,来战罢!”
铁莽嘶吼着,他的皮肤蠕动着,皮肤下迅速有一片片黑色的龙鳞喷出。
他的身躯蠕动着,顷刻间就膨胀到了三丈高下,力量飙升,浑身黑色魔气四溢,手持重戟随手一击,就将面前围攻他的三名战魔殿弟子轰得骨断筋裂,大口吐血飞出老远。
铁莽右腿重重的轰在了地上,他连续跺脚,嘶声道:“老祖助我!”
一股可怕的力量在铁莽体内爆发出来,一团血色光焰从他头顶冲天而起,他嘶吼着,血色光焰化为一只直径百丈的巨大拳头,狠狠的一击轰在了头顶的元魔兜上。
元魔兜微微晃了晃。
没有任何声息,血色巨拳爆发开来,漫天血色光焰犹如暴雨倾泻而下。
元魔兜没有丝毫异状,依旧是无数血色眼眸眨巴眨巴的,俯瞰着被笼罩在内的战魔殿、蛮王殿和极乐天宫弟子。
红鸾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嘶声道:“荼老魔,你有种……你,你……总有人和你算账!”
她转过身,大声呵斥了几声,上万极乐天宫弟子聚集在一起,顷刻间,各色奇异的仙音天籁齐齐响起,粉色雾气喷涌而出,奇香馥郁,无数幻象迭生,将鏖战中的战魔殿、蛮王殿弟子笼罩在了里面。
极乐天宫的弟子,要说硬碰硬的本领不怎么样,但是各种邪魔外道的手段无穷无尽。
她们集体施展秘传神通,眼看着蛮王殿的修士们,他们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眼神也有点迷离……随后,他们面皮迅速变红,喘息中,隐隐带上了几分兽性气息。
战魔殿的修士们趁着这机会,迅速扳回了几分劣势。
近百蛮王殿修士被斩杀,随后身躯迅速化为飞灰,显然都被元魔兜掠夺了一切。
元魔兜上,又多了近百血色的眼眸眨巴眨巴。
面色有点发白的铁莽咬咬牙,狠狠跺了跺脚。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颗人头大小,形如鸡子的紫色铁蛋。将铁蛋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铁莽一声大吼,将铁蛋狠狠的投掷了出去。
铁蛋投掷的方向,正是正在轻歌曼舞的极乐天宫弟子队伍中。
就听一声巨响,铁蛋爆开。
无数条紫色狂雷迸溅,随后电浆火光爆炸,一团短短的蘑菇云冲了起来,可怕的毁灭力量剧烈震荡、撕扯着元魔兜,无数血色眼眸骤然爆发出极强的光芒,被铁蛋波及的那一片元魔兜,当即裂开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痕。
红鸾吐血,带着残缺了大半的躯体从电光火云中狼狈冲出。
她身后,只有稀稀拉拉七八个极乐天宫弟子逃了出来。
其他的上万弟子,一个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全都被那一颗铁蛋炸得灰飞烟灭。
铁莽丢出铁蛋的时候,蛮王殿的修士们几乎是整齐划一的抱头趴在了地上。和他们交手的战魔殿修士们,则是猛地一愣,然后大喜过望,拎着兵器就想要去收割他们的性命。
电光火云横扫而来,可怕的冲击将一个个战魔殿修士原地卷起,高温、电流、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流疯狂的侵蚀这些光着膀子的战魔殿修士。
一些修为稍弱的战魔殿修士,浑身肌肉萎缩,五脏崩裂,大口吐血直接暴毙。
那些修为足够强的战魔殿修士,也被炸得遍体鳞伤,好些人被震得口吐鲜血,摔倒在地后,被冲击波冲得满地乱滚乱爬。
“嘿嘿嘿!”铁莽得意的狂笑:“砍人头,带回去,那件黑玉小戈,老子要定了!”
铁莽兴奋得‘嗷嗷’狂啸:“快,砍人头,多砍些,带回去!”
“方火蝎,你们这群没蛋的娘货,看看你家铁莽大爷,是怎么个……”
元魔兜剧烈震荡,无数血色眼眸闪烁着可怕的血光,它们突然,同时朝着铁莽望了一眼。
无数条血色光线犹如利刀,从四面八方攒射,密集的命中了铁莽。
铁莽的身体一僵,他呆滞的低头,看着顷刻间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身躯,他身体晃了晃,眼看着雄壮的身躯急速的干瘪,萎缩。
他喃喃道:“老子的……后天……灵……”
‘噗’!
铁莽也炸成了一团飞灰。
元魔兜无数血色眼眸闪烁不定,漫天细细的血光密集落下,无声无息的,被元魔兜笼罩的蛮王殿弟子一片一片的倒了下去,尸体顷刻间炸成了飞灰。
有极其暴虐的怒吼声从远处传来:“荼老魔,你为何不早点出手?非要等我家弟子死伤这么多……红鸾妹子,咱们联手,狠狠的干荼老魔一把如何?”
一条胳膊、两条腿都已经被炸得无影无终,正大口吐血的红鸾蜷缩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上万女弟子消失的位置,心痛得直流血!
“荼老魔,老娘和你没完!”红鸾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天地灵机复苏,极乐天宫第一次让门内弟子大规模的出动,没想到,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就全军覆没于旸城。
这事情传回山门中……红鸾这带队之人,怕是要……
荼老魔森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怪我咯?你们自家弟子没用,怪我咯?这元魔兜,发动起来,代价何其之大?你们没有灵宝伴身,你们不懂……嚇,和你们这群穷鬼解释什么?”
四面八方,低沉的呓语声不断响起。
好些魔道六宗的高层,用各色各样的手段,交流着意见,发表着看法。
有人在惋惜极乐天宫上万女弟子的陨落。
但是,也有人幸灾乐祸的低声笑着:“这群骚-娘-们,可算是遭了报应……嘿嘿……”
第三百零三章 群魔乱舞(7)
极圣天,天外虚空。
小小的陆块碎片,艰难却坚定的,狠狠的向着极圣天内部侵蚀。
小碎片和极圣天的世界隔膜接触之处,无数条恐怖的雷光喷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无数怪异的影像在那接触点汹涌喷出,光怪陆离到文字无法形容。
就在距离这接触点最近的地方,一座通体漆黑,高有四十九层的宝塔静静的悬浮着。
在宝塔的正门外,是一小片方圆数亩的广场。
广场正中,摆放着一些家什,如烤架,长案,水桶,挂钩之类。
一名身高两丈左右,通体都是肌肉,就连耳朵上都挂着一条条猛恶的凸起肌肉条的光头老人,穿着一条兽皮短裙,正在长案上料理一条长达数丈的白色大蟒。
“好的食材,不用花费太多心思,不用花费太多的作料……生吃就是了。”
“好的食材,精血充沛,血气旺盛,每一口,都好像服下一颗十全补丹。”
“血气,还有残留在血气中的原始兽性,对我们蛮王殿的子弟,才能起到最大的功效……让这些带着神兽血脉的大家伙的兽性,刺激我们身体内的先祖血脉,这样才能……”
老人刚刚摘下大蟒的蛇胆,一口吞了下去,他的身体突然一僵。
他抬头,看向了极圣天。
“铁莽,我的孙儿……”老人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原本,你是我蛮看好的孙儿,还想给你找一门好婚事,生出最有资质的后裔呢。”
“但是,没办法。太上仙诰,老子,不能错过啊。”
丢下面前还在蠕动抽搐的大蟒,老人抬起头来,用力的晃了晃脖颈,发出如雷一般闷响。他沉默了一会儿,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轻轻一扭。
‘咔嚓’一声,左臂齐肩脱落。
老人一口血气喷在了左臂上,这条左臂一阵蠕动,迅速化为和老人长得一般无二的魁梧巨汉,然后向老人肃然行了一礼:“本尊。”
老人点了点头,朝着极圣天指了指:“去罢,铁莽死了。查清这件事情,以及,血神老鬼他是否真的得了大机缘……顺带着,做点该做的事情。”
老人左臂所化的巨汉低沉的应了一声,他微微蹲下,然后猛地一跃而起。
伴随着一声巨响,巨汉犹如一根箭矢,狠狠的扎进了极圣天,带起一道黯淡的流光,在极高的虚空中一个折射,就直奔着大胤的方向去了。
老人继续操弄那条大蟒,同时喃喃道:“开启大阵,再送三千普通弟子下去,听我降临的分身谕令行事……”
旸城,元魔兜冉冉消失。
红鸾坐在地上嘶声谩骂。
几名身穿重甲,体型雄壮如魔神的战魔殿长老悄然出现,他们站在极乐天宫的废墟上,大声的问候着荼老魔的历代先祖。
秘魔崖的荼老魔没有出面,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冉冉传来,飘忽不定,宛如鬼魅,在场没一人能够捕捉到他的半点形迹。
这老魔头,言语中极尽挑拨讽刺之能事,将战魔殿和极乐天宫的弟子们贬斥得一钱不值,更是对红鸾和几个战魔殿长老大肆嘲讽,气得几个人‘哇哇’怪叫,却丝毫奈何他不得。
就在这时候,极乐天宫的废墟上,一缕极细的红光落下。
红光中,是两只绣满了百花纹路的红绣鞋。
清脆悦耳,甜美无比的少女笑声从红绣鞋中飘了出来:“嗤嗤,诸位姐妹,怎么还不起来,和我们一起耍子则个?啊哟,这里,好多好郎君,好相公!”
一众魔道修士齐齐傻眼。
极圣天魔道六宗,数以万计的魔修扎堆的旸城,有人来这里讨野火?
红鸾则是猛地抬头,她看着那双绣花鞋,嘶声惊呼:“是花丧女,那些……诡异!”
在场的魔道宗门高层中,也只有红鸾和花丧女打过交道。
她更是被花丧女轻松重创,如果不是花丧女希冀她带人回去报仇,给花丧女送去更多的祭品的话,红鸾那次,是无法活着逃出镐京的。
但是,红鸾的吼声,对其他宗门的人没起啥用。
一名战魔殿长老冷哼一声,一步冲到了缓缓坠落的绣花鞋边,一戟轰了下去。
‘嘭’的一声巨响,绣花鞋被砸得支离破碎。
战魔殿长老得意的冷哼了一声,朝着红鸾挤了挤眼睛:“红鸾妹子,你……”
四周无数观望的魔道修士齐齐惊呼。
那被轰破的绣花鞋,居然变成了无数绚烂的透明花瓣四处飘落。伴随着悦耳的仙音,花瓣落地之处,一根根梁柱平地而起,一片片墙壁凭空生成。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座精巧的楼阁凭空出现。
高有九层的楼阁,内部灯火通明,有无数女子的欢声笑语隐隐传来。楼阁的各层屋檐上,挂着一盏盏猩红的红灯笼,血色的光焰照得四周通明。
远远望去,大半个旸城,都被这座楼阁放出的血光笼罩在内。
“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相公,来嘛,来嘛!”
“相公,赶紧进来!”
一声声娇媚入骨的呼唤声从楼阁中传出,楼阁的大门口,隐隐有几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在扭动着柔软的腰身,挥动着红手帕,朝着外面的魔道修士招手。
刚刚出手打碎了绣花鞋的战魔殿长老瞪大眼睛,嘶声道:“这是什么鬼?”
红鸾正想要说话,四面八方,一条条朦胧的人影出现。
那是刚才被铁莽一颗铁蛋炸死的极乐天宫女弟子,她们凭空浮现,透明身影如水波一样摇晃着,惨白色的脸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这,不可能!”红鸾嘶声尖叫。
刚刚那上万名极乐天宫的女弟子,她们被铁莽一颗铁蛋轰得稀烂。
她们的血肉精华,则是被元魔兜一丝不剩的吞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极乐天宫的女弟子,真正是被打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既然如此,这些突然凭空冒出来的女弟子身影……又是什么?
一条条蠕动的女子身影,带着诡秘的笑容,一步一步的向那阁楼走去……红鸾嘶声尖叫:“不对劲,诸位道友……”
‘唰’的一声。
身穿一件灰色长袍,袍子上画了无数鸡爪子乱刨一样的纹路,乍一看去让人头昏眼花,蓄了长须,生得清癯飘逸,但是神色阴沉的秘魔崖长老荼老魔猛地从红鸾身边冒了出来。
他直勾勾的盯着这些极乐天宫女弟子的身影,沉声道:“老夫可以保证,她们的神魂精魄,都被元魔兜吞噬一空……她们早已魂飞魄散。”
“那么,哪位道友见多识广,能否告诉老夫,这是什么?”
没人吭声。
包括红鸾在内,都无法理解这些身影是怎么回事。
但是荼老魔的话,显然引动了某些存在的注意,上万名正朝着楼阁走去的女子身影同时转过身来,朝着荼老魔咧嘴一笑:“相公!”
荼老魔冷哼一声,他右手一晃,形如一团蠕动着的血色淤泥的元魔兜腾空飞起,化为一个直径丈许,密布无数血色眼眸的大网,将他笼罩在内。
先用灵宝将自己守得严严实实,荼老魔双手结印,快速的念诵起诡异的咒语。
秘魔崖,在魔道六宗中,以手段邪异著称,掌控了各种威力极大的魔咒。什么万里追魂、遗祸百世之类只是寻常操作,翻山倒海、移山填海之类,也只是普通。
秘魔崖的大威力神通,据说在太古之时,有一击破碎百万里山川的辉煌战绩。
好多魔道修士屏住呼吸,想要看看,荼老魔面对这些诡异的女子身影,他会用什么魔咒应敌,又会发挥出多么神奇的功效。
荼老魔的魔咒声中,他身边有一道道飘忽不定的幽影浮现。
这些幽影扭曲不定,发出低沉的啸叫声,一股股极其阴邪的危险气息从它们体内不断扩散开来,在场的魔道修士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寒战。
“魔!”
有魔道高手低声的自言自语。
他们虽然是魔道修士,但是他们还是血肉之躯,还是正儿八经的人。
而荼老魔弄出来的这些幽影,则是真正意义上的‘魔’,非人的异类,天地间最凶残的存在,寻常人的智慧,根本无法理解的那种险恶。
用‘魔’对付这些‘诡异’,似乎是不错的想法!
无数扭曲的幽影同时向那些女子身影扑了过去,顷刻间,幽影就融入了女子身影中。
随后,伴随着轻轻的笑声,伴随着女子娇俏甜美的呼喊声,这些幽影就这么静悄悄的消失了。而那些女子身影,则是变得清晰了一些。
“这个老相公,好凶恶……姐妹们,有仇报仇哦!”楼阁中,一支龙凤钗悄然飞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有极其甜美的声音从那钗子里传来。
荼老魔一声闷哼,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骇然看着那龙凤钗,嘶声道:“居然能破我神通?老夫蓄养千年的……”
荼老魔咬着牙,右手一指,他刚刚喷出的鲜血骤然一阵变幻凝形,化为一柄锋利的血刀腾空而起,狠狠朝着那龙凤钗劈了下去。
龙凤钗左右轻轻一晃,血刀落下,只是劈开了一片虚影。
‘噗嗤’一声。
荼老魔不可置信的低头,就看到那龙凤钗,居然深深没入了自己的心口。
“该死啊!”荼老魔嘶声怒吼,元魔兜喷出无数血光,密集的落在了龙凤钗上。‘嗤嗤’声不断,龙凤钗微微一晃,又凭空从荼老魔面前消失。
下一瞬,上万女子身影,同时尖啸着向荼老魔扑了上来。
第三百零四章 镇压
旸城,城外。
卢仚三两下蹦上了一株大树,站在树梢,眺望着城内的动静。
漫天红光,仙音缭绕。
乍一看去,旸城好似变成了神仙福地,端的仙气飘飘、仙音曼妙。但是这红光和仙音,都隐隐透着一股子邪气,让卢仚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这是……”
卢仚皱着眉头。
四周有微风响起,一群身穿火红色长袍,神色倨傲的年轻修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卢仚围在了正中。
“诸位有何贵干?看诸位的袍服,应该是魔傀宗弟子?”卢仚站在树梢头,看着这群穿着熟悉袍服的修士,笑着拱了拱手。
一个青年男子缓步而出,朝着卢仚拱了拱手:“大司徒,在下谢多金……”
卢仚的嘴角就抽了抽。
之前他见过谢富贵、谢有钱、谢多宝等等一众谢家族人……现在可好,又来了一个谢多金。这谢家的老祖宗,对发财是有多大的执念啊?
轻咳了一声,卢仚冷然道:“原来是谢兄,敢问谢兄有何贵干?”
远处,密林深处,方火蝎的声音远远传来:“谢多金,你小子想干什么?你敢对大司徒不敬?”
‘嗡’!
那个方向传来了法力对撞发出的闷响,几条金属舟船从密林中腾空而起,大队通体银色的魔傀儡无声的从舟船上跳下,和一群咒蛊教的弟子纠缠了起来。
谢多金笑着向卢仚拱了拱手:“大司徒,在下不敢对大司徒不敬……那黑玉小戈,品级太高,我也不会冒着触怒诸多同道的风险,强行向大司徒索要。”
“但是那两颗邪骨舍利,在下这两天左思右想,那可是制造傀儡的极品材料。我魔傀宗,恰好有一种顶级的傀儡,需要邪骨舍利做核心……若是大司徒愿意割爱,那么,我魔傀宗在极圣天的弟子,会全力配合大司徒,将旸城彻底扫平。”
随着谢多金的话语,高空中有低沉的轰鸣声传来,大片云层被压碎,一座长宽三里,比卢仚之前见过的魔傀宗金属城池更大数倍的浮空城堡,冉冉从高空落下。
旸城内,厮杀声大起。
一片红光荡漾,元魔兜所化的密布血色眼眸的大网,将整个城池都笼罩在了里面。
“这样做,是坏规矩的。”卢仚叹了一口气:“这两颗球,是叫做邪骨舍利么?提前支付给谢道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是坏规矩的。”
卢仚叹息道:“其他各宗的道友,他们会否有意见?”
方火蝎的冷笑声远远传来:“谢多金,你可不要犯糊涂,进入胤城之前,我们可是都约好了共同进退的……”
卢仚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他掏出了两颗邪骨舍利,随手丢给了谢多金,然后,他又掏出了一些闪烁着淡淡幽光的物件,随手朝着密林中投掷了出去。
“诸位道友,所谓,皇帝也不差恶兵,罢了,罢了,这些小玩意,我也不知是好还是坏……总之,都是我新胤准备用来招揽天下奇人异事的宝贝。”
“本官负责的就是这一块事情……本官就逾规一把,将这些宝贝,提前支付给诸位道友。”
“还请诸位道友同心协力,为我新胤,铲除了和邪魔勾结的大将军乐武这个奸臣逆贼!”
谢多金一把抓住了两颗寒气森森的邪骨舍利,先是呆了呆,然后眉开眼笑的朝着卢仚急忙点头。
四周密林里,传来了包括方火蝎在内的一众领头弟子的惊呼声。
他们也没想到,卢仚居然被谢多金稍稍逼了一下,真的就掏出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来。
卢仚丢出去的那些闪烁着幽光的物件,全都是鲁青羊这些年挖掘古墓得来。
在旸城东南的万里桃花林中,鲁青羊得了天大的机缘造化,得到了太古符道的正统传承,他和他的一众门人弟子,全都转修符道,那些从古墓中得来的东西,好些都运用不上!
而且,这当中,好些物件,就和那柄黑玉小戈一样,在古墓中存放得久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养出了一身的邪气、祟气,稍微碰触得久了,人不知不觉的就会倒霉!
这些年,鲁青羊带着弟子们到处挖坟,为了这些小物件,曾经闹出了无数诡谲的麻烦。
此次,得知卢仚居然是大金刚寺内定的下一任方丈,他很欢喜的,将这些麻烦一次性大批发的处理给了卢仚。
卢仚对这些东西,也没多大兴趣!
无论是无量归墟体,还是五大金刚法相,卢仚如今修炼的功法,都和这些邪门玩意犯冲,他拿着这些玩意儿能干什么?
还不如丢给这些蠢蠢欲动的元灵天修士。
“嘿嘿嘿!”方火蝎突然狂笑了起来:“这居然是……”
笑声戛然而止,方火蝎并没有说自己得到了什么,他只是带着同门向后退去,脱离和和魔傀宗傀儡们的接触:“大司徒高义,这份情,我方火蝎,领了……这旸城,且看我们的手段!”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方火蝎和一众咒蛊教同门的方向,大片蓝盈盈的薄雾升腾而起,伴随着细微的‘嗡嗡’声,无数绿豆大小,形如虱子的蛊虫扑腾着小翅膀,快如旋风的朝着旸城方向冲去。
密林中,好些元灵天修士纷纷欢啸,然后各自施展手段,齐齐攻向了旸城。
谢多金也是向卢仚拱了拱手,笑道:“大司徒豪气,那,我们也不是食言之人,这旸城,且看我们的手段。”
谢多金一行人跳上了从天而降的金属城池,电光盈盈中,金属城池朝着旸城一点点碾压了过去。
金属城池下方的厚重甲板缓缓开启,一队队形如螳螂的魔傀,还有大量身高丈外,通体银色的人形魔傀犹如雨点一样落下,沉甸甸的落在地上,撒开大步直奔前方。
隐隐的,卢仚还听到了谢多金的笑声:“蛮王殿的那群蛮子,活该受穷……嚇,这么鲁莽的冲进去,好处没拿到,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呢。”
卢仚依旧站在树梢头,看着成群结队攻向旸城的元灵天修士,又想起了神醉老和尚和鲁青羊的一些交待,不由得连连摇头。
群魔乱舞,多事之秋。
这大胤,不太平。
这天下,要乱了。
不过……卢仚双手抱在胸前,低声嘟囔:“尽力吧……先顾好自己,然后,能多做点,就多做点!不过这旸城,是保不住喽!”
卢仚的心情很沉重。
他倒是有点怜悯旸城的平明百姓……但是他心知肚明,他不是什么真佛转世,他更不是什么万家生佛……他只是一个,前辈子死得莫名其妙,这辈子想要多活一些年岁的俗人而已。
轻柔的脚步声从身后树林中传来。
乌云兽低沉的咆哮了一声。
卢仚转过身,看向了林中。
魔算子和熊泰斗,正从树林中走出。月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一道道光斑落在他们身上。
魔算子笑得很灿烂:“卢兄?我没弄错吧?”
卢仚挑了挑眉头:“魔算子?你这是作甚?”
熊泰斗身体笔直的腾空而起,轻轻落在了另外一根枝头上,他背着手,带着一丝微笑,上下打量着卢仚:“你,就是卢仚?”
熊泰斗的声音飘忽不定,他轻轻笑道:“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大胤,新胤,极圣天,元灵天……这是一场好戏啊!”熊泰斗笑看着卢仚:“你们,就不怕玩脱了?”
卢仚骇然:“你不是熊泰斗……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熊泰斗,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而且,卢仚深以为,以熊泰斗的智商,他也说不出‘一场好戏’、‘玩脱了’之类的话。
熊泰斗微微一笑,他摇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熊泰斗的执念,是要我杀了你之后,我的这一缕分魂,才能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罢了,你也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杀了你,对大局影响不大。”
熊泰斗身边,‘嗖嗖嗖’飞出了数十根白玉算筹签子,这些签子一阵急速飞舞后,纷纷腾空而起,按照一个极其玄妙的方位列下阵势。
天空中,一缕缕月光就微微颤抖,瞬息间,一缕缕月光分化而出,注入了悬空的算筹签子里。
卢仚只觉浑身一滞,好似突然和四周天地脱离了一切联系。
就好像被封在了树脂中的苍蝇,再也无法呼吸,再也无法感受到四周天地的任何气息。
“好了,小家伙,不管你们做什么打算,这新胤,是个好棋子,我会替你们,将这局棋下完的。”熊泰斗背着双手,自信满满的看着卢仚:“能死在……”
“相公唷!”熊泰斗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柔润娇美,甜滋滋直透心窝的呼唤声,悄然在他耳朵边响起。
一裘大红嫁衣,满头珠宝玉翠的花丧女,凭空出现在熊泰斗身后。
她双手抚摸在熊泰斗雄壮的背肌上,轻声笑道:“这位大相公,养得好生精壮,想来,嚼口不错呢。”
卢仚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悬浮在熊泰斗身后的花丧女,突然笑了起来:“唷,是花丧女大姐啊?那旸城里的红光,是你的手段喽?”
看着花丧女,卢仚莫名的为攻向旸城的元灵天修士们感到了一阵悲哀。
第三百零五章 月丧女
月光幽幽,天空有透明的花瓣飘落。
卢仚向左右张望,就看到一盏盏红灯笼悬浮在密林上空,在那些红灯笼的后面,灯光迷离之处,有一件件红色的新娘长裙静静的悬浮着。
只有长裙,没有人影。
越是如此,越显得瘆人。
卢仚只觉后心寒毛直竖……他倒不是害怕,毕竟他现在可算是佛门高手……但是,这种氛围么,正常人遇到了,都会感觉到不自在的吧?
一道道阴风从密林中吹了出来。
伴随着悦耳的唢呐声,一架架红色的轿子飘飘忽忽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旸城方向,突然一阵强光闪烁,地面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旸城北面的旸江水炸起来百多丈高的浪头,一根根浪头冲天而起,又重重的落回江面,‘哗啦啦’水声都传到了林子这边来。
卢仚没工夫去关心旸城的动静。
元灵天的修士也好,魔道六宗的修士也罢,反正,打吧……
他警惕的看着那些红灯笼,红长裙,以及一架架不断逼近的红色轿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花丧女,吉州城,是你屠的?”
花丧女双手紧贴着熊泰斗的后背,轻柔的说道:“嘻,可不仅仅是吉州城哦……大半个吉州,都被清空了。所以,奴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呢!”
花丧女的十指上,涂成了血色的指甲猛地伸长,化为十柄尖利的小匕首,狠狠的穿刺熊泰斗的后背。
熊泰斗后背肌肉一阵蠕动,一层朦胧的金光亮起,一声天龙长吟冲天而起。
‘噗嗤’一声响,金光被刺穿,熊泰斗面孔扭曲,发出一声痛呼,花丧女的十根手指深深没入了他的身体。顷刻间,花丧女的手掌、手臂、肩膀,一路迅速变成了艳红色。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熊泰斗浑身精血几乎被抽得干干净净。
魔算子骇然看着身躯急速干瘪的熊泰斗,一声不吭转身就逃。
但是他刚刚逃出没两步远,一架红轿子就挡在了他的面前,轿子里,一声娇滴滴的笑声传出:“相公,你想去哪里?留下来,配对子耍子撒!”
魔算子脸色一变,他身体一晃,化为一缕青烟就往地面钻去。
但是他刚动,他的身体下方,就多了一个红色的梳妆盒,梳妆盒打开,一块海棠镜在盒子里熠熠生辉,放出淡淡光芒锁定了魔算子所化的青烟。
魔算子一声惨嚎,他所化的青烟一阵扭曲变幻,重新化为人形。
那海棠镜放出的毫光也不知道有什么玄虚,魔算子重新显形而出的时候,浑身衣衫破破烂烂,身上尽是一条条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伤口,就好像被一个劣质的厨师用菜刀剁了一刻钟一般。
不仅如此,魔算子身上的伤口还都惨白一片,一丝血色都没有。
伤口附近的精血,都莫名的消失了,魔算子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的,气息虚弱了许多。
被花丧女突袭重创的熊泰斗闷哼一声,他头顶那座算筹签子组成的奇异阵法一阵星光萦荡,原本锁定卢仚身体的奇异力量,全都朝着花丧女倾泻了过去。
“好狠心的相公!”花丧女红唇凑到熊泰斗耳朵边,低声的笑着,任凭熊泰斗施展手段将自己禁锢起来。
一柄精致、纤细,看上去轻飘飘、颤巍巍,分明是闺阁大小姐用来充当装饰品,陈设作用大过实战效力的长剑从一架红轿子里飞出,一道剑光飞旋,急斩熊泰斗脖颈。
熊泰斗闷哼一声,他抬起右手,一道金色禅光洒落,一声龙吟冲天而起,震得那柄精美的长剑乱颤,斩向他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一架架红轿子齐齐晃动,一柄柄小刀小剑,一柄柄发钗发簪齐齐飞出,化为道道寒光疾刺熊泰斗全身。
花丧女更是一声轻笑,她全身皮肤都变成了艳红色,熊泰斗的精气神就好像洪水一样倾泻而出,身体眼看着干瘪了下去,迅速变成了皮包骨的骷髅惨状。
“我……”熊泰斗气急败坏的尖叫着:“魔算子,你这个蠢货……极圣天这里……你……”
熊泰斗恨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机敏过人的弟子,居然会让自己的这一缕分魂,陷入如此绝境——不就是来杀一个卢仚么?怎么会遇到这么恐怖的邪诡?
熊泰斗敢发誓,他身后的华三女,非人非妖,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鬼怪等物……她,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邪诡,一种用修炼界的常识无法解释的存在。
邪诡本来就很难对付……
更是如此强大的邪诡!
坑死师傅的蠢徒弟啊……熊泰斗看着天空发誓,如果魔算子能够活到最终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他一定会给这个蠢货徒弟一点颜色看看。
‘噗’的一声闷响。
熊泰斗的身躯被无数稀奇古怪的器具打得千疮百孔,他的所有反抗都骤然崩溃,魁梧的骨架子炸成了一团飞灰,被花丧女轻轻一袖子扇得无影无踪。
“相公!”花丧女的面皮回复了白净细腻的原样,只是两片嘴唇变得越发的殷红,好似涂了一层血浆一样红润润的,居然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
她俏生生的站在树梢头,朝着卢仚抛了一个媚眼。
“相公!”
她向卢仚招了招手:“来,耍子来……嘻嘻,这一次,相公可是跑不掉了……不会再有老和尚,用金身舍利来救你了吧?”
摇摇头,花丧女幽幽道:“不过,就算有老和尚来救你,这次,你也只能跟我走了……我屠了大半个吉州,如今我的修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强哩!”
卢仚轻叹一声,取下了梦幻泡影珠,回复了原本模样。
他身体一晃,金刚甲从北溟戒中飞出,‘铿锵’声中迅速披挂整齐。他拔出了金刚枪,双手握枪轻轻一抖,顿时方圆数里的空气被恐怖的力道牵动,一道道飓风平地而起,‘呼啦啦’将悬浮在空中的红灯笼、红轿子吹得动摇西晃。
“我不是你相公!”卢仚很诚恳的对花丧女笑道:“我若是要娶妻,怎么也要找青柚妹子那样清纯可人、天真无邪,甚至有点呆萌蠢的大丫头……她那两个妹子,我觉得也很好。”
“至于您么……高攀不起啊!”卢仚叹了一口气:“打打杀杀的不好……要不,你去旸城?里面有无数龙精虎猛的修士,您可以为所欲为!”
花丧女轻笑着,她向前一晃,身体就来到了距离卢仚身体不到一丈的距离。
她笑盈盈的看着卢仚,脆生生的说道:“可不行呢,你是我相公,我认定了你,你逃不掉的……嘻,不仅是你,极圣天的男子,都逃不掉呢。”
“极圣天的相公们,都会死……而极圣天的姑娘们,都会变成我的姐妹!”
花丧女的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幽光,她轻轻的说道:“所以,相公啊,让我轻轻插你一下,好不好嘛!”
花丧女伸出了右手食指,她血色的指甲一点点的伸长,最后变成了三尺多长,宛如一柄长剑,轻轻的刺向了卢仚的心口。
“相公一定要害怕哦,一定要恐惧哦,一定要绝望哦……我不会让相公死得太轻松的,我会让相公死得痛苦无比,凄惨无比……我会让相公你,受尽世间最可怕的痛苦,一点点的,慢悠悠的死!”
“嘻嘻,我会用我所会的一切手段伺候相公,让相公死得惨绝人皇……让相公你的神魂彻底沉沦……嘻,到时候,相公一定会变得无比美味!”
卢仚举起了手中金刚枪。
地面上,魔算子已经被数十条凌风漂浮的血色新娘长裙围绕,这些长裙围着魔算子,轻轻的摇晃着,好像有数十名妖娆的美人在他面前扭腰舞动一般。
森森邪气,飒飒阴风。
魔算子的眉毛都结出了白霜,他气急败坏的尖叫着:“卢兄,救我……卢兄承诺过我的,可是会给我活命的机会!”
卢仚没有回应,他紧张的看着花丧女缓缓刺下的指甲,左手食指同样一指轰出。
大金刚寺‘金刚劫指’发动,卢仚手指变成了纯金色,皮肤下一层层莲花纹路,一道道金刚复印急速闪烁。一股破灭一切的恐怖气息从他手指迸出,手指和花丧女的血色指甲重重撞在一起,然后交错而过。
卢仚的手指和花丧女的指甲,就好像处于两个不同空间的幻影,幻影交错,没有发生任何的对撞和冲击。
‘嗡’!
卢仚的手指轰在了花丧女的心口。
花丧女的心口剧烈的颤抖着,身体宛如水波中的倒影一样,荡起了无数条涟漪。她血色的嘴唇,颜色急速变得浅淡。
‘叮’!
花丧女的指甲也重重的刺在了金刚甲上。
金刚甲上一层层致密的佛光亮起,血色指甲一丝丝的磨灭,化为血色烟雾流散。金刚甲纹丝不动,凸显了极其可靠的防御力。
“这位相公,好生硬挺!”
一个柔媚的声音从卢仚身后传来:“花妹妹,被你欺负死了呢!”
两条纤细、洁白,柔弱无骨的手臂从卢仚身后探出,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腰身。
卢仚骇然动容。
他没有发现这声音、这手臂的主人,是如何在他身后出现的。
人家已经发动了进攻,卢仚才发现,自己身后居然有敌人出现。
两条洁白柔美的手臂缠住了腰间,卢仚的金刚甲上,一层薄薄的青蓝色冰晶急速滋生,迅速朝着全身蔓延了过去。
恐怖的寒意肆虐,隔着厚厚的金刚甲,卢仚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气。
第三百零六章 月丧女(2)
可怕的寒气居然能浸透金刚甲,让卢仚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更可怕的是,这股子寒气邪力充沛,卢仚只感觉浑身精血蠢蠢欲动,身上好似被数万张小嘴咬住了,每一张小嘴,都在疯狂的抽动他的精血。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无量归墟体发动……他的身体顿时化为一个无底的黑洞,死死禁锢住了自身精血神魂。
随之,五大金刚法相功法,在无量归墟体的基础上推动。
这就好像,在无底的黑洞上方,又镇压了五座金刚大山。
庞然恢弘的佛门镇压之力发动,这一下,就任凭这股子邪异的寒气如何撩动,卢仚自身本源是纹丝不动,一丝一点都不会外泄出去。
稳住了自身,卢仚缓缓转身。
白皙柔嫩的手臂摩擦着金刚甲,居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卢仚艰难的转过身来,就看到了一名身穿青蓝色半透明纱衣,身躯也是半透明状,飘忽飘渺,好似一缕月光般虚幻的女子。
这女子披散长发,身上也没多少繁复的饰品,就是一裘长裙,简简单单的清水脸蛋儿。
她比花丧女个头更高挑,气质更出尘,容貌也更加美丽几分。
她有一双好似深潭的眼眸,异光闪烁,让人沉醉。
下方密林中,魔算子被一群血色的新娘长裙围攻,他不断的惨叫着,身上好些地方都已经干瘪了下去,精气损耗颇大。
卢仚静静的看着面前这美得诡异的女子,冷然道:“你是……”
女子用力的搂住了卢仚的腰身,微微一笑:“我家妹子叫花丧女,那么,我自然就是月丧女!”
‘月丧女’三个字一出口,漫天月光都黯淡了下来。
一道直径丈许的月光垂落,全都笼罩在了月丧女身上,她浑身喷出飘忽不定的光雨,越发衬托得她飘逸如仙。
寒气越来越盛,卢仚都感到手脚一阵阵发麻。
他低沉的呵斥了一声,金色的烈焰从体内翻卷而出,五大金刚法相中参悟出的金刚降魔神通施展出来,一股永恒、至坚、不动、不坏的道韵充盈全身。
金色烈焰携带着可怕的高温,和刺骨的寒气剧烈的冲击。
卢仚体内‘嗤嗤’声大作,五脏熔炉和全身数百窍穴熔炉同时燃起了熊熊大火,血气精元化为柴薪,磅礴的法力催动熔炉,卢仚的身躯一寸一寸的长高,他的力量骤然飙涨,左手死死抓住了月丧女半透明的手臂,一点一点的向外拉扯。
月丧女的手臂好似万年寒冰铸成,卢仚熊熊燃烧的手掌抓着她的手臂的时候,不断发出‘嗤嗤’融化声,更有大片寒气从她手臂上喷出。
她静静的看着卢仚,轻轻说道:“佛门功法啊……佛门……极圣天的佛门……呵!”
月丧女的脸上光影变幻,顷刻间有无数女子的面相在她面庞一闪而过。
一股滔天的邪怨之力滚滚袭来。
饶是卢仚奇遇连连,机缘不断,他身上的金刚烈火也被这股可怕的邪怨之力冲得支离破碎,可怕的怨气冲击在金刚甲上,金刚甲放出刺目的光芒,随后光芒一点点的急速黯淡,在如斯坚固的金刚甲上,居然出现了一张又一张女子黯淡模糊的面庞。
“真是,坑啊!”下方,魔算子叹了一口气:“卢兄,看来,我要另找合作伙伴了……你今日,怕是难逃此劫……罢了,罢了,这乱世啊,只能救自己喽!”
‘嘭’的一声闷响,魔算子的身躯炸开。
一根细细的算筹签子飘然落下,然后顷刻间被四周翻滚的血色光芒碾成了粉碎。
魔算子又用了这门玄妙的秘术,轻轻松松逃了出去,原地就留下了卢仚一人,应付月丧女、花丧女,以及不知其数的诡异存在。
四面八方,一只只红灯笼,一条条血色长裙,一架架红轿子冉冉围住了卢仚。
月丧女散发出的滔天邪怨疯狂的冲击着卢仚。
卢仚就好像一块坚硬的礁石,面对正常海浪千万年的冲击,他岿然不动——但是月丧女放出的邪怨,却是一波一波足以毁天灭地的巨型海啸。
远比海浪庞大千百倍的冲击力狠狠的冲刷着卢仚的身体,冲刷着他的血气,冲刷着他的身躯……一波波冲击的余劲透过金刚甲,侵入了金刚甲内部,直接作用在了卢仚的身躯上。
卢仚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的皮肤上也结出了薄薄的冰晶,可怕的邪气侵蚀他的身躯,扭曲、撕裂他的皮肤,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剧痛。
卢仚死死的盯着月丧女:“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花丧女轻盈的飘了上来,她从身后,双手按在了卢仚的肩膀上。她手掌上放出朦胧的血光,配合着月丧女放出的邪怨之气,慢慢的消磨着金刚甲。
“我们,怎么能算,东西呢?”花丧女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的哭音:“我们不是东西……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一缕不甘的残魂……”
花丧女嘶声尖笑,月丧女‘咯咯咯’的笑着。
四面八方,那些血色的邪祟也发出了千奇百怪的笑声,无数女子的声音齐齐响起:“卢仚相公,来吧,来吧,来吧……”
这些女子的声音,有年幼的,有年少的,有成熟的,有青涩的……有甜美的,有娇媚的,有清脆的,也有沙哑带着无边魅惑气息的……
无数个声音传来。
更有无边幻象在四周浮现。
一股股淡淡的,各有不同的香气在鼻头萦绕。
浑身有无数古怪的感觉浮现,就好像有十万只小手在身上轻轻的拂过……冰冰凉,带着丝丝麻痹的小手拂过身体,一点点的撩动卢仚体内的血气……
无量归墟体震荡。
五大金刚法相震荡。
卢仚嘴角一口血涌出,体内精血气息剧烈的震荡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旦崩溃,则浑身精血都被这些鬼女人掠夺一空,卢仚就是魂飞魄散,化为干尸的下场……
不,看刚刚熊泰斗那倒霉模样,估计想要变成干尸都难!
卢仚低沉的喘息着。
他不顾透支精气神,硬生生将大量精血投入了烈焰莲池。
精血燃烧,神魂燃烧,烈焰莲池缓缓的扩张,投入其中的金莲道种也随之一丝丝壮大,一层层玄奥的道韵悠然扩散开来,一丝丝、一缕缕的烙印在了卢仚身体各处。
“给……我……滚!”
卢仚一声大吼,他一声大吼,浑身金光再起。
他挥动双臂,身体全力一震,左手松开月丧女的手臂,右手挥动金刚枪,倾尽全力朝着月丧女的脑袋就是一枪砸了下去。
卢仚身后的花丧女闷哼一声,身体一阵飘忽不定,迸溅出大量血光,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飞数里。
月丧女则是一声冷笑,漫天月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头顶一朵瑰丽无比的透明花朵冉冉绽放,卢仚这一枪轰在这朵透明的花朵上,就好似一粒沙子落入了大海,没有溅起丝毫涟漪。
“小郎君……你,不行哦!”月丧女笑得极其妩媚:“再加把劲,不然……奴家就要……”
‘噗嗤’!
卢仚左手握住了那柄不祥的黑玉小戈,狠狠一击洞穿了月丧女的胸膛。
“不然,你就要怎样呢?”卢仚握着黑玉小戈,狠狠的扭动了一下。黑玉小戈表面,无量云烟翻滚,一张张恶鬼面庞齐齐欢笑,随后,小戈剧烈的震荡着,一股可怕的吸力袭来,月丧女本来就透明的身躯,骤然抖动着,没几下功夫,就透明得几乎化为虚幻崩解状态。
月丧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她浑身爆发出一团炫目的月光,然后骤然炸开成千万条极细的月光直冲高空,她冲起来上万丈高,这才惊魂未定的重新凝成了人形。
她俯瞰下方,看着卢仚手中的黑玉小戈,嘶声道:“如此歹毒之物……极圣天……极圣天……”
月丧女面孔扭曲如恶鬼,身体内,无数女子面庞幻象一闪而过。
无数女子的哭喊声,叫骂声,嬉笑声,诅咒声……各色声音在月丧女体内隐隐传出,月丧女指着卢仚,嘶声道:“相公,你好生无情……你且等着,等着,等奴家实力再恢复一些,一定回来找你,和你耍子来!”
密林上空,无数红灯笼、红裙子、红轿子朝着卢仚扑了上来。
卢仚轻喝一声,五柄金刚剑飞出,带着熊熊烈火,犹如风车一样围着他一通疯狂的盘旋飞斩。
数不清的诡异被金刚剑轻轻一碰就炸成了粉碎。
一如在镐京的时候,一波波无比精纯、无比强大的能量凭空产生,纷纷注入卢仚的身体。
卢仚刚刚亏虚的身体迅速补充到了巅峰状态,他脑海中的烈焰莲池一寸寸的不断向外扩张,金莲道种一丝丝的长大,越发清晰的道韵化为神魂能见的细细光丝,一丝丝的烙印在卢仚的身体各处。
皮肉筋骨、五脏六腑、血管骨髓,一切都在和这金莲道种放出的道韵急速的融合。
肉体强度,法力修为,对天地的感应等等,一切都在突飞猛进!
卢仚浑身发出沉闷的雷鸣声,他的身体和三眼神人图的坐骑圣象衍化的力量符印散发出的道韵无比契合,他的肉体力量轰穿了这个世界的极致,再次向上提升了一大截。
卢仚的身躯,在闪光。
从骨髓最深处,有澄净、灵动、不朽不坏的光亮起,一层层的折射到了他的身躯最表层。
无数红灯笼、红裙子、红轿子飞扑而来,被威能越发强大的金刚剑轰得粉碎。
被打飞的花丧女一声尖叫,带着残余的诡异们,狼狈的朝着旸城遁去。
第三百零七章 森罗教主的欣赏
卢仚在旸城外,盘坐调息了一夜。
昨夜斩杀无数邪诡,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了一大截。如果硬要说修为层次的话,他从初入种金莲境界,已经向前一大步,突入了种金莲中层水准。
此刻的卢仚,简简单单的盘坐在地上,就给人感觉,这里矗立着一座大山。
若是佛门中人见到卢仚,就会感到,这里盘踞着一尊在世的金刚,行走的罗汉……那股子气韵,那股子威势,那股子不动不摇、不朽不坏的韵味,已经有了几分真正的金刚之势。
当然,如果是鲁青羊这样精修符道,和天地自然无比契合的修士来观摩,就会隐隐察觉,卢仚在那佛门金刚之势的核心处,更有着一股更加超脱、更加微妙、更加深邃难以言喻的道韵。
唯一的缺陷就是,昨夜修为突破一大截,卢仚的身高长到了一丈二尺五寸。
他的相貌,也变得更加的刚硬、威猛,双眼微微一眯,就有一种太古凶兽暴起,欲要凶残猎杀的威势勃然而出。
寻常人,怕是想要在他面前站稳,都会变得无比的艰难。
东边日头升起时,卢仚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躯。他只是稍微动了动身体,一不小心就震荡空气,在密林中掀起了一道狂风,差点将方圆百亩的一片密林连根拔起。
小心翼翼收起了动作,卢仚心知肚明,这是昨夜击杀这么多邪诡,实力不正常的提升了太多,尤其是肉体力量过于飙涨带来的负面影响。
等过得几日,神魂适应了飙升的修为后,一切就会回归正常。
看着依旧喊杀声震天,各色奇光涌动的旸城,卢仚皱眉沉吟了一阵,摇了摇头:“罢了,本来还想和你们睦邻友好,大家互不干涉呢。”
“但是你们居然,硬是将目标锁在了我身上!”
“尤其是,我都用梦幻泡影珠改头换面了,连鲁夫子都没能窥破这梦幻泡影珠幻化的虚像,你们居然可以直接找到我?”
“说不得,得主动下手,将你们拾掇了。”
卢仚咬了咬牙。
对于花丧女,在镐京一战之后,他对花丧女以及她身边的那些邪诡,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那些邪诡,对他又能有什么危害呢?
对于一个这辈子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多活几年,如今的人生目标是活到一万年的平凡修士来说,何必主动去招惹那些麻烦呢?
但是现在不同了。
不是卢仚去找麻烦,而是麻烦主动找上门来。
这就……只能痛下杀手,速战速决了。
“对付邪诡,还是要靠佛门啊……其实道门也不错,奈何,没有那份交情,否则道门的降妖除魔的手段,比佛门还变化多端呢。”
卢仚叹了一口气,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佛珠,手指轻轻一点,佛珠就‘嗡’的一声剧烈震荡起来。
不多时,神醉和尚的声音就从佛珠中传来。
卢仚和神醉轻声说了几句话,神醉的声音就蓦然拔高,一股子凛凛煞气透过佛珠都传了过来。
等到通话结束,卢仚不由得摇头:“啧啧,佛门高僧哪,这杀气腾腾的,啧啧!”
卢仚一声唿哨,树下的乌云兽发出高亢的啸声,一下子窜起来十几丈高。卢仚跳上乌云兽,朝着旸城指了指,大片黑烟涌动,乌云兽踏空朝着旸城奔去。
旸城内,已然是一片尸山血海。
元灵天的十二宗门,除了血河教和魔算宗没有弟子掺和,其他十个宗门侵入极圣天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几乎全部出动。
极圣天魔道六宗,大群弟子在一部分执事、长老的统辖下,各施神通,和元灵天修士们打成了一团。
各种魔功秘术,神通秘法,乃至于一些禁忌招数,全都肆无忌惮的疯狂施展。
旸城的街坊,已经化为一个个大坑。
流经旸城的几条小河,将城内骨肉成泥的百姓身躯溅出的鲜血,裹挟着流入了北面的旸江,长达百里的一截江面,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
地面上,无数魔傀宗的金属傀儡,和尸魔洞的无数僵尸打成了一团。
无论是魔傀儡还是僵尸,都是力大无穷、皮粗肉厚,又兼悍不畏死的那一类。浩浩荡荡魔傀儡和僵尸相互冲击,到处都是金属构件崩裂,僵尸被打得骨断筋裂的沉闷巨响。
到处都是黑烟血云乱晃,到处都是鬼影乱舞,到处都是凄厉的鬼啸声、狂笑声,以及一些莫名其妙说不出什么动静的诡异声响。
身负重伤,脸上蒙着一层不正常的粉红色气息,气息虚弱宛如随时可能倒毙的荼老魔,在几个秘魔崖长老的簇拥下,咬着牙催动无相元魔兜,无数血色眼眸悬浮虚空,放出暴雨一般的血光,撒向那些元灵天修士。
而元灵天修士中,也有一些身份足够的弟子,掏出了威力绝大的法器遥遥反击。
在数量上,毫无疑问是魔道六宗的弟子占了绝对优势。
但是在修为境界上,元灵天入侵的修士们,他们平均都是烈火境后期,甚至是烈火境圆满,乃至半步种金莲的实力。
而且他们使用的法器,平均要比魔道六宗的弟子要高出两三个大层次!
实在是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崩碎,个个宗门能保存下来的好东西,根本就没有几样,完全比不得元灵天这些修士的传承完整,每个入侵的修士都有着一套完整的,攻防兼备的高阶宝贝。
甚至,就连魔道六宗这边的一些执事,他们使用的秘宝,还赶不上一个普通的元灵天修士!
也就荼老魔这些长老,他们手上的一些压箱底的灵宝,却又比元灵天的修士们使用的秘宝强出了一大截。
总之,人数、修为、秘宝等等各方面因素拉拉扯扯,一通平衡下来,双方在旸城内,居然打了个不分上下。
隔上一会儿功夫,就会传来一声惨嚎,那是不知道哪个宗门的弟子陨落了。
魔道六宗的修士,既然是魔道所属,他们的下手之狠戾,自然是不用说了。
元灵天侵入的修士们,他们当中,也有大半是出自邪魔外道,诸如咒蛊教这样的宗门,他们下手更加邪诡无情。
所以,双方都在快速的给对方放血,同时自己也在急速的失血。
更加让人不安的是,原本极乐天宫废墟上,那座花丧女弄出来的楼阁依旧矗立,诡异的仙音、歌声从楼阁中飘出,一条条诡异的女子身影在战场上不时出没。
她们无差别的攻击双方修士,同时也被双方修士疯狂攻击。
这一场乱战,打得旸城彻底成了飞灰,只有四面城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太古造物,品质非凡,坚固无比,任凭一道道法术、神通落在城墙上,只打得山崩般巨响,城墙上没有出现一丝半点的裂痕。
卢仚骑着乌云兽,径直跳到了旸城的东门城门楼子上。
他眺望城池,就看到城内除了花丧女的那栋小楼,就连一座完整的建筑都找不出来了。
到处都是飘忽的人影,到处都是闪烁的光芒,到处都是喊杀声、尖叫声、惨嗥声、咒骂声。到处都是血腥味,到处都是尸体被雷火引燃后的焦糊味,更有一些地方,传来了凄厉的狗子狂吠声,公鸡尖叫声……
还有猫儿被吓得浑身炸毛的尖啸声……
偌大的旸城,简直化为血海地狱,情状惨厉到了极致。
卢仚冷眼看着旸城中的惨状,沉默许久,收起金刚枪,跳下乌云兽,挥出了金刚弓,更取出了一口巨大的合金箱子,掀开箱盖,里面是用极坚硬的合金,千锤百炼的重型箭矢。
这些箭矢上,有用法术熔炼出的金刚符咒,里面填充了大金刚寺供佛的香灰,又用秘法将香灰和箭矢完美的融为一体。
黑色的金属箭矢,闪烁着淡淡金光的香灰在箭矢上勾勒出了优美的图纹。
这么一口大箱子,里面装了足足一万只箭矢。
卢仚拔箭,开弓,然后,他的手臂变成了一片朦胧的残影,伴随着可怕的‘呼啦啦’的裂空巨响,一片箭雨喷薄而出,箭矢划破空气,激荡高温,放出夺目的光焰,在卢仚面前,就好像有一朵华丽的花朵骤然绽放!
卢仚的弓术,狂野而残暴,蛮横不讲理到极致。
重达一象的金刚弓,它在卢仚法力的灌注后,爆发出的力道,恐怖无比。
旸城内,一条条飘忽不定,到处盘旋飞掠,随时伺机扑杀的诡异红影,猛不丁的被箭矢命中,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嚎,红影纷纷爆碎,原地就残留一丝缕缕的檀香气,更有一丝淡淡的,温暖光明的金光萦绕。
一只只红绣鞋,一只只红香囊,一只只红灯笼……还有红手帕,红盖头,红枕头……
诸般稀奇古怪的闺阁女子用物,都在箭矢下炸成粉碎。
更有密集的箭矢落向了灯火通明的小楼,将小楼射出了无数个密集的窟窿。
花丧女、月丧女的尖啸声响彻云霄,伴随着刺耳的诅咒声,那座精美的楼阁突然消失不见,整个旸城内,所有飘忽不定的红影也都瞬间消失。
在这些红影消失的同时,旸城坍塌的屋舍民宅下方,凄厉的女子哭喊声冲天而起,一条条朦胧的女子身影凭空冒了出来,原地一旋,就跟着那些红色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仚浑身萦绕着一股逼人的热气,尤其是拉弓的右臂,更是喷涌着红光,好似在燃烧一般。
他缓缓放下长弓,身边放着三个清空的大箱子。
短短时间,他射出了三万支特制的箭矢,击杀了不计其数的诡异。
虚空中,一波波精纯、磅礴的力量翻滚袭来,不断涌入他的身体。
还没稳固的修为,又一次翻着跟头的向上提升。
第三百零八章 森罗教主的欣赏(2)
卢仚站在城门楼子上,身边站着体型堪比大象的乌云兽。
乌云兽低沉的咆哮着,双眼喷吐出三尺长的血光,头顶一对儿尖角足足有六尺多长,黝黑发亮,在初升的朝阳下喷吐着暗沉沉的幽光。
旸城内疯狂斗法的修士们,因为卢仚暴风雨一般狂虐的手段,稍稍的安静了一瞬间。
花丧女和月丧女一行诡异,她们极其的难对付。
一夜乱战,死在花丧女和月丧女手中的修士,起码有上万人。
如此难缠的诡异,居然被卢仚一通乱箭射死……双方修士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个难以招惹的强敌,在双方分出胜负之前,最好不要胡乱招惹。
所以,卢仚的城门楼子附近,俨然成了安全禁区。
双方厮杀的修士,逐渐远离了这边,并无一人愿意靠近这里。
正驱动元魔兜,和一群元灵天修士抗衡的荼老魔一行,则是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此刻的卢仚,使用的是‘乐获’这张面皮,荼老魔他们,将这张脸牢牢记在了心中。
“烈火境的修为。”荼老魔放出道道血光,重创了一名法力耗尽的元灵天修士,反手给对方施加了一道极其恶毒的魔咒,硬生生将对方的肝脏融成了一团血水。
“但是,那弓和箭,很强。我闻到了佛门那群贼秃的臭味。”荼老魔冷声道:“派出人去,摸摸他的底……总感觉,最近佛门的贼秃过于低调……他们肯定有阴谋!”
一名秘魔崖的老魔头丢出一柄黑漆漆的大魔杵,将一名天机门的青年打得骨断筋裂,一道恶毒的魔咒顺势涌入对方身体,分筋错骨、练血焚髓,可怕的痛苦直接让那天机门修士痛得昏厥过去,身躯极其诡异的扭曲起来。
这老魔头淡然笑道:“阴谋肯定是有的……但是,依我判断,他们或许是想要襄助胤熇,先收服了四方诸侯,将四极大州也重新纳入大胤的统治。”
“所以,他们任凭新胤存在……呵呵,贼秃们是想要借刀杀人,用新胤勾结元灵天的修士,让他们和我们火并。”老魔头眸子里闪烁着绿油油的光焰:“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想出来的主意……这些元灵天的蠢货,还真和新胤勾结上了?”
荼老魔目光森森的盯着卢仚。
卢仚感觉到了荼老魔目光中的恶意,他强行压下体内沸腾的力量,朝荼老魔看了一眼,朝着对方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收起金刚弓,收起三口装箭的大箱子,跳上乌云兽转身就走。
旸城,继续打成了一锅粥。
无论是魔道六宗,还是元灵天的修士们,他们已经死死纠缠在一起,想要撤离战斗都没这么容易了。
尤其是少了花丧女和月丧女搅局,双方面对面的硬碰硬的斗法,能够心无旁骛的朝着对手倾泻各色大威力的神通秘术,双方的死伤速度骤然提升。
卢仚骑着乌云兽,返回密林。
他准备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如果元灵天的修士们死绝了,那么他自然返回胤城。
如果元灵天的修士们大获全胜,那么卢仚会‘信守承诺’,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吸引更多的元灵天修士加入新胤!
乌云兽跑得极快,血脉返祖溯源,身躯异变日益加强,乌云兽的速度已经快得离谱。弹指间,乌云兽就驮着卢仚回到了密林。
朝日初升,漫天红光耀目。
进了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密林,光线骤然一暗。
外界所有的声音,包括旸城内的喊杀声,还有各色法术神通造成的响动,全都消失了。
密林,好似被扣在了一个暗色的水晶罩子里,光线暗淡,而且隔绝了内外的声响。空气中,有一种让人不安的静谧,过于沉静,就好像万物都已经死亡一样。
“哪位道友和我开玩笑呢?”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冉冉调小乌云兽,披挂上了金刚甲,取出了金刚枪,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小友莫慌,也莫怕。”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卢仚身后传来:“老夫万象,森罗万象的那个万象,想要和小友好生谈谈。”
卢仚的眉头一挑,好么,又是一个无声无息侵入到自己身后的难缠货色。
如果说,昨夜的月丧女突然从卢仚身后冒出来,是因为她邪诡的身份,神出鬼没是她的天赋能力的话,这个在他身后说话的人,修为可就有点莫测了。
种下金莲道种后,卢仚的神魂力量壮大了无数,就算十里内一片雪花落在了湖水中,只要他愿意,他都能轻松的察觉到那雪花发出的动静。
可是他身后的那人……他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响动。
缓缓转过身,卢仚看到了一个身穿黑白二色长袍,头戴黑白二色方帽,面容清癯,下颌蓄了一条只有一寸宽,但是足足有三尺多长胡须的中年男子。
这人明显和元灵天的其他修士一样,是元灵天的土著人种。
相比极圣天,也就是卢仚这些土著,元灵天的人更叫的高挑,更加的英俊或者俏丽,但是身材更显单薄一些,发色、眸子的色彩,都和卢仚这些土著大有不同。
比如卢仚见过的清旻秀、谢富贵等人,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哪怕是邪魔外道宗门出身的,浑身也都充盈着出尘之气,翩然犹如仙人一般。
卢仚身后的这人么……
长相相比元灵天的其他人,略显普通了一些,甚至放在极圣天的土著中,这中年男子也只能算是生得‘平平无奇’。
而且他的身高也略显普通了一下,也就是七尺多一点儿。
但是他的气息,让卢仚莫名的警惕。
这人分明站在卢仚面前,可是卢仚居然分辨不出他和这一方天地的任何差别。他就好像,整个融入了这一方天地,就好像一棵树,一根草,一片雪花,一抹灰尘……
如果卢仚闭上眼睛,那么他就彻底消泯在卢仚的感观中。
“前辈!”卢仚持枪,向男子抱抱拳:“敢问万象前辈。”
“元灵天,森罗教教主万象。”万象笑得很温和,一如他的声音一样,平淡无奇,但是很有亲和力:“我的名字,和我所属的宗门,是不是很搭配?万象森罗,森罗万象,呵呵!”
万象笑呵呵的看着卢仚:“当年,我们师兄弟十余人,师尊最终选了我继承教主之位,很大关系,就是因为我的名字了。”
卢仚挑了挑眉头:“森罗教?敢问前辈,找小子有何贵干?”
卢仚的心重重的抽了抽。
森罗教,在魔算子提供的情报中,这可是元灵天赫赫有名的强大宗门,甚至在邪魔外道中,森罗教的实力,堪称数一数二的存在!
森罗教的强,就在于它的全。
森罗教内,划分了数百座传承峰头,每一峰都有不同的传承。什么炼丹啊,符箓啊,傀儡啊,阵法啊,飞剑啊,养蛊啊,炼毒啊……乃至什么养尸,养鬼,看风水,找龙穴之类,他们教内都有传承。
传承流派多,也就罢了。
最要命的是,森罗教的每一峰传承,比起元灵天其他专门研修这一门本领的宗门来说,森罗教的传承,只是略微弱了一丝。
比如说,森罗教的符箓之道,就只比元灵天专门钻研符箓的天符宗略弱一丝。
森罗教的炼丹术,也只比专门的炼丹宗门天医门稍弱了一等。
森罗教炼制出来的战斗傀儡,也就比魔傀宗的同阶魔傀儡稍稍弱了这么一点。
包罗万象,堪称全能的森罗教,其实应该名列元灵天的名门正宗之列,但正是因为他们的过于强大,因为他们的传承过于全面,森罗教受到了元灵天正邪两道的联手打压,联合排挤。
所以,森罗教只能成为邪魔外道。
干脆,森罗教也就懒得和元灵天的正道、邪道沾边,他们自成一体,在元灵天圈占了极大的一块领地,圈养了数十个强大的世俗王朝,关起门来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卢仚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快就和森罗教的当代教主发生直接的联系。
万象笑呵呵的看着卢仚,他背着双手,轻声道:“莫怕,也莫慌,我森罗教和其他宗门不同。他们什么血河教啊,魔傀宗啊,无论正邪,这次为了争夺太上仙诰,一个个老脸都不要了,直接让门人弟子来送死。”
轻轻摇头,万象淡然道:“我这具分身降临,可不是靠牺牲自家弟子来做到的……我森罗教有一件传承灵宝‘森罗妙镜’,我就是靠了它,蒙蔽了极圣天的天地意识,这才降了一具分身下来。”
万象笑得极其灿烂:“所以,我比其他那些老怪物,下来得更早一些……甚至,在邬州城,那群小娃娃和小友你第一次爆发冲突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卢仚深吸了一口冷气。
他骇然看着万象,沉声道:“那么,前辈找到小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万象不紧不慢的说道:“魔算宗的那条小狐狸,你和他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问题……卢仚以为,可以回答:“他不想成为牺牲品,所以,如果他在极圣天遇到危险,我要放过他三次,仅此而已。”
万象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小家子气,小狐狸毕竟只是小狐狸……哎,罢了,也难怪,他也不可能像我这样,有决断之权。”
万象目光炯炯的看着卢仚,轻声道:“小友,我很欣赏你,所以……我们可否联手呢?”
“联手?”卢仚一脸古怪的看着万象。
第三百零九章 万象之心
旸城还在鏖战。
卢仚已经回到胤城,同行的,有万象。
神醉施展神通,从北界城赶了过来——胤熇的远征军,已经出发,神醉和一群佛门老和尚,都在北界城给胤熇压阵,壮胆。
胤城,清平乐苑,鲁青羊清修的大殿,神醉、万象、鲁青羊鼎足而坐。
卢仚在一旁,伺候着一个小炭炉子,慢条斯理煮水,洗茶,冲泡茶水。
“我观察了许久时间,观察了许多人物,最终,我选定了这位小友。”万象朝着卢仚指了指,淡然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是极圣天这一次天地复苏,天地意识加持的应劫之人……起码,是之一罢!”
神醉老僧拨弄着佛珠,沉默不语。
鲁青羊端着茶杯,小口喝着茶,同样不说话。
万象不以为意的,同样端着茶杯,他的茶杯口一层白气冉冉而起,白色水蒸气在他的神魂之力控制下,化为飞剑,旗幡,符箓,山川,神兽,飞禽,沧海,山林……诸般异象层出不穷,每一门异象,都代表了万象修习过的一脉传承。
神醉对万象杯口变幻的水汽异象,最初无动于衷。
但是当水汽中出现了面目慈和的菩萨虚影,以及一尊威武凶猛的金刚身影时,神醉的脸色顿时一变:“没想到,我极圣天佛门传承,落入了你森罗教之手。”
万象微笑:“大金刚寺的传承,因为可淬炼肉身,增强防御,是一等一保命的功夫,所以,我从三岁起,就正统修炼了大金刚寺的主修功法。”
神醉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自家宗门的核心传承,流落元灵天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人家用来当做‘保命功法’?
“另外,我还修炼了大梵净世宗的核心传承。”万象举起手中茶杯:“太古之时,极圣天只有两家宗门,堪称‘太上’宗门……太上北溟仙宗,太上大梵净世宗。”
卢仚心头一动。
太上北溟仙宗,他是知道的。太上大梵净世宗么……佛门也有太上宗门?
太上北溟仙宗,显然是道门传承。大梵净世宗,是佛门正宗。也就是说,太古时的极圣天,魔道是最可怜的?啧啧!他们没有‘太上’宗门坐镇啊!
“我佛慈悲。”神醉目光深沉的看着万象:“施主,请继续。”
万象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那么,我就继续了……卢仚小友,有九成九的可能,是极圣天天地复苏时,天地意识加持的应劫之人。”
“一如当年,我元灵天几乎被你极圣天屠灭时,元灵天的天地意识暴起反击,从而造就的那位‘太上’一般。”
“也就是那位‘太上’,他崛起之时,你极圣天没能及时扼杀他,等他彻底崛起之后,你极圣天被他反噬,一剑差点破灭了极圣天!”
神醉缓缓点头:“老衲也以为,法海是应劫之人。他,当有大成就。”
鲁青羊轻咳了一声:“敢问,何为应劫之人?”
虽然挖了无数古墓,得了无数好东西,但是鲁青羊毕竟根基浅薄,并非正路子出身的修士,对于很多专门的术语,他还是不懂的。
万象淡然道:“所谓应劫之人,唯有天地重劫之时,才会应劫而出,得天地青睐,享无穷气运,成无上成就,这就是应劫之人。”
当年,极圣天差点屠灭元灵天,就有应劫之人顺势而出,急速成长,于绝境中强势反击,差点断绝了极圣天的修炼道途。
而如今,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复苏,就好像一个重病濒死的病夫,得了灵丹妙药,服用后已经治好了要命的重病,正在缓慢恢复——但是重病之余,一个被掏空了身体的病夫想要回复健康,势必需要漫长的时间休养。
而这时候,元灵天的修士,得了太上仙令,集中全力反扑极圣天!
这就好像,病夫的院墙外,突然多了一群牛高马大的地痞混混,他们拎着木棒,想要闯入院子,将病夫洗劫一空,顺便将病夫彻底干掉!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病夫能怎样呢?
他只能豁出去一切,掏空大半的身家,雇佣某个,或者某些个人,让他们帮助自己,抵挡院墙外死对头的侵袭。
只要能够争取时间,等到病夫回复、强壮之后,他就有足够的手段,来对付那些死对头了。
应劫之人,就是如此!
应劫,应劫,就是天地意识在生死危机的关头,挑出来为自己保驾护航的助力。
一如当年元灵天的那位‘太上至尊’!
鲁青羊缓缓点头,他轻声道:“原来如此,倒也有趣。这天地意识,果真如此奇妙?”
“天地不可测。”万象笑得很温和:“夫子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将森罗教关于‘应劫之人’的一些秘档,送与夫子参阅一二。”
“当然,我今日之所以,通过卢仚小友和两位见面,是因为,我有别的筹划。”万象淡然笑着,向神醉老和尚看了两眼。
“我猜,面对元灵天的先期试探,神醉方丈,你们的反应有点有趣。”
万象悠然道:“一个呢,你们以新胤为工具,想要借刀杀人,借元灵天之力,屠戮魔道,为你佛门未来大兴,做先期的准备。”
万象笑着点头:“是啊,如果我门下有卢仚小友这般的应劫之人,我也会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为什么不,一统极圣天呢?”
神醉微笑,不吭声。
“二个呢,你们也在等天地灵机恢复……因为只有天地灵机不断恢复,你们才能施展更大的力量。依我看来,神醉方丈如今能够动用的手段,不到万一罢?”
“如今的极圣天,相对于神醉方丈,还是池塘太小、水太浅。”
“你们想要用魔道六宗,摆在明面吸引元灵天的注意力,让魔道六宗的小打小闹,为你们争取时间。”
神醉拨弄着手中佛珠,打断了万象的话:“那么,教主找我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万象‘嘿’的笑了一声,他眯着眼睛,放下茶盏,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奇异的指印,一股无形的波动封锁了整座大殿。
“一个交易!”
万象很是严肃的逐个看了神醉、卢仚、鲁青羊一遍:“一个交易!”
神醉、卢仚、鲁青羊静静的看着万象。
万象轻声道:“这次,元灵天诸多宗门,奉太上仙令,反扑极圣天,在这过程中,建立最多功勋,夺取元灵天气运最多的宗门,可得太上仙诰,从而证道飞升!”
万象淡然道:“我身后的人,不想这件事办成。”
神醉瞪大眼睛,骇然看着万象:“教主是说……”
万象悠然道:“一如方丈所想那般,我背后的人,不想这次反扑极圣天的行动成功……更不愿意看到,有元灵天的修士,拿着这次分发下来的太上仙诰证道飞升。”
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万象轻声道:“方丈有何感想?”
神醉目露奇光,手中搬弄佛珠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一倍有余。
他皱着眉头,眯着眼,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这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宗门的典籍,当年损失太多……嚇。不过,老衲大致能猜出,教主……呵呵,这么说来,我们的目的不同,但是目标,是一致的。”
神醉轻快的说道:“老衲想的是,佛门一统极圣天,而且从元灵天的打击下,平安存活。”
万象迅速接上了话:“我想的是,只要这次元灵天对极圣天的反扑失败就好……至于在这过程中,其他宗门死伤多少……我不关心!”
神醉沉默。
过了许久,许久,神醉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指了指万象:“只是,我们,如何才能,信得过教主?”
万象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他笑着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通体光泽流动,好似完全由无数条流光凝成的玉珏,轻轻的递给了卢仚。
“这种事情,当然是要有投名状的。”
万象很沉肃的看着神醉:“你我双方,不共戴天的世仇尔……当然,在你们的宗门传承中,自然是如此述说的。”
“但是,在我森罗教的秘典中,却记载了一些其他的说法。当然,这也只有我森罗教历代教主才有资格知晓……这些东西,你们大金刚寺显然是没资格知道的,在极圣天,当年也只有两大太上宗门的当代掌门,才有资格碰触。”
“因为信息的不对等,我们想要取得互信,很难。”
“但是我会缴纳一份足够的投名状……而你们,也要给出一份足够的担保。”
“你我相互约束,相互挟持。”
万象微笑看着神醉:“如此,我们才能取得互信,才能……共进退,共患难啊!”
卢仚接过手中的玉珏,上下把玩着,只觉这玉珏轻飘飘的,但是内部蕴藏了一股极其玄妙的力量,以他如今的境界、修为,完全摸不清这力量的属性,以及强弱极限在哪里。
他抬头看向了万象,万象正朝着卢仚微笑:“所以,我才说,我非常欣赏卢仚小友……他是我们同心协力,荣辱与共的关键人物!”
神醉沉默半晌,这才缓缓问万象:“你的投名状,有这个份量?”
万象深吸了一口气:“有!”
第三百一十章 引出,投名状
吉州。
刚过新年,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
吉州周边的几个州郡,还是漫天冰雪,满眼一片白茫茫。
偏偏吉州,一踏入吉州的土地,视线所及,尽是猩红色。
一只只红色的绣花鞋,歪歪扭扭的密布原野,绣花鞋中,也不知道是装填了血肉膏油,还是什么怪异的泥土,总之这些微微蠕动的绣花鞋里,长出了一支支花茎笔直的花朵。
血色的花茎,血色的叶片,血色的花朵宛如龙爪,血色的花蕊笔直笔直的直刺天空,花蕊巅部更有一丝丝火星闪烁,丝丝血色光芒照得四野都是一片血色。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血色花朵盛开,风吹过,花朵微微颤抖,血光荡漾犹如海潮。
在这一片血色光潮上方,一只只红灯笼往来飘浮游动,不时有少女清脆甜美的笑声从这些红灯笼里荡漾开来。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吉州边境的时候,就看到一些好奇的江湖人士,正站在血色花海的边缘,冲着吉州境内探头探脑的张望。
这些江湖人士,也就是普通的武道修士,修为最高不过是打通了两三条奇经八脉的,元罡可以外放伤人的水准。
他们一不小心,稍稍靠近花海几步,听到那清脆甜美的少女笑声,就好像中邪了一样,带着痴呆的笑容,一步步的走进了花海中。
那些直挺挺的花茎下面,无数根细长的血色藤蔓缓缓长出,一点点攀爬上这些江湖客的身体,温柔的扎进他们的身躯。
眼看着一个个身躯魁梧雄壮的江湖好汉流淌着口水,站在花海中,身躯急速的干瘪萎缩,被那些直挺挺的血色花朵抽空了全部的精气神。
“滚开!”看到眼前这场景,卢仚一声大喝,直接施展从大天龙寺的大和尚那里学来的大天龙吟降魔神通,一声大吼震荡百里,惊醒了好些被迷惑的江湖客。
“兀那……”有惊醒的江湖客气急败坏的,想要按照平日里的老江湖做派,和敢于呵斥自己的后生小辈讨一个公道。
但是他们刚刚往卢仚这边看一眼,一个个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卢仚身穿重甲,手持长枪,脚踏虚空悬浮,脚下有浑浊气流凝成的两朵莲花……这等凌空虚浮的手段,已经是江湖道上传说中的无上宗师才有的实力。
而卢仚身后,跟着整整齐齐三十六万魁梧的大光头!
三十六万身披僧衣,做和尚装束,身高一丈开外,手持禅杖,气息凝肃而肃杀的大光头!
这是从胤城周边,乐氏掌控的几个州郡中,挖空了所有的重刑犯监狱,好容易凑齐的三十六万个无恶不作,就算是凌迟处死都一点儿都不冤枉的恶棍、恶匪。
这些死十次都死有余辜的家伙,经过卢仚和佛门的一番手段后,已经彻底遗忘了以前的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比的虔诚,成了最死心塌地的佛门弟子。
他们做大和尚装束,手持禅杖,在卢仚身后,犹如行尸走肉一样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他们在行进的时候,也组成了一座巨大的莲花状大阵。
他们的修为都很低微,也就是半步熔炉境不到的水平。
但是三十六万个这样的新鲜出炉的佛门弟子,他们体内的佛门修为再低微,量变化为质变,他们组成的大阵所过之处,也有淡淡的金光萦绕四方,天空的云彩都被染成了淡金色。
那些江湖客可不傻,看到如此庞大的阵列,又看到卢仚凌空悬浮的模样,他们自然是有多快就跑得多快。
前方开满猩红色花朵的原野上,一只只红灯笼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静静的悬浮在半空。
在红灯笼后方,有一条条若隐若现的人影浮现。
她们,直勾勾的盯着站在花海边缘的卢仚。
突然间,无数少女甜美的笑声传来:“相公,来呀,来呀,配对子耍子来!”
卢仚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你们也着实不够用心的!”
笑了几声,卢仚脚踏虚空,大踏步闯入了花海,他身后庞大的莲花佛阵也随之而动,三十六万光头大汉低沉的念诵着超度经文,紧随着卢仚闯了进去。
金光骤然亮起,一只只绣花鞋在金光中化为飞灰飘散,一朵朵猩红色的花朵在金光中骤然化为青烟,悬浮在空中的红灯笼发出尖锐的嘶叫声,灯笼距离的颤抖着,炸成了一片片细碎的碎片,而那些在红灯笼后方的人影,则是犹如见鬼一样尖声嘶吼着,狼狈的向远处逃窜。
但是哪里来得及。
金光如海啸,疯狂的涌向这些人影。
只是弹指的功夫,起码有数十万漂浮的女子身影凭空消失。
一道道精纯的能量再次凭空而生,悉数注入卢仚的身体。前天晚上,刚刚在旸城外密林中修为飙升,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的卢仚,修为再一次的疯狂突进。
卢仚如今和整个莲花大阵紧密相连,他就是整个大阵的阵眼,是大阵一切能量调动的核心。
面对汹涌而来的能量狂潮,卢仚毫不犹豫的,将其逆转,送入了大阵中。
三十六万名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已经被佛门高僧洗脑了数十次,又被卢仚用太上北溟仙宗秘术,初步炼制了一番的‘大和尚’齐齐口诵佛号。
他们身上的肌肉在蠕动,体内骨骼、经络发出沉闷的巨响,皮肤表面隐隐有金属光泽渗出。数十万诡异,每一诡异拥有的能量,转化成修为后,都堪比一名初入熔炉境的修士。
这些‘大和尚’接受了经过卢仚身躯转化的能量后,他们的修为就在水涨船高,一节节的攀升。
与此同时,每一万名大和尚当中,都有一名真正的大金刚寺弟子,背负着一具太古流传下来的大金刚寺前辈高僧的金身舍利。
这些金身舍利放出璀璨的金光,镇压这些大和尚全身气机,使得他们体内的功法运转遵循最正确的途径,绝对不会有任何走火入魔的风险。
当然,在卢仚用秘术将其炼化,又被神醉等一群老和尚度化了数十次后,这些大和尚想要走火入魔都难——他们现在,完全就向像是一群遵循指令行事的傀儡,连本我意识都彻底湮灭了,心无旁骛,心底纯净如水晶明镜,他们能走什么火,能入什么魔?
“我佛慈悲!”卢仚仰天高呼。
一片金云涌动,神醉曾经在邬州城外施展过的,那座方圆一丈许的小金刚须弥山在金云中腾空而起,在卢仚全力灌输的金刚佛力的催动下,小金刚须弥山急速膨胀到的数里高下,山峰上一座座金刚、罗汉、菩萨、佛陀的虚影若隐若现。
无量佛光,照耀方圆千里之地。
千里地内,无数的红绣鞋,无数的花朵,无数的灯笼和鬼影顷刻湮灭。
宛如大江大河的精纯能量涌入卢仚体内,这股能量之庞大,以卢仚如今的修为也完全承受不住。
他闷哼一声,身躯骤然‘卡巴卡巴’的拔高到了一丈六尺高下。
通体金光萦绕,卢仚体表有一片片密密麻麻的金刚禅印不断浮现,通体祥光滚动,浑身肌体都在开始疯狂的蜕变和进化。
但是涌来的能量是如此磅礴……卢仚的身躯几乎被瞬间崩成了粉碎!
之前无论是在镐京斩杀那些黑鳞怪,还是在旸城击杀这么多的诡异,都没有这一次,他借用了神醉老和尚压箱底的,也是大金刚寺的镇山至宝后,一次性斩杀的邪诡来得多。
方圆千里之地,这血色平原上,何止上千万的邪诡?
恐怖的能量袭来,卢仚只能勉强操控着大阵,将这股恐怖的能量注入大阵,让三十六万个大和尚、阿虎等一百零八个虎爷、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军、扛着金身舍利的三十六名大金刚寺内门镇山金刚来分担。
这股能量……
森罗教的万象,有了最明确的阐述——正因为卢仚通过斩杀这些邪诡,能够获取能量,修为飙升,万象才更加确定,卢仚就是极圣天这一次天地意志青睐的应劫之人!
曾经,元灵天那位差点一剑劈断了极圣天道途的太上,就是如此。
那时候,那位太上被无数极圣天修士满天下的围追堵截,疯狂截杀,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绝境。但是那位太上,只要斩杀一名极圣天的修士,他身边三丈之内,就能出现一些千年、万年,甚至是十万年的天地灵药,帮助他治疗伤势、增长修为!
这就是天地意志青睐的结果——天地配合你作弊,你如果还不能快速成长,你就真的该死了!
卢仚也是如此。
这些邪诡,并非极圣天的土特产!
她们和元灵天的修士一样,都是外来的侵入者。
而且,她们是纯粹的能量之躯,所以斩杀她们,可以直接将她们的身躯化为能量,直接补还给卢仚。
这份能量,这份修为,是极圣天的天地意志在帮卢仚作弊。
这份修为,是卢仚应得的!
“罪过,罪过!”
卢仚轻叹了一声,带着庞然大阵,驱动着小金刚须弥山,继续向吉州深处进发。
这些漫天乱晃的鬼影,有多少是花丧女、月丧女屠戮吉州,将急骤原本的好人家女儿转化而成?天知道,没人知道!
但是她们已经转化为邪诡……卢仚能做的,也就是诛杀她们!
头顶的山峰再次膨胀到二十几里地方圆,放出的金光,已经能够覆盖一千五百里之巨。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引出,投名状(2)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在吉州的原野游走。
小金刚须弥峰放出无量金光,随着卢仚的修为不断飙升,金光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所到之处无数邪诡尽成乌有,一道道精纯磅礴的能量不断涌入卢仚身体。
卢仚推动大阵之力,更以佛门醍醐灌顶之术配合,将过于巨大的能量不断注入身后组阵之人手中,三十六万死囚、一百零八虎爷、三十六神武将军、三十六镇山金刚,所有人的修为都在突飞猛进。
只是,后面三者的修为,是正统的循序渐进的增长。
而三十六万组阵的主力,这些死囚,随着修为的不断飙升,他们最后一点意识也被彻底磨灭。
佛门护法,或者仙门道兵,或者……人形傀儡!
总而言之,就是这种玩意儿。
他们对卢仚的忠诚已经到了无可动摇的地步,他们的修为,也完全按照卢仚的意志,疯狂的打磨,急速的灌输,犹如疯魔一样的突飞猛进!
培元,熔炉,烈火!
身躯结构越来越强横,皮肉筋骨等逐渐拥有了一丝金刚不朽的特性,心脏等五脏熔炉开始点燃,随之一缕缕火光朝着其他熔炉急速的蔓延。
“极圣天这名号……有点过于霸道。”
卢仚一边带着大阵洗荡吉州,一边暗自腹诽着。
极圣天的名字,的确有点霸道。
极圣天的这些宗门行事,无论是大金刚寺为代表的佛门,还是心剑宗为代表的道门,乃至尸魔洞为代表的魔门……一个个都有点不择手段的意思。
所以,极圣天不是什么好路数。
但是元灵天的这些家伙么,更不是什么天真淳朴的好人。
根据魔算子和万象给的消息,元灵天的那些大佬们,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分身提前降临极圣天,在这次的极圣天天地灵机复苏一战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争夺最后的太上仙诰,他们居然不择手段到,牺牲自家的嫡系血亲!
虎毒尚不食子,这些元灵天的大佬们……呵呵!
尤其再看血神老人和万象之流的做法……用不择手段来形容他们,都不足以凸显他们的阴狠和狠辣。
为了利益,他们可以牺牲一切!
所以,元灵天的这群货色,也绝对不是什么正路子宗门。
无论挂着什么冠冕堂皇的招牌,极圣天和元灵天的这些修士,全都不是什么好鸟。
而这些邪诡!
可怜,倒也可怜。
但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啧啧!
卢仚回想万象提供的,这些邪诡真正的可能来路,他不由得直摇头——不作不死,作了就死,这是至理名言,但是作死到这种程度的!
前方,一座红色秀楼高有九尺,无数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光着膀子,手持各色花剑,站在秀楼里朝着卢仚虎视眈眈。
就听一声清啸,无数浑身白花花,身躯半透明的大姑娘尖啸着,手持利剑化为红色狂潮朝着卢仚就碾压了过来。
这些大姑娘冲锋的时候,腰部以下的身躯化为一团团红色的云烟和烈火,上半身保持了正常的少女形态,而面颊则是化为白惨惨的红粉骷髅……
那惨厉的景象,简直让卢仚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打了个哆嗦,急忙披上金刚甲,五柄金刚剑带着沉闷的破空声飞出,然后犹如大风车一样的急速旋转起来。沉甸甸的金刚剑凌空飞旋,所过之处,无数大姑娘瞬间湮灭。
小小的九层高秀楼,居然在短短一盏茶时间内,涌出了上千万持剑的邪诡。
卢仚被飙升的能量冲得七窍喷血,浑身毛孔都有细细的血珠子不断的渗出。
闷哼了一声又一声,卢仚强行运转法门,将一部分能量炼化为自身所有,其他九成九以上的能量,不顾一切的注入了后方大阵中。
“我佛慈悲!”三十六名扛着自家老祖金身舍利的大金刚寺镇山金刚齐齐吐血,又惊又喜又是惶恐的,豁出去性命急速炼化这股恐怖的、纯净的、毫无瑕疵的、和自身佛力完美对接的庞然力量。
他们踏入吉州平原的时候,只是刚刚踏入烈火境的修为。
但是在吉州平原上闲逛了大半天,他们已经到了烈火境巅峰,到了半步种金莲的地步。
随着这一波恐怖的能量狂潮袭来,这些大和尚一声不吭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颗形状略有不同,大概都是鸡子形状,也是鸡子大小,金灿灿、亮晶晶、半透明,内有人形若隐若现的金刚舍利。
‘嘭’的一声巨响,这些大和尚,直接暴力将金刚舍利拍在了额头上。
金刚舍利内,大金刚寺先辈高僧感悟的,关于金刚禅法的精义等等,融合了这些大和尚澎湃旺盛得有点离谱的气血神魂,化为一颗颗精妙绝伦的道种,冉冉落在这些大和尚刚刚凝聚的烈火莲池中。
烈火种金莲!
大和尚们体内无数条玄妙的金光冉冉浮现,一条条金光急速的扫过他们身体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每一处细微的组成,一枚枚金刚佛印不断烙印在他们的身躯最细微的微粒上。
一呼一吸之间,肉体力量就向上浮动一成左右。
一呼一吸之间,肉体强度就向上浮动一成左右。
一呼一吸之间,肉体让与就向上浮动一成左右。
浑身骨骼爆响,血液流动声宛如大河滚动,三十六个大和尚的身体一寸寸的拔高,身上肌肉滚动,宛如大蟒在皮下乱翻。
这些大和尚身上的异状刚刚持续了没多久,阿虎、鱼癫虎等人,也是一般无二的,掏出神醉赠送的大金刚寺先辈高僧留下来的金刚舍利,狠狠的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随后,阿虎他们也和这些大金刚寺的镇山金刚一般,直接突破了种金莲境界。
什么佛门禅法的精妙之类,以阿虎他们的心性,自然是没能感悟到多少……但是他们的境界的确突破了,他们的实力的确在疯狂的提升!
这种空有力量,毫无佛门禅法领悟的和尚,在极圣天的佛门鄙视链中,被称之为‘杀胚’!
但是很莫名的,这种纯粹的‘杀胚’,他们被各大佛门宗门重视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那些佛法高深、慈眉善目、拥有一颗慈悲心怀、琴棋书画样样来得的高僧!
一句话,极圣天的佛门,更加欣赏‘杀胚’型的大和尚。
一如神醉,一如释恶这些大和尚,哪个不是‘口念佛陀、杀人放火’?
至于三十六万组成大阵的主力,这些活该杀千刀的死囚,他们的道种倒是没有这么高的待遇……
可是他们体内的道种,是直接拓印了卢仚的一部分大道感悟。
如无量归墟体的包容、收敛、深不可测。
如五大金刚法相的刚猛霸道、坚不可摧。
如风之飘渺。
如水之变幻。
尤其重要的,是三眼神人图那头圣像坐骑,它的纯粹、极致、绝对、极端的力量之道的感悟,卢仚也拓印了他自己能参悟的一小部分,将其植入了这些‘道兵’的烈火莲池。
‘咔嚓’声不绝于耳。
这些已经彻底被泯灭了一切灵智的‘道兵’,他们的身躯在沉闷的轰鸣声中膨胀到了一丈六尺高下,皮肤色泽,已经变成了打磨过数千遍,亮得可以当镜子使用的金铜色。
秀楼被小金刚须弥山砸得粉碎,无数邪诡齐齐湮灭。
卢仚又一次七窍喷血。
他大踏步的,带着大阵加快了速度,在吉州平野上快速游走。
又是一座秀楼……
又是一条花街……
又是数十条浮空的画舫……
又是十几座旖旎的宅邸……
无数邪诡,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形态出现在卢仚的面前,但是全都被打得稀烂,打得粉碎!
一点点的,卢仚的修为提升到了种金莲境的巅峰境界。
他的烈火莲池已经膨胀到了百里大小,内部一颗金莲道种熠熠生辉,放出无量光,照耀全身,时刻提升着他的法力、神魂和躯体。
就在卢仚快要忍不住,准备突破种金莲境界时,三眼神人图通体放出无量光。
那枚圣像奉献的力量符印爆发,一股不可测的恐怖巨力从虚空中袭来,卢仚体内每一个细小的细胞中,都自然爆发了一股向内塌缩,好似黑洞湮灭的恐怖力量。
卢仚扩张到百里大小的烈火莲池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大口吐血,烈火莲池一点点的塌缩,向内不断的压缩,在九个呼吸间,就从百里方圆,重新塌缩到了刚刚诞生时的尺许大小。
随后,随着无数邪诡被击杀,庞然力量袭来,卢仚的烈火莲池开始再次膨胀!
之前卢仚只能承受外界邪诡送来的万分之一的能量……
而这一次,他的承受力度达到了万分之二!
他的烈火莲池开始再次膨胀,金莲道种内的复杂道纹,也开始酝酿,开始凭空滋生出更多更玄妙的变化,他的身体,再次被更加神奇的力量充满。
入夜时分。
卢仚又是一击,将上百条浮空画舫轰碎后,他的烈火莲池,膨胀到了三百里直径!
随后,又是一次塌缩袭来。
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塌缩,分裂,毁灭……随后,不断的重生……新生的细胞体积略小了一些,但是密度比之前提升了大概一倍有余,更加的强大,更加的致密,蕴藏了更多的生命力,各方面的属性也提升了一倍有余……
随之,烈火莲池再次塌缩,然后,再次膨胀!
他继续带着大阵在吉州平原上游走,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将一片猩红的吉州平原扫荡了一成左右。
太阳升起,然后……落下!
又升起……
又落下。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引出,投名状(3)
吉州,就在卢仚曾经驻守的邬州东南方,曾经也是大胤的膏腴之地,人烟繁茂,物宝天华。
纵横万余里的吉州,有子民逾十亿。
如今这十亿子民,早已化为诡异手下的牺牲……男子魂飞魄散,女子尽被转化为一般无二的诡异。
除此之外,吉州周边的州郡,也受到邪诡侵扰,不知道多少子民,被花丧女、月丧女毒手所戕害。
卢仚带着大阵,快速的扫荡着异化的吉州平原。
所过之处,金光缭绕,将所有邪诡悉数净化,全都成了卢仚和身后组阵之人的修为。
卢仚默默计数。
这一路过来,被他净化的,身穿猩红色长裙的邪诡,数量过亿……这些长裙邪诡,都是大胤的子民所化,她们保持着身前的女子形态。
而那些红绣鞋、红灯笼、红轿子,乃至于香囊、飘带、珠宝匣子、发簪发钗之类的玩意儿,其数量超过长裙女子的百倍还不止。
这些诡异之物,就来自于极圣天之外。
数量很庞大,所以,卢仚一行人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当卢仚带着大队人马,净化了大半个吉州,已经逼近吉州城的时候,在吉州城的东南角,靠近大胤另外一个大州庆州的边境线上,一座巨大的祭坛正喷吐着滔天的红光。
祭坛完全由人体组成。
无数哭天喊地的男子,无论老幼,全都一身溜光,密密麻麻的拼凑在了一起。
他们的肢体扭曲,手臂和长腿犹如精工雕琢的木榫一样,相互拼凑在一起,拼凑得密不透风。他们的肢体好似积木一样,一块块整齐的码放在一起,相互重叠,硬生生组成了这么个长宽一百二十里,高有百丈的祭坛。
男子和男子之间,有着整整齐齐的缝隙,他们的肢体相互拼凑在一块儿,一颗颗头颅张开嘴,因为剧痛和恐惧,不断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这些哭喊声,顺着祭坛之间的大笑缝隙,化为狂风吹过。
就好像有无数人同时极力的吹响数以亿计的风笛,无数男子凄厉的哭喊声高亢如云,在祭坛中的邪异布置下,他们的哭喊声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和破坏力,居然化为肉眼可见的一道道声波,宛如刀锋一样撕裂了四周的大地。
烟尘漫天。
无数女子,同样是无论老幼,全都呆愣愣的站在祭坛旁。
高空,漂浮着无数卢仚一行人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邪诡,各种红灯笼之类的玩意儿漫天飘浮着,数量比他们这些天击杀、净化过的邪诡还要多出数倍。
密密麻麻的邪诡在天空密不透风的挤在一起,高空中,太阳照耀下来,透过这些半透明的邪诡,于是方圆千里之地,尽成一片血色。
花丧女和月丧女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她们俯瞰着下方的祭坛和无数的女子,‘咯咯’笑声响彻天地,将那无数男子的哭喊声全都压制了下去。
“来吧,加快速度,阿姊就能降临了!”
花丧女笑得极其灿烂:“我们的力量,还是弱了些……但是只要阿姊能够降临,嚯嚯!”
月丧女抿嘴微笑,她厌恶的看着那巨大的,由男子身躯组成的祭坛:“呵,真是恶心的男人……嘻,这么多相公……”
举起右手,一点红光从指尖喷出,轻飘飘的落在了巨大的祭坛上。
一声巨响,整座祭坛顿时燃烧起来。
无数男子的身躯熊熊燃烧,五脏六腑、精血骨髓尽成柴薪,让血色火焰顷刻间冲起来上百丈高。
凄厉的哭喊声惊天动地。
男子们在哭喊。
站在祭坛旁的女子们也在哭喊。
滔天的负面情绪犹如海啸,翻滚着不断被祭坛吸收进去。
‘嘭嘭’声不绝于耳,四面八方,站在地面上的无数女子身躯爆开,全身精气神也化为一道道血色流光,不断没入祭坛。
这些女子站立的原位,一道道扭曲的,身穿猩红色长裙的身影冉冉浮现。
月丧女和花丧女突然‘呜呜呜’的哭泣起来。
漫天邪诡齐齐哭泣,漫天血色的眼泪犹如暴雨一样洒落。这些血泪落在了祭坛上,顿时刺激得祭坛上的火焰越发炽烈。
无数男子的身躯被焚烧得只剩下了白色的骨骼。
在血色火焰笼罩下,白色骨骼逐渐融化,最后居然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猩红色汁液。
红色的骨骼汁液翻滚着,极速的向内流动,不多时就已经化为一颗直径十里的大球。通体闪烁着刺目血光的大球悬浮在空中,开始急速的旋转。
在祭坛的东面、南面和西面,好些来自元灵天的修士,远远的眺望着这边。
在这些元灵天修士的身后,是庆州数百座人烟一空的大小城池。这些城池,连同周边富庶的村镇等等,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男子,垒成了祭坛。
女子,化身为邪诡。
花丧女、月丧女的手段诡异,实力强横,这些来自元灵天,在庆州活动的零星修士们,一个个惊骇莫名的看着她们这番施为,只觉得浑身发冷。
狂风呼啸,血光滔天,血色汁液凝成的大球开始向内压缩,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化为一颗直径三丈的骨质血卵。
半透明的骨质血卵中,隐隐有一条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伴随着沉闷的心跳声,花丧女、月丧女,连同她们身边的无数邪诡,同时唱起了一首轻快、美妙,颇为好听的小调。
她们在空中翻飞跳舞,身形犹如惊鸿一般拉出了长长的血色痕迹。
数以十亿计的邪诡在空中齐齐舞动,居然没有任何的磕碰、碰撞,她们好似一座精密而庞大的机器,在空中作出了不可思议的动作。
巨大的血卵开始膨胀、收缩。
内部的娇小身影开始一点点的长大,四面八方无数女子身躯不断的爆开,一道道精血不断的喷溅起来,被血卵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卢仚统辖的大阵,已经来到了吉州城西门外。
原本人烟繁茂的吉州城,此刻已经化为鬼蜮。
城内连一只活老鼠都没有,满城都是飘忽往来的邪诡,城内各处,都开满了平原上那种猩红色的花朵。
这些绽放的花朵不断喷出一缕缕红色的花粉,轻飘飘的花粉随风在城内往来游荡,整个城池都弥漫着一股子‘血肉老酒’的醉人浓香。
卢仚带人行到西门外。
西门城墙上,一条条窈窕诱人的身躯就冉冉浮现。
这些生得美轮美奂的少女,身穿飘逸的飞天仕女服,手持腰鼓、琵琶、三弦、铃铛等乐器,轻轻的笑着,在城墙上做飞天魔舞。
“我佛,慈悲!”
三十六万修为已经飙升到种金莲境,通体金光灿灿宛如黄金铸成的大和尚齐声呐喊。
一圈圈金色火焰冲天而起,瞬间淹没了方圆数百里的虚空。
无数邪诡魔舞,一圈圈原本无形无迹的波动席卷虚空。金色烈焰一烧,顿时就看到大片黑红色的死气、邪气、煞气、阴气等等诸般不祥负面的气息笼罩四野。
金色光焰灼烧着负面气息,漫天邪气急速的燃烧。
卢仚手持金刚枪,面前五柄巨大、沉重的金刚剑静静悬浮,他看着城墙上的那些妖娆邪诡,冷声道:“花丧女,月丧女,出来吧……我们,好好谈点事情。”
城内,无数女子凄婉的哭声、迷人的笑声、让人心痒痒的娇嗔呼喊声不断传来。
城墙上,少女们也在载歌载舞,没人搭理卢仚。
卢仚冷笑一声,声音又拔高了几个调门,他以大天龙寺天龙吟神通为基础,将自己声音化为恐怖的天地巨响,震得整个吉州城都开始剧烈震荡。
“有一说一,当年之事,万妙天的覆灭,我极圣天只是顺水推舟顺便落井下石……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元灵天罢?”
“所以,你们复仇的首要目标,不应该是元灵天么?”
“只不过,你们现在,似乎没有办法侵入元灵天……所以,柿子找软的捏,你们才找上了天地灵机刚刚开始复苏的极圣天。”
“这,不合理吧?”
城墙上,多了数十条通体灵光闪烁,身躯变幻迷离的女子身影。
这些女子身影身上朦胧的色彩,不再是那让人心悸的血色,而是灵动莫测,变幻万方,似乎世间所有的色彩全都集中在了她们身上。
她们或者无头,或者身躯少了大半,或者心口多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窟窿……
又或者,她们的身躯好似麻花一样诡异的扭转着……
总之,她们的身躯看上去,端的恐怖惊悚。
她们身上散发出的阴邪之气,比卢仚之前碰到的最强的邪诡,还要强大百倍、千倍。
她们静静的悬浮在城墙上,高空中就有一片乌云冉冉浮现,乌云中雷光迸溅,好似有雷霆随时可能落下,轰在她们的身上。
只是,吉州城内,无数由大胤子民转化成的邪祟,她们的气息化为一张血色的罗伞,遮挡在了这些女子身影头顶。
乌云中的雷光蠢蠢欲动,有几条电蛇向下试探了数次,电蛇已经窜出来了一里多长,但是始终没能捕捉到这些女子的气息,故而没有雷霆落下。
“相公!”
一名身躯大致完整,但是浑身好似瓷器开裂一样,身躯表面密布着无数裂痕的女子,远远的朝着卢仚展颜一笑:“相公说什么呢?奴奴听不懂……人生有限,当及时行乐……相公,你我配对子耍子来?”
卢仚摇了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第三百一十三章 引出,投名状(4)
扫荡大半个吉州,卢仚的烈火莲池,已经反复锻淬了一百零八遍。
每一次,都是膨胀到新的体积大小。
每一次,都重新凝炼到一尺一尺许。
身上的细胞,也在每一次的锻淬中,随着金莲道种的蜕变、强化,不断的分裂、强大、衍生、变化。
法力修为,浩瀚如海。
每一丝法力,精纯如金刚。
若是卢仚散开浑身法力,释放自身法力对身躯的承托,他自身的体重,怕是要比一座千丈高山还要沉重几分。
也就是一丝丝、一缕缕、无穷无尽的法力充盈在每一个细胞中,带动了他感悟的天地法则、天地灵韵,让他的身躯变得轻盈飘逸,‘正常体重’也就是三百来斤上下。
身躯的变化都如此巨大,可想而知他的境界、修为等等,是何等的恐怖。
一声讥笑,卢仚右手一挥,一柄金刚剑上金刚法相骤然怒目生威,喷出无量金光,金刚剑带起百丈长虹,弹指间就到了那浑身都是裂痕的女子面前。
女子闪避不及,被一击洞穿身体。
‘嘭’!
宛如梦幻泡影,女子身躯炸成了一团迷离的光粉,轻飘飘随风飘向四面八方。
平地里一股精纯、强大的能量注入卢仚身躯,卢仚一个呼吸间,就将这个女子湮灭后产生的能量消化融合。
五柄金刚剑同时喷出,化为百丈金虹凌空飞斩。
吉州城的西边城墙上,载歌载舞的少女们纷纷血肉崩塌,化为背生双翼的白骨骷髅嘶声尖啸。红粉骷髅转化得如此快速,无数骷髅带着尖锐的啸声、哭声、骂声、诅咒生,扑腾着黑漆漆的骨翅,化为一道道血光朝着卢仚猛扑。
卢仚身后,三十六万组阵大和尚齐齐唱诵佛号。
卢仚将大天龙寺天龙吟神通也烙印在了这些大和尚的金莲道种中,三十六万人齐声长吟,顿时一条恢弘无匹、通体释放出迷离光霞的金色巨龙腾空而起,一个甩尾狠狠抽在了扑面而来的无数飞天骷髅身上。
一声巨响,数以百万计的飞天骷髅齐齐炸碎。
磅礴能量蜂拥而来,被卢仚一呼一吸间就消化得干干净净——此刻的卢仚,已经达到了种金莲境界的圆满极致,一切身体机能都突破了极圣天天地所能容忍的极致。
他的身躯强度恐怖无匹,之前足以撑得他七窍喷血的能量,如今也只是一道小小的点心罢了。
他只是在静静的等待。
他脑海中的三眼神人图在囤积力量。
直到一个再也无法压制的临界点,卢仚才会突破当前境界。
五柄金刚剑顷刻间扫荡了吉州城的西城墙,随后化为五条金光直冲高空,顷刻间就来到了离地数百里的高空中。
卢仚一口浩浩荡荡的精纯法力喷出,五柄金刚剑瞬间膨胀到十里长短,随后化为五团恐怖的金色光团,呼啸着从天空笔直的拍了下来。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吉州城内五团金灿灿的蘑菇云冲天而起,所有的屋舍楼阁悉数崩塌,所有留守吉州城的邪诡悉数湮灭,就连那些猩红色花朵放出的花粉,都没有一粒完整的花粉残留下来。
金光烈焰扫荡了整个吉州城,所有邪诡都在顷刻间被净化一空。
吉州东南面,花丧女和月丧女正放声尖笑,围绕着骨质血卵急速飞舞,突然间,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双眼喷吐着血光,朝着西北面吉州城的方向望去。
“她们……殁了。”花丧女低声嘶吼。
“这些天,殁了很多姐妹……”月丧女‘咯咯咯’的笑着:“但是,没想到,我们的老姐妹,也殁了这么多。”
月丧女仰天长嘶,她体内一道青蒙蒙的光辉冲天而起,在高空中化为一轮光芒流转,直径百里,表面的山川河岳都清晰可见的月轮。
顶着这么庞大的月轮,月丧女化为一道青光,笔直朝着吉州城飞去。
“花……护着……”月丧女的声音幽幽扩散开。
“月……小心……”花丧女双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的骨质血卵,同样幽幽的回了一声。
吉州城内金色火焰冲天而起,整座城池上空,空气都因为高温而扭曲变幻。
偌大的吉州城,唯有四方城墙是太古遗泽,没有丝毫损毁。
甚至,因为卢仚金刚剑的狂暴冲击,这四面城墙似乎被莫名的刺激惊醒,城墙上一道道瑰丽、巨大的龙形纹路一闪而过,随后,四面城墙开始放出淡淡的金光。
卢仚看了看四面城墙,缓缓点头。
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在复苏,这些曾经的太古造物,迟早有一天会全盘复苏,恢复太古时代它们应有的光辉。
那是一个,人人如龙,满地神仙的大时代!
同样,也是一个无比残酷,无比血腥,无比恐怖的大时代。
森罗教主万象,在胤城向卢仚等人描述过曾经的世界——那是如今大胤的子民,无法想象的世界!
如今的大胤……虽然乍一看去乱糟糟的,堪称群魔乱舞、满地烽烟。
但是相比当年太古之时,如今的大胤真是‘和风细雨’、‘国泰民安’。
用力的摇了摇头,卢仚收回五柄金刚剑,带着大队人马,继续朝着吉州城的东面扫荡过去。同时他大声呐喊:“花丧女,月丧女,既然你们不愿意出来,那么,就不要怪我将你们的喽啰清扫一空!”
随着卢仚的呵斥声,卢仚右手向前一挥,五柄金刚剑急速的旋转着,化为五道锋利无匹的刀轮,‘锵锵锵’的向前急斩。
五柄金刚剑冲出了上百里地,所过之处,无数邪祟悉数湮灭。
高空一轮青色月轮凭空浮现,滔天的阴气化为一缕缕青蓝色冰晶倒卷而下,顷刻间吉州城周边千里之地尽被冰封。
空气也变得无比的阴冷、清凉,光线都变得刺目了许多,天地好似化为水晶琉璃,风吹过,都带着一股子凌厉的肃杀韵味。
月丧女面无表情的从天而降,浑身笼罩着一层青色的幽光。
“呵呵,卢仚相公,你这是,不远万里,送命上门么?”月丧女眯着眼,‘咯咯’笑着:“今天天日高爽,看卢仚相公如此兴致盎然,不如我们……”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正经事吧。”卢仚急忙打断了月丧女的话。
这月丧女,如今是非人、非神、非妖、非怪,而是一种莫名的存在……她的所思所想,完全无法用正常生灵的常规概念来判断,天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让人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疯话来?
如果是有个有血有肉、活泼可爱的大姑娘,卢仚也乐意和人家调侃几句。
但是月丧女这种鬼都算不上的存在……还是罢了吧。
“万妙天……”
卢仚刚刚说出了‘万妙天’三个字,月丧女的就悚然变色,她的身躯变得闪烁不定,一股滔天的怨气冲天而起,她的美人形象骤然崩解,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骷髅悬浮在空中。
天空青色的月轮,骤然变成了血色。
月轮表面,可见无数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积在一起,一眼望去,尸体数量数以亿计,密密麻麻的、厚厚实实的堆成了一座座高山。
在那血肉尸骸堆成的高山之巅,一条条扭曲的,诡异的,不可名状的影子在扭曲、抽动、疯狂的摇摆,发出让人心痛欲裂、神魂崩碎,充满悲呛绝望之意的长啸。
这些影子,大体成人形,但是拉长到了极致。
长的,有数里长短,短的,只有十丈上下。
它们疯狂的抽搐扭动着,月轮上的尸骸大山就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无数的衣衫、腰带、鞋子、环佩,乃至长笛、玉箫、琵琶、五弦琴之类的乐器,还有一些挂在建筑上的风铃、灯笼、绣球、彩带等等……
血海翻卷而过,这些物件全都扭曲、腐朽、崩碎,然后和血海融为一体。
“万妙天!”月丧女所化的血骷髅挥动着双臂,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万妙天!”
卢仚冷静的看着月丧女:“当年万妙天被屠灭……”
月丧女凹陷下去,血肉模糊的眼洞死死的盯着卢仚。
卢仚继续说道:“元灵天的那几位,才是万妙天被屠灭的罪魁祸首……我极圣天,只是敲敲边鼓,顺便落井下石了一把。”
“你们,却首当其冲的,找上我极圣天来报复?”
耸耸肩膀,卢仚长叹道:“可怜,可惜,可叹,当年参与了屠灭万妙天的我极圣天先辈,早就灰飞烟灭,在和元灵天的决战中死得骨头都不剩了。”
“而当年策划了屠灭万妙天计划的元灵天的那几位,他们的苗裔,如今可都在元灵天活得好好的呢?”
卢仚微笑看着月丧女:“你们来找我们的麻烦,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卢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比如说,当年和你们万妙天结了姻亲,导致最后一切的那位‘悲红公子’,他可是因为夺了万妙天的造化之力,证道飞升……他留下的‘悲红山庄’,现在可是元灵天正道排名第一的‘剑门’一脉中,位列前三的大势力哦。”
“悲红公子的子孙后裔,如今已经繁衍了千多万人……资质好的,在剑门苦修求道……而资质差的么,在红尘中建了七大王朝,享受数万亿百姓供奉!”
“啧啧,你们不去找他的子孙后裔的麻烦,你们对着我们极圣天的这群苦哈哈喊打喊杀的……何必呢?何苦呢?你们,不会真的脑子坏掉了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引出,投名状(5)
祭坛原地,留下了一片阴影。
阴影浑浊,凌乱,乍一看去乱七八糟,但是认真、用神的去看,就会看到,地面上那大片的阴影,是无数扭曲的人影拼凑而成。
一片薄薄的影子,却能看出无数重重叠叠、栩栩如生的幻象。
正常人朝着这一大片阴影望一眼,都会被阴影中充斥的混乱、邪恶的气息,直接逼得精神错乱、神魂崩裂。
四面八方,无数被生擒来的女子,已经悉数湮灭,转化。
一条条面容惨白,面色扭曲,身披猩红色长裙的朦胧身影,静静的站在原野上,静静的看着那颗骨质的血卵。
血卵中,一抹人影已经成型。
‘咔嚓’!
花丧女向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血卵碎裂,一条惨白、惨白,白得几乎将附近的空间都染成白色的手臂,缓缓的从血卵中伸出。不多时,一名浑身惨白,唯有长发、眉毛漆黑如墨,除此之外,就连眼珠都一片惨白的少女,面无表情的从崩裂的血卵中走出。
少女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惨白的躯体放着森森寒光。
她悬浮在空中,脑袋在脖颈上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将四周景象眺望了一番,然后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浑浊的世界,死而复生之时……但是,这里并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
花丧女毕恭毕敬的朝着少女跪了下去。
“天女。”花丧女‘咯咯’的笑着:“这里是极圣天……”
浑身惨白的少女幽幽叹了一口气:“极圣天?让我想想……想想……”
少女右手握拳,用力的在自己的脑袋上‘嘭嘭’轰了两拳,她的力道是如此的刚猛,以至于拳头在空气中带起了狂暴的飓风,风劲呼啸着喷出了十几里地。
“极圣天!”
“呃……太上北溟仙宗……还有……大梵净世宗……”少女目光幽幽,低声嘟囔:“冷漠无情近乎邪的北溟仙宗……心狠手辣类似魔的净世佛宗……”
“为什么是极圣天呢?”
少女伸出惨白的,好似骨头质地的手指,轻轻的划拉了一下花丧女的面颊。
花丧女美丽的面庞上,就多了一条深可及骨,不断喷出黑烟的伤口。花丧女痛得嘶吼,尖叫,从空中坠楼,在地上不断的翻滚抽搐。
少女也不看花丧女,而是目光闪烁的,看向了四面八方无数身穿猩红色长裙的邪诡。
“呵呵!”
一声‘呵呵’冷笑,平原上数以亿计的红裙邪诡齐齐崩碎。
少女深吸一口气,无数邪诡齐齐化为红色洪流,被她一口吞得干干净净。少女惨白色的皮肤上,顿时多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就多了几分活人气。
她低头俯瞰浑身乱抽的花丧女,轻轻摇头:“没用的废物啊……以前是,如今还是。”
随后,她一步迈出,就直接破开虚空,来到了吉州城外。
血色的月轮悬浮高空,血海翻滚,无数血光凝成的短剑化为铺天盖地的暴雨,喧哗着朝卢仚一众人等斩杀了下来。
卢仚头顶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浓烈金光,血剑落在金光上,顿时烧成了一缕缕青烟飘散。
月丧女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不断的重复着‘万妙天’三个字。
浑身喷涌着白色寒光的少女一步到了月丧女身边,右手食指如铁钩,轻轻的在月丧女的面颊上划了一下。歇斯底里的月丧女脸上,也和花丧女一般,出现了一条极深极深的伤口。
任凭伤口冒着黑烟,月丧女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女。
“天女!”
过了许久,月丧女才冷冰冰的吐出了两个字。
少女嘴角微微勾起,双手同时捂住了月丧女的面颊:“阿月……好久不见,真的有很久很久了……嘻。你比阿花,要可爱呢。”
月轮中喷薄而出的血剑暴雨停歇了。
卢仚浑身绷紧,死死盯着这名刚刚直接瞬移出现的少女——的确是破空瞬移,绝非任何高明的遁术。
就算方寸禅林的一念遁法,也只是遁法,从一个点到另外一个点,再快,再快,也有一个‘速度’和‘距离’的过程。
而这个少女,她是凭空出现。
撕裂虚空,直接瞬移,这是大金刚寺的典籍中,那些起码‘凝道果’巅峰的大能才有的实力……甚至,在极圣天天地灵机最强盛的太古时代,唯有‘照虚空’的恐怖存在,才可能破开坚固的虚空,进行虚空大挪移。
这种修为……
卢仚后脑勺有点发麻,今天的事情,估计要糟糕。
不过,想想一直在关注这边动静的神醉、万象、鲁青羊等一众老家伙,卢仚的心情稍稍的稳定了一些。他看着少女,淡然道:“这位姑娘,就算是鬼,也要讲点礼仪羞耻罢?”
浑身萦绕着森森白光的少女放开月丧女,低头朝着卢仚看了一眼,‘咯咯’笑了起来:“礼仪?羞耻?好有趣的小家伙……呃,我可穿不惯她们身上的衣衫。”
东南方向,有大群身穿猩红色长裙的女子身影急速飞来。
少女目光扫过那些邪诡,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们的衣衫,我穿不习惯,小家伙,你说怎么办呢?”
卢仚从北溟戒里取了一件自己日常的披风,随手丢了上去。
少女欣然接过披风,左右看了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点了点头:“哎,男人的味道……”
一点森白的火焰从少女的指尖喷出,顷刻间将披风烧成了灰烬。
一股极其深沉的恶意,无比可怕的邪力循着冥冥中那件披风和卢仚的联系,宛如山崩一样当头落下,径直轰向了卢仚。
无形无迹,无声无色,卢仚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时候,这股力量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无量金光,硬生生将这股邪力化去了九成。
金刚甲表面的五座金刚法相同时亮起,无数金刚禅印密密麻麻的重叠而生,在卢仚体表化为三尺厚的光罩。
‘咔嚓’一声,光罩崩碎,无数金刚禅印齐齐化为青烟消散。
金刚甲表面,一条条细细的裂痕悄然浮现,然后又不断的艰难愈合……金刚甲,将剩下的一成邪力,又硬生生的承受了九成九。
剩下的微乎其微的一点邪力落在了卢仚身上。
卢仚修为飙升,已经到了种金莲境巅峰极致。
浑身血肉放出金刚舍利光,一层层带着不朽韵味的金刚舍利光死死抵挡着冥冥中袭来的邪力,一层层金刚舍利光不断的崩碎、撕裂,最终只有一抹淡淡的气息落在了卢仚身上。
‘嘭’!
卢仚胸口肌肉上,多了一张浅浅的少女面庞烙印。
这淡淡的面庞烙印嵌入了他皮肤一毫深,卢仚体内炽烈如火的佛力一阵汹涌蠕动,一点点的将这烙印消融,一个呼吸后,所有痕迹都彻底消失。
卢仚张开嘴,吐出了一口森寒刺骨的血气。
他看着那少女,轻轻的摇了摇头:“您随意,爱光着就光着吧……说正经的……你看上去,比花丧女、月丧女地位要高出不少?难怪你比她们强出这么多。”
“说正经的,你们的报复目标,应该是元灵天,不是么?”
卢仚又将之前他和花丧女、月丧女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少女站在半空,面无表情的俯瞰着卢仚。
她焚毁卢仚丢给她的披风时,已经做好了卢仚被打得魂飞魄散、神形俱灭的心理憧憬的——卢仚浑身血肉,乃至法力神魂中,充满了难以描述的天地灵机、大道韵味。
以少女曾经的修为和境界,她一眼能看出,卢仚是种金莲境界的高手。
但是区区种金莲境界……呵呵!
蝼蚁尔,弹指可灭。
但是卢仚居然从她随手释放的攻击中存活了下来……少女的心情……不,不,不,不能用‘心情’这个词。
实在是,变成了邪诡的少女,她哪里有什么‘心’?哪里有什么‘情’?
她的思维,也无法用常人能够理解的模式进行分析。
她只是静静的悬浮在那里,静静的聆听着卢仚的话。
听完了卢仚的述说,少女‘咯咯’笑了起来:“悲红公子,嗤嗤,悲红公子……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少女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在自己心口上,一笔一划的,用和极圣天的文字——无论是大胤现今流通的文字,还是太古那些国朝流通的古文字,所有的文字都迥异的文字,在自己心口刻下了四个深深的字样。
四个大字雕刻在心口,少女的面容微微扭曲,朝着卢仚龇牙一笑:“小家伙,你说得对啊……我们应该去先屠光了元灵天……冤有头,债有主……可是,我们过不去元灵天呢。”
少女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当年,某人一剑斩破极圣天的天地灵机,他劈出那一剑的同时,还拍出了一掌。”
“那一掌,就将万妙天的一块碎片,拍到了你们极圣天的天地隔膜外。”
“你们极圣天,有前辈大能,死死抵挡住了某人的一剑……同时也抵挡住了我们寄身的那一块碎片……”
“某人的剑意消散,你们的前辈大能,也彻底的烟消云散!”
“我们现在,想要侵入你们极圣天,都需要屠戮无数生灵,用最狠毒的献祭之法,让我们好容易才进入这里……”
“你们,要如何,才能让我们,报复元灵天呢?”
少女‘咯咯’笑着:“对了,你可以称我为……”
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轻轻摇头:“名字,没意义了……呵呵!”
第三百一十五章 引出,投名状(6)
“白女吧!”
卢仚咳嗽了一声,指了指站在半空的少女:“看你一身惨白的模样,不如,叫做白女?”
“名字,不管是人不是人,都要有个名字的。”
“不然,难道我每次见到你,都要叫一声,‘喂,那个谁’?这也太不礼貌了些!”
“所以,白女,如何?”
卢仚觉得,自己的态度还是蛮谦和的。
少女……不,被卢仚随口起了名字的白女眯着眼,惨白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他。
然后,她冷然一笑:“没什么意义……不过,随便罢。你且说,你要如何,才能将我们送去元灵天呢?你,好像没有这样的本领,你知道,极圣天距离元灵天有多远么?”
少女笑得极其古怪:“除非有天人之力,才能横渡无量虚空。极圣天,如今有这样的力量?”
‘天人’!
卢仚叹了一口气。
这个词,万象也提起过,这是曾经的极圣天、元灵天、万妙天三个世界,对那些修为已经达到了证道飞仙的极致,只差一个机缘就能成就仙道的无上大能的称呼。
他们唯一的特征就是,他们能够离开世界膈膜的保护,进入充满无穷危机的混沌虚空,在三方世界中,以肉身凭空渡虚,自由往来。
很多年前,在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完好无损,极圣天的修炼界还处于巅峰状态时,三方世界,极圣天和元灵天,都有九大天人,而万妙天,有七大天女!
万妙天整个世界的毁灭,就源自悲红公子和某位天女的婚事——在婚礼庆典上,极圣天、元灵天十八位天人联手,屠戮、镇压九大天女,杀死万妙天土著修士无数。
天女结亲,万妙天自然是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到处都是红灯笼、红绣球、红飘带、红烛台,以女子为尊的万妙天,无数女修也是人人身着红色长裙。
结果,被人暴起发难,杀了个人头滚滚,尸山血海!
‘嘭’……
卢仚头顶,一只红灯笼炸开,红色光影缭绕中,面颊上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的花丧女凭空出现。
她死死的盯着卢仚,嘶声道:“天女,不能信他……奴婢这具身躯,母胎的执念就是让他死!”
白女左手一挥,一股无形无迹的阴风拍出,花丧女整个人‘啪’的一下被拍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片,可怕的阴风呼啸,将她吹成了一缕青烟,飞出去数十里地,这才重新凝聚成形。
花丧女脸色惨淡,哆嗦着混在了一大群身穿猩红色长裙的诡邪中间,再也不敢开口。
“说说吧,除非有天人之力,否则……你们如何送我们去……”
白女的话没能说完。
卢仚掏出了万象给他的那块,好似由纯粹的光凝成的玉珏。
轻飘飘的光团盈盈抖抖,内部有无数的符纹若隐若现,一股不可估量的伟力藏匿在玉珏中,散发出让人心悸的波动。
“这是……”白女直勾勾的盯着这块玉珏,突然放声狂笑:“哈哈哈,又是这样,就是这样……你们这些相公哦……老是弄这些见不得人的鬼算盘!”
“哈哈哈,当年就是这样……我们还以为,自家姐妹得了良缘,那……那……那……”
白女用力的拍打着脑袋。
一旁的月丧女轻声道:“悲红公子!”
白女笑得嘴角裂开,满口细碎的牙齿‘噶擦擦’不断的生长出来,变得尖尖长长好似利刀一样。
她的笑声逐渐转化为哭声:“没错,没错,就是悲红,呜呜,就是悲红……哈哈哈!”
“本以为,这是一场良缘,没想到,居然翻成了血肉屠场……我等,何其无辜?我等……”
白女的哭声、笑声突然停歇,她缓缓的落在了卢仚面前,纤细柔美的脖颈‘咔’的一下拉长,好似一条章鱼触手一样拉成了好几尺长,面孔凑到了卢仚手掌上那团光泽熠熠的玉珏前,不眨眼的盯着它。
“都是算计啊……不过,我喜欢。”
白女‘咳咳咳’的笑着:“我闻到了血腥味,我知道,会有很多人要死了。但是,我喜欢这样……这是天人制作的无量虚空大挪移符。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没错,对面正是元灵天!”
白女斜着眼,歪着脑袋,脖颈扭曲成了水蛇状,语气幽幽的问卢仚:“不过,你真敢就这么施展这枚大挪移符?你就不怕,对面是一个死地?”
卢仚挑了挑眉头。
白女‘咯咯’笑着:“好英武的小相公,好像一口咬断你的脖子,将你吸成一张皮……不过,我能忍,我能忍着不对你下手……说说看,你们是什么章法?”
“我佛慈悲!”神醉和尚悄然从卢仚身后出现。
只是光影一闪,神醉和尚就从光影中踏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其他七个老僧,两个老尼。
六个老僧也就罢了,都和神醉和尚差不多,一个个宝相庄严的模样。两个老尼却是有趣,一个苍老枯朽到了极致,好似就是一张皱巴巴的人皮挂在了一副骷髅架子上。
而另外一个老尼,却生得和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般青春水嫩,更兼秀美无双。
只是这‘青春老尼’的一双儿眸子,卢仚都不敢正眼看她的眸子,他只是稍稍和这‘青春老尼’碰了碰眼神,就感到无穷无尽的岁月气息顺着目光侵蚀而来,卢仚浑身生机骤然一滞,好似随时可能圆寂湮灭。
相反是那皮挂骨的老尼,一双眼眸青春灵动,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机活力。
外形和内在迥然对立,枯荣之相已经演绎到极致。
这一对儿老尼,应该就是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中,枯荣禅林的当代主持了。
听神醉说,这一对儿老尼姑还是一对孪生姐妹,自幼心灵相通,被枯荣禅林的老僧们渡入佛门后,枯荣禅林的枯荣之道,反而无比契合当今极圣天天地灵机从崩碎边缘又重新复苏的天地韵律,所以……
论实际修为,这对老尼,可能是佛门九大宗门的方丈中,最不可测的一对儿。
“一群老秃子。”白女‘咯咯咯’的笑着,然后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浑身关节都古怪的扭曲错动,将自身化为了无比诡异的形态。
“这就是,你们极圣天如今最强的修士么?”白女的面颊扭曲,指着神醉等人狂笑:“一个天人都没有,一个天人都没有……嚇……”
“施主当知道,我极圣天遭劫大难……”神醉双手合十,轻声的和白女嘀咕起来。
卢仚就带着庞大的军阵,向后缓缓退去。
他只是要找到花丧女和月丧女,顺便剿灭这些邪诡,提升一些修为,顺便淬炼一下道兵而已。现在既然有地位比她们更高的白女出现,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相信,以神醉一群老和尚,能够将死人说得活过来的一张巧嘴……不,不,不,是以佛门高僧们,那口灿莲花的神通,想必他们能够和白女等人达成默契,达成共识!
如果白女她们不同意……那么,想必神醉他们也能以佛门无上的降魔神通,劝服她们同意接下来的一应计划。
卢仚带着庞然军阵向后退,然后绕过吉州城,朝着吉州东面的平原继续开去。
在卢仚带着大队人马离开后,没多久的功夫,吉州城外,就是一通电闪雷鸣、龙吟虎啸,各色佛光从天而起,足足有三千丈之高。
卢仚也没离开多远,他就带着军阵,在吉州城东面数百里的范围内往来剿杀。
源源不断有各色邪诡从远处赶来吉州城,短短一天多时间,卢仚统辖的军队,又剿杀了何止十亿的邪诡?
卢仚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种金莲境界进无可进的极限。
而后,他就听到了吉州城方向传来的笑声:“女施主果然颇有慧根,兼深明大义,如此抉择,果然妙哉……既然如此,我们就,赶早不赶晚……尽快行事罢!”
紧接而来的,是白女气急败坏的阴笑声:“好,好,好,好得很,一如当年,一如当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既然如此,等到他们之后,就是你们!”
半天后。
白女、花丧女、月丧女,连同数十条身形黯淡的扭曲身影静静的悬浮在半空。
无数的红灯笼、红轿子、红鞋子之类,各种带着邪诡呓语声的古怪玩意,从四面八方飞速飞来,化为涛涛洪潮,不断冲向严阵以待的卢仚。
整个吉州,都被祸祸了,鸡犬不留的祸祸了。
吉州的东面、南面、西南面,同样有大量的郡、府、县被祸祸一空。
被花丧女、月丧女用各种手段转化的邪诡,数以百亿计……
邪诡,可不仅仅是人。
在花丧女、月丧女的诡异力量下,一些家具家什、一些老旧物价,甚至是一些养得久了通了人性的猫猫狗狗,都能被转化为各色邪诡。
这些红灯笼之类的造型,不过是它们展现在外的‘皮相’罢了。
这些邪祟,在白女的意志下,九成九的便宜了卢仚。
终于,卢仚体内一声‘咔嚓’巨响。
他眼前,出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种金莲境界,再也无法压制半点,他借着屠戮无数邪诡的天地反馈,以雄厚无比的道基,破入了金莲开的大境界。
金莲开,现如来。
眼前的天地,的确是不同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启程
所谓种金莲者,以肉身为莲池,以天地灵机为柴薪,熔炉炼柴薪,化真火、燃莲池,温养全身精气神所化莲种,极力壮大之。
所谓金莲开者,并非体内真有一颗莲种发芽、抽条、开花。
而是精气神壮大到极致,如莲子开壳,如雏鸡破壳,先天精气神,破开后天肉体禁锢,从而见得真如,看清这一方天地。
种金莲时,感悟天地灵机,体察天地灵韵,参悟天地规则,犹如隔窗观火,好似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终究隔了一层。
而打破后天肉体禁锢,如一片嫩芽从莲种中萌发,穿破土壤,终于接触到外界的阳光雨露,碰触到了风花雪月,更嗅到了随着风飘来的,各种‘真实’的‘韵’。
种金莲时,你看到树叶飘落,你只知道,有力拉扯树叶飘落。
而金莲开后,你再见树叶飘落,你就能感触到,那股力真实的存在……你甚至知道,这股力该如何计算它,如何利用它,如何将其作用在自身,让自身不断蜕变,从而超凡入圣。
而道种中融入的重重道韵,各种法则,则是一个最明晰的引子——因为这份引子的存在,你就能更有方向性的,去接触更直接的‘道’。
就好像雏鸡第一次睁开眼睛,就有人在你耳边低声细语——‘望那边,有小米’!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方圆百里内,空气震荡,灵韵翻滚,一圈圈黑色风暴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重重的冲刷着他和他身后的军阵。
他这一口气,足足吸了一刻钟。
随后,他慢慢的一口气喷出去。
一道狂飙呼啸而去,带着金光,带着香氛,带着一丝刚猛炽热的佛门真意,宛如一座金刚大山平地挪移,在地面上硬生生开凿出了一条宽有十里,深达百丈的沟渠,一路呼啸轰隆着,向前冲出去了近千里地。
沿途,有三座山峰被卢仚一口气彻底抹平,化为青烟湮灭。
“小相公!”白女‘嗤嗤’笑了一声。
“善哉!”一种大和尚、老尼姑同时向神醉合十庆贺:“大金刚寺,后继有人矣。”
神醉笑得合不拢嘴:“也是他的机缘……却,也是他的劫。”
两个月后。
大胤,极北。
无边溟海之中,一条巨大的,由三条巨龙脊骨做龙骨,用三千六百根龙鲸肋骨为支架,用融化的灵金一重重浇铸而成型,长达三十六里的巨舰乘风破浪,蛮横无比的撞碎一座座冰山,一直到了溟海深处。
这里,曾有佛、道、魔三教先辈,于此联手,抵挡元灵天那太上至尊破空一剑,为极圣天保留了最后一丝元气,护住了天地灵机复苏的最后希望。
这里,也是佛门某位佛子陨落之地。
这里,平静如镜的海面上,无数寒气凝成的冰莲花随风摇晃,冰莲花相互撞击,发出‘叮叮’脆响。
高空中,无数细碎的冰晶摇曳,阳光照在冰晶上,无数圆形虹霓漫天旋转,将虚空染得光怪陆离。
这里,极高的虚空中,一处头发丝细小,却有千里长短的裂痕,正一点点的,缓慢的愈合。
这就是当年,元灵天某位太上至尊破空一剑,斩破极圣天天地膈膜,差点将极圣天天地灵机彻底崩碎,灭绝这一方世界修炼道途的‘破界天痕’。
那一剑,终究是被挡住了。
等到这条裂痕彻底消失之日,就是极圣天天地灵机完全恢复之时。
此刻,一道道可怖的混沌罡风从这条裂痕中不断吹拂进来,带着恐怖气息的混沌罡风刚刚侵入,就被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强行阻挡,速度、威力,都急速下降。
好似一滴滴漆黑的墨汁滴入了一池清水中,清水荡漾,将这墨汁逐渐稀释,吸收,进而以自身法则强行转变,化为对自身有益的养料。
混沌罡风在这极高的天空中,被强行转化了属性,化为诸般能量,以及诸般妙物。
不时有各种土石、金属,大块大块的疙瘩从高空坠落,‘扑通扑通’的掉进海中,溅起大大小小的浪头。
也有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山峰凭空凝聚,懒散的悬浮在空中。
一些山峰清秀灵隽,山上开满了各色极圣天并无所产的奇异花朵。
有些花朵并无什么用处,就是美轮美奂好看的紧。
有些花朵清香四溢,灵光缭绕,显然都是好东西。
还有些花朵则是色泽诡异,香气邪诡,一丝丝黑气、灰气、绿气漫天乱喷,所过之处山石崩解、草木枯萎,显然都是绝毒的要命玩意。
这地方,距离大胤领地无比遥远,寻常修士根本无力抵达这里。
佛门、道门、魔门的高手,倒是依托先祖遗泽,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往来此间……但是如今三教正在大胤做法,倾尽全力的争夺大胤气运,修复自家山门灵机。
所以,三教高层,也无心料理这里的诸般异象。
以至于,这一条天痕附近,居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洪荒气象,生机勃勃,充满了无穷机缘。
巨舰呼啸而来,渐渐的到了当日那尊巨大的石道人手臂伸出海面的位置。
巨舰上,神醉等一群老和尚,万象这个外人,还有卢仚等人,全都站在船头,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方寸禅林的一名老僧轻叹了一口气:“想当年,老衲年仅百岁时,也曾奉师尊之命,赶来此处,查探端倪虚实……那时候,大胤都还没影子呢……那一剑残留的剑意,依旧凌厉。”
老僧卷起了袖子,露出了左臂一条凌厉的伤口。
这伤口洞穿了他的前臂,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个鹅蛋大小的透明伤口。
“老僧年轻气盛,斗胆向那剑意靠近了一步,就留下了这至今没能抹平的伤口……何其恐怖。”
大胤建立了已经一千八百多年,老和尚当年挨了一下,还在大胤建立之前。他这伤口,已经过了起码一千八百多年,居然没有丝毫愈合的意思。
卢仚无比神往,幻想那一剑的风采。
‘咯咯咯’的笑声响起,白女的身影在船头冉冉浮现:“少废话了……无量虚空大挪移符,赶紧发动……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船头上,万象一声轻喝:“这就去吧,本座的本尊,就在这天痕之外。”
万象大喝,双手结印,巨舰通体喷出无量光芒,无数巨大的符文一枚接一枚的不断亮起,巨大的龙吟声惊天动地,巨舰冲天而起,一头朝着那细细的天痕撞了过去。
卢仚身后,青柚三女发出了惊叹的呼喊声。
巨舰下方,一条条巨浪冲起,无数水花从巨舰的船体坠落,巨舰轰鸣着,随着万象的施法,距离天痕是越来越近。
随着巨舰腾空,神醉等一群老和尚同时开始念诵佛咒。
一件又一件造型狰狞,锋芒吓人的佛门杀戮秘宝接连浮现,纷纷抵在了万象的致命要害处。
万象体内,一枚又一枚佛印不断亮起,他的肉身和神魂,都被这些佛印彻底的掌控。
卢仚看着万象体内的那些闪烁不定的佛印,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万象和神醉等人达成了密约,有了默契……
但是很显然,神醉他们,依旧信不过万象。
这一层层的禁制加持,一层层的严防死守……按照一群老和尚对卢仚的说法,一旦这些布置在万象体内的手段齐齐爆发,就算万象的本尊是一名天人,也有陨落之危!
卢仚有点担忧。
如果这些禁制手段,没能将万象怎么样的话……
如果万象之前的所有施为,都是为了将极圣天的佛门高层骗来此处,施展手段一网打尽的话……那么,今天之行,就有天大的风险!
希望,一如万象所言,他的所作所为,的确就是为了破坏元灵天诸多宗门的入侵行动。
元灵天的内斗啊!
心中念头如电光石火,顷刻间,巨舰已经轻松穿透了那肉眼看去只有头发丝般细小,以神魂观之,则犹如天堑的天痕。
下一秒,巨舰离开了极圣天,来到了世界隔膜之外。
巨舰下方,就是光泽暗淡,但是色泽流转、瑰丽无穷的世界隔膜……往远处张望,就能看到光芒耀目不可一世的元灵天,以及已经彻底黯淡下来,死气沉沉漂泊在虚空中的万妙天。
在巨舰不远处。
世界隔膜上,有一个直径数万里的巨大手掌印。
巨大的手掌印侵入了世界隔膜极深,在手掌印上,镶嵌着一块通体血色,不断喷涌出无穷无尽怨气煞气的陆地碎片。
陆地碎片大概只有万里大小,远远看去,碎片上山川河岳的痕迹清晰可见,一座座城池的废墟死气沉沉的罗列其上。
卢仚眸子里光芒闪烁,视野拉近,他看到了,在那碎片上,无数通体血色的邪诡正在往来游走。
在好些巨大的山峰之巅,又或者山谷之中,则是有一座座巨大的血色棺椁,半透明的棺椁中,躺着一条条被光霞萦绕的身影。
也不知道,这些血色棺椁是如何生成。
也不知道,棺椁中的人都是何等人物。
只是……
卢仚想起了花丧女和月丧女对白女的称呼——‘天女’?
曾经的万妙天七大天女之一?
巨舰刚刚冲出天痕,那陆地碎片正中区域,一座高有百里的山峰之巅,一口棺椁崩裂,炸成了无数的烟气飘散。
一条浑身惨白的身影冲天而起,几个闪烁就到了巨舰船头,然后轻轻的和白女融为一体。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启程(2)
白女!
只是,眼前的这个白女,体积有点大。
大到,她的一根手指头,就比如今‘正常’身高已然达到了一丈二尺的卢仚的腰,还要粗了三圈。
当然,整体比例看起来,白女依旧是窈窕纤细的娇俏少女,只是她的体型过于庞大了一些。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煞气,也过于浓烈了一些。
以至于,卢仚等人脚下的大舟,几乎是顷刻间,就被一层厚厚的不透明的白色冰晶笼罩。
这条大舟,是万象拿出来的宝贝,号称是能够横渡虚空的至宝,整个森罗教,这样的至宝巨舟也不过三条而已。
白女只是往船头一站,这条在万象口中威能庞大的巨舟,就被冰封了,所有闪烁的符纹全都被冻得结结实实,庞大的舰体再也无法动弹丝毫。
“我知道了……”白女的本尊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蹲了下来,低头俯瞰着站在船头的卢仚一行人,然后‘嗤嗤’的冷笑了起来:“我觉得,可以!”
白女扭头看向了万象,她惨白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幽光:“极圣天,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啊……我们要复仇的对象,是悲红公子,还有你们元灵天的畜生啊!”
“呵呵,万妙天,亿亿万的女修,无数的姊妹……”
白女身上突然裂开了无数的毛孔,每一个毛孔中,都有一张扭曲狰狞的少女面孔在嘶声尖叫,发出无比怨毒的诅咒声。
一个生得白净漂亮的少女身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筛子眼……
卢仚,还有站在他身后的青柚三女,还有阿虎、鱼癫虎等人,猛不丁的看到白女的这个形态,所有人神魂都好像被无数道鬼影在撕扯一样,神魂剧痛,五脏六腑一阵翻滚,当场就吐出了大口鲜血,向后不断倒退。
卢仚闷哼一声,他眉心一道金光冲出,小金刚须弥山浮现。
一丈见方的小山上,三十六万体型比芝麻还要细小得多的‘护法道兵’身穿僧衣,盘坐在山体各处,齐齐诵读佛经,每个人的光头,都放出细细的金光,和小山放出的金光瑞气融为一体。
‘嗡’!
小金刚须弥山,这座大金刚寺的镇教灵宝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三十六万在山上打坐的大和尚,‘咕噜噜’有一大半翻倒在地,摔了个鼻青脸肿。
卢仚骇然看着异变状态下的白女。
三十六万在吉州修为飙升的护法道兵,如今和卢仚一样,都是金莲开境界的高手。
虽然他们的大道基础,远远不如卢仚万一,但是相比普通修士,这些大和尚一个个都是根基无比雄厚的大高手。
三十六万人在这件镇教灵宝上盘坐,结阵,在赶来极北溟海的路途上,卢仚和神醉曾经测试过,神醉倾尽全力,用尽神通手段,也只能稍稍撼动这件灵宝丝毫。
而白女……
她什么都没干,她只是显露了某种邪诡形态啊!
卢仚五脏剧痛,一口血喷出。
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卢仚心知肚明,这白女本尊的实力,怕是已经达到了万象口中的天人境界……就算稍有不如,也起码相差不远。
卢仚就看了看万象。
这货,不要玩脱了吧?也不知道元灵天如今有没有天人境的大能……如果没有的话,万象将白女她们丢进元灵天……那可真是,呱呱叫!
一条精巧的小舟宛如一片竹叶,轻盈的贴着世界隔膜划了过来。
小舟远远的绕开了那巨大的手掌印,带着一缕青光径直来到了巨舰上。万象的本尊,就背着手,站在船头,隔着老远,他就笑吟吟的朝这边点头致意:“诸位道友,开始罢?”
万象本尊从小舟船头一步迈出,虚空一动,他来到了巨舰上。
朝着极远处指了指,万象本尊淡然道:“那边,一群老鬼还在商量着,如何加快入侵极圣天的效率……我不能离开太久。”
白女扭头看向了万象本尊。
滔天怨气,无穷煞气,汹涌澎湃无穷无尽的恶意浩浩荡荡朝着万象本尊碾压了过去。
万象本尊闷哼一声,鼻孔里两条血水挂了下来,他脑后一轮青色琉璃态宝镜冉冉升起,放出一轮清辉笼罩四方,顿时白女放出的滔天邪气一滞,她浑身密密麻麻的孔洞逐次关闭,那些少女面孔发出的哭喊声、诅咒声也随之消失。
白女死死的盯着万象本尊,她浑身孔洞关闭,但是她白惨惨的皮肤就好像稀泥一样蠕动起来,一张张细小的面孔从她皮肤下探了出来,嘶吼着朝万象本尊扑去。
万象本尊叹了一口气,脑后宝镜光芒闪烁,一道道极细的青光带着刺耳的啸声凌空飞刺,将一张张从白女体内钻出来的扭曲面庞打得灰飞烟灭。
“当年屠灭万妙天,我森罗教可没掺和。”万象本尊摊开双手,很诚恳的看着白女:“所以,我们应该是盟友,不是么?”
白女歪了歪脑袋,‘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可是,元灵天的人,全都要死!”
万象本尊点了点头:“总要有一个先后。”
白女牙齿咬得‘嘎嘎’直响,惨白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错乱而疯癫的光芒,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极其艰难的点了点头:“如何去?”
万象本尊指了指卢仚,淡然道:“要去,现在就发动吧……”
他看向了神醉等人,沉声道:“诸位道友,我的这份投名状,如何?”
“将万妙天世界崩毁,世界本源濒死的诅咒,将万妙天无数生灵、无数存在化为世间最可怕的邪诡……”
“当年元灵天的那位太上至尊,有感万妙天邪诡之可怕,将其世界残骸大部封锁,其他小半已然来不及封印的碎片,则是一掌推向了极圣天!”
“这,本来是那太上至尊顺势灭杀极圣天的手段,我万象,将她们送去元灵天……如此投名状,足够了吧?诸位道友,当不用担心,我对诸位,尤其是对卢仚小友,有恶意了罢?”
白女在一旁‘咯咯咯’的笑着。
神醉一行老和尚,目不转睛的看着万象。
沉默许久,他们放开了抵在万象分身上的诸多秘宝,万象分身体内的诸多佛门禁制,那些闪烁不定的佛印,也逐次的黯淡了下去。
“我们能感受到教主的诚意。”神醉悠然道:“如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只是,这里面的玄虚,未来还请教主,多多指教!”
卢仚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小金刚须弥山,好奇的看着万象的本尊。
一如神醉所言。
万象的一切行为,完全是在坑元灵天,更是往死里坑元灵天的修士们。
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和万象的行为比起来,什么背叛家族,背叛国家,全都是小儿科了。这是背叛一个世界,背叛一个族群——元灵天的土著人种,和极圣天的土著人种,在外形上,可是有着显著的差别。
同样为人,人种也是大有不同的。
背叛世界,背叛族群,啧啧,万象这要么是失心疯了,要么就是……这等行为,可以带给他更加巨大的利益,或者……
细思恐极!
但是无论如何,万象的所作所为,对极圣天是有益的!
卢仚将那枚无量虚空大挪移符取了出来。
他回头看着青柚三女,低声问她们:“确定了?一起去?我是无从选择……”
此行,作为万象笃定认定的极圣天应劫之人,卢仚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得冠冕堂皇一点,为了极圣天的亿万众生,为了极圣天的修炼界。
说得自私一点,此行或许有极大的风险,但是同样会有巨大的利益。
说得更险恶一些——就算卢仚不愿意,面对被万象说服的佛门高层,哪怕有神醉的大力支持,卢仚没有拒绝的力量。
但是青柚三女,不同。
她们,没必要冒险的。
青柚落落大方的看着卢仚:“家中先祖有言,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仗剑万里,豪侠高歌,才是我青鳞剑阁弟子应有的人生。”
“凶险嘛,或许有。”青柚眯着眼笑得很灿烂:“但是留在极圣天,就没有风险么?”
白女已经低沉的笑着,飞向了那块陆地碎片。
她仰天一声尖啸,顿时山巅、谷地,各处秘境之中,一座座巨大的棺椁轰然炸碎,化为一道道冲天而起的可怕怨气。
无数邪诡蜂拥而出,化为一道道血光,不断没入白女,还有其他一些巨大的扭曲的血色影子中。
就连这块陆地碎片,都在化为一道道汹涌的血光,不断没入白女和其他巨大身影体内。
随着陆地碎片的不断缩小,世界隔膜上,那巨大的手掌印也一点点的消散。
卢仚看了看青柚三女,不再多话。
他一拍小金刚须弥山,一片金霞洒落,将青柚三女和阿虎等人全部卷了进去。
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一道金光,没入了卢仚的眉心。
他走到了神醉面前,朝神醉拱手行了一礼:“有劳方丈,多多看护弟子家人……有劳方丈给他们捎句话,祖父大人和父亲大人,既然修为有成,龙精虎猛、身躯强健,则……不妨多娶妻妾,以传承血脉。”
“我那渭阳君的封地,还有一应官职,若是父亲大人给我添了些弟弟妹妹,就留给他们分享就是。”
“当年,他们都是不吭一声,不告而别。”
“所以,我今日,也就有样学样,不和他们当面告辞了……嘿嘿!”
卢仚笑得很是快意。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启程(3)
镐京。
长丰坊,金粉苑。
这是一家,很接地气的青楼,绝无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那些高品坊市中,那些顶级青楼里姑娘们的‘扭捏作态’、‘故作斯文。’
金粉苑的姑娘,都非常之‘活泼开朗’、‘热情主动’,一个个都堪称顶级的‘妖艳贱货’。
金粉苑后院一陈设华丽的包房内,穿着一身便装,衣衫被热情的姑娘们弄得凌乱不堪的胤垣,坐在酒桌旁,透过敞开的窗子,呆呆的看着窗外那一片蔚蓝蔚蓝的蓝天。
天很大。
包房很小。
天很大。
九曲苑太小。
天很大。
他生活的这个镐京,这个大胤,太小、太小。
“卢仚那厮,怕是已经要动身了吧?”胤垣端起酒杯,‘哧溜’一声喝了一口,顺手将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妹子推进了鱼长乐的怀里。
鱼长乐看着怀里被电打了的黄鳝一样拼命扭动的大姑娘,面无表情,心如古井,浑身每一根汗毛都软塌塌的无比的顺服和淡定。
“是啊。”鱼长乐悠悠道:“那等危险的事情,他临行前,能够来和公子告别……却连自己阿爷和父亲都不告诉一声……他和公子你,是有情谊的。”
胤垣眨巴眨巴眼睛,又端起酒盏喝了一口。
他面皮酡红,指着鱼长乐,轻声道:“老鱼啊,你这辈子,出过镐京么?”
鱼长乐呆了呆,然后笑了笑,摇了摇头。
胤垣站起身来,丢下酒杯,拎着酒壶,转身走到窗前,看向了头顶的蓝天白云:“是啊,你没出过镐京……而我呢,也就是这几个月,才在各个坊市溜达了一圈。”
“凭什么,卢仚那厮,就能遨游四海……而我,只能困死在这小水洼中?”胤垣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萧瑟。
“公子您身份尊贵啊!”鱼长乐急忙将怀里双手开始乱动的大妹子丢去一旁——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尴尬,他是怕待会大妹子没抓住想要抓的东西,吓人家一大跳不是?
“卢仚如今的身份,比我也只差一筹啊!”胤垣斜着眼睛看了看鱼长乐。
卢仚的祖父卢貅,如今是大胤泾阳王。
而胤垣呢,做过十几年的天子,也就这样了……他爹回来了,胤垣现在是大胤的太子,身份和卢仚说实话,相差不大,要论实权,还没有卢仚有权力呢。
要说起个人实力、人脉关系,甚至是私房钱什么的,更是不如卢仚了。
甚至……要说身边的女人。
卢仚身边的青柚三女,那是剑仙。
而他胤垣身边最漂亮、最高挑的那个,可是极乐天宫的妖女!
仙女和妖女一比起来,啧啧,胤垣又输了个一塌糊涂。
“所以,虽然隐隐觉得,那厮有点邪门,但是呢……”胤垣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和卢仚手上一模一样的玉珏,那是一枚一模一样的无量虚空大挪移符!
万象——偷偷摸摸的找过胤垣。
鱼长乐愁眉苦脸的看着胤垣:“公子……这事体……”
胤垣沉默,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鱼长乐:“老鱼,你是懂我的。现在父亲回来了,而且身强力壮,龙精虎猛,家业不用我操心,他未来,多娶些小妾,多生些弟弟妹妹接管家业,也是妥当的……”
“我……你知道的,我从小被逼上了那个位子,我是不开心的。”
“其后这些年,我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到了后来,亲娘还要为了那劳什子,和父亲翻脸为仇……现在你看看,这好好的一个家,分成了两片,亲爹、亲娘相互对峙……其实都是为人棋子!”
“我,觉得这,很没意思。”
“我……我……”胤垣转过身,看着那些一脸懵懂看着自己和鱼长乐的大姑娘,轻声笑道:“就好像,这天下的姑娘,高矮胖瘦不同,冷热亲疏不同,春花秋兰,各有擅长,总要多品鉴才是。”
“我想,多见识一些东西。哪怕,冒点风险呢?”
鱼长乐深深,深深的,深吸了一口气。
“老奴,誓死追随。”鱼长乐无奈,朝着胤垣深深的鞠躬一礼,一张白白胖胖的大脸蛋已经抽成了一团。
“很好,来人,取文房四宝,我给写一封信,你们稍后,让你们东家,送去皇城南门口就是。”胤垣乐颠颠的一拍手,收起玉珏,卷起了袖子:“嘿,等到了那边,见到卢仚那厮,我一定要吓他一大跳。”
“呵呵,他能做的事情,我可是他的顶头上司,我就做不得?”胤垣用力的搓了搓鼻子,精气神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尤其是,我主修大金刚法,辅修密藏寺欢喜禅法,嘿,我一人兼修两门,还比不过你卢仚嘛?岂有此理!”
世界隔膜外,天痕旁。
来自万妙天的世界碎片已经彻底消失,白女和其他两名少女,一名浑身黛青,一名浑身靛蓝,全都是身高十几丈,周身邪气冲天的存在,一字儿排开站在了巨舰船头。
白女手中抱着一个冰晶花瓶。
青女手中拎着一个金丝花篮。
蓝女手中握着一柄翠竹雨伞。
那万妙天世界碎片上,无穷无尽、不可估量的邪诡,全都进入了这花瓶、花篮和雨伞中。只要三女将其放开,就会有无量邪诡冲出。
卢仚带着一丝震惊,看着三女手中的物件。
和卢仚的小金刚须弥山不同,神醉赐给他的这座须弥山是佛门至宝,是以芥子微尘、一沙一世界的神通,在须弥山内开辟了广袤空间,可容纳无量生灵。
而三女手中的物件,卢仚能清晰感应到,其内并无开拓的空间,它们的内部空间,就是外面肉眼看上去这么大。
而那世界碎片上的邪诡,数量以千亿计。
这么多的邪诡,其中不乏诸如高达百丈的秀楼之类的存在,硬生生挤进了这三件看上去很是普通寻常的物件——这就是这些邪诡自身的问题了!
它们的存在方式,极其有问题。
它们似乎,并无任何的体积、重量、长宽高之类的概念。
它们存在……
却又不存在……
是极其唯心的诡异。
“现在,可以了么?”白女、青女、蓝女同时嘶吼,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我们,已经,已经……”
她们死死的盯着万象,眸子里滔天的杀意和恶意,让万象浑身都结出了薄薄的冰晶。
万象喷吐着白气,沉声道:“可以了……你们,赶紧上路,然后……诸位道友,我们可以利用这条天痕,让元灵天的诸位,在这里吃上一个大亏。”
卢仚回头,看了看那条被元灵天当年的那位太上至尊劈出的天痕。
万象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幺蛾子,但是,这里的事情,和他无关了。
卢仚和白女、青女、蓝女站在了一块,手里捏着那枚无量虚空大挪移符……万象走到了他面前,一板一眼的向他交待着各种需要注意的细节。
万象并没有做任何掩饰,白女三人脖颈拉到几丈长短,目光森森的盯着他。
万象就向卢仚交待了,驾驭这大挪移符的各种关键——比如说,在激发挪移符若干时间后,需要手工打入符印,更改降落的坐标,让卢仚和三女分开云云。
“她们毕竟非人……邪诡所思所想,我等无从判断……暂时的利益结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万象很严肃的告诫卢仚:“这无量虚空大挪移符,我手中仅此一枚,故此,只能让你冒险,和她们一并前往元灵天。”
“也唯有这无量虚空大挪移符,才有这种力量,让你们破界进入元灵天。”
“但是一定要小心,你们在进入前,一定要及时分开……否则……”万象看了看三女,沉声道:“进了元灵天后,就要靠你随机应变了。作为极圣天的应劫之人,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惊喜。”
卢仚点头,向神醉等大和尚看了一眼,右手用力一捏玉珏。
一道奥妙飘渺的灵光笼罩住了卢仚和三女,下一刻,他们就从巨舰船头消失了。
万象转身看向了神醉等人,沉声道:“诸位道友,事已至此,我们只能静静等待了,希望卢仚小友,能不负我重望……现在,诸位道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之前,因为万妙天世界碎片的存在,元灵天的诸位,并不敢靠近这边。”
“但是现在,碎片消失,邪诡全无,他们不用多久,就会发现这里的变化……想必,他们会来查探一二……想必,诸位道友,也愿意利用这里,给他们一个惊喜!”
神醉和万象他们会如何做,已经和卢仚无多大关系了。
元灵天对极圣天的入侵,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复苏,势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元灵天的修士们固然会巧计百出,而神醉他们,也会对外阴招连连,对内勾心斗角。
血雨腥风,那是一定的。
而卢仚此刻,正被一团柔和的光包裹着,以不可思议的高速,横跨无边的混沌虚空,直冲向远处那一方光芒辉煌、不可一世的大世界。
白女、青女、蓝女同在光团中。
她们不时低沉的笑着,尖锐的哭泣,恶毒的咒骂,伴随着无数诡邪的呓语从四面八方绵绵传来。
她们直勾勾的盯着元灵天,身上那股邪气奔涌,刺激得卢仚浑身金光直冒。
近了,近了,元灵天……越来越近了!
卢仚双手结印,认真的思索着这些天,万象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卢仚,是一颗致命的毒丸!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古寺,方丈
极圣天。
天痕下。
万象和一群老和尚、老尼姑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各种大威力阵法,各种大威力符箓,各种大威力的禁制、秘宝等等……神醉他们,几乎掏空了各自宗门压箱底的那点好东西,而万象,也提供了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比神醉他们加起来多出数倍的资源。
击杀元灵天的修士,神醉他们能够得到天地青睐,自家宗门就能受到天地反馈。
而同样是击杀元灵天的修士么……
万象一边忙碌,一边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天空。
“任何一个世界的应劫之人,对其他世界,都是一粒致命的毒丸……只希望,你们当中任何一颗,能够……呵呵!”
万象耷拉着眼皮,眸子里一抹森森寒光一闪而过。
“哪怕毁掉元灵天……太上之令,也必须要完成!”
元灵天。
某不知名之地,青山幽幽,秀峰耸立,一条白水浩浩荡荡,带着‘哗啦啦’脆响在山脚径直飞过,远处山湾处,满山杏花中,一角飞檐挑起,一声铜钟轰碎了满山的寂静。
卢仚站在山顶,单膝跪地,‘哇’的一口血喷出了老远。
“邪诡,果然不可信……嚇,我是脑子坏掉了,被万象带进坑了,邪诡,连鬼都不算的玩意儿,能信?”
卢仚脱掉身上金刚甲,掏出归墟宝瓶,张开嘴,‘咕咚、咕咚’,连续数十口沉重致密如水银的玄元神水倒进嘴里。
玄元神水入腹,庞然热力爆发开来,一股勃勃生机凭空而生,卢仚身上精血气息大盛。他的后背上,一支细小如婴孩的白色掌印发出‘嗤嗤’声响,一缕缕寒气从掌印中喷出,层层薄冰迅速包裹住了他所在的山峰,就连山脚下流淌而过的川水都被冰封了一大截。
一口又一口玄元神水入腹,卢仚浑身已然点燃的熔炉爆发出烈烈火光,一道道烙印了天地法则气息的法力洪流在体内一遍遍的冲刷,终于将那白色掌印冲刷得干干净净。
侥幸!
在虚空之中,卢仚抢在白女向他下毒手之前百分之一刹那的时间,打出了万象传授的手印,硬生生将他和三女分开。
白女、蓝女、青女,落向了元灵天的另外一处。
而后背还是被白女用诡谲的神通暗伤了一记的卢仚,则是被一道流光包裹着,轻轻松松的穿透了元灵天的世界隔膜,没有受到丝毫阻拦,笔直坠入了元灵天。
大挪移符的速度太快,从极高极高的天空笔直坠落地面,卢仚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坠落的下方有什么。
此刻站在山头向四周眺望,十几里外的那山湾中,有一座古寺。
除此之外,四周山峰重叠,山谷中云烟缭绕,一时半会也看不清哪里有城市,哪里有村庄等等。
拍了拍身上衣衫,卢仚皱了皱眉头,眉心一抹金光缭绕,神魂如流水一般溢出,轻轻的融入了四周小小的,方圆百丈的天地。
“唔!果然有所不同!”
已经是金莲开境界的高手,卢仚对天地宇宙的感应比之前灵敏了无数,强大了无数,颇有一点天人合一的感觉。
和极圣天相比,元灵天的天地灵机给卢仚的感觉迥然不同。
极圣天的天地灵韵,给卢仚的感觉,就是一株参天巨树——暴露在地面的树干粗壮无比,枝桠也是粗横豪放,充满了蛮横霸道的生命力;而藏在地下的树根,则是绵延广袤,深不可测,有无穷的内敛玄妙。
卢仚心中明悟,这大概就是极圣天只有两大太上宗门的缘故。
大梵净世宗,对应的就是极圣天那暴露在地面的天地灵韵,充满力量,更兼蛮横、霸道,无比的强势……大梵净世宗虽然已经断了苗裔,但是看看如今极圣天的佛门九宗,就知道他们的行事做派正符合极圣天的天地韵律。
而深藏在地下,内敛、深邃、宛如无量归墟一般深不可测的,正是太上北溟仙宗,它对应的就是极圣天天地灵韵的‘根系’部分。
而元灵天的天地灵韵,相比极圣天那一枝独秀,只是分了地面地下两大部分的天地玄妙,元灵天给卢仚的感觉,就好像漫山遍野的琼花玉树,每一株都悬殊迥异,每一株都生机勃勃,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造化,演绎出了无穷无尽的惊喜。
所以,元灵天的宗门,才会百花齐放,变幻多端,单单看第一波作为先锋入侵极圣天的十二个宗门,他们的应敌手段,就比现今的极圣天莫测、变幻许多。
就说一个咒蛊教,他们的毒、咒、蛊等等,其内容就比极圣天现有的三教宗门繁复了多少?
“唔,不对!”卢仚突然惊醒:“如此说来,从天地灵机的韵律玄妙来看,包罗万象、森罗天机的森罗教,更符合元灵天的天地之道。”
“呵呵,难怪万象要捣鬼……以我的感知来看,森罗教才应该是元灵天的大道正宗,但是如今居然被打入了邪魔外道的行列?是我,我也要窝里反,背后捅刀子啊!”
‘啧啧’赞叹了几声,卢仚收起了身上一切碍眼的物件,取出了一套符合元灵天衣饰风格的袍子换上,跳下山峰,顺着川水边一条羊肠小道,直奔前方山湾而去。
蹦跳行走之间,卢仚也感受到,不愧是天地灵机处于巅峰状态,而且还在不断扩张强大的元灵天。
这一方世界,重力是极圣天的两倍左右。
这点重力差,倒也罢了,于修炼者来说,两倍的重力差微乎其微。
但是这一方世界虚空中弥漫的天地灵韵,起码是极圣天万倍左右。
骤然降临元灵天,呼吸了一阵,又将神魂之力散发出去,感应这一方天地的天地灵韵,卢仚只觉脑海一阵昏昏糊糊的,隐隐有一种‘醉氧’的感觉。
幸好他肉体强大,适应力极强。
小心收敛了神魂,封锁了自身对外界的感应力后,这种晕头的感觉就消散了许多。
但是刚刚顺着小道行走了几步,路边一座高有百丈的山崖上,一片红色乍现,卢仚盯着俺一片红光,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分明是一片有三五百年火候的火灵芝,足足有七八百片的规模,巴掌大小的火灵芝就这么极其野蛮的,肆无忌惮的,毫不遮掩的生长在山崖上。
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子插在山崖边,上面写了‘庆云寺’三个字。
三五百年火候的火灵芝,在天地灵机复苏之前的极圣天,堪称重宝,在大胤的皇宫里,也只是收藏了这么三两片,是压箱底的救命宝贝。
而在元灵天,在这巅峰鼎盛的元灵天,这么七八百片有着三五百年火候的火灵芝,居然就这么乱杂杂的散养、野生在这山崖中。
那‘庆云寺’的和尚,居然也没有在这里派人值守,就这么插了块木牌子,标注了这片火灵芝是有主的!
“你,哪怕,是……放条狗在这里也好啊!”
卢仚瞪大眼睛,朝着那片火灵芝看了又看,好容易才忍住了下手将其掠夺一空的冲动。
人家都懒得派人值守的东西,他卢仚怎么也是大胤的渭阳君,是新胤的大司徒,是极圣天大金刚寺的下一任方丈呢,总不能跑元灵天来捡破烂吧?
抿了抿嘴,卢仚眉心一道金光涌出。
“你妈……啊呀!”大鹦鹉怪叫一声,扑腾着翅膀飞天冲起。
然后,很快它就落了个和卢仚一样‘醉氧’的下场,脑袋一歪,翅膀软塌塌的左右乱晃,狼狈无比的从空中一脑袋栽了下来。
卢仚一把抓住了它的两只爪子,倒拎着它,将它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翠蛇踏着一片云光飞出,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然后一头窜进了卢仚的袖子里,不断‘嘶嘶’的喷吐着信子。
兔狲‘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兴奋得左右乱跑了一通,然后就在山石下、草丛中、树根旁,鬼鬼祟祟的洒下了一点点味道刺鼻的液体。
大黄最本分,被卢仚放出来后,眼珠‘咕噜噜’的朝着四周打量了一通,就紧跟在了卢仚身边。
最后,‘咚’的一声巨响。
身躯已经长大到和马车车厢一般大的鳄龟重重落地。
这家伙伸出大脑袋左右看了看,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通体一片水光缭绕,它硬生生将自己身躯压缩到了一尺见方。
卢仚欣然看着鳄龟。
这五位大爷,这些天来,一直在服用品质越来越高的玄元神水,自身血脉越发的强大、精纯。鳄龟都已经有了身躯收缩的神通,其他四位大爷的本领,也是越来越强了。
兔狲顺着小道向前小跑。
卢仚跟在兔狲身后。
大黄跟在卢仚身后。
鳄龟趴在大黄背上。
大鹦鹉趴在卢仚肩膀,长尾巴已经垂到了卢仚的膝盖附近,它摇晃着脖子,有气无力的‘叽叽嘎嘎’叫嚷着什么。
一行就这么顺着小道向前行进,顺着弯来绕去的山脚,行走了数十里地,来到了之前卢仚看到的那山湾中。
卢仚之前看到山湾,直线距离只有十几里。
但是顺着山势一路行来,这路程就变成了数十里——在这数十里路上,卢仚好几次生出了‘捡破烂’的心思,实在是,一路所见的各色药品,品质实在是有点太好了些。
川水在这里汇成了一片万亩大小的水潭,水潭中有一座小岛,上面开满了杏花。
绯红色的杏花林中,一座高有十八层的佛塔巍然矗立。
小岛和岸边,有一条木桥相连。
岸边的杏花林中,一座方方正正,长宽数里的古寺,就这么静静的盘卧在这里。
古寺门前,数亩大小的平地上,一架架马车整齐的排列着,门前的石桩子上,系着一头头骏马。
古寺上空,香烟缭绕,四面八方,香气扑鼻。
很显然,这座庆云寺,香火很是旺盛。
所以门口的知客僧,也养得白白胖胖,好似一个发面馒头一样可爱。
第三百二十章 古寺,方丈(2)
卿云国。
在元灵天,有无数国朝,卿云国,只是其中不起眼的小喽啰,国土方圆不过数千里,子民人口一亿三五千万,君主习惯性的代代昏庸,臣子习惯性的贪赃枉法,权贵习惯性的骄奢淫逸,民众习惯性的醉生梦死。
这样的国,按理说,早就被灭了十七八轮了。
侥幸的是,卿云国除了山清水秀一些,除了土地肥沃一些,国内并无其他珍稀特产。
幸运的是,卿云国不知怎的,时有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出现,尤其卿云国的王族,更是每隔三五年,就能冒出两三个堪称倾国祸水的妖娆出来。
所以,卿云国隔三差五就往自己的宗主国,实力强横的焱朝进贡美女。
因为卿云国出身的美女实在是太过于迷人,她们又极擅长拉扯裙带关系,结成‘乡党’,以至于,卿云国的美人,霸占了焱朝五成以上权贵正妻之位,就连焱朝的历代皇后,十人中也有六七人出自卿云国。
所以卿云国虽然弱小,虽然荒诞,但是小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外无压力,内无变乱,卿云国的民风,就越发的奢靡、浮夸。
庆云寺,是卿云国都禧云城外五十里,一座极其有名的古寺。
据说这里香火极盛,是因为这里的送子佛陀极其灵验,禧云城中多有妇人来庆云寺拜佛求子,但有所求,无不应验。
卢仚站在杏花林中,打量庆云寺门脸的时候,庆云寺门外停靠的马车,就有四五百辆,骏马、大骡子之类的坐骑,也有三四百头。
那身材圆润,白白胖胖,皮肤润泽有光彩,见人就喜笑颜开,一脸喜庆之色的知客僧,正带着几个小沙弥,在门前迎接四方香客。
在卢仚眼里,这知客僧虽然丰腴肥胖,但是步伐矫健,行动间脚下纤尘不起,白皙润泽的皮肤下,一缕缕强盛得有点异常的血气如大蟒游走,贯穿了五脏六腑,往来于窍穴之间,五脏间粉色火光隐隐,悍然是一名开辟了五脏熔炉的修士。
只是这修炼的路子么……
卢仚撇了撇嘴,这知客僧的两颗肾脏熔炉光芒最为炽烈,显然一身功夫,多放在了这两颗腰子上。
他身边的几个小沙弥,一个个生得细皮嫩肉、俊俏可爱,但是看他们体内游走的气血,也是两肾血气极其旺盛,两颗外肾更是精元充沛到了几乎水盈自溢的地步。
“好和尚,都是好和尚啊。相逢不如偶遇,这庆云寺,和我法海大师有缘啊,真个是有缘!”
卢仚赞叹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右手往头皮上一抹,顿时满头长发凭空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光溜溜、亮晶晶,带着淡金色寒光,宛如黄金铸成、打磨了千万次的金弹子一般的头皮。
借着杏花林的掩护,卢仚从北溟戒中,取出了一套宽袍大袖的僧袍,掏出一根海碗粗细的金刚禅杖杵在手中,大踏步的走出了杏花林。
梦幻泡影珠微微发动,卢仚的双眸颜色,就变成了元灵天土著微微泛青的色泽。
除此之外,他魁梧的身板,超人的身高,乃至阳刚威猛的长相,悉数保持原样。
庆云寺外,那些驾车的车夫,随行的护卫等等,猛不丁见到杏花林中走出一尊身高一丈二尺开外,威猛如金刚,勇悍如熊貔的大和尚,一个个惊得连忙站起,双手合十,朝卢仚直呼‘大师’不迭。
庆云寺门前,笑盈盈的,一双秋波眼眸只在女香客身上卷来卷去的知客僧听到动静,急忙抬起头来,骇然看到卢仚,忙不迭的冲下了大门前台阶,隔着老远就高声欢笑:“敢问师兄何方人士,从哪处来,去何方去?”
卢仚拎着沉甸甸的禅杖,每走一步,禅杖就在地上杵一下。
这根禅杖并无其他玄虚,只是使用了某些密度极大、极其坚硬的灵金铸成,海碗粗细,一丈五六尺长,却有三五十万斤沉重。
比起卢仚惯用的金刚枪、金刚弓、金刚剑,这禅杖自然是轻飘飘犹如羽毛,但是落在地上,也是‘嗡嗡’巨响不断,震得方圆数丈的地面都在晃悠。
四下里香客齐齐色变。
知客僧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今日有缘,动极思静,此处好一座禅林,想挂单借住一段时间,敢问师兄,可否方便?”
卢仚何等气血,他已经是极力压制,但是依旧声如洪钟,震得门前方圆数亩的广场上所有人双耳‘嗡嗡’直响。
他直勾勾的盯着知客僧,准备这厮如果说‘不方便’,那他转身就走,今晚上趁着月黑风高,重新返回,让一切不方便都变得方便。
“方便,方便,同为佛门弟子,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知客僧笑得满脸肥肉都在颤抖:“一见师兄,就知道师兄是有道大德,不是我们这些世俗凡僧能比的。”
“我庆云寺,是禧云城外一等一的禅林,有极清洁的院子,极工整的禅房,极可口的素斋,极勤勉的小沙弥伺候……师兄只管放心住下,有何需求只管说起。”
知客僧一溜烟小跑到了卢仚面前,双手合十,恭谨的行礼:“小僧法明,敢问师兄?”
卢仚眉头一挑,大笑了起来:“可见我们是有缘的,贫僧法海,见过法明师兄。唔,还请法明师兄领路,贫僧先去进香礼拜则个。”
法明和尚急忙朝身边几个小沙弥连连挥手,几个小沙弥一溜烟的跑进了庆云寺里。
法明和尚亲自带路,带着卢仚从大门进入庆云寺,一路大殿、二殿、三殿,左右偏殿,各大佛堂,逐次的进香礼拜。
只是,卢仚越是礼拜,越是嘴角直抽抽。
好吧,极圣天大金刚寺供奉的大金刚力菩萨,还是比较靠谱的。
这庆云寺供奉的,都是什么送子佛陀,什么添福尊者,更有什么镇宅明王,安家夜叉,乃至姻缘菩萨等等……
总之,不正道!
只是,一重重大殿,一座座佛堂,所有的佛像前都是香烟缭绕,无数香客竞相礼拜,功德箱里不时有‘哗啦啦’的金锭、银锭、铜钱撞击的声音响起。
这生意……不,这香火之旺盛,简直让卢仚瞠目结舌。
尤其是,庆云寺前方香客礼拜之处,就是他在杏花林里看到的,占地数里大小的这一片。
而在庆云寺的后方,走过一条幽篁笼罩的青石小道,绕过两座小山,前方豁然开朗。山谷中,小溪两侧,一座座干干净净的独栋小院错落有致的点缀在花林中间。
一眼望去,这样的独栋小院怕是有上千座?
大白天的,卢仚隐隐听到了那些小院中有琴音、琵琶音飘来,有读书人读书声传来,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脆响不断……但是居然也有男女行好事的云雨之声不断。
以卢仚如今的神通,上千座小院中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清晰掌控。
大白天的,上千座院子里,居然有三百多座院子中,有男男女女不可描述之音绵绵泊泊。
两名生得青春貌美……哦,不,不,是清秀俊逸的青年和尚顺着石板道,一溜烟小跑着迎了上来,远远的未语先笑,合十行礼:“法明师叔,方丈正在会见贵客,给禧云城主大夫人讲述禅法……还请法明师叔和这位大师稍待片刻。”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大白天的,一座寺庙的方丈不在方丈房中办公,居然跑来后院的小院落里,孤家寡人的给某位权贵夫人讲述禅法!
很好,这庆云寺,果然好得不得了!
如此寺庙,卢仚无论在这里做什么,都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了。
在庆云寺后山谷中,最深处,一座被青松翠柏环绕,最为清静幽雅,前后赫然有三进院落的院子里,法明和尚陪伴着卢仚等候了大概两刻钟的模样,一名生得法相庄严、威仪不凡的老僧,就在十几名沙弥、童子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进来。
“师兄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老衲法净,怠慢了,怠慢了!”
庆云寺的方丈法净一进门,就急忙合十致歉,一双桃花眼,飞快的扫过卢仚全身。
卢仚缓缓起身,朝着法净合十行礼:“传授佛法,这是宏道的正经事,何来怠慢可言?唔,法净师兄传法,辛苦!”
这老贼秃……
卢仚上下打量了一眼法净,就看到他脖颈上有一抹胭脂没能擦干净,嘴角有一抹殷红悄悄挂着,身上更有一股子淡雅隽永的兰花香精的味道……那位城主夫人,是个有品位的。
法净‘呵呵’一笑:“只为广大佛门,老衲哪怕舍弃这残躯,又有何妨?不辛苦,不辛苦!”
双方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一阵,法净老和尚极其热情的向卢仚保证,只要卢仚愿意,他可以在庆云寺住到地老天荒。
尤其是,法净话里话外向卢仚提起,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直接在庆云寺入籍,成为庆云寺正儿八经一脉相承的真传弟子。
法净隐隐提起,如今庆云寺正好有一执法堂的首座出缺,若是卢仚愿意,这首座之位,就是非他莫属的了。
卢仚‘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句,将法净和法明送出了院子。
不多时,八名生得俊俏可人、一身贼气的小沙弥,十二名生得年轻力壮、一脸酒色气的侍者,以及十六名生得青春昳丽、故作正经的小侍女,就奉法净之命,被送到了卢仚院子里。
小沙弥和侍者也就罢了。
这小侍女……
庆云寺的寺风,果然威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古寺,方丈(3)
庆云寺为什么会有侍女?
很认真,也很正经的解释就是——卿云国同样以科举取士,每三年的春天,在禧云城,来自全国各地的才子们,会参加最高级别的国考,优中择优,取其贤才,授以官位。
庆云寺作为卿云国有数的古寺、名寺,后山有这么多小院落,自然就有很多身家丰厚的读书人在此长租。
这里距离禧云城不远,清静幽雅,是个读书用功的好地方。
身家丰厚的读书人,对生活水准的要求自然很高,更讲究什么‘红袖添香’的调调,所以庆云寺‘急宾客所急’,常备一群花枝招展的大丫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白天还好,到了夜里。
庆云寺山后的这一片小院落里,‘嗯嗯啊啊’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片红尘烟火气逆冲天空,将天上两轮明月,都熏得带上了一层粉红色。
卢仚静静的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就在他的三进大院落不远的地方,一片烂桃花环绕的院落里,法净方丈正在向三位大施主阐述佛法。
卿云国的通用货币,是一种金、铜合铸的钱币,名曰‘云钱’。云钱每一枚的购买力极其惊人,一枚硬币,可以购买稻谷一百五十斤。
而这三位大施主,都是年龄刚过三十岁的美妇人,她们每年向庆云寺供奉的香火钱、香油钱、菜食钱,以及向诸位大和尚、小和尚供奉的僧袍僧衣僧靴等诸般物品,每年每人都不少于十万枚。
如此大施主,也难怪法净方丈不辞劳苦,日以继夜的辛苦传法。
聆听着隔壁院落清脆密集的鼓掌声,卢仚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身前一群目光幽幽,隐隐泛着绿光的侍女,他轻咳了一声,挥了挥手,将这群侍女赶了出去。
突然间,有猫儿一样柔媚的叫声就在卢仚的院落外响起。
七八个身穿白衣,生得一表人才的青年书生,正带了十几位侍女,在卢仚的院子外、竹林中,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毡子,幕天席地的做一些不可言之事。
卢仚额头青筋跳动,强忍下了将一柄金刚剑丢出去砸死那群家伙的冲动。
“我佛,得慈悲啊!”卢仚叹了一口气。
这山谷中上千座独栋的院落,到了夜间,简直就变成了世俗红尘中的青楼……人家青楼里的头牌姑娘,还会斯斯文文的弹弹琴、做做诗、喝茶品酒之后,才会直奔正戏。
而庆云寺的后山可好……根本没有任何的矜持,一到了夜间就风雨起来,没有丝毫的遮掩。
白天里,被送来伺候卢仚的小沙弥,鬼头鬼脑的冲卢仚说,后山的院子里,有近百名卿云国的权贵夫人在此有长租的院落,她们时常来后山居住,‘修心养性’。
小沙弥报菜单一样报出了十几个名字,都是卿云国有数的权贵大臣家的夫人——他说,这是正在后山‘调养’的贵妇,最是‘尊佛敬僧’的善信,不惜‘布施一切’的大施主。
如果卢仚有意……小沙弥可以邀请她们过来,和卢仚畅谈佛法云云。
对此,卢仚无言以对,只能冲着小沙弥的光头拍了两巴掌,将他们赶得远远的就是。
“这庆云寺,还是要我来拨乱反正,荡清妖氛才是。”卢仚低声的自言自语:“明天,就让阿虎他们以我从者的身份进来,然后,暴力夺了这庆云寺就是。”
“法净、法明对我过于热情,所谓礼贤下士,必有所求。这两个贼秃子,可不像好人。”
卢仚侧耳倾听了一下隔壁院落越发密集、响亮的鼓掌声,叹了一口气:“完全不是好人。”
正感慨着,卢仚外放的神魂之力,感应到了后山边缘的一丝异动。
他愣了愣神,招来了在外侍候的小沙弥,说了一声自己要出门‘遛狗’、‘遛鸟’,随之拎着禅杖,光明正大的出了院子,带着大黄和大鹦鹉,昂首挺胸的往感受到异动的地方行去。
小沙弥吞了口吐沫,看了看卢仚身边,比寻常小牛犊子还要雄壮的大黄,再看看站在卢仚肩膀上,顾盼之间火羽摇晃,浑身宛如着火的大鹦鹉,忙不迭的跟在了卢仚身后。
山谷中,有石板铺成的小道。
一条条岔路,穿过花丛、树林,通往一座座宅院。
四个小沙弥跟在卢仚身后,指着沿途的宅院,介绍着院子里住客的身份。
某某大臣的大夫人,某某王爷的侧妃,某某巨富的正房太太,某某地主的侧室等等……有些院子里,租住的就是那些身家丰厚的读书人,某某‘才子’,某某‘名士’,林林种种。
其中一些读书人,又和某位夫人,哪位小姐相熟,时常在这里聚众说文,宴饮高歌,诸般文采风流的行径,数不胜数。
卢仚听着四个小沙弥的介绍,只觉得这里乱,乱得一塌糊涂,简直是……藏污纳垢,乌烟瘴气,如果卢仚是佛祖,真应该一片天雷砸下来,将这庆云寺夷为平地。
“所以,无论我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负罪之感了。”卢仚拎着禅杖,一步一步的向前行走,心中很是笃定的打着算盘。
比如说,将法净、法明等和尚,全部炼化为护法道兵……
卢仚的宅院,本来就靠近山谷的尽头,顺着石板道走了没多远,前方就是一片浓密的松林,绵延数里的松林后方,就是一片屏风一般的山峰。
夜色中,那一片山峰隐隐泛着黄色光芒。
卢仚眸子里光芒闪烁,能看到那些山峰中,一枚一枚水缸大小的万字佛印。那一片山峰中,当有庆云寺布置的佛法禁制。
卢仚一跃而起,站在了一株大松树顶部,朝着那一片山峰望了过去。
在那一片山峰中,十几条身穿宽大袍服的人影,正鬼鬼祟祟的摆弄着什么玩意儿。他们燃烧了几道符纸,放出一片明丽的白光定住了一座山峰中的佛印,随后取出了一根一尺多长的白玉长针,轻轻往前一送,一道白光激射,穿透了山峰上放出的无形屏障。
十几条人影就顺着白玉长针穿出的空隙,轻轻的窜进了庆云寺后山山谷。
他们轻盈的从高有百丈的山峰上飘落,顺着松林急速朝着山谷这边奔来。
隔着老远,卢仚听到了有人低沉的话语声:“记住了,金风院里,大马驸马都尉的小女儿金城郡主,才是我们今天的正目标……一击必中,让她浑身精元溃散,扮成荒-淫-而死的模样。”
“除了金城郡主,其他人不要乱动,切记切记!”
“这山谷中的住客,可都是我们未来的大施主,多死伤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卢仚的脸抽了抽。
‘未来的大施主’?
只杀金城郡主一人?
这怎么感觉,有点栽赃嫁祸的感觉?又隐隐的,有一种商业竞争的既视感?
天空两轮明月高照,山林中视线颇佳,卢仚看到,那十几条人影身上穿着僧衣,脚踏僧靴,头皮也是一片溜光。
他们手上拎着的微光闪耀的兵器,尽是制式的戒刀。
他们行走时,脚下有水云凝聚,每一步踏出,都化为海碗大小的莲花形态。
这就没跑了,这群家伙,同样是佛门修士。
只是,他们半夜的闯入了庆云寺后山,要行那杀人栽赃的卑劣手段。
卢仚摇摇头,轻喝一声‘去’。
大黄无声的窜了出去,悄无声息的借着树林的掩护,来到了这群人身后,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一个殿后的光头汉子后脚跟上。
一声惨嚎,骨碎犹如豆腐渣,大黄三两口就废掉了两三个殿后的光头汉子,随后犬吠声犹如雷霆炸响,‘汪汪汪’的炸碎了庆云寺的‘风雨之声’。
大鹦鹉腾空而起,适应了元灵天的环境,回复了精神的它扑腾着翅膀,在空中嘶声呐喊:“走水了,进贼了,走水了,进贼了……杀人放火啦!秃子杀人啦!”
随着大鹦鹉的呐喊声,点点火光从空中洒落,顿时松林中数十颗大松树宛如浸透了油脂的火把,顷刻间熊熊燃烧起来。
十几名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光头汉子,他们的身影就暴露在了火光下,端的是清清楚楚。
四面八方,传来了庆云寺和尚们的呐喊声。
没多少功夫,一群衣衫不整,有人光头上还带着胭脂痕迹的大和尚就拎着各色兵器,气势汹汹的从各处院落中冲了出来,迅速围了上来。
十几名漏了痕迹的光头汉子转身就走,想要逃跑。
但是卢仚拎着禅杖从树梢头跳下,张开双手拦在了一行人面前:“诸位,既然来了,好好说一说,你们要干什么罢……半夜三更……”
卢仚抬了抬头,看了看天色,摇摇头:“嗯,总之,大晚上的,你们这么鬼鬼祟祟的潜进来,非奸即盗……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卢仚好奇的看着这群‘同行’。
这些家伙,分明也是和尚。
几个被大黄咬碎了脚后跟的和尚低声痛呼,带队的一名身形魁梧,身量超过了九尺八寸的大汉一声大喝,双手舞动戒刀,带起一抹寒光就向卢仚劈了下来。
远处传来了法净的吼声:“法海,当心!”
‘叮’!
戒刀劈在卢仚脑门上,只见火星四溅,戒刀的刀口崩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卢仚的脑门却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我佛……慈悲!”法净又惊又喜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古寺,方丈(4)
数百如狼似虎的庆云寺武僧扑了上来。
十几名被卢仚头颅挡刀、丝毫不伤的神通吓得胆战心惊的汉子,勉强遮挡了几下,就被打得骨断筋裂,大口吐血倒在了地上。
法净、法明,还有一群庆云寺的‘法’字辈高僧,向闻声赶来探视的施主、香客开解,只说是有‘外魔’侵入山门,被庆云寺护法罗汉轻松镇压云云。
总而言之,就是一通口灿莲花的胡说八道,说得一众施主、香客满心欢喜,继续回自家院子参禅问道去了。
于是,风雨声再起,满天‘啪啪’声如说书人的云板,响彻山门。
卢仚也见识到了庆云寺的另一面。
在庆云寺后山的山洞里,居然私设了黑牢,里面有各色枷锁镣铐,诸般刑罚器具,其凶险歹毒之处,比起大胤守宫监的秘狱刑房,还要狠辣无数。
十几名侵入庆云寺的光头汉子被轮番摆布了一番,铁打的汉子都被折腾成了豆腐渣。
他们抗不过刑罚,纷纷吐露了口供。
卢仚站在刑房里,聆听这些光头汉子的口供,明白了他们的来历。
卿云国都禧云城外,有两座古刹,都是一等一有名的所在。
其中之一,自然是庆云寺,高僧辈出,传承久远,‘送子佛陀’之名响彻卿云国。
另一座古刹,名曰‘水云庵’,这是一座庵堂。
水云庵历史悠久,比起庆云寺也丝毫不差,水云庵的尼姑们,精通医道、善使符水,卿云国上上下下,上到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但凡有三病五灾、药石无功的,求到水云庵去,只要能得到水云庵尼姑的救治,十有八九都能转危为安。
所以,水云庵在卿云国,也有着极大的信众基础。
尤其是,水云庵因为是尼姑庵,所以,卿云国的很多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如意夫人,时常会去水云庵‘养心清修’。
其中,又以卿云国皇宫中,那些斗争失败的妃子们,最喜欢以‘拜佛祈福’的名义,离开皇宫,深藏水云庵中,日日夜夜念经拜佛,为卿云国祈福,为皇帝祈福,为卿云国的黎民百姓祈福云云。
当然,作为水云庵多少年的传统老对头,庆云寺对水云庵的真面目,也是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些去水云庵‘养心清修’的千金小姐、如意夫人们,身边当然少不了熊腰虎背的彪形壮汉相伴,若是喜欢细腻洁白、阴柔俊俏的小白脸,那也是应有尽有。
而那些宫斗失败,跑去水云庵拜佛祈福的妃子们,她们也是夜夜笙歌,狂欢无度。
按照知客僧法明的说法,禧云城内,好些达官贵人、豪商巨贾,他们尤其喜欢去水云庵安抚那些被赶出皇宫的妃子们——确切的说,他们对卿云国皇帝的女人,有着异样的喜好。
‘拜佛祈福’的前妃子们,俨然就是水云庵的‘拳头产品’,是有世代传承的老字号、老招牌。
之前不是说,水云庵的尼姑们擅长医道么?
好些已经七老八十,精力衰败,已然有心无力的老权贵、老富豪们,他们跑去水云庵住上几天,就能被尼姑们调养得红光满面、龙精虎猛,就能和那些拜佛祈福的前妃子们深入浅出的探讨天人之道,思索人生之哲理!
这些老权贵、老富豪们一逞雄风之余,自然不会吝啬各色香火钱、香油钱。
庆云寺、水云庵的业务有重叠之处,两家就免不得相互竞争。
但是要论传承,两家相差不大,要论实力,两家相差仿佛,要论在朝野之间的信众基础,两家也是差不离的水平。
两家斗了无数年,反正谁也没能压过谁。
“但是,真没想到,那群死尼姑,居然如此狼心狗肺。”法净方丈看着被打得几乎成了豆腐渣的十几名光头壮汉,痛心疾首的连连摇头。
“金城郡主,仙露明珠一般的人物,乐善好施之名国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他的不提,就说去年卿云国西北数郡蝗灾,金城郡主募捐上亿云钱,由我庆云寺出面,采购粮草、药物送去救治,活人无数啊!”
法净看了看卢仚,压低了声音:“金城郡主募捐的上亿云钱,有七成捐给了本寺,为诸多佛陀面前的长明灯添了香油,功德无量啊!”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原来是如此的金城郡主……这么说来,她是庆云寺的大恩客喽?
“他们,是要设计金城郡主。”卢仚淡然道:“他们准备了极其恶毒的手段,准备让金城郡主死得不清不白,死后还要蒙受奇耻大辱……”
法净看了看卢仚,轻声道:“法海师兄以为,这水云庵……”
卢仚看了看法净,沉声道:“既然贫僧已经答允师兄,加入庆云寺,那么,水云庵就是贫僧不共戴天之敌……啧,她们能用手段,我们自然也能用得!”
卢仚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咯噔都不打。
这庆云寺也好,水云庵也罢,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放在大胤,若是被三宗三寺三禅林中,那些极端保守的老和尚们知晓,这一寺一庵居然是这等模样……他们上上下下,怕不是会被那些老和尚打得魂飞魄散、神形俱灭才有鬼。
都不是好人,所以……这基业,就归他卢仚受了吧。
卢仚看着法净,沉声道:“方丈有何计较?贫僧这里,断无不从!”
法净看了看卢仚,老脸朝他这边探了探,有点犹豫的问道:“白日里见师兄,龙行虎步,凛凛有金刚罗汉之威……敢问师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卢仚沉默了一会儿,他手中金光一闪,一柄金刚剑被他拔了出来,随手丢在了地上。
‘轰’!
钢水浇铸,用佛法加持的地面,硬生生被金刚剑砸出了一个大坑。
整个刑房都在微微摇晃,不断的震荡着,金刚剑一点点,缓缓的压得地面不断下陷,单凭自身重量,就压得刑房地板加持的佛法禁制一层层崩裂,不断有各色火光‘嘭嘭’炸开。
法净骇然。
法明骇然。
刑房中,几名庆云寺‘法’字辈的大和尚骇然。
法净沉默了一会儿,朝着几个大和尚中间,一名身高近丈,最是魁伟的虬髯老僧沉声道:“法胜师弟,你修的是大力药叉法,你且试试法海师兄这把佛兵!”
法胜老僧两步走了过来,一脸敬畏的向卢仚合十行礼,然后双手握住了金刚剑的剑柄。
他额头青筋凸起,倾尽全力想要挪动金刚剑。
任凭他动用了全身力量,金刚剑是丝毫不动。
法胜一声大吼,他身体一晃,体内一股青黑色佛力涌动,他浑身肌肉骤然凸起,一条条青筋在皮肤下剧烈的跳动着,头顶更是长出了三山形的骨质凸起,面容变得狰狞凶猛宛如传说中的飞天夜叉一般。
任凭他如何挣扎用力。
庆云寺的传承功法水平有限,法胜不过烈火境的修为,力量极致大概就是百龙左右,他如何能拿得起卢仚这柄金刚剑?
值得一说的是。
卢仚出发来元灵天的时候,极圣天佛门九宗,都将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逃了出来,加上万象赠送的一批好材料,卢仚身上的这些兵器、护甲,全面的来了个大升级。
单说重量,卢仚的金刚甲如今重达三十六象,金刚枪、金刚弓重达十二象,五柄金刚剑,每一柄都重达三象!
不说升级换代后的金刚剑,就之前的五柄金刚剑,就重达三百龙,法胜和尚单纯依靠肉体力量,也是万万不能拿起的!
就算施展了大力药叉法,力量凭空飙升数倍,法胜和尚也只能勉强拿起原始版本的金刚剑,这柄重达三象的升级版金刚剑,他如何撼动得了?
法胜浑身扭动,歇斯底里的催动法力。
他用力过猛,突然岔了一口气,‘哇’的一口老血喷出,身体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师……师兄神威!”法胜和尚骇然看着卢仚,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对卢仚他是敬畏到了极致。
“这,这,这……”
法净、法明等一众大和尚看得是又是惊喜,但是更多的是惊骇。
白日里,卢仚拎着一根黄铜禅杖大步行来,法明和尚作为知客僧,一双眼睛是又尖又狠,一眼看出了卢仚是修为有成的大能和尚。
所以,法明、法净等人,才会热情的招揽卢仚。
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招揽的,居然是如此恐怖的一尊大高手……法胜和尚在庆云寺堪称‘神力第一’,居然连卢仚随手丢出的一柄兵器都挪不动!
法净一颗心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他毕恭毕敬的向卢仚合十行礼:“法海师兄果然名副其实,法力无边,浩瀚如海,真正是不可测的大德高僧。”
“如此,水云庵一事……”法净压低了声音:“有请师兄做主。”
法净轻咳了一声:“诸位师弟,师兄以为,以法海师兄大能,当能做我庆云寺监寺,但凡我庆云寺弟子,一应行止,尽受法海师兄节制则个!”
一群老和尚纷纷合十,无声点头。
卢仚大咧咧的一挥手,将金刚剑捡了起来,随手舞了个剑花,将它收回了北溟戒。
“如此,贫僧就当仁不让了,监寺……也不坏。”卢仚大咧咧的说道:“至于水云庵,那等藏污纳垢的所在,还用说什么?长驱直入,犁庭扫穴,将其飞灰了就是。”
眸子里凶光一闪,卢仚冷笑道:“难不成,我们庆云寺降妖除魔,卿云国上下,谁还敢不满么?”
法净、法明等和尚闻声,顿时个个心动。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古寺,方丈(5)
水云庵和庆云寺,只隔了两座山、一条河。
河名‘春花’,山为‘秋’和‘月’。
看看,多雅致,多有禅意的名字!
卢仚带着上千名庆云寺的老和尚、大和尚,半夜三更拎着刀枪棍棒,点着灯笼火把,脚踏狂风,紧贴地面一路呼啸前行时,他唱着的歌儿,就和这山名、河名有关。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一年好时节。”
卢仚唱的开心,法净、法明、法胜等老和尚围在他身边,一张嘴好似刚刚涂了三斤芝麻香油一样,油嘴滑舌的吹捧着卢仚。
什么歌声振聋发聩,如真佛讲经,让人红尘迷途知返。
什么歌词超然出尘,有大清净、大逍遥,看透了迷尘。
总之,好听的话无数。
想想看,这些老和尚能够将一个个达官贵人家的贵妇人哄得五迷三道的,这舌头上的功夫,能差么?
爬上山峰,驾峰飞下山崖,长驱十几里地,就到了春花江旁。
宽不过三里的江面,一群光头大和尚轻轻松松的就贴着江面飞过,随后一道狂风,轻轻松松飞过十几里地,爬上山头,下方一片湖水反射着月光,明镜般的湖水旁,大片牡丹开得极其绚烂,牡丹中间,点缀着绵延数里的庵堂。
水云庵。
和庆云寺齐名的古刹。
水云庵当代主持红玉师太,今日却不在水云庵的方丈中坐镇。
水云庵的西面,山脚下,有一座寺庙名曰‘木槛寺’,寺庙占地面积颇大,高墙大院,林木森森,寺庙中蓄养了无数恶犬,到处都是碉堡哨楼,防御极其森严。
木槛寺,是水云庵的下院,对外的名头,木槛寺就是专门负责水云庵的后勤采购、庙产管理,乃至安全防护之类的事情。
实际上,木槛寺里蓄养了一群凶僧,是水云庵的外围打手,专门帮水云庵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木槛寺里,那些有修为的,修为高强的凶和尚,他们忙着和庆云寺的大和尚们打死打活,抢夺客源。
而木槛寺里那些没能踏上修炼之路,只能修炼世俗武道的凶和尚,他们对付的目标,就是水云庵的佃户……什么收租子,高利贷,逼良民将自家女儿送进水云庵做尼姑等等,全都是他们做的好事。
红玉师太,今夜就在木槛寺的方丈房间里。
她盘坐在云床上,双手把玩着一串通体剔透,价值十万云钱以上的红玉佛珠,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不时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身躯魁梧、雄壮如熊的木槛寺方丈铁佛和尚。
铁佛和尚,半步种金莲的修为,和庆云寺方丈法净实力相当。
他是木槛寺的方丈,也是水云庵的护法,更是红玉师太百年交情的老相好……红玉师太在水云庵,才仅仅是一个负责搓药丸子的小尼姑的时候,她就和铁佛和尚勾搭上了。
外表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铁佛和尚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红玉师太:“你,心乱了!”
红玉师太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能不乱么?庆云寺的护山佛阵,可是那群死秃驴……”
红玉师太和铁佛和尚同时咳嗽起来,红玉师太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红润润、水嫩嫩的小嘴,干笑了一声:“那佛阵,可是那群死和尚一代代加持下来的……姑奶奶……咳……可是将最水云庵最近十年的积蓄都砸了进去,才换来了这么根‘破阵锥’。”
狠狠的瞪了铁佛和尚一样,红玉师太冷声道:“要是这事情办成了,金城郡主死在庆云寺,我非要让法净那老秃子吃个大亏不可,查封了他庆云寺都有把握。”
“若是没成……”红玉师太用力的拍了拍胸口:“我这心痛哦……十年的积蓄,接下来可不是要吃糠咽菜么?”
铁佛和尚微微一笑:“放心吧,那破阵锥,是从焱朝大阴山市集拍卖会上的好东西,真正的阵法宗师炼制的破阵利器……那宗师,起码都是金莲开的修为,区区庆云寺的护山佛阵,呵呵。”
摆摆手,铁佛和尚淡然道:“我派出去的那群弟子,个个都是穿墙越户的高手,他们何曾出过错?不提其他,就说……”
铁佛和尚压低了声音:“最近十年,禧云城里被你看中的小丫头,不都是他们夜里跑去对方宅子里弄出来的?多少达官贵人家的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家里那般戒备森严,还不是被他们得了手?”
铁佛和尚嬉笑道:“那些小丫头,现在都成了你的摇钱树罢……有先例在这里,你担心什么?”
铁佛和尚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肌肉坟起的胸膛,低沉的笑道:“这个点,庆云寺的那群混账,肯定正在昏天黑地呢,仗着护山佛阵的威力,他们何曾想过,我们会对他们的大施主下手?”
摇摇头,铁佛和尚擦了擦嘴角的一缕涎水。
“可惜了,金城郡主那般水嫩,身份又如此尊贵……她怎么就不来水云庵呢?难不成,法净和尚的身板比佛爷我硬朗,功夫比佛爷我好不成?”
红玉师太妩媚一笑:“那可就,说不定哦!”
铁佛和尚‘嘿嘿’怪笑,正要说一些撩拨的情人话语,外面突然传来了小和尚的怪叫声。
“耶?好古怪,这个时节,这个晨光,怎么会起雾呢?”
“祖师,祖师,你看看,这雾气起得古怪,而且,怎么这么快就盖住了这么大块地盘?”
铁佛和尚和红玉师太呆了呆,同时冲出了方丈,一跺脚,就冲到了离地百丈的空中,朝着四周望了过去。
一如小和尚所言,水云庵的地盘里,牛奶色泽、浓密粘稠的水雾正‘呼呼’有声的平地而出,尤其水云庵门口的那大湖里,水雾犹如烧开水一样不断喷出来。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白色的水雾就已经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区域,高有十丈的水雾将水月庵除了最高的几座佛塔,其他的一切建筑全都笼罩在了里面。
两轮明月放出皎洁月光,照在宛如海波一样起伏的水雾上。
水雾翻滚,月光在水雾表面荡起了一道道瑰丽的霓虹光芒。
“这是……”红玉师太呆住了:“这个时节,禧云城周边,哪怕是山林里,也不该有雾才对……而且,这么好的月光,这……”
铁佛和尚的脸色阴沉起来。
他闷哼了一声,下方方丈房间里一阵金属‘铿锵’声响起,一套极其厚重的甲胄飞出,‘卡拉拉’披挂在他身上。
他拔出一根沉甸甸的降魔杵扛在肩膀上,咬着牙冷声道:“孩儿们应变,事情不对,怕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找上门来了!”
浓雾上方,一阵旋风呼啸着吹起。
旋风中,卢仚带着法净等和尚踏着旋风冲出了水雾,紧贴着水雾朝着红玉师太、铁佛和尚快速冲来。
法净和尚放声笑道:“妖魔鬼怪?哈哈,你们就是妖魔鬼怪……老衲修成一双慧眼,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人!”
“降妖除魔,乃我佛门弟子的本分!”
“红玉,铁佛,你们水云庵作恶多端,恶迹斑斑,简直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今日,老衲奉佛陀之意,特来收了你们这干妖孽!”
红玉师太呆住了。
铁佛和尚呆住了。
两人相互望了望,红玉师太咬着满口银牙怒道:“看你的那群废物徒子徒孙做的好事……简直……”
铁佛和尚一声咆哮,拎着降魔杵就往前冲。
红玉师太的呵斥,让铁佛和尚怒到了极点,他厉声道:“法净,今日你既然上门了,那么,不是你,就是……”
卢仚将扛在手中的金刚剑随手丢了出去。
没有灌注法力,没有施展神通,就是纯粹像小孩子丢石板砸青蛙一样,将金刚剑丢向了铁佛和尚。
铁佛和尚一声怪笑,随手挥动降魔杵轰向了金刚剑,想要将金刚剑轰飞,顺势给卢仚一个好看的。
一声巨响,降魔杵被砸得支离破碎,铁佛和尚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金刚剑砸得直接从空中拍在了地上。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极大的大坑。
铁佛和尚被金刚剑砸得四分五裂,体内一颗拳头大小,通体粉红色,杂质斑斑的舍利子也被金刚剑一击粉碎,一点神魂烙印都没能保留下来,直接被暴力彻底摧毁。
卢仚右手一挥,金刚剑凭空飞起,落回手中。
他挥了挥手中金刚剑,朝着目瞪口呆、浑身僵硬的红玉师太一指:“去,将那妖妇拿下!”
卢仚看着红玉师太,只觉得瞎眼睛。
大半夜的,外表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红玉师太,身上倒是穿着一件僧袍,但是显然是中空状态。她的头皮倒是刮得溜光,上面还细细的打了一层香油腻子,在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细皮嫩肉的红玉师太擦胭脂抹粉,手腕上带着各色镯子、钏子。
她身上穿着的僧袍倒是水青色的丝袍,造型还算正经……但是水青色的僧袍下面,她穿着一双绣工精美的红绣鞋!
卢仚看得嘴角直抽抽。
红绣鞋,他对这玩意有心理阴影的好不好?
法净听到卢仚命令,当即狂笑了一声,流着口水朝红玉师太冲了过去:“师太,老衲今夜,要和你好好的探讨佛法,还请师太不吝赐教则个!”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古寺,方丈(6)
水云庵上空,金光缭绕,闷雷阵阵。
更有五尊高有千丈的金刚法相凌空悬浮,不时一掌按下,震得地动天摇。
如此异象,相隔数十里的禧云城内人人可见,无数百姓纷纷站在自家屋顶,呆呆的看着水云庵这边的非人动静。
城内,卿云国的国主,连同一众达官贵人一个个惊动。
大半夜的,城门开启,一支精锐的骑兵呼啸着冲出城门,直奔水云庵。
水云庵内,红玉师太被卢仚一击金刚掌震得大口吐血,随后被法净方丈按在地上就是一通毒打。
其他的木槛寺和尚,水云庵的尼姑们,都被卢仚放出的金刚法相镇压得动弹不得,庆云寺一群恶僧狂笑着冲上去,三两下就将他们打得重伤倒地。
至于正在水云庵内‘精修’、‘疗养’的贵妇人、大小姐,连同她们的随从、侍卫、侍女、面首,乃至在水云庵内招揽的相好等等,全都第一时间被庞大的法力波动压得昏厥过去,没人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浓雾遮挡下,庆云寺恶僧们犁庭扫穴,将水云庵的尼姑、木槛寺的和尚捆得结结实实,随后翻出了一间间密室,打开了一座座地下大殿,将堆积如山的财物翻了出来。
啧,这水云庵,果真不愧是积年的古刹,有传承的净地。
这密室、大殿中取出的胭脂水粉、肚兜汗巾之类的玩意,堆积如山。
其他的云钱,金锭,银锭,珍珠玛瑙、砗磲琉璃等,更是数不胜数。
还有各色成气候的药草,各种邪门的成品丹药等等,数量委实惊人。
除开这些物件,还有那些大香客、大施主供奉的诸般珍贵万一,比如卿云国宫廷御制的如意,权贵们赏玩的珊瑚,富豪们享用的沉香……
一箱箱,一盒盒,同样是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在那地下的大殿中,一间间陈设旖旎的房间里,被救出来的面容憔悴,神色惨淡的俏丽少女,则是数以千计——她们全都是被强行掳来这里,被红玉师太当成了摇钱树的苦命人。
卢仚端坐在水云庵供佛的大殿上,身后就是一尊慈眉善目,水云庵主供的‘药师普渡佛陀’。这佛陀,同样打扮得不伦不类,面容似男子,却做女装,蓄了长发,隐隐看去,上嘴唇却有两撇修长的胡须。
总而言之,很是不地道,不是佛门正宗,而是入了邪流。
卢仚身边,法净等老和尚一字儿排开,肃然侍立。
虽然法净才是方丈,卢仚只是一名监寺。
但是见了卢仚可怕的神通手段,法净哪里还敢和卢仚竞争?在他心里,他已经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放在了卢仚之下,心甘情愿做庆云寺的第二人。
毕竟,无论庆云寺还是水云庵,都不是什么正紧的大宗门,不过是在红尘中厮混的邪道。
仅此而已。
法净也没有什么证道飞升的雄心壮志,无非是一个仗着修为,在红尘中打滚,在酒色财气中厮混的野狐禅罢了。
红玉师太和一群水云庵地位最高的老尼姑,一个个气喘吁吁的趴在大殿上,万分惊恐的看着端坐在上方的卢仚。
“前辈……大师……小尼若有冒犯之处……”
红玉师太一边吐血,一边喘着气,想要巧言令色,从卢仚这里换一条生路。
但是看到卢仚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红玉师太急忙改口:“水云庵一应基业,全都献给大师,只求大师可怜小尼,给小尼一个侍奉大师的机会。”
卢仚眸子里金光闪烁,深深的看了一眼红玉师太和一群老尼姑。
没一个正经货。
没一个是好人。
这群家伙,一个个浑身孽气萦绕,煞气冲天,乍一看去,每个人手上直接间接的人命就不下一千条——她们可是尼姑,并非世俗的屠夫,人均一千条的人命,她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卢仚摇摇头,叹了一口。
他又看了一眼大殿门外广场上,那些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尼姑、和尚。
水云庵的尼姑有四千八百多人,其中有修行的,修为从培元、熔炉到烈火境不等,大致有五百多人,其他四千多人……一个个妖妖娆娆,浑身脂粉气息,你说她们是青楼的姐儿都好说,但是要说她们是尼姑……简直就是辱没了‘佛门’。
而木槛寺的和尚,将近一千恶僧,全都是修为有成的大和尚。
他们的平均修为,比水云庵的尼姑们略差了一等,但是木槛寺的恶僧们,全都是修炼的‘大力’佛法,走的大开大合的体修路子,所以战力颇为不俗。
看他们的气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浑身黑气简直将他们染成了黑皮。
全都是杀戮无数、作恶多端的恶和尚,实在没有一个好人。
“侍奉我?”
卢仚轻叹了一声,又看了看站在身边,同样浑身气息不善的法净等和尚,摇摇头,眉心一道金光喷出。
一声清叱,青柚、青柠、青檬驾驭着剑光从金光中冲出,一个盘旋后,落在了卢仚面前。
三女尽是身穿长裙,腰间挂着剑囊,身边青鳞剑喷吐剑芒凌空悬浮,英姿飒爽,清丽如仙。
法净眼睛骤然一亮:“唉哟,三座极品炉鼎!”
红玉师太吐了一口血,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好俊俏的三个姑娘,这过夜的资费,起码要十万云钱才不会亏了本去。”
卢仚的脸色微微一沉。
青柚三女的脸色也骤然一变。
卢仚双手轻轻一拍,一股可怕的法力波动从天空碾压下来,法净、法明、法胜,乃至红玉师太等一群尼姑,水云庵范围内的,所有身上气息不善的尼姑、和尚全都齐齐吐血。
卢仚施展神通,念诵经文,恐怖的法力波动催动佛门神通,化为一波波神魂海啸涌入法净等人脑海,轻松摧毁了他们的神魂,湮灭了他们的灵智,在他们脑海中,留下了一枚无法摧毁的‘道兵’符印。
归墟宝瓶飞出,大片玄元神水‘哗啦啦’喷涌,强行从法净等人嘴里灌了进去。
卢仚口诵经咒,法净等尼姑、和尚全都身不由己的盘膝而坐,不管他们之前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此刻他们体内所有的烈火熄灭,熔炉崩毁,体内血气被卢仚暴力崩碎,强行反本溯源,化为最原始的精神气血。
小金刚须弥山从卢仚眉心飞出,阿虎、鱼癫虎等人鱼贯而出。
更有数万卢仚在极圣天炼成的道兵大和尚扛着禅杖,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出来,十八人一组,快速奔去了水云庵各处,将水云庵守得密不透风。
其他道兵大和尚们,则是一个对一个的,盘坐在了法净、红玉等人身后,以佛门醍醐灌顶神通,强行将卢仚的道兵功法注入他们体内,催动他们气血随之修行。
有玄元神水补充能量,有卢仚施展神通,更有道兵大和尚直接灌顶输功。
法明等人更是心无旁骛,没有丝毫杂念的全力修行。
他们被摧毁的修为急速的重修回来,培元,熔炉,烈火……随之卢仚一声轻喝,虚空中一枚枚虚幻的大道种子凭空凝成,迅速没入他们脑海,直接将他们强行提升到了种金莲境界。
卢仚呼出一口浊气。
以自身神魂之力凝聚虚幻道种,为法净、红玉等数千尼姑、和尚种下道种。
饶是卢仚的神魂修为比寻常同阶修士强大万倍,这一下也消耗巨大,脑子里一阵阵的抽搐,痛得他眼前发黑。
抓起归墟宝瓶,大口吞了好几口玄元神水,随着磅礴的能量在体内爆发,神魂之力一丝丝的恢复,卢仚这才轻松了许多,缓缓站起身来。
青柚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些浑身金光缭绕的和尚、尼姑,诧然道:“发生了什么?这里,就是元灵天了么?这些和尚,尼姑,怎么一个个看上去,都不正经得很?”
卢仚笑着摇头:“就是因为不正经,所以对他们下手,我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举起手,轻轻一拍青柚的肩膀,卢仚笑道:“我知道青柚你,最是善良、豪侠,所以,这水云庵的善后,需要你帮我操持了……一些可怜的人,你看看,怎么给她们安排一下?”
法净、红玉等人,已经洗刷干净了以往的罪孽。
他们已经被卢仚强行炼制成道兵,过去种种,已经烟消云散。
但是他们造的孽还在。
水云庵的那些姑娘,还有,各种腌臜事情,那些权贵夫人、千金小姐们,甚至还有宫里的公主、郡主等等……
她们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卢仚总不能对她们下狠手罢?
所以,该怎么处置,看青柚的了。
而卢仚自己呢……水云庵是拾掇干净了,庆云寺那边,还有一大群普通和尚,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连他们一起收拾了作数。
将他们炼成道兵,以后拿去做炮灰也是好的,卢仚也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一夜忙碌,到了天色未亮的时候,禧云城里出来的那一队骑兵,一路拖泥带水、消极怠工的赶了两三个时辰,好容易才赶过数十里地,来到了水云庵山门前。
水云庵的正门左右开启,卢仚居中,左右跟着法净、红玉,更有阿虎、鱼癫虎跟在身边,后面还跟着数百名身高过丈、威猛不凡的道兵大和尚,一行大光头浩浩荡荡的行了出来。
“红……红……”领军的骑兵统领呆呆的看着红玉师太。
这里是水云庵,是尼姑的地盘。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和尚冒出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古寺,方丈(7)
“这是,卿云国禁卫军。”法净已然被炼化为护法道兵,一切灵智湮灭,只余本能,以及奉命行事的机能。
而他过去的一切知识,依旧存在他的脑海中。
是以卢仚向法净看了一眼,法净就说出了面前这一支千多人骑兵的身份。
卿云国,专门拱卫皇室,护卫国主的禁卫军,整个卿云国最精锐的军队。
卢仚看着这所谓的,卿云国最精锐的军队,不由得撇了撇嘴。
卿云国最精锐的禁卫军……
看着面前这些甲胄鲜明,坐骑神骏,但是一个个打着呵欠,黑眼圈简直和熊猫一样明显,体内精血浮动,显然酒色过度的禁卫军官兵,卢仚摇了摇头。
这里是元灵天,天地灵机处于巅峰极致,而且还在不断扩张,不断提升的元灵天。
一条狗,若是努力,都有可能修炼有成的元灵天!
而这些禁卫军士卒,他们居然连大胤的禁军、羽林军都比不上。除了几个领军的军官,勉强有拓脉境的水准……但是他们拓开的筋脉,也松松垮垮,歪歪扭扭,好似羊肠小道,内中元罡断断续续,好似随时可能断流。
就这样的士卒,是最精锐的禁卫军?
可见,庆云寺、水云庵这两座藏污纳垢的寺庙,为什么能够在卿云国肆意的胡作非为,却无数年来平安无事,没人敢管了。
卢仚看看法净,又看看红玉。
以他们的人品,以他们的做派,以他们的修为,他们居然藏在山里,‘老老实实’的‘骄奢淫逸’,居然没有对卿云国的皇族下手,没有祸乱朝堂,也真是不容易。
卢仚握着禅杖,向前行了两步,暴露在所有禁卫军官兵面前。
“贫僧,法海!”卢仚左手竖起,向一众官兵行了一礼:“昨夜有妖邪入侵,妄图屠戮禧云城百万生灵,贫僧施展佛门降妖手段,将其斩杀,不料惊动了诸位。”
左手一翻,卢仚掌心一道金光冲起,就听一声龙吟,一尊脚踏天龙的金刚法相凭空出现。
高有千丈的金刚怒目而视,俯瞰下方,上千禁卫军精锐齐声哀鸣,一个个从坐骑上翻了下来,‘啪啪啪’的全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大师……大师……收了神通罢!”领军的禁卫军统领嘶声高呼。
卢仚微微一笑,收了金刚法相。
法净、红玉两人缓步上前,带着一脸的宝相庄严,向一众禁卫军合十行礼:“法海大师,乃我佛门大德高僧,今云游至此,经贫僧苦劝,愿驻留我卿云国,庇护一方平安。”
“从今以后,庆云寺、水云庵合并为……”
法净、红玉朝卢仚看了一眼。
卢仚心中恶趣味大起,他咳嗽了一声,抬头看着天空,淡然道:“此地,与贫僧有缘。贫僧既然法号法海,那么这合并后的寺院,自然是‘金山寺’。”
“从今以后,这流经我金山寺的大河,改名扬子江。”
“江边两座大山,改名大金山、小金山。”
“还请诸位辛苦,将本寺改名合并之事,通传卿云国上下……”卢仚一挥袖子,顿时满地狂风翻滚,数以千计衣衫不整的美貌妇人、清隽小生,一个个怪叫着被风卷着,好似草团一样贴着地面从山门中滚了出来。
活色生香的景致无数,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的贵妇、小姐艰难的爬起身来,指着卢仚就要破口大骂。
这是水云庵,她们苦心供奉,尽情享乐的安乐窝。
尤其是那些宫斗失败,从宫廷中搬来水云庵‘拜佛祈福’的那些前妃子们,水云庵就是她们避难、享受的避难所。
一夜之间,红玉师太翻脸不认人,莫名冒出来的法海和尚,居然要将他们驱逐出水云庵?
这些美貌妇人当中,不乏出身尊贵的存在,她们性子一起,哪里还管得其他?
但是骂声还没出口,卢仚一声冷哼,天空黑云弥漫,狂风吹动黑云,云层相互摩擦,顿时大片狂雷凭空而生,‘哗啦啦’犹如暴雨一样落在了水云庵一旁的大湖中。
一道道狂雷落下,炸开了一根根高达百丈的水柱。
大湖内巨浪翻滚,湖底的淤泥都被翻了起来,顿时间浊浪排空,狂风呼啸着朝四面八方吹拂,山林为之弯腰,吹断了无数枝桠。
一群禁卫军官兵顿时色变。
卢仚冷声道:“有劳诸位,将这群秽乱佛门净地的罪人带回禧云城。”
“有劳诸位通告卿云国上下,无论是谁,未来若是还敢来金山寺叨扰清净,坏我佛门弟子清修……不要怪贫僧下手狠辣,以雷霆手段,为尔等降服心魔!”
那领军的禁卫军统领也是一个妙人儿,他呆愣愣的看着卢仚问道:“大师要如何降服心魔?”
卢仚双眼一翻,朝着他狠狠一瞪眼:“人死了,自然就没有心魔了不?真蠢,这话还要问?”
那禁卫军统领吓得一哆嗦,急忙拉着几个被吓得目瞪口呆的贵妇,低声劝说起来。
这些贵妇、大小姐呆滞了半晌,直到卢仚带着大群和尚回去了水云庵,关闭了厚重的山门后,这些贵妇、大小姐这才哭天喊地的呱噪起来。
一时间满场大乱。
从水云庵返回禧云城,怎么也有几十里地,一群人忙着寻找自己的车夫、侍卫等人,忙着跑去水云庵的车棚、马圈整治马车。
更有那些寄宿在水云庵的俊俏小生们,一个个拉着自家的恩客,哭天喊地的哀求收留。
还有那些宫斗失败后,跑来水云庵‘拜佛祈福’的前妃子们,她们四顾茫然,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还有一些家世不凡的贵妇、大小姐,指着一群禁卫军破口大骂,颐指气使的提出各种条件。更有甚者,当今卿云国宰相的三夫人,居然下令让这群禁卫军攻破水云庵,将‘法海妖僧’拎出来斩首示众云云……
总之,乌烟瘴气,一片混乱,水云庵门前简直变成了菜市口。
直到……
忙碌着在水云庵里,询问那些被掳来的少女家世情况,忙着询问她们个人意愿,忙着安置她们的青柠、青檬,实在是不耐烦外面的吵闹,两女同时挥剑。
漫天青光乱转,好似有千百条青蛇凌空。
‘唰’的一声,吵闹得最凶的数百贵妇、大小姐,满头青丝被切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水云庵外顿时变得安安静静,再无半点呱噪。
当太阳从东边升起,曾经的庆云寺、水云庵内,晨钟轰鸣,一声声钟鸣飘飘荡荡,随风直传到了禧云城中。
莫名的,禧云城内的官民百姓,无不精神一振,只觉今日两座古刹的钟声格外的高亢响亮,其中蕴藏了一股莫名的洗荡神魂的力量,让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心头莫名擦拭去了一层累积的陈年尘埃。
卿云国的国主,一名年仅四十岁,却已经因为花天酒地,弄得身体枯槁,几乎成了芦柴棒子的俊俏男子,在几个太监的搀扶下,爬到了皇宫最高的一座‘仙露台’上,哆嗦着朝着两座古刹的方向望了过去。
太阳初升,红光漫天,清晨的视野极好。
在高有百丈的仙露台上极目远眺,数十里外的山林中,两座古刹的飞檐斗角清晰可见。
“这庆云寺、水云庵,就这样一夜变天了?”国主轻声的自言自语:“啧,若是他们真的能闭门清修,我卿云国,可就少了两大祸害……这国中风气,也能稍稍好转一二吧?”
轻轻摇头,国主手扶着仙露台的栏杆,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且再看看,再看看……若是,真是个有道的高僧,那么……”
正笑着,国主的脸骤然僵硬,猛地垫着脚尖,半截身体都从护栏上探了出去,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云庵的方向。
几个太监下了个半死,急忙拉住了国主的袍袖,然后,他们顺着国主的目光望了过去,也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座古刹的方向,整个方圆十几里的水云庵,伴随着低沉的雷鸣声,一座座殿堂、楼阁原地飞起,被一片金霞托着,冉冉向庆云寺的方向飞去。
数以百计的大殿楼阁冉冉飞过春花江,飞过了十几里山林,飞到了庆云寺上空,随后缓缓落下。
庆云寺和水云庵,起码在物理空间上,顿时合而为一。
整个禧云城在微微颤抖。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春花江两侧,那两座原本名为‘秋’和‘月’,如今被卢仚命名为大金山、小金山的山峰,就这么一点点的原地拔高。
山体在拔高,山峰基脚在缓缓扩张。
伴随着禧云城内无数百姓、官员的惊呼声,肉眼可见的,原本两三百丈高的两座山峰,硬生生被拔高到了千丈上下。
‘轰轰’巨响。
两团流光从天空坠落,落在两座新长高的大山上,顿时化为两座高有三十六层的黄铜宝塔。
两座通体雕刻了无数佛陀佛像的宝塔顶部,各有一团人头大小的金光闪烁。
伴随着漫天梵唱声,祥云平地而生,在两座大山的山巅化为三重罗伞飘荡。
那金光温煦柔和,宛如两颗小太阳,隔着数十里地,金光居然直接照遍了禧云城,一时间但凡沐浴到这金光的禧云城子民,无不浑身热力流荡,好些积年的疾病都瞬间消散了大半。
卿云国国主只觉浑身精力骤然充盈大半,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猛地直起了腰杆。
“高僧,没错了。”
“开国库,备厚礼,去金山寺,求见法海大师!”
第三百二十六章 法海国师
天地如池塘。
黎民似虾米。
修士,就是那大大小小的鱼儿。
若是修炼有成,就能鱼跳龙门,化身蛟龙,脱离小小的池塘,见到更宽广的大海。
天地意识,就是那看守池塘的农人,它们极端顽固的,只青睐自家池塘土生土长的鱼儿,若是有那外来入侵的大鱼,就好似一条成年的黑鱼闯入了鲤鱼池中,势必要被农人用各种方法生生弄死。
天地气运,就是一层鱼皮伪装。
有了天地气运,就能将凶残的肉食性黑鱼,伪装成温顺可爱的鲤鱼,从而避开天地意识的疯狂击杀。
是以,元灵天的修士侵入极圣天,那些太过于强大的修士,迟迟不敢降临。
是以,卢仚侵入元灵天,他也选择了从庆云寺入手,并没有盲目的开始什么大动作,以免引来天地意识的关注。
卢仚的修为,只是一条小鱼。
哪怕是外来户,也暂时不会引发天地意识的关注,毕竟元灵天的‘大鱼’太多。
但是一条疯狂作死,疯狂蹦跶,在池塘里拼命打水花的外来‘鱼’,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施展神通,挪移寺庙,升起大山,降下两座佛塔,布下五行风水大阵,然后将阿虎等百虎堂的虎爷,分配了职司,由阿虎做知客僧,其他虎爷分管金山寺对外的各项职司。
都是市井街头厮混得油腻腻、滑不沾手的老江湖,这群虎爷用来对外联系,足以胜任。
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军,则是分管了金山寺的内务。
作为大胤军官出身的鱼癫虎一行,以军法管理寺院,想来一定能将金山寺料理得风清气正。
一番施为后,卢仚盘坐在庆云寺供佛的大堂中。
大堂里的佛像,也已经被换过。
原本一身邪气的送子佛陀像,被卢仚直接熔了做材料,重新换成了一尊大金刚寺供奉的大金刚力菩萨。其他偏殿中供奉的佛像等,也都换成了其他五大金刚法相,原本庆云寺供奉的那些不知来历的佛陀、菩萨,全部被融成了铁疙瘩。
神态威猛的大金刚力菩萨像高有近十丈,通体贴了金箔,金光四射,手持金刚杵,俯瞰宽敞的大殿。
卢仚盘坐在佛像下,眯着眼,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的气运庆云。
侵入元灵天,他极力收敛自身气运,如今他本身气运已经强行压缩到方圆丈许大小,浓厚的紫色气运几乎凝成了实质,光泽熠熠、晶光四射宛如一大块水晶。
在这块极度压缩的气运庆云上方,一层淡淡的青色云烟缭绕,将整团庆云包裹在内。
夺了庆云寺、水云庵的基业,法净、红玉直接放出方丈之位,让卢仚成了金山寺的主持,自然有一丝气运凭空而生,覆盖在了卢仚原本的气运上。
外人若是观气,也只能看到这浮游在外的薄薄气运,很难看透卢仚的底细。
只要卢仚在元灵天捞到更多的气运,待得时间更长,来自极圣天的气运和元灵天的气运交汇之后,就再没人能看破卢仚的端倪。
神魂之力投入气运庆云中。
卢仚隐隐能感受到,他和极圣天大胤气运的联系。
相隔不知道多少亿万里地,大胤的气运消长,依旧能作用在卢仚身上,对卢仚的一切行为,有着极其正面的加持。
“这样神妙。”卢仚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青柠、青檬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往大殿里张望。
“青柠,青檬,什么事情?”卢仚看着两个小丫头。
对了,卢仚将两个小丫头任命为香积厨副主事,但凡有什么新奇的、好吃的,总是第一个要过她们的嘴。对此任命,两个小丫头极其之欢喜。
“有个病痨鬼,自称是什么卿云国主,想要见你……卢大哥,你见还是不见?”青柠‘吧嗒’着小嘴,含含糊糊的问卢仚。
“卿云国主?”卢仚笑了起来:“反应够快,当然要见。”
将水云庵的大殿、楼阁搬来后,庆云寺的建筑群,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从正山门到大殿的距离,也被卢仚拉长了不少。
过了足足一刻钟,气喘吁吁的卿云国主才在两个大太监的搀扶下,有气无力的走到了大殿门口,喘着气朝着卢仚拱手一礼:“法海大师,卿云国,祝子帧求见。”
大殿内,数十名身高过丈,袒胸露怀,手提金灿灿、沉甸甸金刚禅杖的大和尚在卢仚左右,整整齐齐站成了两排。
听到卿云国主的话,这些大和尚同时回头看了过去。
一时间,这些大和尚眸子里金光喷涌,嘴里、鼻孔里喷出了炽热的光焰,令得偌大的大殿光焰缭绕,梵唱声声,犹如到了传说中的佛门净土。
卿云国主浑身抽了抽,枯槁的脸上越发多了几分尊崇和敬畏。
搀扶着他的两个大太监,还有跟在身后的一群太监、宫娥,几个贴身护卫等,也都一个个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如此‘法相庄严’,如此魁梧雄壮,这些大和尚,和以前庆云寺的和尚简直就是两个物种!
以前庆云寺的和尚,无论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一个个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不正经的奸猾、淫邪的韵味。
而眼前的这些大和尚。
在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态变化,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杂乱的气息。
他们的气质威猛,气韵威严,通体气息浑然纯净,不见丝毫杂质,简直就好似一尊尊活的罗汉降临人间,身上充满了某种‘非人’的韵律。
见惯了庆云寺的花和尚,见惯了水云庵的贼尼姑。
卢仚身边的这数十名道兵大和尚给卿云国诸人的视觉冲击力,可见一斑。
尤其是,这些道兵大和尚的修为极强,每一个都是种下金莲道种的高手。
他们稍稍释放一些气息,施展一些佛门特有的蛊惑信徒的神通手段,就足以让普通百姓惊如天人。
“国主当面,贫僧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卢仚轻咳了一声,随手一招:“国主请进。”
卿云国主就将大队随从留在了大殿外,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又带着几个近身的老太监,颤巍巍的走进了大殿,‘咕咚’一下在卢仚下手侧的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卢仚斜眼看着卿云国主:“国主身体亏虚得很,当好生调养,好好补补。”
卿云国主呆了呆,干笑道:“我……嘿嘿,操劳国事,没错,这个,案牍劳形啊……”
卢仚眸子里一抹金光闪过,他淡然道:“国主这是,亏了肾源,和案牍公务,怕是没什么关系……唔,若是长久以往,国主寿命,怕是不足十年了。”
卿云国主呆了呆。
他身后一个老太监猛地蹦了上来,张开嘴正要说点什么,站在卢仚身后的阿虎一步抢出,一耳光将凶神恶煞般的老太监抽得飞了起来。
空中有亮晶晶的牙齿在飞舞,老太监优美的打着旋儿,嘴里喷出的鲜血在空中洒出了一道凄婉的弧线,‘咚’的一声重重倒地,抽搐着昏厥了过去。
阿虎瞪大眼睛,恶狠狠的咆哮道:“方丈还没开口,阉货怎敢出声?”
阿虎一声大吼,震得大殿上大片琉璃瓦‘哗啦啦’直响,吓得卿云国主脸色一阵阵青白不定。
但是很明显的,看到那个昏厥过去的老太监,卿云国主干瘪枯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快意之色——很显然,这个老太监,和卿云国主不是一路人。
宫斗?
外戚?
权臣?
又或者,其他的什么戏码?
卢仚不关心,他只关心,这么急匆匆找上门来的卿云国主,究竟能给他多少好处。
当然,想要从人家身上薅羊毛,也要先给羊儿吃饱了草才行。
卢仚朝着卿云国主一招手,卿云国主就身不由己的来到了他面前。卢仚将他按坐在自己面前,身高不到八尺,而且干瘪枯槁的卿云国主,就好像一只营养不良的猕猴,坐在了一头膘肥体壮的山地金刚大猩猩面前。
卢仚掏出了一瓶大补元气的温补丹药,掏出三粒,直接塞进了卿云国主嘴里。
也不容易卿云国主开口发问,卢仚一巴掌按在了他的头顶,一缕极细的血气直接透入对方身躯,以醍醐灌顶之术,为卿云国主灌顶输功。
好家伙!
卿云国主居然也是完成了熔炉境修为,曾经抵达过烈火境的修炼之人。
但是他烈火境的修为被硬生生熄灭,体内开辟的三处五脏熔炉,和其他九处窍穴熔炉,更是连根基都被人摧毁,就好像铸造成型的青铜炉子,直接被人融化了,变成了废铁疙瘩。
卿云国主体内,原本已经开辟的经络,如今全都断断续续,纤细薄弱犹如蜘蛛丝。
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阳气本源,更是微弱得好似一根小蜡烛,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
“国主,这是遭罪了。”卢仚淡然道:“有妖邪,想要国主的性命。”
卿云国主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不过,无妨,任何妖邪,在贫僧面前……呵呵。”卢仚嘴角勾起,悠然道:“金山寺的法海,最擅长降妖除魔,尤其是女妖魔……咳咳!”
咳嗽了几声,卢仚神通加强输入。
卿云国主的身体,就好像发面馒头一样快速的隆起,身体机能开始全面的复苏。
尤其是他被废掉的体内熔炉,更是被卢仚直接用神通手段强行破开,重铸成型。
不仅如此,卢仚还直接为卿云国主重铸了大金刚寺五大金刚法相功法中,第一金刚法相的全部熔炉,让他直接达到了第一金刚法相烈火境大成的修为。
一时间,大殿内金光遍地,瑞气升腾,数十名大和尚齐颂佛号,端的好一片佛门庄严地。
第三百二十七章 法海国师(2)
金光散去。
只有片片祥云在大殿中缭绕。
卿云国主,原本干瘪枯槁、精气神匮竭,犹如痨病鬼的卿云国主,此刻已然是身长玉立,精气完足,身躯丰腴水润,俨然一颗刚刚泡好的豆芽菜一般水嫩嫩的惹人喜爱。
原本被摧毁的修为,全部补完,甚至比他原来的修为更强了数倍。
所有损耗的精气本源,也都被暴力填满,如今根源稳固,好似从小修炼童子功,元阳未泄的小童子一般圆满强横。
甚至是身高,都在卢仚的暴力灌顶下,硬生生的拔高了三寸,越发显得英伟逼人。
尤其是长相,此刻的卿云国主,乍一看去只有三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极有魅力的黄金时段。
几个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卿云国主,突然他们齐齐跪倒在地,一个个泪流满面的大声笑着:“恭喜国主,贺喜国主……呜呜,老奴死……也无憾了!”
卿云国主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看看变得水嫩白皙的手掌,又卷起裤腿,看了看同样白皙、水嫩、充盈宛如白莲藕的小腿,然后猛地原地跳了起来,身体就‘唰’的一下冲起来十几丈高,差点一脑壳撞在了大殿的主梁上。
身体轻飘飘落地,卿云国主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大喝一声,一跺脚,顿时体内五脏熔炉和窍穴熔炉同时亮起,一道道金灿灿、亮晶晶,凝炼厚实宛如黄金熔液,更高温、炽烈、威猛霸道的金刚佛力就在体内疯狂涌动。
感受着体力强大至极的佛力,卿云国主用力握紧了拳头,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你们,来,砍我!”
卿云国主冲着站在大殿外的几个护卫将领,大声的叫嚣着。
几个护卫将领目瞪口呆的看着卿云国主,哪里敢听他命令?
卿云国主冲着几个护卫将领一通呵斥怒骂,又是连踢带打的折腾了一阵,几个护卫将领这才颤巍巍的拔出刀剑,汗津津的朝着他轻轻的劈了两下。
然后,又是两下。
再是两下。
稍微加点力气……
再加点力量!
最后,几个护卫将领咬牙切齿,好似将卿云国主当成了生死仇敌一样疯狂的劈砍。
‘叮叮’声不绝于耳。
虽然是卢仚灌顶速成,但是卢仚推衍出的金刚法相功法何等高妙,此刻的卿云国主身体坚固如金石,更有佛力充盈全身,提供了极其强悍的防御力。
这些护卫将领,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初入熔炉境,只点燃了一两处五脏熔炉的水准。
修为赶不上卿云国主,修行的功法更是相差甚远。
他们手中的兵器,也只是世俗中的利器,根本连法器都算不上。
他们歇斯底里的冲着卿云国主劈砍了足足一盏茶时间,就听‘叮当’声不断,几个护卫将领手中的刀剑齐齐折断,而卿云国主除了身上衣衫被劈得稀烂,身上居然连一丝油皮都没伤到。
“圣僧!”
卿云国主放声高呼,张开双臂朝着卢仚跑了过来,距离卢仚还有好几丈远,他‘噗’的一下跪倒在地,朝着卢仚顶礼膜拜:“圣僧来了,卿云国,就有救了啊……呜呜,圣僧慈悲……”
卢仚俯瞰着趴在面前的卿云国主,淡然道:“你是被人害了。”
卿云国主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卢仚。
“圣僧明鉴,我是被人害了……”
卿云国主眼泪涟涟的,好似被人在学堂暴揍了一顿的小学生,猛不丁的见到了亲爹娘一样,委委屈屈的说出了一番话来。
卿云国,是焱朝的附庸。
卿云国能够安居乐业,靠的就是自家土地上并无什么珍稀特产,靠的就是卿云国擅产美女,尤其是皇族中,隔上三五年就有倾国倾城的祸水冒出来。
依托着将美女献给焱朝权贵,依托着自身并无太多价值,卿云国乐享自在。
但是这一任卿云国主祝子帧,却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
他不愿自家卿云国就此浑浑噩噩的,好似被人养的猪一样,这般毫无追求的过下去。
尤其是,因为日子过于安逸,卿云国奢靡的风气,也让他痛心疾首。
所以,在登上国主宝座后,卿云国主励精图治,从卿云国中历经千难万苦,好容易挑选了一批可用的人才,组成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班底。
十余年卧薪尝胆,就在一片歌舞升平、骄奢淫逸中,卿云国的国力急速提升,卿云国主手下,掌握了一支精锐的军队,更招揽了一批修为足够强悍的散修填充军中。
自觉实力足够的卿云国主,找了个借口,就冲着同为焱朝附庸的伊国下了手。
伊国国土狭小,子民不过千万,卿云国的大军一路长驱直入,只用了短短两月,就吞并了伊国。随后,就是伊国的邻国,另外三个小国也被卿云国的大军踏平。
就在卿云国的国土面积膨胀,国力飙升,卿云国主志得意满的时候,焱朝某亲王给卿云国主赠送了一批美人。
卿云国主得意洋洋,挑选其中一绝色美人一夕欢好,结果就修为尽丧,元气大伤,就此缠绵病榻,连日常起居都变得极其困难。
而他那支精锐大军,也在行军途中,突然遭遇山崩。
数十座大山宛如被巨人手掌推动,轻轻向内一合,近百万的精锐就一朝死绝。
军中近千名花费巨大代价招揽的散修高手,也在山崩中无一幸免。
被卿云国征服的伊国和其他几个小国,也顺势翻盘,重建了国朝。
“圣僧明鉴,我的所作所为,有错么?”
卿云国主可怜巴巴的看着卢仚。
卢仚抓了抓光溜溜的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这种事情么……从卿云国的角度来看,自然是没错的,开疆拓土,壮大国力,用铁血军威,一扫国内骄奢淫逸的靡靡之风,作为一个国主,这是没错的。
但是被卿云国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的伊国等效果,他们多冤枉啊?
好生生的在家里关门过日子,人家随便找了个‘你家的牧羊犬啃了我家羊的孤拐’的借口,就浩浩荡荡的打了进来,自家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就被人家夺走了!
这几个小国,多冤枉啊!
不过,既然金山寺位于卿云国内,卢仚如今又是金山寺的方丈,那么……是非对错,有这么重要么?你元灵天的修士打上极圣天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讲道理啊!
卢仚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卿云国主的脑袋:“是啊,太不对了……他们,欺负人嘛!”
卢仚摇头道:“而且,还是用的这么下作的手段……用妖女抽空了你的精血,坏了你的修为……这种事情,怎么能这么下作呢?无耻,啊呸,就是无耻!”
卿云国主找到了知音。
他嚎啕大哭:“圣僧明鉴啊,就是太无耻了……如果他们真当真枪的和我领军一战,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我认……但是,被他们这么下黑手,下毒手,我不服啊!”
刚刚被阿虎一耳光抽晕的老太监抽了抽,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了卿云国主的哭诉声,老太监嘶声喝道:“祝子帧,你是要造反么?你可知道,当日若非你大姐为你说话,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阿虎走了过去,‘啪’的一耳光,又将老太监抽晕。
卢仚看着卿云国主:“你大姐?”
卿云国主干笑了一声:“是,我大姐祝虎妮,现在是焱朝的皇后……”
卢仚‘啧’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卿云国主。
好吧……他的大姐是宗主国焱朝的皇后,这枕头风吹得……难怪卿云国主有这样的雄心壮志,难怪闹腾了这么多的是非后,还能保住性命!
作为宗主国,谁喜欢自己的附庸小国中,有个不安分整天蹦跶的?
卿云国主能活下来,他的大姐定然是出了大力的。
“圣僧!”卿云国主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圣僧……我这里,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贫僧最是与人为善,在贫僧面前,没什么不好说的。”
卿云国主深吸了一口气,他直起了上半身,沉声道:“我……小王,愿意以国师之位……”
卿云国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卢仚已经一巴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国师是吧?贫僧允了……唔,放心吧,贫僧的修为,不敢说有多么强,但是区区焱朝,呵呵,贫僧还没放在心上。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你要做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就是。”
卢仚站起身来,顺手一把将欢喜得屁颠屁颠的卿云国主提溜了起来,大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去见识见识禧云城的繁华……唔,贫僧这就带着本门护法金刚,护送国主回返禧云城。”
“放心,万事有我。从今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欺负你了。”
卢仚大声道:“贫僧,最是看不得那些用下作手段害人的妖孽,国主放心,你的这口气,贫僧一定会帮你出了。”
卿云国主欢喜得手舞足蹈。
他急忙伏低做小的,亲自伺候着卢仚登上了自己来时的车辇。
“来个人,回去禧云城,召集群臣议事!”
第三百二十八章 法海国师(3)
禧云城内,纷纷扰扰。
不知道多少权贵的宅邸内,已经一片乌烟瘴气,闹得不可开交。
从水云庵、庆云寺,被卢仚驱逐的那些公子、贵人、贵妇、小姐,还有那些有着‘满腹才华’,租住在一寺一庵中‘关门苦读’的书生们,全都找上了自家的关系,哭诉卢仚对他们的粗暴行径。
好些平日里作风豪放的贵妇、小姐们,更是不惜撕开了自己的裙子,将衣领拉到了肩膀下方,袒露出大片的雪白,痛哭流涕的哭诉‘贼和尚胆大妄为’,‘肆意吃她们豆腐’,甚至是‘依仗暴力、图谋不轨’云云。
无数权贵、大臣气得暴跳如雷,正要有所动作,却被卢仚凭空挪移寺院,拔高山峰,落下两座佛塔的大神通吓得目瞪口呆。
于是乎,权贵、大臣们,只能偷偷派出手下,跑去卢仚的金山寺打探消息。
卿云国民风奢靡,骄奢淫逸、浮华浮夸到了极致,这些权贵、大臣们的手下,一个个吃喝玩乐、欺男霸女都是顶级的好手,让他们卖命干活嘛……
所以,卿云国主已经和卢仚一起乘坐车辇,带着一大队的道兵大和尚,浩浩荡荡的返回禧云城了,那些权贵、大臣们派出的手下,还在金山寺附近的山林中探头探脑,商量着如何偷懒耍滑,如何编造汇报,回去给自家主人一个交待呢。
正因为这些人的偷奸耍滑,他们的消息迟迟没有回告给自己主子,那些被赶出水云庵、庆云寺的贵妇、大小姐,还有那些贵人、才子们,越是闹腾得厉害。
整个禧云城就好像一锅稀粥,乱糟糟沸腾得很。
卿云国主的车辇,就在太监、宫女、禁卫的簇拥下,后面跟着整整三千六百名光头大和尚,一路浩浩荡荡直入禧云城,顺着大街直奔皇宫而去。
卢仚四平八稳的坐在卿云国主的车辇上,掀开帷幕,打量着禧云城的捷径。
从街市规模上,禧云城远不如镐京。
就说镐京那动辄数里、十几里宽的大街,就绝非禧云城这些‘羊肠小道’能相提并论的。禧云城贯穿南北、沟通东西的两条主干道,最宽也不过五十丈!
和镐京四通八达、密集如网的运河水系相比,禧云城内,也只有几条最宽不过一里的小河沟慢悠悠的流淌而过,其他的渠沟之类,营造技术也远不如镐京。
至于那些店铺酒楼、青楼饭庄之类,卢仚所见,最高不过六层楼,而且规模极小,卢仚见到的最大一座青楼,占地不过十几亩地,哪里有镐京城内那些顶级商舍动辄数百亩、楼高十几层,楼阁屋舍鳞次栉比、云楼天桥穿梭彼此的胜景?
这就是一方世界核心都城,和一附庸小国的王都之差距了。
镐京,毕竟曾经是极圣天世俗皇朝的权力核心,是曾经的神朝、仙朝的都城,就禧云城这方圆数十里的城市规划,连镐京一处最小的坊市都比不上。
青柚三女骑着自家的小叫驴,就跟在车辇旁边。
三女同样好奇的打量着街景,青柠、青檬不时大呼小叫的,跑去街边小摊小贩那里,购买各色稀奇的小食尝个新鲜。
大黄跟在车辇旁,一如既往的稳重。
兔狲气呼呼的趴在车辇的车夫身边,一双已经逐渐变成纯银色的眼眸,凶巴巴的盯着大街上往来的每一个人。
翠蛇自然是蜷缩在卢仚袖子里,这样它很有安全感。
大鹦鹉则是站在车辇顶部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上,挥动着翅膀,‘嘎嘎’的嘲讽着:“破瓦窑,稀烂……”
这货,看惯了镐京的宏伟,这小小禧云城,根本入不了它的眼了。
这几位大爷,就连鳄龟都极力的缩小了身躯,此刻正趴在大黄的背上,脖子拉得老长,好奇的打量着禧云城的景致。
阿虎扛着一根禅杖,跟在车辇旁,看着路边的那些小摊小贩,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分几成’、‘月入’之类的黑话。
“国师,我卿云国都,堪称繁华否?”身体痊愈,修为飙升,更找到了大靠山的卿云国主笑吟吟的问卢仚。
“唔……凑合着吧!”卢仚很坦诚的回应道:“唔,怎么说呢,实话实说吧……贫僧见过的一些豪宅府邸,一座府邸,怕是就有禧云城这般大小了。”
卢仚想起了镐京城内的大将军府,那么大一座军城,不就是一府顶一城么。
卿云国主则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卢仚,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闯过大街,所过之处,金锣轰鸣,禁卫、太监们大声呵斥,更有长长的净鞭凌空挥舞,发出‘啪啪’脆响驱散街上的行人车马。
但是卿云国民风之靡靡,上下规则之混乱,禁卫、太监们之柔软,也就在卢仚眼前暴露无遗。
任凭前驱的金锣敲得山响。
任凭禁卫、太监放声呵斥。
任凭挥舞净鞭的仪官将鞭子舞出花来,一道道鞭花几乎在那些行人脑门上炸开。
大街上,依旧是人流汹涌,车马穿梭,没几个人会主动给卿云国主的车队让路。
甚至,路边有闲汉双手揣在袖子里,朝着车队大声的调笑:“唉哟,国主陛下出门了嘿……这是看上哪家的寡妇了,大半天的去踹门子去?”
“听说前街柳老哥刚死,他家柳娘子年仅三八,白皙水嫩,一掐能出水沫子……啧啧,国主陛下,给咱一百个云钱,咱给您引路好罢?”
“咱们国主陛下见多识广,日理万‘姬’,鲜嫩的小姑娘见多了……啧啧,搞不好,他老人家对老成一点的更感兴趣呢?比如说,后街的王媒婆……年仅六十五,那擦上胭脂水粉,也是蛮嫩的一朵老牵牛花呢。”
闲汉们放声大笑。
街上行人自行其是的来来往往。
一些车驾甚至差点没撞上了卿云国主的车辇。
更有甚至,路过一座青楼的时候,一群明显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蓬头垢面的大姑娘挥动着红手绢,朝着车辇就是一通叫唤:“国主哥哥,来嘛,来嘛,来快活呀……给您打个对折怎么样?”
卢仚无语。
青柚三女目瞪口呆。
阿虎、鱼癫虎等人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卢仚咳嗽了一声,看向了一脸尴尬的卿云国主,沉默许久,朝他举起了一根大拇指:“不管怎么样,看得出来,国主对百姓,是极好的。”
如此做派……换了一个稍微暴虐些的君王,这些调侃的闲汉,乱走的百姓,冲撞的车驾,甚至是那青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是诛杀九族的下场。
卿云国主,居然能忍得这种事情!
可见,他对百姓还是不错的。
当然,这卿云国的民风么,也实在是……卢仚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但是一个正常的、正经的国家,如果百姓们都失去了任何的敬畏之心,百姓们开始放肆的浮荡、糜烂……这个国家,还有什么指望呢?
娱乐至死,然后,拖着整个国家一起死吧!
卢仚有点理解了,卿云国主为什么要整顿军队,为什么不惜胡乱的发动战争,征服了伊国等几个倒霉蛋。
实在是,卿云国已经到了不变即死的地步。
“国师所言,惭愧。”卿云国主干笑着:“实在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卿云国主摊开双手,很诚恳的看着卢仚:“小王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人……所作所为,说实话,只求一个心安理得。”
沉吟了一会儿,卿云国主幽幽道:“小王忘不得,当年大姐和某位书生两心相悦,却因为姿色过人,被逼着送去了焱朝。那书生,后来就成了我身边的首席军师。”
“哦?”卢仚眉头一挑,看着卿云国主:“那他如今,定然是死了罢?”
卿云国主‘咯咯’笑了起来,他看着卢仚,轻声道:“小王被抽干精血,废掉修为的那一夜,他……堂堂卿云国章军大司马,被入室盗窃的小贼,狂劈了三千斧。”
“三千斧!”卿云国主伸出了三根手指:“整整三千斧。”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仇,什么恨?
三千斧。
不管卿云国主这数字是如何得来的,但是想来不差……一个人,被劈了三斧头,还是被劈了三千斧头,是个人长了眼睛的,都能看清其中的差距好吧?
所以,三千斧!
卿云国主目光殷切的看着卢仚:“国师,您……不会害怕吧?”
卢仚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淡淡的说道:“唔,被你说的有点害怕了……”
卿云国主的脸皮顿时一抽。
卢仚幽幽道:“不过,有个老家伙说我是什么……什么……天地所钟之人,背负着天地大运……一定能逢凶化吉!”
“所以,我怕什么呢?”
卢仚微笑看着卿云国主:“反正,无论发生了什么,贫僧自保的把握,还是有的。”
卿云国主干笑:“那,小王……”
卢仚继续笑道:“如果国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国主放心,贫僧只要逃出生天,一定找个灵山福地闭关苦修,一日神通大成,定然为国主报仇雪恨则个!”
卿云国主的脸色,就更加的忧伤了。
一路拖拖拉拉,冲冲撞撞,大队人马终于好容易来到了皇宫门口。
这时候,已经有一些稀稀拉拉的车驾,等在了皇城门前。
车架旁,设了精美的桌案椅子,一些身穿官服的男子,正交杯换盏,笑呵呵的吃喝着。
第三百二十九章 法海国师(4)
卢仚略读过书,知道‘文恬武嬉’这个词是啥意思。
但是国主召集臣子们议事,文臣在皇宫门口摆下了酒席大吃大喝,武将们则是干脆搂着小娘子柔软纤细的腰肢,在皇宫大门前亲得满嘴通红……
这……
过分了!
但是卿云国主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径直让车辇进了皇宫,后面那些文臣武将则是三三两两的相互招呼着,丢下筷子、酒杯,安抚好身边的小娘子,稀稀拉拉的,也没有个排队整齐的说法,就好像一群打了败仗的土匪一样,乱哄哄的跟着车辇涌了进来。
在他们后面,还有好些文武臣子拖泥带水的,不紧不慢的赶过来。
卢仚神魂之力笼罩四方,感受着卿云国这群‘国之栋梁’的做派,只觉得,这卿云国能支持到现在还没崩盘,也是祖宗有灵了。
卢仚乘坐车辇进了皇宫,而青柚三女,则是留在了皇宫外。
实在是,对于朝政扯皮这类的事情,三女没什么兴趣,而卿云国的皇宫南门外,巨大的广场边缘,一溜儿排开了数十家装饰华美的酒楼,正傍晚时分,酒楼里香气飘出了老远。
三女嘴馋,所以……
卢仚一路上观察市井,发现卿云国的街道上,除了元灵天这些身材高挑、容貌俊美,发色、眸色略有差异的土著,也有极圣天黑发、黑眸的人种。
如此看来,万象在极圣天所说的,的确属实。
当年极圣天修炼界大肆攻伐元灵天,曾经往元灵天移民万亿,以侵蚀、切割元灵天的天地气运……极圣天修炼界大败,宗门高手纷纷陨落,元灵天修炼界反攻极圣天,而这些极圣天的移民,还是在元灵天各处留存了下来。
作为少数族裔,极圣天移民的后裔,在元灵天过得不好也不坏,大体上是自成一系,和元灵天的土著井水不犯河水的过着自家小日子。
禧云城内,大致就有半成的百姓,是极圣天移民的后裔。
所以,青柚三女出现在街头,并不碍眼,卢仚让鱼癫虎派了几个人在后面跟着,剩下的他也就不操心了。三女就是这个嘴馋爱吃的性子,从镐京开始就是这样……
陈设极其奢靡,比起朝议大殿,更像是青楼包房的殿堂中,卿云国主四平八稳的坐在宝座上,而一群文武臣子嘻嘻哈哈的相互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啊!”
“最近可安好?”
“哎,今天天气不错哦。”
“飞花楼又出了两个清倌人,哪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卢仚站在大殿角落里,低头看着打磨得油光水滑可以当镜子使用的地板——他真是没想到,会有一个国朝的朝议大殿,地板上居然镶嵌金箔银丝,勾勒出了极其富贵华美的百花图!
更让人尴尬的是,百花图中,居然还有十几名花枝招展,衣衫简陋的美人像!
除开地板,大殿里的梁柱,墙壁,天花板藻井等,也都花花绿绿的,用色极其大胆,各色装饰花纹,也多为花朵、美人像。
真是……这里用来做某个青楼的总部使用,是绝对合格的。
但是作为一国的朝议大殿,实在是……
文武臣子们的寒暄问候,终于归结到了同一个问题。
“城外……”
“水云庵和庆云寺,这是合二为一了?”
“噗嗤,和尚尼姑,本来就是一家,钻一个被窝,也是天经地义!”
“哈哈哈,好见地,这话,说得精妙。”
“不过,那秋山、月山,还有那两座佛塔,实在是惊心动魄!”
“您家跑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么?”
“也没回来啊?唉哟,这群死狗才!”
文武臣子们,开始热情洋溢的讨论水云庵和庆云寺合并的事情,他们亲眼看到,水云庵的殿堂楼阁,全都跑去了庆云寺的山门上方落下嘛。
和尚和尼姑合并了,嘿,这事情闹得。
这群穷极无聊,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其他人生追求的卿云国权贵们,就这个话题,足够他们翻来覆去的讨论上整整一年的。
稀稀拉拉的,稀稀拉拉的,前一波后一搓的,卿云国的文武官员们慢悠悠的赶到了大殿。
有那地位中不溜的臣子低声抱怨:“上朝议事?多新鲜啊,这都有三年没朝议过了吧?上次是什么时候?哦,给焱朝进贡美人的那次……”
“啧,难不成,又到了上供的日子?”
“算算时间,不对啊,还没到点啊?”
“既然不是给焱朝上供,哪个王八蛋让我们来上朝呢?简直是浪费时间,虚度光阴,平白无故抛荒了人生……我和醉仙楼的暖香姑娘,正在一试深浅,眼巴巴的就被拉过来了。”
“哎,辜负了美人啊!”
一群臣子低声的,阴阳怪气的抱怨着。
进了大殿这么久,就没有一个臣子往宝座上看一眼,就没有一个臣子注意到已经恢复了健康,变得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卿云国主。
卢仚轻轻摇头。
卿云国主站起身来,抓起身前长案上的一块紫金镇纸,重重的往桌案上拍了一下。
‘嘭’的一声,同样正在和同僚聊天的两名仪官吓得一哆嗦,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们挺起胸膛,拉长了声音,尖声尖气的放声长啸:“百官~~~肃静~~~”
卿云国主双手杵在桌案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满朝文武臣子。
一众文武臣子吓得一哆嗦,一个个急忙抬起头来,朝着卿云国主看了过来,然后,几个身穿百花牡丹袍,看上去颇有些年岁的男子同时惊叹了起来。
“哎呀,子帧,你这是吃了什么大补药,身子骨好了这么多?”
“可有什么秘方么?王叔我这些天,两腰发酸,两腿发软,头昏眼花,浑身乏力……刚你给找的小婶子都没力气伺候了……有秘方,可得照顾一下我们这群做叔叔的!”
“可不是么……子帧啊,你这么龙精虎猛的样子,啧啧,要不,等会一起去揽月楼?咱们叔侄找几个清倌人,一起乐呵乐呵?”
“揽月楼,好去处……子帧啊,你这些年常年卧床,怕是不知道,揽月楼,如今出了很多新奇的玩法,嘿嘿,只要你有云钱,有腰子,嘿嘿,能乐得你不想回家,家里的那群黄脸婆,都好丢出去,随便她们喜欢去尼姑庵,还是和尚庙了。”
卿云国主的嘴角抽抽,面皮抽抽,他按捺不住心头火气,终于大声的呵斥起来:“放肆,简直不成体统,尔等……尔等……简直就是一群国之蠹虫。”
一群文武臣子沉默,他们看着卿云国主,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有一名看上去地位颇高的武将小心翼翼的出班向前,认真的看了看卿云国主。
“国主何出此言?国之蠹虫……嘶……”
这名武将倒抽一口凉气,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卿云国主:“国主莫非,又要像那几年一样……您,您,您,又想折腾?”
一群文武臣子齐齐色变。
他们骇然看着卿云国主。
卿云国主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看着这些臣子,轻轻的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当年之事,不是早就过去了么?今日召集诸位过来,是想要给诸位通传一声。”
“庆云寺、水云庵合并,并为金山寺……法海大师,是金山寺的方丈,是真正的有道高人。我以卿云国国主的身份,封法海大师为卿云国国师,一切仪仗,一应待遇,与我相等……诸位未来,见了法海大师,就好似见了我一般!”
卢仚拎着沉甸甸的禅杖,一步一步的从大殿角落走到了卿云国主身边。
他看着满朝文武,淡然道:“诸位臣公安好?贫僧法海,忝为金山寺方丈,得国主厚爱,封为国师,定然要庇护卿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左手杵着禅杖,卢仚竖起右掌护在胸前,向满朝文武轻轻的欠身行礼。
一群文武臣子沉默了许久,然后齐声喧哗。
“唉哟,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不就是封个国师么?哎,还以为国主又要兴兵打仗呢。”
“嚇,哪里有这么容易?现在我们卿云国,哪里还有可堪一用的兵马?所以,这是不用担心滴!”
“水云庵和庆云寺合并成了金山寺?啧,这位法海大和尚,看上去倒也是宝相庄严的样子。”
“嘿嘿,也不知道,这位国师擅长什么?是老树发新芽呢?还是送子呢?嘿嘿!”
说起水云庵和庆云寺原本的老本行,大殿上,文武臣子们同时欢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很响亮,大殿上充满了某种暧昧的、不可言喻、却又人人心知肚明的欢乐气息。
卢仚看着这群乱糟糟的家伙,左手高高举起了禅杖,然后重重的一击杵在了地上。
地面丝毫无损,但是整个大殿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一波波恐怖的气浪呼啸着冲出,将满朝文武冲得满地乱滚,吓得他们齐声哀嚎。
卢仚大喝了一声‘肃静’,恐怖的神魂压力凭空降落,顿时满朝文武脑袋剧痛,一个个好似被大磨盘碾压的王八,再也动弹不得丝毫。
“从今日起,我就是卿云国师法海。”
“尔等……蝇营狗苟之辈,贫僧懒得和你们呱噪。”
“从今日起,贫僧让你们往东,你们不许往西……贫僧让你们抓狗,你们不许撵鸡……总而言之,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若是有丝毫悖逆之处……”
大殿外,一声冷笑传来:“好大的口气!”
‘铿锵’一声,一柄明晃晃亮晶晶的飞剑就带着三丈寒光,从大殿外飞来,直刺卢仚心口。
第三百三十章 阖城清净
飞剑袭来。
卿云国主身边,几个老太监狂呼‘护驾’。
大殿中,一名身穿百花袍,一脸褶子的糟老头儿,刚才吹嘘给卿云国主刚刚找了个小婶子,由此看来应该是卿云国某位王爷的老人,则是一脸呆滞的回头看向了站在大殿门口的那道人影。
卿云国主身上,一团狂暴、威猛的庞然气息飙升。
卢仚则是轻描淡写的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来袭的飞剑,五指一搓,飞剑就‘咔嚓嚓’碎成了大片银色砂砾,‘噗噗噗’的落在了地上。
这口飞剑的品质极佳,甚至比起青柚三女的青鳞剑也只是略差了一等。
但是落在卢仚手上,也就和豆腐干没什么两样。
站在大殿门口,身穿长袍,披散长发,飘逸出尘的中年男子大口吐血,‘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他修炼的是极高明的以神御剑法门,一缕神魂和飞剑融合,卢仚暴力摧毁了飞剑,也就毁掉了他一部分神魂。
中年男子神魂重创,体内法力也顿时失控,法力乱窜,将浑身经络冲得寸寸断裂。
最要命的是,他体内几座熔炉也被自身法力冲击,精血烈焰不稳,隐隐有沉闷的爆裂声传来,他的熔炉崩裂,修为顿时大退。
“你……”
中年男子骇然看着卢仚。
那老王爷已经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浮云生,你好大的胆子……”
老王爷转过身来,朝着卿云国主结结巴巴的解释:“子帧啊,这浮云生是我重金聘用的散修护卫,我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胆子……”
“散修?不见得吧?”卢仚冷哼了一声。
飞剑中的法力极其精纯,以神御剑的法门极其高妙,飞剑的品质也非常不差,这浮云生的神魂也是极其凝炼,气息正而不邪。
这一切,都不是散修能做到的吧?
应该是有根基,有传承的宗门弟子才对……就算不是出身正经的宗门,身后总也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势力才是正常。
“来人,将这位,暂时扣押。”卢仚指了指那位老王爷。
十几名道兵大和尚一拥而入,迈开大步冲到了老王爷身边,掏出绳索,三两下就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卿云国主轻咳了一声:“国师,这是小王的,三叔……嘿。”
卢仚语声隆隆,说出了浮云生施展的剑诀、使用的飞剑各种不对劲的地方:“散修?哪里有功法这么好,飞剑这么好的散修?”
冷哼一声,卢仚提高了声音:“就算是散修,作为这位王爷的护卫,他怎能擅自入宫?还在皇宫内狂妄出手……简直是无法无天,无君无父……这等妄人,必须深挖他身后底细,一查到底,绝不枉纵。”
卿云国主就不说话了。
的确,在自家的皇宫里,自家三叔的护卫跟着进来,也就罢了,卿云国的规矩,早就崩盘不知道多少年了,皇宫大院都几乎成了权贵们的跑马地,带几个护卫进来算什么?
但是这些护卫,当着堂堂国主的面,悍然袭杀国主册封的国师……
这就是造反!
“来人啊,将三王叔送去天牢暂押。”卿云国主挥手下令,然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天牢怕是,有些年月没使用了,派人多打扫干净,不要委屈了三王叔。”
大殿门口,大口吐血的浮云生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朝着卢仚厉声呵斥:“法海,你敢扣押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站在大殿门口的阿虎拎着他那根红莲降魔杵,狠狠一杵轰在了浮云生的肩膀上。
‘啪嚓’一声,浮云生的肩膀被打得稀碎。
作为一名剑修,浮云生的肉身比起普通人也就是强壮了几倍而已,哪里经得起阿虎的暴力摧残?浮云生痛得嘶声倒地,一边吐血,一边捧着粉碎的肩膀满地乱滚。
卢仚摇了摇头,冷声道:“一起押下去,仔细拷问……”
阿虎怪笑一声,张开大手,一把抓住了浮云生的脑袋,就好像小孩子抓着一个皮球一样,直接拎起了浮云生,和十几名僧兵大和尚一起,押送着三王叔,在几个禁卫的带领下,直奔皇宫一角的天牢奔去。
浮云生嘶声尖叫:“法海,我是剑阁供奉,我是剑阁供奉……我奉密旨监察卿云国……我是奉旨行事,你敢动我?你敢动我?”
“动都动了,就不要啰嗦了。”卢仚看到卿云国主的脸色不对,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卿云国主的肩膀,淡然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什么剑阁,统统捏碎了就是。”
卿云国主看着卢仚脚下那粉碎的飞剑粉末,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国师所言极是,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嘿!”
“剑阁,剑阁……那是焱朝的皇家供奉秘阁之一,传闻,内有剑修三万……啧,想不到,三王叔身边的护卫,居然是剑阁所属。”
卿云国主朝着满大殿目瞪口呆的文武臣子们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诸位,回去将自家宅邸好生撸一撸吧……啧,罢了,和你们说也没用,你们哪里有这个胆气,这个能力?”
卿云国主看向了卢仚:“国师?”
卢仚微笑着点头:“国主放心,这等小事,交给贫僧就是。这禧云城,这卿云国,总要拨乱反正才是……国主才是卿云国的主人,容不得一群外人在这里兴风作浪的!”
因为卢仚表现出来的恐怖实力,朝议终于回到了正途。
一群颤巍巍的文武臣子们,终于回想起了国朝的威仪和戒律,他们按照班列高低,排成了整齐的队伍,在仪官们的呼和声中,向卢仚跪拜行礼,口口声声直呼‘国师’不迭。
随着这些文武臣子的礼拜,卿云国主紧接着又签署了正式的圣旨,让身边老太监跑去皇城门口张贴了皇榜,向禧云城的百姓宣布此事。
同时,卿云国主又让禁卫军们派出轻骑,将自己册封‘金山寺方丈法海’为国师的消息传向卿云国的四面八方,传向各处郡府县城。
卢仚抬头,看了自己头顶一眼。
他就看到,在自己极力压缩收敛的本身气运之外,一层淡青泛红,稀薄如雾的气运翻滚而来,迅速缠绕在了自己本身气运上。
这一层外来的气运急速的涌来,三丈……十丈……三十丈……
渐渐地,这一层稀薄的气运,在卢仚头顶凝成了一朵方圆十亩的气运庆云。这一层庆云剧烈的翻滚了一阵,庆云正中位置,有一根云柱剧烈震荡了一下,似乎想要分化出一层新的罗伞,结果气运过于稀薄,云柱折腾了半天,终究还是溃散了。
十亩庆云!
这就是成为卿云国的国师,地位、权柄等同卿云国主之后,偌大的卿云国反馈给卢仚的好处!
仅仅十亩庆云,而且如此稀薄,色泽如此驳杂浮荡!
啧,想想看在大胤的时候卢仚得到的气运加持,可见卿云国和大胤之间的国力差距有多大!
大胤,还仅仅处于天地灵机复苏之初。
而卿云国,却是天地灵机位于巅峰状态的元灵天的国朝……
“不过,也不坏。”卢仚放开自己的神魂,作为一个金莲开境界的高手,他清晰的感知到,原本对于元灵天的天地灵韵好似‘雾里看花’,终归隔了一层的他,此刻对天地道韵的感知清晰了许多。
一花一叶,变得鲜明了不少。
仍旧有隔阂,但是卢仚相信,随着自己的努力,这份隔阂很快就会消失了。
一个卿云国不够,那一个强大强势的、地盘人口扩大了数十倍的卿云国呢?
如果变强了百倍的卿云国还不够……它的宗主国焱朝呢?
实在是焱朝都不行……那,就放手施为吧!
万象将卢仚送来元灵天,不就是为了一个折腾么?
卿云国主开始发号施令。
回复了健康,恢复了修为的他,曾经的雄心壮志,又回来了。
当然,他的信心,他的勇气,他的宏图霸气,更多是因为端坐在他身边的卢仚——就在他的国主宝座旁,卿云国主给卢仚设了一张座椅,卢仚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就好像一座大山,带给了卿云国主极大的安全感。
有一团火在心里燃烧。
卿云国主的面孔,充斥着异样的酡红,好似喝醉酒了狂徒。
莫名的,卿云国主脑海中闪过了自己大姐那张如花的俏脸,闪过了大姐的恋人、自己的伙伴、国朝的章军大司马的面庞,还闪过了无数张,他记得很清楚,曾经同坐同寝、一起在校场上挥洒过汗水的青年的面孔。
除了大姐,他们全都死了。
而且都是死无全尸的那种死法……
而他自己,也差点以某种极大屈辱的方式,一点点的耗尽了生命!
偏偏天降卢仚。
卿云国主‘呵呵呵’的笑着,一条条吓得文武大臣们面皮铁青的命令,不断的发布了下去。
无论卢仚是圣僧还是妖僧,管他是神仙还是妖魔鬼怪。
卢仚治好了自己。
卢仚有绝强神通。
那么……为什么不肆意胡为一把呢?
随着卿云国主的命令声,一道道挺拔的人影从皇宫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些人影面容沧桑,身披颇有些岁月斑驳气息的甲胄,手持打磨得晶亮的兵器,一个个身上,有着和如今的卿云国子民迥异的肃然煞气。
他们,是卿云国主曾经的那一支精锐大军最后的幸存者。
他们人数不多,却绝对忠诚。
他们如鹰犬,虽然已经有了一把年纪,但是爪牙依旧锋利。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阖城清净(2)
云雁楼,在卿云国皇宫南门广场边的酒楼中,也是极出色的一家。
店如其名,云雁楼最出名的菜肴,就是铜锅煮大雁。
青柚三女在云雁楼的一楼,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喝着香甜的果酒,吃着下酒的精美凉菜,期待着美味大餐的到来。
抄了水云庵和庆云寺,卢仚不缺钱,所以,青柚三女的行囊也是鼓囊囊的,用两袖金风来形容也是丝毫不为过。
她们,就很随性的,将云雁楼除了铜锅煮大雁之外的其他大菜,全都点了一份。
“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青柠嘴角挂着一丝涎水:“不知道和镐京的干锅大雁相比,哪个好吃。”
“唔,都好吃,都好吃。”青檬还没吃到煮大雁,就好像已经品尝到了那绝妙的美味。她眯着眼,很是幸福的捏了捏鼓囊囊的行囊:“哎,卢大哥真大方,嘻嘻,这么多云钱,能吃多少好东西?”
青柠年纪略大一些,所以,略微矜持一点。
只是,她端着酒杯,不时往后厨的方向看一眼,可见她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
“哎,阿姊,你觉得卢大哥怎样?”青柠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酸辣鱼皮,一边咀嚼着,一边含含糊糊的问青柠。
青柠呆了呆,‘啊’了一声:“啥子?什么东西?你问什么呢?”
青檬眨巴眨巴眼睛,一边嚼着一块香卤猪耳朵,一边含糊的数点着:“我们是说,卢大哥很不错啊,和我们家,很是门当户对不是……而且,主要是他有钱还大方……比起阿爹,大方多了。”
“阿娘说了,这找男人,就好像市场上买肥猪,看到一条膘肥体壮、眉清目秀的,就要赶紧下手……要不然,被人抢了先,可就没大肥肉吃了。”青柠朝着青柚抛了个小眼神,然后又抛了个小眼神。
“这个……嘛!”青柚喝了一口酒,有点犹豫的对两个妹妹说道:“我和卢兄,似乎,还没到这一步罢?大家只是朋友,嗯,纯粹的朋友……你们瞎琢磨什么呢?”
青柚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她看了看两个妹妹,冷笑了起来:“怎么……你们想要卖姐求荣呢?为了几个云钱……”
青檬急忙说道:“不是几个云钱,是好大一袋子云钱。”
她用力的拍了拍挂在腰间的行囊。
姐妹三个的这行囊,或者说剑囊,看上去体积不大,但也是储物的宝物,里面的空间,足足有三间房子这么大小。
现在,三女的行囊中,塞满了亮晶晶的云钱,数量以千万计。
这可是一大笔巨款,却是卢仚随手丢给三女零花的!
“看一个男人好不好啊,就看他对女人出手大不大方……这可是阿娘说的,定然没错的。”青柠又夹了一块甜滋滋的熏腊,塞进嘴里,嚼了几口,然后满意的叹了一口气:“而且卢大哥肯定是好人啊,你看,他从来不去青楼啊什么地方,身边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青檬不断的点头,她盯上了一盘金丝肉卷儿,只觉得这一盘带着淡淡花香味的金丝肉卷极其符合自己的口味,筷子不断落下,连续干掉了五六条儿。
青柚皱着眉头,左手托着下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出门,是为了游历天下,降妖除魔,行侠仗义,匡正正气的……”青柚斜了两个妹妹一眼,说出了当年三人偷偷跑出家门的主要目的。
“不妨碍顺便给我们找个姐夫啊。”青柠、青檬心有灵犀,异口同声的堵了青柚一嘴。
青柚撇了撇嘴,看向了皇宫大门。
大门口,百多名道兵大和尚正扛着禅杖,威风凛凛的杵在门前。他们身高过丈,魁梧非凡,淡金色的皮肤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越发显得宝相庄严。
又喝了一口酒,青柚抓起筷子,开始和两个妹妹争抢桌子上的下酒凉菜。
六根筷子荡起了片片残影,一进一退暗合剑法,森森寒气在盘碟之间回旋飞斩,一块块摆盘精美的菜肴被剑气催动,‘噗噗噗’的不断撕裂开。
姐妹三个都不再吭声,瞪大眼睛,全神贯注的投入了对美食的争抢中。
云雁楼外,一群衣衫华丽,黑漆漆的眼袋极其明显,面色发青,嘴唇发白,双眼凹陷犹如痨病鬼的青年,双手按在后腰上,慢悠悠的揉搓着腰子部位,步伐迟缓的,顺着大街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哥几个,今儿个早饭,去哪里呢?”
“唔,去云雁楼吃大雁,还是去浮波楼吃鱼头?”
“要不,就不吃了吧?飞花楼,走起,哥哥我今天,做东……呃!”
这些青年身边,围绕着数十名身躯魁梧,但是眼眶也发黑、眼珠也凹陷,面色发青,显然中气亏虚的护卫。这些护卫比比划划,咋咋呼呼的呼喝着,所过之处,犹如狼入羊群,街上行人、车马忙不迭的避开。
禧云城的百姓,就连国主的车驾都敢围观、调侃。
但是面对这几个青年的队伍,没有人敢挡在前面。
路边,一名身穿白色长裙,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几颗青菜,容貌颇为秀丽的妇人随着行人慌乱闪避。
一名华服青年东张西望的,突然看到了这妇人,顿时眼睛一亮。
“好一朵野花……这位小娘子,一百云钱一晚,陪公子我快活去?”原本行动迟缓的青年好似打了鸡血一样,连蹦带蹿的到了少妇身边,伸手就去抓她雪白纤细的手腕。
少妇吓得失声尖叫,路上行人纷纷闪避不迭,几个青年和一群护卫‘嘎嘎’狂笑,犹如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嗡嗡’的朝着少妇围了上去。
人群中,少妇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刚刚响了几声,就猛地被人捂住了嘴。
几个青年、一群护卫发出高亢的,充满兽性的笑声。
路上的行人乱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好些闲汉双手揣在袖子里,站在不远处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欺男霸女的好戏。
有闲汉放声高呼:“我认得这小娘,她是三金栈力夫头牛大胆的媳妇儿……嘿,牛大胆祖坟冒青烟了,找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媳妇,周边街巷的兄弟,那个不是馋的流口水?”
又有闲汉放声狂笑:“牛大胆这下算是发达了,自家媳妇被几位公子看上,啧啧,一晚上就能挣一百云钱……大便宜,大便宜啊!”
四下里围观的闲汉、路人齐声欢笑,街道两侧的酒楼客栈、大小商号的楼上,有人推开窗子,嬉笑着俯瞰下方的动静。
有人在鼓掌。
有人在叫好。
有人在鼓噪着推波助澜。
还有人大笑着叫嚷:“赶紧去找牛大胆,嘻嘻,先把钱收了不是?不然几位公子玩过了,却忘了给钱,这不是亏本了么?”
一名华服公子跳着脚的叫嚷起来:“放屁,卿云国的下贱胚子,看不起谁呢?公子几个,是缺这点钱的么?放心,等咱们玩过了,加倍给钱!”
四下里顿时笑声一片。
青柚、青柠、青檬三女听到外面的哄笑声,起身往云雁楼门口走去。
路过门前掌柜的柜台时,白发苍苍,蓄了长须,一脸精明的云雁楼掌柜低着头,低声嘟囔道:“三位姑娘,这种热闹,就不用看了吧?你们还年轻,转身,走后门,到了后巷,直接奔南边走,赶紧的!”
青柚三女看了看掌柜的,阴沉着脸,快步走到了云雁楼门前。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羊入虎口……哎,民风糜烂如斯……卿云国哦……可惜了当年国主一番心血,哎!”
就在云雁楼门前十几丈外的大街上,数十人围住了一个小娘子。
青柚三女的眼珠顿时微微泛红,青柚厉声喝道:“无耻之徒,放开那位姑娘!”
青柚鼓荡法力,高亢如剑鸣的声音传出数里,大街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闲汉们的笑声,路人的股噪声骤然停歇。
正忙碌着上下其手的几个公子哥,还有数十名围观助威的护卫同时停下了手,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缓缓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青柚三女。
这一看……
几个公子哥开始流口水。
数十名护卫也是眼前骤然一亮,他们很有默契的左右一分,让出了一条路来。
几个公子哥一步一步的,满脸是笑的走向了青柚三女。
“极品!”
“的确极品!”
“啧,是‘邑人’……邑人好啊,野味!”
“各位哥哥,我们多少年的交情,这三口小鲜肉,就让给弟弟我吧!”
“少废话,是我亲爹,今天也没得商量!邑人当中,极少这般姿色,想独占?想得美!”
“要不,老规矩?我们兄弟几个,分润了吧?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说得是,就,一起享用了吧!也不是第一次了,呵呵!”
一群华服公子,一步一步的,目露邪光的逼近了青柚三女。
一名身上散发出香粉味道的公子哥,嬉笑着向青柚伸出了手:“姑娘,我们也懒得问你们家住何方,问你们姓甚名谁,问你们出身如何……总之,在我们面前,这都不是事。”
“一句话,现在就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保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要么呢……可就别怪哥哥们辣手摧花,啧啧……辣手……摧……”
青光炸起。
公子哥抓向青柚脸蛋的手臂齐肩脱落。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阖城清净(3)
剑光一闪即逝。
带着一条华丽丝绸袖子的手臂落在地上,白嫩嫩水葱一样的手指还剧烈的抽了好几下。
手臂齐肩而断的公子哥呆呆的看着血如泉涌的伤口,双眼翻白,直接吓得昏厥了过去。
其他公子哥们一个个呆呆的看着面容清丽、神色冷峻的青柚,只觉面前不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而是一柄冰冷无情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救,救命啊!”一名身穿黑色洒金长袍的公子哥转身就跑。
“不,不要杀我!”另外一名身穿月蓝色松竹纹的公子哥裤裆里喷出黄色汁液,‘咕咚’一下跪倒在地。
“我们是必应司的人……你,你,你,区区邑人丫头,怎么敢,怎么敢?”一名身穿月白色松鹤纹长袍的公子哥胆子最大,他躲在几名护卫身后,指着青柚厉声呵斥。
“必应司?这是什么衙门?管什么的?”青柠、青檬站在青柚身边,很好奇的问对方。
“呃……”几个公子哥全都傻眼了——在卿云国,在禧云城,有人不知道‘必应司’的?
“必应司,必应司,‘有求必应’啊……焱朝的大人们派来我们卿云国的‘必应司’,但凡他们向我们卿云国要什么,我们就得供奉什么!”大街上,无数围观的闲汉、路人当中,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
“金银珠宝,百花鲜果,美酒珍馐,尤其是水灵灵的大姑娘……什么好,他们就要什么。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有求必应’,所以叫做‘必应司’哪!”
人群中,有人用极其扭曲的,似笑似哭的声音在大吼:“我家小妹,嚇……进了必应司衙门,三天后就丢了出来,嘿,死得好……惨哪!”
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启了感情上的阀门,一时间人群中无数嘶声尖叫声响了起来。
哪家的大姑娘,哪家的小媳妇,年龄从数岁到数十岁……总之,进了他们必应司的衙门,运气好的,被供奉去了焱朝,献给了焱朝的达官贵人们,进了他们的宅邸任人享用。
焱朝的达官贵人们,还是有点底线的,那些被送去的美人,多少能有个着落。
而被必应司的这群公子哥们看上的人,在必应司里,最多半个月,要么重伤残疾被丢了出来,要么干脆犹如死狗一样被丢在了僻静无人的角落里。
这些公子哥,全都是焱朝那些达官贵人家里,没有继承权的庶子,或者不成器的下三滥纨绔。他们在卿云国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因为没人敢对他们说一个‘不’字,渐渐地,就养成了他们骄狂跋扈,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性子。
在大街上,他们就是敢当众凌虐卿云国的民间良民……在青柚之前,卿云国无人敢管。
“你们,该死。”青柚目光如剑,森森盯着几个公子哥。
“杀了她们!”躲在护卫身后的月白袍公子哥嘶声尖叫:“这是对焱朝的不敬,这是对焱朝的挑衅……你们卿云国的国主都不敢这么干,你们胆大包天,你们给自己招祸了!”
那公子哥蹦跳着嘶吼:“你给你们家人招祸了……不,不仅仅是你们九族,你们的街坊邻居,隔壁邻舍,三条街内的所有人,公子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去死罢!”
“不,不,拿活的,这三个丫头,拿活的……她们敢砍掉云少的胳膊……让云少先来第一次,然后我们一个个轮流着摆布死她们!”
公子哥嘶声狂啸,犹如一条疯狗,从嘴里吐出了最无耻、最狠毒的诅咒。
数十名身形魁梧的护卫齐齐拔出兵器,大声呼喝着组成了战阵,随后他们身上一道道精气狼烟冲天而起,迅速在头顶凝成了一头三头火鸟。
火鸟吞吐火光,四周温度直线上升,伴随着‘呼啦啦’的火焰翻卷声,护卫们身上燃起了三尺高的淡红色火焰。
领头的护卫一声大喝,他身后背着的刀匣中,三柄一尺长的直刀喷出,带着数丈长的火光直刺青柚的肩膀。
果然,是应了那公子哥的命令,‘抓活的’,对方出手,冲着的都是青柚身上不致命的部位。
青柚冷哼了一声,一拍腰间剑囊,‘呛’的一声响,青色剑光喷薄而出,百丈长青虹化为一条摇头晃脑的青色蛟龙,朝着对方三柄直刀迎了上去。
‘叮’!
只是一击,三柄直刀寸寸碎裂,火光崩裂。
青色剑虹只是一旋,数十名护卫左右肩膀齐齐中剑,伴随着惨厉的呼号声,上百条胳膊‘咣当’坠地,鲜血喷溅,洒满了方圆十几丈的大街。
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青柚出手太快,以至于卢仚下令跟着她们的十几名道兵大和尚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是看到青柚出手,切断了数十名护卫的胳膊,这些灵智泯灭,只知道按照本能和卢仚命令行事的道兵大和尚双眸骤然亮起了可怕的金光。
金灿灿,冷漠无情、毫无情感的金色寒芒,宛如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死死盯住了一群公子哥和一大群护卫。
十几名修为在种金莲境界的道兵大和尚,抡着沉甸甸的禅杖大踏步冲突而来。
沿途围观的闲汉和路人吓得嘶声尖叫,忙不迭左右躲避开。
这群修炼了金刚法相,在卢仚灌顶输功下,借助无数万妙天邪诡的能量,肉身淬炼到平均十象之力的道兵大和尚,因为灵智泯灭的关系,他们领悟的神通法术不多。但是他们的肉身绝对强悍,他们的力量绝对狂暴。
他们就好像一群铁铸的金刚佛像,笔直的撞进了那群嘶声惨嚎的护卫队列。
‘啪啪’声不绝于耳,就好像飞滚的石磨子撞进了一群鸡蛋里,一个个护卫的身躯,连同身上的软甲等齐齐炸碎。
这些道兵大和尚的力量太猛,速度太快,这些护卫的身躯粉碎的程度极其的细碎,极其的均匀,每一个人的身躯炸开的时候,都好像一朵绚烂的红色曼陀罗花绽放开来,血水裹着细碎的肉末,均匀的喷出了数十丈远。
大街上,无数闲汉、路人被飞溅的血肉喷了个满头满脸。
好些闲汉、路人被血腥味呛得五脏直翻,更被眼前这惨厉、恐怖的一幕吓得两腿直哆嗦。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这些闲汉、路人歇斯底里的叫好声。
无数人,包括了路上的那些老大娘、大媳妇,一个个歇斯底里的鼓掌叫好,更有路边酒楼、饭庄楼上开窗看热闹的酒客,近乎疯癫的蹦跶着,站在了窗台上手舞足蹈。
手臂被斩断的那名公子哥,被几个大和尚三两脚踏成了肉饼,一个狼狈逃窜的公子哥被人群堵住了去路,无路可逃的他转身跪倒在地,嘶声哀求,一柄沉甸甸的禅杖当头落下,将他直接砸成了肉泥。
最后,随着青柠一声轻喝,十几名浑身闪烁着淡淡金芒,通体煞气升腾的道兵大和尚猛地停下手来,原地就剩下了那个身穿月白色松鹤纹长袍的公子哥。
月白色长袍已经被染成了血色的公子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他高高举起双手,面皮惨白、嘴唇也变成了惨白色的他绝望的看着青柚:“我爹,焱朝九军府镇北大将军姜源……焱朝九军府镇北军大营,就在禧云城东南不到八百里……你们,不能杀我。”
“镇北军大营中,有精锐八百万,专责镇压焱朝北疆卿云国、伊国等七十二属国,重点监视卿云国……你们胆敢有任何异动,就是灭国之灾。”
公子哥突然低头,大口大口的呕吐。
他吐得苦胆水都吐了个精光,这才抬起头来,嘶声道:“云公子他们,身后家族权势、地位,都不弱于我姜家……你们,闯下了滔天大祸……你们……”
身体剧烈的哆嗦着,他惊恐欲绝的目光,突然又变得黏糊糊的。
目光迅速扫过青柚三女凹凸有致的身躯,公子哥的声音中,夹杂上了一丝肥腻腻让人难受的韵味:“若是三位姑娘,愿意和我春宵一度,嘿,我倒是可以想办法,那个啥……嘿嘿……”
青柠、青檬双剑齐出,两条剑光一闪,‘噗嗤’一声,一剑横斩,一剑竖劈,这位色胆包天的姜公子,就很均匀的分成了四片。
“阿姊,我们惹祸了?”青柠、青檬看着青柚,吐了吐舌头。
焱朝镇北军,八百万精锐……很吓人啊!
八百万!
两女有点愁眉苦脸的扳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如果她们一剑能杀死一百个,那也要出八万剑?
两女的脸色隐隐发白!
八万剑……以她们如今的修为,全力御剑半个时辰就会法力匮竭,再无丝毫战力……半个时辰,最多劈出一万剑吧?
一弹指时间出三剑,半个时辰,她们能出一万剑就很了不起了。
而且,人家也不是死猪,会任凭她们挥剑乱杀啊……看刚才这数十名护卫的气象,他们也都是有修为的,虽然这些护卫修为最强的不过是半步烈火境,但是焱朝的军队肯定不是寻常凡人士卒……八百万精锐,有点吓人哦!
金锣响起,卢仚乘坐着国主车辇,带着国主仪仗,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行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阖城清净(4)
在卢仚队伍后方,一队队身穿老旧的甲胄,发色斑白,胡须中点缀着点点白星的男子,腰杆笔挺、手持打磨得雪亮的兵器,步伐轻盈的走了出来。
每一队人身边,都跟着几名手持国主谕令的太监,同样也跟着一小队卢仚的道兵大和尚。
他们面皮泛红,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狂热的光芒,大步冲向了禧云城东城,冲进了一条条大街小巷。
禧云城的东城,尤其是靠近皇宫的这一片街坊,尽是达官贵人的居所。
一座座宅邸庭院森森,朱门大户,很多门前矗立着一座座颇有古色的牌坊,上面铭刻了这户人家历代先祖的丰功伟业。
“奉国主令,诛杀国贼!”
高亢的嘶吼声,破碎了禧云城刚刚入夜时分的祥和、宁静。
这些大户人家,这些高门贵府,正是一家人欢聚,大摆宴席、笙歌燕舞的时候。
一队又一队精悍的男子大声的嘶吼着,径直动用暴力破门而入。他们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传令的过程,不容分说的挥刀就杀。
从正门一路杀到后门。
除了仆役下人、丫鬟侍女,其他的各家各户的族人,有一个,杀一个,杀得人头滚滚,杀得血流成河。
有些权贵家中,有招揽的散修护卫,其中不乏有熔炉境、烈火境,甚至是半步种金莲的高手。
但是卢仚的道兵大和尚随行,十八人一组的大和尚,恰恰能组成十八降魔金刚阵。以种金莲的境界组成阵法,他们十八人足以应付种金莲大圆满境界的高手。
一个个散修被禅杖砸得骨断筋裂,打得神形俱灭。
低沉的佛号声响彻云霄,东城各处宅邸中,一片片佛光缭绕,一片片血气冲天。
“杀贼,杀贼,杀贼!”
那些虽然有了一把年纪,但是依旧腰杆笔挺的精悍汉子,他们大声呼喝着口号,毫无怜悯的挥刀狂杀。
他们……
本来已经死心。
他们,已经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以宫廷近卫的身份,在卿云国的皇宫中苟延残喘。
他们,余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以为会像一条苍老的,掉光了牙齿的老猎犬一样,无声无息的在某个寒冷的冬夜,死在皇宫的某个角落。
他们,时常带着绝望和悲愤之心,看着卿云国主颤巍巍,犹如痨病鬼一样,在太监们的搀扶下,有气无力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却不敢抬头和他们对视一眼。
他们,时常紧握刀柄,低声咆哮,聆听已经‘风烛残年’的卿云国主,和几个焱朝赏赐下来的妖艳妃子,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挥霍所剩不多的生命生机。
他们,以为这个国,已经无救了。
他们,以为他们曾经的袍泽,就是白死了。
他们,心中已经不复任何希望。
但是,谁能想到,卿云国主只是在今天出门了一次,回来时,他又回复了巅峰状态,又激发了心里的那曾经的铁血豪情。
于是,既然国主都要发疯,那么就让他们这些百战余生,其实早就应该陪着袍泽们,被大山碾成粉碎的幽魂,陪着国主好好的疯一把吧!
反正,就算再疯魔,无非是卿云国被彻底毁灭。
但是,就算不疯魔,卿云国如今情势,已然没救,已然踏入了毁灭深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疯魔呢?
砍吧,杀吧,杀一个鲜血淋漓,杀一个血色漫天。
那些贪赃的,枉法的,欺凌黎民的,不尊君上的,那些勾结他国,出卖卿云国的……全都杀一个干干净净!
各部官吏。
倒下了。
各部主官。
倒下了。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倒下了。
不可一世的大丞相。
倒下了。
连同那些国主的叔伯、兄弟。
倒下了。
无论曾经多么高贵的身份,只要刀锋往脖颈上轻轻一划,不都死得一模一样么?
杀吧,砍吧,一队队士兵冲进了这些达官贵人的府邸,将一箱一箱金银珠宝,一箱一箱奇珍古董,一箱一箱地契房契……无数的财富被拖拽了出来。
所有财物,收入内府。
有太监拿着国主榜文,跑去禧云城的四面八方,在大街小巷张贴榜文——国主,征兵!
有太监长驱直入,进入禧云城的各处监狱,朝那些早就该死一万次的杀胚传达国主的谕令——加入新军,可免死罪。
同样的谕令,朝着卿云国各处传达了出去。
以皇宫门前广场几条大街为起点,一圈圈喧哗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无数禧云城的百姓在狂呼,在大叫,在不可置信的胡言乱语。
有人支持卿云国主,有人大声驳斥。
有人高呼‘国主英明’,有人痛心疾首‘此乃乱命’!
于是,大街上,一对对人举起了拳头,相互挥拳乱打,有市井好汉趁势而起,唿哨着冲向了一处处商铺,一处处民宅。
紧接着,天空金光漫天,一队队道兵大和尚从天空降落,抡起禅杖,将趁势打砸的市井好汉打得骨断筋裂,一个个哭天喊地趴在地上哀嚎求饶。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身后跟着无数看热闹,疯狂鼓噪喧哗的闲汉、路人,一路长驱,直接到了禧云城东北角,距离皇宫只隔了一条街道的必应司。
这是一片占地近千亩的大院子,门禁森严,城墙高耸。
这必应司的建筑样式,完全按照卿云国的皇宫而成。
城墙上,大队铁甲护卫往来游走,必应司门口,一队身穿锦袍的门官,正翘着腿儿,坐在长凳上大声喧哗,吹着牛皮。
卢仚的队伍一路奔袭而来,一众门官眼看得来者气势汹汹,当即站起身来,拎起身边的红色棍棒,朝着地面就是一通乱点。
‘啪啪’撞击声中,门官厉声呼喝:“不知道死活的狗东西,知道这里是……”
卢仚坐在国主车辇上,右手一掌拍出。
身边狂风大作,水云翻飞,一支白茫茫水云凝成的方圆十几丈的大手,被狂风吹拂着,带着可怕的裂空声笔直撞了出去。
一众门官炸成了血雾,将水云大手染成了一片猩红。
随后必应司的大门,连同两侧好长一段城墙轰然崩碎,城墙上,一队耀武扬威的铁甲护卫也随之粉碎。
卢仚手中禅杖朝着前方一挥:“冲进去!”
青柚三女最是踊跃,卢仚刚刚动手,三条青色剑虹就喷薄而出,犹如三条蛟龙,一往无前的冲进了必应司,正好对上了一队听到动静急匆匆赶出来的护卫。
一声大吼,护卫结成军阵,三头火鸟凌空振翼,口中不断喷出大片火球。
三条青色剑虹绕着三头火鸟一阵盘旋,剑光过处,火鸟一寸寸崩折,数百焱朝护卫大口吐血,一个个惊慌失措不断后退。
弹指间,火鸟湮灭,剑光向下一落,数百护卫齐齐头颅飞起。
血光大盛中,青柚三女齐声清叱:“家祖有训,除恶既是扬善,降妖就是安民!”
剑修,无论男女,只要将一柄飞剑修炼到了人剑合一、以神御剑的地步,自然而然从心底就有一股刚直不屈的凛冽剑意冲天!
青柚三女看上去娇滴滴、萌哒哒的模样,真要碰到不平事,一剑横扫,杀伐果断比卢仚还要凌厉无数——这就是,剑修!
“我佛……慈悲你个鬼啊!”卢仚神魂之力放开,瞬间笼罩了方圆千亩的必应司。
他清晰看到了必应司内的一些东西,他的脸色骤变,就连伪装和尚必须的‘我佛慈悲’的口头禅,一下都在他嘴里变了味。
“此乃,魔窟……除恶必净,给我……杀!”
卢仚心头一团火气直冲脑门,双眼泛红的他站起身来,丢下了装模作样的禅杖,掏出了一柄金光耀目的金刚剑,重重向前一挥。
他身后,上千道兵大和尚齐齐念诵佛号。
上千名种金莲境界的大和尚,全身法力顺着大阵注入卢仚体内。
卢仚头顶一尊高有千丈的金刚法相奋勇而出,双目圆瞪,冲着下方必应司驻地狠狠一挥手。
必应司内,来自焱朝的数百大小官吏,数千护卫只觉一座大山从天而降,重重的轰在了他们的神魂上,碾压到了他们的身体上。
神魂震荡,七窍喷血。
身躯一软,骨断筋裂。
必应司内,一座座楼阁崩塌粉碎,无数侍女丫鬟齐齐尖叫,惊恐的跪倒在地。
卢仚右手挥舞,金刚剑喷出熠熠金光,光芒所过之处,那些宫殿楼阁地下的暗门纷纷崩碎,一块块地面崩解,被无形的力量托上了天空,露出了下方巨大的地下空间。
一处处陈设旖旎的暗房中,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少女惊慌失措的抬起了头。
一处处血腥残酷的地牢里,已经被打得半死的大姑娘、小媳妇惊恐的尖叫。
一处处臭气熏天的地窟中,一具具惨白的,半腐烂的尸体,暴露在金光下。
卢仚神魂扫过,咬着牙冷声道:“地下有女子尸体七万九千六百四十四具,被囚女子三千五百四十五人……我佛……慈悲不起来,这些必应司的杂碎,全部杀了吧!”
卢仚回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吧,卿云国主……这些遭劫的女子,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但是……卢仚想了想卿云国主的所作所为,他心中略略的原谅了他这么一丝丝。
第二日,天色刚亮。
禧云城内,无数百姓敲锣打鼓,仰天放声欢笑。
禧云城内,祸害一清,百姓们山呼海啸‘国师圣寿无疆’!
听到这呼声,卢仚还略有点尴尬——这是抢了国主的待遇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镇北动
卿云国,禧云城东南八百里,折荪府。
这是卿云国颇为富庶的府治,所谓折荪,是因为这里有大片竹林,特产奇珍‘竹荪’,整个府治八成百姓依靠采摘‘竹荪’过活,故名‘折荪’。
因为折荪府出产的竹荪品质极佳,极其鲜美,且有补益身体之功效,过去数千年,折荪府出产的顶级竹荪,都是卿云国官方垄断的孤品,其中品质最佳的一部分,更是卿云国向焱朝献供的必有之物。
但是自从当年,卿云国主的军事冒险被焱朝反掌扑灭后,折荪府虽然名义上还属于卿云国,实际上的掌控权,已经落到了焱朝九军府镇北军手中。
镇北军的大营,直接放在了折荪府。
镇北大将军姜源的将军府,直接占用了折荪府的府主官邸。
一大早,太阳刚刚升起半张脸,折荪府城内外,就传来了高亢如云的嘶吼声。驻扎在折荪府各处军营中的焱朝镇北军士卒,已经按时早起,开始日常的操练。
折荪府城,镇北大将军府中,姜源居住的院子里,数十名生得俏丽可人的侍女,已经端着水盆、毛巾等物,静静的等候在了这里。
正房中,不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气喘如牛的咆哮声。
‘吱吱嘎嘎’的木质榫头摇晃声响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终于房门‘咣当’一下敞开,身高九尺,体型健壮,披散着长发的姜源喘着气,就这么大汗淋漓的走了出来。
他直接走到了院子中间位置,昂着头,看着东边升起的朝阳,张开了双手。
一众侍女急忙围了上去,为他擦拭身体,打理颜容,梳理长发,更换衣衫。
姜源嘴角勾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们卿云国,是个不错的地方……民间百姓有钱,尤其是姑娘们水嫩得很。”姜源笑呵呵的,朝忙碌的侍女们赞叹道:“不比在焱朝皇都,呵呵……家中黄脸婆善妒也就不提,还有那些破烂事情……”
姜源伸手掐了掐一个侍女的面颊,悠然问道:“皇帝修为即将突破种金莲境界,一旦突破,就要退位,一心一意参悟大道,力求修为精进……嘿嘿,如今一百七十二个皇子,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你们觉得,哪个皇子能最终登上皇位哪?”
一众侍女吓得脸色惨白。
这种事情,哪里是她们敢插嘴发言的?
姜源看着一群吓得战战兢兢的侍女,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我让你们说,你们就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姜源,可不是那种因言降罪的人……嘿嘿。”
伸手摩擦着下颌上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三寸短须,姜源低声的嘀咕着:“要说呢,当然是自家的那十几个外甥上位,对我姜家才是最好的。”
“但是呢,当今皇后她……也生了四个皇子……幸好,幸好,皇后身后的卿云国,是个没用的软蛋附庸国……没什么大用的,也给她提供不了多大的支持。”
“这么算起来,我们姜家族女所出的那十几个皇子,要注意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也就是本朝那些大家族做靠山的,才有可能竞争这个皇位啊。”
‘咚、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院子的大门,然后直接暴力推开了门户。
姜源眉头一挑,看向了大步走进来的自家副将姜云——同样是姜氏族人,绝对的心腹,也只有他,才敢在自己没有开口的时候,这么突兀的闯进来。
“发生了什么大事么?皇都那边,有动静?”姜源不紧不慢的问姜云:“是皇帝,终于压不住修为了?嘿嘿,辛辛苦苦压制了快三十年了……终于按不住要破境了么?”
姜云的脸色很难看,他轻咳了一声,沉声道:“禧云城那边来消息了……少爷他!”
姜源呆了呆,然后笑了起来:“是少安又闯祸了么?上次他当街掳走了卿云国那个……那个……什么王爷的妃子,闹出了不小的纠纷。怎么着,这次,他把卿云国主的妃子给强上了不成?”
摇摇头,姜源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实在是不让人省心,和他几个哥哥比不得……不过呢,我也能理解,毕竟他娘亲的出身……虽然是清倌人,毕竟是‘婊-子’出身,天性差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哎,罢了,你带人去禧云城,帮帮这小子。不管怎么样,他娘亲还是蛮和我心意,比起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黄脸婆,呵呵……”
姜源笑得很灿烂。
姜云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源,不吭声。
姜源的脸色微变:“出事了?”
姜云这才点了点头:“卿云国必应司被铲平,自上而下,所有官吏七百七十九人,护卫四千八百九十七人,连同在禧云城聘用的帮闲、雇工等六千余人,尽殁。”
姜源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身边已经吓得僵硬住的侍女们,轻轻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不要在我面前碍眼……哎,我姜源是这种……拿下人撒气的混账么?”
等到面色惨白的侍女们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姜源这才背着双手,微笑看着姜云:“所以说,少安也死了?”
姜云抿了抿嘴,沉声道:“死无全尸。”
姜源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东面那一轮红日,低沉的说道:“死无全尸!”
‘呵呵,呵呵’!
怪笑了几声,姜源脚下大片火云升腾而起,他一步一步的踏上了离地百丈的高空,俯瞰着方圆十几里的折荪府城。
“死无全尸啊……这事情。”
“呵呵,在这关头,我的儿子,堂堂焱朝九军府镇北大将军姜源的儿子,堂堂焱朝姜氏的嫡系子孙,在卿云国这等下三滥的附庸国中被人杀了!”
“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死法!”
“这事情!”
姜源眸子里闪烁着逼人的火光,他厉声喝道:“来人,整军。镇北军第一营、第二营、第三营全军出动,直扑禧云城。第七到第十二营后续开动,钳制禧云城周边各郡、府、县。”
“卿云国主,卿云国上下,绝对没人有这个胆子动少安一根头发!”
“这是,有人要给我姜源上颜色!”
“有人,在挑衅我姜氏!”
“他们,嘿嘿,不管是哪家人伸出来的爪子,既然敢伸手,那就剁了他。”
姜源冷声道:“将消息传给本家,就说,皇帝还没动静,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既然他们要动手,那么,就动起来吧!我死了一个儿子,其他各家,怎么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才对!”
“妈的!”姜源气急败坏的一跺脚,下方自家居住的庭院顿时被踏平,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火光熊熊的,长有十几丈的大脚印。
“少安那孩子,虽然不讨我喜欢,将他打发去禧云城作威作福……但是,他死了,他娘肯定要和我哭闹。啧,小娘儿伺候起来,麻烦哪!”
姜源仰天长叹:“姜云,赶紧去给本家传信,然后,给我盘算盘算,我姜源死了一个儿子,他卿云国,得拿出多少钱来赔偿才对啊?”
姜云双手抱拳,朝姜源应诺了一声。
无论是姜源还是姜云,都没把某个纨绔公子哥死掉的事情当回事。
毕竟,卿云国,已经烂了这么多年。
卿云国,是绝对没力气也没胆子反抗镇北军的……他们要注意的,无非是焱朝内部的某些人罢了。
值此皇位更迭的紧要关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虽然死的只是一个庶出的纨绔公子,但是应有的动作,还是要雷厉风行的施展出来——如果不把卿云国上上下下欺负得哭出来,岂不是显得姜氏太没用了么?
当然,姜源和姜云也心知肚明,只要焱朝皇都里的那位皇后还活着,他们最多从卿云国身上割几块大肥肉,想要灭了卿云国,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喽,能够借着某个纨绔公子的死,狠狠的欺负一把卿云国,给皇都里的那位皇后一点颜色看看,给她生下来的那几个皇子的脸上抹点黑,这也是蛮好的事情嘛。
焱朝镇北军,每一营都有十万出头的精锐。
尤其是第一、第二、第三营,更是一水儿修炼有成的修士大军,浑身法器,骑妖兽坐骑,战力极其惊人。
姜源军令一下,三十几万重骑精锐齐齐而动,架起狂风,踏着火云,离地百丈呼啸而去。
三十几万重骑中,统军将领,尽是烈火境修为。
中层军团,全都是熔炉境实力。
普通士卒,要么培元、要么半步熔炉,或者点燃了一处两处熔炉者,比比皆是。
加之妖兽坐骑奔行极快,更施法加快了坐骑的奔走速度。
短短一刻钟不到,三十几万重骑,就横跨八百里,径直来到了禧云城南门外——就这,还是这三个营头的将领放慢了速度,一路故意从各处府县上空招摇过市,才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禧云城外,火云密布,煞气冲天。
第一营的统领,一名虬髯大汉骑着一头斑纹火豹冲阵而出,朝着城墙上守军大声呵斥:“狗才,打开城门,迎接爷爷进城。快,快,快,再敢怠慢,杀你满门!”
话音未落,城墙上一根禅杖笔直的飞出,‘咚’的一声砸在了这烈火境将领的胸口,将其上半身打成了一团血雾。
城墙上,鱼癫虎揉搓着双手,‘嘎嘎’狂笑:“真有不怕死的来了……嘿嘿,来,来,来,你们鱼爷陪你们好好玩玩。”
镇北军三十余万重骑齐声哗然,当即有数十名将领策骑冲出。
第三百三十五章 镇北动(2)
鱼癫虎很兴奋。
近乎于亢奋了。
在大胤,他是胤垣身边的神武将军,说实话,就是充当仪仗的面子货。
被胤垣赐给卢仚后,他依旧是仪仗队,依旧是撑门面的。
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或许他就要充当一块背景板,举着天子节杖,站在某个贵人身边,从年轻站到年老,在腰身不再挺拔后,就退休养老,最后一杯黄土。
但是卢仚改变了他的命运!
修炼!
战斗!
煞气升腾的杀戮!
尤其是,这种完全没有危险可言的虐菜啊!
鱼癫虎放声狂笑,他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用上了最近在他们一伙神武将军中颇为流行的口号:“哈哈哈,一群邪魔外道,看佛爷如何超度尔等!”
狂笑声中,鱼癫虎一步踏在城墙上,‘轰’的一声巨响,禧云城南门城头崩塌,面色尴尬的鱼癫虎一步冲起来数百丈高,宛如陨石,重重落地。
狂暴的气流汹涌,化为铁板一样的罡风朝四周拍去。
数十名冲突而出的镇北军将领齐声惨嚎,仅仅是鱼癫虎从高空落地带起的罡风,他们就无法承受——甲胄变形,碎裂,无数碎铁片狠狠扎进他们的身体,他们和坐骑一样被罡风掀飞,然后被迸溅的铁片撕成了碎片。
数十名烈火境将领,被鱼癫虎一招击杀。
鱼癫虎放声大笑,他口诵佛号,双掌一搓,伸出左右食指,朝着面前黑压压一大片镇北军重骑一通乱点。
大金刚寺秘传‘金刚劫指’发动!
一道道鹅蛋粗细的金色光芒呼啸着破空而出,狠狠扎进了镇北军的军阵中。
威猛,霸道,充满了一道道死劫气息。
金光轻松洞穿了一个又一个镇北军战士,每一道金光轰出,都能轻松洞穿上百人的躯体。
金刚劫指极其霸道凶狠,先是洞穿肉体,随后刚猛无匹的力道在身躯内爆发,一个个镇北军士卒的身体就猛地爆炸开来。
鱼癫虎双手飞快的点动,弹指间就点出上百指。
大片大片的镇北军士卒暴毙,喷溅的血雾笼罩了方圆两三里的范围。
惨嗥声,惊呼声,怒骂声,还有坐骑的嘶吼声响成了一片,后面城墙上,一群鱼癫虎的老搭档,一共三十五名神武将军齐齐喝骂,然后大声嚷嚷着‘我佛慈悲’,也一脚踏碎了脚下城墙,高高的腾空而起,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密集的金刚劫指呼啸而出,三十六名神武将军放声大笑,一道道金光不断轰碎大片镇北军士卒,区区三十六人,居然冲撞得三个营头的镇北军立足不稳,不断向后退却。
不断有气急败坏的镇北军将领从军阵中冲出,倾尽全力攻击鱼癫虎一行。
但是双方修为差距太大,修炼的功法品级差距太大,数百名悍勇冲锋的镇北军将领还没靠近鱼癫虎一行,隔着一里多远就被金刚劫指轰成了粉碎。
城墙上,阿虎和一群虎爷眼睁睁看着鱼癫虎一行人放手施为,也同时亢奋起来。
他们曾经,只是镐京街头好勇斗狠,用蛮力庇护自家一个个臭豆腐摊子、馄饨摊子、担担面摊子,赚取一些银钱养家糊口的市井汉子。
他们何曾想过,他们追随卢仚,能够有如此的造化?
修炼!
长生!
未来甚至可能证道成仙!
尤其是,他们居然能够正面抗衡堂堂一国之师!
这感觉,和在大胤的时候还不一样——无论是大胤的军队,还是新胤的军队,他们跟着卢仚,总感觉不到那种浴血沙场的韵味。
但是眼前的军队,不是大胤的,不是新胤的,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皇朝焱朝的!
这是真正的‘外敌’!
所以,战意汹涌,血气沸腾!
百多个本来就好勇斗狠的虎爷,一个个嘶声嚎叫着,脚踏金云腾空而起。
他们也不会什么太高深的佛门神通——这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假和尚,你能指望他们参悟出多么高深玄妙的神通么?、
他们也不需要什么太高深的佛门神通!
总之,面对镇北军这些修为‘孱弱’的‘可怜菜鸟’,一个字‘莽’就是了!
百多人的佛力连为一体,后方还有千多名道兵大和尚的佛力不断注入他们体内,就听一声大吼,他们头顶一尊高有千丈的金刚法相冉冉浮现,然后双掌一挥,两支方圆十几里的金色手掌就带着金光瑞气,从高空狠狠砸了下来。
鱼癫虎他们的金刚劫指,是点杀伤。
而阿虎他们的大金刚掌,显然是面杀伤。
巨掌落下,就听一片惨嚎,大地一阵颤抖,地面上出现了两个方圆十几里,深深烙进地面十几丈的大坑——血淋淋一片的大坑里,数万镇北军重骑已然化为齑粉。
阿虎狂笑‘过瘾’,又是两个巨大的手掌重重落下。
姜源带着大队人马,架着火云不紧不慢从折荪府方向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麾下最精锐的三个营头的重骑,被区区千多个光头放肆追杀的凄惨场景。
姜源呆住了。
姜云呆住了。
镇北军中,出身姜氏的诸多将领全都傻眼了。
“这……”姜源看着疯狂追杀的千多号大光头,用力的抓了抓脑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了焱朝如今一百多号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的背景关系,但是,似乎没有哪个皇子身后的家族,或者他们自身,有和佛门修士有勾结的啊?
焱朝和周边附庸国境内,佛门势力零碎不成气候,最强大的几个宗门,要么玩剑,要么玩符,其他的流派都是一些野狐禅的散修。
“禧云城外,倒是有一寺一庵。”姜云凑到姜源身边,急促的说道:“但是,那就是两个妖僧邪尼蒙骗信徒,坑香火钱的‘淫’‘窝’……两家方丈的修为,不过半步种金莲的水准!”
姜源一声冷笑:“如此看来,少安之死,的确有蹊跷。嘿嘿,这千多名佛修,个个实力惊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有这样的大手笔。”
直到现在,姜源都不相信,这一切都和卿云国,和卿云国主有任何关系。
他坚定的认为,一定是某位有意焱朝皇位的皇子,以及他身后的人,偷偷摸摸的向他姜氏,以及由他姜氏掌握的镇北军出手了!
“鬼蜮手段,不值一提。”姜源一声长啸:“列阵,杀敌!”
姜源身后,数十万身披重甲,脚踏火云的精锐重甲步兵齐声呐喊,就看到无数旗幡翻滚,一片片火云迅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数十万精兵的气息连成一体,一道道同出一源的法力汇聚过来,迅速汇入了大阵正中,悬浮在一片火云上的丈许金塔内。
姜源一手按在了金塔上,就听一声高亢的龙吟响起,金塔的体积急速膨胀,呼吸间就化为百多丈高下。
十八重金塔的塔门洞开,每一重金塔都有六面门户,每一面门户中,都有一条凶狠的火龙蜿蜒而出,仰天喷出一道道长达十几里的烈焰。
青白色的烈焰温度极高,顷刻间烧得军阵上方片片白云绝迹,虚空一阵扭曲。
被击杀了大半,正狼狈逃窜的镇北军重骑猛不丁的看到金塔,顿时一片欢呼。
这些重骑,实在是被杀得崩溃了。
镇北军的士卒,单个的修为拎出来,实在是不能算高手。
军阵,军阵,镇北军这样的正规修士军团,他们最大的优势,最强的战力,必须组成军阵。
一旦组成军阵,他们可以格杀比自身修为高出好几个大境界的修士!
但是鱼癫虎他们不讲武德!
还没有来得及列阵,他们就把镇北军三个营头的将领杀了大半——这些将领,才是列成军阵的阵法枢纽,一些至关紧要的阵器、阵旗、阵盘等等,全都在他们身上。
阵法枢纽还没开战就被杀了,这让下面的小兵除了逃命,还能怎么办?
眼看着姜源带人跟了上来,而且袍泽已经摆开了大阵,十几万镇北军精骑齐声呐喊,他们纷纷策骑汇入了军阵,将自身法力一点点的注入了大阵中。
金塔顿时膨胀到了两百多丈高下,百多条火龙的气息越发的狂暴。
鱼癫虎、阿虎两人极有眼色。
一个是常年在天子身边跟着伺候的,一个是常年在市井街头好勇斗狠混生活的,一个皇宫,一个市井,这是最锻炼人心性的地方。
两人眼看对方援军到来,姜源甚至还没来得及下令布阵,两人齐声唿哨,带着自家兄弟和千多号道兵大和尚转身就走,溜走的速度甚至比刚才追杀的时候还要快了一倍有余。
等到姜源的大阵成型,百多条火龙在军阵上方冉冉浮动,不断喷出一道道威能绝大的火光的时候,阿虎、鱼癫虎早就带着人撤回了禧云城。
卢仚已经赶到了禧云城南门。
一如昨日硬生生将大小金山拔高了千丈,他右手一指地面,地面剧烈一震,崩塌的南门地面顿时快速隆起,迅速化为一座高有百丈的险峻山峰。
卢仚站在山顶,身后是一队儿卿云国的大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打起了全套的国主仪仗。
一名卿云国主的心腹老太监站在卢仚身边,低声说道:“国师,那魁梧汉子,就是焱朝镇北大将军姜源……必应司司主姜少安,就是他妾出的儿子。”
老太监撇撇嘴,低声道:“这些年,镇北军对卿云国索求无度……不提其他,每年被他们祸害的大姑娘,起码都有几十万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卢仚点头。
明白了,姜源也不是啥好人!
领军在异国驻扎,你勒索一些钱财,卢仚能理解……但是放纵士卒祸害民女,这就太过分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镇北动(3)
气势磅礴的军阵缓缓逼近。
距离禧云城还有近百里,军阵上空盘旋的火龙释放高空,已经烤得四周河溪水汽升腾,很快就冒出了鱼眼水泡,烧得‘咕噜噜’沸腾开来。
无数鱼虾老鳖遭了无妄之灾,被沸腾的河水煮得烂熟,方圆百里内,飘荡着一股子河鲜的香味。
山林被高温烤得焦糊,好些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烟冲天而起,随之漫天火焰烧红了天空。
禧云城四周的气温直线升高,城内百姓几个呼吸间,就已经热得满身大汗。
姜源举起右手,暂停了军阵的逼近,他手按金塔,朝着山顶上站着的卢仚厉声呵斥:“兀那贼秃……不管你身后是什么人,胆敢冒犯焱朝威严,挑衅我姜氏一族,尔等尽是死定了。”
“跪地,交待清楚你们身后之人,本将军可以让尔等,死得痛快一些。”
“卿云国主祝子帧何在?给本将军滚出来……本将军爱子之死,你必须给一个交待……否则,不要怪本将军心狠,将禧云城整个炼成飞灰。”
焱朝,顾名思义,就是以‘火道’立国。
焱朝皇室也好,其他大家族也好,修炼的多为火属性功法。用军阵将一国一城炼成飞灰,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攻伐手段。
卢仚看着趾高气扬的姜源,眯了眯眼睛。
他很想穿上金刚甲,手持金刚枪,正面攻破姜源的军阵——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他本能的感知到,这座军阵对他而言,没有丝毫压力。
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松踏破这座数十万人组成的军阵。
但是,同样是脑海中的三眼神人图微光荡漾,卢仚心中有了另外一种冲动。
自从踏上修炼之路,似乎他一直都是莽来莽去……在之前熔炉境、烈火境,这般干还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到了种金莲的境界,就需要感悟天地大道。
到了如今的金莲开的境界,对于大道的领悟,就更加的重要。
单纯莽当然是不坏——卢仚从三眼神人的坐骑,那头金牙圣象身上,获得了一枚力量道种,那种纯粹、绝对、强悍绝伦的至高力量,就算是一路莽下去,也是非常不错的前程。
但是卢仚可是一个颇有追求的修炼者。
看着将天空烧得扭曲波动的庞大军阵,卢仚眯着眼睛,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皮肤下,大片青色风纹、蓝色水纹一闪而逝。
方圆百里内,山林中、山谷中、河溪中,甚至是地上最细小的缝隙里,一道道冷飕飕的凉风平地而起。任凭姜源的军阵烧得方圆数百里烟火冲天,这一缕缕的凉风依旧坚定的窜了起来,一缕缕、一条条的迅速融为一体。
顷刻间,一道阴寒刺骨的狂飙平地而起,呼啸着席卷方圆百里之地。
黑色的寒风‘呼啦啦’的直冲高空,顷刻间姜源军阵放出的火龙体积都缩小了三成,肆虐的气息被打得气焰全无,四周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
卢仚双手结印,口中吟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
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而是一种天籁,一种呓语,一种对天地运行之时,天地发出的恢弘道音的模仿。
卢仚身上的风纹、水纹急速闪烁,金莲开境界,修士和天地的接触极大扩大,卢仚的神魂灵识主动向元灵天的天地道韵缠绕了上去。
元灵天的天地道韵和极圣天略有不同,但是最基本的风、水大道,其本源相似,其差别只有极其细微的一丁点儿。
卢仚的神魂灵识迅速和元灵天的天地道韵纠缠在一起,他身上来自卿云国的庞然气运微微颤抖,元灵天的天地大道,迅速接受了他的身份,接受了他的神魂驳入。
一道道新的感悟从虚空中急速蔓延而来,卢仚身上的风纹、水纹开始一点点的变得更加繁复,更加精美,色泽更加艳丽绚烂。
大片水雾平地而生,方圆数百里内,一片片白茫茫的水雾凭空生成,起初只是贴着地面一尺多高,眨眼间就迅速提升到了六七尺高下,然后白雾肆无忌惮的疯狂飙涨,只是几个呼吸间,白雾就涨到了百丈高下。
黑色的罡风推动白雾急速旋转,白雾中出现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云涡。
云涡和云涡相互碰撞摩擦,顷刻间就有无数电光迸溅出来,方圆数百里内,密集的雷鸣声响成了一片。起初声音还极其微小,渐渐地,雷声逐渐宏大,每一道惊雷都炸得地动山摇,惊得人神魂乱颤,五脏六腑都直翻跟头。
青柚三女站在卢仚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施展神通法术。
青柚急忙掏出了自家老祖传承下来的手札,忙不迭的在厚厚的手札中翻了又翻,然后喃喃念诵道:“法力笼罩数百里……引发天象变异……这是,凝道果的大能才有的手段!”
没弄错的话,卢仚只是金莲开境界,但是他施展法术,居然能引发凝道果境界大能才能造成的天象变异……青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握紧了拳头——自家的修行,要加紧了啊,绝对不能再跟着青柠、青檬吃吃喝喝了!
青柚怨怪的斜了两个妹妹一眼。
就是这两个吃货,带着自己的修为也一路松懈、滞后,这就被卢仚拉下了太远太远。
青柠、青檬可不知道自家姐姐的心理变化,她们只是瞪大眼睛,不住的惊呼‘好厉害’!
“雨!”
卢仚一挥手,顿时方圆数百里的白雾冲天而起,无数云涡色泽逐渐变深,从白色变成了灰色,从灰色变成了黑色,最后白雾变成了漫天乌云。
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云涡中,电光一闪,就有漫天大雨喷薄而下。
‘哗啦啦’!
阴寒刺骨的雨珠大片大片的洒在了姜源的军阵上,军阵上空的火龙嘶声怒啸,雨珠和火龙冲击在一起,大片蒸汽弥漫虚空,越发让乌云气势飙升。
卢仚低声的念诵秘咒,咒语越发的玄奥难懂。
空中落下的雨珠体积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一颗颗笔直坠落的雨珠外表,缠绕着一层薄薄的湍急的风劲,伴随着刺耳的啸声,这些雨珠就好像强弓硬弩射出的箭矢,‘嗖嗖’有声的落在姜源的军阵上。
姜源军阵上空,一片红光缭绕,雨珠打在红光上,溅起了一圈圈涟漪。
起初涟漪只有巴掌大小,随着雨珠的速度越来越快,蕴藏的力道越来越大,雨珠的体积也越来越大,荡起的涟漪急速增加到了丈许方圆。
这时候,整个军阵受到的冲击已经极其恐怖,好些士卒浑身都在颤抖,隐隐有点承受不住铺天盖地袭来的压力。
渐渐地,落下的雨珠开始随着风劲急速旋转,浑圆的雨珠逐渐拉长成了更有穿透力的梭子形。
雨珠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穿透力也越来越大,荡起的涟漪面积小了许多,但是每一颗雨珠在红光中穿透的深度在不断的增加。
百多条火龙被打得气焰全无,体积在不断缩小。
姜源只觉金塔在剧烈的颤抖,他对军阵的操控变得越来越艰难,尤其是他作为整个大阵的枢纽,他承受了漫天风雨带来的可怕冲击力,他的身体好似被电击一样,每一弹指间都在剧烈的颤抖,其颤抖频率达到了弹指间数千次,随后是数万次……
单单身体高频的颤抖,就让姜源的骨骼、肌肉,乃至五脏六腑承受了极其可怕的压力……他浑身都感受到了剧烈的撕裂痛苦,尤其是坚硬的骨骼,更是随着高频震荡,开始‘哒哒哒’的跳动、震荡……
卢仚轻笑,他变幻手印,于是,地面上更有水雾升腾而起,然后迅速化为乌云。
紧接着,不仅仅是从天空有暴雨落下。
军阵的四面八方,甚至是军阵的下方,都有无数拳头粗细,一尺多长的梭子形雨珠急速的旋转着,以可怕的速度呼啸着撞向军阵。
姜源的军阵承受的冲击压力,瞬间增加了十倍不止。
随着卢仚不断的念诵秘咒,这些雨珠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有些雨珠的速度越来越快,有些雨珠旋转得越来越快,有些雨珠内部有雷霆跳动,有些雨珠则是在高速旋转中,急速化为坚硬的梭子形冰锥向前猛攻……
渐渐地,有更多的雨珠化为寒冰质地,其形状也从梭子形变成了小刀,小剑,细针,箭矢,月牙弯刀……甚至是长矛、狼牙棒、攻城锤等诸般形状。
每一种变化,都给姜源的军阵带来恐怖的冲击。
军阵中,已经有小半士卒大口吐血委顿倒地,更有人被冻伤了身体,好些人的肢体冻成了冰块,然后在剧烈的冲击中炸成了碎片。
渐渐的,卢仚的暴雨攻击变得越来越不讲道理。
之前还是雨珠乱打,现在居然出现了一头头寒冰凝成的冰狼、冰鸟、冰龙、冰虎宛如活物,一头头体长数丈、数十丈的寒冰生灵从四面八方冲突而出,冲得金塔放出的火龙气焰全无,一条条火龙不断的崩塌熄灭。
一盏茶时间后,在苦苦挣扎的姜源等人头顶上,一座和禧云城的城市结构几乎是一模一样,体积也一般大小的寒冰城池凭空而成,带着可怕的唿哨声狠狠的砸在了姜源的军阵上。
金塔放出的火龙瞬间湮灭,高有两百多丈的金塔塌缩回了一丈左右,金塔光焰全无,表面更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控阵的姜源和下属的数十万将士一样,一口血喷出,一个个被冻得浑身惨白、元气大伤。
第三百三十七章 风之道
“你!”
姜源大口吐血,打着寒颤,一脸惊恐的看着卢仚。
“我佛慈悲,知晓尔等邪魔外道,妄图戕害世人,故命贫僧来此,专责降妖除魔!”
卢仚笑看着姜源,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
姜源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看着卢仚,向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走。但是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数十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伤的伤,昏的昏的麾下精锐,两条腿就好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地上动弹不得。
若是将这数十万精锐留在了这里……
以他姜氏在焱朝的地位,他倒是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毕竟,不过镇北军十分之一还不到的士卒而已……但是,在焱朝皇位即将出缺的紧要关头,自己败上这么一场,对姜氏的威望打击极大!
或许,自家的那几个外甥,就再也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
姜源的心一横,狠狠的跺了跺脚。
他狞笑看着卢仚,嘶声道:“这是你们,自己找死……死秃子,你们今天,一个个都得化为飞灰!”
姜源右手一挥,中指一枚指环亮了亮,一个高有三尺的火红色大葫芦就出现在他手中。
这个大葫芦显然极其沉重,姜源摆出了扎马步的架势,双手好容易才托住了这个葫芦。
大喝一声,姜源将这个葫芦往光泽暗淡,更被冰霜封住的金塔上一倒。就看到,一片亮晶晶的红色熔液喷洒出无数青紫色火星,从葫芦里喷了出来,将金塔浇了一个遍。
金塔上的冰霜即刻融化,已经消耗了几乎所有力量的金塔就好似打鸡血一样骤然活跃起来,金塔通体亮起了刺目的红光,随后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龙吟声,一条条火龙又从金塔中窜了出来。
姜源大声呼喝着,他面孔一抽,咬了咬牙,张开嘴,将葫芦口对准了自己的嘴巴。
一道熔液注入姜源嘴里,姜源猛地闭上嘴,鼻孔里顿时喷出两条青紫色火光。他闷哼一声,浑身毛孔内,一缕缕极细的火光喷了出来,随后身躯开始急速膨胀。
“儿郎们!”姜源大吼了一嗓子。
数十万镇北军精锐强忍着体内疼痛,一个个艰难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们看着姜源手中的大葫芦,身体一抖,然后齐齐呐喊:“愿为大将军效死!”
卢仚摩擦着下巴,低声嘟囔道:“怎么回事呢?怎么感觉我才是那盖世大魔头,在戕害一群弱小、无助、可怜的良民百姓……这,这,这闹反了吧?”
青柚三女‘咯咯’直乐,就连卢仚身边的老太监都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老太监朝卢仚抛了个媚眼,挥动着兰花指笑道:“国师好生幽默,嘻嘻!”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好吧,卿云国的太监和大胤的太监都不是一个品种的——看看大胤的鱼长乐、余三斗,那才有大太监的威武气派,而卿云国的太监总管,怎么娘炮兮兮的?
卢仚也没着急动手。
他看着姜源用力一拍手中的葫芦,顿时一滴滴红色汁液从葫芦中喷出,喷洒着青紫色的火星冲天飞起。那些镇北军士卒齐声呐喊,一个个面孔扭曲的张开大嘴,深深一吸。
一滴滴汁液不断落入他们嘴里。
这些镇北军将士,那些地位高些的将领军官,他们吸入的汁液就多一些;那些修为低微的士卒,吸入的汁液就少一些。
他们就和姜源一样,鼻孔里喷出了两条青紫色火光,然后浑身火星四溅,身躯一点点的膨胀起来,皮肤、血肉逐渐的变得透明,血肉中好似有一丝丝火光在燃烧。
卢仚清晰的感受到,这些士卒、将领的实力,平均提升了半个大境界,但是他们的寿命就……或者说他们的生命元气,硬生生被烧掉了一大截。
实力越低的士卒,被烧掉的生命元气比例越大,一些培元境的士卒,他们原本可能还有近百年健康健壮的人生,但是这一滴汁液服下,他们大概最多还能活十年!
只是,越是修为低的士卒,他们提升的实力越大。
那些修为原本只有培元境的士卒,他们居然齐齐突破了熔炉境,体内亮起了两处到三处不等的五脏熔炉!
熔炉境和培元境之间的差距何其巨大,只要点燃一处熔炉,实力提升何止十倍?
是以,姜源如今控制的军阵,整体的战力比之前起码强大了数倍。
龙吟声声,火光冲天。
镇北军的军阵彻底恢复,而且声势远比之前强盛——空中盘绕的百多条火龙,身长已经飙升到了二十几里长短,喷出的火柱也变成了青紫色。
偶尔一条火龙往地上喷一口火柱,就在地面上烧出一个直径里许,不知有多深的熔岩大坑!
卢仚用力鼓掌,赞叹道:“好,好,好,那么,我来了!”
姜源冷眼看着卢仚,冷声道:“死秃子,来吧……阵起!”
随着姜源一声令下,军阵中,数千件散发出恐怖热浪的兵器同时腾空而起,这些兵器中,刀枪剑戟样样俱全,全都是领军的将领们的随身法器。
这些兵器的温度直线提升,喷吐着火光烈焰,开始高速的飞舞穿梭。就听得‘嗖嗖’声不绝于耳,数千条长达数十丈的火虹在火龙旁急速奔驰,越发让军阵显得威势无双。
卢仚笑了。
他挥出了金刚枪,然后,他身边开始有狂风喷涌。
随着风声逐渐暴虐,卢仚化为一条朦胧的身影向前冲了出去。他笔直的冲到了军阵近前,一枪狠狠捅在了军阵上。
一片火光亮起,大片火焰喷涌,卢仚一枪轰出,整个军阵发出一声恐怖的雷鸣巨响,裹住了整个军阵的火光上炸开了一个直径里许的大坑,随后无边火焰翻滚而来,迅速将这个大坑填满。
只是一击,就将军阵自带的防御禁制轰破偌大的窟窿,姜源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镇北军的这座军阵……不,是焱朝的所有军阵,都擅长攻击而不擅长防御。
毕竟火焰一道,本来就是攻强守弱,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防御上的天赋。
而卢仚的力量,又实在是强得有点过分!
“攻击!”姜源急得大声怒吼。
漫天火龙齐齐张口,百多条火柱呼啸着朝卢仚喷了下来;更有数千道火虹摇头摆尾,从四面八方朝着卢仚乱劈乱砍。
卢仚‘哈哈’大笑,他身边狂风呼啸,脚踏狂风的他身形变得无比的快捷,他迅速绕着大阵奔走了一圈,手中金刚枪‘嘭嘭嘭’在大阵上连轰十二枪。
军阵剧烈颤抖,十二个里许大的窟窿爆开,火光奔涌,无穷火力迅速修复了大窟窿,但是军阵内,数十万士卒也是浑身乱颤,被卢仚攻破防御禁制带来的震荡震得五脏六腑乱翻,体内痛苦难当!
姜源的面孔剧烈的抽搐着。
他镇北军数十万精锐布下的军阵,虽然不是镇北军全军出动布下的最强阵势,但是也足以围杀金莲开境界的大能修士。
可是卢仚孤身一人,手持一杆长枪,居然正面镇压了庞大的军阵!
“和尚……用什么枪?”姜源脑壳里一片混乱,他下意识的开始吐槽卢仚的武器不对。他姜源活了这么多年,有和尚用刀,用禅杖,用棍子,用方便铲,但是就没见过哪个和尚拎着一杆长枪乱捅的……
“你,不正经!”姜源气急败坏的咆哮着。
在他的咆哮声中,卢仚已经轻轻松松避开了百多条火柱,避开了数千柄兵器的攻杀。
他的速度飞快,好似一只勤劳的蜜蜂,围绕着庞大的军阵一通乱舞。
上面一枪,下面一枪,左边一枪,后面一枪……
一枪接着一枪,金色佛光缭绕,恐怖的巨力奔涌,风水之力在长枪上剧烈摩擦,放出一道道雷龙随着长枪疯狂的轰击军阵。
军阵的防御禁制不断被破开一个个巨大的窟窿,换成其他攻阵之人,早就趁着这个机会冲进大阵大砍大杀,但是卢仚就是不攻进去,就是在外围疯狂的乱捅一气。
一道道火柱不断的落下,但是卢仚飞得太快,火柱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数千兵器化为长虹漫天乱舞,但是卢仚比这些兵器飞得还快了一倍有余,这些兵器的主人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无法让自家法器追上卢仚的影子。
渐渐地,卢仚的速度越来越快。
卢仚的神魂灵识放开,他对元灵天大道的感悟逐渐加深,他对‘风’的掌握越来越深,越来越精湛,他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他和这些法器的速度差,逐渐从一倍到了两倍,三倍,四倍……
三眼神人图在脑海中亮起了璀璨的光芒,卢仚庞大的神魂之力,远比同阶修士强大千倍、万倍的神魂之力急速消耗,他对大道道韵的感悟,更是比同阶修士快了万倍、十万倍!
此刻,卢仚就是最顶级的修炼天才,而且是顶级天才中的妖孽。
他的速度更是在飙升。
而且,他的身形变幻,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倏忽在前,倏忽在后,倏忽在左,倏忽在右……上下左右,随机变幻,卢仚本来只有一道身影,但是随着他对风之道的感悟逐渐加深,渐渐地,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有上万条卢仚的身影卷着狂风,犹如陀螺一样急速旋转着,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庞大军阵的四面八方。
卢仚以一人,包围了整个军阵!
第三百三十八章 风之道(2)
自由无羁的风!
逍遥畅意的风!
灵活变幻的风!
卢仚魁伟的身躯,被风包裹着,在虚空中急速的穿梭。
任何一只鸟儿,都不可能有他这么灵活;任何一种飞虫,也不会有他这么纤巧。
他在狂舞,在飞驰,在肆意张狂的穿梭。
姜源的眼珠乱转,他极力想要看清卢仚的身形所在,但是他的眼珠都快抽筋了,他依旧无法捕捉到卢仚的真身在哪里。
姜源的脑袋一阵阵的剧痛,他歇斯底里的放出神魂之力,想要捕捉到卢仚的本尊。
但是哪怕脑浆都快沸腾了,姜源放出的神魂灵识,只能勉强捕捉到无数条急速穿梭的黑影,却无法看清卢仚的行动轨迹。
快,实在是太快了。
巨大的军阵剧烈的颤抖着,金刚枪带着震耳欲聋的破风声,一次次的击穿军阵的防御禁制。
每一枪都重如泰山,每一枪都快如疾风。
弹指间,卢仚能向军阵刺出上万击,而每一次重击,都极大的消耗了列阵的镇北军士卒的法力,更通过军阵反噬,震荡他们的五脏六腑,震荡他们的神魂血气,震得他们浑身剧痛、骨软筋麻。
姜源麾下的镇北军,不愧是焱朝的顶级精锐。
哪怕被卢仚压制着狂殴,他们依旧咬着牙,竭尽全力的将法力注入军阵中。
姜源嘶声呐喊,他再一次拍击大葫芦,一点点喷吐着青紫色火星的汁液喷出,军阵中那些将领、军官纷纷张开嘴,豁出去性命,再次吞服了一次这蕴藏了庞大地火精髓的高温汁液。
数千名将官疯魔了。
他们的身躯整个燃烧起来,贴身的战袍等物已经被身躯内喷出的高温火焰烧成了灰烬。
他们低沉的咆哮着,一柄柄刀枪剑戟化为百丈长的火虹满天乱斩。
他们同样无法捕捉到卢仚的本体何在,他们干脆朝着虚空胡乱的劈刺,以求万一走运,能够伤到卢仚一丝半点。
哪怕只是劈中一下……以他们军阵聚合起来的庞大力量,就算是金莲开境界的大能高手,都会被一击重创。
只求伤到卢仚……
但是卢仚虽然速度快到了极点,他却无比灵巧的从一柄柄刀枪剑戟的缝隙中穿过。
那些刀剑就在他身边险而又险的贴身飞过,却无法伤损他分毫,连他一根毫毛都碰触不到半点。
甚至,卢仚在出枪的同时,还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指,轻轻一弹身边划过去的一道道火虹,改变它们飞掠的方向,让它们相互之间重重的撞击在一起。
‘铿锵’轰鸣,火星四溅,数千柄兵器相互胡乱撞击,震得一个个气息糟乱的将官大口吐血,更有人因为体内法力混乱,导致神魂反噬,直接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
一个又一个镇北军的将官翻着白眼栽倒在地,他们每倒下一个,他们身边总有数百到上千名士卒被失控的军阵力量反噬,大口吐血,同样栽在了地上。
“够了,够了,够了!”姜源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贼秃,死秃子,该死的秃驴……住手!你要和我焱朝结死仇么?不管你身后是什么人,你动了我镇北军,你就是死罪……没人能……”
卢仚骤然出现在姜源面前,手中长枪轻轻向前一刺,‘噗嗤’一声,长枪贯穿了姜源的左肩,卢仚手臂微微用力,就将他挑了起来。
“可是,已经死了这么多镇北军士卒,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卢仚笑吟吟的问姜源。
那些还没昏厥的镇北军将领一个个嘶声大吼,他们看到现出真身的卢仚,忙不迭的催动自身兵器,朝着卢仚狠狠的刺杀了过来。
一柄长剑急速飞近。
卢仚松开右手,身体左右飘飞了一下,他的身形一阵模糊,长剑看似穿透了他的身体,实则连一根毫毛都没碰到。
长剑飞过,卢仚回到原地,右手又紧握住了枪柄。
因为卢仚的速度太快,姜源甚至还没感受到金刚枪恐怖的重量,卢仚又抓住了长枪,姜源继续被长枪挑在了半空中。
又是一柄长刀刺了过来。
卢仚的身体又是一阵模糊,长刀‘穿透了他的身体’!
随后,一柄柄刀枪剑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不断刺来,弹指间两三千柄兵器所化的长虹看似从卢仚的身体中贯穿而过。
但是没有一柄兵器能真正的伤害到卢仚。
所有的兵器飞过的时候,卢仚都轻描淡写的左右横挪,那动作轻灵得,就好像一只调皮的跳蚤,在调戏一群慢吞吞的蜗牛!
镇北军的将领们嘶声呐喊,他们一边吐着血,一边催动兵器不断的飞刺卢仚。
但是卢仚的速度,已经快到了一定的极致……
任凭这些兵器如何盘旋飞刺,甚至是一柄柄兵器已经将卢仚包裹在了中间,卢仚总能找到兵器之间的缝隙,轻盈的避开它们的攻击。
庞然的神魂灵识笼罩四野,卢仚的身影变得一片模糊,身体在原地不断的闪烁,瞬息间闪烁数千次,简直犹如一条好似不存在的幽灵幻影站在原地。
卢仚皮肤下,一条条密集的青色风纹急速的扭动、变幻,不断的衍生、蜕变。
他对风之道的感悟是越来越深,对风之力的掌控是越来越强。
他的速度,自然也是越来越快,身形变幻也越来越不可捉摸。
甚至渐渐地,在他身上,有一丝更加奇异的道韵逐渐凝成,这是因为风带来的高速流动,而让卢仚逐渐感悟到的,和‘速度’有关的大道道韵。
‘速度’!
‘速速’!!
‘速速’!!!
由急速涌动的风,衍生而出的‘速度’!
在卢仚皮肤下,青色的符文旁,有色泽混沌,却闪耀着灵动光芒的崭新纹路缓缓凝成。
于是,他闪避这些刀枪剑戟的攻击变得越来越容易,越来越轻松。
到了最后,卢仚干脆一声长笑:“多谢诸位陪我修炼,不过看诸位也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所以……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一声大笑,长枪一挥一旋,就听无数声刺耳的金铁碎裂声响起,霸道的金刚枪,硬生生砸断了数千柄绕着卢仚乱飞的兵器。
镇北军军阵中,数千将官齐齐吐血,浑身火焰化为一缕缕青烟冉冉消散,他们一个个精力匮竭、法力消耗一空,全都好似干瘪的皮球一样,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那些士卒也东倒西歪的倒了满地,他们一个个耗尽了体力和法力,好些人依旧悍勇无比的想要挣扎着爬起,和卢仚分一个生死……但是他们实在是动不得了。
无数人怒目卢仚,卢仚只当做没看到他们愤怒的目光。
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欺压良民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东西?
卢仚只是心情大好——他的护法道兵,看样子又能增加人数了。
被挂在金刚枪上的姜源双手紧紧抓住了枪杆,他死死的盯着卢仚,盯着这个以一人之力,大破自己数十万精锐组成的庞大军阵的死秃驴。
“金莲开?”姜源询问卢仚的境界。
卢仚点了点头。
“你并非我焱朝修士。”姜源很笃定的,用肯定语气取代了疑问句。
卢仚急忙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就是土生土长的焱朝修士。”
“焱朝境内,附庸国中,大小寺院数万座,尽是野狐禅,尽做一些坑蒙拐骗、男盗女娼之事……不可能有任何一座寺院,有你这样的佛门大能。”姜源干笑:“出家人不打诳语?嘿,焱朝境内,怕是你们这群死秃子每天说的谎话,可以骗死鬼!”
“说吧,你意欲何为?”姜源死死的盯着卢仚:“我姜氏在焱朝的地位,想来你也是心知肚明……无论你身后的人,给你多少好处,我姜氏,加倍!”
姜源傲然看着卢仚:“你应该知道,我姜氏或许在朝政上略弱一些,在军政上比不过其他两家豪门……但是要论财力,要说对修炼资源的垄断,我姜氏是绝对的焱朝第一,就连皇族……咳咳!”
卢仚抿了抿嘴,他看着这个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想要用重金收买自己的镇北大将军,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摇头道:“贫僧为降妖除魔、匡扶天地正气而出山……‘好处’什么的……”
卢仚不自禁的又发挥了‘文抄公’的本性:“我佛门弟子,岂能为区区禄米而折腰?”
姜源听得直翻白眼。
是啊,你佛门弟子不为区区禄米而折腰,只是愿意为了香火钱而杀人放火!
死死咬着牙,姜源压低了声音:“价钱,好商量。你说出你身后人的来历,我姜氏绝不吝啬……甚至是今日之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或者,大师可以成为我姜氏供奉。”
“你儿子,可是死在了这里。”卢仚斜眼看着姜源:“他的死……”
姜源很大方的摆了摆手:“嚇,对我等而言,区区一不成器的纨绔子算什么?只要我愿意,多找几百个小娘,辛勤耕耘一年,不说多,百八十个儿女还是能有的。”
“所以,少安之死,就当没发生过吧……我姜源,我姜氏,求贤若渴啊。大师!”
姜源很笃定,卢仚的修为,就算是在金莲开境界的修士中,都是极其可怕的那种。
而金莲开的修为么,在焱朝的各的豪门当中,已经是顶层的战力了。
焱朝的根基就是这般。
牺牲一个纨绔子,招揽一个战力强横的佛修,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卢仚听了姜源的话,犹豫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再炼
卿云国,向南百万里。
焱朝,皇都,狱火城。
红墙,红瓦,连地面都铺了红色琉璃地砖,一眼望去宛如一片火海的焱朝皇城,深宫中,高有三百丈的天火台上,焱朝皇帝火煜(yu),正屏息凝神,用一支最小号的雀毫笔,细心勾勒一副极工整的工笔画。
随着火煜的动作,偌大的天火台上,空气扭曲,万物浮动,站在远处伺候着的宫女、太监的衣袍无风自动,好些人的面颊肌肉,都被无形的力量弄得扭曲凹凸。
好些宫女、太监不得不凝聚法力,偷偷施展法术禁制,才能在四周无穷无尽绵绵袭来的压力中,勉强站稳了身体,不至于发出异动,惊扰了火煜。
只有几名修为极深,已经到了种金莲圆满境的老太监,才能若无其事的侍立在火煜身边,面带笑容的恭维火煜的画技又有了长进。
火煜对几个心腹老太监的恭维,就好似没听到一般。
他面色冷肃,手上纤细的雀毫笔也是一笔一划一丝不苟,但是他心里却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闹腾得很是厉害。
他已经生生将自身境界压制了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前,他就到了种金莲境的极致圆满。
但是,按照焱朝祖训,甚至这都是周边若干皇朝通行的潜规则——在位的皇帝,一旦突破种金莲境界,突破到‘金莲开’境,就必须退位让贤,然后一心清修!
但是……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甜芬芳,哪个在位的皇帝愿意放弃权力乖乖退位?
还是一个‘但是’,你不退位,宗室中的那些老家伙,尤其是之前退下去的那些个父亲、祖父、曾祖父等等历任太上皇,他们可能放过你?
所以……火煜从三百年前开始压制修为,整整三百年修为停滞不动,更是足足三百年,连一颗丹药都没服用,连一碗灵茶都没饮用,连一颗灵米都没下腹。
三百年来,他就和最普通的黎民百姓一样,喝最普通的泉水,饮最普通的茶叶,吃最平凡的瓜果蔬菜。
甚至,连宠爱妃子,他都不敢找那些有修为在身的妃子——唯恐哪个妃子‘大逆不道’,猛不丁的给他用阴阳和合之术,向他输入一点修为,强逼着他破境。
饶是如此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三百年,他已经压制到了极致,已经到了不得不突破,如果再压制下去,就会对神魂、对肉身造成巨大伤害的地步。
最多再有三年吧,就不得不退位了啊!
体内大道莲种已经支离破碎,苦修的大道道韵已经充盈全身,随时可能突破身躯封锁,和外界的天地道韵缠绵、衍化,进而突破境界。
所以,火煜如今的一举一动,才会引发四周的天地异象。
已经压制不住了啊!
“那些逆子,最近蹦跶得厉害。”火煜细心勾勒着一支花蝴蝶,淡淡的说道:“不能让他们这么畅快……给他们找带点麻烦……当年我千辛万苦才斗翻了那些兄弟,好容易才登上皇位,他们凭什么这么轻松?”
“他们身后的家族也好,宗门也好,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好……不出点血,不割点肉,呵呵,别想这么太太平平的从我手上过去。”
火煜斜睨了几个心腹老太监一眼:“这其中,能敲诈出多少好处,你们看着办……你们都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在位的时候呢,千好万好,人人供着你们,什么东西,想要,就自然有!”
“但是等我们不在位上了,就凭借宗室每年分配的那点定额的死资源……呵呵,和叫花子有什么两样?”
“所以,下手要狠一点,心肠要黑一点,不要因为他们是我的儿子,就心慈手软……”
火煜淡淡的说道:“不要给我面子,不要像我曾祖父那样,人人都说他‘仁道’,呵呵,仁道到现在,每年都伸手向儿孙们闹饥荒……开玩笑呢?”
几个老太监眸子里寒光闪烁,飞快的相互看了一眼。
“下手要狠,一定要狠……甚至,不妨找几个适合开刀的,干脆夷平他们九族……话说,我们焱朝,现在哪几个豪门最有钱的,你们盘算盘算。”
“我还能支持三年左右……三年时间,你们看看,能灭掉几家,是最好的了。”
“还有,这三年里,国库,还有宗室公库里的那些资源……能贪墨多少,就贪墨多少。过去三百年,你们下手还是太谨小慎微了一些。”
“胆子可以放大一点……步子可以迈开一点……下手可以黑一点,重一点!”
“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多捞点,哪怕手段卑劣一些……不寒碜。”
火煜语重心长的教训几个老太监。
几个老太监拼命的点头,就好像几头饿了好几天的恶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口咬人了。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介于老年和中年之间的红袍太监,双手捧着一个细细的卷轴,悄步走了进来。距离火煜的画案还有十几丈远,太监已经跪拜了下去:“陛下,青罗仙城传来的消息……”
火煜微微呆了呆,放下了画笔,朝着太监手中的卷轴一点。
那一尺多长,手指粗细的卷轴就猛地放出无量清光,‘哗啦啦’一下招展开来,化为一副宽有三丈,长有数百丈的巨型条幅,绕着天火台急速旋转起来。
无数青色文字从条幅中喷出,每一个文字,都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漫天清光中传来:“百年朝贡,提前五年,尔等附庸之国,速速筹备,不可误了期限。”
火煜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一如卿云国是焱朝的附庸,焱朝同样是更加强大的‘仙朝’云洛古国的附庸。
卿云国每隔十年,都要向焱朝上贡一次。
同样的,每隔百年时间,焱朝也要向云洛古国上贡无数的奇珍异宝,无数的修炼资源。乃至于美酒珍馐、极品炉鼎等等,也都需要备上无数。
尤其是,每次朝贡,焱朝的皇帝都要亲赴青罗仙城。
在青罗仙城,焱朝的皇帝也要犹如臣子一般,向云洛古国的皇帝跪拜行礼,甚至一名云洛古国的普通臣子,都能在焱朝的皇帝面前耀武扬威,给他们找茬添麻烦。
火煜以为,这次的百年朝贡还有五年时间,到时候他已经退位让贤了,这次的朝贡就没他的什么事了——但是,云洛古国不讲王道,居然将时间提前了?
眸子里闪烁着幽幽精光,迅速扫过那漫天飞舞的青色文字。
火煜皱起了眉头。
一直以来,对云洛古国的上贡,其贡品,都是各大附庸国自行准备。反正,没人敢糊弄云洛古国,所有的贡品,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货色,而且总量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这次,朝贡不仅提前了,而且和洛古国直接发了一份清单过来,要焱朝按照清单上罗列的资源进行筹备。
那些奢靡玩乐的东西,少了。
什么美酒佳肴,珍稀绸缎,各色美人,各色俊童等等,全都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修炼资源。
尤其是可以锻造神兵利器的珍稀金属矿石的份量,简直让火煜的心都在滴血。
焱朝特产十几种珍稀的火属性金属矿材,可以用来锻造各种巨型的战争法器,尤其是一些拥有毁天灭地威能的恐怖战具,必须用这些火属性金属矿材锻造其中的能量核心。
云洛古国发过来的清单中,排在最前列的,就是这市集中火属性金属矿材的名字。
而后面标注的数量,差点让火煜吐血。
“这是要干什么……这玄纹地火金,可以用来锻造后天灵器,但是要从地火矿脉中提炼,我焱朝每年所产不过百万斤而已,这里居然要我们上贡一亿三千万斤?”
“一亿三千万斤,这是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玄纹地火金,一件普通法器,只要掺入三钱,就能让这普通法器自带熔岩地火,杀伤力提升十倍不止……一亿三千万斤,这,这……”
火煜阴沉着脸看着清单:“国库中,玄纹地火金还有多少?”
一名老太监略微一思索,低声道:“差也差不离,这些年存下来的,也就是这么多?陛下,您是说……”
火煜舔了舔嘴角,低声咒骂起来:“不讲究……我们当然知道,焱朝朝堂上下,有云洛古国的耳目呢……但是,将我们的库存摸得这么清楚,掐着这数字给我们罗列清单……这也未免,太不讲究了,稍稍顾忌一点面皮嘛!”
作为宗主国,派奸细摸清了附庸国的家底子,然后直接开口,掐着红线要求附庸国献上左右的家当……就算是强盗打劫,也没有这么干的!
真是,不讲究啊!
但是……火煜眯起了眼睛:“云洛古国,在周边的若干仙朝中,算是最讲究的一个,衣冠礼仪,最是讲究不过的……这次突然这么不讲究……嘶,不对劲,这清单上的东西,不对劲儿……”
“这是要……开战了么?”
火煜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这是要,开战了!”
“和谁啊?和谁啊?”火煜嘶声道:“我们这些附庸国相互之间小打小闹,死伤个三五亿百姓,只是普通寻常的事情。”
“云洛古国这是,在做战备!”
“它,它要和谁开战?和哪一个仙朝么?”
一群老太监吓得脸色惨白。
云洛古国,何等的庞然大物,如果它在进行战备,那么一旦开战,焱朝这个附庸国,完全就是炮灰一般的存在,随时可能有覆灭之危。
“召九军府九位大将军回狱火城……快!”
第三百四十章 再炼(2)
天火台一侧,高近三百丈的副台顶部,有一座钟楼。
烟云缭绕的钟楼正中,悬挂着一口硕大的紫金巨钟。
两名身穿金色重甲,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眼眸的壮汉静静的站在巨钟旁,好似傀儡一般,浑身沉寂,无丝毫气息漏出。
一名红袍太监急匆匆的踏着一片火云奔了过来,手中举着一块玉牌,大声说出了火煜的命令。
两名大汉当即动了。
他们拉动一旁沉甸甸的龙头钟槌,重重的轰向了巨钟。
巨钟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无论是近在咫尺的大汉、太监,还是钟楼上下的护卫,又或者皇宫乃至狱火城中的百姓,全没听到任何动静。
但是焱朝九军府,九支镇压九方的军团大将军府中,秘制的传音法阵内光芒乱闪,和法阵配套的小型金钟同时响起了高亢的‘叮叮’声。
不多时,钟楼内光影闪烁,金钟内喷出了一团团强烈的光芒,火光中是一口口人头大小的钟影,其光晕闪烁中,有低沉的钟声反馈回来。
太监的瞳孔一凝。
金钟中喷出的钟影火光只有八团,上面分别有‘镇’和‘征’的字样。
认真辨识,太监低声道:“镇北军为何没有消息?”
又等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太监抖手,向天火台方向打出了一道示警的火光。天火台那边当即有几团火云腾空而起,飞速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又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随着又一道示警火光飞出,火煜,连同焱朝的几个文武重臣,几乎是同时赶到了钟楼,一个个皱紧眉头看着巨钟。
“镇北军,出事了。”
一名身穿大日烈焰袍,颇有几分阴柔之气的老人双手紧握,咬着牙,狐疑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几名同僚,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火煜一眼:“姜源治军甚严,他绝对不会延误军机……皇都有令,他断然不会不做理会。”
说话之人,正是姜源之父,焱朝姜氏一族当代族长,焱朝四辅四弼八大重臣为首的姜侒。
“着人去打探。”
火煜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的姜侒,向一旁的心腹老太监下了命令,随后询问同为四辅四弼之一,专责掌控对外情报,监视焱朝各大附庸国和邻近皇朝的罗氏家主罗烜:“北面,最近可有异动?”
干干瘦瘦,精神矍铄的罗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姜侒,随后向火煜欠身一礼:“陛下,镇北军最近些年,驻扎在卿云国中……卿云国的情势,陛下和诸公当知,卿云国不会有任何乱子。”
“至于北面……”罗烜沉声道:“北面泫朝,和我焱朝固然是世代死敌,但是其皇帝九个月前走火入魔,暴毙而亡,国内一百五十八名皇子争位,正是一片混乱。”
罗烜很笃定的说道:“泫朝,此刻绝无能力,向我焱朝出手。”
姜垵沉声道:“若是有哪位泫朝皇子急功好利,想要从我焱朝身上获取战绩,以求登基呢?”
火煜抿了抿嘴唇,朝着北面看了一眼。
焱朝是云洛古国的附庸国,而泫朝,则是另外一个强大国朝玄燕仙朝的附庸。
玄燕仙朝和云洛古国平日里颇有龃龉,焱朝和泫朝作为两大仙朝势力边缘的强大附庸,也在两大仙朝的影响下,时不时的为了各种有的没的、合理的不合理的借口大打出手,甚至两朝都有皇帝曾经陨落在战场上。
是以,焱朝和泫朝是死敌。
镇北军恰恰坐镇北方,若是镇北军出了意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是不是泫朝打过来了?
但是就算泫朝打过来了……
一如罗烜所说,泫朝如今内部乱成一团糟……嘿嘿,皇帝没有安然退位,而是走火入魔而亡。啧啧,作为‘皇帝’这个‘职业’的同行,火煜对同行的遭遇表示一点点惋惜和强烈的幸灾乐祸!
作为如此强大皇朝的皇帝,居然能走火入魔?
火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反正,泫朝现在是无力攻打焱朝的。
就算泫朝有人想要军事冒险,通过攻打焱朝而博取功勋,镇北军数百万精锐,就算是数百万头猪吧,以泫朝布置在镇北军正面的军力,也绝对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吞掉镇北军。
老太监急匆匆的带人离开了。
皇城外,焱朝九军府中,有直达九大军团军部的虚空挪移阵,足以让人瞬间跨越百万里之遥,直达九大军团的大将军府。
但是一盏茶时间后,老太监又脸色微白的跑了回来。
“陛下,诸公,镇北军那边的阵法,怕是被人破坏了……奴婢着人连续三次催动对应的虚空挪移阵,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奴婢无法通过阵法赶去折荪府。”
火煜和几个重臣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镇北军,的确是出事了。
“调动兵马应变,同时,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折荪府,打探消息,同时架设虚空挪移阵……狱火城北面,各州城整肃兵马……谁敢丧师丢城,我要他们的脑袋!”
火煜当即发号施令。
庞大的焱朝迅速动了起来。
各级官府人手迅速出动,按照火煜的命令,从民间抽取登记在册的青壮男子,就地编组成了新军,开始分配军械,操演军阵。
焱朝专门设立的丹药机构中,数以十万计的各级丹药师,开始炼制‘烈火培元丹’。
这是一门火属性的低阶丹药,虽然低阶,但是功效极强。
这种丹药顾名思义,只有一个作用——就算是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平民百姓,只要连续服用九颗烈火培元丹,都能强行让他们提升到培元境极致,甚至是半步熔炉境的境界。
这是在战争关头,从民间抽取青壮,急速培养炮灰的常用丹药,各大皇朝都有类似的秘方,无非是效力不同,属性不一而已。
只是,烈火培元丹一旦服用,则终身修为限死在了当前境界,除非有凝道果以上的大能为其灌顶洗髓,又或者有天才地宝级的灵药洗炼身体,否则修炼前途尽毁!
尤其是,在短短数日内,就能得到如此强大的修为,这些服药的青壮,他们未来就算不战死在战场上,自然寿命也决然不会超过三十年!
焱朝国土纵横百万里,子民万亿计,短短两日时间,各级官府就编组了数以十亿计的青壮,将其编入了九军府九大军团的预备役队伍中。
与此同时,焱朝的丹药机构中,烈火培元丹也好似流水一样送了出来,迅速发放向了各级官府。
就在焱朝整军备战的同时,罗烜利用传音法阵和各种秘术,急速的联系北方各处的密探秘谍。
但是所有的密探秘谍,传回的消息全都是一切正常。
唯有折荪府和卿云国境内的秘谍,他们就和镇北军一样,毫无任何反馈信息传回。无论罗烜用秘术催了又催,卿云国境内的秘谍就是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回来。
罗烜勒令卿云国周边的秘谍进入卿云国,打探折荪府的消息。
结果但凡这些秘谍动了,就和镇北军一样,再无半点儿音讯。
短短两三日时间,罗烜布置在北面附庸国中的精英秘谍,就损失了两三百人之多。罗烜是惊得冷汗潺潺,再也不敢随意调动人选,只能将这消息传给了火煜、姜垵等人。
从狱火城出发的,由一名火煜的心腹老太监为首的特遣队伍,则是通过虚空挪移阵,先到了焱朝北境最北面的一座重要军镇。
军镇中,一条速度最快的飞天战船腾空而起,喷吐着火光,朝着北方急速飞去。
这座军镇,也是焱朝在北面,除了镇北军之外,唯一一个布置了虚空挪移阵的所在,而这军镇距离折荪府,还有三十几万里。
元灵天天地灵机正处于巅峰状态,虚空结构稳固,道韵法则强大,修士飞腾挪移的速度,比起同等修士在极圣天时要缓慢许多——这就好似同样体力的鱼儿,在致密的水银中游动和在普通清水中游动,所耗费的力量和得到的速度的差距巨大一般。
是以,普通烈火境修士在元灵天,一日一夜全力飞行,能飞出的距离不过万余里。
而这些飞天战船,动力强大,辅之以各种飞行阵法和禁制符文,最高速度……
唔,云洛古国有令,各大附庸国建造的飞天战船,最高速度不能超过一天三万里!
这是云洛古国刻意限制附庸国的交通效率,将其战争潜力约束到一个极小范围内的措施——不然的话,若是各大附庸国,各个都有日行百万里的神速,每天都能调动无数军队出现在百万里之外,在极短时间内汇聚庞大的军力……想想那场景,作为宗主国,你不觉得头疼和后心出冷汗么?
是以,老太监和特遣队的人,乘坐飞天战船,也耗费了十二天时间,才从北疆军镇赶到了折荪府。
折荪府内,安静祥和,鸡犬相闻,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但是驻扎在折荪府内的镇北军各处军营,空荡荡的,冷清冷寂得大白天都能闹鬼!
营地中,所有的军械、辎重等等,甚至包括那些坐骑都安然无恙。
老太监带人检查了军营中留下的各种公文,对比了一下,发现军营中连一柄刀、一把剑,甚至是一根箭矢、一袋米都没少。
但是,数百万镇北军精锐,连同姜源这个大将军,全凭空蒸发了。
“人呢?人呢?人呢?”
老太监暴跳如雷:“见鬼了,这人呢?”
一座小型虚空挪移阵用最快的速度布置妥当,不多时,从军镇那边就涌出了大量的兵马,他们布置好各种防御措施后,就开始布置一座超大型虚空挪移阵。
又过了七天,超大型虚空挪移阵布置完成,来自焱朝皇都的精锐禁军就浩浩荡荡的涌了出来,在极短时间内封锁了整个折荪府。
姜垵带着一批家族高手亲自赶赴折荪府,不做任何休息,就直接杀向了禧云城。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再炼(3)
金山寺。
大小金山之巅,两座佛塔顶部,两颗硕大的舍利子放出熠熠金光照耀四方,直照得方圆数百里一片金光瑞气、祥云升腾,人人精神抖擞,心头一片敞亮,宛如到了神佛圣境。
金山寺后山谷,山崖上开辟出的洞府中,卢仚居中而坐,青柚三女围坐在一旁。
三柄青鳞剑悬浮在三女面前,足足有一丈多高,通体银白色的,小山般的晶石堆在地上,一缕缕极细的银白色庚金之气从晶石中袅袅飞起,不断淬炼、打磨三柄青鳞剑。
青鳞剑阁的历代先祖,对这三柄家族压箱底的飞剑,也是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在天地灵机崩碎的年代,让它们好生生的保存了下来。
剑胚保存完好,剑灵勉强存活。
但是飞剑的威能,毕竟还是削弱了许多,远不如太古巅峰之时。
如今到了元灵天,天地灵机最是巅峰鼎盛之时,正好修复一二。
剑之道,最为纯粹,元灵天的剑也好,极圣天的剑也好,大体是差不离的,有极其细微的差别,但是大的路子方向是绝对一致的。
以极圣天的御剑之术淬炼飞剑,在元灵天同样行得通。
眼看着天地灵机化为肉眼可见的氤氲之气涌入三柄青鳞剑,剑灵震荡欢呼,剑身不断涌出大片绵绵泊泊的森森寒光。
这一堆小山般的晶石么,其来源……看趴在晶石顶部,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兔狲就知道了。
卢仚的五行大阵布置妥当后,一如在曾经天恩侯府后街小院,兔狲的窝棚下面的地面,会被兔狲引动的庚金之气凝成极其珍稀的庚金元金。
到了元灵天,天地灵机正是鼎盛,道韵极其明显,凝成庚金元金的速度更快,短短时日内,兔狲的窝棚下面,就有了一条微型的庚金矿脉。
这些庚金元金最是锋芒毕露,金者,主杀戮,和青鳞剑的气质最是相配。
丝丝缕缕的庚金之气从元金中喷出,不断淬炼三柄青鳞剑,能清晰感受到,三柄青鳞剑的锋芒,时刻都在缓慢的提升。
短短十几日的淬炼,三柄飞剑的威力,比起刚刚离开极圣天的时候,起码提升了两倍!
兔狲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翻着白眼看了看三女,张开嘴,很是吝啬的喷出了一丝自身体内孕化的先天庚金之力。
这一丝先天庚金元力一出,顿时洞窟内漫天寒气森森,三柄飞剑同时震荡轰鸣,化为青色长虹疯狂追逐这一丝极细的先天庚金之力,同时一点点的将其融入自身。
三柄飞剑威势大盛,剑鸣声高亢入云。
小山般的庚金元金更是光芒一闪,高有丈许的元金堆顷刻间消融了一尺多高。
大量的庚金元金融入了三柄飞剑,剑鸣声更加响亮,飞剑的剑身变得沉重了许多,质地精纯凝练了不少,飞行的速度更是增加了许多。
卢仚面前,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丈许大小,静静的悬浮着。
透过一层水波一般的金光,可以看到小小的山峰上,数以百万计身披镇北军甲胄的战士,正盘坐在山峰各处,一个个刮了大光头,双手合十,虔诚的念诵着佛经。
这些镇北军的精锐,此刻一个个面色虔诚而狂热,双眸变得异常的干净和单调,空荡荡的让人望而心寒。
他们不断的诵读佛经,不断的洗涤自己的神魂,同时用自己的诵经声,洗炼身边所有袍泽的神魂。
数百万人的诵经声在小金刚须弥山的加持下,化为一个极其强大的神魂力量,狂热、威严,更是霸道蛮横,犹如一柄柄开天巨斧,对他们的神魂肆意的加工劈砍。
焱朝官方的反应‘效率’已经足够快捷。
但是因为种种外部条件的限制,焱朝官方的反应‘速度’,还是太慢了一些——他们一路奔波折腾,足足给了卢仚大半个月的时间。
大半个月,足够卢仚将数百万镇北军精锐的神魂洗刷得干干净净。
归墟宝瓶悬浮在金色小山之巅,瓶口朝下,瓶体放出森森黑光,疯狂吞噬四面八方用来的天地灵机,将其转化为品质极高的玄元神水。
一尺多高的宝瓶中不断传来深沉恢弘的海涛声,大片黑漆漆、亮晶晶、沉甸甸的玄元神水化为倾盆大雨冲刷着金色小山,充满磅礴能量的玄元神水,不断被这些口诵佛经的镇北军精锐身躯急速的吸纳。
这些镇北军的精锐,修炼的是焱朝通用的军中法门……品质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修炼的上限就是熔炉境,修炼到极致圆满,能拥有的肉体力量不过三龙上下,法力修为也只能算是普通寻常。
这军中法门唯一的优势就是进展极快,只要资源跟得上,短短数年间,就能让一个新加入军队的平民,变成培元境、熔炉境的好手。
此刻,在卢仚的主导下,数百万镇北军精锐一如那三十六万已经成型的道兵大和尚一样,他们的主修功法,全部改成了第一幅金刚法相功法。
数百万人的气息连为一体,虽然没有了当日在吉州平原上疯狂斩杀万妙天邪诡,无穷无尽能量灌顶带来的修炼速度,但是有了玄元神水的加持,再加上这些精锐本身的修为,他们此刻也平均拥有了半步烈火境的实力。
毕竟,这些镇北军精锐,自身的修为本来就不弱。
而那三十六万道兵大和尚呢?
在结阵进入吉州平原的时候,他们可就是一群刚刚从死囚监狱里放出来的杀千刀的混蛋!
第一幅金刚法相的功法,比焱朝军中通用功法,高明何止百倍。
加上数百万人结阵,庞大的军阵引动磅礴的天地灵机加持,更有玄元神水不断的淬炼、强化身躯,这些镇北军精锐修为稳稳的上涨了一截,战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卢仚的神魂和小金刚须弥山连为一体。
数百万人的神魂力场,被他一人的神魂之力引导、把控,以佛门神通进行和谐、整调后,化为一道无比精纯的信仰之力,加持在了卢仚身上。
卢仚身上不断有一丝丝奇异的道韵波动渗出,顺着神魂力场,一点点的铭刻在了这些新鲜出炉的道兵大和尚的身上。
比如说风之道、力之道,诸般佛门神通等等。
这些曾经的镇北军精锐,他们的身上就隐隐有一丝丝金光闪烁,他们的身躯不断将卢仚释放的道韵‘复制’、‘铭刻’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炼制道兵最可怕的地方。
不需要这些道兵自己有任何感悟,他们就是一具具一模一样的工具,就是一块块纯净的器胚,只要将道兵主人的感悟烙印在他们身上,他们就能完全的发挥出那些‘烙印’的威力。
而数百万人的神魂之力加持自身,卢仚的神魂灵识飙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对天地灵机的解析,他对天地道韵的感悟,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
无数道韵奥妙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入身躯,一点点的改造他的身躯和神魂,将其打磨得更加完美,更加强大。
他和元灵天这一方天地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
终有一日,哪怕没有了卿云国的国运加持,只要卢仚和元灵天的契合度足够,他也不会再被元灵天视为外来侵入者。
蓦然间,卢仚心头灵机一动,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喝了三声。
三枚拳头大小的青色风印呼啸着从他嘴里喷出,‘叮叮叮’连续三响,狠狠的轰入了三柄正在洞窟中急速盘旋的青鳞剑。
青鳞剑通体青光大盛,内部烙印的阵法符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内部多了一枚新的,代表了天地之间风之大道的枢纽符纹。
这新的枢纽符纹勾连了原本的阵法符纹,三柄青鳞剑飞行的速度骤然飙升,‘嗤嗤’声中,速度一时间增加了将近十倍。
青柚三女骇然一惊,猛地看了卢仚一眼,然后满心狂喜的开始适应三柄青鳞剑可怕的新速度。
剑光速度太快,她们的神魂灵识隐隐有点跟不上了。
不多时,卢仚又是一声大喝,三枚云气缭绕的符印飞出,再次轰入了青鳞剑中。
青鳞剑的剑光,就从光辉璀璨、毫无杂质的青色,骤然多了一丝‘云’一般飘忽不定的变幻之意。剑光飞驰之间,突然一化十、十化百,最后一道剑光分化成了数千数万条,一时间满洞窟都是剑光缭绕,再也分不出那一柄剑光是真,那一柄剑光是假。
青柚三女有点手忙脚乱了。
还不等她们适应三柄青鳞剑突然增加的变幻之意,卢仚又是三枚金灿灿的符印喷口而出。
这是来自三眼神人坐骑圣象的力之道印。
三枚道印融入青鳞剑,青鳞剑飞驰之间,假如原本的穿刺力只有一,得到力之道印的加持后,三柄青鳞剑的穿刺力骤然飙升到了二十以上!
恐怖的穿透力,加上庚金之力淬炼后飙升的锋芒,以及风之道印加持后的可怕高速,三柄青鳞剑的杀伤力已经提升到了卢仚都无法估算的程度。
如果在加上变幻莫测的剑光分化,啧啧……
洞窟外,一道风声响起,阿虎瓮声瓮气的嚷嚷声传了进来:“仚哥儿……啊,呸……方丈,焱朝来人了,一个老太监正在禧云城里跳脚骂大街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再炼(4)
禧云城,皇宫。
姜垵带来的三万平均修为在熔炉境后期,平均点燃了三座以上五脏熔炉、九处以上窍穴熔炉的精锐,脚踏火云,结成军阵,威凌皇城。
双眸中棱光四射,姜垵俯瞰皇城,厉声道:“祝子帧,老实交待,折荪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卿云国主祝子帧,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皇宫朝议大殿门口,眨巴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姜垵。
谁能不认识姜垵呢?
这家伙,作为焱朝四辅四弼之一,专门负责焱朝对外的监察和情报工作。
焱朝的众多附庸国,天知道被他安插了多少奸细耳目?
往年,姜垵每隔几年,都会耀武扬威的巡游各国,那时候姜垵的气焰……啧啧!
面对焱朝的诸多附庸国的国主,姜垵就好像爷爷,各国国主就好像孙子,动辄打骂,甚至有犯了些许小错,被他揪住小辫子,直接下令斩杀的!
好容易,能看到姜垵这等气急败坏的模样啊!
呵呵。
想到开心处,卿云国主居然小腰一扭,莫名的唱起了一段卿云国流行的戏剧唱腔:“哎呀,兀那大老爷……您别心慌!”
姜垵的脸骤然一黑。
他身边一众修为在烈火境大圆满、种金莲境的姜氏高手,一个个面皮漆黑看着卿云国主。
“你,想死么?”姜垵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卿云国主。
火煜身边的心腹老太监一个虎扑,从火云上冲到了卿云国主面前,干干瘦瘦的老太监手指卿云国主的鼻子,嘶声吼道:“放肆……卿云国主,不要以为你有皇后的关系,你就可以肆意胡为……你……不对……”
老太监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嘶声喝道:“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你,你,你……”
老太监很想说,卿云国主的身体,是被焱朝某位王爷送去的美女给祸害了……那美女修习的是一种极其恶毒的魔功,吸人骨髓,毁人根基,附近诸国的国主谁不知道,卿云国主这些年,就是一具行走的芦柴棒,痨病鬼,离死不远的人。
但是现在看看他红光满面、精气完足的模样!
再感受一下他体内精纯宏大的法力波动……
而且,这法力波动的路数不对。
老太监眯着眼,死死盯着卿云国主:“快说,你的身子骨是怎么回事?你一个都快要死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变得……”
姜垵在火云上怒吼:“快说,姜源何在?镇北军呢?”
姜氏一众高手齐齐按下云头,指着卿云国主嘶声怒吼:“说,说,说……速速交待!”
老太监更是再一次蹦到了卿云国主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训斥。
皇宫中,卿云国主那一支忠心的老禁卫列队而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看着火云上耀武扬威的姜垵等人。
姜垵呆了呆,然后笑了起来:“祝子帧,你的依仗,就是他们?呵呵,不过是当年的刀下残魂,侥幸没死的幸运儿,你指望这群……废物?”
不等卿云国主开口,姜垵随手朝着那些聚集过来的禁卫一指,就要下令将其歼灭。
一道道火光这时候,就从禧云城各处腾空而起,急速朝着姜垵这边飞了过来。一个又一个姜垵带来的秘谍头目,带来了他们从禧云城打探来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所有和他们焱朝勾勾搭搭的宗室、臣子,甚至是那些富商等,满门消失了……他们的府邸,虽然经过了打扫清洗,但是很多地方,依旧残留着刺眼的血迹。
而禧云城中,焱朝的所有耳目据点,全都被拔除。
他们花费金钱,向禧云城的百姓打探消息,得来的信息就是——大半个月前,禧云城内杀了很多人,城外有大军攻城,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姜垵目光闪烁,盯着卿云国主。
刚刚又逼到卿云国主面前的老太监,再次向后退了两步,数十名焱朝宫廷禁卫涌了上来,将老太监围在了中心。
老太监骇然看着卿云国主,他冷声道:“你这是,勾搭上了谁?泫朝么?你投靠了泫朝?否则,你怎么有胆,怎么有这实力,作出这样的事情?”
卿云国主嘴巴一撇,‘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背着双手,淡然道:“李公公说的哪里话?我祝子帧对焱朝,可是忠心耿耿啊……我卿云国世世代代,都是为焱朝卖命,更不要说,我那几个外甥,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焱朝皇帝……呵呵,我干嘛投靠泫朝?”
老太监嘶声道:“你心中,有反骨……你对焱朝,怀有怨愤!”
卿云国主白眼一翻:“那么,李公公可否说出,我为何对焱朝有怨愤呢?啧啧,我做了什么?”
老太监正要说话,姜垵已经朝着卿云国主一指:“拿下……其他人,胆敢阻挡者,格杀勿论……这些早在几十年前就该死的家伙,全部屠了!”
姜垵冷眼看着卿云国主:“我不仅要杀光他们,更要屠了他们九族……祝子帧,你没意见吧?”
卿云国主摊开双手,笑了起来:“姜辅弼,您,随意。”
他‘呵呵’笑着:“只要您做得到,在我卿云国,在我禧云城,您想杀谁就杀谁,包括我!”
低下头,伸长了脖子,卿云国主用力拍了拍自己白皙的脖颈:“包括小王我,嘿嘿,您随意……嘿嘿,这么些年来,我记得的,被你下令斩杀的国主,不下十人罢?”
“不多我这一个,不多我这一个!”
“其实,你们早在几十年前,就该直接砍掉我的脑袋。”
“当年你们没下手,现在么……”
姜垵冷然道:“如果你真和镇北军一事有关,今日斩了你,也不晚。”
卿云国主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着姜垵和老太监:“可是,两位呵,如果小王……不,不是如果……小王的确,真的,和姜源、镇北军的事情有关……”
姜垵和老太监脸色骤变。
卿云国主冷然道:“姜源带兵来袭,被生擒活捉,在贪生怕死的他配合下,镇北军上下数百万人,全都放下兵器,毫无反抗的束手就擒!”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卿云国主大声笑道:“这事情,我承认,就是我干的……你们想要把我怎么样?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老太监脚下火云升腾而起,托着他向空中退去。
作为在宫廷中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怪物,李公公从卿云国主的言行、表情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没有比他更熟悉‘君主’这种‘怪异生物’的人了,卿云国虽然弱小,卿云国主也是‘君主’啊。
卿云国主此刻的言行举止,分明透着极大的恶意和危险。
所以,事有不对,赶紧逃走吧!
姜垵却是带着大队人马,按下了火云,向着卿云国主不断逼近:“如此,我要你的命……祝子帧,你,你……”
姜垵压低了声音:“你用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了镇北大将军姜源?”
卿云国主当众说姜源贪生怕死,是他的配合,让镇北军数百万精锐主动放下了兵器投降。
这个罪名,姜源不能有。
就算有,也不能放在姜源头上。
不然的话,姜源死就死了,姜氏家大业大,他姜垵也有数十个儿子,不缺姜源这一个。
但是姜源如果被扣上了‘贪生怕死’、‘主动投降’的帽子,那么整个姜氏,都会随着蒙羞,更会在接下来的皇位争夺战中,沦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或者说,因为姜源和镇北军的失踪,现在姜氏已经非常的被动了。
“祝子帧,考虑清楚,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姜垵压低了声音:“一时的侥幸,你以为,你卿云国可以对抗整个焱朝么?”
姜垵低声、厉声,极其严厉的训斥卿云国主:“不要说焱朝,就曾经被你扫荡的伊国等国联手,十几个国力和你卿云国相差不大的……”
一道人影从卿云国主身后的大殿中冲出,身披僧衣,手持禅杖,做标准大和尚装束的鱼癫虎飞扑而出:“呱噪……啰里啰嗦的废话这么多……爷们,该打就打,该出手,就出手罢!”
鱼癫虎一句话语速极快,短短十几个字,他已经朝着姜垵轰出了十几杖,数十拳。
姜垵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恶风,他身上火光一闪,一条由十二条火龙缠绕而成的紫金火罩喷出,顷刻间膨胀到数百丈大小,放出厚厚的火光,护住了他和身边的一众姜氏嫡系。
沉闷的轰击声响起。
鱼癫虎的拳劲狂暴威猛,火光剧烈颤抖,十二条盘旋飞舞的火龙刚刚从火罩中喷出,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施展,就被一通狂打轰得光焰黯淡,哀鸣着遁回了紫金火罩。
‘当啷’一声巨响,火光彻底熄灭,紫金火罩被轰成了原形,化为拳头大小,被鱼癫虎一禅杖轰飞了数十里,直接飞向了数十里外的金山寺。
一道金光带着大片密集如雨的金光,从金山寺方向冲天而起。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腾空而来,恰恰紫金火罩被轰向了他。卢仚‘嘿’了一声,一把接住了紫金火罩,一看这法器自己不认识,就随手一把捏成了粉碎。
紫金火罩粉碎的一瞬间,姜垵身体一晃,鼻孔、嘴里同时喷出了热气腾腾的鲜血。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再炼(5)
方寸禅林,一念遁法。
卢仚随手捏碎紫金火罩,一步就到了卿云国皇宫,端端正正站在了姜垵的面前。
大口吐血的姜垵瞳孔一缩,大喝了一声,化为一道火光就要往后遁走。
卢仚一声冷笑,左手一翻,带出了一个紫金钵盂,随手丢向天空,同时厉声呵斥:“跑?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妖……咳咳,不是个好东西,你往哪里跑?”
紫金钵盂祥光喷涌,急速升上天空,然后放出一道清澈的祥光罩定了姜垵。
火光骤然一凝,将姜垵所化的火光锁定在了方圆数丈之内。
那看似薄薄一层的祥光,却好似铜墙铁壁,姜垵闷着头极力的冲撞,只听得‘轰轰’巨响不断,任凭他用尽了全部力量,始终无法破开钵盂的锁定。
这钵盂,来自大天龙寺。
是大天龙寺某位高僧老祖留下的宝贝,也算是大天龙寺不多的几件镇寺重器之一。。
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无数曾经的极品法器都随着天地的衰败而崩碎毁灭,也只有佛门利用自家老祖留下的金身舍利,勉强能将一些威能最强的宝贝保存下来。
换句话说,能够在天地灵机崩碎时期留存下来的佛门法器,绝对是太古之时绝顶的货色。
这钵盂就是如此。
其威能极其宏大,尤其擅长‘困妖禁魔’,当然,拿来镇压修士,也无比的好用。
卢仚关系着极圣天佛门大盛,一统修炼界的恢弘计划,是其中极其紧要的关键人物,所以大天龙寺还有其他的佛门宗门,才会纷纷在卢仚身上下了大注码,这紫金钵盂,才会由卢仚带着,随他一并到了元灵天。
在太古之时,这紫金钵盂的威能堪称恐怖,就算是凝道果、照虚空的大能,也会被它镇压。
在极圣天虚耗无数年,这紫金钵盂的威力削弱了不少,但是也足以轻松镇压金莲开境界的大能修士——更不要提进入元灵天后,卢仚这些天凝聚天地灵机,不断的洗炼下,这紫金钵盂的威能又恢复了不少!
姜垵只是种金莲圆满境的修为,如何破得开这紫金钵盂的禁制?
疯狂冲撞了数十次,撞得满脸是血的姜垵从钵盂放出的清光中显出身形,歇斯底里的指着卢仚喊了一声‘杀’!
数百姜氏高手,三万随行精锐齐声呐喊,军阵已然成型,一面通体缠绕着青色火焰的大旗腾空而起,大旗挥舞之间,无数青火包裹的三足乌鸦喷薄而出,宛如漫天箭矢,朝着卢仚狠狠的落了下来。
卢仚手持禅杖,镇定自若的站在军阵正前方。
一团团三足乌鸦撞在他身上,发出沉闷巨响,他身上僧袍顷刻被烧成了一缕青烟消散,粘稠的青色火焰包裹着他的身体,可怕的高温疯狂的灼烧着他的身躯。
卢仚任凭烈火炼体,任凭冲击力巨大的火鸦密集撞击。
他身躯宛如一座金刚峰,数万人组成的军阵合力狂攻,居然无法伤损他分毫。
姜垵骇然看着卢仚。
一群姜氏高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数万焱朝精锐齐齐傻眼,不断输入军阵的法力骤然一滞,高空挥舞的大旗顿时僵硬了一下,喷出的火鸦速度也变得慢了下来。
撞上铁板了!
姜垵嘶声惊呼:“你们坏了规矩……秃驴……不……大师,可是泫朝让你出手?无论泫朝给大师何等条件,我焱朝出双……不,五……不,十倍!”
姜垵有点心慌,如此实力,让自己根本挣扎不得就被禁锢。被数万人组成的军阵猛攻而毫发无伤。这样的修为,绝对不是种金莲境界能达到的,一定是金莲开境界的大能才有这样的可怕表现。
但是金莲开境界……这是不讲道理,坏了各国争斗的潜规则啊。
卢仚则是眉头一挑。
将姜源炼化为道兵时,卢仚阅读了姜源的记忆,姜氏一族,可是焱朝一等一的巨富家族,其财力在整个焱朝,绝对能排入前三,甚至有可能是焱朝最富有的家族,没有之一。
因为姜源的记忆,卢仚也认得姜垵,当今姜氏一族的族长,焱朝四辅四弼八大重臣之一,专责焱朝对外的情报系统,位高权重,地位非同小可。
他说给十倍,那自然不是虚言。
而且,他已经落入自己之手……所以!
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一刀,如何养得起麾下的数百万道兵大和尚?他们的吃喝拉撒,可都全靠着卢仚了,总不能学那些流匪山贼,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罢?
节流什么的,卢仚不会。
那么,只能开源了。
卢仚眯了眯眼睛,任凭青色烈焰灼烧身躯,很是淡定的说道:“贫僧岂是贪图世俗财富的庸俗之人?不过,贫僧有心造福世人,似乎,这世俗的财物,也短缺不得。”
姜垵听了卢仚前半截话,心脏顿时一沉。
但是猛不丁听到卢仚后半截话,他顿时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的确,想要造福世人,没钱是万万不能的……钱财之物,虽然庸俗,但是谁能少得了它呢?”
姜垵微笑道:“敢问大师……”
卢仚耷拉着眼皮,淡然道:“一切随缘!”
他反手一招,紫金钵盂就散发出淡淡光芒朝着卢仚的手掌飞了过来,被紫金钵盂罩定的姜垵身体也越缩越小,一点点的被吞进了钵盂中。
姜垵瞪大眼睛,拼命的琢磨了一下‘一切随缘’这四个字的高深蕴意,然后在心里疯狂的问候卢仚的历代先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要姜垵自己开价么?
开价对了,自然是‘有缘之人’!
若是开价不对……呵呵……看着自己身躯迅速靠近了钵盂口,姜垵急忙施展神通,快速的向自己随行的几个儿子交待了一番。
赶紧去,回家里,开私库,取重宝……一定要满足这个死秃子的条件!
‘嗡嗡’声中,紫金钵盂上一片片莲花佛印荡漾,姜垵只觉浑身好似被大山镇压一样,身躯僵硬、气息凝滞的被收进了钵盂里。
卢仚笑呵呵的看着面前那些面无人色的姜氏族人,淡然道:“想必,姜辅弼已经给你们有了交待,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快去快回,不要让我久候。”
姜垵的一名儿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卢仚,低声问道:“还请大师,说个数?”
卢仚没吭声,鱼癫虎飞扑而来,一耳光将那倒霉鬼抽飞了出去:“兀那厮,听不懂人话么?方丈大师说了,一切随缘,随缘……总之,你们只管拿来就是。”
一群姜氏族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带着一众精锐转身就走。
火煜身边的心腹老太监李公公看到姜垵吃瘪,居然被卢仚生生镇压进了一个钵盂中,他的一张老脸吓得一片惨淡,忙不迭的带着一群护卫也要离开。
但是他刚刚转身,卿云国主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块白玉板砖,极其干脆利落的一板砖拍在了李公公的后脑勺上。
卿云国主被卢仚灌顶后,不仅仅精气神完全补满,修为也随之飙升,更习得了金刚巨力,这一板砖拍得很是结实。
李公公又不是卢仚这样皮粗肉厚的体修,只听一声闷响,白玉板砖炸得粉碎,李公公的后脑勺也随之朵朵桃花开,被破开了一条半尺长的大缺口。
李公公气急败坏,双手捂着鲜血直喷的后脑勺,转过身来厉声喝骂:“祝子帧,你要死!”
卿云国主就好像一个刚刚在街头打了胜仗的小无赖一样,喘着气,双手叉腰,笑呵呵的看着李公公:“我要不要死,你说了不算……李公公,姜家的那群家伙可以走,你不行,你得留下!”
卿云国主激动得浑身都在哆嗦:“你或许不记得,但是我记得……当年我麾下儿郎尽殁,我身子又出了问题,卿云国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你带着人来给我传旨!”
卿云国主笑得很灿烂:“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么?”
面孔扭曲的卿云国主歪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说,你年纪大了,夜间被窝冷,需要几个暖被窝的……嘿嘿,你勒索了我十八名卿云国的宗室贵女,去做你的小妾!”
卿云国主咬着牙嘶声道:“你一个没-卵-子的太监,硬生生带走了我卿云国十八名宗室贵女……嘿嘿!嘿嘿!!嘿嘿!!!”
“她们被你带走不到半年,就全死了!”
“全死了!”
“没你这么糟践人的!”
卿云国主面孔扭曲的朝着面色惨变的李公公怒吼:“所以,姜家的人,走就走了吧,他们去给大师筹备财物……这是正经事情,怠慢不得。”
“可是你么,李长功,李公公……你就留下来,试试我卿云国的大辟之刑如何?”
用力的舔了舔嘴唇,卿云国主咬着牙说道:“你猜,当年那件事之后,我有没有花费重金,满天下的打探你九族的消息?嘿嘿,你猜,我知道不知道你九族三千七百九十八口男女老少的位置?”
李公公的脸色越发的惨淡。
他看看卿云国主,又看看卢仚,声嘶力竭的呵斥起来:“祝子帧……你,这是要造反!”
卢仚笑了笑,摇了摇头:“罢了,国主,还是交给贫僧吧……这老货既然是焱朝皇帝身边的人,想来,他一定知道很多有趣的东西。”
卿云国主狠狠点头。
卢仚笑了笑,随手放出了小金刚须弥山。
第三百四十四章 接驳
镇压了姜垵,生擒了李公公,卢仚返回金山寺。
山后洞窟中,卢仚开始以秘法将李公公炼制成道兵,同时辅助青柚三女,继续为她们淬炼青鳞剑,提升飞剑威能。
卢仚回到金山寺才不到一刻钟,几名身穿华服的男子,就叩响了金山寺的山门,在一名虎爷知客僧的招呼下,从大殿一路拜佛烧香。
这几名男子出手极其阔绰,每一重大殿,每一处偏殿,他们都供奉了巨额的香火钱。
一重大殿百万云钱,一处偏殿十万云钱,尤其是为首的男子,在香客册子上大笔一挥,就许下了僧衣僧袍僧靴等各十万套,佛前长明灯香油百万斤的愿心。
眼看着这几个男子如此施为,领路的虎爷脑袋歪了歪,用力吹了一声口哨。
当即四下里十几名虎爷领着数百道兵大和尚,一声声唿哨围了上来。这些身高过丈的莽和尚,拎着各色沉甸甸的兵器,将这些比自己矮了两个头有余的‘香客’围在了中间。。
领头的男子讶然举起了双手:“知客大师,我等虔诚礼佛,为何……”
刚刚还一脸笑容,对几个男子和颜悦色的虎爷知客怪笑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朝着自己的眼珠子狠狠的指了指:“你家大爷当年还在江湖道上混的时候,有个花名叫做‘鬼眼虎’……你家虎爷没什么别的能耐,就是一双招子,特别能看人。”
“你们不是正经香客。”
鬼眼虎很笃定的对几个面孔扭曲的男子调侃笑道:“当然,以前这庆云寺啊,也没什么正经香客……我的意思是,你们这群家伙,就不是来我们金山寺烧香拜佛的!”
“你们身上,有贼味!”
鬼眼虎怪笑道:“他-娘-的,江湖手段用到咱们百虎堂诸位虎爷身上了?大白天的,堂而皇之的登门踩盘子、看门子,半夜是不是就要来破瓮子、摘了我们的脑袋瓜子?”
用力的拍了拍光溜溜的脑袋,鬼眼虎朝着身边十几名百虎堂的老兄弟笑道:“诸位哥哥,看看,看看,这群小羊羔,可是自己送上门的好肉!”
一群虎爷齐声欢笑,那些道兵大和尚,则是面无表情的握紧了兵器,身上有一缕缕金色光焰升腾而起,在他们身后凝成了一座座金刚法相。
几个男子的表情变得越发的……越发的诡秘。
领头的那男子看着鬼眼虎,小心翼翼的问道:“诸位……感情……不是正经的……和尚?”
一名脸上有着七八条刀疤,生得极其凶狠的虎爷怪眼一翻,一巴掌拍在了领头男子的肩膀上:“胡说八道,瞎说什么实话……咱们,咳咳,就是正儿八经的和尚!”
“看看我们的大光头,谁敢说我们不是正经和尚?”
“当然,我们是正经和尚,你们可不是正经的香客……嘿嘿……得了,少废话了,兄弟们,拖去后面,甭给我面子,给我狠狠的往死里揍,看看是哪一伙不开眼的江湖同道,看上咱们金山寺这小小的基业了?”
一群生得穷凶极恶、牛高马大的虎爷齐声怪笑,摩拳擦掌的就要动手。
领头的男子表情变得越发的古怪,他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玉印,低声道:“诸位大师,你们是正经和尚,可是我们也是正经人啊……在下,泫朝寒露司副司主燕飞雪,是特意登门,求见法海国师的。”
“在下不远万里,辛辛苦苦从泫朝赶来,刚才的香火钱,只是代表了我们泫朝的一点心意。”
鬼眼虎一群人,傻眼了。
“泫朝?寒露司?”
燕飞雪急忙陪着笑脸:“顾名思义,寒露者,沁润无声,伤人无形,如寒露之寒气,于无声无色之间,就浸润了万物,浸透了骨髓……这是我泫朝,专责对外打探情报、安插秘谍耳目,策反敌国官员,甚至是刺杀敌国要员的专门机构。”
“而泫朝么……”
燕飞雪急忙说明了泫朝和焱朝之间的世仇关系,更三言两语点出了,泫朝国力比之焱朝更加强大,对附庸国的掌控更加严密,多年来双方明争暗斗,泫朝都占了便宜云云。
一刻钟后,金刚寺后方大殿中,卢仚接见了燕飞雪一行人。
一见面,燕飞雪就很实诚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了整整三百六十支大大小小的玉匣子,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卢仚面前,然后逐次打开了匣子,亮出了里面的宝贝。
什么万年的几乎成精的灵参啊,什么十万年大蜈蚣体内温养的精元宝珠啊,什么百万年大铁树体内孕化出的长春木心啊……
三百六十件宝贝,样样都是普通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极品宝贝。
尤其让卢仚色变的,是最后一个玉匣子里,一排三十六颗鸡蛋大小,通体暗金色,内部隐隐有一尊盘坐的佛影若隐若现,表面有无数莲花万字佛印翻滚的佛门舍利。
三十六颗佛门舍利,每一颗的气息都宛如归墟一般深不可测,充斥着磅礴精纯的佛门佛力。
卢仚主修无量归墟体,兼修五大金刚法相,更有三眼神人图推衍出的无穷奥秘,他只是金莲开的境界,但是他的法力修为,比起正常凝道果的大能还要雄厚十倍不止。
但是这三十六颗佛门舍利,每一颗佛门舍利内蕴藏的佛力,都比卢仚如今的全部修为磅礴百倍!
绝对是照虚空,甚至是更强大的佛门高僧留下的至宝。
“这!”
卢仚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三十六颗佛门舍利,他从这些舍利身上,感受到了极其熟悉的气息。
摇摇头,赞叹一声,卢仚笑道:“你家主上,实在是客气……也罢,既然是一份心意,你送都送上门来了,我也不好意思不收下,是不是?”
大袖一挥,三百六十个玉匣子全部消失不见,卢仚笑呵呵的看着燕飞雪:“好了,你们的心意,贫僧见识到了,果然是大手笔……无事献殷勤,你们是有所求,那么,咱们就说道说道?”
卢仚朝着身边的一个蒲团指了指,燕飞雪就轻手轻脚的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他目光微动,迅速的打量了一下盘坐在蒲团上,都几乎有正常人整个人这么高的卢仚,很是恭谨的朝着卢仚拱手致意:“大师明鉴,下官,是代表本朝陛下而来。”
卢仚抬眼看了看燕飞雪。
将姜源炼制成道兵,阅读了姜源的记忆,卢仚对卿云国周边的诸国国情,也有了极其扎实的了解。
毕竟负责焱朝对外情报工作的姜垵,是姜源的亲爹,姜垵弄到了什么机密信息,姜源一定会第一时间知晓。所以燕飞雪的话,让卢仚颇为惊奇。
“九个月前,泫朝皇帝据说走火入魔暴毙?”卢仚笑呵呵的问道:“你们家一百多号皇子,正闹腾得厉害呢,怎么……新的皇帝选出来了?”
燕飞雪很含蓄的笑着:“先帝走火入魔,的确不假……先帝心气向来高傲,想要修炼本朝皇家一门已经万多年没人修成的大神通,不小心被冻碎了神魂,就此崩薨。”
“诸位皇子争夺皇位,也是有的。”
“但是朝中毕竟有宗室老祖坐镇,能乱到哪里去?八个月前,本朝太子就已经秘密继位,执掌了大权……一切乱相,就是给焱朝看的。”
燕飞雪微笑道:“陛下和朝堂诸公的意思,是借机,给焱朝一点颜色看看,毕竟新皇登基,还是要做出点功劳不是?”
卢仚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们做得很成功,姜源他们,都还以为你们真的在大肆折腾呢。”
燕飞雪笑得很灿烂:“都是陛下英明,诸公睿智,所以……呵呵。”
卢仚静静的看着燕飞雪,他的笑容刚刚出现,就立刻收敛,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卢仚,轻声道:“所以,这几个月来,我寒露司对焱朝北疆各附庸国的渗透,比之前加大了十倍不止,是以禧云城的事情一出,我们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燕飞雪耷拉着眼皮,幽幽说道:“下官奉了陛下旨意,一路紧赶慢赶,也就是和姜垵等人前脚后脚的功夫进了禧云城……正好见到大师您大发神威,呵呵!”
燕飞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那姜垵掌控的萤火司,正是我寒露司的死对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松的折在了您的手中……”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区区一个姜垵而已。说吧,你们皇帝送来这么多好东西,想要我做什么?难不成,也想封我一个国师当当?”
不等燕飞雪开口,卢仚已经摸着大光头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燕飞雪顿时呆了一呆,看着放声大笑的卢仚,他急忙说道:“呃,大师,我朝陛下固然是有此想法,但却不是眼下这关头能做的。”
卢仚斜着眼看着燕飞雪:“哦?这又是什么个意思?”
燕飞雪压低了声音,轻轻说出了一番话来。
卢仚不断的点头,然后笑着朝着燕飞雪指了一指:“呵呵,原来如此……不过,所谓皇帝不差饿兵……贫僧这里若是动手,啧啧!”
燕飞雪急忙拱手:“大师放心,但凡大师有所求,本朝绝对足额提供。”
卢仚点点头,掏出了一颗之前燕飞雪送来的舍利,拿在掌心轻轻的摩挲着:“那么,说说看,这些舍利的来历吧?如果还有,多多益善!”
卢仚越发感受到,这颗舍利上面熟悉的气息。
和阿虎得到的那门大梵净世宗的传承功法,气息一模一样啊!
大梵净世宗,那可是极圣天太古之时,仅有的两个‘太上’宗门之一。
除了太上北溟仙宗,就是大梵净世宗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交接
一如卢仚所想。
三十六颗太古舍利,尽是当年侵入元灵天的大梵净世宗大能高僧所留。
太古之时,有一批大能高僧在如今的泫朝地面上战死,其骸骨随着一座小型的净土佛宝深埋地下,大概也就是数千年前,泫朝一批四处探宝的幸运儿发现了这座净土佛宝,招来高手破开了残缺不全的禁制,得到了其中大梵净世宗遗物。
只是,泫朝无人能利用这些太古舍利。
一个是功法不对路。
二个么,这些太古舍利上面,或许还残留了大梵净世宗那些大能高僧的一丝意志……人不对,也无法从中获取任何好处。
这些太古舍利,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一直被泫朝皇帝珍藏在了私库中。
这次卢仚突然冒出头来,新登基的泫朝皇帝想要拉拢卢仚算计焱朝,就将这些舍利取了出来,以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思,送给了卢仚。。
按照燕飞雪的说法,太古舍利,是没有了……但是泫朝宝库中,还是有一些从那净土佛宝中取出的佛门珍宝,若是卢仚有意,他可以‘奏请’皇帝,将那些佛门珍宝赐下。
但是燕飞雪也很隐晦的提醒卢仚,那些佛门珍宝,虽然泫朝同样无法利用丝毫,可是单单感受那些珍宝的气息,就知道那是威能惊天动地的重器。
卢仚心知肚明——这是燕飞雪开出条件来了,想要这些佛门重器,就拿功劳去换。
笑呵呵的卢仚送走了燕飞雪,然后脸色就变得不对劲了。
时间,对不上!
按照燕飞雪的说法,这批‘来自天外的佛修’陨落的时间,大概在三十万年前。
但是,按照极圣天三宗三寺三禅林的记载,天地灵机的崩溃,是太古之时发生的事情,从天地灵机开始崩溃,一直到如今的大胤,其中经历了十几个国朝。
其中一些国朝的统治年限,起码以百万年计!
也就是说,如果这批陨落的佛修,就是那批侵入元灵天的极圣天修士,那么……那一场大战之后,元灵天岁月流逝三十万载,而极圣天已经过去了最少数千万年!
百倍……甚至是更高倍速的时间流速?
因为天地灵机的崩碎,导致极圣天的世界降格,所以时间流速加快了么?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特殊效应?
卢仚坐在大殿中,膝头放着一个硕大的木鱼,手指轻扣木鱼,发出‘空空空’的声响。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放出夺目的光芒,庞大的神魂之力在迅速燃烧,卢仚体表有无数道韵符纹逐次亮起,随后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七彩光霞中。
过了许久,许久,卢仚取出了一颗太古舍利,将其放在了眉心。
曾经,太古之时,极圣天所有佛门宗门,全都是大梵净世宗的下院、外院,尽是大梵净世宗的附庸。大金刚寺,在那个时代,就是大梵净世宗的外门护法,或者干脆说,就是和太上北溟仙宗抢地盘的打手。
所以,双方功法,也勉强算是一脉相传。
卢仚以原始版本的《龙虎金刚体》功法,推动体内佛力运转,带动一点神魂,一点点靠近了眉心的那一颗太古舍利。
然后,卢仚听到了一声极其清晰的叹息。
太古舍利中,一抹顽固的执念烟消云散,一道清晰的意识流入卢仚脑海,随后无数文字,无数画面,无数信息,连同庞大犹如大江奔涌的精纯佛力,浩浩荡荡的涌入了卢仚身体。
功法对了。
人种对了。
身上蕴藏的,来自极圣天的气运道韵的味道对了。
实打实的,卢仚是来自极圣天的‘佛修’,这颗太古舍利上的禁制彻底化去,大梵净世宗大能高僧的遗泽,彻彻底底的成了卢仚的机缘。
大梵净世宗的无上根本法,在卢仚面前展示出了全貌。
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卢仚的神魂之力急速燃烧,消耗,一道道巧妙的念头在心头不断闪烁,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开始推衍,衍生,变得越发的高深奥妙。
卢仚心有所悟。
太上北溟仙宗的根本法,修出的是绝强的道体,无穷的法力,无尽的收敛和变化,内蕴不可思议的造化玄机。于无量归墟体中孕育道果,一旦功成,则扶摇直上九天,如鲲化鹏,破空而去,得大逍遥、大自在。
而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则是将‘无穷威力归于自身’,开辟佛国,深藏体内,金身和佛国化为一体,佛国不灭,金身不朽。
佛国加持,自有无穷之力。
体内佛国是根本,皮相表现则为‘红莲业火’,以佛国之力推动无穷红莲业火焚毁万物,是为佛门无上征伐大神通。
阿虎所得的,正是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红莲不灭体》。
卢仚得了大梵净世宗的根本传承,而三眼神人图正消耗卢仚的神魂之力,将其推衍向更加高深奥妙的境界。
渐渐地,一尊通体色泽黯淡,好似经历了无穷岁月洗礼,色泽斑驳,却透着一股子永恒不坏气息的古佛佛像,冉冉在卢仚身后凝聚。
大梵净世宗《红莲不灭体》根本法的晋级版本,逐渐显出了全貌。
卢仚称之为,《大梵如来》。
他以无量归墟体,驱动大梵如来之力流转全身,只听卢仚体内一阵阵沉闷的雷霆声响起,他的肉体力量,再一次以恐怖的高速不断的向上飙升。
他身体内,最紧要的五脏熔炉开始蠕动,扩张,每一处五脏熔炉里,都有一方小小的空间冉冉开启。随着卢仚的呼吸,五脏熔炉开始疯狂的吞噬外界的天地灵机。
三日后,姜氏一族有消息传来,卢仚顿时放声大笑,施施然一人来到了折荪府。
高空中,上千条大小战船一字儿排开,无数焱朝精锐杀气腾腾,在甲板上排成了气势恢宏的军阵,数十件重型阵器悬浮在空中,喷吐出无边火焰,烧得天地一片通红。
地下,超过一百个营头的焱朝精锐,更是布下了一座规模大得惊人的军阵。
十二座姜源曾经驱动过的金塔高悬军阵上方,千多条火龙蜿蜒浮动,张开嘴不断喷出一道道冲天火柱,吓得折荪府城内的百姓不时发出惊恐的叫声。
如此庞大的军阵,卢仚却是一人正面已对。
“诸位,太夸张了……如此阵仗,不是劳民伤财,又是什么呢?”卢仚左手托着紫金钵盂,右手拎着禅杖,不断的摇头:“不就是交换一个俘虏么?何至于此?”
一名白发苍苍,气息狂躁如火山的老人背着手,从焱朝军阵中飞了出来。
“少废话,姜垵何在?”
卢仚左手紫金钵盂微光一闪,昏厥中的姜垵就从钵盂中飞了出来,‘咕咚’一声落在地上。卢仚随手用禅杖点在了姜垵的脑袋上,轻声道:“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必死无疑。”
老人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被禅杖压头的姜垵,双眸火光闪烁,似乎是在分辨这是否是姜垵的真身。
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确认了姜垵的身份后,老人也不啰嗦,径直向后一挥手。
十几名姜氏族人面无表情的踏着火云飞了过来,从手上脱下了一个个灵光闪烁的手镯,随手丢向了卢仚。
卢仚左手钵盂微光闪烁,三十二枚手镯悉数悬浮在身前。
眉心金光一闪,一股庞大的神魂之力轰出,摧枯拉朽般摧毁了那些姜氏族人留在手镯中的神魂烙印。十几个姜氏族人脸色微变,身体同时晃了晃。
卢仚神魂灵识透入这些手镯,顿时眉头一挑,欣然笑了起来。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必须要说,姜氏实在是富庶,为了这个家主,你们也真是舍得。”卢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为了赎回姜垵,姜氏一族付出的财富,是燕飞雪送来的财富十倍以上。
人家泫朝皇帝,为了拉拢卢仚而亲自准备的礼单,居然只有姜垵身价的十分之一——卢仚绝对不会认为是泫朝皇帝太小气,只能说,姜氏一族太豪爽了,大手笔,实诚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家并不是这么太实诚!
卢仚笑呵呵的拎起禅杖,身边一道狂风卷起,将姜垵丢给了那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么,诸位,钱货两清,我们之间……”
那老人一把接住了姜垵,掌心一抹火光绕着姜垵转了两圈,大致查验了一番,姜垵身上并没有被留下什么太明显的暗手和禁制,生命气息也很稳定之后,老人将姜垵向后一丢,看着卢仚冷声道:“姜源呢?还有,镇北军数百万精锐……”
卢仚眯了眯眼睛,犹豫了一下,他点了点头:“也好,但是,生意嘛,一码归一码……你们刚才给的,是姜垵的身价!”
老人丝毫不犹豫的向后一挥手,顿时上百名姜氏族人踏云而出,将更多的手镯丢给了卢仚。
老人在卢仚查看手镯中资源的时候,低声说道:“我们姜氏要的,主要是姜源,以及和他一并被大师生擒的姜氏族人……那些镇北军士卒,他们并不值钱,我们只是……”
“我懂,我懂。”卢仚笑呵呵的不断点头:“那些镇北军士卒,只是搭头,他们不值钱,嗯……不错,不错,你们,是真有诚意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卢仚摇头道:“本来,贫僧觉得,姜源和我佛门有缘。”
“但是,既然诸位拿出了这么多好东西,可见,他和我佛门的缘分,断了!”
小金刚须弥山从卢仚头顶冉冉升起,方圆丈许大小的小山喷出了数百万条细细的金光,随后,数百万镇北军精锐,连同姜源等人,出现在了焱朝军阵的前方。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交接(2)
姜源落地,一个翻滚,就到了白发老人面前。
他面色冷肃的站起身来,朝白发老人深深鞠躬行礼:“曾祖,儿孙不小,劳烦您老,打扰您清净了。”
白发老人深深的看了姜源一眼,沉声道:“身上可有任何不对劲之处?”
姜源摇头:“只是法力匮竭,稍稍折损了一些元气。这法海和尚虽然行事荒唐,倒也正大光明,没有什么鬼祟手段。”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朝身后指了指。
姜源举起右手,握拳,一声大喝,数百万名身披重甲,身体摇摇晃晃的镇北军精锐就微微喘着气,排着整齐的队伍,迅速去往了焱朝军阵的后方,然后在军阵后方自行列阵。
姜源则是站在了自家曾祖父姜易身后,板着脸,任凭身边的姜氏族人用各种莫测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
卢仚收起了一应手镯。。
这里面装载的资源,是天文数字般的财富。换成普通的修炼界宗门,那种大猫小猫三五万人的小型宗门,足够他们吃喝用度上千年的了。
姜氏豪富,可见一斑。
卢仚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焱朝的皇帝,可真好说话,放着手下有这么一个敛财的家族,居然没下死手将它铲除了去。可见,要么是焱朝皇帝真个是‘任君’,要么……这姜氏身后还有靠山来着。
否则,这道理讲不通啊。
笑呵呵的收起了一应手镯,卢仚朝姜易合十行礼:“我佛慈悲,货款两清了,从今往后,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大家互不打扰, 岁月静好就是。”
大袖一甩, 卢仚转身就要走。
高空中,上百条战船急速落下,‘呼啦’一声, 带起大片热浪,挡住了卢仚北面返回的道路。
与此同时, 另有两百条战船落下, 将卢仚东面、西面的道路也挡得严严实实。
卢仚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转过身,向姜易冷笑:“怎么, 人到手了,就要反悔?已经交出来的赎金,你们还想拿回去?”
重重的跺了跺脚, 卢仚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 痛心疾首的大声呼喝:“简直是厚颜无耻, 卑鄙下流, 这还有天理么?这还有王法么?我都把人交给你们了,你们居然要反悔拿回钱去, 你们姜氏一族……就是这么不要脸么?”
姜易和一众姜氏族人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
话说回来,一个‘绑匪’这么‘正义凛然’的训斥‘苦主’,你这样做, 真的好么?
“法海大师,那些资源、钱物, 我们还没放在眼里。对于姜氏而言,那点东西, 不过九牛一毛,值得什么?”姜易淡然道:“东西, 您大可以放心拿着。但是我们姜氏,郑重邀请您,成为我姜氏供奉。”
不等卢仚开口,姜易已经继续说道:“区区卿云国,能给您什么?无论祝子帧那蠢货给您多少,我们给您十倍……十倍不够,一百倍!”
“只要您答应作为姜氏的‘秘密’供奉, 为我姜氏做事,但是明面上,却保持‘散修修士’的身份自由往来,我姜氏……可以给您一切您想要的东西。”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着姜易, 用力的摩挲着下巴:“你这话,有意思,嘿。据说,你们焱朝上面还有大势力约束,但凡你们自家的金莲开境界的高手,只能隐居清修,不许擅自出手?”
姜易的眼皮耷拉了下来:“然也……除非是云洛古国、玄燕仙朝的正面交锋,否则,我们这些附庸国朝宗室、世家的金莲开,乃至更高境界的修士,不许出手。”
“但是,只要您愿意接受我们姜氏的供奉,以‘散修’的身份在外行事……这规矩,对散修没什么约束力。”
卢仚‘呵呵’笑了:“你们不是要一个供奉,而是要一把替你们干脏活的‘刀’。啧!”
姜易摊开双手:“我姜氏,一番诚心啊,法海大师。”
卢仚微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姜易笑着指了指卢仚:“妖僧,以邪门秘术,掳掠民女、童男,行阴阳-采-补之魔道手段,戕害百姓,折荪府百万百姓,被他短短旬日之间杀戮一空……更胆大妄为,闯入禧云城,击杀卿云国主及宗室八百人,掳走禧云城及周边府县美女百万人!”
“妖僧,该死。”
“我姜易恰恰云游路过卿云国,不忍见生灵涂炭,奋起将妖僧斩杀。”
姜易微笑道:“卿云国宗室对老夫感恩戴德,推选某位拥有我姜氏血脉的皇子登基,从此,卿云国就成了我姜氏的亲戚……老夫以为,这样很好。”
卢仚将禅杖杵在地上,双手按着杖头,下巴搁在手掌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姜易:“唔,这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真不错,继续说。”
姜易惊讶道:“已经说完了啊……卿云国归我姜氏执掌,妖僧,就是您,已经被铲除了啊!”
卢仚点点头:“这样啊,贫僧只有一个问题,你能斩杀我?”
姜易笑道:“为何不能?”
卢仚指着姜易笑道:“你不是我对手。”
卢仚‘咯咯’一笑,修炼大梵如来入门,五脏熔炉中佛国初步开启的他,身高又长了半尺,此刻已经将近一丈三尺高下。
一声大笑,卢仚皮肤下一层暗金色光晕亮起,‘轰’的一声,一股可怕的压力凭空碾压了方圆百里之地,就好像有一尊无形的巨人,一巴掌按在了大地上,挡住了卢仚东、西、北三个方向的三百条战舰,‘咣当’一声就从离地数十丈的空中拍在了地上。
这些战舰通体都是金属铸成,铭刻了无数的阵法禁制,防御力极其坚固,足以抵挡半步金莲开境界的修士全力猛攻。
在正常的战场上,想要击毁这些战舰,要么是半步金莲开境界的修士多次的狂轰滥炸,要么就是同级别战舰的相互轰击,又或者,动用灵宝级的重器全力攻击。
但是卢仚只是气息外放,恐怖的压力就将三百条战船按翻在地。
恐怖的金属扭曲声‘嘎嘎’直响,三百条战船上的士卒齐声惊呼、吐血,眼看着战船的船楼、桅杆、船体在恐怖的力量碾压下一点点的变形,折断,然后迅速崩成了碎片。
紫金钵盂从卢仚袖子里飞出,微光一旋,三百条战舰的残骸就纷纷飞起,没入了紫金钵盂中。
这些战舰都是很不错的金属铸成,每一条战舰最少都重达数百万斤,卢仚正穷得很,这些破烂金属回收后,哪天有空了开炉重炼,也能炼制出不少的刀枪剑戟之类。
就算不重新熔炼,带回极圣天做人情也好啊。
如今的极圣天,除了大金刚寺收缴了众多魔傀宗的浮空城池和舟船,缴获颇多……其他宗门,就没有一个宗门能拿出数百万斤‘灵性金属’的。
如今的极圣天,穷苦得很哪!
好整以暇的收起了三百条战船的残骸,卢仚朝着面皮扭曲的姜易微微一笑:“你看,你不是我对手……这些残破玩意儿,也太不经造了一些。”
姜易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眉心一抹火光闪烁,一道红光喷薄而出,里面裹着一面直径九尺,厚达一尺八寸,北面雕刻了无数火龙火鸟,正面镜光浮动宛如火海一般璀璨炽烈的宝镜。
“众儿郎,随我……降妖除魔,斩杀妖僧!”姜易大吼了一声,就带着众多姜氏族人退入了身后千万人规模的军阵中。
“法海,你区区一人之力,就算你是金莲开,甚至是凝道果的大能修士……你能抵挡我军阵冲锋么?”宝镜高悬头顶,开始疯狂吞吐千万精锐通过大阵汇聚起来的法力,姜易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宝镜上,在身边姜氏族人的配合下,驱动军阵朝卢仚一步步碾压了过来。
卢仚瞪大眼睛,骇然看着正面碾压来的军阵。
千万人规模的军阵啊……啧啧……放在极圣天,三宗三寺三禅林加起来,能拉出来的弟子,怕是也不到这千万军阵的零头。
大手笔,大气魄。
不愧是正在巅峰鼎盛时期的元灵天……这手段。
恐怖的压力伴随着滔天的热浪一波波的袭来,大阵距离卢仚还有老远老远,卢仚身边的地面就开始冒出了青烟,沙土开始熔化,不多时他脚下居然就出现了大量的岩浆。
卢仚惊叹:“果然,非人力所能抗衡!”
卢仚稍稍判断了一下,以他如今的实力,一个普通的百万人规模的军阵,一些培元境啊、熔炉境的修士组成的百万规模的军阵,他还是能正面抗衡的。
但是千万人规模的军阵,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而且姜氏的这千万规模的军阵,组阵的士卒的平均修为,有点高,基本上都是熔炉境的修为,其中的军官和一部分精锐士卒,居然都有烈火境的修为。
种金莲境界的将领,居然有数千人!
这就是焱朝豪富第一的姜氏一族的底蕴么?
卢仚感慨——做这种私下里用赎金赎回人质的事情,姜氏一族肯定不会动用焱朝的官方军队,只能说,眼前的这支庞大的军团,是姜氏的私军!
乖乖不得了!
大胤的那些世家豪门的私军,和他们一比,简直就弱成渣了。
卢仚再次惊叹:“老姜,你们果然是大手笔。”
姜易矜持微笑:“法海大师可愿接受我族供奉?时间,可不多了。”
姜易头顶的宝镜,已经开始喷吐出可怕的光芒,有一种毁灭性的力量在宝镜中酝酿。
卢仚感慨了一声:“是啊,时间不多了!”
下一瞬间,‘噗嗤’一声,姜源一剑贯穿了姜易的心脏,再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整个大阵的气机,顿时一片混乱。
第三百四十七章 攻破
卢仚口诵佛号,略带怜悯的看了一眼姜易滚落的头颅。
毕竟是金莲开境界的大能修士,哪怕并非体修,身体机能也比凡人强大百倍、千倍。头颅落地,姜易的头颅依旧保持了旺盛的生机,在强大血气的滋养下,神魂依旧稳固,迟迟不能散去。
他瞪大眼睛,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呵呵’怒吼。
卢仚看着姜易的头颅,手一指,紫金钵盂中一道清光喷出,罩定了他的七窍,硬生生将他的神魂从头颅中吸出,化为一片火霞镇压在了紫金钵盂里。
太上北溟仙宗有炼制护法道兵的秘术。
而大梵净世宗,也有类似的手段。
只是,太上北溟仙宗的道兵炼制秘法,是以肉身为主,神魂为辅。。极品道兵,肉身堪称万劫不坏,能抗天雷地火、刀劈斧剁,攻占杀伐最是凌厉。
大梵净世宗的手段,则是神魂为主,以开辟的净土佛国之力灌注神魂,重铸身躯,直接以灌顶之术,在神魂上铭刻各色佛门神通,让其一步登天。
大体就是,太上北溟仙宗注重‘法’,所以道兵侧重‘体’。
而大梵净世宗本身就不缺浑身肌肉疙瘩、肉身强悍无匹的莽和尚,所以他们的护法道兵,更侧重‘法’。
类似姜易这样的金莲开境界的修士,其神魂就是最好的道兵材料。
“姜源,你,你,你失心疯了?”卢仚在这里拾掇姜易的时候,一群姜氏族人已经纷纷指着姜源嘶声喝骂。
他们也只是喝骂,没有人朝着姜源出手。
毕竟,在场之人,除了姜易和姜垵,其他人都和姜源平辈。但是在姜源的同辈中人中,姜源是姜氏一族这一代最重要的核心成员,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姜氏未来的族长。
所以姜源才能执掌镇北军, 这也是除了姜垵的萤火司之外, 姜氏一族在焱朝朝堂上最强大的一支主力!
是以, 没人敢对姜源出手。
哪怕姜源在他们眼前,一剑劈杀了姜易!
也就是这一个‘不敢出手’,给了姜源足够的时间。
姜源抬头, 看着悬浮在头顶的那一面巨型宝镜,很是淡定的念诵了一声咒语, 咬破舌尖, 一口血喷在了宝镜上。顷刻间, 整个大阵上方火云翻滚,姜源极其顺利的取代了姜易的位置, 控制了这座千万人军阵的阵法枢纽。
功法一模一样,一切操控秘诀都门清,姜源对这阵法熟谙无比, 他更得到了家族的授权, 拥有对这面宝镜的全部操控权!
是以, 他轻松接过了军阵的掌控权, 随之逆运阵法。
庞大军阵汇聚的磅礴法力当即逆冲,列阵的无数士卒齐声呼喊, 一个个被狂乱的法力冲得五劳七伤,嘴里不断喷出鲜血,一个个狼狈的扑倒在地。
那些姜氏的高手, 更是一个个神魂受到重创,好些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他们的修为比士卒们强出太多, 阵法逆转,他们受到的冲击伤害自然更重。
高空中, 还有超过七百条战船,正要配合地面军阵发动进攻。
之前被卢仚从小金刚须弥山中放出的镇北军士卒, 他们已然发动军阵,催动上百条火龙从后方狠狠的轰向了这些毫无防范的战船。
一条条战船喷吐着火光,炸开了一团团烟火,带着沉闷的怪啸声从空中不断坠落。
小金刚须弥山上,三十六万条金光喷出,卢仚麾下最强横的,在吉州大平原击杀无数万妙天邪诡, 修为高绝的道兵大和尚蜂拥而出,组成十八人一组的佛阵,无声的冲向了坠落的舰船。
折荪府城南面,焱朝布置的超巨型挪移阵旁, 几个坐镇此处的焱朝官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幕。
一名身穿大红色烈焰袍,浑身火光熠熠的中年男子嘶声尖叫:“传信……”
‘噗嗤’一声,这中年男子身边,他的一名同僚突然拔刀,无比干净利落的一刀就将他的头颅剁了下来。亮晶晶、白森森的刀锋上寒气四溢,一缕缕恐怖的寒气迅速封冻了方圆数里的空间,无数条阴寒刺骨的极光纵横交错,贯穿了在场众多焱朝官员的身躯。
“你……”几名身体被玄冰迅速封冻的焱朝官员,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同僚。
“焱朝狗!”那持刀的官员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无比快慰的表情:“寒露司,向诸位问好!”
寒露司,泫朝对外的秘谍机构,之前登门拜访,给卢仚送去了重礼的燕飞雪,就是寒露司的副司主。
很显然,这持刀的官员,是寒露司的秘谍,而且是不知道在焱朝潜伏了多少年,甚至是多少代的那种死间!
卢仚身后,寒气喷涌,大队大队身披蓝白色甲胄,通体散发出森森寒气的雪狼骑兵从山林中蜂拥而出。寒风呼啸着在这些雪狼骑兵身边旋转,这些体长一丈有余的雪狼踏着寒风呼啸而来,迅速冲向了被寒气极光封冻的巨型挪移阵。
一群被玄冰急速冻结的焱朝官员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这座巨型挪移阵,直达焱朝北疆最北端的军事重镇,通过这座挪移阵,可以将军力源源不断的送入焱朝的疆土内部!
无数年来,泫朝和焱朝打得头破血流,但是战争主要都在两国的附庸国的国土上展开。
已经有好几万年,双方没有一兵一卒能够踏足对方的直接领土了!
若是让泫朝的雪狼骑真个冲进了焱朝疆域之内……不提这些雪狼骑会造成多么巨大的破坏,事后火煜追究起来,无数人的脑袋都要落地!
有焱朝官员催动了秘法,他们体内不断传来五脏熔炉爆炸的巨响,身躯被炸得残破不堪,但是也有一道道宛如岩浆一样狂暴炽烈的火焰从他们体内喷出,将体表的玄冰炸出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痕。
有人从裂痕中挣扎着伸出了一支残破的手臂,手指翻动,一枚玉符出现在指尖,他就要将其激发……
只要激发,这预警的法符就能通过他们看守的挪移阵,传回后方的军镇。
只要能给后方军镇预警,哪怕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足以让军镇作出应对——哪怕只是破坏阵基上的一道符纹,就足以破坏泫朝这次的突袭!
只要……能够……激发……
手指指尖一抹红光闪烁,法符正要被激发的时候,卢仚施展一念遁法,身体一晃,就到了那官员面前。
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掌,卢仚轻轻抢过法符,朝那官员微微一笑:“精忠于国,其心可嘉……奈何,我们是敌人啊!”
叹了一口气,卢仚一把捏碎了法符,手指一点,玄冰崩碎,这个官员也随之炸成了血雾。
敌国之英雄,我国之仇寇。
更何况,这还不是敌国的关系,而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争端。
人家都跑去极圣天,准备犁庭扫穴,破灭极圣天的修炼界,让极圣天万劫不复了……卢仚在这里,又怎能,又怎敢心慈手软?
手中禅杖,换成了一柄金刚剑,卢仚一声唿哨,一步抢入了挪移阵中。
高亢的狼啸声不断响起,一头体长三丈,神骏非凡,四足下方有冰晶符纹凝聚,寒光缭绕中寒气侵袭百里的狼王驮着一名身高近丈,身披玄蓝色重甲的中年男子,宛如闪电一般飞扑而来,紧跟着卢仚闯入了挪移阵。
在中年男子身后,燕飞雪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大声咒骂:“我的祖宗哦……你……你……快跟上!绝对不能出事,否则我们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燕飞雪想哭!
自家新登基的这位皇帝陛下啊,该说他怎么好呢?
极端的激进分子,极端的主战派,还没登基的时候,就整天喊打喊杀,叫嚣着要屠了焱朝宗室,挖他们的历代祖坟,将焱朝皇宫变成养牲口的马圈云云……
好战如狂也就罢了,这货刚刚登基,居然就亲自统辖大军跑来折荪府,参加这次的行动!
亲自统辖大军出战也就罢了……天老爷,你是新登基的皇帝啊!
你跟着卢仚,就这么一头撞进了挪移阵中……你,你,你……你这是,不给手下打工人半点儿活路啊!
万一卢仚是焱朝的死间!
万一对面有重兵在埋伏。
万一焱朝在军镇有高手。
你……
燕飞雪和几个寒露司的高层急得直吐血,拼命的激发法力,甚至不惜燃烧精血,化为一抹抹极光,连同一群傻眼的雪狼骑兵一起,亡命的冲进了挪移阵。
挪移阵中,虚空扭曲。
庞大的压力袭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眼前骤然一亮,四周已经换了景致。
焱朝的北疆,最北面的,也是北疆最重要的一座军镇‘流火城’。
这座军镇,军民比例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一的水平,整座城池,连同周边的所有村镇等等,全都是为了屯扎在城中的士卒服务。
流火城中的士卒,论修为,不如姜源统辖的镇北军,毕竟镇北军才是九军府九支主力军团之一。
但是作为北疆重阵,作为镇北军背后的重要支撑点——甚至,在镇北军出了意外的情况下,作为第二道防线的重要基地,正常情况下,流火城附近驻扎的士卒,都是镇北军的三倍左右。
而前些日子,知晓镇北军真的出了问题,火煜恼怒,从九军府抽调的大批精锐,也已经赶到了流火城。
此刻,流火城周边屯扎的军队,大概达到了五个镇北军的规模,其中四成是不弱于镇北军的精兵强将。
卢仚,就带着泫朝的新皇帝,一头撞了进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攻破(2)
卢仚从流火城边缘地带,一座超巨型挪移阵中蹦出来时,直径将近十里的挪移阵旁高墙耸立,阵法密布,但是四周戍卫的士卒,只有寥寥百多人。
按理,这是不合军规的。
既然知道镇北军很可能除了麻烦,作为连通镇北军驻地的挪移阵,起码也要驻扎百万规模的精锐,配合高墙、阵法等诸般手段严防死守。
甚至还有更极端的手段,就是在挪移阵旁设置毁灭性的,与敌同归于尽的手段,若是真有敌人透过挪移阵侵入焱朝疆域,如果流火城的军队抵挡不住的话,那就直接炸掉整个挪移阵,连同正在使用挪移阵的敌人一并摧毁。
要命的问题就在于,姜垵被抓了。
姜氏族人携带重金,带上了规模庞大的私军军团,眼巴巴的跑去折荪府交钱赎人。
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不要说姜源全军覆没一事,就说姜垵何等身份,他居然被人生擒活捉,要家族出钱去赎人……这种事情若是泄露了出去,姜氏一族还要做人么?
又正好是焱朝皇帝即将退位,一众皇子拼命表现、拼命争夺皇位的要命关头……一个不谨慎,有姜家血脉的几个皇子争夺皇位失败了,也就罢了。。若是连累着姜氏一族在朝堂上丢失了某些权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流火城这座要命的挪移阵旁,就剩下了百多名流火城城主的心腹亲卫。
流火城,作为镇北军在后方的支撑点,有着向镇北军提供辎重、补充兵员的重任,所以流火城城主,自然是姜氏族人。
为了配合家族行动,为了保守机密,流火城主姜清,就撤掉了挪移阵周边屯扎的大军。
卢仚冲出来的时候,百来个城主亲卫同时一呆,他们看到卢仚的大光头, 一时间陷入了某种极其荒诞的混乱中。
他们有人想到, 或许是姜氏一族的私军军团, 姜易亲自统辖的私军军团出问题了。
但是,他们打心里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
他们去的地方,又不是泫朝的皇都, 而是卿云国的折荪府啊!
那么,这个大光头……一名老成的亲卫紧握报警的法符, 藏在了挪移阵旁高墙上的一座城墙垛儿后面, 探出半张面皮大声呵斥:“兀那和尚, 你是什么人?姜易老大人何在?”
卢仚朝那亲卫看了一眼,正要说话, 挪移阵内光芒一闪,骑着雪狼王呼啸着冲出的泫朝新任皇帝凌无忧,已经大声的笑了起来。
“我, 马踏焱朝!何其威武!”凌无忧举起了手中长长细细, 通体密布着龙鳞般纹路, 色泽雪白, 散发出可怕寒意的奇形长戟,猛地朝着四周一挥。
无数条青蓝色极光纵横交错, 顷刻间封锁了方圆十里之地。
高墙上,一众亲卫看清了凌无忧的坐骑,他们刚刚想要大吼‘敌袭’, 但是玄冰已经彻底冻结了他们的神魂、肉体和全部的生机。
那老成护卫手中的法符微微颤了颤,也在可怕的寒气中冻成了一缕冰晶消散, 再也没能放出去。
凌无忧‘哈哈哈’放声狂笑,他骑在雪狼王背上, 居高临下的用力的拍打着卢仚的肩膀:“法海大师,哈哈哈, 我是凌无忧,泫朝当今的皇帝……嘿嘿,咱们联手,大干一场?”
眸子里闪烁着逼人的寒光,瞳孔中有六角冰晶纹路急速闪烁,凌无忧放声笑道:“燕飞雪他们说起大师你的时候,我就知道, 机会来了……我凌无忧,最擅长抓住机会……否则,你以为,凭什么我一个小老婆生的皇子, 能登上皇位?”
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笑了笑,很有话痨嫌疑的凌无忧笑道:“更不要说,我舅舅是个开酒楼的,还喜欢往水里面掺酒了糊弄客人,要不是我娘亲进宫后,经常偷点御用的瓷罐、茶盏卖给二手贩子,拿钱去补贴娘家,他那酒楼早就垮了,全家早就饿死。”
‘嘿嘿’一笑,凌无忧朝着目瞪口呆的卢仚挤了挤眼睛:“我如此出身,能够坐上皇位,可见,我抓机会的天赋很不错……所以,大师你,就是我的机会,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凌无忧说话又快又急,他一番话‘噼里啪啦’的说完了,远处才传来了流火城士卒的声音:“那边的光不对,去看看。”
“不许靠近……城主严令,那座挪移阵,擅自靠近者,杀无赦!”
当即就有将领军官的呵斥声传了过来。
凌无忧呆了呆,然后再次放肆的笑了起来:“天助我也,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嘿嘿,法海大师,你生擒了姜垵,他们姜氏,肯定会遮掩这件事情……”
“哈哈哈,火煜老儿,我抓住了你的致命要害,先是狠狠一抓,用力一扯,然后……狠狠给你一脚,弄不死你,也要痛得你哭出来!”
随着凌无忧的狂笑声,他长戟一挥,大片寒光闪烁,一个造型古朴、别致的玉斗飞了出来。
这玉斗有三尺大小,里面装满了细细的银白色冰沙。
凌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口狂飙喷口而出,玉斗中无数无比细腻的冰沙呼啸着飞了出来,顷刻间就笼罩了方圆数里的虚空,然后急速的向四周扩散。
卢仚就注意到,这些冰沙每一粒都有无穷巧妙,它们疯狂的吸收四周的水汽,不断的将其转化为冰晶,然后迅速塌缩、凝炼,变成寒气刺骨,又无比坚硬的冰晶向四周疯狂涌动。
这些极细的冰沙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一枚枚小小的冰晶符纹,然后无数冰晶符纹不断的下坠,在地面不断的叠加,宛如跗骨之蛆,死死附着在了原本的超巨型挪移阵上。
卢仚就看到,短短几个呼吸间,原本直径不过十里的挪移阵,硬生生的被扩张到了二十里直径,厚厚的冰晶覆盖在挪移阵上,为挪移阵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流火城的士卒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敌袭’的吼声惊天动地,各种警钟、号角声此起彼伏。
一道道火光冲上了天空,然后炸得漫天云层乱飞,一团团夺目的火焰在高空绽放犹如牡丹盛开,隔着上千里地都能看到这些在高空炸开的巨大火团。
燕飞雪哭天喊地的从挪移阵中奔了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凌无忧,然后摆出了一副誓死护驾的姿态,化为一道寒光直扑了过去:“谁敢……先从我尸体上……”
凌无忧一戟抽在了燕飞雪身上,将他打得翻滚着飞了出去:“滚远点,不然把你变成尸体……打仗呢,添什么乱啊!”
四面八方,大队大队的流火城士卒围了上来。
始发仓促,这座挪移阵旁边的士卒完全没有任何防范……尤其是因为这些年来,镇北军在北面数十万里外顶着,流火城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二线部队,士卒们的警惕心、应变力,实在是有点欠缺。
士卒们冲了上来,但是并没有激发军阵。
他们只是成群结队的,一窝蜂的冲上来。
漫天冰沙‘哗啦啦’的落下,这玉斗,还有玉斗中的冰沙,显然是一件威能绝大的灵宝。流火城中的士卒稍稍碰到冰沙,甚至只是被轻轻滑过皮肤,就立刻被寒气侵入,弹指间就冻成了一座座冰雕人像。
只有那些烈火境的将领,浑身翻滚着火焰,勉强能够抵挡住冰沙的轰击。
饶是如此,他们也被逼在远处不能靠近,而且冰沙不断落下,这些焱朝的将领身上的火焰,被冰沙轻轻一扫,就迅速的黯淡了下去,手指、脚趾、耳朵等部位,也开始有冰晶浮现。
高亢的狼啸声绵绵不绝。
一队队雪狼骑冲了出来,他们趁着凌无忧掀起的暴风雪,唿哨着融入风雪,朝着四周乱成一团的流火城驻军发动了疯狂的袭杀。
长弓硬弩漫天乱射。
各色刀剑凌空飞斩。
更有一头头巨狼喷出一道道寒光冷气,冻得大群大群的士卒哭喊着倒地。
“给我杀,杀,杀……”凌无忧宛如刚刚从山上蹦下来的山贼头子,挥动着长戟声嘶力竭的嚎叫着:“给我杀……不要给我客气……来都来了,不多少几个,你们对得起我供奉给法海大师的那些……”
卢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凌无忧立刻变了一个脸色,他极其灿烂的朝着卢仚笑着,朝卢仚拱了拱手:“大师……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了吧?有劳大师,嘿嘿……”
卢仚点了点头。
小金刚须弥山从他头顶一跃而出,然后,一轮金光宛如大日,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区域。
虚空中,一股势不可挡的恐怖巨力压了下来,这股巨力放过了泫朝的雪狼骑,无比精准的碾压在了那些流火城士卒的身上。
一声声佛号响起,大队大队的道兵和尚也顺着挪移阵跑了过来,他们迅速结阵,将自身和卢仚连为一体,磅礴的佛力化为金色洪流,不断注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压力骤然飙升,金光笼罩范围内,包括半步金莲开境界的流火城主,都是一声闷哼,一口老血喷出老远,双膝重重跪地,双手撑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雪狼骑们大声欢笑,策骑四处疯狂砍杀。
他们所过之处,寒风呼啸,极光错乱,整个流火城迅速化为一片冰天雪地。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连破
必须要说,焱朝的这些将兵,对焱朝的忠诚度颇高。
卢仚以小金刚须弥山为枢纽,集中三十六万种金莲、金莲开道兵大和尚的全部力量,镇压整个流火城,每一个流火城的驻守将兵,都好像被大山压顶,从神魂到肉体,再到体内法力,都一点动弹不得。
唯有正在流火城城主府内,等候本家消息的姜清,在巨力碾压下来后,他猛地一挺脊梁骨。卢仚大阵感应到他的动作,一股更加庞大的压力当即碾压了下来。
姜清的脊骨一寸寸的断裂,从脊骨中流出了粘稠如岩浆的高温骨髓。
他径直催动秘法,引燃全身精血,这些骨髓就好像被点燃的火油一样猛烈的燃烧起来,催动浑身法力不正常的疯狂咕咚。
一座熔炉崩裂,又一座熔炉崩裂,随后是修为境界急速降低。
以此换来比平日巅峰状态庞大十倍的法力,姜清龇牙咧嘴的以法力支撑着身体,哆哆嗦嗦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道预警的法符。。
“施主,你着相了。”卢仚感受到了自己大阵某处传来的微弱反抗之力,神魂灵识笼罩整个流火城,当即发现了姜清的动作。
一念遁法发动,一步到了姜清身边,卢仚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碾碎了姜清向皇都狱火城预警的计划。
法符崩碎,卢仚一掌按在了姜清的头顶:“是个人物,所以,你必须和我佛门有缘啊。啧,贫僧身边,还就正缺了你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护法。”
磅礴的金色佛力涌入姜清身体,迅速稳固住了他崩裂燃烧的熔炉,帮他崩碎的脊骨急速的愈合。
姜清抬着头,一脸惊恐的看着顷刻间抚平了自身体内严重伤势的卢仚。
“你,这……”
“不要多想,睡一觉吧……等你起来,你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恐惧、悲伤,你会感受到极乐的大逍遥,大……啊呸。”
卢仚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不行,装和尚装久了, 有点神棍叨叨的意思了。”
“总之, 以后跟我混吧, 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有一日,你也能因为跟着我, 修成一个正果?到了那时候,你就会回复本我, 明悟‘我才是我’……只是真的到了那个境界, 你们也就永世是我座下的忠诚弟子, 如今种种,也都是浮云了。”
卢仚将姜清丢进了紫金钵盂, 然后低声感慨:“佛门功法,果然霸道……啧,这种强行渡化的手段, 呵呵。”
一念遁法不断施展开来, 卢仚在流火城内外一座座军营里四处乱逛。
雪狼骑在大声喊杀, 卢仚可不能让这些家伙将那些潜在的道兵大和尚人选给杀干净了。他在一处处军营中, 随手收起一大批一大批肉身强健、修为相对较高的士卒,随手在他们脑海中, 打入了一道最基本的佛门道种。
卢仚忙碌着收取流火城中驻军时,凌无忧已经发号施令,泫朝来袭的大军, 已经快速的掏出了一件件预制的阵器、阵盘,一件件重型的战争器械。
凌无忧手中玉斗, 喷出无量冰晶,冻结了整个流火城, 将流火城原本就高达里许的城墙,硬生生用光滑坚硬的冰晶推高到了十里上下。
高有十里, 厚达三里的冰晶城墙内,一道道巨大的金属符文相互串联,不断吞吐天地灵机,不断的提升着冰晶城墙的坚固力度。
一根根笔直的金属桩子蛮横的刺进大地,穿透了地下的地脉,疯狂的、破坏性的强行抽取地脉中磅礴的能量。
一块块大型阵基、阵盘在城内拼凑成型,化为巨大的战争阵法。
金属桩子中抽来的地脉能量, 源源不断的涌入战争法阵中,为法阵提供了充足,甚至溢出的庞大能量。一座座紧急调试完成的法阵,不断亮起璀璨的光芒, 一道道寒光喷出,迅速和冰晶城墙中的巨大金属符文连为一体。
等到卢仚将流火城的驻军搜刮一空,凌无忧的防御体系已经布置完成。
兴奋得浑身都在哆嗦的凌无忧,犹如一条发癫的哈士奇一样,在卢仚身边转来转去:“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哈哈,我无数次幻想过,只要给我在焱朝的北疆一个支点,我能把火煜那老家伙的-腚-眼砸得水缸那么大!”
狠狠的挥了一下拳头,凌无忧瞪大眼睛盯着卢仚:“法海大师,可敢,随我再破一城?燕飞雪那厮,第一次给您送上门的那些宝贝,每破一城,给您加一份!”
卢仚眉头一挑:“固所愿,不敢辞……呵呵,贫僧不是贪财,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替天行道’四个字一出口,如此不靠谱的凌无忧,都忍不住面颊肉一抖,差点破口大骂。贪财就贪财,贪财不是很正常么?没什么寒碜的,但是非要给自己脸上涂上一层胭脂粉末,这就有点……过分了嘿。
不过,这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一队一队雪狼骑,还有泫朝的其他精锐军团不断的涌出传送阵。
雪狼、雪鹰、雪豹、雪熊……卢仚甚至看到了数千头体积庞大,高有十几丈的雪原猛犸兽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从传送阵内走了出来。
在凌无忧的大声呼喝声中,泫朝大军迅速集结,然后分成了两队,分别朝着流火城东西方向掩杀了过去。
卢仚跟着凌无忧,带着大军,攻向了东边的伏火城。
流火城和伏火城之间,相隔不过千里,之前流火城放出预警讯号,那一团团升上高空爆开的火光,他们在这边也已经看到。
只是,一如流火城一般,伏火城同样是一座二线军阵,前些年,前面一直有镇北军顶着,焱朝北疆无战事,伏火城这边驻军数量稀少,警惕度也远不如这几天有事发生的流火城。
是以见到了预警讯号,伏火城中的主将只是派了一队斥候向流火城哨探,同时不紧不慢的开启了城防大阵,召集了一队士兵登上城墙。
卢仚等人赶到伏火城的时候,伏火城主还在向身边的副将们解释。
“可不敢向皇都预警,万一事后查出并无大事,只是一场虚惊,惊扰了陛下,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我,还是你们?咱们身后,可没有大靠山给我们撑腰。”
“也不好向流火城主发信询问……姜清,那可是姜氏族人,嘿,咱们平日里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世家子……我发信问他为何发出预警,岂不是……质疑他……”
伏火城主压低了声音:“质疑他办事不利,或者约束麾下士卒不力?”
“镇北军出事的消息,你们都知道滴……流火城如今驻扎了那般多的兵马,能出什么事情?能出什么事情?”伏火城主语气幽幽的说道:“搞不好,是姜清的流火城驻军,和赶去增援的友军发生了冲突……这种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
伏火城主心里很笃定。
他认定,流火城是不可能出事的……能出什么事呢?
姜清麾下本来就有这么多兵马,加上这些天不断增援过去的精锐,能出什么事呢?
如果有事,姜清直接向皇都预警就是了。
他伏火城,只是北疆一座不起眼的小小军镇,驻军不过数万人,有些事情,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吧。
万一真的是流火城出事了,欸,等事到临头再向后方预警……凭借着城防大阵,向后方预警是绰绰有余的,绝对不会耽误了军机。
一众副将也都不吭声了。
归根到底,他们还是相信焱朝的实力,相信姜氏一族,相信姜氏一族掌控的镇北军的实力……如此强大的军队,不可能出纰漏吧?
就在伏火城主安抚麾下将领的时候,卢仚抢在凌无忧之前,来到了伏火城下。
城墙上,一名伏火城的小兵探出头来,朝着卢仚大声喝问:“兀那和尚,你是做什么的?走远些,今天,封城了,你想要化缘,也是没这好事了。走远些,不要等会儿起了刀兵,误伤了你的性命!”
卢仚朝那小兵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看来,你是一个好人。”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小金刚须弥山飞到高空,随后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犹如一道流星,笔直的砸向了伏火城。
小金刚须弥山内,三十六万道兵大和尚同时催动法力。
磅礴的法力注入这件大金刚寺的镇山至宝,原本就沉重异常的小山,重量骤然飙升万倍。
卢仚在下方,更是驱动法力牵引。
一缕火光一闪即逝,随后重重的砸在了伏火城的城防大阵上。
只听一声闷响,大阵轰然崩解,四面城墙受到大阵反噬,高耸的里许城墙一段段坍塌崩碎,城墙上的士卒一个个怪叫着从空中坠落。
卢仚一步迈出,冲到了刚才提醒他跑远点的士卒面前,抓着他的肩膀轻轻一挥,一念遁法发动,将这小卒直接送去了南边三万里之外。
他更是将一道佛力注入这小卒体内,让他陷入昏厥状态,无法向焱朝预警。
雪狼骑呼啸而来,闯入了惊呼声不绝的伏火城。
卢仚施展神通镇压住了伏火城中的焱朝所属,脚踏金云站在虚空厉声呵斥:“投降免死,反抗者,杀无赦!”
凌无忧‘哈哈’狂笑着,亲自统辖大队人马闯入了伏火城。
随后,是星火、地火、印火、向火……焱朝在北疆的一系列军镇,因为卢仚这个破坏平衡的金莲开境大修士的出现,在短短三天内被连破二十九城,却没有一条消息传回焱朝皇都狱火城。
直到这一天,卢仚和凌无忧统辖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北疆,笔直向南。
大军半路上分成十二支,七日,连破八十一城,掳走子民、财物无数。
焱朝震荡,火煜暴怒。
第三百五十章 划出道来
一片片炽烈的火云,高悬狱火城上空。
一座火塔,一口火钟,一口烈焰缠绕,表面雕刻了上百头烈火恶鬼的四足大方鼎,也高悬在城池上空。
庞大的神魂压力,笼罩了整个狱火城。
焱朝宗室火氏的三位金莲开圆满境的老祖,被火煜请动,从清修之地破关而出,威凌狱火城。
有了三位金莲开圆满的长辈撑腰,火煜雷霆大怒之下,好些和北疆各大城池有关的官员,直接被‘咔嚓’掉了脑袋,血淋淋的首级挂在了皇宫门口示众。
甚至,就连四辅四弼等重臣身后,实力绝强的诸如姜氏这样的门阀豪族,也被火煜一通敲打,从他们手上强行收回了不少的权力,直接分配给了自家心腹臣子。
对此,各大门阀心有不甘,他们纷纷联系各自支持的皇子,焱朝朝堂,顿时一片混乱。
泫朝大军已经在北疆攻城略地,掳掠了无数的百姓和财富,而焱朝则是内部震荡不休。。
一大早的,焱朝天火台上,火煜排名第十九的皇子,背后有门阀宋氏撑腰的火犁,就被一群膀大腰圆的太监按在了众多臣公面前,拎着沉甸甸的杠子一通猛揍。
火犁法力被禁锢,更服下了驱散血气、降低肉身防御力的秘制丹药,他的实力被压制到了和普通人相当的水准。一群太监拎着大杠子一通猛抽,直接当众打得火犁皮开肉绽,盆骨、大腿骨被打得稀碎。
火犁惨嚎连连,痛哭流涕,嘶声哀嚎:“父皇,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
火煜背着手,站在火犁面前,低头看了看他,然后朝着在场的众多臣公龇牙咧嘴的一笑:“这个不孝子, 昨夜在画舫中大放厥词——说我, 火煜, 既然要退位了,干嘛还要眷恋皇位,不肯退去?”
火煜突然狠狠一脚踹在了火犁的脸上, 将他高耸的鼻梁踩得塌陷了下去,面颊骨裂开, 满口大牙都飞了出来。
“简直是放肆……且不说, 按照祖宗规矩, 还没到我退位的时候……再说了,此时此景, 泫朝大军疯狂来袭,北疆城池,纷纷沦陷, 无数子民, 惨遭敌吻……如此关头, 我, 怎可能退位,将国朝大事, 交给一群嫩头青的娃娃?”
“此子不孝。”火煜指了指火犁,冷然道:“且无能。”
微微顿了顿,火煜冷然道:“更是对焱朝不忠!”
‘不孝’, ‘无能’,更‘不忠’。
一众朝臣侧目, 火犁算是完蛋了,被火煜打上了这样的标签, 皇位和他是无缘了,等以后新皇登基, 也定然不会对这么个兄弟有什么好脸色。
火犁,彻底完蛋了。
好些臣子偷偷看向了天火台上,宋氏一族当今族长宋元,同为四辅四弼重臣之一,专责朝堂百官纠察的宋元。
火犁,可是宋氏一族支持的几个皇子中,实力最强, 势力最大,且母亲出身最好的那位——火犁的母亲,是火煜的贵妃,更是宋元嫡亲的长孙女。
是以, 要论支持力度,火犁是宋氏一族投入了最大力量的一位。
果不其然,宋元步出了班列:“陛下,火犁只是一时怨愤,或许对陛下略有不敬,但是谈不上不孝。至于无能、不忠,不知道从何谈起?”
宋元必须出列给自己重孙子撑腰。
否则的话,火犁被废掉了争夺皇位的可能,极大概率会牵扯到宋元的另外几个重外孙。
宋元,宋氏一族,可不愿怀有自家血脉的皇子,就这么提前出局了。
尤其是,姜氏在北疆损兵折将,闹出了这么大纰漏的紧要时刻——姜氏基本上,算是退出了皇位争夺战,少了这么一个强势的对手,宋元绝对不愿意自家宋氏是第二个。
火煜看着宋元冷笑:“不孝,是他居然敢诽谤君父,我说他不孝,他就是不孝。”
“无能,是他诽谤君父的话,居然传到了我耳朵里……连做点坏事都会被人揪住小辫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敢说他很有能力?”
“至于说不忠……国朝发生了如此大事,北疆已经被泫朝攻破了一百多城,无数子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居然去画舫嬉戏狎玩?”
宋元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为火犁再强行狡辩几句。
但是天火台上,恐怖的,带着异样高温的神魂波动一波波的袭来,宋元立足不稳,猛地向后倒退了数十步,差点没被挤出了天火台外。
一个冷厉的声音从火煜宝座后的屏风后传来:“够了,一个灰孙子而已,别说废了,斩了也就是这么回事……说正经的,泫朝大军入侵,你们赶紧商议对策。”
宋元闭嘴。
诸臣则是纷纷喧哗起来,一个个摇头晃脑的,摆出了一副忠君为国的勤勉模样,说出了一条条靠谱不靠谱的应对之策。
开口之人,是火煜请出的三位老祖之一,也是十代以前的焱朝皇帝,是火煜这一支宗室的嫡系老祖宗。地位尊崇,修为强悍,是火氏一族压箱底的老宝贝!
一时间,天火台上乱糟糟的,一群臣子争吵了许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调兵,开战!
火煜背着手,看着这群臣子,恨不得拔剑而起,将这群家伙全部劈死。
吵嚷了这么久,就得了这么个狗屁结论?
调兵,开战,面对泫朝的进攻,是头猪都知道该这么办吧?还要他们这么吵吵嚷嚷的?
但是,这就是焱朝的国之柱石啊!
杀不得!
所以,火煜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一众臣子:“那么,调哪里的兵?辎重粮草如何协调?诸位臣公,还请商议个详细的策略出来。尤其是……”
火煜心里起了点坏心思:“姜垵沦陷北疆,这萤火司么……”
几个姜氏臣子急忙从班列中走出:“陛下,萤火司的运行,流畅正常,毋庸任何调整!”
萤火司,是姜垵负责的衙门,也就是姜氏一族的自留地。
尤其是,萤火司负责对外的情报,安插秘谍,收买敌国大臣,甚至是刺杀重要人物等等。萤火司不仅仅是权力极大,势力极强,每年的经费,更是金山银海一般。
这么大一块大肥肉,如果火煜敢把萤火司交给其他四辅四弼之一的大臣代管,姜氏一族就敢请出自家金莲开境界的老祖宗来拼命!
其他臣子一个个目光闪烁,露出犹豫之意。
姜氏的几个臣子,则是面色坚毅,目光坚定的盯着火煜——你敢下乱命,臣子们就敢和你拼命!
火煜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冷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由你……姜圩来暂代萤火司的一切职责……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查清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查清泫朝究竟来了多少兵马,由谁统军,军中大将又有何人。”
沉吟片刻,火煜指了指一脸僵硬的姜圩:“还有,查清泫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皇帝不是刚刚死了么,怎么会有心思,如此肆无忌惮的侵入我国?”
轻咳了一声,火煜又指了指宋元:“宋卿家,你调动精兵强将,配合姜卿家彻查此事。如果萤火司在这过程中,有任何的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我准你先斩后奏!”
刚刚还郁闷的宋元,闻声大喜,急忙上前领,命。
姜圩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镇北军失联,姜垵在卿云国陷入敌手,姜氏一族调动私军,携带无数财富去赎人……随后就是泫朝大军大举入侵,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长驱直入攻入了焱朝疆域。
这里面,天知道有姜氏一族多大的罪责。
如果是姜圩统辖萤火司去调查,好些事情还能遮遮掩掩的,但是宋元这个家伙被火煜一杠子插了过来,这事情,就麻烦了。
如果真查出泫朝的大军入侵,和姜氏一族有关——毫无疑问,按照现在姜圩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事情和姜氏一族分不开关系。
这事情如果泄露出去……
姜圩抿了抿嘴,飞快的偷偷瞥了宋元一眼。
宋元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姜圩——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可以拿捏一下姜氏了……
一群大臣纷纷离开天火台,火煜背着手,看着这些踏云飞离的臣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国事艰难,奈何这群臣子……一个个不堪重用。老祖宗,若是这时候,让我那些不成器的儿子接替皇位……”
冷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违抗。等你金莲开,必须退位。”
火煜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下来,他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心里琢磨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卢仚已经扛着禅杖,脚踏狂风,大踏步的朝着狱火城而来。
从北疆到狱火城,直线距离百多万里,卢仚一步轻松迈出百里之遥,一路赶来,也不过是万多步的事情,他清早出发,一路还有闲心欣赏沿途的景色,到了傍晚时分,就已经到了狱火城的北门外。
北疆沦陷的消息,还没传开,焱朝高层,有意封锁了消息。
守卫北门的焱朝官兵,一个个双眼无神,好似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门口,看上去威风凛凛,实则都是摆设。
卢仚微微摇头,轻轻松松的就走进了狱火城,直奔皇城而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划出道来(2)
一个和尚,能有什么坏心思,能作出什么坏事呢?
尤其是卢仚这种,生得魁梧英伟,面相刚毅威武,行动龙行虎步,气质法相威严,一看就是一个好人的大和尚,狱火城路上的行人,巡逻的士卒和官差,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等,但凡见到他的,就没一个人会觉得,他会作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所以,一路长驱直入,卢仚很轻松的就来到了焱朝皇城的北门前。
北门前的广场又大又圆,广场上的行人又多又忙,除了北门口方圆二十几丈内,因为门前禁卫的威慑,没人敢靠近,偌大的广场上车水马龙,热闹得很。
卢仚恰恰站在了人流的边缘,距离皇城北门二十几丈的临界线的位置,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
头顶一片青紫色的气运之云翻滚,方圆十亩,形如灵芝。
出发来狱火城之前,凌无忧正式铸坛,召集百官,拜卢仚为泫朝国师。他给出的待遇,和卿云国主祝子帧一般无二,卢仚在泫朝,有着等同凌无忧的地位,享受皇帝仪仗等一应特权。
凌无忧下了大本钱。。
所以此刻,卢仚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元灵天的排斥,他已经好似一个纯粹的、土生土长的元灵天土著,和整个天地完美的契合。
元灵天,如此一个强大、鼎盛的世界,它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比起极圣天何止强大千倍、万倍?站在广场上,扑面而来的一股子带着羊肉汤味道的热风,都让卢仚清晰的感受到了一丝丝奇异的道韵流转。
“就是一头猪,放在元灵天,只要活得够久,都能修炼得道啊。”卢仚啧啧称奇。
如此灵韵鼎盛之地, 无论卿云国, 还是焱朝, 满大街都有这么多的凡人百姓。他们除了身体稍微健康、健壮一点,他们就好似顽石一样,对天地大道、对天地灵机没有丝毫感应。
甚至九成九以上的百姓, 连武道修为都没有。
可见,元灵天的上层势力, 这些宗门、皇朝、大小国度, 将修炼的奥秘保护得有多好。
于是, 卢仚心念一动。
完全是临时起意,没有一丝半点的预谋, 卢仚看着皇城北门口那些已经逐渐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禁卫,微笑道:“贫僧,为……为……为了……嗯, 为了弘大佛法而来。”
‘唵’!
一声低沉的咒语喝出。
微风乍起, 卢仚身边, 方圆百里内, 狱火城内无数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贫贱贵福, 又或者那些家畜家禽,从老牛倔驴、黄狗母鸡,乃至下水道中的老鼠水蛇、蟑螂蝼蚁等等, 无论聪明愚笨,又或者先天白痴……
他们的脑海中, 同时浮现了一枚光芒黯淡的细小佛印。
这枚佛印不断有一丝丝佛门意念渗出,引动这些生灵, 无论是人非人,引动他们体内血气自行流转。更有一些浅显的佛门精义自然而然的烙印在他们神魂中, 一些粗浅的佛门入门的经文,也在他们的脑海中熠熠生辉。
这是一枚大道引子。
只要这方圆百里内的生灵依法修炼,这枚引子会逐渐强大,将他们渡化、引入佛门。
当这些人和非人,当他们有了修为,明悟了修炼之道……卢仚很期待,他们会对焱朝造成何等的冲击。
卢仚毅然决然的决定——作为一名‘大德高僧’, 以后他走到哪里,就要将这佛门道统传到哪里。反正,对如今的他来说,施展这渡化之法, 又不会耗费他太多力气不是?
皇城北门口的禁卫,已经注意了卢仚许久。
这么魁梧一个大和尚,赤足身高将近一丈三尺,穿上僧靴后,身高稳稳的达到了一丈三尺(一尺二十三厘米),比起寻常人高了将近一倍!
这么醒眼的一个大活人,站在北门口二十几丈外,呆呆的发了好久的呆,如何不引人注目?
一队禁卫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距离卢仚还有好几丈距离,这一队禁卫的头目已经厉声呵斥:“皇城重地,严禁逗留、窥伺,和尚,走远些,不然,抓你进天牢,让你好生受受皮肉之苦。”
禁卫头目正呵斥的时候,那些刚刚离开天火台的焱朝臣子,有一部分需要去北面办事的,纷纷踏云从北门上空飞了出来。
卢仚抬头,看到了这些焱朝重臣,顿时咧嘴一笑。
“诸位请留步,贫僧远道而来,一见诸位就是富贵之人……和贫僧有缘啊!”
卢仚掏出了那个威力非凡的紫金钵盂,笑呵呵的举起在手中:“还请诸位不要吝啬,好生和贫僧结个善缘……”
卢仚的声音极其洪亮,声震百里,引得一群重臣纷纷低头看了过来。
一群禁卫忙不迭的抬头,猛不丁看到是如此一群大人物被卢仚的大呼小叫惊动,这些禁卫顿时吓得浑身冷汗,纷纷大声呵斥起来。
“兀那疯和尚,你是要死!”禁卫们拔刀,迅速扑向了卢仚。
卢仚‘呵呵’一笑,一脚踹了出去。
浑身萦绕着淡淡火光的禁卫,就好像一群被大象踹了一脚的田鼠,吐着血,打着滚,‘叽里咕噜’的满地翻滚着向后滚出了老远。
皇城北门上空,几名焱朝臣子听到动静,猛地低头俯瞰。
见到卢仚如此凶狠的一脚,居然一脚跺翻了数十名禁卫,一名上身佩了一面护心镜,戴着凤翅盔,腰间佩剑,显然是武将身份的男子顿时朝着卢仚狠狠一指。
一声闷响,男子面前火光喷溅,一根直径一丈许,长只有五六丈,粗壮无比的红铜盘龙棍喷洒着烈焰,带着高温,沉沉的朝着卢仚砸了下来。
这盘龙棍沉重异常,更兼烈焰四射,威能着实惊人。
那出手的武将更是咧嘴冷笑:“哪里来的死秃驴……焉敢……”
其他同行的臣子也是纷纷微笑颔首。
在焱朝,泫朝,乃至周边众多国朝,甚至是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的掌控区域内,佛修是极其弱势的存在。偌大的地盘内,就没有出名的佛修宗门,只有零碎的和尚庙、尼姑庵稀稀拉拉的点缀四方,做一些藏污纳垢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以,虽然卢仚的卖相极好,这些焱朝臣子只是坚信,这胆敢在皇城门口袭击禁卫的贼和尚,是死定了。
出手之人,是焱朝四辅四弼为代表的世家门阀中,木氏族人木耀。
木氏财势仅在姜氏之下,焱朝镇南军,就是木氏的基本盘。
木耀的这根盘龙棍,更是木氏世世代代传承的灵宝,是一座太古大火山孕育的先天之物,又得木氏历代先祖耗费无数心血,耗费无数珍稀材料一代代的加持祭炼,这根盘龙棍单单净重就达六象之巨!
尤其是盘龙棍内,有一点先天孕育的地火毒火本源,其火力炽烈,火毒霸道凶狠,一旦碰触皮肉,就立刻焚五脏、烧经络、毁窍穴、直攻脑海神魂,非要将人烧得魂飞魄散不可。
一群臣子或者矜持、或者凶戾的笑着。
然后,所有的笑容瞬间凝滞。
卢仚举起右手,轻轻巧巧,好似春天里郊外踏春的花和尚,轻描淡写的一把撸掉了一根刚刚冒出嫩芽的柳条儿一样,浑然不见吃力的,将这根木氏世代祖传的盘龙棍抓在了手中。
随之,卢仚眉心一抹金光闪过,一股强得可怕的神魂之力冲进了盘龙棍。
木耀身体一晃,一口老血喷出十几丈远——他留在盘龙棍中的神魂烙印,已经被卢仚丝毫不讲理的直接抹除。
盘龙棍发出高亢的轰鸣声,大片黑青色的地火毒焰翻滚,疯狂灼烧卢仚的手臂。
卢仚手臂放出熠熠金光,丝毫不见损毁。
他收起紫金钵盂,掏出了金刚枪,冲着盘龙棍就是一通猛砸。
每砸一次,盘龙棍就发出一声哀鸣,通体火光黯淡一点,体积也压缩一些。如此砸了上百下,盘龙棍已经乖巧顺服得好似小羊羔一样,乖乖的缩成了手臂粗细、五六尺长,很是温顺的任凭卢仚握在了手中。
“这棍子不错,我这枪,正好需要进补,所以,就不客气了。”卢仚笑望了木耀一眼,抓起盘龙棍就要往北溟戒里塞。
皇城南面,几片极大的火云翻滚而来。
宋元、姜圩等重臣,和木耀几个不同路,他们是从南门离开皇城。但是同样是刚刚走到城门附近,他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乎,一群修为强悍的臣子,居然比守卫皇城的禁卫来得还要快。
只不过,宋元、姜圩等人刚刚赶到,皇城内,十几团火光宛如逆行的流星一般冲天而起,驻守皇城的禁卫将领,他们也终于做出了反应。
一时间,超过二十名修为在种金莲境圆满,甚至是半步金莲开境界的高手纷纷赶来。
尤其是其中一名木氏的重臣,木耀的父亲,同为四辅四弼之一,专责焱朝财政税收事务的木奂,看到卢仚手中的盘龙棍后,他直接破口大骂:“无能的废物,丢人现眼的东西……啊呸,你让我,怎么放心将木氏一族的大事交给你?”
顿了顿,木奂冷喝道:“你果然,比起你弟弟,还是差远了!”
宋元、姜圩等人纷纷侧目——木奂这话里面,私货太多嘿!
正大口吐血的木耀,则是双眼一翻,犹如见到仇人一样,死死的看向了自家亲爹!
卢仚紧握着盘龙棍,看着这对儿关系复杂的父子,‘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划出道来(3)
木奂、木耀正在斗嘴,卢仚已经大笑了起来。
“两位,两位,且听贫僧一言。”
木耀的脸色越发阴沉。
木奂则是看着卢仚手中的盘龙棍,脚下火云疯狂震荡,伴随着隐隐雷鸣声,十二颗人头大小,内有电光闪烁的火雷已经在他身边凝聚成形。
“妖僧,你有什么好说的?将我木氏一族的灵宝还回来!”
随着木奂的呵斥声,十二颗火雷在急速盘旋,化为一个火圈,遥遥罩向了卢仚。
这是木氏一族的秘术,采集地下岩浆毒火精华,和自身气血神魂相融,炼成的‘太火毒雷’。以木奂半步金莲开境界的修为,一颗雷火爆开,单单爆炸冲击力,就可以轻松毁掉直径十里区域内的一切生灵。
而其中的岩浆毒火精华,更是能攻伐诸般灵物,对飞剑、法宝、乃至于各种护身法术,都有极强的杀伤力。。
若是不小心被一丝毒火侵入体内,这毒力就好似跗骨之蛆、缠绵不去,一直要将人炼得骨髓匮竭、神魂崩碎方才罢休。
卢仚看着头顶的火雷,笑呵呵的挥了挥手中盘龙棍:“好大的气势,不过,你敢将这火雷落下来?”
卢仚如今修为极高,实力绝强,尤其是常年观想三眼神人图,他的神魂灵识之强大,堪称骇人听闻。
他很轻松就判断出了这些雷火的威力。
这里是焱朝皇城的北门口,一旦这十二颗雷火同时爆开,方圆百里都要化为废墟——借给木奂一千颗狗胆,他也不敢在这里玩这种把戏。
所以,卢仚很坦然的张开了双臂,摆出了一副任凭宰割的架势:“这位,嘿,有种,你的雷火轰下来……贫僧若是稍稍避开一点,就不是人!”
木奂呆了。
卢仚的这做派,就是百虎堂的那些虎爷们, 当年在市井街头和人斗殴斗狠的套路。
木奂他们平日里都和各种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打交道, 何曾见过这种市井的招数?
十二颗火雷颤巍巍的在空中晃了晃, 木奂顿时面皮一阵通红,只觉尴尬到了极点。
这火雷,他真不敢放下去啊。
但是自家宝贝在卢仚手上。
卢仚也都开口了。
还有这么多同僚看着呢……自己已经放了狠话, 是吧……若果就这么收手,似乎有点给木氏一族丢脸啊。
姜圩、宋元都没吭声。
他们甚至踏着火云, 向后飘了几步, 特别显眼的将木奂露了出来。
四下里, 远远近近,无数狱火城的百姓呆呆的看着这边, 无数行人车马都停了下来,浑身僵硬的杵在原地。
十二颗人头大小的火雷缓缓盘旋着,放出让人窒息的恐怖热力波动。
百姓们是一动不敢动, 唯恐惊动了木奂, 让他稍稍一失手, 这火雷落下, 这北门口数万百姓,这周边街坊数十万的黎民, 可都要化为齑粉。
‘咚、咚咚’!
高亢的金钟轰鸣声从皇城内传来。
火云翻滚,龙吟声声,一条血统不是很纯正的火蛟拉着一架车辇, 在众多禁卫的簇拥下,快速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天火台是整个狱火城的最高点, 火煜站在天火台上,已经将北门口的这点动静看在眼里。见到木奂抓狂不知所措, 火煜当机立断,带着禁卫亲身到场。
卢仚来自北方。
配合现在北疆的动荡, 火煜隐隐直觉,卢仚或许和北疆发生的事情有关。
“木卿息怒,且听听,这位大师想要说点什么?”火煜坐在车辇上,隔着老远就放声笑了起来:“这位大师好手段,不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三道强横的神魂灵识已经在卢仚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
金莲开境界的神魂力量, 却无法摸清卢仚的底细。被火煜请出来的三位宗室老祖,已经用秘术通知火煜——卢仚的修为深不可测,最差,最差, 也是金莲开中后期的修为。
所以,火煜表现得很客气,甚至有点热情。
毕竟,在焱朝、泫朝这样的国朝中,金莲开境界的高手,已经足以成为一国的底蕴。再向上的凝道果境的大能,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就是有,也是绝对秘而不宣的底牌。
卢仚这样的存在,足以让火煜这个还没退位的焱朝皇帝客客气气,谨慎以待。
卢仚将盘龙棍塞进了北溟戒。
木奂、木耀的眼珠子顿时变得通红,几乎能喷出血来。
火煜轻咳了一声,看了木奂一眼。
木奂咬咬牙,十二颗火雷缓缓消失,化为一缕缕黑红色的火光迅速回到他体内。
火煜笑了,从车辇上站起身来,朝着卢仚拱了拱手:“敢问大师法号?”
卢仚点了点头,朝着火煜合十行礼:“贫僧法海,从北疆而来……此行,却是为了焱朝的黎民百姓,为了给焱朝消灾除祸!”
‘北疆’!
火煜和一众臣公,乃至身边的老太监和禁卫们,全都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这话儿。
火煜微笑道:“敢问法海大师,我焱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势蒸蒸日上,黎民安居乐业,能有什么祸事?”
卢仚叹了一口气,他默运三宗三寺三禅林秘传的佛门传法小神通,脑后一轮金光亮起,衬托得他法相庄严,遍体金光流荡,宛如真佛降临人间。
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随风飘荡,瞬间流荡百里,引得四周百姓无不失声惊呼。
虚空中隐隐可见一片片白莲若隐若现,从天空一片一片如鹅毛大雪般轻盈飘落。
这是佛门传道的小手段,对火煜等人来说,没什么用处……但是对于那些没有修为的平民百姓而言,这就是近乎于‘神迹’,卢仚都听到,远远近近,起码有数万百姓开始口诵佛号,低声嘟囔着‘佛爷保佑’之类。
卢仚微笑,提高了声音:“焱朝有国破家亡,血流漂杵之灾。”
这一嗓子,卢仚用了大天龙寺天龙吟神通,高亢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狱火城,更是随风传出了数百里外,远远近近不知道多少村镇,不知道多少百姓听到了卢仚的大喝声。
一时间,听到卢仚大喝的百姓无不哗然,就连狱火城的守军,乃至于各衙门的官吏等等,无不悚然动容。
火煜等人齐齐色变,木奂更是厉声呵斥:“妖僧,焉敢妄言?我焱朝……呵呵!”
木奂目光流转,朝着簇拥在火煜车辇旁的禁卫将领厉声喝道:“尔等还不速速将这妖僧拿下,你们还等什么?”
十几名禁卫将领身上火光萦绕,他们同时看向了火煜。
火煜轻轻一摆手,制止了禁卫将领们的行动,他有点不快的看了木奂一眼——自己这个做皇帝的都还没开口,你一个臣子就敢越庖代俎?
木奂脖子微微一缩,向后退了两步。
火煜耷拉着眼皮,声音不紧不慢的问卢仚:“法海大师说笑了,我焱朝,何来如此惨祸?”
与此同时,火煜左手轻轻一甩,他身边的几个老太监是伺候他多年的老人,火煜屁股一抬,他们就知道火煜是要放屁还是要干什么。
几个老太监急忙低声传令,大队大队的禁卫就涌出了皇城,开始驱散皇城北门口的那些百姓,将他们赶得远远的。
不仅仅是在大街上的百姓,就连距离皇城门口较近的那些民宅中的百姓,也都在禁卫们的呵斥声中,迅速的撤离。
卢仚没搭理这些小动作,他笑呵呵的看着火煜:“这位定然是焱朝皇帝火煜陛下当面……焱朝是否有灾祸,您应该心知肚明。这些天,焱朝北疆是何等情况,陛下应该收到风声了吧?”
卢仚挑破了话头。
火煜也懒得虚与委蛇。
他冷然道:“所以,大师是泫朝的人?”
卢仚笑着点头:“泫朝国师法海,见过火煜陛下……为焱朝,以及焱朝数十附庸国度百姓黎民福祉计,贫僧斗胆,请陛下,下一份向泫朝归顺的旨意。”
火煜微微张开嘴,下意识的翘起了兰花指,骇然指向了卢仚。
宋元、姜圩、木奂等臣子,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有几个大臣,甚至是用力的掏了掏耳朵孔,唯恐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更有甚者,几个禁卫将军身上,直接有一圈圈火焰‘呼呼’的从头顶向脚底板不断扫过。
这是军中秘术,专门对抗各种迷魂之术。
这些将军,觉得自己或不是被卢仚的迷魂邪术给暗算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让焱朝皇帝火煜,下旨向泫朝归顺?
开什么玩笑?
焱朝和泫朝是多少年的死对头?
大家有血海深仇啊!
虽然这次泫朝走了狗-屎-运,不知道怎么侵入了北疆,攻占了百多座城池。但是焱朝元气未尚,家底子厚实得很。
泫朝只是占了北疆百多座城池,而焱朝的北疆,百万里疆域,大小城池何止十万数?
区区百座城池,算什么?算什么?
“这妖僧,怕不是失心疯了?”木奂‘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归顺泫朝?陛下,臣请,斩杀此妖僧,将其挫骨扬灰!”
木奂朝火煜行了一礼。
火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起了兰花指,朝着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有请三位老祖宗出手,将这妖僧拿下……严刑拷打,看看北疆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卢仚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不肯归顺,那么,尔等妖孽,且看佛爷我雷霆之怒!”
卢仚大笑,有五色流光从他大袖中飞出。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划出道来(4)
一道青光,投向东面。
一团黑气,直奔北方。
一缕白芒,急掠正西。
一条火焰,伴随着‘叽叽嘎嘎’的,针对焱朝皇帝历代女性长辈的热情问候声,带着可怕的高温,投向了正南方向。
最后,伴随着一声声低沉的,引得火煜和一众臣子的五脏六腑都在共鸣的犬吠声,一团黄气从卢仚袖子里坠落,大黄摇晃着尾巴,出现在卢仚身边,张开嘴,又是一通低沉的咆哮。
如今的大黄,通体毛发璀璨如黄金,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它站在地上,肩高就几乎到了普通人的勃颈处,若是用两条后腿站起来,则是和如今身高一丈三尺的卢仚相当。
本来品种只是一头普通的田园犬,但是得了玄元神水不断的洗练血脉,又有卢仚布置的五行风水大阵,以土之本源不断的淬炼肉身,大黄的头颅已经不似普通犬类,而是变得更加方正了一些,大体像是一颗马头。。
而它的额头上,还有两个小山丘一般的凸起,似乎在内部孕育着什么,越发显得头颅硕大而沉重,在憨厚之余,也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压迫力。
大黄四足稳稳着地,随后就有一圈圈黄光从它的爪子里喷出,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狱火城的地面开始震荡,频率不高,力道不大,但是极其的浑厚,透过无数人的双足,一波波的震荡直透他们五脏六腑,震得人四肢百骸一阵阵的酥麻酸软,偌大的狱火城内,除了那些有修为的官吏、将士,其他百姓无不软塌塌的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大黄仰天长啸,一道黄色光柱从它体内喷出,直冲向了高空。
随后,东面传来了犹如龙吟的‘嘶嘶’声。
北面有‘昂昂’的吼声传来。
西面则有不耐烦的‘喵呜’声惊天动地。
而南面么, 漫天火光烧得天空一片通红, 更有极其精彩的问候声遥遥传来, 其言辞之下三滥,直让听到了这些问候声的火煜面皮发黑,右手直接抓向了身边一名禁卫将领佩刀的刀柄。
东面有青光冲天, 北面有黑气漫天,西面有白色的寒芒化为一座刀山冉冉腾空而起, 南边的火云则是早就烧得天地一片沸腾。
四色光芒和大黄体内喷出的黄光迅速接驳在一起, 一个硕大的五色光罩就将整个占地数百里的狱火城牢牢的笼罩在了里面。
光芒炫目, 光霞流转。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五色氤氲从光罩中倒卷而下,将狱火城内无数宫殿楼阁、屋舍庭院, 无数的花草树木、河流溪水,乃至行人牛马、家禽猫狗等等,全都照耀得五色迷离。
这些五色氤氲落在地上, 落在屋瓦上, 落在那些河流溪水中, 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氤氲扭动缠绕, 化为一枚枚巴掌大小的符纹相互勾连。
无数符纹连在一起,化为一条条蜿蜒如蛟龙的巨型符文, 迅速覆盖了整个狱火城。
‘嗡’的一声闷响从四面八方虚空中传来,好似天地都同时震荡了一下。一股绝强的封禁之力冉冉扩散开,所过之处, 狱火城内的天地灵机顿时一滞。
火煜等人脚下的火云骤然黯淡,好些修为较弱的臣子, 他们所踏的火云更是直接崩解,一个个无比狼狈的从空中一头坠落地面, 好些人不小心,摔伤了腰椎, 扭伤了脚踝,一个个痛得嘶声尖叫起来。
倒是一些修为不高的武将还好,虽然同样从空中坠落,但是他们毕竟是武人,身手不错,离地数十丈的空中坠落下来,他们倒是能稳稳落地。
这些武将一个个面色骤变, 下意识的拔出兵器,对准了卢仚。
有些人一道法力喷出,想要祭起兵器……但是任凭他们如何催动,平日里驾驭时随心所欲的兵器, 就好像咸鱼一样一动不动。
“法海大师,这是要以一人之力,和我焱朝作对了?”火煜眯着眼,冷然看着卢仚。
这架势,已经很清楚了。
卢仚用五位大爷,布下了五行风水大阵。
在大胤的时候,这座大阵,让卢仚在天地灵机崩碎的环境中,依旧能修炼出一身不弱的本领。
随着修为逐渐提升,卢仚对这座大阵,又领悟出了更多的玄妙。
五行法则运转,乃是天地间最根本的大道基础之一,缺少了五行流转,就不可能成就一个正常的世界。
卢仚今日布下的大阵,直接封死了狱火城周边的五行之力。
当五行根本都操控在了手中,整个狱火城……可以说就被卢仚一手掌控。除非有人能暴力破开卢仚的大阵,否则……呵呵!
焱朝上下,无论皇族宗室还是世家门阀,他们修炼的,都是‘火之道’的功法。
而‘火’,正是五行之一。
所以,卢仚大阵刚刚布下,还没怎么认真催动,焱朝在场的臣子们,就已经摔伤了上百人,一个个狼狈得不成体统。
面对火煜的质问,卢仚只是合十微笑:“火煜陛下说得什么话?贫僧可不是和焱朝作对,而是以一颗慈悲心,特意为焱朝百姓消灾解难罢了。”
不等火煜开口,卢仚继续说道:“泫朝顺应天命,为天下黎民福祉计,特吊民伐罪,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你焱朝若是归顺也就罢了,若是一意孤行,大起刀兵,和泫朝沙场交锋……敢问,会死伤多少将士?又会连累多少无辜的百姓?”
“若是大战一起,死伤的战士,牵连的百姓,他们的死伤,可都是你们的罪孽!”
“贫僧哪,心软……就是看不得那千里无人烟,遍地是尸骸的悲惨模样……所以,既然你们焱朝上下冥顽不灵,贫僧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三团火光在火煜身边浮现,三名头发胡须都喷吐烈焰,连同面皮都因为常年修炼火属性功法而变成了赤红色的老人,阴沉着脸从火光中走了出来。
卢仚看了看三名焱朝宗室的老祖,淡定的说道:“贫僧舍此残躯,以手段封禁狱火城。想来没有了狱火城传递出去的乱命,焱朝挡不住泫朝兵马。”
“如此,泫朝大军,将顺利的收服……”
“妖僧闭嘴!”一名长发披肩,紫色长袍上绣了一头绚烂的赤金色火鸟,气势威武凶猛的焱朝老祖猛地踏上前一步:“无论你如何巧言令色,你……想要以一人之力,和我焱朝为敌,为泫朝攻略我朝争取时间罢了。”
卢仚微笑:“不,贫僧只是见不得生灵涂炭而已。”
脚下一片五色云彩冉冉浮现,卢仚踏云而起,随后盘坐在了离地百丈的空中。
小金刚须弥山从头顶浮现,从丈许高下迎风一晃,就化为千丈大小。山峰悬浮头顶,放出一缕缕金色佛光笼罩住了卢仚和大黄全身。
金色佛光逐渐变得光芒璀璨、浓密粘稠,最终化为一座金色的光墙。
光墙中,隐隐可见一尊尊身形魁梧的金刚力士盘坐在莲台上,双手结出玄妙的佛门法印,越发显得这光墙厚重坚固,隐隐透出一股金刚不朽、坚不可摧的韵味。
“火煜陛下,你们若是不肯归顺,你们就是不顾苍生命运的妖孽,你们就是邪魔,你们就是罪不可赦的邪魔外道……贫僧为了天下黎民,也就只能以金刚雷霆手段……”
卢仚正学着佛门老和尚们的嘴脸,正在这里卖弄口舌,刚刚开口呵斥的焱朝老祖已经一步冲到了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金色光墙前,挥出了一柄紫红色,锤头有水缸大小,通体烈焰汹涌的八棱瓜皮锤,狠狠一锤轰了过来。
大黄‘嗷呜’叫了一嗓子。
四面八方,铭刻进了狱火城各处的五色符文齐齐亮起。
焱朝老祖手中的大锤,喷吐的火焰骤然熄灭,只剩下一柄光溜溜的紫红色重锤,‘嗡’的一声闷在了金色光墙上。
金色光墙纹丝不动。
一股绝大的反震之力倒卷而回,重锤‘嗡嗡’震荡,焱朝老祖闷哼一声,双手虎口崩裂,鲜血喷出,染红了重锤。
可怕的反震力量一波波的袭来,焱朝老祖的手臂内,从手指到肩头,一连串密集的骨裂声不断响起。
‘当啷啷’一声巨响,两条手臂几乎被反震之力震成豆腐渣的焱朝老祖握不住重锤,只能任凭锤子坠落在地,而他则是面无人色的向后倒退了数十步,犹如见鬼一般死死盯着卢仚。
“这锤子,真好……可惜,明珠暗投,落入尔等不顾黎民苍生死活的罪人手中。”
卢仚叹了一口气:“不过,天道大公,这等奇珍异宝,终究还是要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唔,这话怎么说来着?此宝,与我佛门有缘!”
大黄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落地的重锤前,张开嘴,一口咬住了锤子柄。
在火煜和一众焱朝臣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大黄猛地脑袋一甩,这柄重锤就‘滴溜溜’的飞起,被大黄直接甩到了卢仚的手中。
四下里一片死寂,没人吭声。
这柄锤子,在焱朝也是颇有名气的重宝,是宗室的传承之物。
其他的玄妙也就不说了,就说这锤子的重量吧,单单纯粹的重量,就有九象之巨——偌大的焱朝,也只有眼前着一名金莲开巅峰境,而且走烈焰锻体路子的体修老祖,才能勉强操控这锤子,以其为兵器。
这位老祖,也只是勉强能拿起这重锤当兵器。
而大黄,一条狗,居然叼起了这锤子,甚至还能将其轻松甩飞百丈多高?
这力量……
岂不是说,焱朝肉体力量最强的体修老祖,还不如‘某位妖僧’养的一条狗?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划出道来(5)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五彩光罩宛如琉璃,笼罩了整个狱火城。五色光罩内,更有一丝丝金光,缠绕成了莲花万字佛印,凝成了一尊尊金刚法相。
光罩内,不时发出沉闷的轰鸣声,那是有人在暴力攻击。
但是光罩坚固非常,轰鸣声不断响起,但是光罩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浑然就好似攻击不存在一般。
光罩外,一条条浮空战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有些则是稀稀拉拉的悬浮在四周,甲板上一些官吏、将士蹦跳着,叫嚷着,语无伦次的呱噪着。
偶尔有战舰轰鸣,喷出一道道威力巨大的火雷光柱轰击光罩。
时不时有身穿华服的焱朝官员,催动各色法器朝着光罩乱轰。
地面上,更有规模大小不一的军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大声咋呼着,冲着光罩就是一通疯狂的轰击,却同样对光罩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极高的高空中,时常有一道道极细的火光呼啸着飞来,一头撞在光罩上,然后炸成了大片火星,露出一封封被秘法催动的公文、信函。
这些公文、信函,都来自焱朝各处,是各地官员递交给狱火城官方文件。
按照焱朝的规矩,各地的重要公文,每一份,都必须同时动用专门的公文挪移阵、专门的送件密使、专门的传递秘法等三条途径送往狱火城,以防止任何一条途径出了问题,导致重要公文的缺失,导致重要事件的纰漏。
五彩光罩隔绝了虚空,挪移阵固然是无用了。
使用秘法破空传来的公文,全都在五彩光罩上撞得破碎开来。
而那些负责人工传递公文的密使,则是一个个呆愣愣的站在五彩光罩外,看着被封锁的狱火城,浑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接受的特训项目中,有各种为了保护公文的安全, 浴血厮杀或者亡命遁逃的手段。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特训项目告诉他们, 若是皇都狱火城被强敌封锁了, 他们该如何破开禁制,将公文送进狱火城去。
七天时间,狱火城被莫名大阵封锁的消息, 已经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距离狱火城够近的郡县中,已经有地方官派人来查探消息, 甚至有文武官员带着地方驻军, 屁颠屁颠的跑来狱火城‘勤王护驾’!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战舰, 就是‘勤王护驾’的驻军所有。
但是无论他们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来保护火煜的, 又或者是来朝堂诸公面前刷存在感表忠心的,任凭他们动用了各种手段,他们也奈何不了这一层五彩光罩。
被隔绝在光罩外的人, 还好。
最凄惨的, 是这七天中, 被扣在了光罩内的火煜和一众朝堂大臣。
卢仚盘坐在空中, 每天就好像牙疼一样‘嗯嗯嗯嗯’的念诵各种佛经,与此同时, 有数十万个大小粗细、粗犷阴柔各不相同的声音,在他们耳朵边不断的‘嗡嗡嗡嗡’的念叨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吃饭也好,睡觉也好, 走路也好,甚至想要偷偷摸摸的和自家小妾亲热亲热也好, 这重重叠叠的哼哼声都不断的在耳朵边呱噪,搅扰得人几乎要疯掉。
七天时间, 火煜和三位宗室老祖宗,连同满朝文武大臣, 以及驻扎在狱火城的数十万精锐大军,用尽了各种手段,疯狂的攻击卢仚布下的大阵,却始终无法奈何得了这座阵法!
相反,在这七天中,有些修为不够、心性不足的中低层的官员、将士,身上已经隐隐有了一股子佛门修士的端庄韵味, 他们一不小心,开口就是一句‘我佛慈悲’!
很显然,他们已经快要被卢仚的贯耳魔音……哦,不, 是佛门的普渡神音给渡化了!
至于狱火城的普通百姓么……
嗯,情况更加严重。
狱火城的普通百姓,他们无论男女老幼、富贵贫贱,全都盘膝坐在地上,一个个有模有样的学大和尚打坐参禅。绝大部分百姓身上,已经有淡淡的佛门韵味流转,体内有了一缕佛门佛力在流动不休。
满城百姓,根本无法抵挡卢仚的强行渡化,他们第一时间就成了卢仚的虔诚信徒,更是开始修炼卢仚注入他们脑海的大金刚寺第一幅金刚法相功法。
五色光罩笼罩的城区内,天地灵韵比平日里强盛了百倍有余。
加上有卢仚这个金莲开境界的大和尚,以佛门神通引动之,这些百姓入门的速度极快。
只是,火煜他们也顾不得这点了。
狱火城方圆数百里,城内百姓以千万计,等他们全都修佛有成,有了足够的修为……呵呵,难以想象这后果是什么。
不过,就算天地灵韵强大了百倍,这些百姓想要修行有成,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现在火煜他们担忧的是——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彻底断绝,任何手段都无法联系上外面的官员和军队,焱朝,已然是无头之蛇,彻底失去了统领。
寻常的州郡府县,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有地方官员弹压,有地方驻军镇守,一时半会出不了乱子。那些地方上的官员和将领,也不会蠢到作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但是北疆……北疆……北疆!
关键是北疆!
泫朝的大军正在北疆攻城略地,之前火煜他们正在商议如何反击泫朝的大军呢……失去了狱火城的统筹指挥,北疆就别指望能有一兵一卒的援兵,更别指望能有一粒粮食的救援!
没有援兵,没有辎重,没有了狱火城的谕令,北疆就是一个扒光了衣衫的大媳妇,随意泫朝上下其手、为所欲为,摆布出三百六十个小模样来。
按照火煜和几个重臣的估算,一年,只要一年时间,就足够泫朝吞并整个北疆,泫朝大军可以直接军临狱火城北门。
实在是,北疆之前的第一道防线镇北军,还有第二道防线流火城、伏火城等等,整个焱朝北面的军队,基本上就集中在这两处了。
除开这两道防线,其他的城池内,最多也不过数千常驻兵马维持日常治安。
数千兵马……面对气势汹汹的泫朝,够干什么的?
不从焱朝其他方向抽调精锐军队赶去北方,怎可能抵挡住泫朝入侵的军队?
可是,卢仚封禁了整个狱火城,他们和外面,彻底的失去了联系,整整七天,他们疯狂的攻击卢仚的大阵,却根本破不开……破不开啊!
短短七天时间,火煜的嘴唇旁,已经心火上冲,烧出了一圈的水泡。
终于,在第八天的一大早,一脸凌乱的火煜咬着牙,踩着一片光芒黯淡的火云,有点艰难的来到了卢仚面前。
他阴沉着脸看着卢仚,朝着卢仚拱了拱手:“法海大师……还请说吧,你要如何,才……”
卢仚盘坐在光芒炽烈的金色云霞上,笑呵呵的看着火煜:“为天下苍生计,还请焱朝归顺泫朝。只要火煜陛下向焱朝发布相应的旨意,并自封修为,随我去北疆走一趟。”
火煜艰难的摇了摇头:“法海大师,这事情,我做不了主。”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是严肃的看着卢仚:“大师佛法精深,法力浩瀚如海,果然威能无穷,真正是佛门的大德高僧……但是,就算大师有通天的手段,我焱朝,不可欺。”
卢仚放下双手,眨巴着眼看着火煜:“焱朝,不可欺?可是,我不正在欺负你们么?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来,来,来,赶紧使出来!”
火煜抿了抿嘴,狠狠的指了指卢仚:“我火氏一族的祖地中,还有闭关清修的老祖。”
卢仚摇了摇头:“你让他们来。”
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无边金光,卢仚指着悬浮在头顶的千丈大山,淡定的说道:“他们,攻不破我这座大阵,他们能怎么样?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火煜深吸了一口气:“我焱朝后方,是云洛古国,国内,有凝道果的大能修士……云洛古国后面,是元灵天百大宗门之一的宝光阁,其中更有照虚空,甚至是半步天人境的无上存在。”
火煜目光深沉的看着卢仚:“若是惊动了云洛古国,甚至是惊动了宝光阁!”
卢仚沉吟片刻,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惊动了云洛古国,自然有玄燕仙朝的人对付他们……若是惊动了宝光阁,也自然有玄燕仙朝后方的沧海楼和他们打擂台。”
轻轻拍了拍心口,卢仚笑着对火煜说道:“贫僧,只管欺负你们就是。”
火煜气得浑身直哆嗦。
无耻,太无耻。
卢仚这话,简直是无耻到了一定的境界!
偏偏,他和狱火城内,无数的文武官员、精锐将士,硬是拿卢仚没有半点儿办法。
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看了许久,这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泫朝给了大师多少……”
卢仚打断了火煜的话:“贫僧,是那种为了财货、美人,又或者荣华富贵,而弯腰的人么?贫僧来此,只是单纯的为了天下黎民,为了苍生消泯战火之灾而已。”
“所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卢仚笑看着火煜:“至于其他的废话,就不要再说了!”
卢仚笑得很灿烂。
火煜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他看着卢仚,轻哼道:“那么,你一定是会后悔的……妖僧!”
卢仚叹了一口气:“我等着你们让我们后悔……”
“哎,你们可不讲究……刚刚还一口一个大师叫得亲热,现在就变成妖僧了?”
“你们,可真不讲究!”
第三百五十五章 老祖们倾巢而出
狱火城,向南三十万里。
茫茫大山之间,有一座极其‘肥厚’的山峰。
所谓‘肥’,是这山峰底座极其丰满,直径有三千里之巨。
所谓‘厚’,是这山峰形如圆台,高出地面三千丈,看上去极其的敦厚稳重。
在这大山之巅,被人用大神通开辟了一片平地,修建了宫殿楼阁,有溪水潺潺,明湖如镜,更有无数奇花异草,内有无数俏丽宫娥往来,端的是一处神仙居所。
但是这里的真正精华所在,还是在山峰地下。
从山顶一座大殿,一条甬道直通地下,顺着垂直下降的甬道深入地下一万多丈,是一处极大的圆形地窟。
地窟正中,是一座直径百里的岩浆湖泊,浑圆的湖泊中岩浆‘静谧’而‘优雅’的滚动着,好似琉璃一般纯净澄透,放出温和的红光,照得整座地窟一片通明。。
这里的地火元力充沛到了极致,甚至比卢仚用五行风水大阵封锁狱火城,强行凝聚的天地灵韵,提升了百倍灵韵还要浓厚数倍。
岩浆湖泊边缘,是大片细腻的红色晶土,高温的晶土中,种植了无数火属性的灵药,林林种种,品类繁多,而且多为珍品,寻常人见都没见识过。
这些晶土中的灵药也就罢了,就算把卢仚提溜到这里来,他基本上也不认识这些灵药。
但是这岩浆湖泊中,却有一丛火莲。
红莲寺的火山口中,因为山门大阵的庇护,好容易有几颗万年火莲苟延残喘,存活了下来。就算是这样,这几颗万年火莲,也已经是红莲寺最紧要的镇寺之宝。
而这岩浆湖中的火莲,一片莲叶就有百丈大小,数十朵亩许大小的红色莲花静静的飘浮在岩浆上, 清香扑鼻, 暖香四溢, 每一片花瓣都宛如水晶雕成,莲台中的莲子更是光芒熠熠,散发出磅礴逼人的生机波动。
这一丛火莲, 从焱朝开国之时就盛开在这里,也不知道有几千万年的气候, 每一颗莲子都是极珍稀的重宝, 每一颗莲子, 都是焱朝压箱底的重器。
在地窟四周的岩壁上,开凿了一个个宛如蜂巢的洞窟。
每一个洞窟都只有数丈方圆, 内中陈设极其简单,也就是石桌石椅石蒲团等物。
一些洞窟中,有一个个皮肤泛红, 长相有老有小, 单从长相分辨不出年龄, 但是双眸神光逼人, 眸光中多有沧桑之色的男女在修炼。
这些男女,就是焱朝一代一代退下来的皇帝, 以及宗室族人和他们的家眷等等。
但凡突破金莲开境界,他们都按照祖宗规矩,跑来这座大山地窟中潜修, 从此销声匿迹,不再世人面前出现, ‘心甘情愿’的成为焱朝的后手、底蕴。
静静翻滚的岩浆湖泊旁,一名白须垂落到小腹处的老人, 正满脸堆笑的陪着一名年轻、英俊,身穿青色水云袍的青年, 看着岩浆上那数十朵盛开的火莲。
青年背着手,笑呵呵的点着头:“你们焱朝,还是有几分家当,不算穷……”
白须老人火烁,现如今焱朝宗室辈分最长、年龄最大的族老,金莲开巅峰圆满境的高手,毕恭毕敬的向那青年笑着:“殿下见笑了, 我焱朝不过是……”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发须尽成浅红色的中年男子从甬道中落下,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老祖,出事了, 出事了……那些废物犊子,简直……”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火烁双眼一翻,看着那中年男子呵斥道:“惊扰了殿下,小心你的皮。”
云洛古国三皇子云在天微微一笑,斜眼看了看那些火莲花,转过身,轻轻摇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会如此轻易被惊扰?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等中年男子开口,云在天就自行判断道:“焱朝在这周边,除了泫朝,也无其他对头,更无其他对手……难不成,泫朝打过来了?呵呵,这就有趣了。”
火烁的老脸有点发红。
火煜之前请了三位金莲开境界的老祖前去狱火城,这件事情,火烁是知道的。
他原本以为,有三位金莲开境界的族人出手,无论狱火城那边碰到了什么麻烦,都没有镇压不下来的。
但是,似乎……事情有点不对?
阴沉着脸,火烁冷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泫朝打过来了?嗯?就算是他们打过来了,至于这么慌慌张张的么?平白在殿下面前,失了体面。”
那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肃然向云在天行了一礼,然后朝火烁苦笑:“老祖宗,那些废物刚刚传来的消息,七日前,有妖僧闯入狱火城,布下大阵,将整个狱火城给封死了。”
“如今狱火城内外消息隔绝,也不知道火煜他们是死是活。”
“但是北疆那边,泫朝大军正源源不断的涌入,他们不断建起挪移阵,平均每日侵吞我朝北疆三千里疆域,随着挪移阵不断布开,军队不断涌入,侵吞速度,还在加快。”
“您……得拿个主意。”中年男子苦笑,拱手,不再言语。
火烁的面皮一阵通红。
他看看云在天,干巴巴的说道:“让殿下,见笑了。”
云在天摇摇头,轻轻摆手:“罢了,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走罢,一起去狱火城看看,究竟是何等‘妖僧’,能够封禁了整个狱火城。”
轻轻一笑,云在天悠然道:“且不说打狗看主人这个道理,你焱朝是我云洛古国附庸,容不得人欺上门来……就说,父皇让我做这‘巡察催讨使’,督促诸国提前缴纳这次的贡品!”
眯眯眼,云在天笑道:“若是你们焱朝的纳贡被耽搁了,你们要被论罪也就罢了,我的脸面也不好看,我有几个兄弟,最是嘴贱的,免不得大肆嘲讽于我,这种事情,我是忍不得的。”
火烁向云在天欠了欠身。
随后,他抬起头来,用力的拍了一下巴掌:“开启圣地护山大阵,封禁圣地,召集所有在圣地清修的族人,我们……去狱火城!”
火烁朝云在天笑道:“总不至于,让殿下因为我们,折损了颜面。”
云在天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反手袖子一卷,岩浆湖泊上,数十朵火莲中,一颗颗熠熠生辉的火莲子纷纷飞起,落入了他的袖子里。
一共七十二朵火莲,八百多颗莲子,云在天直接收走了六百六十六颗,倒是个蛮吉利的数字。
火烁,还有报信的中年男子,以及其他刚刚从一个个洞窟中走出的火氏族人,看得云在天下手这般狠,一个个心痛得面皮直抽抽。
但是再心痛,他们也急忙堆砌起了满脸的笑容。
人家,是宗主国云洛古国手握实权的三皇子,身份尊贵,实力强横,又不是个脾气好的,取走一些火莲子,这是看得起他们焱朝!
肥厚的山峰上,一道道宽达数丈的火色符纹亮起,宛如一道道巨大的锁链,将整座山峰包裹在了里面。一层厚厚的火光浮现,火焰呼啸声中,整座山峰在空气中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最终彻底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朵拳头大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火光。
整座山峰,连同山峰内通往地窟的甬道等等,全都被大阵封禁,没入了虚空中。寻常人不通阵法,根本就找不到入口。
若是用暴力擅闯,这朵拳头大小的火光,看似弱小,却是沟通了方圆十几万里的地下火脉,一旦碰触,爆发出的威力足以焚毁万物,方圆万里虚空都会化为地狱火海。
山峰没入虚空的同时,火烁等人,也已经通过地窟中架设的挪移阵,直接来到了狱火城外的皇家林苑中。
狱火城被卢仚封禁,就连挪移阵也都彻底封锁。
但是这城外的皇家林苑占地面积极大,内有各种精妙的布置,虚空挪移阵自然是常备之物。
火光漫天,十几条造型宛如火鸦的巨型战舰腾空而起,呼啸着朝狱火城飞了过来。
距离狱火城还有三十几里地,巨型战舰上一道道符文亮起,一团团直径百丈的硕大火雷凭空凝成,伴随着沉闷的风雷啸声沉甸甸的落在了五色光罩上。
火烁等人出手,可懒得搭理城外那些官吏、将士,又或者村镇中百姓的死活。
这些火雷一颗颗爆开,每一颗的威力都横扫方圆二十几里地,一圈圈火光掀起了飓风、烟尘,带着可怕的高温向四周乱卷。
城外的官吏、军队措手不及,被火光高温卷了进去,无数人惨号着被掀飞,更有人被炸死炸伤,身躯被高温火焰化为飞灰。
火烁等宗室老祖站在巨舰船头,俯瞰着下方一片混乱,一个个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都是无能的废物,国朝养活他们,真正不知道除了浪费粮饷俸禄,还有什么用!”
火烁朝云在天笑道:“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云在天微微一笑,岔开了这个话题:“唔,那个妖僧呢?”
火烁点点头,提起了声音:“老夫火烁,妖僧,速速出来见我……你此刻放开大阵,跪地求饶,还有一条活路……若是再肆意妄为,老夫让你想死都难!”
火烁话音未落,一道火柱从地面直冲天空,‘轰’的一声命中了他乘坐的巨舰。
随着火柱一并袭来的,还有尖锐的问候声:“哟,灰孙子来啦,灰孙子来啦……灰孙子,你家爷爷在此,快叫一声好听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老祖们倾巢而出(2)
大鹦鹉嘴贱得很。
但是如今的它,实在是生得神骏非凡。
通体羽毛犹如血色火焰,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身躯有足足三尺多高,长长的尾羽则是近乎一丈。张开的双翼,翅膀尖尖上,有几根华丽的翎毛,修长而润泽,隐隐生有瑰丽的符纹,好似传说中的凤凰羽翼。
尤其是大鹦鹉的头顶,生出了一行九根尺许长的细羽,当它扯着嗓子问候火烁的时候,九根细细长长的羽毛笔直的竖起,更有一缕缕紫火红烟喷出,看上去神异非凡。
单单论修为,大鹦鹉大概也就是烈火境圆满的水准。
但是借助大阵之力……尤其是,卢仚看似一人坐镇大阵核心,实则那座小金刚须弥山中,成形的道兵大和尚就有三十六万之巨,其他刚刚被收服的道兵,囊括了镇北军全体精锐,以及姜垵等人带去折荪府的姜氏私军精锐。。
这就是千多万修为不弱的道兵。
他们齐聚小金刚须弥山,所有人的法力通过这件佛门异宝连为一体。
加上五行风水大阵勾连地脉,牵连虚空,引动了狱火城四面八方数千里的地气力量,可想而知大鹦鹉能够调动多么庞大的力量!
引动大阵之力,化为一道温度高得可怕的灵炎直冲高空。
火烁的座舰被火柱命中,就听一声沉闷的响声,巨舰的船底被破开了一个直径十几丈的圆形窟窿,高温火柱连续洞穿了数十层船板,直接烧穿了巨舰。
火柱冲天而起,巨舰的破洞处,大量融化的金属汁液犹如暴雨一样洒落。
要死不死,大鹦鹉的运气极好,这一击直接破坏了巨舰的动能核心,就听密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巨舰喷吐着黑烟火光, 失去了飞天之力, 摇晃着从空中向地面笔直坠落。
刚刚下坠数十丈高, 西面一片明晃晃的银色寒光亮起。
兔狲见到大鹦鹉在这边大展凶威,天性凶悍的它哪里忍得住?伴随着‘喵呜’尖叫声,一道道大阵之力被疯狂抽取, 化为一道道长达百丈的月牙状先天庚金刀芒,铺天盖地的朝着这边飞掠了过来。
先天庚金之气飞行绝迹, 弹指间就是上万里之遥。
兔狲所在之处, 距离这些巨舰也不过数百里地, 刀芒几乎是刚刚凝聚,就劈在了这十几条巨舰上。
刺耳的断裂声中, 一条条巨舰通体爆开一条条符纹光芒,无数防御符纹被暴力摧毁,锋利无匹的先天庚金刀芒斩开了一条条巨舰, 将其切成了硕大的金属残片。
更有好些倒霉的火氏老祖闪避不及, 被刀芒命中了身体。
这就连一点儿断裂声都没有, 这些火氏老祖的身体被无声无息的劈开, 鲜血洒得漫天都是。
“妖僧!”
火烁和一群宗室老祖气急败坏的嘶声谩骂。
但是刚刚骂了一句‘妖僧’,东面一抹绿光一闪, ‘噗’的一声,在火烁等人中间,一团人头大小的绿色毒液突然爆发, 炸成了一团笼罩数里方圆的绿色毒雾。
可怕的剧毒顺着毛孔侵入身体,数百名宗室老祖来不及驱动法力焚烧侵入体内的毒气, 剧毒就在身躯内爆发开来,他们的五脏六腑、筋骨血脉都在剧毒的腐蚀下迅速化为毒汁, 好些人的肢体被腐蚀得血肉模糊,变成了墨绿色的毒水胡乱喷洒。
“毒!”
火烁等人失声惊呼, 一件件威能强大的法器、灵宝燃烧着烈焰腾空而起,高温火焰烧得毒气‘嗤嗤’直响。
高温烈火对剧毒有着先天的克制功效。
翠蛇的修为毕竟不高,血脉浓度还没提升到太离谱的程度。它喷出的这一口毒液虽然歹毒,但是毒液毕竟和法术是两码事,毒液的威能,只和翠蛇的身体机能、血脉返祖程度有关。
高温烈焰一卷,翠蛇喷出的毒雾就被烧得干干净净。
数百名中毒的宗室老祖也急速的施展秘术, 自身熬炼出来的一口真火在身体内外灼烧了数十遍,将体内的剧毒一点点的煅烧干净。
元气大伤的宗室老祖们忙不迭的取出了各色灵药,犹如吃饭一样的灌了下去。
体内伤势快速愈合,一众人等聚集在一起, 数十件威能极大的法器、灵宝放出高温烈焰,将他们牢牢地护在了里面。
还没等火烁等人从接连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正北方向,懒洋洋的蜷缩在一片黑云中的鳄龟探出了硕大的,已经隐隐有几分蛟龙形态的大脑袋,张开嘴,朝着他们喷了一团寒气。
‘嗤啦’一声!
温度低得可怕的白色寒光一闪而过,‘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巴掌大小的酷寒冰晶漫天洒落,寒风呼啸着卷动冰晶,将火烁等人裹在了里面疯狂的旋转冲刷。
刺骨寒气和高温烈焰相互绞杀。
这一口寒气,鳄龟同样调动了大阵之地,是以飓风威能巨大,冰晶的寒意更是可怖。
鳄龟喷出的寒风冰晶还在肆虐,毒雾无功的翠蛇已经蹦跶着窜上了高空,它朝着东面大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肚皮吸得溜圆好似一个皮球一般,然后一道黑风朝着火烁等人喷了过来。
黑风中,更有无数条极细的闪电乱闪。
东方青木,主生机,同时也有风、雷之变化。翠蛇喷出的黑风、雷霆,同样借用了大阵之力,是以风雷威力绝强。
黑风雷霆和鳄龟喷出的寒风冰晶混在了一块儿,平地里一根根直径百丈的黑色龙卷风呼啸着冲起,数十根风柱将火烁等人围在了正中,就好像一根根巨大的柱子一样冲着他们一通乱拍乱抽。
在大阵之力的加持下,黑色的龙卷风几乎凝成了实质。
可怕的压力一重重的碾压下来,火烁等人祭起的法器、灵宝剧烈的颤抖着,法力急速消耗,巨大的压力让火烁等人浑身震颤,好些人眼珠凸起,一根根血管鼓胀跳动,更有人直接口吐鲜血,已然受了极重的伤势。
“这!”云在天瞳孔骤然缩小,他骇然看着四周肆虐的黑风雷霆和寒风冰晶,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笼罩狱火城的五色光罩。
焱朝在云洛古国的众多附庸中,综合实力足以排进前十之列。
焱朝的宗室老祖们,在场的近千人,尽是金莲开的修为。金莲开境界的修士,放在云洛古国,也都是中坚力量,哪怕是云洛古国也不可轻易忽视。
一个莫名的和尚,布下一座大阵,配合上几头‘宠物’,居然就正面碾压了整个焱朝宗室的老祖们?
究竟是敌人太强大。
还是焱朝宗室太废物?
云在天沉默了一阵,他不愿意承认是焱朝宗室太废物,否则也显得他云洛古国太……
那么,只能是敌人太强大喽?
一声轻叹,云在天身边清风乍起,云烟缭绕,一座十二屏的山水屏风从他头顶冉冉升起,迅速化为数十丈大小。
水墨山水图样的屏风中,一条滚滚白江冲突而出,白江上云蒸霞蔚,大片水云化为一道道极其柔韧的云带,迅速朝着四面八方冲去。
这些白色的云带速度极快,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声,更带起了一道道白色的气浪。
黑色的风柱,刺骨的寒风,乱劈的冰晶,还有疯狂落下的雷霆,一波波的和这些白色云带相互冲击。每一次冲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震天霹雳声。
云在天的身体微微摇晃,面皮迅速充血变红。
他已经很是看重卢仚和几头‘宠物’的实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几位大爷的力量。
云在天已经是快要凝结道果的高手,这件山水屏风,也是云洛古国有数的镇国重器,虽然是后天之物,但是耗费了无数珍稀材料,更耗费了云洛古国历代无数先祖的心血,其威能比一些先天天地孕化的灵宝还要强大得多。
但是云在天惊恐的发现,他已经倾尽全力,却抵挡不住鳄龟和翠蛇联手放出的攻击。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云在天就感觉到脑海刺痛,神魂隐隐被挫伤;他的五脏六腑更是一阵阵的剧痛难当,法力反噬,犹如无数柄小刀在他体内乱扎。
‘唔’!
闷哼一声,云在天嘴角有血水流淌下来。
两名一直站在云在天身边不言不语的老人怪眼一翻,同时冷哼了一声。
一金一银两枚巴掌大小,密布无数玄妙云纹的圆环呼啸着从两个老人手中飞出,顿时漫天都是厚重的浓云升腾,方圆百里内云光缭绕,一股股强到极致,绵绵泊泊柔韧无比的力量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轰’的一声,鳄龟和翠蛇放出的所有攻击都被这一片浓云吞噬,碾压,犹如磨盘砸豆子一样碾成了粉碎。
“高手,不是对手……嘿,该缩头的时候,就缩头!”
眼看着两个老人如此威势,刚刚还趾高气扬骂骂咧咧的大鹦鹉,当即浑身一缩,躲在大阵中,隔着五色光罩,朝着两个老人大声叫嚣起来。
“两个死老头,啧,有点本事嘛!”
“你亲爹在此,来啊,不孝子,来揍我啊……来揍我啊……你们不敢动手,你们就不是儿子,而是孙子!”
大鹦鹉的一张嘴,臭,而且贱到了极点。
两名老人嘴角抽了抽,瞪向大鹦鹉的眼珠瞬间变成了红色。
第三百五十七章 枪挑道果
培元,熔炉,烈火,只是调理肉身、神魂,为后续的道途打好基础。
种金莲,是‘触摸’天地大道之始。
金莲开,是‘融入’天地大道之始。
凝道果,是开始‘把握’天地之道。
这修炼,就犹如男女之间的那种勾当。从一介小儿开始,孕育,成长,长大成人,男子精气旺盛,就开始‘窈窕淑女,求之盼之’。
即动心追求,就开始靠近,认识,碰触,进而情投意合,开始诸般亲昵动作。
到了凝道果的境界,大体就相当于,男女之间已经感情稳固,可以请媒人上门,准备大婚庆典,进而闹洞房、成就好事的阶段了。。
若说天地大道就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种金莲,只是摸摸小手。
金莲开,是可以搂搂小腰。
凝道果,就是可以宽衣解带……嗯,嗯,一览其中无限风光。
云在天身边的两名老人,悍然就是两个凝道果境界的大高手。
他们对于‘水云’变化之道,已经‘掌握’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寻常金莲开的修士,施展诸般‘水云’法术,还要用法力‘模拟’水云飘忽莫测、变幻万千的气相。
而到了凝道果境,他们已经‘悟出’、‘掌握’了一些‘水云大道’的真意,他们念头一动, 天地之间‘水云’之道随心而动, 自然就有天地伟力加持其身, 展示出各种非凡的神异,拥有莫大的威能。
大体也如男女之间的那些勾当,已然是‘夫唱妇随’的境界。
金银圆环浮空, 大片云气弥漫四方,一道道湍急的云流呼啸着冲刷天地。不愧是凝道果的大高手, 天地伟力加持在一道道云流上, 每一条看似轻柔、脆弱的云流, 简直犹如高压高速的水银一般,充满了可怕的力道。
五色光罩, 第一次被冲出了一圈圈浅浅的涟漪。
盘坐在小金刚须弥山下的卢仚,也终于感受到了大阵的一丝丝震荡,承受了一点冲击力。
大鹦鹉翘着尾巴, 张开翅膀, 隔着五色光罩, 朝着两个凝道果的老人放肆的挑衅着。它不是两个老头的对手, 但是二十个老头加在一起,也不如它的嘴巴这么贱。
大鹦鹉蹦跳着, 叫嚣着,嘴里不断喷出一缕缕青烟和高温的口水。
两个老头被气得面皮发黑,一道道云流呼啸汹涌, 进而一波波法力波动朝着四周扩散开去,天地间风起云涌, 方圆数百里的天空,都有大片云雾凭空而生。
每一片云雾都重达数龙, 一片片云雾犹如龙鳞一样整齐的排列着,云雾和云雾之间相互加持, 恐怖的重量就一层层的叠加了上来。
无数云雾整整齐齐的,一波波的涌向了狱火城。
这些云雾犹如飞鸟投林一般,整整齐齐的被金银圆环吞了下去,随后化为一道道高速云流喷涌而出,笔直的冲击着五彩光罩。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流的冲击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 五彩光罩荡起的涟漪越来越明显,渐渐地,五彩光罩逐渐发出了‘嗡嗡’的轰鸣声。
大鹦鹉瞪大了眼睛,骇然尖叫起来:“仚哥儿, 仚哥儿,咱们这次要栽……惹上高手了,惹上高手了……风紧,扯呼?”
这厮倒是很会欺软怕硬,一见到两个老人施展手段,居然如此的声势不凡,它当即满口黑话,撺掇着卢仚赶紧逃跑。
卢仚缓缓站起身来。
他随手一指小金刚须弥山,高有千丈的山峰顿时爆发出一圈圈夺目的金光。
一百零八具大金刚寺太古高僧的金身舍利从大山中飞出,在山峰旁整整齐齐的围成了一个圆圈。这些金身舍利盘坐虚空,通体放出炽烈霸道的金色佛光。
金身舍利加持大阵,五行风水大阵的光芒更盛,防御力骤然增强了数倍。
两名老人放出的云流荡起的涟漪,原本已经扩散到了整个狱火城上空,但是随着卢仚祭出了大金刚寺的老祖宗们,荡起的涟漪范围又急速的缩小。
随后,卢仚拎着金刚枪,只是一步,就来到了狱火城的南门城楼上。
隔着厚重的五色光罩,卢仚长颂了一声佛号:“我佛慈悲,两位前辈修行不易,为何要行此逆天背德之事?所谓,助纣为虐……咳咳!”
卢仚有点尴尬的咳嗽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无论是极圣天,还是元灵天,应该都不懂‘助纣为虐’这四个字该如何解释。
所以,他很是威严的看着两个老头:“焱朝上下,倒行逆施,胡作非为,擅自挑起战火,祸乱天下黎民百姓……贫僧悲天悯人,为天下苍生计,特来降服焱朝这一窝妖孽邪魔。”
“两位前辈,为何阻挡贫僧行事?”
“看两位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的模样,想来也是心存正义之人……为何要与邪魔为伍?”
卢仚迅速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直接将焱朝上下划归了邪魔一党。
火烁气得眼角直跳:“妖僧,放肆,我焱朝……”
云在天摆了摆手,打断了火烁的怒喝谩骂。他右手放出一道云光,定住了头顶的山水大屏风,白河翻滚从屏风中喷出,化为无边云光席卷四方,和两个老头放出的云流完美的融为一体。
道道云气翻滚,白云包裹了整个狱火城。
云在天看着卢仚,轻声笑道:“这位大和尚所言,偏颇了。焱朝,乃我云洛古国附庸之国,焱朝宗室向来忠诚恭顺……我以为,他们都是好人,并非妖孽。”
卢仚眯起了眼睛:“他们是否邪魔外道,你说了不算。”
云在天笑了起来:“我说了不算?我是云洛古国……”
云在天的话没能说完,卢仚一声天龙吟神通,一声恐怖的大吼声震荡千里,恐怖的声浪所过之处,千里内的地面骤然被刮掉了一层,罡风吹拂,巨大的声浪直接震得火烁等人双耳喷血,绝大部分焱朝宗室老祖双眼一翻,被卢仚一声大吼震晕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你也是邪魔!”卢仚朝着云在天一声大吼,与此同时,他身边狂风大起,卢仚的身体骤然化为了一缕清风。
金刚枪撕裂虚空,一点寒光近乎瞬移般直刺前方。
两名凝道果的老头儿,大意了。
云在天在和卢仚交涉,他们实在是大意了。
他们见到卢仚生得这么相貌堂堂、威武不凡的模样,尤其是卢仚身上的佛门气息纯正、炽烈,虽然霸道刚猛,但是也充满了一种恢弘堂皇、堂堂正正的韵味。
这气息,并非邪魔外道。
面对这种气息,他们不由得就略有了一丝松懈。
卢仚的突袭,太快,快得让他们肉眼看不清,神魂灵识也没能捕捉到卢仚的动作。
只是一点寒芒破空袭来,他们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天龙吟神通已经在他们脑海中炸开,震得他们神魂乱颤,体内法力一片凌乱!
虽然修为境界高出了卢仚一个大境界,但是两个老头的法力修为、神魂强度,都不足卢仚百一——他们秉持的修炼根本法,差距太大!
卢仚虽然只是金莲开境界,甚至只是金莲开中期水准,但是他的法力修为、神魂修为,都是这两个老头的百倍以上!
更不要说,他以‘风之道’驱动神通,那速度简直快到了非人的境界。
就连长枪贯穿肉体应有的‘噗嗤’声都没有,卢仚的金刚枪沉重无比,速度更是快到了极点,金刚枪上蕴藏的力道隐隐已经化为一种破碎万物的‘道韵’!
好似一方小天地轰然砸落,两名凝道果境的老头哼都没哼一声,他们还有很多神通手段没能施展出来,两人的身躯就在金刚枪凝聚的‘道韵’下支离破碎。
粉碎,粉碎,粉碎!
碎成最细小的微粒!
两人体内磅礴的法力,强横的神魂之力,犹如干燥至极的木屑,被金刚枪轻轻一点,就好像原始人钻木取火一样,他们的精气神‘呼啦’一下就燃烧起来。
空中,两团绚烂夺目的云霞翻滚着,燃烧着,一丝丝强烈浓郁的道韵随着云霞的燃烧,不断向四周扩散开去。
云在天张大了嘴巴。
火烁和几个没有昏厥的火氏长老骇然瞪大了眼睛。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名被击杀的老人留下的最后异象,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在云洛古国,凝道果境,已经是至强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就算是在云洛古国,数量也不过百数,错非云在天是云洛古国极其重要的皇子,且身上承担了重要的实权职务,他也不可能有两个凝道果的大高手护卫。
但是……就这么被卢仚一枪挑死?
云在天的小腹一阵抽搐,他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然后转过身,硕大的山水大屏风卷起漫天云旋,簇拥着他急速向着东南方向全力逃跑。
他转过身的同时,就已经喷了一口血。
云旋卷着他刚刚飞出百丈不到,他就连续喷出了十几口鲜血。
每一口血刚刚喷出,就急速燃烧,他的速度就骤然飙升几分。
为了逃跑,云在天已经顾不得伤伐道基,损伤本源,直接施展了亡命、拼命的禁忌之术,不惜成本的喷吐本命精血来逃跑。
只是……
他刚刚逃出了三里不到,卢仚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咣当’一声巨响,急速飞窜的云在天一脑袋撞在了卢仚的胸膛上,硬生生将自己撞得昏厥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关键人物
狱火城,东南,千万里,相隔大概十个类似焱朝这般广袤的皇朝疆域。
一座极大极大,烟波浩渺如大洋的淡水湖泊正中,有一大体成圆形,直径过万里的大岛。大湖湖水浅绿,大岛上则是绿植密布,就好像一颗硕大的绿宝珠沉在了钵盂中,风景着实秀丽绝伦。
这岛,就是云洛古国的都城青罗仙城所在,岛上土地,倒是有一半被云洛古国的皇家园林占据,其他达官贵人的庭院楼阁,又占了剩下土地的一半。
青罗仙城,数以亿计的百姓黎民,拥有的土地,也只是边边角落里的四分之一左右。
饶是如此,因为土地肥沃,地脉之力极其肥厚的缘故,这边边角落里相比最差的四分之一的徒弟,也使得这数亿百姓衣食丰足,最普通的百姓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生活水准堪比云洛古国那些附庸国朝的中小地主。
这是一块确确实实的乐土。
云洛古国的皇族,修炼‘水云之道’,其性格也带上了‘水云’那种‘飘忽自然、逍遥自在’的韵味,治国理政,多循‘无为’之治。。
或者说,云洛古国的皇族,除了极少数奇葩,其他绝大部分宗室,都有点懒散。
宗室皇族,乃至达官贵人们都懒散,百姓们的小日子自然就过得越来越好,偌大的青罗仙城,已经有百万年未动过刀兵,没经过战火了。
青罗仙城西北角,一片柔美的山岭中雾气升腾, 大片异种龙鳞皮黑松林密密麻麻遍布山头谷地。在这些黑松林中, 生长了无数形如琉璃酒杯的酒盅吊兰, 正是花期,无数吊兰开得极好,漫山都是馥郁的清香。
一株几乎有二十人合抱粗细的巨大古松下, 是一块青石平坝,上面就着天然的奇石, 雕出了一座棋盘, 几张石凳。
云洛古国当今国主云无思, 金莲开圆满境修为,乃是一名生得俊逸非凡, 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的俊美男子。
他坐在棋盘旁,身后站着两名美貌宫娥,云无思就好像没长骨头一样, 身体歪歪斜斜的靠在宫娥的长腿上, 两眼无神的看着棋盘对面的清秀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生得颇为俊雅风流, 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饱学书生、腹有锦绣’的韵味。
奈何他身上穿着的, 却是一件金灿灿的宽大袍子。
袍子的颜色俗气也就罢了,袍子上的纹路, 更是和他的长相、气质不搭——这么一套土豪气息浓郁的金色长袍上,居然绣满了金锭、银锭、铜钱、献宝的三足金蟾等纹样。
那种暴发户特有的气息,居然完美的融入了这中年男子自身的气韵, 实在是引人眼球得很。
“云兄怎么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中年男子手中拈着棋子,思忖许久, 却始终没能落子。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云无思笑道:“云兄这棋艺, 越发的飘然如仙,实在是……”
“奉承我也没用。奉承我, 你也得把赌注先给了。”云无思空荡荡的眸子里多了一丝黯淡的神采,他扭了扭软塌塌的腰身,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在了另外一个宫娥的腿上。
“哎,这日子,艰难啊。”云无思幽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中年男子笑呵呵的,抓起一把棋子丢在棋盘上, 算是彻底认输了。他从身边侍立的宫娥手上,接过一盏碧绿色的灵茶,‘咕咚’两口就将茶水连同茶叶一并吞了下去。
“唔,赌注么, 先欠着,最近开销大,口袋精光,没钱了……本来指望着从你这里赢一笔的,谁能想到又输了呢?”
叹了一口气,中年男子指了指手中空荡荡的茶盏:“你这青罗叶越来越有滋味了,嘿,等会我走的时候,给我包上十斤!”
云无思猛地瞪大了眼睛:“就二两,爱要不要!你当这是什么?地里的萝卜缨子么?这青罗叶,上上下下多少讨债鬼盯着?每隔十二年才能采摘一次,我坑蒙拐骗,耗费无穷心思,才能偷偷藏下来……”
云无思猛地闭上了嘴。
“唔,你私藏了多少?”中年男子猛地探长了脖子,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嚇,哪有能私藏多少?反正,就二两,爱要不要。”云无思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地主家也没余粮……你这宝光阁的大掌柜,总在我这里打秋风,你寒碜不寒碜?”
中年男子,元灵天顶级宗门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也是宝光阁阁主一系的嫡系族人金灿‘咯咯’笑了几声:“寒碜?不寒碜啊……整个云洛古国,上百附庸皇朝,都是你的。我虽然是宝光阁在这边的大掌柜,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穷打工的!”
云无思冷哼了一声:“你姓金!”
金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姓金也没用……我虽然姓金,也只是姓金的灰孙子……什么时候我变成祖宗辈的了,也就不用来你这里扣扣索索的了。”
摇摇头,金灿将棋盘上混在一起的棋子一粒粒的分拣开来:“再来一把,再来一把,赌注依旧啊……一万粒极品沥血丹,一万粒嘿!”
云无思咬牙,看着金灿冷声道:“再来一局?你现在一共欠我一千二百九十八万粒极品沥血丹……要不是你姓金,我这债主,早就挑了你的手脚筋来讨债了。”
金灿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值当什么?值当什么?千多万粒极品沥血丹而已,对我个人来说,是个大数字,但是对你这地主老财来说,你一个月用来培养皇室禁军的资源,都是这个的多少倍?”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金灿抬头看着天空,幽幽道:“要不是阁内监察司的老不死们盯着紧,我都想狠狠的贪墨一笔了……实在是,穷啊!”
云无思眨巴眨巴眼睛,懒得搭理这厮。
金灿摇摇头,让宫娥重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青罗叶灵茶,一边落子,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他和云无思飞快的落了十几颗棋子后,他才幽幽道:“你给那些附庸皇朝,可都传令下去了?这一次的贡品,关系着阁内对极圣天的征讨大计……搞不好,会和沧海楼在极圣天打起来,这可都是未来征战所需的辎重。”
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金灿很严肃的说道:“不可大意,若是有些珍稀货色凑不齐的,赶紧和我说,我帮你想办法调剂一二……若不然,要是被监察司的那群老家伙抓住了把柄,你不死也要掉层皮!”
云无思冷哼了一声:“已经分派下去了。每一种贡品的份量,我都加了五成分派下去,想来没有人敢给我玩花招,他们一定能凑齐贡品。”
金灿顿时大惊小怪的叫嚷了起来:“看看,看看,这话怎么说的?啧啧,地主老财就是不同凡响……哎,有这么多附庸皇朝,就是好……你居然加派了五成?这一笔,你可是赚大发了!”
云无思没好气的往棋盘上落了一粒棋子:“少嚷嚷,少嚷嚷,我云洛古国,不也是给宝光阁打工的么?哎……你说,这次阁内万年一次的执事会换人,你能捞一个执事身份么?”
金灿眯了眯眼睛:“你想干嘛?”
云无思眨眨眼睛:“进宝光阁‘万宝池’修炼的名额。阁内执事会每届七大执事,万年一次,有三个万宝池的推荐名额,给我一个。”
金灿很耿直的问他:“那,我能有什么好处。”
不等云无思开口,金灿直截了当的说道:“一千多万颗极品沥血丹的债,可值不上一个万宝池的名额。”
云无思轻笑了几声:“简单,等我凝了道果,让在天接位,如何?他可是你亲外甥!”
金灿眯起了眼睛,手指拈着一粒棋子,轻轻的、急促的在棋盘上敲击着。
云无思镇定自若的看着金灿。
宝光阁是元灵天顶级宗门,实力雄厚,底蕴惊人。
饶是如此,类似云洛古国这样的附庸势力,在宝光阁之下,也只有三大仙国而已。换句话说,除开宝光阁的宗门嫡系,云洛古国占了宝光阁整体势力的三成以上。
金灿的亲妹妹,嫁给了云无思,如今是云无思三宫皇后之一。
若是金灿的亲外甥云在天,能够成为云洛古国的下一任皇帝,这对金灿能有多大的好处可想而知。他在宝光阁的地位、权柄、话语权,绝对会提升老大一截,甚至成为下一任阁主的有力竞争人选。
金灿开始思虑,一个万宝池的修炼名额,和云洛古国皇帝宝座之间的利益权衡。
就在这时候,一名身穿水青色长袍的老人宛如鬼魅般,在白雾中一阵闪烁,悄然无声的来到了青石平坝上。
他先是向金灿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了云无思。
“什么事情?”云无思看向了这个从他刚出生,就一直追随照顾他的太监大总管。这是追随了他千多年的绝对心腹,是他最信任,或者说,是他唯一真正信任的人。
“三殿下身边的两位护道者,陨了。”
“三殿下他……在焱朝狱火城,被一妖僧生擒……焱朝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那妖僧说,如果我朝不能给出足够的赎金,他就要为三殿下剃度,将他渡入佛门。”
老太监的脸色,极其的诡秘。
云洛古国,被勒索了。
这种事情……云洛古国开国不知道几百几千万年,何曾有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关键人物(2)
焱朝投降了。
从上到下,从火烁到火煜,从文武臣子到最下层的小卒子,全投降了。
自封修为,随后开启了所有的宝库、秘库、私库等等,献出了国朝内所有最有价值的秘宝、重器、灵丹、秘药。
就好像打架打输了的野猫子,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任凭敌人发落。
不挣扎,不反抗,连叫嚣着迟早要找回场子的狠话都没一句。
不这样做,能怎么样呢?
云在天被生擒活捉了啊!
云洛古国的三皇子云在天,当今国主云无思钦封的巡察催讨使云在天,有个亲舅舅是宝光阁驻云洛古国大掌柜,而且是宝光阁嫡系出身的云在天。
卢仚好像菜市场杀鱼的鱼贩子一样,掐着云在天的顶瓜皮,将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戒刀架在了云在天的脖子上后,火煜立刻下令投降,连一个咯噔都不打的。
狱火城内,所有的防御禁制、防御阵法,所有一切防御手段全部撤销,任凭卢仚肆意作为。。
躺平了,不反抗了,任凭你怎么折腾。
只求,云在天千万不能死在这里,他如果死在了焱朝,那么云洛古国的报复……只是想一想,就让火煜等人不寒而栗。
三十六万道兵大和尚取代了焱朝驻军,驻守在了狱火城各处要害之地。
高耸入云的天火台上,卢仚盘坐在火煜的宝座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焱朝的一众高层。
除了火煜这个皇帝,火烁这些宗室老祖,焱朝四辅四弼重臣身后的八大家族的潜修长老们,也被人从潜修之地‘请了’出来。
所有人都封禁了修为,一个个面色惨淡的按照家族所属排成了班列,面无表情的看着高踞宝座的卢仚。
无数人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破口大骂。
‘妖僧’!
绝对是‘妖僧’!
而且,是修为强悍,法力无边的‘妖僧’!
以一人之力,攻破了偌大一个皇朝的皇都,逼着皇朝俯首投降。
这不是妖僧,又是什么呢?
云在天阴沉着脸, 站在卢仚身边。他的修为倒是没有被封禁, 毕竟是云洛古国的三皇子, 卢仚还是给他留了足够的体面。
云在天眯着眼,不时的打量卢仚粗壮的脖颈,盘算着自己如果这时候突然出手袭击卢仚, 能有多大的概率将他的脑袋斩落!
但是寻思了又寻思,琢磨了又琢磨, 云在天终究没敢出手。
自己的两名已经凝聚道果, 已经能够借助天地之力施展‘道法’的护道者, 都被卢仚轻轻松松一枪给挑了。
没有用神通,没有用法术, 更没有用什么大威力的灵宝。
直接就是一枪挑了!
很显然,卢仚走的是体修的路子。
而到了卢仚这种境界的体修,身躯坚固已然是不可思议, 绝非寻常人所能理解的那种强大和坚固——云在天怀疑, 就算给他一柄顶级的灵剑, 以他的修为, 估计都劈不动卢仚的油皮。
“妖孽!”云在天只能悻悻然的,在心中盘算着等云洛古国派来人了, 若是能生擒活捉了卢仚,他应该如何炮制这个‘妖僧’才好。
是用烈火锻魂万年呢?
还是用雷火锻体万年?
又或者……
云在天舔了舔嘴唇,只觉得不怎么解恨。他目光闪烁, 又盯住了卢仚露在外面的脖颈,盘算着是不是要用一根小锯条……
‘嘭’的一声闷响。
阿虎一步冲了过来, 一脚踹在了云在天的小腹上。
阿虎如今修为高深,走的也是佛门‘大力降魔’的路子, 一身蛮力极其恐怖。云在天可是正经的法修,在肉身上下的功夫可不大。
猛不丁的挨了阿虎一脚, 云在天‘嗷’的一声惨嚎,整个人向后飞出了老远,一头撞在了身后一根梁柱上,双手抱着肚皮,蜷缩在地上一阵阵的抽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阿虎,我们要优待俘虏!”卢仚白了阿虎一眼:“就算是山寨里的山匪, 也知道优待肉票啊……不然,哪里来的赎金呢?我们要讲江湖道义,可不能做那种收钱还撕票的勾当。”
阿虎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脑勺,‘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厮眼神贼兮兮的, 在您脖颈上转来转去的,显然没打好主意!”
卢仚眉头一挑,朝着云在天看了一眼:“这样啊?他这是,想要斩我的脑袋?啧啧,这就不体面了嘿,三殿下……我虽然生擒了你,但是没有对你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吧?”
“我认认真真的绑票勒索,你就正正经经的做一张肉票……你我配合默契一些,我拿钱,你走人,这不是一好两好的事情么?”
“你,真想砍我的脑袋?”
卢仚拍了拍自己的脖颈,笑呵呵的看着云在天:“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云在天嘴角隐隐有血水滴落,他干笑着,极其艰难的站起身来,看着卢仚低声道:“我堂堂云洛古国三皇子,被你生擒活捉,这是何等屈辱?你就不许我,在心里想想么?”
云在天也是蛮光棍的。
既然都被阿虎看透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承认呗!
反正,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极其尊贵,除非卢仚是疯子,否则自己的安全,应该是无忧的。
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水,云在天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的对卢仚说道:“大师能击杀两位凝道果的护道者,可见大师传承之强,实力之高深。”
“只是,以大师一人之力,可能对抗我云洛古国?”
摇摇头,云在天深沉的看着卢仚说道:“我认为,大师做不到。”
一个清脆、甜美,宛如百鸟娇啼的声音从天火台外传来:“所以呢?你要招揽法海大师?呵呵,你能开出什么条件?本宫,全都加倍。”
寒风呼啸,冰晶乱舞。
一头翼展超过十丈,通体漆黑的大燕子张开翅膀,宛如幽灵一样,浑然无声的从高空落下,径直落在了天火台上。
带着一脸贼兮兮的笑容,凌无忧麻溜的从大燕子背上跳了下来,然后殷勤的伸出了手:“殿下,小心脚下……哎,这台子修得模样儿不错,就是材质差了些……这地板居然是普通的灵纹火玉铺成,不是殿下您最喜欢的万年青冈木打磨!”
“实在是寒碜,太寒碜了。”
“不过,焱朝上上下下,就这么回事。抠门,小气,吝啬,一个屁都舍不得在大街上放出来,都得憋回自家田地里肥田的!”
“指望他们能用什么好材料?”
“不现实嘛!”
凌无忧这话说得……
卢仚听得直磨牙——他觉得,就凭凌无忧的这句话,焱朝上下群起而攻将他打成肉酱,都是活该的!
这话,太特么的贱!
这是堂堂泫朝新上位的皇帝,应该能说出来的话么?
大燕子背上,除了凌无忧这个泫朝皇帝,还有三名宫装少女。那两名生得较为娇小,一眼就是侍女、丫鬟、宫娥、女官身份的小丫头,也就不多提了。
一如那些贵人身边的随从应有的素质,两个小丫头生得娇俏、美丽、可爱、身材凹凸有致,小脸蛋绷得紧紧的,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气,好似自己是多么尊贵的公主一般。
而另外那名明显是正主儿的少女,身形高挑,衣饰华贵,正矜持的伸出柔嫩雪白的小手,搭着凌无忧的手,慢悠悠的从大燕子的背上,顺着大燕子放下的翅膀,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少女头顶,天空突然一暗。
卢仚神魂灵识放出,好家伙,整整三万头体积硕大通体漆黑的大燕子正悬浮在天火台上空,每头大燕子背上,都站着三名全副武装的俏丽少女。
每头大燕子背上的少女,都是一人手持长戈,一人手持长剑,一人手持强弓,分明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阵配置。
那些兵器上灵光闪烁,都是品级极高的成套灵兵,这也就罢了。
这九万名生得俏丽的少女,居然一水儿烈火境以上的修为!
卢仚在心中惊叹了一声。
焱朝最精锐的镇北军,九军府下辖的九大主战军团之力的镇北军,其基层的士卒修为,还是培元境呢。
而这支九万人的少女军,一水儿烈火境之上的修为,其中不乏种金莲的高手,甚至其中混着十几名金莲开境界的大高手!
焱朝历代皇帝若是到了金莲开境界,就得主动退位让贤!
换句话说,这支少女军团中,居然藏着十几名焱朝宗室老祖宗级别的存在!
而且,全都是俏丽水嫩、青春可爱的少女形象!
卢仚站起身来,朝着凌无忧迎了上去:“无忧陛下,你倒是来得快。这位贵人是?”
云在天的面皮羞得通红。
他猛地举起了袖子,挡住了自己的面皮。
那少女的手掌,依旧搭在凌无忧的大手上,生得高身材、鹅蛋脸,气质温婉,但是从骨子里,又有着一股子天生贵气的少女飞快的扫了卢仚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本宫玄奺(jiu)……玄燕仙朝九皇女。”
“法海大师,这些天可是做了好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嘻,这位,可是云洛古国的三皇子云在天殿下?老友相逢,怎么羞答答的、遮遮掩掩的?”
“三年前,我们六国皇族密会,大比,你可是大言不惭,说迟早要将我纳入你后宫之中,让我俯首小意儿贴身服侍你的。”
“我可是,有点小心眼哦!”
云在天缓缓放下袖子,咬着牙死死的盯着玄奺:“小九儿,你敢对我做什么不成?”
玄奺目光一旋,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卢仚问道:“大师,若是本宫求你出手,帮三皇子净净身……您觉得,出手费用要多少才好?”
第三百六十章 关键人物(3)
焱朝,皇家林苑,一片绵延数百里,开得极其绚烂的蟹爪兰花海中。
几座精巧的亭台,美酒飘香,卢仚、玄奺、凌无忧,还有青柚三女坐在亭台内,赏景品酒,又有各色点心佳肴流水般送上,端的是快乐得很。
云在天,堂堂云洛古国三皇子,则是羞答答的,好似一个真正的小太监一样,拎着小酒壶,殷勤的给卢仚等人斟酒不迭。
没办法,他怕啊!
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这是多少年的死对头了?
两国背后的宗门,宝光阁和沧海楼的实力相差不大,又都是据点遍布天下,做那种低买高卖、囤积居奇的‘商业宗门’,所谓同行是冤家,宝光阁和沧海楼是全方面的竞争对手。
背后的主子相互不对劲,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自然是十年一小打,百年一大打,为了地盘,为了资源,或者干脆是为了一口闲气,为了背后宗门高层的一句赌注而打得脑浆子都能喷出来。
当然,虽然两国关系极其恶劣,绵延多年的战争,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将士、百姓的血肉神魂。
两国之间也有默契的潜规则——核心宗室成员,不容伤害!
战场上,死伤几个旁系的、不亲近的宗室成员,这是说得过去的——这样的死伤,还可以拿去对背后的宗门表忠心不是?
看看啊, 为了宗门大业, 我们连宗室族人都损失了若干若干, 您不好意思一点儿赏赐都不给吧?
功劳也有了,好处也有了。
但是核心宗室,类似于云在天、玄奺这样的, 有资格、有能力、有足够的背景势力争夺皇位的核心宗室,是绝对不允许出意外的。。
一句话, 走狗鹰犬, 死伤多少都无所谓, 他们的命,不值钱。
但是云在天、玄奺这样的核心宗室, 他们才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他们的命,才是命。他们若是折损了一个, 势必引发背后的仙朝、古国, 甚至是背后宗门的剧烈反弹!
换了其他玄燕仙朝的皇子、皇女, 云在天是绝对不会认怂的!
因为他知道, 那些皇子、皇女,都会遵守各大仙朝的潜规则, 大家都会在规则内玩耍,所以自己的性命无忧,自然不用表现得太过于‘软蛋’!
但是玄奺这家伙!
玄燕仙朝, 是可以由皇女继承皇位的!
玄奺的母亲出身尊贵,是沧海楼当今楼主的小女儿, 自幼受尽宠爱,行事颇有点无法无天。而玄奺是她母亲唯一的孩子, 不要看玄奺在人前表现得那般温婉可人,实际上, 她是一个无法无天、肆意胡为,比她母亲更加难缠的‘疯丫头’。
玄奺或许不会直接宰了云在天。
但是如今不是有卢仚这一把好刀么?如果玄奺真的让卢仚把云在天怎么样了,到时候卢仚一个‘负罪潜逃’,玄奺将一切干系推得干干净净,他云在天不就是白吃苦头了么?
尤其是,如果真被卢仚给‘净身’了,他云在天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就算有断肢重生的灵药, 能够将身体补回来,这消息传出去后,他云在天哪里还有资格争夺皇位?
所以,云在天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小太监, 殷勤的为卢仚等人斟酒、传菜,将卢仚一行人,尤其是玄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玄奺和青柚轻声聊了几句,斜眼看了看云在天,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云老三,你也有今天?嘻,你是真的怕了?”
云在天的脸一耷拉,然后迅速堆起了笑容:“九公主当面,我云老三,当然是害怕的……呵呵,我云老三前途未卜,而九公主你,可是大有指望登上皇位!”
轻轻的给玄奺倒了一杯酒,云在天笑道:“或许多年后,我就是一个闲散王爷,而九公主已经是玄燕仙朝女主,到时候故友相逢,就轮到我大礼参拜啦!”
玄奺‘咯咯咯’笑得极其开心:“故友相逢?你我之间,可算不上故友。这些年,你对我,对我玄燕仙朝说的那些话,我都一字一句,给你记在账本上呢!”
她斜了云在天一眼:“等着罢,有你好受的那天!”
她端起酒杯,和青柚碰了一下杯盏,随后将美酒一饮而尽:“那么,青柚妹子,我们就说定了……你和青柠、青檬,就入我九天军罢!我专门给你们姐妹三个编组一营九千人,尽是纯正的剑修,保管你们驱使起来得心应手。”
卢仚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斜斜的扫了青柚一眼。
好吧,一群疯丫头凑一块去了。
玄奺对招揽青柚三女,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极大的诚挚。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大力招揽青柚三女……这是好事!
九天军,就是玄奺的私人军团,是她的铁杆心腹,未来若是她能登上玄燕仙朝皇位,九天军就是她禁卫军的骨干组成。
青柚三女乐意的话,卢仚当然乐见其成。
只不过,如果玄奺登上了皇位。
卢仚看了看坐在身边,已经喝得面皮熏红的凌无忧——难怪这家伙能够这么轻松的,压过那么多竞争的兄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高效的登上泫朝皇位。
感情,他和玄奺有一腿?
卢仚看得出来,凌无忧和玄奺不是普通男女朋友的关系,而是真正有点那么点腻腻乎乎、不清不楚的干系!
但是,人家登上皇位后,你凌无忧作为附庸国的皇帝……你这算是入赘呢?还是入赘呢?还是入赘呢?
作为赘婿……好吧,卢仚懒得为凌无忧操心,他开心就好。
稍远处,另外一座亭台中,四名身穿华美宫裙的美妇人,正笑吟吟的坐在小圆桌旁,浅浅品尝从焱朝国库中搜刮出来的极品灵茶。
四个美妇人身边,隐隐有一缕缕霞光萦绕,一道道恐怖的天地之力在她们身边汇聚,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能引得身周丈许方圆内的虚空震荡,不时爆发出各种小范围,但是瑰丽迷离的异象。
这是四名凝道果的大能高手。
也就是玄奺的护道者。
两人来自玄燕仙朝,两名来自沧海楼。那两名来自玄燕仙朝的护道者也就罢了,实力和被卢仚一枪挑死的两个老头差不离。
但是那两名来自沧海楼的美妇人,隐隐让卢仚感到一丝丝危险。
玄奺和青柚痛饮了十几杯,加上之前她和凌无忧,和卢仚喝下去的美酒,她已经将近喝了三坛子陈年的,用各种灵药灵果酿造,酒劲极其惊人的灵酒。
面皮泛红的玄奺拿着一只筷子,轻轻的敲击着面前的碟子。
她看着卢仚,突然笑了起来:“法海大师,我玄奺从来懒得遮遮掩掩的……所以,有话我就直说了。”
“我呢,看不惯我的那些哥哥姐姐,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玄燕仙朝落在他们手上,当然不会亡国,但是也前途无亮。”
“我觉得,我是玄燕仙朝下一任皇帝的最佳人选……我母亲,也是这般以为。”
“所以,我要争夺皇位。”
“我的母族背景,极其强大,但是我的竞争对手当中,也有几个混蛋的母族,是沧海楼中的实权派系。我总不能,依仗我母亲是沧海楼主的小女儿,就肆无忌惮的去欺负他们罢?总归,要让人心服口服才是。”
“攻下焱朝狱火城的功劳,我希望大师让给我,将这份功劳,算成我的!”
玄奺直勾勾的看着卢仚。
卢仚轻轻点头:“善哉,贫僧无心荣华富贵,只是为了……”
玄奺轻咳了一声:“能,不这么虚伪么?”
卢仚大袖一甩,‘哈哈’大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么,九公主,我帮你登上皇位,攻下焱朝狱火城,俘虏焱朝宗室的功劳,我给你,但是其一,焱朝的浮财,全是我的!”
玄奺点头:“好,我不缺钱!”
卢仚朝着玄奺比了一根大拇指:“豪爽……那么,其二,九公主成了玄燕仙朝女主之后,可否封我为国师?”
玄奺急忙摇头:“不可能……玄燕仙朝和泫朝,完全是两个体量。法海大师一枪挑死云老三的两个护道者,这种实力,不要说做泫朝的国师,就是做他们的太上皇,都有资格的了。”
凌无忧就很幽怨的看了玄奺一眼。
玄奺摇头道:“但是,以法海大师的这等修为,这等势力,在我争夺皇位的过程中,可以起到重要的助力,成为我重要的帮手,却无法一锤定音。”
玄奺很直率的说道:“法海大师,你可以成为我身边很重要的臣子,却不是不可取代的臣子。这就是我玄燕仙朝的底蕴……无忧的泫朝,还是太弱了。”
卢仚点了点头:“那么,等九公主大功告成,贫僧只要一份特权,贫僧可以在玄燕仙朝的疆土上传道……可以随意挑选名山大川,修建金山寺下院。在贫僧的下院土地上,玄燕仙朝的各级官吏,不许插手我金山寺的寺务。”
云在天在一旁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九公主,你可想清楚了,这妖僧,是要列土封疆呢。”
玄奺很豪迈的一挥手:“如果大师的功劳足够,就算列土封疆又如何?”
“不过,亲兄弟明算账,大师未来能够建造多少处下院,每一处下院能够有多大的面积,拥有多少特权,多少资源,这都要看,大师能够建立多少功劳了!”
卢仚就微微一笑:“如此,甚好,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明码交易,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话音刚落,一道清风吹过,片片云气平地而起,风云之间,数十条人影悄然浮现。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关键人物(4)
数十人,以一名身穿底色淡金,上绘无数绯红桃花瓣纹路的少年为首。
认真看去,这淡金色的长袍,是使用某种异种蚕丝编成。
而上面的绯红桃花瓣纹路,则是用价值极其高昂的天火流金丝,用极其高妙的缂丝手段一点点的织造而成。
这一套袍子,也不说做工费用了,就是其材质成本,就足以买下卿云国十几个折荪府这样的世俗大型城池。
少年看似十五六岁模样,生得俊秀白皙,高挑精神,是某些中年妇人最欣赏的那种清甜水嫩的款型。
少年本身气质,有几分读书人的韵味,有几分修道者的韵律,让人望而欢喜。
奈何身上这套色调浮夸的长袍,着实刺眼了一些。
说起来也奇怪,这等长袍若是穿在卢仚身上,配合他魁梧霸道的身形,大体会让人联想到‘屠夫’、‘恶霸’、‘镇关西’之类的名头。。
而这少年将这一身夸张的袍子穿在身上,浮夸、奢靡的气息,却完美的融入了他本身的韵味中——好似,他天生就应该这么金光闪闪,这么的浮华、奢侈。
“暴发户来了!”卢仚正在咀嚼一块虎蹄筋,玄奺则是当先开口了:“怎么,你们宝光阁准备不讲规矩?区区世俗之事,用得着你这没胆的小鬼头出面么?”
少年的面皮微微一红,看着玄奺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
玄奺笑吟吟的,朝着卢仚、凌无忧笑道:“这小鬼叫做金坑,天坑的那个坑,往死里‘坑爹坑娘’的那个坑不要看他年纪小,三年前我们”
金坑已经举起了双手,合十朝着玄奺连连行礼:“九姑娘,九公主九姑奶奶,您就闭嘴吧?不就是那么点糗事么?值得你一次一次的编排我?那时候我我也只是”
玄奺伸出右手,笑呵呵的看着金坑。
金坑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早知道你在这里,我今儿个就不来了。啧,难怪泫朝这次攻势如此猛烈、诡异,居然打下了狱火城,感情”
玄奺急忙摇头:“别瞎说,这事情,和我无关。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信你才有鬼!”金坑长叹一口气, 手掌一翻, 掏出了三个细颈儿玉瓶, 随手丢了过来:“别提三年前的事情,我们还能好聚好散,你敢再说一个字, 豁出去翻脸,今天我和你没完!”
玄奺乐滋滋的接过玉瓶, 笑道:“翻脸就翻脸, 怕你哩?嘻嘻, 宝光阁、沧海楼翻脸,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金坑就用很诡秘的目光看着玄奺。
玄奺的笑容顿时一收:“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金坑摊开双手:“感情你不知道?”
玄奺立刻回到:“有什么事情, 是我必须要知道的么?”
金坑就看了看她手上的三个长颈玉瓶,露出了一丝极其心痛的表情。
他朝玄奺眨巴眨巴眼睛,大意就是——想知道, 将三个玉瓶还回来。
玄奺‘呵呵’笑了起来:“话说, 三年前, 我们六国宗室子弟, 在”
金坑急忙举起了双手:“好罢,好罢如果知道你在这里, 我今日是万万不会来这一趟的宝光阁和沧海楼,怕是要联手,所以待会这一刀, 你宰得轻一些。”
玄奺和凌无忧的脸色同时一变。
宝光阁和沧海楼,是竞争对手, 无数年来,双方积攒了无数的矛盾。
因为两个顶级宗门的不对付, 他们各自的世俗附庸势力,也打得脑浆子都喷出来了, 直接卷袖子上场的焱朝和泫朝也都不说了,十年一小战,百年一大战,就算是十年一次的边境冲突,都会导致数以千万计的将士、百姓陨落。
焱朝和泫朝身后的云洛古国、玄燕仙朝,他们同样大战不断,积攒了无数的人命债。
恩怨血仇盘根错节, 宝光阁和沧海楼,就差撕破脸皮直接爆发宗门大战了可是金坑居然说,宝光阁和沧海楼很有可能联手?
开什么玩笑呢?
“你耍我?”玄奺冷笑。
“怎么敢?”金坑急忙搓手笑道:“你是玄燕仙朝的九公主,所以从沧海楼里收风, 毕竟隔了一层,消息没我灵敏,是应有的事情。”
“我金坑怎么说,我爹也是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消息比你灵光,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金坑压低了声音:“听闻,第一批十二家宗门,损失惨重,门下精英弟子,折损了不止十万甚至,有大能老祖强行破开天地屏障降临,有人分身陨落,有人分神湮灭,更有人施展神通跨界攻击”
面颊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金坑轻哼道:“听说,咒蛊教坐镇的一位太上长老,动用了镇教秘宝,想要隔空咒杀对面一名漏了行迹的佛门秃驴”
“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底牌,先是示弱于咒蛊教的那位太上长老,硬生生将他拖在法坛上拖了四十九天,然后咒法反噬,那太上长老神魂被斩大半,一身修为损了九成,身上本命蛊虫反噬,吃掉了他四肢和五脏六腑,如今就剩一空壳子皮囊,勉强保住了一丝生机,正被送回元灵天的路上。”
“宝光阁和沧海楼财大气粗,有钱有势,要说资源富足,元灵天少有宗门能比。”
“但是要说战争攻伐的力量啧,宝光阁和沧海楼,在百大宗门中,不是垫底的,也差不多了你觉得,是整天吃喝玩乐的我爹,还是整天青楼赌场厮混的你那些个亲舅舅,他们是有一个能打的?”
金坑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叹息着:“外人都说,宝光阁、沧海楼最擅长出产的,就是‘富贵纨绔’、‘膏粱废物’,让他们去攻伐咒蛊教太上长老都吃了大亏的极圣天?”
金坑连连摇头:“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九姑娘,你说是不是?”
玄奺目光流转,陷入了沉思。
凌无忧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金坑——什么元灵天,极圣天之类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卢仚将嘴里嚼得稀烂的虎蹄筋吞了下去,抓起硕大的酒盏,‘咕咚咕咚’干掉了大半斤烈酒,然后怪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宝光阁和沧海楼是不是联手,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是不是要变成兄弟之邦这和贫僧无关。小娃娃,当着和尚骂秃驴,你这是想要挑事啊!”
“我有么?”金坑面皮扭曲,强行摆出了一副‘莫名惊诧’的表情。
“‘听说,咒蛊教坐镇的一位太上长老,动用了镇教秘宝,想要隔空咒杀对面一名漏了行迹的佛门秃驴’”卢仚复述了一番刚才金坑说过的话。
金坑‘咯咯’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我说过这话啊。无心之失,大和尚不要见怪。”
微微一顿,金坑背着手,歪着头看着卢仚笑道:“再说了,天下人不知道多少人骂你们是‘贼秃’、‘秃驴’、‘又秃又毒’、‘又毒又秃’、‘秃秃毒毒无止境’也你干嘛就盯着我呢?”
卢仚绕过了桌子,一步一步走出了亭台:“可是,你当着这么多人,当着我的面骂我。”
金坑微笑,他看了一眼手持酒壶,站在一旁朝他使眼色的云在天,点了点头:“好吧,划出道来九姑娘,这是你的意思么?”
玄奺陷入沉思中。
凌无忧低头,陷入了沉思中。
青柚三女按住腰间剑囊,缓缓起身,走到卢仚身后为他掠阵。
一旁的亭台里,玄奺的四位凝道果的护道人,慢悠悠起身,巧笑嫣然的走到了亭台边,看着这边的动静。四位美妇人的手中,隐隐有奇光萦绕,身边的异象翻滚涌动,方圆百里内的光线骤然一暗。
卢仚笑了:“小小年纪,鬼心眼真多。不过,贫僧天性愚钝,从来懒得动心眼。”
他朝着金坑走了两步。
金坑身后,一名身穿璀璨的银色长袍,袍子上用金丝绣满了各色铜钱纹,端的是富贵逼人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横跨两步,挡在了金坑面前。
“贼秃,止步!”中年男子慢条斯理的卷起了袖子,很镇定的说道:“我家少主说你是贼秃,说你是秃驴,你就乖乖的受着一名不知来历的散修野僧,你莫非还敢”
卢仚猛地大吼一声。
天龙吟神通化为狮子吼,犹如一声炸雷在中年男子脑海中炸响。
天龙吟神通,气息悠长,绵绵不绝,一声长吟声震万里;而狮子吼则是爆发力超强,笼罩范围略小,但是瞬间的杀伤力、冲击力,则比天龙吟更多了百倍的暴虐。
一声巨响,同样是凝道果境的中年男子两颗眼珠猛地凸起,大眼角撕裂,两条鲜血喷出。
他的耳膜粉碎,鼻腔撕开,嘴里一道逆血从腹中冲出。
瞬息间七窍喷血,中年男子身体一晃,就要向后倒退。
他倒退的那一步还没有迈出,卢仚已经一步到了他面前,世俗武学‘铁山靠’施展出来,卢仚好似一头舒展腰身的千年老熊,一肩膀连同一肘子,狠狠砸在了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腰间一道玉佩崩碎,一蓬灵动曼妙的金霞萦绕全身,护住了他的身体。
‘嗡’的一声。
金霞彻底崩碎。
卢仚的铁山靠,实实在在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中年男子的身体僵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体内骨节崩碎、经络崩断、五脏熔炉、各处窍穴轰然崩塌的巨响。
第三百六十二章 裂土,契约
玄奺、金坑,以及他们的护道者齐声大哗。
一名金莲开境界的大和尚,居然以纯粹暴力的体修力量,当场重创了一名凝道果的大能修士!
更可怕的是,那大能修士被卢仚一击命中,身体居然僵立原地纹丝不动!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卢仚在纯粹的‘力量之道’上,有着超乎寻常的领悟,他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到了寻常修士想都没法想的境界!
他那暴力至极的一击,所有力量完美的轰入了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体。。。
没有一丝浪费,没有一丝外泄。
所有的力量全部用来破坏、杀伐这名中年男子,没有任何一丝力量用来‘推动’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体,造成他‘向后倒飞’之类平白浪费‘力量’的‘无用功’!
可怕至极!
凝道果境界的大能修士,就算不是专门的体修,因为身躯血肉常年被道韵浸润,他们的身体自然而然带有浓淡不等的天地道韵。
他们的肉身,就算不经过专门的体修打熬,身躯强度也比普通的金莲开境界的体修要强出不少!
凝道果境,相比金莲开境,那是本质上的蜕变。
你甚至可以认为,凝道果境界的修士相比金莲开境界的修士,那就是两种迥异的生物——是山地金刚大猩猩和真正的‘人’这样迥然不同的生命体!
所以,凝道果境界的大能修士,想要重创他们的肉身,极其艰难!
卢仚只是金莲开境界!
他居然用纯粹的肉体力量,重创了中年男子!
这只能证明,卢仚虽然是金莲开境界,但是要么他天赋异禀,要么他吃了什么珍贵至极的天地奇珍,要么他的功法传承惊天动地……否则,他不可能以金莲开的境界越级重创一名凝道果的修士!
元灵天,并无惊天动地的佛门传承!
元灵天排名前百的宗门,并无一家佛门宗门!
当年极圣天侵入元灵天,放手屠杀元灵天修士,其中佛门下手最狠,屠戮最毒,曾经杀得元灵天千万里白骨遍野、尸山血海。
是以,元灵天诛绝了入侵的极圣天修士后,对佛门宗门的清洗堪称惨烈,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也不为过。
元灵天,就没有佛门宗门成长的土壤。
所以卢仚不可能得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佛门功法……
天赋异禀?
或许有可能,看他这一丈三尺的非人体型,就知道他的身躯有古怪。
当然,玄奺和金坑,甚至他们的护道者,都更加愿意相信——这死秃子走了狗-屎-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吃了什么先天孕育的灵果,以至于拥有了如此可怕的肉体力量!
承认卢仚天赋异禀,拥有比自己更好的天赋资质?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作为玄燕仙朝的九公主,作为宝光阁大掌柜的亲儿子,玄奺和金坑年纪轻轻,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如何能承认卢仚的禀赋比自己更强?
被重创的中年男子疼得几乎昏厥过去。
他的神魂都别卢仚这沉重一击震得滚荡不休,神魂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他的骨骼、经络、肌肉、血管等尽数粉碎,碎成了豆腐渣那样的粉碎,他的身体已经无法自行制成,整个人就好像一个空荡荡的皮囊一样向地面委顿崩塌。
卢仚一把抓住了中年男子的脖颈,晃了晃他软绵绵的身体,龇牙咧嘴的一笑:“秃驴?嘿!”
金坑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腰间玉佩,脖颈上的金锁,还有手腕上手镯镶嵌的几颗硕大宝石,全都亮起了璀璨的光芒。他身边,另外一名护道者悄然凑了过来,身上同样是奇光缭绕,身边异象不断浮现,金光璀璨中,有各色奇珍异宝的虚影急速翻滚闪烁。
“是小子无礼了。”金坑略带一丝惊恐的,朝着卢仚合十行礼。
如果说,之前他还敢对卢仚调侃几句,因为自己的出身,因为自己强大的后台靠山,因为自家掌控的权势财富等等,对卢仚这个野和尚不屑一顾的话。
此刻,金坑已经被吓得五脏六腑都缩成了一团。
太恐怖了!
这次自己主动请缨,跑来焱朝,主要是想要看云在天的热闹,顺便依仗自己的身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威吓泫朝,以此确保宝光阁,确保云洛古国在焱朝的利益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是以,他身边有两个凝道果境界的护道者。
这两名护道者,可不是他的标配——以金坑的身份,平日里进进出出,身边跟着几个金莲开境界的护卫,也已经足够了。
他虽然是金灿的亲儿子,但是金灿这家伙在云洛古国坐镇期间,广纳姬妾,嫡出、庶出的儿女何止三百?
每个亲生儿女都弄一个凝道果境界的护道者,金灿哪里有这样的本钱?宝光阁也不允许金灿这么胡作非为!
所以,两个凝道果的护道者,是平日里坐镇宝光阁,负责宝光阁一应珍稀货物安全的护法长老,只是因为这次金坑要来焱朝,金灿才让他们跟在了金坑身边。
这下可好,因为金坑嘴贱,导致一名凝道果境的护法长老被重伤……
金坑强忍着心头的寒意,朝着卢仚又是合十鞠躬行礼:“小子无状,还请大师……”
金坑正在这里弥补自己刚刚嘴臭,导致的和卢仚的恶劣关系。
被卢仚拎在手中的那中年男子突然眼睛一挣,他身边异象凸现,伴随着一声极其高亢尖锐的鸣叫声,一柄镶嵌七宝,直径三尺,打磨得无比锋利的金轮从他眉心喷出,重重的劈在了卢仚光溜溜的脑门上。
金坑呆了呆,然后放声欢呼:“七宝破天轮……哈,可斩……可……”
金坑的欢呼声刚刚出口,又戛然而止。
七宝破天轮,这是宝光阁奇珍秘宝名录中有数的凌厉兵器,分属后天,是宝光阁很久之前某位长老耗费无数材料、数百年苦功才炼制成的杀伐利器。
七宝破天轮倒也没有其他的神通变化,唯有一样好处——‘锋利’!
极致的锋利!
除了极少数厚重的,擅长防御的先天之物,其他后天的甲胄、法宝,七宝破天轮几乎都能一斩而过,锋芒所至,堪称无所不破!
但是……
卢仚的皮肤骤然变成了暗沉沉的金色,他的体型‘嘎擦’一声膨胀了两尺多高。
闪耀着逼人寒芒的七宝破天轮重重的劈在了卢仚的脑门上,只听一声脆响,七宝破天轮劈入了卢仚脑门半寸深,一缕闪耀着淡淡金光,凝炼沉重如水银,喷吐着磅礴热力的鲜血缓缓从伤口渗了出来。
金坑吓得魂飞天外。
他身边的另外一名凝道果的护道者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做好了全速逃跑的准备。
见鬼!
活见鬼!
七宝破天轮!
这可是七宝破天轮啊!
宝光阁历代七宝破天轮的执掌者,但凡祭出了这宝贝,也不知道破坏了多少有名的神兵利器,更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有名的大能修士!
有史可查的是,在七宝破天轮被炼制出来后,唯有元灵天蛮王殿的某位太上大长老,将肉身凝练到了半步天人境的恐怖存在,曾经正面接了七宝破天轮一击,而丝毫无损!
卢仚的肉身,显然还比不得那蛮王殿的太上大长老!
他的肉身,毕竟还是被七宝破天轮给斩破了!
但是人家那是半步天人境的恐怖存在!
卢仚呢?
区区金莲开境界的死秃子……七宝破天轮,居然只劈入他的眉心颅骨半寸深!
换成普通人,半寸深的颅骨伤口,也算是重伤了。
但是卢仚身躯膨胀后,身高一丈五尺的他,看他那硕大的身躯,酒坛子大小的脑袋,他的颅骨怕不是能有两三寸厚?
区区半寸的伤口……
流出来的那点精血,也就是因为他的皮肤被破开了,这才破皮流血吧?
七宝破天轮,杀不了卢仚?
金坑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法海大师,小子……不要!”
金坑一声尖叫,卢仚已经掏出了拔出了镶嵌在眉心的七宝破天轮,丝毫不顾这柄神兵在手上的疯狂震荡,疯狂的挣扎,举起宝轮,一击将那中年男子劈成了两片。
“道歉有用的话,嘿嘿。”卢仚丢下连肉身带神魂都被击杀的中年男子,晃了晃手上一滴血都没沾染的宝轮。
这一任主人被击杀,七宝破天轮的反抗和挣扎骤然削弱了数倍。
卢仚手指轻轻摩擦七宝破天轮的锋刃,看着金坑冷然道:“你刚才欢呼大笑,是觉得贫僧死定了?可见,你对贫僧怀有怨念。”
卢仚轻声感慨道:“贫僧,慈悲为怀,为苍生黎民计,不惜沾染红尘,从闭关清修之地,踏入这万丈红尘中,不远万里,一路奔波,赶来焱朝降妖除魔,为天下黎民百姓消泯一场滔天的战火祸事!”
“贫僧此行,此心,简直就是‘圣人行径’!”
“贫僧是如此的慈悲为怀,如此的悲天悯人,如此的舍生取义,如此的……嗯,想不出词儿来了。总而言之,贫僧堪称是在世活佛一般的人物,你不对贫僧充满孺慕之心、崇敬之情,你居然敢对贫僧起杀心,起恶意!”
卢仚指了指金坑,断然道:“可见,你这生得油头粉面的小子,和焱朝的宗室大臣们一样,都是邪魔外道,都是妄图掀起滔天战火,祸乱天下百姓的妖孽、妖魔!”
“今日,贫僧要降妖除魔!”
卢仚龇牙咧嘴的笑着。
五柄金刚剑从他手上北溟戒中飞出,沉重异常、又大又长的金刚剑围绕着他身体缓缓旋飞,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带起了恐怖的破风声。
金坑小脸儿惨白,干笑道:“大师,开个价?”
第三百六十三章 裂土,契约(2)
青罗仙城,黑松林。
云无思和金灿,正在欣赏宫娥轻舞,细品美酒。
金灿一边眯着眼,直勾勾盯着一名宫娥修长的腿子,一边懒散的说道:“安心吧,那边也不蠢,我那外甥,最多吃点皮肉之苦,损失一些浮财,生命无碍。”
“再说了,我让金坑带着人过去。这就代表了我宝光阁的态度,就算有玄燕仙朝的宗室在背后主使这件事情,他们也必须给宝光阁面子。”
“更不要说,金坑这小子他娘厉害啊他娘身后,可是臭名昭著的‘影楼’。”
“那可是元灵天有数的杀手组织。”
“当年如果不是他娘对我下药,而且给的嫁妆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你以为,我会屈从?”
金灿‘叽叽咕咕’的嘟囔着,很是自我陶醉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老云啊,你看看我,是不是还如当年一样的风流俊逸?也难怪,金坑他娘,要用那样的手段,也”
一道极细的金光一闪而过,一名身披金色重甲,身高几近两丈的魁梧大汉突兀出现。。
大汉双手抱拳,手掌碰触时发出一声闷响,炸开一团罡风,吹得宫娥们满地乱滚,方圆十几里的黑松林‘呼啦啦’枝叶乱飞。可见这家伙的肉体力量强悍到了什么程度,随意的动作,都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大掌柜的,莫先生的命牌碎了。”
大汉直勾勾的看着金灿和云无思身边酒桌上的美酒佳肴,吞了一口吐沫,喉结‘咕噜噜’乱动:“嗯,碎成渣了,显然是魂飞魄散,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金灿手中酒盏‘当啷’坠地, 他猛地站起身来, 嘶声道:“坑儿呢?”
大汉摇了摇头:“坑少主的命牌完好无损, 李先生的命牌也平安无事,其他随着坑少主一并去焱朝的护卫,他们也都平安。”
金灿‘咚’的一下坐回了座位。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坑儿没事, 就不怕他娘乱来了可是莫先生居然陨了。这”
云无思看了看金灿,没吭声。
他云洛古国, 不也同样陨落了两名凝道果境的高手么?
当然, 云洛古国和宝光阁的情况不同。云洛古国折损了两名凝道果的高手, 他作为国主,这事情可以轻松的抹平。
而宝光阁么。
凝道果的高手, 在宝光阁总部都是标上号的。莫名其妙的陨落了一个,金灿今年年底的工作报告,可就不好写了宝光阁总部要是追究起来, 怕是金灿要脱一层皮。
这话怎么说来着?
云无思是云洛古国的国主, 是自己当家作主的。
而金灿虽然地位崇高, 靠山强大, 他只是个打工的哪怕他是宝光阁阁主一脉的嫡系子孙,他如今也只是个打工的!
“我们, 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金灿突然转过头来,朝着云无思眨巴了一下眼睛。
“啥?”云无思干巴巴的看着金灿微笑:“这事情”
金灿指了指云无思:“你我联手,把事情平息下来, 否则追究起来,我跑不掉, 你也别想落得一个好在天可是你儿子!因为他,折损了一个护法长老, 这事情,你得帮我扛!”
云无思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你外甥啊, 亲外甥!他娘,是你亲妹妹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一阵子,突然同时叫了一声‘不好’!
就看到,黑松林的正东边,一道极其华丽璀璨的千丈金虹破空而来。
这金虹威势非凡,长达千丈,宽有十几丈, 其中隐隐可见一抹金色剑影不断的闪烁。金虹破空,速度快到了极致,金虹边缘撕裂空气,隐隐发出刺耳的霹雳雷霆声, 又有紫色金色的雷光跳荡闪烁。
“霹雳金鸿剑。”云无思咳嗽起来。
“没道理啊死了一个护法长老固然是件大事但是总阁那边,不应该来这么快啊?”金灿则是近乎手舞足蹈起来:“总不至于,莫先生是这老家伙的私生子罢?”
金虹来得极快,几乎是云无思和金灿看到这一道金光后,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近前,随之猛地向下一落,一名身形干瘦高挑,长相清秀的金袍老人,已经站在了云无思和金灿面前。
云无思已经是深深鞠躬了下去:“无思见过长老,长老圣安。”
金灿则是‘咕咚’跪在了地上,一脸谄笑的朝老人参拜行礼:“您老怎么不在总阁纳福,怎么亲自来了?哎,您老坐,坐,呵呵!”
老人深沉的看了金灿一眼,飞起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小王八犊子,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实交待你还在吃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好种,你这模样,肯定是犯事了罢?”
金灿拼命的眨眼睛。
云无思看天,不语。
这位御剑而来的老人,姓金名雷,正是宝光阁金灿这一系的直系老祖,金灿,是他的亲孙子。其修为,是照虚空的大能,一柄先天霹雳金鸿剑杀伐无数,是宝光阁极罕见的几个可以拿出去撑门面的主战高手。
这么说吧,宝光阁上下,九成九的宗门弟子,都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金雷,则是宝光阁能够‘太太平平’做买卖,不被人巧取豪夺的武力保障。
一般来说,金雷都会坐镇宝光阁总部,镇守宝光阁最重要的核心宝库,没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他是轻松不会跑出来的。
但是一旦金雷溜达出来了,那么一定有极其重要的大事发生了。
“不过,你能犯什么大事?最多生意亏本了呵呵。”金雷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金灿的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歌起来,舞起来有几个死老头子还在后面,跑得慢吞吞的,老子懒得和他们在一起拖拖拉拉的浪费时间。”
“乐呵起来,咱们爷们儿先乐呵着。”金雷端起酒壶,‘咕咚’就是两口,然后满意的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酒水:“哎,在总阁的时候,要摆出老祖宗的嘴脸,什么事情都要端着,还是到你们这些小娃娃的地盘上,老子可以放手快活。”
“小灿儿,赶紧的,去青罗仙城的各处青楼,给我找十二个花魁级别的清倌人过来!”
“嘿嘿,老子先痛快一场”
“记住了,要是你祖母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些清倌人,可都是你祸害的,和老子无关啊!”
云无思的嘴角剧烈的抽搐着。
嘿,这就是坑孙子!
金灿则是面皮一阵乱抽,他哆哆嗦嗦的看着金雷,干巴巴的说道:“老爷子,咱们这儿,刚刚出了点事情嘿,感情您不是为了莫阡的死来的?”
金雷一脸茫然的看着金灿:“莫阡?哦,我想想,那个小家伙啊?他,死了?啧,这是怎么个说法?”
狱火城外,焱朝的皇家林苑。
卢仚犹如拦路打劫的山匪,笑呵呵的看着战战兢兢的金坑,以及他身后一大群宝光阁的随行护卫。
“道歉有用么?”卢仚放声大吼:“很显然,道歉没用!”
“但是,你能明白自己的错误,这是极好、极好的事情!”
“看看我这里,看看我额头!”卢仚嘶声吼道:“贫僧虽然不能算是玉树临风、风流俊俏的翩翩美少年,却也是生得端正威武、相貌堂堂!”
“我这张脸,曾经有卦师说我的脸风水极好,是注定有大福气的。”
卢仚开口胡说八道了:“可是我额头挨了这一刀,我面相的风水被破坏了金公子,你能明白自己的错误,知道应该用一些不值当的身外之物,来弥补我相貌风水被破坏带来的损失!”
“可见,你是真心悔过了。”
“但是,虽然是真心,可是还不够诚心”卢仚拎着‘嗡嗡’轰鸣的七宝破天轮,大步走到了金坑面前。
“如果你诚心悔过的话,就不应该由我开价而是你,主动的,认真的,真心实意的,为了你和你的下属犯下的罪过,主动提出赔偿的金额。”
卢仚很认真的俯瞰着身高只有他的小半截,脑袋瓜的顶部只在他胯下-晃荡的金坑。
“当然,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么,什么金银珠宝,什么珍珠玛瑙,什么赑屃翡翠,什么羊脂美玉之类的玩意儿那等红尘俗物,于我何加焉?”
“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想想认真的想想”
卢仚指了指自己眉心正在急速愈合,已经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缺口的伤口:“看看,这么大一条伤口,这么大,这么长,这么深我的五官都被破坏了你可别想用一点儿小钱就能把事情给蒙过去!”
玄奺笑吟吟的在后面看热闹。
她的四个护道者更是捂着嘴在笑。
这种事情,难得一见啊,宝光阁的小公子,居然被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和尚给当面打劫了!
这事情传出去,足以当做笑料,让沧海楼、宝光阁,以及下属势力的无数人热情讨论上三五十年的。
金坑可怜巴巴的看向了玄奺:“九公主,我们,我们是盟友啊!”
玄奺笑着摆了摆手:“可是这事情,我不知道呢。盟友什么的,可不是你一张嘴就能敲定的嘻,你先把法海大师的怒火给平息了吧!”
“你们也真是的,法海大师这般威武肃穆的长相,风水定然是极好的,你们干嘛冲着法海大师的脸下刀子啊?”
玄奺轻飘飘的笑道:“可见是嫉妒了嘻!”
第三百六十四章 裂土,契约(3)
金坑满嘴苦涩。
他感觉自己被打劫了,而且是用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打劫了。
自己这边死了一个凝道果境的高手,反而要自己给卢仚给出赔偿来。
没有天理。
没有正义。
太黑暗了!
然后,他堆起了满脸的笑容:“的确,是莫先生的错,大师这般相貌堂堂,神骏威武,这面上的风水,是极好的这有了损失,该赔,得赔!”
金坑咬咬牙,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手镯,轻轻的递给了卢仚。
卢仚接过手镯,庞大、凝炼,宛如一座燃烧的金刚神山般沉重炽热的神魂灵识涌入手镯,轻松破开了金坑的神魂烙印。
金坑面色微微一白,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见鬼了,被这光头大和尚吓住了,他送出手镯的时候,忘记抹掉了自己的神魂烙印,平白吃了点小苦头。
但是随之,金坑也被手镯上神魂烙印传来的气息惊得脸色惨白。
卢仚的神魂灵识,如此的霸道、强横,数量上且不说,在质量上,甚至比金坑感受过的,那些凝道果境的大能修士的神魂还要强出许多。
怪胎啊!
在心里咆哮了一声,然后金坑又是一阵心痛。
这手镯,是他的私房钱!
作为金灿若干个儿子、女儿之一,金坑毫无疑问是最受宠的极少数几个之一,他就从没缺过零花钱。
但是零花钱毕竟是零花钱,钱不多,往往不够花。
金坑又是奢靡享受惯了的,金灿给他的零花钱,往往一年的零花钱, 他在短短半个月内就能花得干干净净。
幸好他爹是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 金坑作为金灿最宠爱的儿子之一, 自然能借助宝光阁的渠道,偷偷摸摸的做一些低买高卖,甚至是强买强卖的生意。
通过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金坑的确是攒了不少钱。
当然,就算是低买高卖、强买强卖, 也大致可以算是‘正规买卖’的一类金坑他娘, 是影楼出身, 就算嫁人生娃了,这祖传的买卖, 她也没有彻底放下。
金坑也就偷偷摸摸的做一些帮‘影楼’拉皮条的勾当,售卖人命,吃人血馒头, 同样赚了不少。
所以, 手镯中的财物不是一个小数字。
金坑的心脏都在滴血。
这可是他大半的身家。
这赔出去了还没办法向宝光阁, 向自己亲爹报账。毕竟这些钱财, 来路有点不对。
但是,看到亭台中翘首以盼的云在天, 金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这笔账没办法向宝光阁报,但是可以找云在天这位表哥嘛!
自己辛苦跑了这么一趟,还被这个妖僧大和尚吓得战战兢兢的, 报个十倍的花账,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卢仚神魂灵识在手镯中扫了一遍, 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手镯里的资源,品质很高, 数量不少,足够支撑百来个资质普通的凡人, 顺顺利利的从普通人,一路修炼到金莲开巅峰极致的。
如果挨一刀就能换来这么多的资源,卢仚不介意自己给自己来上百八十刀!
他上下打量着金坑瘦削的小身板,淡然道:“看得出来,金少爷是真心实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此,很好,非常好。”
“那么, 接下来,我们可以谈正经事了。”
卢仚指了指站在亭台中的云在天,冷然道:“你们,是为他而来?”
金坑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的确是为了在天表兄而来,但是,也不仅仅是为了他而来。”
卢仚淡然道:“罢了,贫僧是个粗人,没怎么读过书,耍心眼什么的,肯定玩不过你们这些世家子所以,贫僧只提出一个条件。答应了呢,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答应呢,既然贫僧能生擒活捉云在天,嘿嘿贫僧也不介意,再抓一个”
金坑的脸色骤然一变,急忙向后退了两步。
他身边仅存的那个凝道果境的护道者,更是一脸震惊冲卢仚大吼:“大师,不要胡来,这是我宝光阁驻云洛古国大掌柜金灿之子,身份尊崇,容不得你胡来!”
卢仚耷拉着眼皮,身边五柄金刚剑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卷起了一道道狂飙,将蟹爪兰花海劈得支离破碎。
“佛门广大,众生平等,在贫僧眼里,什么皇子、公子之类,尽是肉票,没人比别人高贵多少。”卢仚信口忽悠,随意的扭曲了佛门的经典:“所以,天下无不可捉之人贫僧只求降妖除魔,为天下黎民百姓消泯祸事,至于其他,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轻咳了一声,卢仚轻声道:“贫僧一片慈悲心,只为了天下黎民苍生贫僧一直在琢磨,这焱朝和泫朝,一旦开战,则战火四起,要死伤多少士卒、百姓?”
金坑眼角剧烈的抽搐着,他看出来了,这光头大和尚,就是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
他干笑道:“大师以为?”
卢仚轻声道:“如果天下没有了焱朝,那么,泫朝和焱朝,就再也不可能再爆发战争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至于再打打杀杀的了。”
“既然没有了泫朝和焱朝之分,那么三皇子云在天和贫僧,也就没有了仇怨。他,自然就能安然无恙的回归云洛古国。金公子你,也就完成了这一次的使命。”
卢仚开出了他的价码。
金坑的脸剧烈的抽搐着,只觉得满口牙根都酸溜溜的剧痛难当。
割掉整个焱朝?
换取云在天的平安?
这
这显然超出了云无思和金灿给他的授权,他做不了主啊!
他兴致勃勃的带着一群护卫跑来焱朝,是想要用宝光阁大掌柜之子的身份,威压泫朝高层,逼他们作出让步的!
在云无思和金灿想来,面对金坑身份上的碾压,泫朝就算再贪婪,从焱朝的附庸小国中,割让两三个小国出去,对泫朝而言,这也是一块大肥肉了!
但是,割让整个焱朝!
金坑看了看坐在亭台里笑呵呵的玄奺,心里一抽一抽的犯着嘀咕。
换成玄燕仙朝其他的皇子、公主,金坑胆敢蹦起来抽他们的耳光。
毕竟,玄燕仙朝其他的皇子、公主,和金坑的身份差距太过巨大。
但是玄奺!
她母亲是沧海楼当代楼主最宠爱的小女儿!
玄奺就是沧海楼楼主最宠爱的小外孙女,她甚至是玄燕仙朝下一任皇帝最有力的争夺者。
这身份,比他金坑还要高出一等,金坑的身份,在玄奺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整个焱朝?”金坑嗫嚅道:“似乎,过分了些!”
卢仚猛地回头,他指着云在天大声嚷嚷:“哪,三皇子,听清了啊,你家表弟说你不值这个价罢了,罢了,他们不把你的性命当做一回事,干脆,撕票,撕票!”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阿虎拎着沉甸甸的红莲降魔杵直奔云在天冲了过去,挥动着降魔杵,带起一道红莲业火直接砸向了云在天的脑袋。
云在天的修为被封印了,面对阿虎气势汹汹的一杵,他只能嘶声惊呼,踉跄着向后逃窜。
云在天是纯粹的法修,他的速度、力量,如何比得上得了大梵净世宗传承的阿虎?
阿虎一步就到了云在天身后,好似拎小鸡一样一把掐住了他的后颈顶瓜皮,将他按在地上,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背,降魔杵带着闷响就砸了下去。
玄奺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兴奋得面皮通红。
这一下,就连她都有点不知如何处理了——云在天死在这里,后果当然是极其严重,极其可怕的。但是,如果云在天死在这里,向来无法无天的她兴奋得两条腿都痉挛起来。
太刺激了,太过瘾了!
在宝光阁、沧海楼的几个附庸仙朝中,云在天在年青一代的皇子、公主中,也算是出挑的顶尖人物。他若是被一杵砸死在这里哎哟哟!
这一瞬间,玄奺想到的是宝光阁阵营中,另外两个仙朝内的那一群对云在天颇有情意的公主们。
“那群妖艳小贱货,会心痛死的吧?”玄奺就好像喝醉酒一样,身体微微摇晃着,不自禁的开始幻想那群公主知道云在天被击杀后的小模样。
“慢!”金坑猛地大吼了一嗓子。
阿虎闷哼一声,双臂微微一晃,降魔杵就贴着云在天的脖颈,重重的砸在了亭台的地板上。
这是焱朝的皇家林苑,一座亭台也密布各种防御禁制,其防御力绝对强悍,寻常种金莲修士,根本无法伤损这座亭台一丝半点。
阿虎这一杵,却是悄然无声的轰碎了亭台的防御禁制,厚达丈许的亭台根基被一杵震得粉碎,巨大的力量直透地下数百丈,随后向着四面八方猛地爆发开来。
一声闷响,大地微微一晃,然后方圆十里的地面向下凹陷了半尺左右。
云在天吓得脸色惨白。
金坑吓得差点没尿了出来。
金坑身后的一群护卫,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骇然看向了一脸若无其事的阿虎。
这厮,是真的下杀手了!
他就怎么敢?
所有人同时看向了卢仚——毫无疑问,阿虎是听了卢仚‘撕票’的命令,这才悍然出手。
卢仚,他真敢杀云在天?
玄奺面皮通红,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凌无忧喘了一口气,用力按住了心口——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热血冲得两眼发黑,心脏都差点从嘴里跳了出来。
乖乖,他只想从焱朝身上撕扯一大块肥肉下来,但是他做梦都没想过,击杀云洛古国的三皇子啊!
太刺激了!
扛不住!
扛不住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裂土,契约(4)
“贫僧,心软,看不得人遭灾、受苦。”
卢仚很一本正经的对金坑说道:“其实,焱朝宗室、朝臣,已然被一网打尽。这焱朝,已经是泫朝的口中食。只要泫朝大军按部就班的逐城攻打,焱朝被灭,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这打仗呢,就要死人。”
“无论死的人是泫朝的,还是焱朝的,都是爹娘生、爹娘养的。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成人,却遭了兵火之灾金少爷,这就是你们造孽哦!”
“所以呢,你们直接下令,让焱朝归附泫朝,让焱朝成为泫朝的一份子大家就不用打仗了,就不用死人了,这满天的乌云就散了,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的男耕女织、生儿育女,不快活么?”
“如果你们不肯割让焱朝,可见你们不把天下黎民苍生的性命放在心上!”
“可见,你们就是邪魔外道,你们就是鱼肉百姓的妖魔鬼怪贫僧就有义务降妖除魔,把你们一个个弄死!”
卢仚笑得很灿烂:“如果贫僧不能解决战火,那么贫僧就解决掉引发战火的人,你们觉得,贫僧的话有没有道理?”
轻咳了一声,卢仚向一脸惨淡的金坑笑道:“哦,对了,还有三皇子的性命的问题!”
金坑拼命的眨巴着眼睛。
看看卢仚。。
看看阿虎。
看看云在天。
再看看被阿虎一杵轰得下陷的大片地面。
金坑只觉得,卢仚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那些通过他,找到影楼的杀手去解决矛盾冲突的人,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某个问题无法得到解决,那就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
这是佛门的大和尚应有的说法么?
可是
金坑不敢辩驳啊!
这大和尚两颗茶盏大小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呢。
说实话,刚刚阿虎的那一杵,把金坑真的吓坏了——如果云在天真的死在这里,他的那位嫁给了云无思,如今是云洛古国三宫皇后之一的亲姑姑,会不会扒了他的皮呢?
虽然他有亲娘护着,但是那位姑姑,也不是善茬啊!
“我,不能做主, 我, 我”金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取出了一片做工极其精致,形如金蝉的玉符:“我,这就给我爹, 还有姑丈传信这焱朝,这焱朝哎!”
云洛古国是宝光阁的三大附庸仙朝之一。
云洛古国实力无比雄厚, 其下的附庸皇朝, 也有数十个之多。但是焱朝, 在云洛古国的众多附庸皇朝中,实力也是排在前列的强大势力。
割让焱朝。
而且不是割让给和云洛古国平齐的玄燕仙朝, 而是割让给玄燕仙朝下属的泫朝。这种事情,他金坑如何能做主?
原本以为,给卢仚一点浮财, 就可以将云在天换回来。
可是卢仚的胃口, 明显不是一点点浮财就能满足的啊。
卢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传信吧, 但是希望你们快做决定, 不然的话三皇子在贫僧这里吃喝拉撒的,这笔开销, 总不能让贫僧我垫付吧?”
金坑急忙凝神,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印入了玉符中,然后双手轻轻一拍, ‘噗嗤’一声,玉符就在他手掌中燃烧起来, 一缕青烟冉冉直冲高空。
“这是子母青蚨符,无论相隔多远, 只要子符被焚烧,内部信息, 都会立刻在母符中显示出来。母符就在我父亲手中,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消息,最多半刻钟,他就能赶来这里。”
卢仚轻咳了一声:“云洛古国距离这里何止千万里。你们来得很快嘛!”
金坑就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个,宝光阁的地盘上,各大皇朝的重要城池附近,明的暗的, 总有我们布置的虚空大挪移阵。”
“你们占了狱火城,关闭了狱火城内我们宝光阁明面上的两座挪移阵但是在狱火城周边,我们宝光阁,还有云洛古国秘密设立的挪移阵, 还有十二处!”
卢仚眉头一挑:“哦?还有这样的事情?焱朝知道么?”
金坑眨巴眼睛:“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罢?但是,他们如果不蠢,应该是能猜出来的。毕竟,我们时常有人在他们境内突兀的出现、消失,所以当然,他们知道了,也只会当做不知道!”
卢仚就看了看凌无忧。
凌无忧笑了笑,小心的看了看玄奺。
得了,这就是附庸国面对宗主国的无奈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洛古国和宝光阁那边还没有动静。
狱火城内,玄奺、凌无忧让人布下的,直通泫朝腹地的那座超巨型虚空大挪移阵突然亮起,一道笔直的光柱直冲高空,磅礴的空间波动犹如海啸,无声的朝着四面八方一波波的涌动。
这股空间波动的涌动幅度是如此巨大,甚至卢仚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样的空间波动,很显然,破空而来之物,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不仅仅距离遥远,更是体积庞大,或者数量众多,又或者拥有的力量极其惊人!
这波动,甚至不可能来自泫朝!
卢仚的嘴角挑了挑,看向了玄奺:“九公主,这挪移阵”
玄奺手掌一翻,一枚造型复杂的玉质圆球悬浮在她手中,内外十八重,密布无数符文的镂空玉球急速旋转着,喷放出一丝丝夺目的光芒。
“泫朝所有的虚空大挪移阵,都是玄燕仙朝匠造司所产。”
“所以,泫朝所有的虚空大挪移阵,仙朝高层都能借助仙符,随意的借调使用。”
“这是,有人从玄风城直接传来了。”
玄奺的脸色微微发僵:“而且,看这仙符的标号哼哼!”
挪移阵上空的光柱骤然向内收敛,虚空中响起了悠长的罡风破空声,尖锐的声音犹如巨人吹响了长笛,悠悠扬扬的传出了老远。
云气飞卷,天空中出现了一座直径十里,上丰下锐的浮空小山。
通体浅绿色,材质好似绿色翡翠,密布无数灵动的窍穴,犹如活物一样自行吞吐天地灵机,释放出浓郁的灵雾包裹全身的小山上,是一片花红草绿、风景灵秀的园林。
宫殿楼阁、小溪小湖、奇花异草、假山楼台一应俱全。
这座小山跨空而来,就有一匹匹背生双翼的黑马腾空而起。这些黑马体型巨大,比寻常战马庞大了数倍,是以每一匹黑马上,都配了前后两张鞍鞯,分别骑乘了一名身形魁梧的黑甲精锐。
这些黑马背上的战士,坐在前面的手持长戟重斧等重兵器,坐在后面的则是手持造型奇异的长弓,座下鞍鞯两侧的挂架上,挂满了一个个硕大的箭壶,里面装满了长箭。
这些黑马骑士一共三万骑,六万人。
黑马拍打着巨大的翅膀直冲天空,犹如一群黑乌鸦一样,绕着浮空小山不断的盘旋飞舞。
随之,这些黑马就随着小山,朝着林苑这边飞了过来。
偌大的一座浮空小山高速飞来,推得前方空气‘轰隆隆’巨响不断,厚重的白色罡风层层叠叠的堆积在小山前方,然后不断被小山上的破空禁止暴力破开。
每一层白色罡风被破开,虚空中都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鸣声。
玄奺的脸骤然阴沉下来。
她站起身,她的四名护道者则是同时掠到她身边,更有一名来自沧海楼的美妇,甩手丢出了一蓬银色的珊瑚沙,化为缕缕银光围绕着亭台无声的盘旋飞舞。
这些珊瑚沙颇有神妙,每绕着亭台旋转一圈,数量就自行孳生一倍。
如此盘旋了十几圈,空气中飞舞的珊瑚沙的数量已经到了极其可怕的数字,密密麻麻的宛如漫天流星绕着亭台飞旋,四周虚空中,一股极其沉重,宛如深海漩涡的暗劲悄然滋生。
卢仚眯了眯眼睛。
看到玄奺如此戒备,他朝着青柚三女招了招手,头顶一缕金光喷出,小金刚须弥峰化为拇指大小,紧紧的贴在了他光溜溜的头皮上,就好像他脑门正中长了一颗淡金色的肉瘤子。
虽然造型古怪,但是小金刚须弥山的防御力已经弥漫方圆十丈之地,千万人加持的庞然阵法,其防御力无比坚固,只是一切都被卢仚以水月禅林的佛门神通掩饰,他身边不见丝毫的光影变幻,好似空荡荡无有一物。
浮空小山越来越近,渐渐地就直接来到了这一片花海上空。
一道碧蓝色的水光‘哗啦啦’从小山上席卷而下,垂落在地面,水光朝着四周奔涌,顷刻间就化为一片绵延数里的淡蓝色水晶宫。
那些骑着黑马的黑甲精锐纷纷跳离坐骑,错落有致的从空中坠落。
他们落入水光凝成的水晶宫中,一声不吭的驻守在各方,端的是气派非凡。
玄奺突然笑了起来:“唉哟,大哥好气派!”
一名身高几近九尺,高挑瘦削,一张脸蛋上,五官颇为雅致,偏偏一个鞋拔子模样的大下巴破坏了整张脸的韵律,让他显得颇为刻薄、寡毒的青年男子,身穿华服,背着双手,披散着长发,一步一步顺着从天下垂的水光降落了下来。
“老九,你在啊。”青年轻轻的摆了摆手:“带着你的人,去一边玩去啊,跑远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耽搁了大事。”
玄奺之前是被卢仚暴虐的手段撩拨得面皮通红。
此刻她脸上红潮还没散去,听了这青年的话,她的一对儿眼珠子已经气得通红。
第三百六十六章 裂土,契约(5)
见到那鞋拔子脸青年,金坑眼睛骤然一亮。
他当即抚掌,‘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大皇子,可还记得小弟么?”
鞋拔子脸青年,玄燕仙朝大皇子玄逸眉头一挑,朝着金坑望了一眼。
眸光一阵闪烁,玄逸笑了:“是金灿大掌柜的公子?唔,三年前,我们六国皇族密会,你跟着云洛古国的人,跑去凑了热闹。”
玄逸原本背着手,面对玄奺的时候,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
但是认出了金坑后,玄逸背在身后的双手就放开来,更是主动朝着金坑拱手一礼:“三年前,金少风采,玄逸是记忆犹新啊”
玄逸抿嘴一笑。
金坑面皮一红。
玄奺则是大声讥诮:“可不是么?一颗红颜不老丹,被他硬生生花了八倍的价钱拍走。”
卢仚眉头一挑,看了金坑一眼。。
金坑尴尬一笑,朝着玄奺挑了挑眼角,正要说话,玄逸已经抢先开口:“老九,我不是让你赶紧走开么?你呆在这里,耽搁了正事,你背得起这个责任么?”
玄奺再次被驱逐。
她的眼珠简直已经红得和一对儿兔子眼一样。
她死死盯着玄逸,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之意,嘶声尖叫道:“玄逸,你能有什么正事?哈,你不会是知道我在焱朝这里立了大功,你特意来抢功的吧?”
高空中一只只黑漆漆的大燕子无声飞来,这些大燕子张开双翼,一动不动的悬浮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箭矢状的攻击阵势。
这些大燕子,原本就降落在林苑中,藏在数十里外的丛林里休憩。
玄奺在这里冲着玄逸大叫大嚷,玄奺麾下的那些女兵听到动静,顿时策骑赶了过来。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是玄奺耗费大力气,花费无数资源堆起来的高手。眼看玄奺和玄逸对峙,她们才不管玄逸的身份,当即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高空中,围绕着浮空小山盘旋的黑马也低沉的嘶鸣着,它们不安的在空中蹬踏着蹄子。
原本跳下地面,驻守在水晶宫各处的黑甲精锐们, 一个个不安的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大燕子。
之前这些黑马骑士, 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藏在数十里外丛林中的大燕子们。
他们只顾着耍威风、摆气派, 一个个离开了坐骑,威风凛凛的落在水晶宫中撑门面。谁能想到,这些大燕子突然从丛林中冲出, 他们就连召唤坐骑落下,重新上马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
就算上马了又如何?
这些黑马骑士心知肚明, 玄奺的这支亲兵, 可比他们强悍了太多。
他们是玄逸的亲兵护卫, 而玄逸的财力远不如深受宠爱的玄奺,是以, 这些黑马骑士无论是修为,还是装备,甚至是身上各种保命的灵符、丹药等, 都远不如玄奺的人。
玄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朝着面色难看的玄逸指了指, 沉声道:“焱朝是我的功劳, 谁也别想拿了走。”
玄逸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他看了看玄奺,又看了看那些大燕子上的女兵, 突然问金坑:“宝光阁,就是派你来么?”
金坑呆了呆,急忙说道:“我是来见我表哥云在天的他”
金坑干咳了一声, 看了看卢仚,又看了看玄奺, 最后看了看趴在地上,背后被阿虎踩了一只脚的云在天。
云在天剧烈的咳嗽起来:“大皇子, 你们玄燕仙朝,未免太过分了些如此折辱我, 须知道,山水有相逢,日后,你们难免不会落在我手中!”
玄逸呆了呆,他沉声道:“金坑,你们不是来商议沧海楼、宝光阁联盟一事的?”
金坑呆了呆,差一点就跳着脚叫骂起来:“大皇子, 你开玩笑呢?这种事情,是你我能敲定的吗?哎,哎?你不是来抢九公主功劳的?她,可是要一口吞掉整个焱朝呢!”
玄逸的眼珠逐渐泛红。
他猛不丁的看了看玄奺, 又看了看被阿虎踏在脚下的云在天,幽幽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这座仙朝掌控下的挪移阵,居然会深入焱朝领土偏偏,我们约好了,就是在焱朝狱火城碰面。”
‘嘿嘿嘿’,蕴意不明的笑了几声,玄逸看着玄奺说道:“我当然也没资格敲定这种大事我也只是,随着有资格的长辈来见见世面而已。”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玄逸看着玄奺沉声道:“老九,摆出这么剑拔弩张的模样,你是给谁脸色看呢?如果你是看我不顺眼,那倒是无所谓但是”
玄逸怪笑一声,转过身,朝着浮空小山深深鞠躬行了一礼:“老祖,您看,这里的事情老九在这里瞎掺和,可不是回事我们和宝光阁联盟在即,老九居然带人攻入了焱朝,这算什么啊?”
玄逸眯了眯眼,大声道:“这可是,破坏我们两个宗门之间的盟友关系呢。”
玄奺猛地跳了起来:“玄逸,你满口喷什么呢?胡说八道,简直是满口喷喷哎,你说我攻入焱朝,是破坏两个宗门的关系你说这话,不昧良心么?”
焱朝和泫朝,可是敌国!
两国常年处于战争状态。
玄燕仙朝和云洛古国,就是通过操控焱朝和泫朝的战争,不断的打击对方。
玄奺不管用了什么手段,借了什么外力,她能够将虚空大挪移阵布置在狱火城,能够带着军队掌控整个狱火城,这就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玄逸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仅抹煞了玄奺的功劳,甚至还要给她扣上破坏盟友关系的罪名玄奺从小都是被宠溺大的,她如何受得了这个?
如果不是现场有凌无忧和卢仚,她要保持一点自己身为公主,自己身为‘淑女’的做派,如果是在玄燕仙朝的宫廷中,她早就冲着玄逸破口大骂了。
浮空小山上,一个苍老,但是极其凝重有力的声音远远传来。
“够了,小儿辈,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金家的小子,你们家长辈,还没到么?”
金坑急忙朝着小山行礼:“不知道沧海楼那位老祖大驾?小子来这里,实实在在是为了小子表兄云在天而来他,他,他”
金坑看了看被阿虎踏在脚下的云在天,双手摊开,不说话了。
事实摆在眼前,您老神通广大,自己看吧——金坑,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说,他是来缴纳赎金,赎回云在天的啊。
尤其是,他还给不起赎金!
卢仚狮子大开口,要整个焱朝,他怎么敢给?他又,哪里来的权力给?
于是,金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玄逸。
他,总觉得,玄逸这么放肆嚣张的来焱朝,真的就是为了两宗盟约么?
再说了,在狱火城的那座超巨型虚空大挪移阵,分明是玄奺出的资源,让凌无忧的人布下的。这座挪移阵,刚刚布下没多久,绝对不在玄燕仙朝的超巨型虚空大挪移阵的列表上。
玄逸居然带着这么多人,带着这么一座浮空小山,从这座新布下的挪移阵中蹦了出来!
呵呵,玄逸之前给的解释,也太牵强了些!
所以,玄逸来者不善啊。
那个苍老的声音,没再吭声,或许是懒得和金坑这个小儿辈呱噪。
玄逸很主动的开始帮老人开腔,他看了看金坑,眉头一皱:“既然如此,这里也不该这么闹腾嗯,还死了人?简直是,荒唐。”
他挥了挥手,就好像赶走小猫小狗一样,对玄奺很冷淡的说道:“老九,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耽搁了正经事情。若是被你搅扰了两宗结盟之事,哼哼!”
玄奺的面皮一阵通红,眼珠子也是充血,眸子里闪烁着一缕极其凶狠的幽光。
“楼里哪位老祖宗在呢?”玄奺直接跳过了玄逸:“小九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苍老的声音没有出现。
玄逸笑得很灿烂,他一步一步走向亭台,冷声道:“老九,不要瞎胡闹了。在皇都,随便你瞎闹,长辈们都宠着你,护着你,随意你瞎闹,没人会说什么。”
“但是出门在外,你还这么不顾全局,肆意胡为的话,怕是父皇都不好再给你”
眼看着玄奺被玄逸逼得厉害,卢仚终于开口了。
轻咳了一声,卢仚淡然道:“这位相貌奇特的公子,这里的事情,似乎和贫僧还有一点关系您这么越厨代庖似乎有点,不合适。”
再次轻咳了一声,卢仚轻声道:“知道的呢,说公子你是欺凌幼妹,没有个做兄长的模样;不清楚的呢,还说你行事荒唐,跋扈,毫无君子之风,简直就是邪魔外道,真正是”
想了想,卢仚看了看玄奺,又看看已经被惊呆的玄逸,幽幽道:“真正是,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
满场,死寂。
金坑一脸崇敬的看着卢仚,在这一刻,他觉得,就凭卢仚敢在这个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他就应该把焱朝交给卢仚。
凌无忧一脸敬仰的看着卢仚,这个大和尚,不得了,要是他今天不死,凌无忧准备把他当活祖宗给供起来。
玄奺则是万分激动的看着卢仚——知音啊,真正是知音啊,他说出了玄奺这么些年,没能对玄逸说出的话!
实实在在的,这话,打在她心窝窝里了!
玄逸,可不就是一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下三滥货色么!
玄奺只嫌卢仚的话不够恶毒,直接在心里给他补全了。
玄逸,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卢仚。
“你,说什么?”
第三百六十七章 裂土,契约(6)
玄逸极大震惊。
震惊得面孔扭曲,眼珠突出,瞳孔旁全都是细细的血丝,手背上青筋凸起,全身都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
作为半步金莲开境界的修士,更是玄燕仙朝的大皇子,父亲是玄燕仙朝当代皇帝,而母亲则是沧海楼内某个山头,某位家世极好的贵女。
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之类的形容词,是不足以形容玄逸的。
总之……恩宠无数,身娇肉贵的玄逸,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是堆积如山的修炼资源浸透后的仙肌道骨,从小到大,除了玄奺和他捣乱过几次,他真正是没有任何事情做不成,没有任何事情做不到,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违逆他的心的。
而玄奺……就算和他捣乱吧,两人也都是驱使下属相互坑害,于他们本身丝毫无伤。
尤其是,就算玄奺和他捣乱,两人也都是背后‘麻麻劈’,见面,一定是笑嘻嘻的。
他玄逸,就从没被人责打过,更没被责骂过。
尤其是,如此市井粗俗的语言,就好像一桶臭烘烘的牛粪,劈头盖脸的泼在了身上。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
这句话,玄逸琢磨了许久,才大致弄明白——这贼秃,是在骂他是个‘野种’?
堂堂玄燕仙朝大皇子,是一个‘野种’?
玄逸气急败坏,气苦到了极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而他身边的一众心腹随从,也都一个个浑身战栗,呆呆的看着卢仚,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有时候,人在某些太过于尊贵的光环中太久了,他们就会忘记了,自己其实就是一个稍微有点力量、有点地位的凡人,他们就连血肉骨髓中的某些本能,都丧失了。
一如现在卢仚冲着玄逸破口大骂,玄逸和他的随从们,居然全都‘僵直’当场,忘了如何应对卢仚的挑衅和顶撞。
玄逸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向了身后那座悬浮在离地数百丈空中的浮空小山。
他呆呆的看着小山,指望着山上的老祖能给他撑腰,能帮他出气。
浮空小山上沉默许久,没人吭声。
玄逸哆嗦了好一阵子,终于回过神来,他再次转过身,指着卢仚嘶声怒骂:“大……大胆……你,你……简直……狂悖……不为人子……抓,抓起来!”
玄奺瞪大眼睛,笑呵呵的看着卢仚。
凌无忧也是笑容满面看着这边动静。
担心?
不担心啊!
玄逸身边虽然有凝道果境的护道者,但是区区凝道果而已,卢仚又不是没杀过。
额!
不对,什么时候,凝道果境界的大能高手,都可以用‘区区’来形容了?
十几名种金莲巅峰境,身披重甲的大将一涌而出。
这些大将身边隐隐有黑色波纹闪烁,一圈圈细腻润泽的黑色光晕闪烁不定,十几名大将身形飘忽,犹如黑夜中的魅影,无声无息的直扑卢仚。
这些将领身形魁梧,但是动作却阴柔到了极致。
他们几乎是同时到了卢仚身边,手掌上一缕缕符纹萦绕,化为黑色的飘带缠向了卢仚全身。
‘嗡’!
卢仚头顶贴着的,化为拇指大小的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淡淡金光,一座虚幻的金色山影在卢仚和青柚三女身边浮现,笼罩了方圆数丈之地。
十几名种金莲境巅峰的将领,他们手上放出的黑色飘带刚刚碰触金色的小山,就好似撒向了炼钢炉的纸钱一样,‘呼’的一下烧成了青烟。
炽热、霸道的佛门气息犹如火山爆发,顷刻间席卷百丈方圆。
十几名玄逸的心腹齐声惊呼,他们浑身燃起了淡淡的金色火光,一个个痛得面孔扭曲,手足无措的惨号着向后狼狈逃窜。
玄燕仙朝,最通行的功法,走的是‘黑暗’、‘隐匿’、‘阴影’、‘遮掩’的路子,宛如幽鬼行进在阴影中,极其的诡秘难测,杀伤力更是不凡。
但是一切阴影、黑暗的力量,最是被佛门的功法先天克制。
卢仚只是放出了一道护体佛光,就直接将十几名种金莲巅峰境的将领烧得五劳七伤,佛门真火更是顺着他们浑身毛孔沁了进去,以他们体内偏向黑暗面的法力为柴薪,极其炽烈的燃烧起来。
十几名将领向后退了百多丈,就再也支持不住。
佛门真火疯狂的灼烧他们的身体,烧得他们法力急速溃散,五脏熔炉和窍穴熔炉不断扭曲,隐隐有崩溃之兆。
更加痛苦的是,他们常年浸润在黑暗力量中,他们的神魂也变得幽微而阴暗。
被卢仚的佛门气息猛地侵入体内,他们的神魂更是好像被炼钢炉中的钢水浸泡一样,痛得他们神魂嘶声尖啸,弹指间就已经大伤元气。
神魂修为,法力修为,肉体修为,三管齐下,同时被佛门真火疯狂灼烧。
十几个将领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巅峰状态崩落,种金莲巅峰,种金莲后期,种金莲中期……
玄逸和一群心腹呆呆的看着这十几个倒霉蛋!
他们实在是……太缺乏应变经验了。
从小到大,玄逸就没有碰到过这种紧张激烈的冲突场面……以他的身份,任何麻烦在距离他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时候,就有无数忠心耿耿的臣子、仆役、护卫、鹰犬,帮他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还有身边的这群心腹近臣,甚至是连市井街头的混混无赖级别的打架斗殴都从未亲眼见过,更没有亲自出手处理过。
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他做这些事情。
他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治国理政的‘大道’就可以了,这种‘小问题’,自然有股肱之臣去处理!
所以,面对十几名被烧得魂飞天外、哭喊连连的心腹将领,玄逸一行人,居然是半天没任何动静。
他们只是看看燃烧中的同伴,随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卢仚的身上。
玄逸开始无止境的幻想要如何报复卢仚,要如何派人将他抓捕起来,然后将他送入玄燕仙朝的天牢中,每天用一千个不同的刑罚来款待他!
如此,又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十几名抢先出手争功的将领已经被烧得奄奄一息,修为都快要掉出种金莲境界了,浮空小山上,终于传来那苍老声音的叹息声。
“逸儿……此次两宗联盟,你需要好好的外出历练历练了。”
一道蔚蓝色水光从小山上洒落,化为一蓬阴凉的水雾,笼罩住了十几个烧得皮开肉绽的倒霉蛋身上。
卢仚放出的佛门真火很快就熄灭下来,水雾顺着这些倒霉蛋的毛孔沁入他们身体,一点点的滋养血肉,润泽熔炉,驱散他们神魂中那股子阳刚霸道的佛门火劲。
十几个将领的惨嗥声缓缓停歇。
他们扭曲、绷紧的身体,就好像散架的草蛇一样,‘啪’的一下彻底放松,躺平,一个个眼角流出了劫后余生的热泪。
但是他们的修为……
十几个人原本都是种金莲巅峰圆满境的大高手。
而现在,他们全都到了种金莲初期水准,更有两个冲得最快,出手最狠的倒霉蛋,他们的气息已经衰败到了近乎半步种金莲境的程度。
以他们的资质,以元灵天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的浓度,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可以得到的修炼资源而言……从种金莲巅峰坠落到刚刚踏入种金莲境的水准,起码三五十年的苦修算是白费了,曾经灌进肚皮里的灵丹妙药,也都算是喂了狗了!
更不要说,血肉五脏、骨髓神经,乃至神魂受到的损害……
未来他们想要重修回如今的修为,没有百年苦功,没有极好的灵药修复根基、本源上的伤损,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十几名大将就这么躺在地上,一个个泪流满面,无语望天。
天空阳光灿烂,但是他们的心,却是黑到了极点——不就是想要在玄逸面前表现一二么?这个大和尚,怎么这么狠的手段?
“你,你,你……”玄逸见到背后的老祖出手了,顿时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指着卢仚,哆哆嗦嗦的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措辞:“很好,很好,你这妖僧,你妄图挑衅我玄燕仙朝……你这是,作死!”
玄奺在旁边飞快的背刺了一刀:“大哥说得什么话?法海大师是我的客卿,他也是我玄燕仙朝的人……他替你管教几个没用的废物,你应该感谢他才是!”
玄逸呆了呆,他怒视玄奺:“他打伤了我的人!”
玄奺下巴一挑,倨傲道:“那是你的人太无能了……”
玄逸怒道:“他刚刚咒骂我!”
玄奺笑呵呵的说道:“那你去打他啊!男子汉,大丈夫,被人欺辱了,当然要亲手报复回来才对……这道理,市井街头七八岁的娃娃都知道啊!”
玄奺很是刻薄的继续给玄逸捅刀子:“难不成,我玄燕仙朝的大皇子,被人当面咒骂了,只会和割了-卵-蛋的阉人宦官一样,站在一旁无能愤怒?”
玄逸气得身体直摇晃。
卢仚也不由得侧目看向玄奺。
这话,实在是太火爆了,太有杀伤力了。
而玄奺,则是目光不善的盯着玄逸——刚刚卢仚的话,提醒了她,玄逸真是这么凑巧,在这个时间点跑过来的?
嗯,就真没有半点儿破坏她玄奺大功劳的意思?
眼看着焱朝就要入手,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足够她在玄燕仙朝的声势高涨,让她拥有更多的特权和话语权的紧要关头。
玄逸这么眼巴巴的跑过来,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联盟大事’吧?
一声轻咳响起,一片水光从小山上落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裂土,契约(7)
卢仚浑身绷紧。
死死盯着水光。
水光中,是一名某些气质让卢仚很熟悉的老人。
就好像,曾经的镐京安乐坊,卢仚最熟悉的那条大街拐角处,那家千年历史的老卤肉店新接掌了祖业的胖掌柜一样。
那位胖掌柜,自从病重的父亲手上,接过了祖传的卤肉店后,就习惯性的‘节省成本’。
卤汁中的香料,都换成了便宜货。
需要熬制的时间,也为了节省炭火成本,从六个时辰变成了两个时辰。
原本要精挑细选的五花肉、牛腱子、羊腿肉、走地鸡的鸡腿等等新鲜美材,也都变成了品质差了起码两等的,昨天没能卖出去,所以在肉铺那边价格降低了一大截的隔夜肉。。
甚至,老街坊邻居跑去买肉的时候,换成胖掌柜他爹的时候,遇到老街坊买两斤猪头肉,总要搭上半截猪尾巴而胖掌柜他,则会从两斤猪头肉中,很精准的克扣半两、八钱。
于是,卤肉店的生意越来越糟糕,胖掌柜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
有时候卢仚路过那卤肉店的时候,都能听到胖掌柜用磨刀的铁棒抽打自家小妾,犹如打鼓一样‘嘭嘭’作响的动静。
从水光中一步一步从数百丈高空走下来的老人,就有点胖掌柜神韵。
一脸的精明,一脸的刻薄,精明和刻薄中,隐隐带着一股子‘人生不如意’,‘常年走背时运’而滋生的暴虐和凶戾。
甚至,在这暴虐和凶戾中,还混杂了一些诸如‘绿帽子’、‘非亲生’之类的因果牵连而引发的心性扭曲等等小毛病。
总之,这是一个浑身充斥着负能量气息,却一本正经摆出‘人上人’的‘威严’嘴脸的奇葩。
这名看上去六十岁出头,但是有着大鹰钩鼻子、吊梢眼的老人,和天生鞋拔子脸的玄逸真正是贼搭配的一对儿。
卢仚很谨慎的看着这老人。
虽然这老家伙看上去不是个好人,但是他的气息极其的可怕。
他一步一步走下地面的时候,方圆百里的虚空都在轻轻的摇晃,脚下的地面都有细微的,好似水波一样的涟漪不断荡起。
方圆百里的虚空,逐渐被老人身上散发出的异样道韵笼罩。
这股道韵正在快速的驱散其他的大道道韵,竭力的将方圆百里的虚空‘转化’为一家独大的领地。同时更在牵引天地灵机,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天地之力,都转化为某人一手独控的力量。
照虚空!
在凝道果境之上。
道果成就后, 修士的精气神完美一统, 化为一枚无上道果, 好似大日照耀虚空,但凡道果光芒所照之处,尽成自身领域。
道人, 将其称之为‘洞天福地’!
和尚,将其称之为‘佛国净土’!
而其他的妖、魔、鬼、怪等等, 对此也都有自家独特的叫法。
但是无论叫做什么, 万法归一, 殊途同归,这一方被自身道果气韵掌控的虚空, 只要修士站在这一方虚空中,法力堪称无穷无尽,体力堪称没有极限, 一举一动都有莫大天威。
凝道果境的修士, 还有可能被卢仚这样的怪胎跨大境界击杀。
但是到了照虚空境界。
唯有照虚空境的大能, 才能重创同阶的修士想要击杀的概率微乎其微, 除非数倍的同境界修士布下阵法,动用重器封印虚空才能做到。
不过, 卢仚翻了翻北溟戒中,他出发前从那些老和尚、老尼姑手上得来的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他又凭空多了几分底气。
北溟戒中, 得自枯荣禅林的三颗‘枯荣佛雷’,正静静的悬浮在一堆高僧大德的金身舍利旁。
这三颗枯荣神雷, 有威胁照虚空大能的力量。
如今的枯荣禅林,早就没有炼制枯荣神雷的能力, 这三颗枯荣神雷,也是他们最后的镇寺重器, 是枯荣禅林一代一代大和尚,耗费了无数心血,好容易从太古时代艰难保存下来的宗门遗泽。
卢仚进入元灵天,为极圣天佛门开路,为极圣天牟取一线生机。
枯荣禅林的大和尚们很慷慨,将最后三颗枯荣神雷交给卢仚带了过来,为的就是卢仚能够碰到照虚空的老怪物后, 从他们手上挣得一点逃命的机会。
神魂灵识透过北溟戒,轻轻碰了碰三颗枯荣神雷,卢仚看向了玄奺。
这三颗神雷,能不用就不用, 这是用来保命的底牌。
这个老家伙,如何应付他,应该是玄奺的责任——之前,玄奺不是说了么?卢仚是她的客卿那么,作为主公,你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吧?
“放肆。”老人距离地面还有十几丈高,他已经轻轻呵斥了一声。
玄逸毕恭毕敬的朝着老人行礼:“老祖,还请老祖为我做主啊!”
虚空中,有浪涛翻卷的巨响传来,方圆百里的虚空中,一片片半透明的蓝色水光浮现,化为滔天海浪,重重叠叠的翻滚不休。
恐怖的压力朝着卢仚碾压了过来。
一象之力十象之力三十象之力
老人落在地上。
恐怖的水压已经达到了百象之巨。
卢仚借助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护体佛光,被巨力压得‘嘎嘎’直响,伴随着一点点崩裂的金光四处飘散,护体佛光一丝丝的向内压缩,逐渐向卢仚本体靠近。
青柚三女身边,青鳞剑悄然浮现。
“稍安勿躁。”卢仚朝着三女轻轻按了按手,朝着亭台中的阿虎使了个眼色。
阿虎拎起了降魔杵,朝着云在天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他不吭声,但是已经摆明了态度。
漫天翻卷而来的恐怖压力顿时一滞,老人耷拉着眼皮,朝着卢仚冷笑:“小秃驴好胆量,只是行事也太荒唐怎的?用云洛古国三皇子的性命,来威胁老夫?”
摇摇头,老人淡然道:“只是,他的命,怕是分量不够!”
玄奺从亭台中走了出来,她‘咯咯咯’的笑着:“说得是,说得是,云三儿的性命,本来也就这么回事,怎可能入得了您老的法眼?”
“只是,吴长老,您今天偏袒大哥,想要坏我好事这件事情,我们要好好说道说道您作为长辈”
吴长老吊梢眼一翻,一股巨力涌出,玄奺顿时立足不稳,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脚后跟拌在了亭台的台阶上,差点没摔了一跤。
玄逸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吴长老冷身高:“黄毛丫头,说话要当心些老夫偏袒谁了?老夫坏你好事?嚇,九丫头,你好大的面皮,值得老夫出手来对付你?”
玄奺气得面皮发黑,却说不出话来。
玄逸摆明了是来破坏玄奺好事的如果没有吴长老撑腰,玄奺今天就敢和玄逸大打出手,给玄逸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有了吴长老
玄奺咬着牙冷声道:“那么,金坑,你怎么说。”
金坑正在一旁看热闹呢,看到卢仚出手,瞬间重创十几名玄逸的心腹,又看到吴长老不顾前辈的身份,悍然亲自出手威压卢仚和玄奺,他兴奋得不得了,正满心祈祷双方火并呢。
猛不丁听到玄奺质问自己,金坑急忙举起了双手:“我做不了主,九公主要不,你等能做主的人来?”
吴长老已经摆了摆手,一股巨力轰在了亭台上。
玄奺的四位护道者发出的冰晶银沙所化流光轰然震荡,只是随手一击,四名凝道果的护道者就同时吐血,漫天冰晶银沙‘哗啦啦’向后飞出,偌大的亭台被吴长老攻击的余力震得粉碎,连同之前的锅碗瓢盆、酒杯盘盏等也都轰然碎裂。
“呔!”
虚空中,蔚蓝色的水浪朝着阿虎轰了过去。
卢仚一声大喝,方寸禅林一念遁法施展开来,亭台中的阿虎等人同时出现在卢仚身边,被小金刚须弥山护在了佛光下。
甚至就连阿虎挟持的云在天,也是眼皮一眨,就凭空到了卢仚身边,被阿虎一把抓住了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蔚蓝色的水光轻轻的在地上一碰。
就听‘哗啦啦’浪潮声不绝于耳,方圆三十里的地面骤然一荡,然后猛地凹陷了下去。
方圆三十里的大地,被吴长老轻描淡写的一击轰出了一个深达里许的大坑,坑内水光缭绕,弹指间就化为一个碧波粼粼的水潭。
随之,水潭中寒气升腾,无数冰晶‘咔嚓嚓’不断的涌出,将偌大的水潭化为一片冰山雪原,冰晶凝成了无数锋利至极的冰刀冰剑,锋芒全都锁定了金光遮护下的卢仚。
四名吐血的护道者狼狈的护住了小脸惨白的玄奺。
凌无忧早就很见机的,也很怂的跺在了玄奺身后。
吴长老显然是沧海楼的高层,对玄奺都可以无视的那种高层啧,作为玄燕仙朝附庸国的新任皇帝,凌无忧决定还是‘怂为上策’。
“九丫头,带着你的人退去。”
吴长老眯了眯眼,朝着卢仚身边的云在天看了一眼:“两宗联盟在即,不可因为一些小事,伤了两家的和气。”
“这是云洛古国的三皇子云在天吧?”
“他身后,也是有宝光阁的长辈撑腰为了两宗大计,小秃驴,你且放了三皇子,老夫再来计较你对逸儿不敬的罪状。”
吴长老目光炯炯的看着紧贴着卢仚头皮,缩小到只有拇指大小的小金刚须弥山!
沧海楼、宝光阁,都是专门做买卖的宗门,天地间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几乎就没有他们不认识的!
所以,吴长老一眼看透了,这座小金刚须弥山是一件品级极高的灵物。
这种灵物,可以作为一家一族的镇族至宝来传承。
此宝,和他吴长老,和他沧海楼吴氏异族有缘啊!
第三百六十九章 裂土,契约(8)
所以。
吴长老,玄逸的亲外公,沧海楼当代长老阁第三长老吴应才,三十年前破入照虚空境界的顶尖大能,在心中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益得失。。。
这次来焱朝,本身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和宝光阁商议两宗结盟的事情。
但是原定的商议地点,是在焱朝的西北边疆外十万里的一座荒山中。
那里,恰好是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两大仙朝皇都之间的中间点所在。
而且,双方约定的时间,也不是今天,而是三天后。
但是玄逸在玄奺身边安插了人手。
玄逸打探到,玄奺居然和泫朝新登基的皇帝交好,而这位名曰凌无忧的皇帝,居然走了狗屎运,和某个修为高深,以金莲开境界跨境逆斩凝道果大能的‘妖僧’勾结上了!
于是乎,焱朝狱火城沦陷。
于是乎,焱朝宗室全部被生擒活捉。
于是乎,焱朝的世家门阀、实权官员,全都成了阶下之囚。
于是乎,更加要命的事情出现了——云洛古国三皇子,云洛古国皇位的有力争夺者云在天,这个混账废物,被‘妖僧法海’俘虏了!
于是乎,玄奺就带着她的近卫军,施施然跑到焱朝来摘桃子了——她,很有可能以云在天的性命为筹码,得到整个焱朝,以及焱朝数十个附庸国的全部地盘!
这就等于,在玄奺手上,玄燕仙朝的地盘和人口,扩张了十分之一上下。
这就等于,因为玄奺,玄燕仙朝在和云洛古国耗时费日,绵延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战争中,终于取到了极其丰硕的战果!
这就等于,玄奺在玄燕仙朝的地位、威望、话语权、在朝堂上的市集权柄,都会水涨船高,直接压过她所有的兄弟姐妹,成为下一任皇帝最有力的争夺者。
所以,吴应才提前三天,带着玄逸,火急火燎的跑来狱火城,想要驱逐玄奺,破坏她立功受奖的如意算盘。
只是没想到,玄逸过于无能。
而卢仚这位‘法海大师’的态度……他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辱骂玄燕仙朝的大皇子,以及敢对他吴应才表现出如此的不敬、不尊?
吴应才轻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卢仚头皮上贴着的,好似一个小角凸起的小金刚须弥山,淡然道:“妖僧,你潜伏在小九儿身边,定然是图谋不轨,听闻,世间有那淫-僧-艳-尼,专门勾引良家小儿女,作出那等秽乱人伦,败坏天理的无耻勾当!”
吴应才这话一出,卢仚的眼珠瞪得老大。
玄奺的脸色骤然变得好似见鬼一般铁青。
玄奺身边的四位凝道果境的护道者,则是周身奇光缭绕,气息骤然飙升,一道道强横的法力波动带着各色异兆,疯狂的朝着吴应才涌了过去。
金坑则是急忙带着身边护卫,兴高采烈的向后倒退了上百里地,祭起了几件防御重宝护住了全身,放出了一条小型飞舟悬浮高空,一行人坐在了飞舟上,摆出了瓜子茶水、糕点酒水,美滋滋的看起了热闹。
吴应才这话,太恶毒了。
如果卢仚是‘淫-僧-艳-尼’之类的人物,那么玄奺的名声,将会变得多么狼藉不堪?
玄奺何等身份?
这种污名,又是沧海楼的长老亲口说出来的……玄燕仙朝是沧海楼的附庸,吴应才的话,几乎可以被视为是盖棺定论的评价!
这是要一棍子将玄奺和卢仚彻底打死!
玄奺和她身边的人,必须要誓死反抗!
否则……玄奺这辈子就会因为吴应才的这句话,沦落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啧,沧海楼的三长老,啧……以大欺小到这种地步?”金坑压低声音,向身边的护卫啧啧惊奇。
“有的热闹了哦!”金肯身边仅剩的那位凝道果境界的护道者笑呵呵的直摇头:“玄奺她娘,可是沧海楼当代楼主的小女儿,呵呵,沧海楼的楼主要和三长老对上?”
这位护道者眸子里闪烁着凶光:“如果吴应才不小心,在这里失手杀了玄奺……嘿嘿,这对我们宝光阁和沧海楼的联盟,是大好事啊!”
金坑目光闪烁,沉默不语。
卢仚已经是一声长啸,打断了吴应才的话:“这位老先生……您今早在茅厕里美餐一顿后,忘了漱口洗牙罢?怎么一开口,就这么一股子臭气冲天呢?”
玄奺眨巴眨巴眼睛。
她的四位护道者拼命眨巴眼睛。
玄逸、云在天、凌无忧等人,犹如见到疯子一般死死盯着卢仚。
吴应才则是……呆了呆,又呆了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卢仚刚刚说出来的话,然后,两眼骤然充血,‘嗷’的一声,就是一掌朝着卢仚拍了下来。
他终于琢磨出卢仚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了!
何其之恶毒?
何等之不敬?
简直……不为人子!
方圆百里的虚空骤然一震,百里虚空内,一切天地灵机、天地道韵,一切一切的力量,一切有形无形的,但凡大道法则可以影响的东西,全都瞬间塌缩,然后凝成了一只微光缭绕的,一尺见方的手掌。
百里方圆内,除了被小金刚须弥山笼罩的卢仚等人,其他所有没有达到照虚空境界的修士,诸如玄奺和她的四位护道者体内,都有极大的一股法力、血气、神魂之力等等,被吴应才的大道波动影响,强行从她们体内飞出。
一切的法力、能量、精血、道韵、灵机,全都化为这一掌蕴藏了沧海波澜之事的大手,随后缓慢的朝着卢仚压了过去。
这手掌看似缓慢,实则,在这百里虚空中,这一掌在人的肉眼中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残影,只是看似缓慢——这种缓慢,是手掌的轨迹,强行在人的视野中留下了道韵烙印,强逼着你相信,它的速度极其缓慢。
实际上,掌印一出,就直接拍在了卢仚的护体佛光上。
而卢仚只觉一股灭顶危机扑面袭来,他长啸一声,小金刚须弥山在他头顶骤然膨胀到十丈高下,藏匿在山峰内的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炼制完美的,还是刚刚开始炼制的,全都一声佛号,将全部法力注入了山体。
一声梵唱,卢仚面前一尊高有百丈,宛如纯金雕成,通体纹路清晰无比,通体金光大盛的金刚法相浮现,金灿灿的双臂一前一后,带起恐怖的破空声迎向了那巴掌大小的蔚蓝色手掌。
一声巨响。
卢仚调动所有道兵大和尚的法力,借助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金刚法相稳稳的接住了吴应才这一掌。
‘咔嚓’声不绝于耳,金刚法相宛如实质的身躯上,无数条极细极深的裂痕不断浮现。
一道道高温炽烈的金色火光从裂痕中喷出,‘呼啦啦’冲刷着死死贴在金刚法相手掌上的蔚蓝色手掌。随着高温金光的冲刷,吴应才发出的这一掌不断的缩小,一层层的被剥离削弱,无数萤火般的蓝色光点漫天乱舞,天空顿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吴应才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出手的时候,已经盘算清楚了利益得失。
他这一掌,想要顺手击杀卢仚,更连带着云在天也一起抹杀。
击杀卢仚,是为了抢夺小金刚须弥山。
抹杀云在天,是要破坏玄奺的大功劳。
反正,对吴应才来说,云在天不过是云洛古国的一位皇子,云洛古国只是宝光阁的附庸势力,他就算将云在天打杀了,云洛古国能奈他何?
就算云在天是金灿的亲外甥……
金灿也不过是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和他吴应才的身份天差地远,还能咬了他一块肉去?
所以这一掌,吴应才动用了足足一半的力量!
但是,卢仚居然挡住了他的这一掌?
炽烈的佛光金焱疯狂的冲刷着蔚蓝色的手掌,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手掌终于湮灭,小金刚须弥山中梵唱声不绝于耳,金刚法相表面的裂痕一条条快速的凝合。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他张开嘴,吐了一口血。
照虚空境的大能啊,果然是可怕。这一掌的力道,超出了卢仚能够承受的极致。
虽然有小金刚须弥山这座佛门至宝庇护,卢仚麾下更是有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联手加持,这一掌携带着天地之威碾压了下来,实在不是现在的卢仚能抵挡的。
卢仚五脏受创,大口吐血。
小金刚须弥山中,除了最初的三十六万已经炼制完成的道兵大和尚只是口吐鲜血,其他这些天刚刚收罗,正在以秘法洗炼的道兵,一个个全都吐血不止,身体抽搐着躺在了地上。
在重宝加持下,这些道兵分担了吴应才这一掌的杀伤力,倒是没有人身陨,但是很多人元气大伤,想要恢复,就不知道要投入多少资源,花费多少时间了。
“我佛慈悲。”卢仚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朝着吴应才笑道:“贫僧乃为天下利民苍生消泯灾祸而来,老匹夫今日伤我法体,这个因果,你需得承担了。”
吴应才‘呵呵呵’的大笑了起来:“不知羞耻的淫-僧野和尚,你也配让老夫承担因果?”
目光炽烈的盯着小金刚须弥山,吴应才再次举起了手。
他的手掌上,一颗人头大小,内有无数海波滚动的宝珠冉冉升起,他决定全力出手,抹杀卢仚……为了一击必杀,他甚至将自己吴氏一族世代传承的灵宝‘潜波珠’也祭了出来。
虚空中风云变色,吴应才的道韵波动,即刻从笼罩百里虚空,迅速扩张到了三百里上下。
潜波珠光芒大盛,斑驳水光照耀虚空。
远远的,一声冷笑传来:“哪个为老不尊的,在这里欺负本宫心肝宝贝呢?”
第三百七十章 裂土,契约(9)
卢仚心中警惕骤然一松。
做对了。
玄奺,不愧是玄燕仙朝背景、身世最强横的九公主。
不愧是出门都带着四名凝道果的护道者,派头比身份相当的云在天还要豪奢的九公主。
玄逸带着一名沧海楼的长老,就想要坏掉玄奺的功劳,甚至是坏掉玄奺的名声,粗暴打压甚至是击杀玄奺身边的得力助手。
卢仚以为,玄奺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
果不其然,吴应才在这里耀武扬威、大展淫威的时候,玄奺已经向身后的靠山传信了。
被人欺负了,立刻找家长,这才是纨绔的公子王孙们应有的做派嘛!
狱火城内,超巨型虚空大挪移阵的光芒冲天而起。。
一道道人影从光柱中浮现,卢仚骤然头皮发麻,差点没下了个哆嗦。
这派头
那是三千多名太监、宫女,一水儿的玄青色长袍、宫裙,上面用细碎的金色斑点,点缀除了各色花草山川、飞禽走兽的精美图案。
他们簇拥着一架极大的轿子,驾驭着云烟飞速驶来。
那轿子的式样,让卢仚迅速想起了白女等一群万妙天的老邪诡。只是,那些邪诡的轿子通体血色,而这架方圆十几丈的大轿子,通体玄青,点缀了无数碎金色的纹路。
轿子前方有三层珍珠帘子,此刻三层帘子全都掀开,露出了站在帘子后的宫裙美人。
玄奺看到那宫裙美人,就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母后,您可来了,玄逸带人欺负我他们,他们还要辱灭我的名声,说我和不正经的人勾勾搭搭!”
卢仚在心里为玄奺比了一根大拇指。
好家伙,这状告得是结结实实啊亲爱的九公主,这就做对了,这就对了嘿!
吴应才浑身僵硬,一脸尴尬的看着快速飞来的那一队人马。
这时候,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潜波珠已经祭起,天地之力已经聚集。
如此庞大的力量操控起来,对他一个刚刚踏入照虚空境界的修士来说,也是极其消耗神魂的。每时每刻, 他都能感受到天地之力对自身的压榨和消耗。
神魂之力, 精血能量, 自身法力,都在不断消耗。
不出手,僵持在这里, 吴应才也支撑不了多久。
但是出手嘛
卢仚看向了玄奺,他当着吴应才的面, 不施展神通传音, 而是压低了声音, 恰恰用附近数十人都能听到的音调朝玄奺叮嘱:“殿下,哭啊, 哭啊要告状,不哭可不行!”
玄奺呆了呆,瞪大眼睛看了看卢仚。
之前她告状了无数次,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哭过毕竟, 以她的身份地位, 就算和一众兄弟姐妹起了矛盾冲突, 也没人能真正的把她怎么样。
被欺负得哭出来?
这种事情,没有过
但是哭出来似乎, 这个主意不错嘿!
玄奺用力挤了挤眼睛,但是,她哭不出来啊, 情绪酝酿还没到这个份上!
卢仚看了看凌无忧:“陛下,帮帮殿下嘿!”
凌无忧也呆了呆, 他低声询问了玄奺一句,玄奺回头, 朝着他狠狠的点了点头。
于是,凌无忧当着众多人的面, 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宛如一个铁钳子,掐着玄奺细腰上的一块软肉,狠狠的一拧、一旋!
卢仚倒抽了一口冷气。
凌无忧陛下,你有种!
玄逸、吴应才同样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就要放声呐喊。
玄奺已经痛得两眼发黑,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还是那句老话, 她从小到大,何曾吃过任何的苦头?说得不客气一点,她小时候刚刚学走路的时候,随意的乱爬乱跑, 就算要摔倒了,都会有十几个宫女提前趴在她身体下面当软垫子!
她从未吃过任何的苦头!
而凌无忧这一下子,可是用足了力气。
玄奺,也不是体修啊,她对痛苦的承受能力,也就是这样普通寻常!
腰间剧痛袭来,玄奺猛地张开了小嘴,原本干巴巴的眼眶里水汽‘呼啦’一下喷了出来,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喉头堵住,抽噎着大声哭嚎起来:“娘,玄逸带着吴应才这个老不死的欺负我!哇!”
之前被吴应才和玄逸威逼的委屈和恼火,一下子全爆发了。
尤其是这一下子,实在是痛啊!
痛得玄奺想要拔剑劈人的痛啊!
玄奺犹如在大街上被抢走了棒棒糖,还被人甩了两耳光的小娃娃一样嚎啕大哭,自身法力下意识的涌出,顿时哭声震天,声传百里!
那大轿子里的宫裙美女,本来还优哉游哉的,甚至还有心情向四周打量焱朝狱火城周边的风景。
猛不丁的听到玄奺的哭喊声,美人俏脸骤然变得一片惨白,身体一晃,身边水波翻滚,一轮轮亮银色的珠光宛如‘海上生明月’般冲天飞起,一百零八颗直径丈许的月轮高悬头顶,洒落无数条水汽寒光,宫裙美人冲出了大轿子,一溜烟的跑到了玄奺面前。
“吴应才,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敢欺负我家小九?”
宫裙美女,沧海楼当代楼主苍墨玄的小女儿,玄燕仙朝当今两宫皇后之一的东宫皇后苍酒儿飞扑到玄奺面前,看着梨花带雨的宝贝女儿,转过身,朝着吴应才就破口大骂!
按理说,吴应才怎么也是沧海楼的三长老。
但是苍酒儿作为苍墨玄的小女儿,她这辈子何曾怕过谁?
看到高悬空中的潜波珠,苍酒儿一声怪叫,顺手从玄奺腰间拔出佩剑,水光缭绕剑,她的姿势极其优美又极其飒爽的,瞬间带起了上千条姿态万千的残影幻象,朝着吴应才刺出了一剑。
卢仚瞳孔一凝。
这一剑
没有丝毫的煞气!
毕竟,苍酒儿这样出身的娇娇贵女,怕是一辈子连一只蚊子都没打死过,要她一出剑就光寒三千里、煞气冲九天,也不现实。
但是这一剑,极其高妙。
剑术玄妙精绝,尤其是身形变幻间,好几种神通、秘术相互接驳、嵌合,配合得妙绝人寰,上千条残影幻象齐齐出剑,居然给人一种天地虚空尽被剑光笼罩,无论如何闪避都不可能避开的奇异震慑感。
“我”吴应才气得眼角乱跳,苍酒儿的话也太难听了。
自己怎么也是沧海楼的长老,你一个外嫁的女儿,怎么敢这样子冲自己说话来?
潜波珠内积蓄的力量越来越大,吴应才却不敢真将这股力量倾泻到苍酒儿身上。
苍酒儿代表的,是沧海楼的嫡系、主干。
而吴应才的吴氏家族,只是沧海楼内颇有势力的一个山头,一个派系而已。
吴应才倚老卖老,训斥、欺负一下玄奺,还是可以的,毕竟他是沧海楼的三长老,而玄奺,只是玄燕仙朝的九公主,和沧海楼隔了一层。
但是苍酒儿么
沧海楼的诸位,谁敢招惹她,就等着家宅不宁吧!
吴应才可是知道,出嫁这么多年了,苍酒儿还经常跑回沧海楼打秋风的——见到好东西,就是‘此宝和本宫有缘’,根本懒得和人商议,直接拿了就走。
也就是苍酒儿时常在沧海楼搜刮好东西,玄燕仙朝当代皇帝玄太乙,修为才如此的勇猛精进。
拿娘家的宝贝补贴夫家,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居然得到了苍墨玄的默许,一应账目都给她做得四平八稳,她拿走的所有宝贝,全都算进了沧海楼正常的‘运营损耗’中去!
如此受宠的苍酒儿,吴应才见了也爪子发麻啊!
所以,潜波珠化为大片水光挡在了吴应才身周,一道道剑光绵绵密密的落下,打得潜波珠涟漪四溅,水光不断的炸开巨大的浪花。
“小酒儿,老夫对天发誓,老夫没有对小九做什么老夫”
“老而不死是为贼吴应才,沧海楼的老家伙里面,就你最不是东西你个扒-灰的老混账,养小老婆的老-淫-棍,被自己孙子偷了小妾的老废物”
卢仚、青柚三女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皮越来越黑的吴应才。
玄奺则是一边流着泪,一边欣喜加骇然的看着吴应才。
凌无忧、玄逸、金坑等人,则是一个个面皮扭曲的,下意识的向后方不断退去。
这苍酒儿,过于彪猛,这种话,以她的身份都能说出口?都敢说出口?
可是,看吴应才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在胡编乱造。
吴应才身上,真有这种事情?
卢仚低沉的念诵了一声佛号:“我佛慈悲,难怪我一见吴老施主,就感觉其面相生得颇为奇伟,头顶有五色浑浊,端的是人间祥瑞啊!”
卢仚这话,骂人不带脏字。
太刻薄,太阴损。
吴应才猛地看向了卢仚,他一个失神,潜波珠水光一震,苍酒儿连续十几剑劈下,一道剑光穿透水波,险而又险的从吴应才的脖颈处擦了过去。
‘噗嗤’一声响,剑锋在吴应才脖颈上拉开了一条三寸长的血印子。
吴应才老羞成怒,嘶声吼道:“苍酒儿,老夫只是给你爹面子,不要以为,老夫真个奈何不了你!”
苍酒儿阴沉着脸,俏脸扭曲的破口大骂:“不用给他面子这个没用的爹,连你这种老杂碎都还留在沧海楼里污人耳目,他没能把你这种老厌物剁碎了喂狗,这种爹有什么用啊?”
“没用的爹啊,留着你这种老混账、老杂碎,一门心思欺负他的女儿、外孙女他这样的爹,有什么用啊?”
苍酒儿嘶声叫嚣。
吴应才又惊又怒,他潜波珠上积蓄的天地之力被苍酒儿的剑光逐次的消耗,四周虚空中吴应才的道韵波动也逐渐的收缩,塌陷。
吴应才,是没心思再和苍酒儿闹下去了。
很明显,以他的年龄和身份,他闹不赢苍酒儿。闹下去,吃苦的是他,丢脸的也是他,最后气急败坏却只能忍气吞声,气得自己高血压、脑溢血发作的,也只能是他。
所以,撤吧。
吴应才正想要暂避锋芒,苍酒儿眸子里厉色一闪,她宽大的宫裙袍袖中,一抹极其灰色的黑色流光一闪而逝。
‘噗嗤’一声,吴应才心口一点血花喷出,身躯直接被洞穿。
第三百七十一章 裂土,契约(10)
吴应才的气息急速衰败。
苍酒儿一脸呆滞的看着他,然后飞快的将手中长剑丢出了老远,连连摆手:“大家看到了啊,不是我做的,和我无关啊可不要把账赖到我头上!”
她的那些随行的太监、宫女,已经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苍酒儿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大声嚷嚷:“这事情和我无关啊,大家都可以作证啊!”
超过三千太监、宫女急忙点头,七嘴八舌的大声叫嚷:“和娘娘无关,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和您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卢仚惊叹。
还能这么玩?
这苍酒儿,女儿都有了,居然还是这么的逗逼属性么?
刺穿吴应才心口的那一道晦涩神光,卢仚也看清了——这玩意,扎穿了吴应才后,如今正悬浮在他身后急速震荡。
这是一根长六寸左右,好似一根普普通通黑色木刺的诡秘宝物。
卢仚眸子里神光流荡,他动用佛门法眼去观摩这木刺,但是无论他如何施为,以他如今的修为,也只能觉得,这就是一根普通的黑色木刺。
如果不是它刚刚轻轻松松洞穿了潜波珠的防御,轻轻松松贯穿了吴应才身上另外三层防御灵光,轻轻松松的穿透了吴应才的身体,将他一击重创的话,卢仚真以为它会是一根普通木刺。
这秘宝悬浮在空中,以一个弹指间数万次的可怕频率高速震荡着。。
因为高频的震荡,这秘宝附近的空气扭曲,光线迷离,甚至虚空都出现了不正常的异变,以至于,肉眼很难看清这宝贝的具体模样。
苍酒儿还在推卸责任,当着无数人的面睁眼说瞎话。
凶器还在空中飘浮着,她口口声声的说吴应才的重创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玄奺的面皮都憋得通红——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急匆匆的跑到苍酒儿身边,低声的和她嘟囔了两句。
苍酒儿呆了呆,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玄逸等人。
她的目光幽幽,眸子里闪烁着极其微妙的凶光:“对哦,杀人灭口应该是一个好法子只是, 杀了玄逸, 就要连他-娘一起干掉干掉他-娘, 吴应才也必须死。杀了吴应才,就得连吴氏一族都给抹掉。”
苍酒儿又看向了正在不断后退的金坑等人。
“嫁祸给他们?妥当的嗯,宝光阁的小无赖用阴谋手段, 暗算了三长老!杀了玄逸和他的黑马军妥当的!”
苍酒儿很灿烂的笑了起来:“哎,朝堂上有那些迂腐大臣, 说什么嫡长子世袭之类的废话嘻, 这个嫡长子都死了的话, 看他们还有什么说法!”
玄逸脸色惨变。
吴应才脸色惨变。
金坑更是犹如见鬼一样嘶声尖叫:“苍娘娘,这事情和我没半点儿关系我这就走”
金坑想要带着护卫们撤退, 但是苍酒儿就好像一个市井小混混一样,用力吹响了口哨。
一声唿哨,她随行的太监、宫女中, 就有几名周身异象翻卷, 显然是凝聚了道果的大能突然冲出, 团团围住了金坑一行人。
玄奺举起了右手。
她的那支大黑燕子近卫扑腾着翅膀, 迅速的化为一缕缕黑影向四周包抄了过去,很快就将玄逸的近卫黑马军围在了中间。
卢仚一声轻叹:“我佛慈悲, 贫僧以为,吴长老生平作恶多端,不积善果, 身上因果无数,冤孽纠缠, 今日也算是死得其所!”
小金刚须弥山冉冉收起,卢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挥出一柄金刚剑,步伐沉重的走到了玄奺身边, 朝苍酒儿行了一礼:“贫僧法海,见过娘娘贫僧一见娘娘,就知道娘娘是一个富贵多福的,小小吴应才,妄图冲撞凤驾,真是死不足惜!”
苍酒儿看着卢仚,顿时笑了起来:“大和尚说话真好听, 我也这么以为呢。”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卢仚手中的金刚剑,露出了一点点不好意思的小表情。
卢仚微笑点头,他明白了苍酒儿的心意。
这骄狂的娘儿, 她想要卢仚出手斩了吴应才,如此以后就算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她也就可以推卸责任了——啧,大家族出身的纨绔女,大体上就是这么个德行吧?
不过,这个锅,卢仚很乐意背啊!
卢仚举起了金刚剑,看向了心口有一个拇指粗细小窟窿不断喷血,脸色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的吴应才:“我佛慈悲,施主作恶多端,罪孽缠身,今日贫僧大发慈悲,让你得一个痛快的死法你,需要感恩戴德才是!”
吴应才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根黑色木刺,心里将沧海楼当代楼主苍墨玄骂了个狗血淋头,连苍氏一族的若干代祖先都没放过。
这是‘黑鸩刺’,吴应才有印象,这是前些年,沧海楼耗费了天大的人力、物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从秘密渠道弄来的太古至凶之物。
这是魔道杀伐重宝,据说可以逆斩‘天人’的大凶至宝。
如果有照虚空的修为,就能驾驭黑鸩刺威胁到这一方世界,代表了力量极致天花板的‘天人’,甚至有小概率直接斩杀‘天人’。
如此凶威,落在苍酒儿手上,重创刚刚踏入照虚空境的吴应才,自然是易如反掌!
问题在于,这么一件大凶的秘宝,耗费了沧海楼无数财力、精力,动用了无数人手,好容易才得来的魔道至宝,怎么会在苍酒儿手上?
而且看苍酒儿随手一击,黑鸩刺就乖乖的飞出杀人的模样,苍酒儿显然不是刚刚弄到手,她分明已经将这件黑鸩刺祭炼得七七八八了,能够发挥不小的威能的样子!
以苍酒儿的性子,你指望她能乖巧的坐在那里,耗费时日、浪费精神的去祭炼一件大凶的秘宝?
有那个时间和精神,以吴应才对苍酒儿的了解,她宁可拎着酒坛子,纠集一群闺蜜真金白银的赌牌九呢她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去祭炼宝贝?
所以,是有大能,帮助苍酒儿祭炼了这件秘宝!
一口带着可怕毒力的黑血喷出,吴应才将潜波珠放在心口,用绵绵不断的水之道力一波波的冲刷心口蕴藏的可怕毒力,苦苦守住了自己的脏腑要害。
“酒儿,是老夫错了嘿,今天之事,只是小事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喊打喊杀的,这里有外人在,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去,你说是不是?”
吴应才可怜巴巴的求饶。
卢仚举起了金刚剑,就要一剑落下。
苍酒儿红唇一撇,眨巴着眼睛看着吴应才,犹犹豫豫的没有下定决心。
‘咕咚’一声,玄逸已经跪在了地上,他朝着苍酒儿连连磕头:“苍后,逸儿母后,和您可是手帕交”
苍酒儿下意识的就一口堵了回去:“别提你娘那到处卖弄风骚的小-婊-子”
卢仚的手腕晃了晃,金刚剑差点脱手坠落,直接劈在吴应才的脖颈上——苍酒儿这话,实在是太彪悍了,没看到玄逸的眼珠子一下子变得通红,就好像野兽一样,准备暴起拼命了么?
黑鸩刺感应到了玄逸心中的杀意,这件大凶至宝‘嗡嗡’震荡着,极尖锐的锋芒微微旋转,锁定了玄逸的心口要害。
吴应才急声道:“酒儿,我是得了楼里长老阁授权,来此和宝光阁商讨盟约,签订契约的,你若是你若是”
吴应才的声气骤然低了下去:“老夫许诺,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只要老夫今日能平安无事,老夫事后绝对不做任何追究而且,老夫秘库”
苍酒儿眼睛骤然一亮:“全给我?”
吴应才的脸抽了抽:“最多三成!”
苍酒儿的笑容一敛:“大师,做了他呵呵,这老东西自己不把命当命,剁碎了喂狗吧!”
吴应才瞳孔一缩,他强行挤出了笑容:“五成!”
苍酒儿犹豫了一下。
远处一道长笑声传来:“哈哈哈,吴长老,你们这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啊?呵呵,有趣,有趣,老夫似乎来得不巧,不过,既然碰上了,就给你们做个和事佬如何?”
“你们都是沧海楼一脉,自家人,打打杀杀的,算什么呢?”
“听我金雷一声劝,今天这事情,以和为贵,嘿嘿,以和为贵嘛!”
一道长达千丈的霹雳烈火剑光呼啸而来。
青柚三女身边青鳞剑高亢长鸣。
剑光骤然落下,一脸幸灾乐祸笑容的金雷出现在众人面前,身边数十条尺许长的金色剑芒一闪而逝,围住了金坑等人的几名太监、宫女同时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不断倒退,身上不断有一道道极细的浅浅剑痕‘噗嗤’出现,一直被逼着退出了十几里地,这等异象才突然消散。
看到金雷,苍酒儿的脸色微微一变。
然后,她随手拈起了黑鸩刺,将其纳入了长袖中,俏生生的朝着金雷行了一礼:“唉哟,金老爷子,您来得可真是巧嘻,本宫心疼女儿,来这里探视一下,没有打扰到金老爷子的正经事吧?”
金雷笑得很是灿烂:“哪里的话?你这丫头,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了当年,老夫还指望着,你能看上咱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没想到,你居然和苍墨玄那厮弄出了娃娃来,不得已嫁给了他”
苍酒儿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玄奺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卢仚慢悠悠的放下了金刚剑。
唉哟,这一群人,实在是太有趣了,相互揭陈年伤疤,就这么好玩么?
第三百七十二章 裂土,契约(11)
金雷来了,就闹不起来了。
苍酒儿自然不敢当着金雷的面对沧海楼的长老下毒手。
吴应才,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和小辈计较下去——如果能赢了还算好,问题是,他现在被小辈整治得欲仙欲死这也太丢脸了。
吴应才和苍酒儿达成了默契,之前的所有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吧。大家,要做正经事了。
所谓正经事卢仚很娴静的做一个历史的旁观者。
毕竟嘛
法海大师,世外高人。
心怀慈悲,普度众生。。
所以,锱铢必较,讨价还价之类的事情,法海大师怎么可能掺和呢?
他只会静静的站在谈判的大厅角落里,带着谦和平淡的笑容,目光温柔如水的看着苍酒儿、玄奺、凌无忧,拍着桌子和宝光阁来人大声吵嚷。
法海大师是不会去讨价还价的。
价格如果让法海大师满意,那么漫天乌云都散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是乾坤清宁,天下太平。
如果价格让法海大师不满意嘛!
谈判的大厅门外,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金色光罩下,云在天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阿虎拎着他的那根降魔杵,在云在天身后摆出了一副刽子手的架势。
价格如果让法海大师不满意,自然就是掀桌子砍人喽!
金雷和几名宝光阁的高级执事,端坐在长条谈判桌的一侧,逐字逐句的应付着苍酒儿、玄奺这一对儿麻烦的母女,以及那个帮着腔、上蹦下蹿的凌无忧。
苍酒儿和玄奺,暂时拿她们没办法。
但是凌无忧区区泫朝的新皇帝。
好想一掌拍死他啊,真的好想一掌拍死他
吴应才坐在金雷的对面,面色惨淡的他,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让苍酒儿用黑鸩刺抽回了他体内的剧毒,好悬才保住了一条老命。
丢了这么大的人,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还要承受如此大的损失。
吴应才现在,很想一巴掌劈死玄逸这个该死的外孙。
如果不是玄逸出的鬼点子,想要借着他吴长老的势力来恶心一下玄奺, 事情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吴应才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面皮通红的玄奺, 以及静静的站在后面角落里的卢仚。
按照他的预估, 他是可以依仗身份欺负一下玄奺的。
只要将玄奺赶出焱朝的地盘,就能坏了她的功劳,甚至直接将征服焱朝的功劳扣在玄逸的脑袋上。
但是没想到, 原本可以轻松欺负的玄奺,因为卢仚的存在, 使得吴应才没能掌控局面, 让玄奺有了足够的时间通知她母亲, 让苍酒儿这个无法无天的女魔头给一头撞了上来。
“都是这死贼秃的错啊!”
吴应才在心中暗自咒骂。
但是想到那座小金刚须弥山,吴应才的心脏又是一阵火热。在他看来, 这是一座不弱于黑鸩刺的至宝,而拥有这座秘宝的‘法海大师’修为又是如此的低微。
所以,此宝应该和他有缘, ‘法海大师’自然就是怀璧其罪了。
一阵的吵嚷后, 金雷终于拍了一下桌子, 他低沉的说道:“罢了, 些许小事,在宗门大计面前, 不值得多做纠缠。”
金雷站起身来,沉声道:“这件事情,老夫就敲定了罢。焱朝, 就给了你们又如何?但是,这里面对外的说法, 我们要统一口径才是。”
苍酒儿笑了。
玄奺也笑了。
凌无忧更是兴奋得身体微微哆嗦。
卢仚也笑了起来。
吴应才依旧没吭声,而苍酒儿、玄奺和金雷‘叽叽咕咕’的一通商议后, 很快双方就达成了默契。
自然有宝光阁、沧海楼随行的,精通各种契约条款, 各种文字陷阱,各种誓约弯弯绕的行家里手,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签订条约。
其宗旨大意,很简单。
总而言之就是,一切的罪过全都扣在了焱朝宗室身上,一切的罪孽都由焱朝曾经的四辅四弼等世家门阀来承担。
焱朝百姓民不聊生,如身处水火之中, 黎民倒悬,苦不堪言。
故有泫朝皇帝凌无忧上应天心、下顺民意,提王师而讨奸佞,征伐焱朝、吊民伐罪。
又有玄燕仙朝九公主玄奺, 其性贤淑、温良贤德,有经天纬地之才、吞吐天地之志
此处大概用了两千字来形容玄奺的不凡,从她出生时遍体霞光,白日有星辰照耀,一直到百鸟来朝、蛟龙腾空等等,再到她从小到大是多么的英明,多么的聪颖,多么的运筹帷幄,多么的体悯民情
总而言之,玄奺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圣人’!
如此一名‘天生圣人’,感慨民生多艰,于是慷慨解囊,赞助凌无忧军费辎重,更亲提自己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好容易组建的黑燕卫亲军,将自己压箱底的,未来的嫁妆钱都给掏了出来,襄助凌无忧征讨焱朝。
所以一战功成。
因为玄奺的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征讨大军以不可思议的手段,直捣黄龙,破了狱火城,生擒无道昏君和奸佞臣子若干。
在玄奺的英明领导下,泫朝顺利击败了多年的死敌焱朝。
焱朝百姓感恩戴德,更是被玄奺的‘贤名’和‘圣名’所感激,无数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泫朝大军和黑燕卫所到之处,无数百姓自发的黄土铺地、净水洒街,摆上香案,焚香跪拜。
是以,焱朝的宗主国云洛古国也顺天意、顺民心,允许焱朝脱离云洛古国。
焱朝,以及焱朝的数十个附庸小国,无条件的归附泫朝,成为泫朝皇室的直辖领地。
而原本的焱朝宗室和世家门阀的族人,则作为罪人,被云洛古国带回国内问罪严惩。
卢仚在一旁听得直点头。
好么,有了这份堂而皇之的公文,一切罪过都和云在天无关了。
除了极少数知情人,没人会知道,焱朝的归附,是因为云洛古国给出的‘赎金’。这点黑历史,就绝对不会出现在云在天的资历上。
分割焱朝领地的契约很快拟定。
苍酒儿、玄奺妆模作样的对着契约审核了许久,最终在上面用了印玺。
随后是喜笑颜开的凌无忧和一脸死气的火煜分别用印。
接着是代表了沧海楼的吴应才,代表了宝光阁的金雷分别用印。
最后就是将一式十几份的契约,用秘术传回玄燕仙朝、云洛古国,传回沧海楼和宝光阁。
随着一份份契约不断被传送走,泫朝吞并焱朝一事,就此尘埃落定,成了定局。
卢仚当即拍了拍手,小金刚须弥山冉冉飞回,化为一道金光没入他眉心。
阿虎收起了降魔杵,一脸憨厚的笑着,大踏步回到了卢仚身边。
面皮僵硬,脸色难看到极致的云在天深深的吸了好几口长气,这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步伐极其沉重的来到了谈判桌旁,肃然朝着金雷大礼参拜。
“老祖。”
金雷摆了摆手,一股霸道的力量托起了云在天的身体。
“区区焱朝而已,伤不了云洛古国的国本,于我宝光阁,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不过是区区世俗附庸小国,损了,就损了。”
金雷目光深沉的看着云在天:“如今,有天大机缘降临知耻而后勇,以后努力精进就是。”
云在天朝着金雷展颜微笑,然后转过身,肃然朝着卢仚抱拳行了一礼:“法海大师,此次多蒙指教,云在天铭记在心。”
卢仚耷拉着眼皮,做高僧大德模样,却说出了市井小人才有的,充满了挑衅的话语:“佛爷等着你来报复呢,不来,你就是呵呵”
卢仚‘呵呵’一声,好似什么都没说,但是也好像说了无数不中听的话语。
云在天惨淡的面皮变得通红一片,他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卢仚,牙齿咬得‘嘎吱’直响。气血直冲脑门的他,鼻孔里居然流出了两条血水来。
苍酒儿得意洋洋的端详着手中的‘裂土’文书。
有了这份功劳,她的宝贝女儿玄奺,在玄燕仙朝的地位,可就要大大的上前一大步了。吞并了焱朝,对于沧海楼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不值一提。
但是对于玄燕仙朝来说,偌大的焱朝,可是一大块大肥肉,不容小觑的。
如此轻松的吞掉了焱朝,这份功劳,足够玄奺受用,甚至她苍酒儿在后宫之中的气焰,也可以飙升数倍,足以让她对别的后妃指手骂脚、颐指气使了。
嘚瑟。
太嘚瑟了啊。
苍酒儿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咯咯咯’的好似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法海大师,果然是国之栋梁嘻嘻,玖儿,好生想想,怎么奖赏大师。”
凌无忧也都笑得合不拢嘴。
焱朝,还有焱朝的数十个附庸国,如今都是泫朝的地盘了。
哎,卿云国的祝子帧,是要重赏的。
但是卿云国本来就小国寡民,赏他几个小小的附庸国,就足以让他偷着乐了。
而卢仚嘛,重赏,自然是要重赏的。
玄奺更是笑得花枝儿乱颤,她得意洋洋的朝着玄逸抛了个白眼——小样,仗着你是大哥,就敢来撩拨姑奶奶?
呵呵,吃亏了吧?丢脸了吧?连累自家外祖父一起破财了吧?
这事情,玄奺准备好生对外宣扬宣扬。
呵呵,看玄逸以后,还有底气和她九公主放对不成?
玄逸注意到了玄奺的白眼,他气得浑身直哆嗦,嗓子眼里一阵阵的发甜,好容易才将涌上来的血水吞了回去。
这次,是损失惨烈啊!
同样气得快吐血的吴应才,眼巴巴的说道:“好了,些许旁枝末节的小事,不要计较了。谈正经事吧无关之人,还请离开。”
苍酒儿脸色一变,正要发作。
但是看到手上割裂焱朝疆域的文书,苍酒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您老爷子保重身体,别忘了,您答应送我的那些宝贝!”
得意洋洋的昂起头,苍酒儿挥动着文书,扭着水蛇腰往外走。
“玖儿,无忧,还有法海大师,咱们走。”
“嘻嘻,看看这焱朝的国库里面,有多少好宝贝”
第三百七十三章 新的山门
玄燕仙朝,恒古皇都玄风城。
北靠大湖,东西两条山脉如两条游龙策应左右,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美。。。无数城池点缀其中,人烟繁茂,安康安宁。
玄风城,是一座回字形的城池。
最小的口,四周城墙高不过十丈,这里面,是皇帝居住、朝会的皇城。
最大的口,四周城墙高有三十丈,这里头,居住了无数达官贵人、门阀世家。
而最大的口外面,街巷纵横,街坊错落,一片片楼阁屋舍绵延数百里。这一片没有城墙拱卫的城区,居住的就是富商巨贾、市井九流。
今日,偌大的玄风城内,无数官民都在疯狂的传播一道消息。
皇帝苍墨玄向天下颁发圣旨,云九公主玄奺,温厚贤德,聪颖睿智,更兼忠勇坚毅,勤勉仁孝,以亲卫黑燕卫偏师,督泫朝王师,吊民伐罪,救焱朝百姓于倒悬,一战功成,尽收焱朝白二十万里,及六十二附庸小国三百八十万里疆域。
九公主玄奺其心堪嘉,其行堪奖,其功堪为玄燕仙朝诸宗室、臣公之典范。
故,封九公主玄奺‘天武公主’,授玄风城西南十二万里外,一州、三郡横十八万里、纵十二万里之膏腴之地以为封地。
这道圣旨一下,顿时满朝文武,无数听到风声的百姓全都疯魔了。
玄燕仙朝历史上,有女皇出现。
但是那些女皇,全都是因为‘宫斗’戏码,得了那些老祖宗的赏识,又或者有沧海楼的大人物撑腰,这才顺利的登上了皇位。
玄燕仙朝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一任女皇,能够像玄奺这样,亲自带着大军去开疆拓土的。
‘天武’的封号,何其之尊贵,就凭这个封号,就直接将玄奺的其他那些兄弟姐妹全给踩在了脚下。更不要说,其他的皇子,公主,都还在自家府邸里辛辛苦苦的靠一点点俸禄乃至母族的经济援助熬日子呢,玄奺已经得了纵横十几万里地的封地!
尤其是,那地距离玄风城不过十二万里,是西南那块最肥美、人烟最稠密的领地。
那一州名曰‘瑜’,三郡名曰‘白钰’、‘青珏’、‘赤玢’。
单看一州三郡的名字,就知道这一块地盘有多么的富饶。
不提其他,就说这一片领地中,百年前国朝清点黎民户籍,这一州三郡有百姓近百亿人丁。而如今过去了百年,这一州三郡中的百姓人口,只会更多。
这么一大片领地,每年能收缴多少赋税?
以玄奺的个性,她的黑燕卫,怕不是要开始一轮疯狂的扩张?
在玄奺被封‘天武公主’的震撼性消息的掩盖下,大皇子玄逸‘品行不端’、‘放荡浮躁’,故而被强令‘闭门读书一年’的消息,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不过,有人帮他扬名。
玄逸本来,在玄风城的口碑就不是很好。
作为大皇子,母亲也是苍墨玄两宫皇后中的西宫皇后,母亲更是出身沧海楼实权家族吴氏一族的嫡女,如此尊贵的出身,玄逸却在玄风城内很有些‘巧取豪夺’、‘与民争利’的臭名。
尤其是玄风城的风月业,更是将玄逸视为最大的苦主。
这厮喜欢带着走狗鹰犬去各处青楼、画舫乱逛,但是每每看到人家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花魁清倌人之类的值钱货,他就丢下三瓜两枣的零碎铜钱,强行将人家调教好的俏佳人带回自家府邸。
能够在玄风城经营风月的,身后都是有大靠山、大后台的。
这些靠山后台,虽然奈何不了玄逸……但是玄逸被勒令闭门读书这种消息,实在是让这些在玄逸手上吃过亏的靠山后台欣喜若狂。
所以,玄逸被惩罚的消息,也在玄奺被封天武公主封号之后,突然酝酿、爆发,极短时间内就传遍了玄风城,然后用比瘟疫传播还快数倍的速度,传遍了大半个玄燕仙朝。
当玄逸听说,自家的丑事已经被人传播了出去,他的书房当即被砸得粉碎。
有玄逸身边的小太监、小宫女听得,玄逸在声嘶力竭的问候一名之为‘法海’的‘妖僧’,赌咒发誓要让他‘不得好死’。
而玄逸的母亲,出身沧海楼吴氏一族的吴清墨,听闻自家儿子在市井上被人如此编排……她的寝宫中,那些珍稀、昂贵的陈设,诸多极有年份的珍稀瓷器等全都倒了血霉,被她统统砸了个稀烂。
同样有吴清墨身边的太监、宫女听得,她在歇斯底里的咒骂某个名曰‘苍酒儿’的‘小-婊-子’,同时问候这个‘小-婊-子’所生的‘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他们更是听到,吴清墨赌咒发誓,要让某些‘不要脸的阴险贱人’知道厉害。
随之,吴清墨就急匆匆的跑去找苍墨玄,据闻是抱着苍墨玄的小腿痛哭流涕,述说自己的宝贝儿子玄逸是如何的‘谦逊温和、忠孝友悌、礼贤下士、勤勉刻苦’,她向苍墨玄赌咒发誓,自己的儿子一定是被人给‘阴谋陷害’了。
不多时,有皇城内的八卦消息传出来。
说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西宫皇后吴清墨,脸上带着一个硕大的巴掌印,一路叫嚣谩骂的离开了皇帝处理政务的内书房,后面三天内,她动辄降罪身边的太监、宫女,连续杖毙了近百人。
再后来几天,玄风城内眼睛没瞎、耳朵没聋的达官贵人们,就注意到,玄风城内沧海楼一系,吴氏一族的一些实权派,开始呼朋唤友的大开酒会,很多牛鬼蛇神就好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不断往他们身边聚拢。
好些有心人就开始笑了。
得了,皇家内部又要开始演大戏了,大家赶紧准备好点心茶水,准备看好戏罢?
有那胆肥的、爱惹是生非的,还不赶紧预先作准备,狠狠的推波助澜一把?
玄风城内的诸般风波,和卢仚自然是无关的。
此刻的卢仚,正在堪舆风水,忙着追龙点穴。
帮了玄奺这么大的忙,这么大的一份功劳凭空丢给了她,自然要有所回报。
当然,如今的卢仚已经是卿云国和泫朝的双重国师,位高权重,非同一般。
可是他想要在玄燕仙朝谋取相同的地位,显然是不可能的——玄燕仙朝底蕴雄厚,实力非常强横,区区金莲开境界的修士,放在朝堂中,也就做个普通的‘大员’,想要成为‘重臣’都是资格欠缺的。
想要成为玄燕仙朝的‘国师’,你起码也要突破‘照虚空’境界罢?
而且,还不能是普通的‘照虚空’境,绝对要是那种‘照虚空’境界中巅峰、极致的修为,最好是‘半步天人境’的能为,还有一手独门的、独特的、其他同境界修士无法媲美的本领、神通,你才能心安理得的坐稳这个位置!
所以呢,卢仚现在,只是天武公主玄奺的客卿,当然是她客卿中地位比较特殊的一位。
特殊到,玄奺允许他在自家刚刚得到的封地中,随意的挑选一出长宽三千里的地皮开辟山门,建造寺院,同时广开山门,招揽门徒。
玄奺开口了,卢仚当然不会客气。
这几天,卢仚已经绕着玄奺的封地转悠了两圈,最终看中了瑜州西面的一处好地段。
这一片地域,北面、西北、东北三个方向,都是瑜州西面‘珉山’山脉的小支脉,山峰如屏风,温柔的抱住了一片方圆数千里的肥沃平原。
这一片平原的面积,就和玄奺许诺给卢仚的地盘差不多大小。
大致呈扇形的平原南面,一条宽有十几里的大河蜿蜒而过,水势柔和,水体深厚而清澈,从无旱涝之灾,滋养得两岸土地滋润非常。
卢仚以佛门法眼追索地下灵脉走向,发现在这平原的最北面,珉山小支脉的山脚下,恰恰有一处极佳的风水宝地。
这里地力雄厚,天地灵机极其活跃浓郁,道韵灵动而曼妙,端的是一处洞天福地,可以成为极佳的修炼胜地,若是配合卢仚的五行风水大阵,就真不知道能演变成什么样的‘圣地’、‘仙土’了。
只是,在这一处风水宝地上,已经有了一座规模极大的庄园,方圆数百里地,尽是庄园主人的私产。
大黑燕子尖锐的鸣叫声响彻天地,一万黑燕卫在天空盘旋,巨大的翼展犹如乌云,笼罩在庄园上方。
卢仚麾下,三万已经成型的道兵大和尚结成佛阵,步伐隆隆的直逼前方升起了防御大阵的庄园。
庄园内,数千私兵不知所措的看着天空的黑燕卫,面对三万道兵的威煞,他们只觉两腿发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打,是肯定打不赢的。
但是今儿凑巧了,庄园的主人,瑜州有数的大富豪林氏一族的家主,正带着娇妻美妾在庄园中避暑度假。这些私兵全都是林氏一族的家生子,签了世世代代卖身的死契的,他们就算想要逃,也不敢逃。
林氏一族的当代家主林升咬着牙站在庄园的矮墙上,一脸惊惶的看着天空的黑燕卫。
“老夫林升,乃瑜州林氏一族家主。”
天空中,黑燕卫的一名女统领面无表情的向下一挥佩剑,一道剑芒斩落,劈得防御大阵一阵乱晃,庄园内好些地方都响起了建筑崩塌的声响。
“瑜州林氏勾结盗匪,图谋不轨,奉天武公主令,今日吾等特来行抓捕、问罪之事。”
“放开大阵,出门跪地投降,还有几日好活。”
“若是我等打破大阵攻了进去,尔等尽死矣!”
第三百七十四章 新的山门(2)
卢仚有点恶趣味。
他摆出了基于某些记忆的,全套的‘邪佛’出行的仪仗。。
十八条彪形大和尚抬着的大轿子,上面撑着金色的罗伞。
周边是三百六十条彪形大和尚,拎着锣,扛着鼓,肩膀上扛着七八丈长的特制白骨号角。
还有七百二十名彪形大和尚,提着香炉,打着罗伞,手捧小钟、小罄、木鱼、金铃。
这些大和尚组成了极其华丽的仪仗队伍,簇拥在卢仚前后,每走一步,都念诵一句经文——但是他们每个人开口的前后次序都有着极其诡异的顺序。
一个大和尚念出经咒的第一个字,他身后的大和尚还紧紧闭着嘴巴。
第一个大和尚念诵经咒第二个字的时候,他身后的大和尚开始念诵第一个字。
而第一个大和尚开始念诵经咒第三个字,他身后的大和尚开始念诵第二个字,再往后的一名大和尚,才开始念诵第一个字。
如此从头到尾,大和尚们的经咒声宛如潮水一样绵绵叠叠。又好像无数的蚊蝇在拍打翅膀,‘嗡嗡嗡’的连成了一片。
你仔细听,你听不清这些大和尚究竟在念叨什么。
但是你不注意听的时候,绵绵叠叠的念经声一波波的涌入你的脑海,一个个字清清楚楚,好似钻子一样往你的神魂里钻。
于是,那就三魂七魄都被折腾得烦躁不安。
普通老百姓还好,最多觉得有点呱噪嘈杂。
但是有修为的人,尤其是修为越强的人,越是会被这绵绵不绝却又重重叠叠的念经声弄得神魂不安,法力激荡,最终引得体内气血波动,神魂紊乱,就犹如此刻庄园矮墙上的林升,一个不仔细,他‘哇’的一声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林升刚刚喷血,他身边的那些管家、师爷、私兵头子,还有数千私兵,一个个全都吐血不止,气血混乱的瘫在了墙头上动弹不得。
“你们, 老夫无罪!”林升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他绝对不承认黑燕卫统领对他的指控。
尤其是, 卢仚摆出的这路数, 比他更像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僧邪魔’,林升觉得,他也忒冤枉了。
卢仚微笑, 他盘坐在大轿子上,狂风吹过, 卷起了轿子四周垂落的轻纱帷幕。
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但你是吴应才的便宜亲家, 恰恰你又占了我看中的宗门驻地,不整治你, 整治谁呢?”
林升有个生得天香国色的小女儿,而这个小女儿,嫁给了沧海楼驻玄风城总号的大执事吴飞柁做小妾。
所以, 林升是吴飞柁的便宜丈老子, 更是吴应才的便宜亲家。
当然, 毕竟只是一个小妾, 林氏一族也就是在瑜州有点实力,在玄燕仙朝根本排不上号, 更不要妄想在沧海楼的大人物面前有什么地位了。
这个便宜丈老子,这个便宜亲家的成色,有点虚。
可是不管怎么说, 林升和吴应才有这么一点点关系,卢仚欺负也就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了。
黑燕卫一涌而下, 庄园的防御大阵轰然破碎。
数万大和尚一拥而入,佛光冲天, 金焱洗地。
庄园中的浮财被一扫而空,所有男女老少悉数被擒。林氏一族的族人, 被黑燕卫带回了玄风城关押整治,而所有的仆役、家丁、私兵、侍女、佃户等等,全都被卢仚一挥手,接管了他们的卖身契,变成了自己的下属。
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卢仚犹如一只辛劳的小蜜蜂,‘嗡嗡嗡’的连轴转, 忙碌得很。
他要在新选的驻地上,新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山门。
但是这佛门寺院的建筑,都有一定的制式和规矩。
若是拜托玄奺或者凌无忧的关系,找有经验、有技术、有实力的施工队来修建, 其实也可以但是准备那些建材,筹措各色物资,一个是耗时耗力,还有一个就是,耗钱!
外人不是很清楚卢仚如今的盘子有多大。
唯有卢仚自己心知肚明,他的小金刚须弥山里,可是屯扎了数以千万计的,从焱朝那里搜刮来的道兵大和尚。
这些人,未来可都是要卢仚养活的。
所以,能节省一点就是一点吧?
而且,能闹腾点是非,就闹腾点是非吧?否则的话,森罗教教主万象大爷,何必把卢仚辛辛苦苦的送来元灵天呢?
是以,卢仚没有请施工队,也没有筹措建筑物资。
他带着一支黑燕卫,带着自己的一队道兵大和尚,辛辛苦苦的走遍了泫朝、焱朝和上百附庸国的疆域,很诚恳的登门拜访一座座规模不等的大小寺院。
“此殿,气势辉煌,仪制庄严,贫僧望而心喜,当与贫僧有缘。”
“啊,此堂,清净雅致,清幽肃穆,贫僧望而心安,也与贫僧有缘。”
“哦,此塔,高耸入云,气象万千,颇有我佛之威仪,贫僧望而心敬,当然与贫僧有缘。”
“啧,此山,清秀灵隽,佛意升腾,尤其这满山青松,一如贫僧之品格,很显然,它与贫僧有缘。”
“哈,这几个小沙弥,这脑袋生得又亮又圆,而且长得聪颖可人,显然是我佛门的好胚子,有罗汉、天王之姿。贼秃,你敢说他们和贫僧无缘?”
“嘻,这位师太,这几位小师妹如此钟灵琉秀,慧光隐隐,分明是我佛门菩萨转世,落在你这破庵庙中,实在是委屈了。贫僧以为,她们也和贫僧有缘。”
“说啥呢?说啥呢?它们他们她们和贫僧无缘?”
“我佛慈悲,善哉个阿弥陀佛的,可见尔等都是邪魔外道,一个个都入了魔道了诸位陛下、将军、大人削之!”
焱朝、泫朝和上百个附庸小国之间,有虚空挪移阵相连。
卢仚又有凌无忧这个皇帝亲自陪同,更有黑燕卫和泫朝的禁卫军随行。
加之卢仚自身的修为,在曾经焱朝、泫朝的地盘上,根本找不到对手。
更因为,原本焱朝、泫朝的地盘上,就没有成气候的佛门宗门势力,规模最大的寺庙,也不过数千人的规模,修为最高的不过种金莲境界。
面对卢仚,泫朝和焱朝疆域上的上千家知名寺院,数千家有点名气的寺庙,实在是无力反抗。
所以,卢仚带着人,就好像蝗虫过境一般,在三个多月的时间内,洗劫了两万三四千座历史起码在万年以上的佛堂、佛殿、钟楼、鼓楼、藏经阁、供佛塔之类的佛门建筑,更卷走了超过十万名心性、资质都是上佳的小沙弥、小尼姑。
连同这些佛门建筑、佛门弟子一并被卷走的,还有七八万座种满了各色灵药仙草,种满了各种珍稀灵材的灵山俊峰、灵田沃土。
基本上,焱朝、泫朝的佛门寺院,辛辛苦苦无数年积攒下来的家当,被卢仚卷走了七成以上。
也就是卢仚有凌无忧这个皇帝亲自带人帮忙,也就是虚空挪移阵的数量足够,也就是卢仚的修为足够强悍,动作足够快捷。
否则的话,卢仚怎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卷走这么多的宝贝?
将一座座灵山秀峰按照某种玄妙的大阵方位布置妥当,在地下埋下了足够的布阵材料,将一座座大殿、佛堂、佛塔、经楼,按照进行设计的方位布置妥当。
又勾连地脉,激发大阵,将五位大爷妥善的安置了下来。
这一日,就看到一座一百零八丈高的金色佛塔冉冉升空,最终重重的落在了一座气势巍峨,绵延数百里的巨型寺院后方的高山之巅。
金色佛塔顶部,镂空的葫芦头宝塔尖中,一颗拳头大小的古佛舍利放出熠熠光辉,白日里也光照数百里,衬托得大地江山宛如黄金铸成,宛如都闪耀着明丽圣洁的光辉。
一万零八百名修为精湛的道兵大和尚盘坐在空中,同时口诵经咒,梵唱声随风传出千里之地,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片佛门圣土的威仪。
十几万小沙弥、小尼姑分守各处殿堂楼阁,随着空中盘坐的道兵大和尚一起,齐齐口诵经文。他们的修为近乎于零,但是因为都是卢仚精挑细选的上佳资质,诵经之时,他们身上也有淡淡的佛光萦绕,颇给人几分兴旺发达的气象。
五色流光从占地广袤的寺院各方冲天而起,迅速将整个寺院笼罩在了里面。
一时间,光罩笼罩区域内,天地灵机、天地道韵的浓度一层层的不断提升。
短短一刻钟后,寺院各处已经有齐腰深的灵雾在萦绕,空气粘稠如水,行走在这片寺院中,一举一动都能带起肉眼清晰可见的灵韵漩涡。
如此浓郁的灵机、道韵,就算是一头最粗鲁的野猪,只要将它丢在这一方寺院中,怕是三五年间,就能自行开辟灵智,成为颇有道行的猪妖。
寺院的正门也是极其的辉煌瑰丽。
这座完全由佛门七宝镶嵌而成,通体高九丈、宽十八丈的巨大山门,是卢仚拿了天武公主玄奺的驾帖,亲自登门拜访了玄燕仙朝一座极其有名的古刹,亲自化缘而来。
这座山门,气势恢宏,每一寸都浸满了岁月的光辉、佛家的伟力。
且不提这山门实际用处有多强,起码它很好看,而且,非常的贵!
山门上方,是玄燕仙朝东宫皇后苍酒儿亲笔所书,且题署了自己名字,用了自己东宫皇后印玺的匾额——‘大金山寺’!
在大金山寺的匾额旁边,还挂着同样是苍酒儿亲笔说书的数十面匾额。
其上都是什么‘清净佛土’、‘不二法门’之类的佛门用语,每一面匾额都极其的气派、大气,每一面匾额的造价都极其的‘高昂’!
卢仚站在门前,亲自推开了巨大的山门。
“我佛慈悲,今日我大金山寺于此广开山门,恭迎四方有缘之客。”
“贫僧忝为大金山寺方丈,再次广而告之天下香客——本寺僧众,怀大慈悲心,愿天下黎民无病无灾除‘送子’一事,本门僧众,有求必应!”
第三百七十五章 和尚的业务
大金山寺广开山门。
玄奺,以及一群和玄奺交好的公子贵女亲临道贺,顺便捐献了巨额的香火钱。。。
地盘扩张了一倍有余的泫朝皇帝凌无忧,更是带着规模巨大的仪仗队赶来奉承。这位极会来事的皇帝,没有动用储物戒,而是让一个个挑夫,挑着一架架的礼物送进了大金山寺。
这一次登门‘供佛’,凌无忧动用了三十六万挑夫,一共十八万架礼物,尽是各色珍稀材料、灵药仙草,以及成品的灵丹,和各色成品的修行器具等等。
有了凌无忧带头,泫朝下辖的卿云国主祝子帧这样的老相好,还有其他上百个附庸国的国主们,自然也不敢怠慢,纷纷亲自、或者派遣王子出马,献上了无数的香火钱。
大金山寺周边的城镇乡村,好些百姓成群结队的赶来看热闹。
见到大金山寺开启山门时如此盛况,再看看大金山寺上方那一万零八百名金光缭绕的大和尚,无数百姓纷纷念叨着,这才是有‘真佛坐镇’的佛门圣地。
只是,好些乡间妇人很是不解——为什么,大金山寺提供的拜佛业务中,不包括‘求子’一项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一名身穿破烂的麻布长袍,踏着一双烂草鞋,头上扣着一顶斗笠的枯瘦老僧,双手把玩着一串白净的木头珠子,垫着脚,目不转睛的看着气势恢宏的大金山寺山门。
眸子里隐隐有金蓝色的幽光缭绕,老僧目光扫过站在门前迎客的卢仚,低声的自言自语:“如此做派,简直……简直……且看看,再看看。”
“或许,有天武公主做靠山,这大金山寺,真能崛起则个?”
“只要没有沧海楼和其他宗门的打压……我佛门,或许真能在这一片罪恶孽土上,开出我佛永恒不败的清净莲华。”
老僧轻叹道:“再看看,再看看。或者,让一些愚钝废物,去试试……嗯,该试试!”
玄风城,大皇子府。
一层极淡极淡的黑色光晕笼罩了整个府邸,空中有身穿黑衣的宗正府执法官吏骑着黑色大燕子慢悠悠的飞过。
偌大的府邸,只有一座侧门能够开启,供府中采购各色粮食、酒水、瓜果蔬菜、香粉胭脂的下人出入。其他一应人等,尤其是大皇子玄逸本人,根本别想跨出府邸半步。
府中书房。
玄逸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书案旁,挥墨狂书。
玄逸的书法很有功底,挥洒之间气势恢宏,一笔一划如大斧开天,有一种霸道、狂放,好似欲破空而去的张狂气韵。
十几名小太监、小宫娥小心翼翼的站在书房角落里,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一动不敢动,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呼’的一声大喘气,玄逸憋着一口气,将一幅长卷一气写完,然后丢下笔,退后了两步,歪着脑袋认真欣赏自己的这幅大字。
“完美!”
玄逸再次叹了一口气:“不要说我的那些弟弟妹妹,就是那些王叔……甚至是父皇和诸位老祖,谁能有我这么一笔好字?”
小太监、小宫娥们吓得浑身直哆嗦。
玄逸这话,若是传出去一个字,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全死定了。
“一群瞎了眼的东西。”
玄逸又在冷笑:“老九那么疯疯癫癫的赔钱货,把她当做宝。天武公主?她也配‘天武’这两个字?啊呸……自甘下贱的破烂货,什么玩意儿!”
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大字,玄逸一边恶毒的抨击着:“嘿,沧海楼这么多好出身的公子想要和她婚配,她居然找了泫朝的一个庶出子……那庶出子有什么好处?”
耸耸肩膀,玄逸幽幽道:“很大么?很长么?很久么?可见,她是个下贱东西!”
有小太监面色吓得面色铁青,‘咕咚’一声昏厥倒地。
门外当即有两名老太监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行走无声的到了小太监身边,拖着他的两腿就往外走。
很快,门外庭院里就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骨骼碎裂的脆响声。
两名老太监很熟稔的,用随身的拂尘一击轰碎了小太监的脑袋,随手将他塞进了庭院角落里的一口老井中。井水‘哗啦’一响,就有咀嚼声不断传来。
轻盈的脚步声逼近了书房。
玄逸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外。
很快,他的心腹属官,专责大皇子府公文往来的吴平平就轻轻的走了进来。
吴平平,沧海楼吴氏一族的庶出旁支,已经旁支到几乎没有一点儿亲戚的味道,在沧海楼内已经厮混不上职司,只能跑来玄逸身边谋取生活费的那种旁支族人。
烈火境的修为,精修房中术,于厮杀征战没有半点儿能耐,专门擅长打探隐私、造谣生事诸般阴私勾当,是玄逸身边最不可或缺的狗腿子,也是他志同道合,一起嬉戏玩乐的好朋友。
“平平来了,有啥事么?”
玄逸小心的卷起墨迹已干的大字,摊开了一张新的长幅大纸,笑呵呵的问吴平平。
吴平平走到玄逸身边,反手掏出了一面直径九寸的青铜镜,一口气喷了上去。镜面当即光芒闪烁,几声娇媚的呻-吟声响处,大片粉红色的光影从镜面浮现。
“那妖僧的寺院,今日正式开山。”
吴平平轻声道:“九公主,还有她的一群党羽,全都跑去捧臭脚了。”
玄逸阴沉着脸看着光影中的那些人和物。
他看到卢仚笑容满面的站在山门口,和玄奺等人热情的寒暄问候。
他也看到了玄奺、凌无忧等人带去的无数礼物,那堆积如山的香火钱,让玄逸也有点眼热。
他同样看到了,在卢仚等人进庙参观后,那犹如流水一样涌入大金山寺拜佛随喜的香客们。
这些平民百姓香客数以十万计,他们涌入大金山寺,纷纷掏出银钱采购大金山寺自制的香烛贡品等物,随后进入一座座古色斑斓、气势不凡的殿堂楼阁中烧香拜佛。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氤氲的香烟就在大金山寺各处腾空而起。
烧香的香客是如此之多,甚至于香烟都在寺庙上方凝成了一片绵延数十里的青云。
光影中更传来了,那些看守各处殿堂楼阁的小和尚、小尼姑,和那些平民百姓香客的对答之言。
“方丈是有大法力的,以后诸位施主要祈福消灾,或者有什么疑难杂症,只管前来。”
“若是有家宅不宁,妖邪作祟的,我大金山寺的诸位师傅……看,就是天空飘着的诸位师傅,看他们寻常人腰身粗的胳膊,就知道,他们降妖除魔,定然是顶尖的高手。”
“看后山那座万佛塔上面的真佛舍利了么?诸位可以广而告之,传遍天下,只要被那真佛舍利光一朝,消灾解难、驱邪治病、强身健体、增福增寿,有无穷的妙用好处!”
“我家方丈,是真佛转世,专门救济世人而来。诸位若是有缘得方丈接见,就会知道我家方丈法力如海、深不可测。”
“我家方丈,是真正有修行、有道德的高僧大和尚,原本他无拘无束、云游天下,为天下有缘人增福的……是九公主以虔诚心感动了我家方丈,这才在这里立下了山门。”
“所以,若是诸位从我大金山寺得了好处,一个要感恩我家方丈的神通手段,还不要忘了,是九公主的恩德,才让诸位施主有了今日的福缘呢。”
“空口白牙的话,说了大家也不信。来,来,来,这里有我家方丈亲自加持的香火符水,一碗消灾,一碗驱邪,一碗除病,一碗解祟,大家都来尝尝,都来尝尝。”
“有病除病,无病也能强身健体,这可是真正有效力的符水,不是那些野和尚拿来骗钱的假货色。”
玄逸面孔扭曲,一抽一抽的看着光影中那些伶牙俐齿的小和尚、小尼姑,不断的为玄奺张目,为玄奺营造声势。
“这佛门的和尚,还能这么用?”玄逸用力的摸了摸下巴。
元灵天佛门势弱,就没有成气候的佛门宗门,一座座大小寺院,也都是自顾自的讨生活,从没有任何一座寺院,能够在元灵天闯出多大的名头,闹出多大的动静。
但是……佛门的和尚们,还能这么用?
虽然那些凡俗中的黎民百姓,对于玄燕仙朝的宗室、门阀来说,就好像蝼蚁一般不值一提,就是任凭他们收割的韭菜。
可是如果偌大的玄燕仙朝,所有的黎民百姓都在念叨一个人的好……
玄逸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而且,这些佛门的贼秃,他们可不仅仅是针对普通的黎民百姓啊……有些玄逸不好做的事情,他们能做;有些玄逸不能说的话,他们敢说。
这,这,这……
玄逸一时间还不知道,这座大金山寺未来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起码现在他已经感受到了极其不妙的威胁。
“平平啊,这大金山寺,我觉得……一定是个藏污纳垢的魔窟,***。”
“这地方,我看着碍眼。”
“想个办法,怎么才能让它就这么灰飞烟灭了去呢?”
玄逸伸手拍了拍吴平平的肩膀,轻声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不是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和尚的业务(2)
云朝皇都,暮云城。
焱朝划割给了泫朝后,宝光阁和沧海楼的谈判地点,就换在了这里。
云朝,也是云洛古国的附庸国朝,暮云城距离原本的泫朝、焱朝的距离都差不多,这一代的云朝皇帝,从血脉上来说,更是金雷嫡亲的曾外孙。
所以,谈判地点换在这里,很是便利。
暮云城中,一座豪宅,后院水榭里,吴应才皱着眉,一页一页翻阅着面前厚达半尺的文书。
宝光阁和沧海楼的合作,总体基调已经定下了,这件事情,不容有任何的风波和变化。
但是具体的合作条款,还需要吴应才和金雷一条一条的细细商议,每商定一条,还要及时的传回各自总部,报给宗门内的实权大佬们再次核算。
两大宗门,门内弟子数以千万计,这些弟子的亲眷族人,在修炼界和世俗界又组成了无数的大小家族,总数量能以十亿计。
除此之外,两大宗门的附庸国就有古老的仙朝六座,大型皇朝四十一家,其他小的附庸国将近两千,总领地纵横数亿里,治下子民数量无法统计。
更不要说两大宗门都是‘商业性’宗门,有多少人脉,有多少财富,有多少固定资产、流动资产,豢养了多少看上去和自家宗门无关,实则被宗门暗自操控的散修、帮派、家族等等
这是两个真正的庞然大物,毕竟是在元灵天都能排进前百的超级宗门,而且是富裕度首屈一指的前百宗门。
两大宗门破天荒的达成战略合作,这里面需要统筹,需要计较的事情太多太多。
包括两大宗门奉太上仙令,跑去极圣天攻伐征战,双方出动多大的队伍,队伍如何组成,多少照虚空大能, 多少凝道果大能, 多少金莲开、种金莲的高手随行, 又有多少烈火境、熔炉境的门人弟子作为攻伐主力一并出动。
如何令行禁止,如何调动分拨,如何分配目标, 如何遥相呼应、守望相助各种细节,以两大宗门特有的‘商业’本质, 每一处细节都要斤斤计较到极致, 才能让人安心。
至于说最后的战利品分配之类的
这反而是小事了。
前方传回来了消息, 极圣天被那位太上至尊一剑差点湮灭了道途,如今天地灵机正在恢复之初, 整个世界你也找不到几件值钱的玩意儿。
根据已经侵入极圣天的宗门弟子好容易传回来的消息,那极圣天内,想要找一颗千年级别的灵药都极其艰难。
千年级别的灵药?
呵!
放在沧海楼和宝光阁内, 这是拿来打赏那些小厮侍女的玩意儿。
吴应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折腾了三个月还多, 两边终于算是初步商议了个大概出来, 眼前这半尺厚的契约, 就是他们这三个多月的成绩。基本上,远征极圣天的方方面面, 都已经盘算到了,大体不会有什么纰漏。
如果真有纰漏,那也都是旁枝末节的小事, 到时候,随行的照虚空老祖们, 也能随机决断,不会耽搁了大事。
‘大事’!
想到这里, 吴应才的心脏一阵火热,同时又是一阵恼怒莫名涌上心头。
‘大事’!
这一次的太上仙令, 居然一并赐下了太上仙诰!
一份太上仙诰,就是一次飞升的捷径,基本上可以确保,只要修为到了,就能顺顺当当的飞升上界,证道成仙,从此长生久视, 得享无穷无尽的大逍遥、大自在。
传闻上界
那是一个比元灵天美妙万倍的极乐仙境。
真正没想到,这次攻伐极圣天,居然能有太上仙诰赐下。
吴应才听说,这次赐下的太上仙诰, 有人说有九份,有人说有十二份,也有人说有十八份这数字,是顶级的机密,被剑门的那群老混蛋死死的把握住了,丝毫信息没有外泄。
但是无论是多少份太上仙诰,吴应才心知肚明,这和他的关系不大。
就算宝光阁、沧海楼联手,在这次的征伐中得了一份太上仙诰,这宝贝也轮不到他来消受。
两家宗门,都有半步天人境的老祖被困在当前境界数万年。
半步天人境,也是有寿命极限的!
这太上仙诰,只能让那几个老不死的去享用了自己在这里劳心劳力,最终得到好处的,还是那群老家伙啊!
“劳心劳力,还丢人现眼。”吴应才想起了三个多月前的事情,老脸就一阵阵的通红。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被黑鸩刺洞穿的心口,狠狠的骂了一句颇为难听的脏话。
“苍酒儿”吴应才压低了声音:“小贱人,迟早有你和那泼贱女儿好看。”
一名吴氏晚辈轻手轻脚的行了进来。
他凑到吴应才身边,低声的嘟囔了几句。
吴应才呆了呆,然后吊梢眼骤然一亮,低低的笑了几声:“呵,老夫在这里为宗门劳累奔波,他们这群小儿辈,却是在后面坐享其成,而且还如此的如此的”
“逸儿也是个无能的,这种野狐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妖僧”
吴应才手指轻轻扣动面前的书案,轻声道:“你们说,有什么办法,将这上蹦下蹿的妖僧给拾掇了去?前些日子,要不是他,老夫哪里会丢这么大的脸?”
那吴氏晚辈就笑了几声,又低声说了几句话。
吴应才耷拉着眼皮,思忖了一阵子,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小家伙,也忒下作了些。不过,也好,也好,对这种妖僧,也不需要讲什么仁义道德,什么正大光明!”
玄燕仙朝,瑜州,大金山寺。
正式开山,已经有一月之久。
大金山寺的一应程序,都走上了正途。每日里寺里香火旺盛,远道而来烧香拜佛的香客都数以万计,如果不是卢仚营造大金山寺的时候,寺院规模足够,怕是还接待不了这么多的香客。
圆月从东面天际冉冉升起,如水月光照耀虚空。
大金山寺后山之巅,万佛塔上的古佛舍利光芒逐渐黯淡下去,让数以万计的殿堂楼阁沉浸在如水的月光中。
一座座殿堂楼阁内,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楼阁照得通明。
每一座殿堂楼阁中,都有或多或少的道兵大和尚盘膝而坐,循着统一的韵律,吟唱着佛经。
整个大金山寺,就是一座巨大的佛门大阵。
这座大阵,又和地脉相连,完美的融入了卢仚布置的五行风水大阵中。
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五色氤氲从天而降,引动了漫天星光月华不断汇聚在大金山寺中。地下地脉更是微微起伏,浓郁无比的灵雾滋生,一点点滋养着大金山寺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树木,每一根梁柱,每一块砖瓦,以及每一个大和尚、小和尚、小沙弥、小尼姑。
大金山寺正中一座极其恢弘,通体用金铜铸成的三层佛殿中,卢仚一人盘坐在长宽将近两里的佛殿正中,大小一丈左右的小金刚须弥山,正悬浮在他头顶。
一团好似凝固的金色佛炎悬浮在卢仚面前,佛炎中包裹着他的几件趁手兵器,也包裹着从金坑的护卫手上收缴来的七宝破天轮,以及玄奺、凌无忧等人送来的大量珍稀材料。
尤其是,玄奺偷偷光顾了玄燕仙朝的宫廷宝库,从中搜刮了好些和佛门有关的器具送了过来。
其中一些器具,就是当年极圣天侵入元灵天,那些陨落的佛门修士留下的佛门重器。
里面很有一些大型的战争佛器,只是全都在昔年的大战中被打得支离破碎。
佛门重器的炼制手法,和其他宗门迥异,这些残破的佛器,其他流派的修士极难将其重铸、重炼,就算重铸、重炼了,也难以发挥出多少威力来。
所以,这些对玄燕仙朝等同鸡肋的佛器,全都便宜了卢仚。
卢仚正以正统的极圣天佛门炼器之道,将这些残破的佛门重器返祖溯源,重新提炼出里面堪用的精华,将这些精华和自己的随身佛器重新锻炼一番。
一块块残破的大型佛器中,一缕缕色泽浑厚的佛力冉冉飞起,不断被小金刚须弥山吸纳。
小金刚须弥山内,数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齐齐口诵经咒,一点点吸收这些自太古时代残留下来的佛力精华。他们的身体开始急速的转化,在这些太古佛力精华的催化下,他们被炼制成型的效率变得极其恐怖。
卢仚的神魂沟通了这数千万道兵大和尚,将自己对佛门神通、佛门功法的领悟,一遍遍的烙印在他们的神魂中。
这些道兵大和尚残留不多的本我意识一点点的被洗刷掉,卢仚的意志,逐渐成了他们的生命本能。
“如此淬炼道兵,何其残酷。”卢仚喃喃自语:“只是我只想多活一些年头罢了。天地如刀,我等尽为刍狗。”
“这话有点自私有点极不要脸的感觉,只是为我自求一个借口。”
“但是想想,你们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此,我就心安理得了。”
卢仚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七宝破天轮已经在金色佛炎中悄然融化,化为一缕缕极亮游光,一点点的融入了他的几件得意兵器中。
‘嗡’!
一道五彩涟漪在卢仚身边荡漾开。
佛殿门外,大黄低沉的犬吠几声。
有人,触动了大金山寺最外围的五行风水大阵。
第三百七十七章 和尚的业务(3)
卢仚被惊动时,一队人马来到了大金山寺山门外。
玄燕仙朝,因其国朝之名,在其疆域上,有一种通体玄黑的大燕子,被视为瑞兽,在所有的飞天坐骑中,是首屈一指的‘金贵’。
玄奺的黑燕卫,就是以这种大黑燕子作为坐骑。
也只有玄燕仙朝的宗室皇族,才有资格圈养这么多的‘玄燕’作为坐骑。其他的国朝大臣,世家门阀等等,只能指望皇帝恩赏,赐下若干头玄燕充当仪仗。
而且,皇帝赐下的玄燕,是绝对不能在家族中‘自行繁衍培育’的,被恩赐玄燕的臣子若是不幸陨落,这些玄燕也要尽快的归还皇室才行。
是以,在玄燕仙朝,你若是看到有人骑乘玄燕,那么他们要么是宗室,要么是皇帝亲重的大臣,除此之外,绝无侥幸。。
大半夜的来到大金山寺门外的这一队人马,领头的就是一架由六头玄燕牵引的浮空马车。
马车附近,更有三百头玄燕张开翅膀无声的御风飞行,每一头玄燕背上,都站着数名身披轻甲的精锐甲士。
看这些甲士散发出的法力波动,他们最弱也都是烈火境的修为,其中更有不少种金莲甚至是金莲开的高手混杂其中。
最前方的马车两侧帷幕拉开,露出了里面一名头顶黑玉高冠,身披黑色宽袍,面色冷毅沉肃的中年男子。
在男子身边,是一张软榻,锦绣堆中,一条娇小的人影死气沉沉的躺在里面,满头秀发如乌云一样披散开来,几乎盖住了半张软榻。
浓密的长发中,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绝丽小脸蛋。
美丽的小脸蛋苍白一片,就连两片精致的小嘴唇也都是一片死白。
这是一名绝美的少女,昏厥中的她那种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对她生出千万份的怜爱之心。
中年男子一手伸进锦绣被窝,轻轻握住少女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少女毫无血色的额头,目光冷肃, 面无表情, 通体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冷意。
队伍来到了大金山寺山门前, 拉车的六头玄燕尖锐的鸣叫了一声,嘴里喷出大片黑色风云,就要直接飞过山门, 直闯大金山寺深处。
山门两侧的钟楼鼓楼中,数十名值夜的道兵大和尚在两名虎爷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两名虎爷都是当年在镐京, 就跟着卢仚从市井街头厮混上来的心腹, 往年就是好勇斗狠的市井好汉, 如今得了卢仚的提拔,得了神通修为, 心气劲儿比起当年,更是彪猛凶悍了不知道多少。
这两名虎爷,一名‘插翅虎’, 一名‘疤面虎’, 两人刮了大光头, 穿着僧袍, 拎着禅杖,腰间还挂着木鱼、木槌, 但是袒胸露怀,露出胸口大片黑毛,一块块虬结的肌肉, 怎么看都像是劫道的恶匪,没有一点儿和尚的模样。
脚踏金光, 带着数十名道兵冲天飞起,插翅虎蛮横的一禅杖甩了出去, ‘嗡’的一声,一道恶风喷出, 淡淡佛光在他面前化为一片宽里许、高百丈的金色光墙。
六头玄燕一头撞在了佛光凝成的光墙上,就听一声巨响,六头玄燕撞得头破血流,浑身羽毛乱飞,马车剧烈的震荡了一下,通体无数符纹亮起,巨大的反震力量将马车内好些禁制符纹震碎, 大片火光喷出,炸得‘哗啦啦’直响。
马车不断的摇晃着,一点点的向地面沉去。
中年男子猛地抬头,厉声喝道:“大胆山野小寺, 焉敢无礼!”
疤面虎摸了摸脸上横七竖八的老伤疤,‘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耶,耶,耶,还有人敢来佛爷们的地盘上讨野火,真个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兀那厮,佛爷们没有告你一个三更半夜,私闯民宅的罪名,你居然敢说我们无礼?”
插翅虎一声唿哨,丢下禅杖,拎着木鱼‘咣咣咣’的就是一阵乱敲:“嘿,兄弟们呃,不是,不是,诸位师兄,有人上门找事!”
大金山寺内,一座座高耸的佛塔顶部,一颗颗古佛舍利纷纷亮起。
庞大的佛阵被激发,一尊身高千尺,盘膝而坐的金色佛像冉冉在虚空中浮现。磅礴的佛力浩荡汹涌,化为一片片金色香雾向四周奔涌扩散。
第一道香雾呼啸着卷出了大金山寺山门,中年男子的队伍被那香雾一冲,只觉一股庞大的压力好似大山横飞,当面撞了过来。
三百头玄燕‘吱嘎’乱叫,拍打着翅膀狼狈的向后倒退。
阿虎、鱼癫虎两个光着脚,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裤衩儿,分别扛着一柄降魔杵、一柄方便铲,带着一大群光头昂首挺胸的冲了出来。
“半夜三更,强闯山门,非奸即盗,肯定不是好人。”鱼癫虎毕竟是在镐京宫廷里厮混过的,他当即用话术敲定了中年男子的罪名。
“尔等是哪座山头,哪个宅子的贼人?肯定是见我大金山寺最近香火茂盛,积攒了无数的香火钱,半夜登门,是想要杀人放火,劫掠香火钱的罢?”
鱼癫虎大惊小怪的尖叫着:“天理何在?人伦不存啊!我们这群苦哈哈的和尚,辛辛苦苦赚的一点香火钱,都有人盯上了,想要暴力劫掠连穷得衣不遮体的穷和尚都要抢,简直就是下作!”
“无耻!”阿虎往地上喷了口吐沫。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一群虎爷,一群曾经的神武将军齐声大吼。
前些日子,卢仚用这句话当面咒骂玄逸,这些大和尚听得是热血亢奋,只想有机会、有场合赶紧试一试。
所以今夜,他们齐齐的学着卢仚破口大骂,这一出口,果然是酣畅淋漓,只觉浑身血脉都彻底打通了,端的是骂得精彩,骂得热切,骂得有力量!
中年男子被大金山寺内突然冒出来的强大佛阵惊了一大跳——这座佛阵还没完全发动,自行散发出的佛力波动就如此惊人。
他带来的护卫中,很有几个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
居然也被佛阵散发出的气势逼得连连倒退这座佛阵,不简单!
要么是这座佛阵的传承古老而强大,要么是布置佛阵的时候,动用了极其珍稀的佛门重宝,耗费了无数的珍稀资源。
抿了抿嘴,中年男子宁可相信,这是玄奺的功劳,一定是这座佛阵动用了巨量的珍贵资源,才有这样的可怕气势。他不愿意相信,这座佛阵是因为阵法本身过于高妙,才有了如此的威势。
大和尚们骂得难听,但是中年男子城府极深。
面对咒骂,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是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马车前方,朝着阿虎、鱼癫虎等人拱手行礼:“是在下唐突了还请诸位大师谅解,在下心爱之人重病不起,眼看有性命之忧,在下着急”
尖锐的冷笑声从大金山寺山门正上方的匾额后传来,大鹦鹉扑腾着翅膀,从匾额后面专门给它修的一个小阁子里窜了出来,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半空。
“生病了,去找大夫你来咱们庙里可是觉得,那小娘儿要死了,生前缺德事做多了,你准备给她做一个水陆道场,帮她早死早超生,早死早投胎,下辈子投一个好胎的?”
大鹦鹉的血脉,这些年不断的进化、返祖,已经到了极其浓厚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它究竟追寻的是哪一条古老的血脉,但是它如今说话是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嘴贱。
人家大半夜的带着重病的病人来求医。
这厮直接说人家要死了,大金山寺可以帮人家做道场超度亡灵!
换成普通的患者家属,人家肯定会暴起和这厮拼命!
中年男子的嘴角剧烈的抽了抽。
眯着眼,死死的盯了一眼落在了山门的飞檐顶部,犹如一蓬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烈灿烂的尾羽倒垂而下,几乎有一丈长的大鹦鹉,中年男子冷然道:“若是在下爱妾死了,这办道场、超度亡魂的事情,顺便交给大金山寺,也无不可。”
“只是,在下爱妾,似乎还有抢救的机会。”
阿虎、鱼癫虎正要开口,大鹦鹉已经懒洋洋的举起了一边翅膀,朝着中年男子指了指:“甭想了,没治了我告诉你唉,等等,谁告诉你,我们大金刚寺会治病的啊?”
中年男子眉头一挑,冷声道:“贵寺前些日子大开山门,不是说,除了‘送子’一事,其他有求必应么?”
“这些时日,大金山寺也施舍符水,治好了不少百姓的疑难杂症。”
大鹦鹉大声叫嚷了起来:“啊哈?有这种事么?不过”
歪着头,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朝着中年男子看了一阵子,大鹦鹉突然怪笑了几声:“不治,不治,治不了,没法治就算有法治,也不给你治”
中年男子猛地一挺身,一股常年占据高位养出的威势油然而生,他怒视大鹦鹉,厉声喝道:“这是为何?如果是之前在下强闯山门一事冒犯了贵寺,在下愿意道歉!除此之外,只要能治好在下爱妾,这诊金”
大鹦鹉挥了挥翅膀:“不是钱的事情,你带来的这群鸟太丑了,没一头鸟爷我看得上的所以,回去吧,没机会了。这大门是鸟爷我负责的,鸟爷不开口,你们谁也别想进去!”
阿虎、鱼癫虎同时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目光一寒,他举起了右手:“如此,就不要怪本官失礼了今夜,本官还非要见到贵寺的法海方丈不可。”
三百头玄燕上,近千名护卫同时祭起了各色兵器、秘宝。
第三百七十八章 和尚的业务(4)
一声梵唱冲天而起。
阿虎、鱼癫虎带着千多名道兵,在大金山寺的护山佛阵中,又组成了一座小金刚炼魔阵法。
千多人的气息连为一体,千多人的法力融会贯通,在护山佛阵的加持下,他们的精气神都连贯一气,一切针对这座小金刚炼魔阵的外力伤害,全都会转嫁给整座护山佛阵承受。
而这座护山佛阵的核心,是小金刚须弥山。
而小金刚须弥山,连通了地下的地脉,勾连了四周的山川地势,更有数百古佛舍利加持,同时有数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坐镇山中。
所有的攻击,都会由以上种种平均分担!
中年男子还有他的随行护卫们,自然是不知道这种近乎于无赖的事实的。
他倨傲的看着佛光笼罩的大金山寺的山门,用力的向前挥了一下手:“给本官,攻在玄燕仙朝的疆域上,还没有本官不能去的地方!”
大鹦鹉怪声怪气的尖叫起来:“唉哟,吓死个鸟了,还是个官呢,官呢他还是一个官呢唉哟,在玄燕仙朝,没他不能去的地方!”
大鹦鹉疯狂的扑腾着翅膀,扯着嗓子尖叫,将尖锐的嗓音传遍了方圆数百里:“这家伙说他可以自由出入玄燕仙朝皇帝的寝宫,包括皇帝妃子洗澡的澡堂子,他也可以随心所欲的进进出出,再进进出出,七进八出,深入浅出啊!”
阿虎一众人疯狂大笑。。
中年男子的面色骤然一变,脸色变得惨白一片,额头上下意识的就渗出了冷汗。
大鹦鹉的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大鹦鹉固然要被拔掉这条‘贱到死’的舌头,可是他本人,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攻进去今天,本官一定要见到法海和尚!”中年男子有点暴跳如雷。
他已经,准备孤注一掷了。
他身边的近千护卫齐声呐喊,上千柄刀剑化为寒光凌空斩落,更有几件威力宏大的秘宝在几个半步凝道果境界的大高手催动下,卷起罡风烈火呼啸着落下。
一应攻击狠狠砸下, 阿虎和鱼癫虎一根降魔杵、一根方便铲, 带着淡淡金辉朝着天空落下的攻击迎了上来。
‘咣当’一声巨响, 阿虎、鱼癫虎手中兵器喷溅无数道火光,一柄柄刀剑被打得倒飞数里,罡风烈火被轻松击碎, 而两人连同小金刚炼魔阵,纹丝未动!
“没吃晚饭么?”阿虎很诧异的看着中年男子:“还是, 你带来的这群家伙, 都是一群软蛋?这软塌塌的, 一点力道都没有。你们就这样,还想强闯我大金山寺?”
阿虎和鱼癫虎, 并没有意识到,卢仚传承给他们的佛门神通、佛门功法有多么厉害。
极圣天三宗三寺三禅林传承的功法,若是完全版本的, 放在元灵天也算是绝顶功法。
而卢仚传授给阿虎他们的, 还通过三眼神人图推衍, 在品质上进行了本质上的进化, 突破到了更高更新层次。
同样境界,他们堪称无敌。
这是单打独斗的时候, 同境界他们堪称无敌而此刻,他们是在大金山寺的护山佛阵中对敌,这座佛阵的威能浩大, 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所以,他们没能感受到任何的压力。
一切攻击都好似微风拂面, 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你们!”中年男子呆住了,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阿虎和鱼癫虎, 隐隐觉得,他似乎一脚踏进了一个臭泥塘子里, 就要把自己给坑掉了。
他身后,四名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护卫同时长啸。
他们联手,气息相连,同时催动了一柄长三尺,黑骨白面,上面画了一副极其精妙的水墨山水图的折扇。
小巧的折扇冲天而起,急速冲到了千丈高空, 随后迎风一晃,当即化为百丈长短。
扇面上的水墨山水犹如活物一样游动起来,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道黑色狂风激荡虚空, 化为数十条黑色风龙从扇面上喷薄而出,狠狠轰向了大金山寺的山门。
“乖乖,好宝贝!”大鹦鹉瞪大眼睛,惊叹了一声。
它如今灵智越高,已经不比寻常青年人愚钝,已经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再也不是当年在镐京小院的屋檐下,几颗干果就能蒙过去的小鸟儿了。
“此宝,和鸟爷我有缘啊!”大鹦鹉的嘴角,居然有口水滴答下来。
它擅长驭火,而这大扇子擅长御风。
这风火之力一旦结合起来,风助火势,自然是威能更强。所以,这大扇子,应该和它有缘才对。
一道道风龙怒吼着,咆哮着,发出巨大的风啸声,犹如天崩一样从高空狠狠砸落。
一道道直径数十丈的风龙狠狠的冲击着大金山寺的山门。
一道柔和的佛光闪烁,任凭风龙冲击,这道佛光带着一股子‘恒古不朽’、‘金刚不坏’的道韵,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连一点儿光影涟漪都没有。
中年男子傻眼了。
这柄折扇,堪称他家族的镇族重器之一,也是不知道哪一代先祖,从哪一处天地秘境中侥幸得来的灵宝胚子,一代代族人耗费了无数的精气神,耗费了无数的珍稀材料,将其从一件灵宝胚子,一点点打磨铸造成了一件后天的杀伐重宝。
四名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联手催动,这面折扇发出的风龙攻击,杀伤力绝对堪比凝道果中期的高手全力一击!
凝道果境的高手,放在玄燕仙朝,除了皇族和各大家族的压箱底的老怪物,已经是最顶尖的存在了!
可是这大金山寺,真个邪门,这护山的大阵,居然丝毫没有动摇?
“这”
中年男子的后颈上,一层冷汗渗了出来。
四名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齐声呐喊,他们双眼通红,齐齐一口血吐向了空中剧烈震荡的折扇。
折扇内风云变幻,一缕缕云气呼啸着冲出,随后在风龙的压缩下,化为一座座通体漆黑的大山,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当头砸落。
一座座风云凝成的大山宛如真实存在的大山一样砸落。
每一座大山都沉重异常,一座座大山砸在大金山寺的山门上方,大山凭空消散,但是这股子沉重异常的力道,却是实实在在的留了下来。
一重重大山不断落下,一重重力道不断叠加。
虚空隐隐摇晃,等到第一百重大山砸落后,积蓄的巨大重力已经变得无比恐怖,四名联手操控折扇的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也已经有点承受不住这股巨大力量的反噬,嘴里不断的喷出血来。
他们曾经碰到过强敌。
但是那一次,他们也只是催动了八十一重大山砸落,就将那名敌人轰成了齑粉。
而眼前的大金山寺
这群贼秃,他们有鬼啊!
山门口打得热火朝天,卢仚则是带着大黄和兔狲,隔着薄薄一层五色氤氲,阴沉着脸,看着寺院西北角,正在围墙外忙活着的一群黑衣人。
卢仚他们来得快,不一会儿,体型巨大,行动迟缓的鳄龟也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探出了长长的脖子,歪着脑袋看着外面。
将近上千名黑衣人,行动无声,动作诡秘而谨慎。他们的身形在黑影中时隐时现,不时的没入四周山石花木的阴影中,然后又无声的从中钻出来。
他们在大金山寺西北角的围墙外,很麻溜的布置了一座直径十几丈的虚空挪移阵。
之前卢仚感受到的大阵被触动,并非大门外的那中年男子所为,而正是这一群黑衣人中,有人不小心触碰到了五行风水大阵散溢出去的五色氤氲。
这群人忙碌了一阵子,挪移阵冉冉亮起,一条条白花花的躯体就从挪移阵中浮现。
卢仚的瞳孔骤然缩小,用力握紧了双拳。
那些从挪移阵中被送出来的,尽是一个个生得俏丽青春的大姑娘。她们身上衣衫凌乱,好些人更是一丝不着,昏睡着被传送了过来。
在这些大姑娘的身上
卢仚这辈子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大姑娘刚刚经历过了多么可怕的屈辱和虐待。
那班班痕迹,青绿色的淤痕,乃至狼藉的血迹等等
一个又一个大姑娘被传送了过来,每一批次都有百人左右,千多个黑衣人麻溜的将一波一波的大姑娘搬出了挪移阵,犹如码放货物一样码放在一旁的草地上。
如此,大概传送了七八千名俏丽的少女过来,一名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一群人开始拆卸这座小型挪移阵,而另外两名气息深邃,地位也显然最高的黑衣人,则是凑到了大金山寺的外墙旁。
一人掏出了一个造型精美的阵盘,轻轻的按在了外墙上。
一道道金色涟漪从红色的外墙上亮起,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一重重细密的莲花纹路配合着金刚佛印不断在金色涟漪中亮起,层层叠叠起码有上万重之巨。
一名黑衣人惊声低骂:“这群秃驴,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这座护山大阵?如此精微玄奥,几乎比得上那些顶级宗门的护山大阵了。”
另外一个黑衣人吞了口吐沫:“让前面闹得再凶些,这样的大阵,破解起来,怕是要一点时间而且,我们能破开的出入口不大,想要将这些小娘儿送进去,怕是耗费的时间不少。”
卢仚明白了,这群黑衣人,这是要栽赃嫁祸!
前门外那打得漫天乱响的家伙,只是为他们提掩护甚至
卢仚不动声色的捏碎了一枚玉符。
第三百七十九章 和尚的业务(5)
瑜州有河,曰散花江。
江宽数里,自西向东横穿瑜州,两岸多花林,受地气滋养,花林四时不败,常年有鲜花轮茬儿盛开,故一年四季,江面铺满花瓣,才有此名。
散花江中段,江北一片山峦上,宫殿楼阁鳞次栉比,楼阁高塔遥相呼应,片片琉璃瓦宛如天边流云,顺着江势绵延百里。
这是玄奺新修的天武宫,正是她在瑜州的驻地。
大半夜的,天武宫内灯火通明,无数宫女、太监往来奔走,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天武宫南面,散花江边,有一列码头。
几条巨大的画舫漂在江面上,粉色的灯笼照得江底都是一片亮堂堂,照亮了无数游鱼龟蟹。。
画舫之间,有跳板相连,红男绿女们奔走期间,大声欢呼高唱,手中酒盏中,美酒从未见空过。
有人喝多了,就直接扑下散花江,在江中胡乱扑腾,美其名曰‘捞月’,顿时引来无数男女的大声狂笑,鼓掌跺脚。
玄奺着武士劲装,带着一**好的世家子女,在正中一条最大的画舫上饮酒作乐。
瑜州城内,大大小小上百家青楼最红牌的姑娘,全都被她请了过来,一个个妖妖娆娆的大美人或者弹琴,或者吹箫,或者轻敲渔鼓等,越发衬托出了一副极其风流富贵的盛世饮宴众生相。
这几个月,玄奺是春风得意,已经得意得飘上了九天之外。
瑜州极其富庶, 为她贡献了巨额的财富。
玄奺的黑燕卫, 正在紧锣密鼓扩大规模。
她在朝堂上的声势, 也每日里高涨,有意无意向她靠拢的朝廷官员,也越来越多。曾经好些在一旁观望的世家子女, 也都在自家长辈的授意下,逐渐向她靠拢。
今日, 就是有几位世家子加入了她的小团伙, 玄奺大肆酒宴, 就是为了迎接新伙伴的加入。
“从今日起,吾等共富贵。日后若本宫有得意之时, 定然不会辜负诸位今日盛情。”玄奺大包大揽的向新老伙伴们许诺。
她这话说得极其露骨,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她明确的告诉她的伙伴们,如果哪天她当了玄燕仙朝的皇帝, 她是一定不会辜负小伙伴们的, 到时候跟着她的小伙伴们, 一个个定然升官发财。
一群世家子女齐声欢呼, 纷纷举起了手中酒盏。
她们这条画舫上的动静一大起来,附近几条画舫上的红男绿女越发的放肆无羁, 散花江里扑腾着捞月的几个家伙,也都‘嗷嗷’嚎叫着,将一条条长有数尺的大鱼丢上了画舫, 引来一阵阵笑骂。
‘嘤’!
玄奺袖子里,一枚玉符突然裂开, 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玄奺的脸色骤然一变,她一把抓出玉符, 神魂灵识探入玉符,然后冷笑了起来:“诸位, 请随本宫来。本宫,请诸位看一场好戏,呵呵,这是有人要给本宫一点颜色看看喽?”
她招手,站在画舫角落里伺候着的几名黑燕卫统领就急忙走了过来。
玄奺低声叮嘱了几句,就带着大群世家子女腾空而起,一溜烟没入了天武宫中, 来到了一座专门架设的大殿中,站在了大殿中的挪移阵上。
下一刻,玄奺已经带着上百名面皮微红的世家子女,带着上千名高手护卫, 出现在大金山寺的地宫中。
几名道兵大和尚带着他们,一路绕过一座座殿堂楼阁,来到了大金山寺的西北角。
玄奺来到卢仚身边,站在一块假山石上,朝着围墙外望了过去。
一众世家子女也纷纷翘首以望,然后无不倒抽了一口冷气,尤其是一群世家女公子,一个个面皮扭曲,双眉倒竖,气得眼珠发红,嘴唇发白。
围墙外的场景,是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黑衣人,只要破开大金山寺的护山大阵,将这些光溜溜或者衣衫凌乱,明显被人蹂躏过的大姑娘往大金山寺某个楼阁一塞,然后只要有人及时的抓贼抓赃,这口黑锅就结结实实的扣在了大金山寺头上,扣在了‘法海方丈’的头上。
甚至,这口黑锅,还会直接扣在玄奺的头上。
是人都知道,大金山寺是玄奺力挺的寺院,玄奺就是大金山寺的靠山。
大金山寺的和尚们藏污纳垢,做出了‘掳掠民女’的邪恶勾当玄奺的名声,自然就是顶风也臭十八里,在朝堂上的名声也就是一泄千里。
玄奺气得面皮发黑,她指了指围墙外正在忙碌着的黑衣人,没吭声。
“殿下只管开口,大金山寺的护山法阵,是贫僧在某处遗迹得来的上古传承虽然是一墙之隔,却无异千万里之遥,我们就算是大笑大闹,他们也是听不到半点儿声音。”
卢仚举起右手,‘嗤啦轰’,一道雷光在他掌心爆开,大片闪光照亮了方圆数里。但是围墙外,两个黑衣人还在分析阵法,低声的嘟囔着。
“我们不管闹出多大动静,他们也听不到,看不到。”卢仚笑得很嘚瑟。
大金山的这座护山佛阵,结合了方寸禅林、水月禅林护山大阵的精华。
方寸禅林最擅长‘心、念’之术,于方寸之间,可包容大千世界,其阵法精微玄妙,除非在神魂修为上超过卢仚这个布阵者百倍,否则根本无法窥破阵法的玄虚。
而水月禅林,其‘虚、实’变幻之道,也是可怕到了极点。同样是除非有着超出卢仚百倍以上的神魂修为,否则在这大阵中,你所见的,都是虚妄,你所听的,都是泡影。
方寸、水月两者融合在一起,卢仚的这座护山佛阵,说实话,有点丧心病狂的强大。
更不要说,这座佛阵的阵法枢纽是小金刚须弥山,山内更有数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坐镇,他们的力量融为一体,更是让这座大阵‘坚不可摧’!
所以,卢仚才劝玄奺他们只管放声言谈,百无禁忌。
玄奺这才呼出一口气,朝着身边几个世家子女打了个手势。
一名衣衫华丽,袖口上还挂着几片鱼鳞的公子就掏出了一块琉璃镜,放出一抹幽微的镜光,笼罩了围墙外的那些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的一言一行,就全都被琉璃镜收录了进去。
还有几个公子、千金,则是纷纷掏出各色玉符,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迅速传给了身后的大人。
玄奺他们紧锣密鼓的忙碌着。
围墙外,两个黑衣人也在紧张的忙活着。他们剖析了许久,终于有了一个结论。
“这贼秃,是有多怕死,还是这寺院中,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用这样的阵法防护么?真是给咱们平白添麻烦。”一名领头的黑衣人低声嘟囔:“这几百年来,出了这么多次任务,就这一次碰到的阵法最棘手。”
另外一名黑衣人喃喃道:“可不是么,我们擅长的是瞬息刺杀,扬长千里这种栽赃嫁祸的勾当不过,这些小娘儿的滋味真不错。嘿嘿。”
两人放在围墙上的阵盘光芒流转,围墙内部重重叠叠的莲花金刚佛印原本犹如水波一样流动,充满了某种和谐、默契的韵律。
随着阵盘的运转,围墙内部的佛印运转逐渐的僵硬,生涩,最终有一丈方圆的佛印凝固在了围墙中。
“这是‘窥天锁元盘’而且,是阵法大宗师级的高手的手段。”玄奺身边,一名生得文笔精神、颇有几分机灵劲的少女低声说道:“这种窥天锁元盘,专门窥伺、破坏各种护山大阵,在黑市上,一个普通的窥天锁元盘都价值连城。”
“这种阵法大宗师炼制的窥天锁元盘,数量极其稀少,其价格么”少女看了看玄奺,低声道:“大概,可以买下十个八个公主你的封地。”
玄奺的眼睛骤然一亮:“所以,本宫发财了喽?”
卢仚耷拉着眼皮,淡然道:“抓住了这些黑衣人,拷问出他们身后的主使者,呵呵,公主,你要发大财发一笔横财!”
卢仚将拳头捏得‘咔咔’直响:“贫僧,会将他们背后主使者的骨髓都给榨出油来。”
一群公子、千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同时看了卢仚一眼。
好吧,怎么他们突然感觉,这位法海大师,这一瞬间有点像一个拦路打劫的山贼?
“法海大师说得对,要榨得他们一条裤头都剩不下来。”玄奺的面皮一阵阵的抽搐着:“对本宫有意见,名刀名剑的杀过来就是这种手段”
玄奺很想破口骂人。
栽赃嫁祸什么的,她能理解,但是弄这么多被蹂躏过的大姑娘来栽赃嫁祸,这手段太下作,太肮脏她很想找出背后的主使者,然后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如此肮脏龌龊的手段,她玄奺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生平第一次碰见!
真是,活见鬼了!
两名黑衣人开始向窥天锁元盘输入法力。
随着法力注入,窥天锁元盘中一缕缕幽光不断涌出,开始缠绕围墙内的一枚枚莲花金刚佛印。
如此过了一盏茶时间,一名黑衣人嘟囔道:“太慢了些,后面还有这么多小娘儿要找地方安置好呢用那件物件吧。”
另外一名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太贵了些这次的成本,可就压不下去了不过,也不亏用就用吧!啧,这可是咱么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叹了一口气,黑衣人掏出了一块长九寸、宽三寸、厚有一寸许的黑色玉符。
依依不舍的摩挲了一阵表面雕刻了无数复杂纹路的玉符,黑衣人将玉符小心翼翼的贴在了围墙上。
大片黑光涌动,就好像烧红的铁球丢进了一堆积雪中,围墙上重重叠叠的莲花、金刚佛印顿时纷纷无声的崩解开来。
第一百八十章 和尚的业务(6)
“大裂解符!”又是那生得文笔精神、颇为伶俐的少女双目放光的在解释:“这绝对是照虚空巅峰的阵道大宗师,才有半成概率制作成功的大裂解符。”
“配合窥天锁元盘,堪称天下阵法,无不可破者。”
“殿下,这一枚大裂解符,一次性的用品,其价值,大概可以您一州三郡的封地,大概一个郡就这么出去了。”少女嘴角隐隐有水光出现,她惊骇莫名的看着围墙外两个忙碌的黑衣人:“是哪个败家子,给了这么大的代价,让他们舍得这样的重宝?”
“哎,哎,这窥天锁元盘加上大裂解符,应该拿去刺杀皇帝啊拿来栽赃一家寺院简直”
少女很是惋惜的跺了跺脚:“这不是用杀牛刀,来宰小鸡仔么?”
卢仚就看了看着少女。
这少女的见识是极其广博的,什么窥天锁元盘啊,什么大裂解符啊,他卢仚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但是这少女显然是脑壳里缺根筋的。
看看玄奺的小模样就知道了——这一套家什,应该拿去刺杀皇帝?
啧,亏你小丫头片子说得出口,也真是胆大了。。
“这位女施主说得有理用这样的重宝来对付心怀慈悲、与世无害的小僧可见幕后主使者是多么的丧心病狂,又是多么的不择手段。”
卢仚轻叹了一口气:“如此财大气粗,偏偏手段如此龌龊下流这样的人,越是实力雄厚,则越是危害无穷。唔殿下可认识这位?”
卢仚右手在空中一划,佛门小神通圆镜术施展开来,空中出现了脸盆大小一个光圈,光圈里,出现了大金山寺正门外,正在和阿虎、鱼癫虎他们僵持的中年男子一行人。
“嗯?这不是天刑台少卿乌有为么?”还是那生得颇为伶俐的少女瞪大眼睛惊呼道:“前两天听说,他的小妾外出游玩中邪,请了好些名医、高手,市面上的珍稀丹药也搜罗了许多,一直不见效力他怎么跑来这里打和尚玩了?”
卢仚眉头一挑:“天刑台?”
就和大胤的刑部、司寇台一般,玄燕仙朝的天刑台,就是专责缉捕不法、维护法纪的重要机构。
玄燕仙朝的司法机构有两等。
下一等,是刑台。
这刑台,专门针对普通黎民百姓,扎根于各级官府衙门,但凡修为在熔炉境之下的人犯事,都归刑台管辖。
上一等,就是天刑台。
天刑台专门针对修士,尤其是那些修为强大的魔道、邪道修士, 但凡那些烈火境之上修为的修士在玄燕仙朝境内犯事了, 都是天刑台出面缉捕、镇压, 甚至是直接剿杀。
天刑台,有天刑天官一名,是为天刑台的主官。
在天官之下, 有天刑台少卿四人,是天官的副手, 手中权柄极重。
乌有为, 玄燕仙朝乌氏嫡系, 天刑台少卿,金莲开圆满境修为, 其执法酷烈,在朝堂上凶名极盛。
除了酷烈之名,乌有为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爱好——‘性好美色’!
自当上天刑台少卿之后, 数十年来, 乌有为保持着半年新纳一个美妾的频率, 如今他后院中, 各色美妾已经过百。
让人诧异的是,自从一年零三个月之前, 乌有为新纳了一个名曰‘绿意’的美妾后,一年零三个月了,他居然没有再往自家后院里添人。
可见, 对于这‘绿意’,乌有为是真的上心了, 是真的爱到了骨子里。
可是这大半夜的,乌有为带着传闻中邪的美妾跑来大金山寺, 还和大金山寺的僧众大打出手
这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是配合上院墙外面,正在围墙上‘哼哧哼哧’的挖洞, 准备给大金山寺的隐秘楼阁中塞上几千个大姑娘的黑衣人这事情,就值得思量了。
“天刑台少卿啊!”卢仚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算盘啊。”
“啧啧,按照常理,如果贫僧没有发现围墙外的这群黑衣人,这位少卿在门前闹事,贫僧作为殿下的客卿,自然已经是毕恭毕敬的将他迎进大金山寺了。”
“接下来, 不管贫僧能否为他的小妾驱邪、治病,大半夜的总不能将病人赶出去吧?”
“等到天亮,香客登门,大金山寺内某处楼阁中, 有受害少女惨叫一声我们的天刑台少卿闻讯而知,揭破了大金山寺是一处‘淫-窝’”
“贫僧除非以雷霆手段杀人灭口。”
卢仚看着玄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轻轻摇头:“只是,作为天刑台少卿,想要杀他,怕是不容易就算杀了他,还有数以万计的香客啧啧,贫僧只要作出这样的事情。”
卢仚指了指山门外:“说不定,除了乌少卿,外面还有多少天刑台的人围着呢?”
“一旦事情被揭破,殿下,这可是天大的丑闻,贫僧只能卷堂跑路,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就是那座不可能跑掉的庙啊!”
卢仚举起右手,手掌如刀,轻轻的劈在了玄奺细嫩的脖颈上。
“这一刀,是冲着您砍下来的。”卢仚很认真的对玄奺说道:“有人,想要让您身败名裂,让您千夫所指,让您死无葬身之地啊!”
玄奺咬得牙齿‘嘎嘎’直响。
她跳着脚低声咒骂:“乌有为,乌家,姑奶奶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能死个囫囵个,姑奶奶的亲娘,就是你们养大的!”
卢仚翻着白眼,不开口了。
一群公子千金,也不敢搭腔了。
玄奺明显气得歇斯底里了——她亲娘是东宫皇后苍酒儿,沧海楼当代楼主的小女儿,玄奺说她亲娘是乌家养大的?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玄奺肯定要屁股开花,乌家的麻烦嘛就没人敢想了!
“传令,叫人。”玄奺气得身体直哆嗦:“把你们家的大人都给我叫来这里,偷偷的来,我将大金山寺挪移阵的空间符印给你们,让他们偷偷的来!”
“呵呵,想要给本宫泼污水?”
玄奺看着卢仚,沉声道:“大师,尽量拖延点时间!”
卢仚认真的点了点头:“贫僧,明白降妖除魔,惩恶扬善,这也是贫僧应尽之责大金山寺的业务中,就有行善、罚恶这一桩!”
伸出手,卢仚手臂冉冉伸长,很快就涨到了十几丈长短,膨胀到水缸大小的巴掌,轻轻的在围墙上抹了一下。
于是,围墙外的两个黑衣人,就眼睁睁的看着窥天锁元盘和大裂解符在不断的攻破一层层围墙中的莲花金刚佛印。
但是攻破一层,围墙内又有一层新的佛印涌现。
层层叠叠,不见穷尽。
这些佛印光芒闪烁,内有一层诡异的幽光若隐若现,两个黑衣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们心中一点心火焚发,引动了他们不服输、不服气的嗔怒执念,他们顾不得外界发生了什么,顾不得时间的流逝,一心一意的只求攻破这一座护山佛阵。
时间一点点过去。
乌有为还在和和尚们交手,他和他的护卫们,也同样被引动了一点执念。
佛门方寸禅林的‘心、念’之术,已经在无形无迹之中,暗控了他们的所思所想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只是不经意间,已经引动了他们的心魔。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大金山寺的虚空挪移阵不断亮起,那些公子、千金身后的大人物不断的赶到了大金山寺。
两刻钟后,身着便装的玄燕仙朝皇帝玄太乙、东宫皇后苍酒儿,也从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卢仚眉头一挑。
好嘛。
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居然惊动了玄太乙!
不过,看到玄太乙微微酡红的双颊,以及那莫名昂扬的兴奋之情,卢仚觉得,他这是跑来看热闹的吧?
嗯,没错了,这是跑来看热闹的!
实在是,不要把玄燕仙朝的皇帝想得太高大上,太神秘莫测啊!
越是这种大势力的首脑,他的日常生活,越是无聊吧?
玄燕仙朝的皇帝自身实力雄厚无比,背后又有沧海楼这样的靠山,老婆还是沧海楼楼主的小女儿怎么想,他也没有什么事情要操心吧?
国朝内的所有规章制度,都已经是多少万年沿袭下来的体制化的秩序,基本上没人能动摇!
那么,除了吃喝玩乐,玄太乙还能做什么?
就算他再有雄心壮志,他想要覆灭云洛古国这个世代敌国,说实话,他也做不到!
那么,除了吃喝玩乐这种突发性的事故,估计是玄太乙这辈子第一次碰上吧?
果不其然,玄太乙刚刚走出挪移阵,就冲着有点呆傻的玄奺保证:“小九儿,放心,没人能够冤枉我的宝贝女儿,没人能够给你泼污水,无论这件事情背后站着的是谁呵呵!”
玄太乙打了个酒嗝,无比兴奋的挥动了一下拳头:“无论是谁,胆敢挑衅我玄燕仙朝的律法,这是要抄家灭族的,这是要夷灭九族的!”
苍酒儿则是拿着一枚玉石雕成的海螺状秘宝,不断的朝着海螺大叫大嚷!
“老家伙,人家都欺负到九儿头上来了,这是想要连带我一起欺负你这个做外祖父的,今天要是不来给九儿撑腰我,我,我我就不活了!”
卢仚绝倒!
很好,这样的苍酒儿,很好!
半刻钟后,挪移阵内光芒闪烁,长相威武,但是一脸狼狈的苍墨玄背着手,带着大队高手走出了挪移阵。
“些许小事,唉!”苍墨玄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不过,敢招惹我苍墨玄的女儿、外孙女嘿嘿,老夫倒是要看看,是谁有这个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和尚的业务(7)
不要说你苍墨玄好奇,卢仚也很好奇,究竟是哪个倒霉催的,设计了这件事情。
哎,哎!
话也得说回来!
也就是卢仚,发现了这些黑衣人的动作。也就是玄奺,身后有苍酒儿这个受宠的,更是骄纵的娘亲。
换成其他人,这口黑锅还就结结实实的扣上了!
大金山寺内,十几名玄燕仙朝世家大族的当家人,好几个手握实权的朝堂重臣,其中包括天刑台的现任天官江正,也都尽聚于此。
那些世家大族的当家人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只是好笑。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呢,有人想要给天武公主栽赃。。
说小呢,不也就是一桩栽赃嫁祸嘛?
对于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来说,就当无聊,看一场大戏罢?反正是自家儿女所求,就当和天武公主拉拉关系,也没什么损失。
而几个被玄太乙拉来的朝堂重臣,尤其是天刑台天官江正,已经闻到了一些不对劲的气味——玄太乙,这是要杀人立威了么?
不过,想想也对。
他亲自加封的天武公主,都有人敢往她身上泼污水。而且参与其中的,有天刑台的少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朝堂大员,他居然敢掺和进这种事情?
不砍掉万儿八千颗人头,这件事情没办法平息!
大金山寺后院,正北向,几座殿堂楼阁外,一队队道兵大和尚往来游走,驻守严密。
楼阁中,卢仚等人高踞其上,借助阵法之力,监察四方。更有各色秘宝,将整个大金山寺内发生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的全部记载了下来。
玄太乙说得清楚,明白——这场戏, 他想要看个囫囵个的!
所以, 就看个囫囵个的罢?
护山大阵终于被两个黑衣人破开, 金色的微光缓缓散开,厚重的护山佛阵上,被破开了一个直径五六丈的大窟窿。
黑衣人们犹如幽灵幻影, 身形飘忽的,双手夹着、肩膀上扛着, 背上背着一个个大姑娘就被运进了大金山寺。
卢仚从那些寺院、古刹, 抢来的殿堂楼阁数以万计。
好些殿堂楼阁, 都只有一两个小沙弥、小尼姑看护。
这些黑衣人的修为极高,平均都在种金莲以上, 更兼修习秘法,一举一动都只在黑影中穿梭,行动犹如鬼魅, 没有半点儿声息。
更加让人咋舌的是, 这些黑衣人已经如此修为了, 他们还学那间江湖上下三滥的采-花贼, 向一座座殿堂楼阁内吹入了丝丝缕缕的迷烟,将那些小沙弥、小尼姑全都熏得昏睡过去, 睡得犹如死猪一般。
数千名同样昏睡中的大姑娘,就这样被送进了大金山寺。
当护山佛阵被破开后没多久,卢仚就带着大队道兵大和尚, 一脸恼火的冲出了山门,声音如雷的高唱了一声佛号:“我佛慈悲, 敢问这位贵人,深夜来访, 攻我山门,究竟所为何事?”
手中禅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 发出一声巨响,卢仚看着气喘吁吁的乌有为冷笑道:“敢让贵人知晓,贫僧这座大金山寺,可是当今天武公主发愿心,特许贫僧建造而成,是为天武公主祈福、积福的佛门净地贵人,可不好在这里乱来。”
卢仚悄然散去了护山佛阵中那股子奇异的‘心念’之力, 乌有为和他的一众护卫喘着气,终于回复了平静。
看着法相庄严,浑身都萦绕着淡淡金辉的卢仚,乌有为冷笑一声, 召回天空悬浮着的巨型折扇,用扇子重重的拍了拍掌心。
“法海大师?”乌有为冷笑:“你可舍得出来了!”
“正是小僧。”卢仚竖起左掌,放在胸前,向乌有为行了一礼:“敢问贵人”
“本官,玄燕仙朝天刑台少卿乌有为是也本官爱妾不幸中邪,如今昏厥不醒,每日里精血亏损,实在让本官心痛莫名。”
“听闻你大金山寺颇有手段,施舍的符水,连民间好些疑难杂症全都能治愈更吹嘘说,你们除了‘送子’之外,其他有求必应?”
乌有为手中折扇指了指卢仚:“今夜本官来此,就是为本官爱妾求医。若是能为她驱散邪气,让她恢复安康,本官为你大金山寺,捐献纯金镶嵌七宝大殿三进!纯银镶嵌七宝佛塔六座!纯铜镶嵌七宝香炉三十六座!”
“其他的香火供奉,对本官而言,更是小事定然让你大金山寺香火鼎盛!”
“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不能为本官驱散了这邪祟呵呵!”乌有为咬着牙,面孔扭曲朝着卢仚冷笑:“加上之前你的门人弟子阻拦本官之事,两笔账我们一起算,保管你下辈子都在我天刑台天刑黑狱中舒舒服服的!”
乌有为话说得极其凶狠。
他话里话外,也丝毫没给卢仚任何拒绝的机会。
卢仚则是不以为然的笑道:“原来如此那么,还请大人将贵眷移入本寺,让小僧仔细查勘则个。实话实说,本寺最是擅长降妖除魔、斩天下邪祟邪念!”
乌有为冷眼看着卢仚:“话,可不要说得太满!”
卢仚斜眼看了看乌有为:“贫僧就算将话说得再满,这里是天武公主的基业贫僧,有何可惧?”
卢仚这是在故意挑火。
乌有为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咯咯’笑了几声,看了看脚下已经破破烂烂,到处都是黑烟乱喷的马车,转过身,双手轻轻的抱起了爱妾绿意,带着大群护卫,跟在卢仚身后,一涌进了大金山寺。
寺院中,前面供普通香客烧香拜佛的殿堂,以及供香客们吃斋饭、施舍符水的那些斋堂、药堂等,自然不适合接待乌有为这样的‘贵宾’。
是以,卢仚带着乌有为等人,直接来到了寺院中后部,一大片被青松翠柏笼罩的清净精舍中。
这里的精舍,一间间都极其的高大敞亮,安静怡人,使用的材料,里面的陈设,都是精品,都是好材料。
卢仚还没想好这一大片精舍究竟有什么用,但是他去那些名山大寺‘化缘’的时候,看到这些精舍实在是惹人喜爱,也就顺手都带了回来,将其拼凑在了一块儿。
挑了一个使用的材料最好的,陈设最低奢的院子,卢仚让乌有为一行安置了下来。
随后,就在乌有为和一众随行护卫众目睽睽之下,卢仚让人挂起了数十颗夜明珠,将精舍内外照得亮堂堂的,开始为绿意诊治。
“大人之前,可有找人诊治过?”卢仚很自然的询问乌有为。
“有,但药石无功,也不是中毒,更没有蛊虫、邪咒之类”乌有为坐在一旁,翘着腿儿,端着一盏香茶,很不耐烦的回答卢仚的问题:“总之,法海和尚,你能想到的手段,以本官的能为,早就施展了一轮。”
“奈何,绿意她似乎是神魂上中招,寻常的丹药、术法,都没有很好的功效。”
“所以才有人对本官说,佛门高僧,最是精通神魂秘术,其玄妙精深之处,就算魔道、邪道、鬼道这些擅长玩弄神魂、操控灵魂的修士,也多有不如。”
“最近几个月,玄燕仙朝最有名的和尚,就是你法海所以,本官这才带爱妾前来求医。”
“治好绿意,什么都好说。”
“治不好么我们慢慢计较!”
卢仚微笑,他的眸子骤然变成了璀璨犹如黄金铸成,两颗眸子喷出让人无法直视的金光,大片金霞氤氲带着让人窒息的炽烈威严,笼罩了绿意的身体。
乌有为和他身边的几个护卫面皮骤然绷紧,骇然看着卢仚的两颗眸子。
金灿灿的眸子近乎透明,眸子深处,分别有一尊通体燃烧着烈焰的佛陀法相浮现。高贵,威严,神圣,古老,一股股带着永恒不朽,让人莫名感到窒息,神魂灵识莫名感到有灭顶之灾近在眼前的恐怖威势悠然而生。
这是何等高妙,何等不可思议的传承!
乌有为艰难的吞了口吐沫——九公主,这是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极好的帮手啊!
难怪难怪
“果然是中邪了。”卢仚双眸笼罩绿意,已经看透了她身体内的毛病。的确是中邪了,有一丝极其阴冷的灰黑色邪气,正死死的附着在她的神魂上。
这极细的邪气看似柔弱,实则构造复杂,邪气本身的品质极高,更用极其高深的邪法祭炼过,细细一缕邪气中,密密麻麻的邪门符咒起码有百万枚以上。
这邪气,已经渗透了绿意的神魂,和她的神魂几乎融为一体。
寻常修士驱散邪气,要么用法力暴力轰击,要么用真火暴力焚烧,要么用灵宝暴力抽取。
但是这一道邪气已经浸润了绿意的神魂,无论是暴力轰击、暴力焚烧、暴力抽取,都会对绿意的神魂造成同等的毁灭性攻击。
难怪药石无功,难怪乌有为请了这么多人,都无法治好绿意!
不过,要说绿意的这毛病,真的无药可医却也,不见得!
卢仚得到的佛门传承中,枯荣禅林中,就有一门‘转死化生’的枯荣神通,可以轻松的操持神魂,让绿意的神魂和这一道邪气泾渭分明,从而轻松将邪气提炼出来。
他也能以其他几大佛门宗门的降魔佛光,镇住绿意的神魂,然后强行湮灭那一道邪气。
他在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更有道门极其高妙的‘消厄’大神通,可以春风化雨、庖丁解牛般,以无上神通潜入绿意神魂,在不伤害她神魂分毫的同时,一点点消融这一缕邪气。
甚至,直接用足够数量的玄元神水将绿意泡个澡,就足以扶正祛邪,在强大绿意神魂的同时,给她无尽的好处,顺便将邪气融解,化为绿意神魂的养分!
卢仚掌握的手段,很多。
但是很显然,玄燕仙朝这边,并无这样的高深手段!
或许,沧海楼能有?
卢仚微笑,朝着乌有为点了点头,收起了眸子里的法眼神通:“加钱!”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因果杀
驱邪,要有仪式感。
换句话说,驱邪这种事情,你摆出的场面太小的话,你好意思向家属多要钱?
世俗红尘的奸商,卖一个二两重的月饼,还要里三层外三层,包上半斤重的纸壳子,方便卖出一个高价呢驱邪这种事情,总不能还不如卖月饼罢?
更不要说,乌有为很不缺钱的大手一挥,向卢仚承诺,无论卢仚开价多少,他都按价支付呢?
所以,卢仚找了座气势恢宏的佛殿,这座佛殿门前有一座白玉铺地的,方圆三百亩的大广场——顺便提一句,这佛殿和白玉大广场,自然也是某座名寺友情援建则个。
裹着厚厚锦绣被子的绿意躺在软榻上,被放在了广场正中。
卢仚带着阿虎和一百零八位虎爷,盘坐在蒲团上,围住了绿意。在他们外围,一万零八百名道兵大和尚穿着僧袍、裹着袈裟,拎着锅碗瓢盆哦,不,是铃铛、木鱼、钵盂、渔鼓等法器,‘嗯嗯啊啊’的绕着广场不断列阵游走。
卢仚等人身上金光隐隐。
游走的道兵大和尚们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有一朵淡金色的莲花冉冉生成。。
这事一座正儿八经的降魔除妖的大型佛阵放在极圣天太古之时,这种佛阵,是三宗三寺三禅林的老祖宗们,用来联手炼化那些起码也是半步天人境的‘盖世大魔’所用。
如此大阵,卢仚用来帮乌有为的小妾驱散体内一丝邪气
“加钱,加钱,加钱”卢仚觉得,等事后无论他向乌有为不,事后就没有乌有为了无论他向乌有为身后的乌氏一族狮子大开口多少价码,乌家总要认的。
别人治不好的毛病, 他治好了。
而且摆出了这么大的排场这一万多个大和尚耗时费力的, 你好意思不给钱?
至于开口要多少么。
玄燕仙朝这边, 修炼界统一使用沧海楼发放的‘沧海珏’作为流通货币。
这沧海珏么,一个标准的沧海珏,代表了一个资质正常的修炼者, 修炼正常的功法,在正经的一年时间内, 每日定时吞纳六个时辰天地灵机, 如此一年所能得到的修为总量。
这就意味着, 你只要得到一个沧海珏,你就能够得到一个标准的‘一年修为’。
因为这个资质正常的修炼者修为境界不同, 所以沧海珏也分为——熔炉珏、烈火珏、种金莲珏、金莲开珏如此等等。
总之,不管是哪个境界的沧海珏,对应的都是一年标准修为。
这一年标准修为, 你可以随意的用沧海珏兑换成灵丹、灵药、法器、法宝等等, 这其中都有固定的兑换比例。
卢仚以为, 既然乌有为如此心爱他的小妾, 所谓‘爱情无价’,自己这一万多大和尚忙碌一晚上, 收他三万六千枚‘金莲开珏’,而且只要对应的增长修为的顶级灵丹,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价格。
当然, 因为乌有为是包藏祸心而来,所以, 卢仚决定对他收一定的惩罚性款项。
如此,三万六千枚金莲开珏翻个跟头, 变成七万两千枚,这是合情合理的价码。
再加上, 乌有为居然是勾结某些人,想要对卢仚栽赃嫁祸这又得翻一番吧?
尤其是,乌有为居然剑指天武公主
尤其是,这件事情居然惊动了玄太乙、苍酒儿,尤其是苍墨玄都被惊动了过来
翻番,翻番,再翻番
唔, 算了,作为一个心怀慈悲的大和尚,就算敲骨吸髓,也不能太狠了, 一百零八万枚金莲开珏,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当然,这还要看乌氏一族的表现。
又或者,玄太乙大怒之下,连带着整个乌氏一族都夷平了呢?
这个价码,当然要上浮一些。
嗯,这里面需要考究的事情,多着去呢。
面前放着一个同样从某个名山古刹中‘化缘’得来的,足足有六尺高下的巨型玉木鱼,卢仚拎着一根一丈多长的木鱼锤,‘咚咚咚’的敲得木鱼山响。
他和阿虎等人,翻来覆去的念诵着经咒。
卢仚的声音极其高亢清晰,他对这经咒,是熟练到了极点。
阿虎他们这群虎爷么就好像牙疼‘哼哼’一样,跟着卢仚在那里滥竽充数。
他们的修为,神通,都是卢仚以佛门醍醐灌顶之术直接送给他们的。
神通、法力,他们是不缺的。
但是最基本的佛门经文么这群虎爷,那里有这个心情去学念经?
他们一个个翻着白眼,好似被丢进蒸笼里的鱼儿,浑身不自在的盘坐在地,‘嗯嗯嗯嗯’的念着经文,不时朝着绿意露在外面的小脸蛋看上一眼。
哎,这小娘子,可真润。
想想自己并非真正的大和尚,卢仚也没有要求他们遵守和尚的清规戒律——大金山寺的伙房里,每天大鱼大肉、牛羊猪马都堆积如山呢连吃素都不用吃素,你和我讲什么清规戒律?
虎爷们一边念经,一边吞咽口水,一边在心里咒骂乌有为——好肉都被狗咬了!
大金山寺后院,苍墨玄、玄太乙、苍酒儿、玄奺一行人,正通过秘宝,观摩卢仚的驱邪仪式。
苍酒儿和玄奺,是两个漂漂亮亮的大草包,也就不提了。
苍墨玄、玄太乙,一个是沧海楼的楼主,一个是玄燕仙朝的皇帝,他们的见识阅历、修行底蕴,绝对是元灵天顶尖中的顶尖人物。
两人捧着茶盏,认真看着卢仚布下的驱邪佛阵。
这佛阵根底极强,卢仚布下的虽然是简化版本,但是也能窥出几分森严气象。
“这位法海,不凡。”苍墨玄轻声对玄太乙说道:“除开身边那百来名贼眼兮兮的心腹亲信,其他人,怕不都是魔道傀儡一类的存在。”
“传承久远,底蕴深厚。自身修为弱了些,但是小婿很看好他的潜力!”玄太乙也低声笑着:“九儿,是个有福的。”
“九儿当然是个有福的你这个爹不算,还有我这个亲外公呢?”苍墨玄翘起了二郎腿,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也不知道哪个没开眼的,来撩拨九儿?呵呵!”
大金山寺的后院里,卢仚和乌有为胡折腾了这么久,那些黑衣人已经将大姑娘们全部运送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安置妥当了,又一溜烟的窜出了大金山寺。
他们取下了窥天锁元盘,大裂解符就无声的化为灰烬。
大金山寺后院西北角被破开的护山大阵,自行的快速愈合,没有留下任何被破开过的痕迹。一群黑衣人就好像一群幽灵,悄然消失在了黑暗中。
但是在他们身后,有沧海楼和玄燕仙朝专门做脏活的专业人士遥遥缀了上去。
这些黑影一路上改头换面,改变各种骑乘工具,暴露了好几个接应的据点最终,他们跑到了瑜州最南端的一座庄园中,这里提前布置了虚空挪移阵,他们准备借这座挪移阵遁走。
虚空挪移阵发动,这边沧海楼负责追踪的人,已经取出了一件珍稀的空间属性灵宝‘混天鉴’,烙印了对面虚空挪移阵的空间坐标,捕捉到了对面虚空挪移阵的一缕气息。
沧海楼的恐怖底蕴发动。
这边传送的黑衣人还没抵达对面,对面虚空挪移阵附近,已经出现了沧海楼跟踪盯梢的人手。
这边手持混天鉴的追踪者,直接联手几位同僚催动灵宝,连同玄燕仙朝的追踪者一并,直接撕开虚空,跑去了对面的挪移阵附近。
如此一路追踪,一路追查,在沧海楼的地盘上,他们挖出了一个又一个对方架设的秘密据点。
无论是沧海楼的人,还是玄燕仙朝的人,全都兴奋得浑身直哆嗦。
能够有这个胆量,在沧海楼的地盘内架设虚空挪移阵网络的人,有不少。
能够有这个财力,在沧海楼的地盘上架设大量秘密挪移阵的人,也不少。
但是有这个能力,能够瞒过无孔不入的沧海楼耳目,瞒过那些被沧海楼重金喂饱的地头蛇,真正在沧海楼的地盘上布下虚空大挪移阵网络,还不被沧海楼发现的人或者势力真心没几家。
毫无疑问,这些虚空挪移阵据点被查出来,是一笔天大的功劳。
这些挪移阵身后你要说不和沧海楼内部的某些人有关系显然是说不通的。能够查出一些勾结外人的反骨仔,这更是一笔巨大的功劳。
无论是沧海楼,还是玄燕仙朝负责追查的人,无不啧啧惊叹——大金山寺,果然是个祈福的好地方,稍稍和他们沾边,就弄了这么大的好处?
是不是,以后逢年过节的,也让自家的女眷跑去大金山寺烧一支香?
人家大金山寺说得清楚明白,他们的业务中不包括‘送子’这一项没有这一项的寺院,倒是可以放心让女眷过去烧香祈福的!
这边正在追查黑衣人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东边露出了鱼肚白。
大金山寺门口,已经有虔诚的香客带着香烛供品等物,等候在了大金山寺山门外——烧每天的头一炷香,似乎在哪个世界,都是信徒们争着抢着做的事情!
鱼癫虎带着几个神武将军充当知客僧,已经满脸笑容的等在了山门口。
相比一脸煞气的虎爷们,鱼癫虎他们出身神武将军,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将门世家子出身。
他们身上有着一股子威武厚重的安全感,加上那魁梧的身板,威武的长相,让他们充当知客僧倒是引来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的媚眼。
只是,鱼癫虎也发现了,今天的香客当中,怎么多了这么多身穿玄燕仙朝常服的官员?
第三百八十三章 因果杀(2)
玄燕仙朝,尚黑,满朝文武大臣,袍服主色尽是黑色,以各色奇鸟神禽纹路标注官位高低。
是以,官员们日常穿着的常服,也都是黑色的袍服,和正式官袍制式一般,只是没有了那么多繁复的禽鸟纹路,只是在袍袖衣摆上稍稍加了些云纹式样。
这样的常服,老百姓一眼都能认出来。
鱼癫虎是做过大胤神武将军的,对于朝堂的官制、礼仪等等,有着深入骨髓的敏锐。
一大早,等在山门外的数千香客中,起码有三十几名品阶不低的官员。他们身边也没跟着女眷,而是跟着一些孔武有力的大汉,显然都是些护卫或者干脆就是衙门里的官吏。
这些人装模作样的拎着竹篮子,里面放着一些香烛之物。。
只是他们的供品未免太敷衍了一些。
一水儿都是刚刚从门外点心铺子里买的白面大馒头,三十几个官儿准备的供品,一水儿的大馒头嘿!
鱼癫虎看了看这些人,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
在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热切的目光中,鱼癫虎温和的说道:“诸位善信,本寺广开山门,恭迎天下施主请进,请进,诸位老人家脚下稳当些,不急,不急我佛慈悲,重心不重形,只要心诚,诸位都是有福的,都是有福的!”
“抢头炷香,委实没有必要!”
一群小沙弥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山门,笑语殷殷的维持着秩序, 引领香客们进入大金山寺。
那数十名官员, 连带着数百名随从, 也都昂首挺胸的大步进了大金山寺。
其中一名生得颇有几分阴鸷之色的中年男子,他一步迈进门槛的时候,还扭头上下打量了鱼癫虎一样:“兀那和尚, 你当过兵?”
鱼癫虎呆了呆,然后极其憨厚的笑了起来:“往事种种, 尽成云烟这位施主, 以前的事情, 小僧全都忘记了。”
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指着鱼癫虎的鼻子骂道:“本官就知道, 佛门寺院,最是藏污纳垢之地你身上有军伍之气,显然出身不是个好的。是犯了什么事逃出来的罢?遁入佛门, 就以为能够一了百了?”
“不要被本官抓住你的罪状, 否则数罪并罚, 本官让你想死都难!”
鱼癫虎眨巴眨巴眼睛, 他耳朵边里突然传来了卢仚的声音,他顿时‘呵呵’一笑, 甩开了蒲扇大小的巴掌,‘嘭’的一耳光结结实实抽在了这中年男子的脸上。
好重的一耳光,直接将这中年男子从大门口抽得滚进了大金山寺的前院, ‘咣咣咣’的一路翻滚着,一路吐血喷着牙齿碎片的滚到了头进大殿的门槛外。
无数香客都被吓了一大跳, 鱼癫虎则是双手合十,摆出了一副宽厚温良的模样, 低沉的说道:“诸位施主明鉴,这位施主刚刚中邪了, 犯了失心疯,在这里口出辱佛之词贫僧容忍不得,只能以金刚之怒,降妖除魔!”
一众香客纷纷‘醒悟’!
原来是个中了邪的妄人!
已经走进前院的数十名官员一个个呆头呆脑的相互使着眼色,而那被一耳光抽飞的中年男子,他好容易才在随从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鱼癫虎这一耳光何其沉重, 他的半边面颊都凹陷了下去,原本端庄漂亮的‘甲字形’面孔,硬生生被抽成了‘田字形’,几乎整个下巴都消失了。
“给我”中年男子用力甩动脑袋, 大片鲜血就洒了下来。他指着鱼癫虎,眼珠凸起,想要发号施令,后面,一声极其尖锐的女子惨叫声遥遥传来。
那女子惨叫声,就好像一根钢针,‘哧溜一声’,从大金山寺的后院西北角方向,穿透了清晨清凉的空气,穿透了温煦的晨曦,传到了前方院子来。
前面说过,卢仚这座大金山寺,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他从各处名山古寺‘化缘’来了数万座殿堂楼阁,大量的明秀山峰,大金山寺绵延数百里,被装点得美轮美奂、气势磅礴。
平日里,香客们真正能活动的地方,也就是前院山门正门附近十几里方圆的地带,其他的地方,你让普通香客们去,他们也走不了这么远。
那女子的惨叫声,能够从大金山寺的西北角传到正南面的山门附近,声传数百里这份修为,真正是了不得!
而那数十名官员,还有他们带来的数百名随从一听到这惨叫声,他们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一名官员踏着一团黑云腾空而起,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天刑台瑜州掌刑使在此大金山寺内有女子惨叫传来,分明有凶案发生所有百姓原地蹲下,不许妄动,等待本官查清真相,否则尔等全都以同谋论处。”
随着这瑜州掌刑使的吼声,刚刚走进大金山寺的众多百姓蹲下的蹲下,跪下的跪下,更有胆小的,干脆直接趴在了地上一动不敢动。
数十名官员齐声呐喊,纷纷脚踏黑云冲上了天空。
大金山寺的山门外,数十名官员随行的车驾附近,更有大群身穿劲装打扮,做家丁仆役装束的男子大声嘶吼着,脚踏流风朝着山门狂奔了过来。
有数十名冲在最前面的壮汉挥动着兵器,朝着鱼癫虎等人嘶声大吼:“跪下,跪下你们这群死秃子,全都给我跪下”
鱼癫虎等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冲突而来的,总数在两千上下的壮汉。
“嚇,好胆可见是个积年的凶狠匪徒!”
冲在最前面的大汉怪笑一声,一刀就朝着鱼癫虎劈了下来。
‘嗡’的一声响,大汉这一刀劈下,他手中六尺长刀光芒闪烁,大片刀芒宛如海中遇到了鲨鱼急速逃窜的小鱼群,‘嗖嗖嗖’的起码有上千片巴掌大小的刀芒喷薄而出,横扫百丈,直劈鱼癫虎和他身后的十几名神武将军。
鱼癫虎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好似被惊呆的木鱼一样。
‘叮叮叮’一阵脆响传来,大片刀芒笼罩住了他们的身体,刀芒激射,在他们身上撞得粉碎!
卢仚有点穷!
起码没能给鱼癫虎他们配上符合他们实力、修为的僧衣僧袍。
鱼癫虎他们如今穿戴的僧衣、袈裟等物,全都是从世俗民间订购的,用普通棉麻织物做成的凡物。
出手的男子修为起码在种金莲圆满境,这一刀劈下,鱼癫虎等十几个神武将军身上衣衫被劈得粉碎,露出了犹如青铜浇铸的雕像一般雄壮、一般肌肉虬结的身躯。
鱼癫虎他们如今身高一丈开外,雄壮威武,宛如真正的金刚临凡。
他们双手合十,一动不动的站在山门口,任凭无数刀芒在身上乱劈,只听‘叮叮’声不断,火星四溅中,他们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出现。
山门口附近,数十名已经吓得蹲在地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里,好几个生得妖娆多姿的大姑娘双眼喷水的看着鱼癫虎等神武将军那神骏非人的身材。
“我佛小女子好想来本寺‘求子’则个!”有个大姑娘吸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尔等狂妄,焉敢擅闯佛门净地?”
眼看着将近两千名壮汉就要闯入大金山寺,鱼癫虎一声大喝,他身后十几名神武将军的手掌分别打在了同伴的肩膀上,所有人的法力贯穿一体,最终汇入了鱼癫虎的体内。
鱼癫虎举起右手,轻描淡写一掌挥出。
‘嗡’!
金光缭绕,一支百丈大小的金色巨掌从鱼癫虎手上喷薄而出,宛如一座大山横推了出去。
将近两千壮汉,修为都在烈火境之上的高手,面对鱼癫虎这一掌,他们纷纷施展手段,或者闪避,或者硬扛。
随后,他们脸色骤然惨变。
想要闪避的无论他们念咒掐印催动法力,或者捏碎了某些奇妙的符箓等等,他们的身体好似被那巨大的手掌吸附住了一样,都凝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些想要暴力反抗的,他们只觉自身法力好似被冻成了铁板一块,任凭他们如何催动,他们的法力只是丝毫调动不得。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只巨大的金刚巨掌当面袭来,横压而过。
伴随着一阵扭曲、尖锐,不似人类的惨嗥声,将近两千精锐好手被一掌横扫,大半粉身碎骨,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其他小半全都重伤,一个个身体扭曲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金山寺最外层方圆数千亩大小的前院广场上,数十名官员目瞪口呆的看着鱼癫虎。
他们一个个浑身僵硬,脑海中一片空白。
如此声势的一掌鱼癫虎的修为究竟是金莲开,又或者
凝道果?
如果一个山门知客僧都能有凝道果的境界这大金山寺,似乎招惹不得!
可是他们已经,招惹了啊!
那脚踏黑云站在空中的瑜州掌刑使浑身冰冷的看着鱼癫虎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掺和进了不该掺和的事情。
西北方向,又是一声女子的惨嗥声传来。
“杀人了,救命啊!”
“爹娘救我”
“呜呜,这些贼和尚他们害了女儿!”
鱼癫虎站在山门口,突然怪笑了起来:“善哉,善哉,声音传来之处,有数百里之遥这位小女子的法力,好生雄厚!”
院子里,无数大姑娘小媳妇面皮酡红的看着鱼癫虎。
善哉,善哉,知客大师您才是,好生的雄厚!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因果杀(3)
女子惨叫声传来的时候,卢仚的驱邪仪式已经到了尾声。
其实,那点邪气虽然犹如跗骨之蛆,纠缠在绿意的神魂中,但是对卢仚来说,真要驱散,也就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但是做戏做全套不,确切的来说,越大的场面越能卖个好价钱。
所以,卢仚镇住了绿意的神魂,让她继续陷入昏睡中,不紧不慢的带着阿虎等人继续念经,让外围的道兵大和尚们继续列阵行走。
乌有为显然有点焦躁。
他不时的看看绿意,又看看卢仚,又目光很隐晦的朝着某个方向张望一眼。
卢仚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拎着巨大的木鱼锤,‘咚咚咚’的敲着木鱼。。
直到那一声女子惨叫声传来,卢仚突然收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微笑道:“我佛慈悲,女施主命不该绝,这邪气终归是被镇压了乌大人?”
乌有为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方丈可听到了女子呼救声?”
卢仚一脸诧异的看着乌有为:“乌大人也中邪了么?大清早的,哪里有什么女子呼救声?”
随后,那女子的惨嚎呼叫声不断的传来。
隔着数百里地,绵绵泊泊的‘爹娘’呼救声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凄婉,如此的煽人泪下,如此的惨绝人寰
乌有为脚下猛地有一团乌云冲起,他大声喝道:“法海,你没听到么?那女子的呼救声,就在你大金山寺内!”
卢仚歪着头,斜眼看着乌有为:“乌大人那女子呼救声,起码离这里有数百里这么远,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是从我大金山寺内传来的?”
卢仚冷笑。
乌有为呆了呆,欸,似乎是这个道理。
啊呸,这就没道理!
他大声喝道:“不管是不是, 这附近数千里, 都是你大金山寺的地盘, 有女子出事,就和你大金山寺脱不开关系。来人啊,随本官前往一探!”
乌有为大袖一挥, 一道乌光冲天飞起,乌光笔直冲起来将近上万丈高, 然后‘嘭’的一声, 无数极细的黑光炸开, 一道道黑光继续炸成了一团团炫目的光华,在高空中凝成了一头方圆数千丈大小的巨型鸟影。
就这么一道信号, 方圆数千里内,但凡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玄燕仙朝天刑台, 专门用来召集同僚的信号, 只要看到信号的天刑台所属, 必须第一时间向信号发出点汇聚, 违令者严惩不贷!
大金山寺前院,那瑜州掌刑使等一众官员齐声呐喊, 也管不得站在大门口的鱼癫虎等人,脚踏乌云,一溜烟的冲向了卢仚所在的方位。
乌有为更是大吼了起来:“诸位, 大金山寺内有冤情发生这般多女子哭喊求饶声,尔等可曾听闻?我玄燕仙朝天刑台, 专门惩治修炼界诸般不法此等冤情,岂能容得?”
乌有为朝着大金山寺西北角狂冲。
数十名火急火燎赶来的官员跟着乌有为急冲。
乌有为带来的近千名随从护卫, 还有数十名官员带来的近千随从,也都火烧屁股一样跟了上去。
乌有为一边朝着声音传来处疾飞, 一边掏出了玉符向四面八方传信,同时询问跟上来的瑜州掌刑使:“为何才这么些人?让你们准备的人手呢?”
惊魂未定的瑜州掌刑使嘶声道:“在山门外,被他们知客僧一掌劈杀!”
乌有为呆了呆,只觉浑身寒毛直竖,然后他欣然笑道:“妥了,这桩大案子,证据确凿了呵呵, 为了掩盖罪证,大金山寺的妖僧悍然袭杀天刑台所属,呵呵!”
乌有为一行人跑得飞快,卢仚则是不紧不慢的带着万多名道兵大和尚, 脚踏清风,列成了佛阵跟在了他的后面。
“乌大人,乌大人,您最心爱的小娘子,你就不管了么?”
卢仚在后面轻笑道:“您为了她,不惜半夜来砸我大金山寺的山门那般的情真意切,那般的关怀备至怎么的,这就不管她了?就丢下了?”
乌有为的眉头一蹙,他回头冷笑道:“本官勤勉国事,职责在前,区区儿女私情,哪里管得这么多?”
卢仚耷拉着眼皮,大声道:“您是官,您有理,您说甚就是甚但是呢,不管事情最终是如何样子的,昨夜的诊费,您可不能赖了我的如果您赖了,我是要去找乌氏一族索要的,到时候如果他们不认账,可就不要怪贫僧作出的事情,不够体面了。”
乌有为冷笑。
你还想要诊费?
这件事情之后,你这贼秃的脑袋
但是转眼一想,乌有为的心又往下坠了坠——这和尚怎么到了现在,还这么云淡风轻的?有女人在他大金山寺的院子里喊救命呢,自己可是天刑台的少卿,专门管修炼者横行不法之事的天刑台少卿呢。
你就一点都不害怕么?
嗯,一定是这贼秃都不知道天刑台是干什么的。
一定是这样的。
乌有为带着人继续往西北角猛冲。
而那女子的惨嗥声还在不断的传来:“不要,不要,大师,饶了我,饶了我呜呜,小师傅,您就放过我吧我是家中独女,我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大师,放过我小师傅,放过我呜呜,我见不得人了,我再也不能见人了!”
“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区区数百里地,对于乌有为这样的高手而言,也就是一小会儿的功夫。
哭喊尖叫的女子,也没能有多少表演的机会,乌有为、卢仚也就一前一后的赶到了西北角的一座极宽敞的大院子里。
这座大院子,四面都是楼阁,原本是某座有名的尼姑庵的藏经楼阁。
卢仚搬来了人家的院子,但是楼阁中的经书什么的,他全都给人家留下了,所以这楼阁中原本空荡荡,如今却塞满了光溜溜的大姑娘。
只是,很多大姑娘还在昏厥中。
只有十几个大姑娘苏醒了过来,正蜷缩在楼阁中大声哭泣。
唯有一名中气十足的大姑娘,正躺在院子正中嘶声哭喊,她的胸膛上,悍然嵌了一柄寒铁戒刀——刀身从她心口正中穿了过去,穿透了她的胸膛,深深的没入了地上雕刻了精美莲花纹路的青玉地砖中。
如此重的伤,真是个普通的柔弱民女,早就痛死过去或者干脆吓死了。
可是这大姑娘四仰八叉的,胸口带着一柄戒刀躺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嘶声尖叫着,泪流满面的嘶声哭爹喊娘,只是一个人,硬生生演绎出了一个大型屠宰场集体杀猪的阵仗。
直到乌有为、卢仚等人纷纷赶到,这大姑娘才停下了哭喊声。
她抽噎着,很是艰难的伸出了两条原本生得雪白水嫩,如今密布着青色淤血痕迹的手臂,朝着乌有为嘶声哀求:“大人,救命,救命啊小女子本是”
卢仚轻咳了一声:“小女子?你的修为,起码是在种金莲巅峰圆满境,而且修炼了某种迷魂鬼音的功法,否则,就算是种金莲境界的修士,也没有几个人能将声音传出数百里的。”
“啧啧,你这锁元秘法实在是不错,这么一把刀扎穿了身子骨儿,居然还能这么大声的哭喊。哎,这造型很是精致只是奈何选错了兵器!”
乌有为挑了挑眉头,看着卢仚冷声道:“法海方丈所言何意?”
那大姑娘也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什么迷魂鬼音,什么种金莲巅峰圆满境的修为,这些都是鬼话,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是卢仚说他们选错了兵器?
这寒铁戒刀,正是和尚们通用的兵器之一啊!
选错了什么?
卢仚挥了挥手。
阿虎他们,还有身后的一万多道兵大和尚,同时抽出了一根根沉甸甸的、造型几乎一模一样的黄铜禅杖。阿虎使用的不是禅杖,却也是一根极其沉重、巨大的降魔杵。
“我大金山寺僧众,所使用的,全都是纯爷们才会选的兵器!”阿虎在卢仚身后大声嚷嚷:“这么秀气的四尺戒刀只有娘们才会选!”
阿虎指着那目瞪口呆的女子冷笑道:“所以,给你这一刀的,绝对不会是我们大金山寺的僧众如果真是我们犯事,真是我们要杀人灭口我们只会这么做!”
阿虎抢过身边一名虎爷手中的禅杖,狠狠的朝着女子投掷了过去。
那禅杖沉重非常,带起沉闷的破风声,眼看着直奔女子的脑袋砸了过去。
女子一声怪叫,一把拔出了胸口穿透的戒刀,身体一个翻滚,带起数十条绵密的残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院子的角落里。
禅杖‘咚’的一声,深深陷入了地面。
那女子呆呆的,拎着一滴血都没染上的戒刀,颇有点尴尬的站在了院子里,有点不知所措的朝着乌有为看了过去。
这就有点尴尬了嘿。
“这位姑娘胸口破了这么大个窟窿,还能如此的行动矫健,动作敏捷啧啧,果然是天赋异禀啊!”
卢仚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姑娘既然有如此的生机活力,为何刚才还要躺在地上苦苦呼救呢?就不怕来的不是乌大人,而是我大金山寺的僧众么?”
乌有为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法海大师,证据确凿,你如何狡辩,都是洗不清楚的这个罪,你还是认了吧?”
脚步声响起。
苍墨玄、玄太乙、苍酒儿、玄奺等人,连同玄燕仙朝的一众实权大人物,连带着数十名公子、千金,慢悠悠的行了过来。
乌有为脸色惨变。
第三百八十五章 因果杀(4)
乌有为跪下了。
他招来的,诸如天刑台瑜州掌刑使一流官员,也都跪下了。
大群来自玄燕仙朝宫廷的太监、宫女,拿着衣物赶了过来,忙碌着救治楼阁中那些还没苏醒的大姑娘。
这些大姑娘,一个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太监们用宫廷秘制的熏香救醒了她们,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嚎叫声,惊恐的哭喊声,以及挣扎着想要撞墙自尽,又被太监、宫女们制住的挣扎声。
毕竟还是在大金山寺,有卢仚这个精通佛门神通的高手坐镇。
随着一声佛咒出口,好似暮鼓晨钟,在那些大姑娘的心头炸响,数千哭喊求死的大姑娘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院落里,就听到她们低声的啜泣声。。
有宫廷女官和老太监凑了上去,温言细语的打听这些大姑娘的身份来历。
随着资料逐渐汇集过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这些大姑娘,真正意义上的普通民女,只有三成。
除开这三成普通出身的民间女子,其她全都来自焱朝和原本焱朝数十个附属国,是焱朝一些中上实力门阀世家的族女,以及那些附庸国的豪门大族,甚至是宗室族女。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会造成何等恶劣的影响。
卢仚身上还背着卿云国和泫朝的国师头衔。
焱朝和数十附庸国,如今可都被泫朝吞并。
焱朝原本的疆域、子民,直接被泫朝统治,焱朝的数十个附庸国,也都认泫朝为主。
他们这刚刚归顺没有几个月,他们国中的豪门大族,甚至是宗室的族女,就被人掳掠、亵玩。而且,她们醒来,发现自己被囚禁的地方,赫然是卢仚的大金山寺!
大金山寺,可又是玄奺的地盘。
苍墨玄、玄太乙身上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对于这些大姑娘的性命,或者清白,他们其实没放在心上。
但是这种栽赃嫁祸的行为本身,是对沧海楼,是对玄燕仙朝,甚至是对他们两人个人的一种严厉的挑衅。
两人煞气升腾,充盈整个大金山寺。
于是,大金山寺上空就有白浪盘旋,有黑风呼啸, 天地之威碾压下来, 所有人心头都沉甸甸的, 一颗心好似被一座座大山翻来覆去的碾压、敲砸。
乌有为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浑身汗如雨下。
一点都不夸张, 他体内水分几乎都化为汗水流了出来,身上衣衫湿透, 整个人都在极短时间内脱水, 变得干瘪枯槁了许多。
玄太乙背着手, 轻轻走到乌有为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下巴:“我的好臣子乌有为乌少卿, 你有什么话想要说的么?唔,如果你想要说的是,你想要怎么死这种废话就不用提了, 这里有很多人会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除了那句废话, 你说点有用的吧!”
玄太乙笑得很温煦:“都是世家子出身, 规矩什么的, 应该懂乌氏一族究竟是削爵、削地,还是降职、罚俸, 又或者流放、抄家,甚至是夷灭九族,可都在你这一张嘴上了!”
乌有为的身体就‘嘎嘎嘎’的颤抖起来。
院子角落里, 刚刚表演了胸口插刀大戏的大姑娘也哆哆嗦嗦的,惊恐的看着围住她的一群老太监。
这位大姑娘想死。
凭什么, 会有八名凝道果境的老太监围住了她?
她做了什么了?
不就是,不就是配合着给一个贼和尚栽赃嫁祸?
干嘛摆出这么一副应对盖世魔头的架势来?就她这点修为, 需要有八个凝道果的老怪物盯着自己一个人么?
看到乌有为没吭声,这大姑娘一咬牙, 极其泼辣的大吼了起来:“诸位贵人,诸位前辈,小女子有话说小女子只是收钱办事,不知道这里面的恩怨纠葛!”
“小女子是焱朝桑丘桐戊山散修桑七娘小女子绝不掺和诸位贵人恩怨小女子只是拿钱办事”
大姑娘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叫了没两声,一名老太监手掌一翻,一面通体漆黑的长幡莫名出现,朝着桑七娘轻轻一晃, 她就双眼翻白的僵硬在了原地。
手持长幡的老太监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桑七娘,掏出了几根一尺多长的惨白色长针,极其小心的一点点插进了她的几处要害,又在她眉心、心口、小腹等处贴上了几张黑色底, 上面绘了血色纹路的符箓。
桑七娘的身体内,有诡异的呢喃声响起。
她的皮肤下,一根根血管好似蚯蚓一样蠕动起来。
乌有为哆哆嗦嗦的看着桑七娘身体的诡异变化,身上的冷汗又渗出了一层。
蓦然的,被禁锢住的桑七娘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嗥声,其叫声之惨绝人寰,简直犹如十八层地狱的恶鬼闯进了人间。
乌有为被她蓦然发出的惨嗥声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狠狠一脑袋磕在了地上,同样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臣错了,臣交待臣,臣是二殿下玄佴殿下贴身的随侍太监瑛公公,让臣这么做的。”
玄奺的笑容骤然一僵:“不是老大的人?”
苍酒儿瞪大了眼睛:“乌有为,你可想清楚了,别忙着给老大背锅是不是玄逸让你干的?你可别把罪状推玄佴头上玄佴那孩子,我知道,虽然是个废物秧子不成器的家伙,但是绝对不会这么乱来!”
玄太乙就看了看苍酒儿。
这话说得什么啊?
玄佴是个废物秧子?欸,怎么说也是他玄太乙的亲儿子,虽然不是你苍酒儿生的,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啊自家亲儿子是废物秧子,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做爹的太无能?
苍墨玄打了个呵欠,轻轻的摆了摆手:“贤婿,既然这个这个乌乌有为是吧?既然他说了,和你二儿子有关,那就查查呗?”
“世间最肮脏,最混乱之地,除了青楼,就是你们世俗皇朝的宫廷了,啧要说暗无天日,惨绝人寰之地,你们宫廷比青楼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子、公主勾心斗角,相互算计,啧啧,搞得和杀父仇人一样。”
“这事情,大家都觉得是玄逸做的可是实际上,谁说得准呢?搞不好就是你家老二,给他大哥背后捅一刀呢?谁说得准呢?”
“不过,不管是谁干的,敢牵连到老夫的宝贝外孙女身上,这事情,你要追查到底!”
苍墨玄给这件事情定了基调,同时很显然,他也来了兴趣。
这件事情最初,大家隐隐觉得,应该和玄逸脱不开关系吧?
但是现在乌有为交待的,居然是二皇子玄佴身边的贴身小太监让他这么干的?这么说起来,乌有为居然是二殿下玄佴的人?
看不出来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玄佴,居然能招揽乌有为?
玄太乙就想得更多了。
玄佴凭什么招揽乌有为?他招揽的是乌有为一个人,还是整个乌氏一族?
玄佴的母族,只是玄燕仙朝的一个中层官宦家族,他的母族势力放在整个玄燕仙朝,也就比绿豆粒大一些,完全无法和那些真正的世家门阀相比。
这样出身的玄佴,如果他真的招揽了整个乌氏一族是他有这个能耐?还是他背后有人撑着?还是,乌氏一族有什么别的图谋呢?
玄太乙目光幽幽的看着乌有为——如果是乌氏一族别有图谋的话,搞不好就只能夷灭九族了。
让人头疼的事情就在这里了。
乌氏一族也有妃子在宫里面。
乌氏一族的那个妃子,还给玄太乙生了个小二十八皇子
越想越是头疼,玄太乙恼火,一脚踹在了乌有为的下巴上,将他踢得整个腾空飞起,‘啪’的一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蠢货,废物,不知所谓的”在这里,玄太乙口吐芬芳:“真不知道你脑壳是怎么长的,放着自家外甥不帮,你去帮玄佴那厮”
说着说着,玄太乙迅速闭嘴。
这话说着也不对。
他这话说出来,不是鼓励乌氏一族去帮着小二十八在宫里兴风作浪么?
这种话,他一个做皇帝的,做父皇的,怎么能出口?
恼火的哼了一声,玄太乙摆了摆手:“查,彻查唔,追踪那些黑衣人的人呢?有信传回来了么?查到了多少人?查到了多少据点?”
卢仚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他看着所有人的表演。
他手里扣着一条佛珠,一颗珠子,一颗珠子,轻轻的拨动着。
佛珠周边,一丝丝浑浊的气息正在不断的从空气中抽出,然后被闪耀着淡淡佛光的佛珠吸纳了进去,以佛门法咒压缩、凝聚、镇压。
四周阁楼中,女子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数千家世清白的大姑娘,因为一个莫名的阴谋,被祸害了
元灵天的世俗界,风气还是极其保守的,有些小国中,未成亲的大姑娘不要说被人这般了,就算是被人牵一下手,或者被外男多看了一眼,都会惹出天大的风波祸事来。
这数千大姑娘的这辈子,基本上是完蛋了。
卢仚心里有火。
如果有阴谋,有算计,那么你就明刀明枪的打上门来嘛,卢仚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你上门寻仇报复,卢仚就和你一刀一枪的杀一个清晰明白。
但是用这种鬼蜮伎俩,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大姑娘
事情做得过了。
一道半透明,体表有磷光隐隐的人影在苍墨玄身边浮现:“楼主,那些黑衣人,当为‘影楼’的杀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因果杀(5)
‘咚、咚咚’!
巨大的佛殿中,手持金刚剑,脚踏雷霆狮子,总高十几丈的金刚雕像威武无比,居高临下,俯瞰着盘坐在大殿正中的卢仚。
卢仚轻敲木鱼,小金刚须弥山悬浮头顶,放出淡淡金光。
一团金色佛炎灼烧着面前悬浮的几件兵器,大堆的珍稀材料。归墟宝瓶悬浮头顶,至精至纯的玄元神水一缕缕倾泻而出,不断泼洒在烧得色泽呈青白色,已经化为汁液态,却维持着原本形状的兵器上。
一边煅烧重铸,一边淬火凝炼。
这是卢仚自己琢磨出来的炼器手段效力很好,只是耗费巨大。
当然,耗费大不大的无所谓,乌有为身后的乌家,早在三天前,就按照卢仚狮子大开口索要的一百零八万金莲开珏的价码,将绿意的诊金送了过来。。
同时送来的,还有好几件太古佛宝残片,都是卢仚用得上的东西。
乌氏一族,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三天前,有人侵入大金山寺,和天刑台少卿乌有为勾勾搭搭,想要给卢仚和天武公主玄奺身上泼污水他们不惜掳掠了数千名来自焱朝,家世都很不错的大姑娘,毁了人家清白,以此来栽赃嫁祸。
这事情,越追查,越是让人心悸。
玄佴卷进去了,但是他身边的贴身小太监瑛公公,能够做他二皇子府内一半事务的主的瑛公公,居然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玄佴说他对此一无所知,但是谁信呢?
说他杀人灭口,没错吧?
顺着玄佴这根线往下查, 查着查着, 事情就不对了。
玄佴表面上是个老实厚道的孩子, 在玄太乙的一众成年皇子中,颇有‘憨厚’甚至是‘愚钝’的评价。但是这次事情爆发后,玄燕仙朝的几个衙门联手深挖, 才发现这位二皇子居然是深藏不露。
玄燕仙朝境内,好几个中小宗门都已经被他暗自勾搭上, 这也就罢了。
他居然还私蓄死士, 在外以‘绿林盗匪’的名义豢养的, 修为在熔炉境以上的死士、甲士就有近百万之巨当然,百万死士, 分散在偌大的,疆域以千万里计的玄燕仙朝,就显得很稀薄了
可是百万死士这个总数, 还是吓了包括玄太乙在内的所有人一大跳!
而豢养这百万死士所需的资源好么不查不知道, 一查下去, 玄佴居然和玄燕仙朝附庸国朝中, 好些个巨商富贾的灭门惨案有关。
嗯,玄佴还勾结朝堂上的将领, 做了些吃空饷的事情。
啧,玄佴还勾搭朝堂上的官员,包揽诉讼, 双吃原告、被告的事情,也没少做。
其他什么高利贷, 开赌场,办青楼, 强行借贷、仙人跳之类的,但凡能来钱的勾当, 玄佴都有涉足。
平日里,据说连一碗‘血鲨金钩翅’都舍不得吃的玄佴,居然是玄太乙所有皇子、公主中,最有钱的那个
黑幕无数,触目惊心啊!
玄佴被抓进了宗人府,据说很是吃了一些拷打。
但是屁股都被打开花了,玄佴还是在哭天喊地的喊冤, 说他实在是没有派人去给大金山寺泼污水。
好吧,顺着瑛公公这事情往下查吧。
又是一屁股黑污水给查了出啦随后,还真顺着瑛公公,查到了大皇子玄逸身边的一个极其受宠的小太监身上。
这个小太监, 就在事情快要查到他身上的时候,前一刻钟他还在玄逸身边伺候着玄逸写字呢,下一刻钟,他就不见了玄太乙震怒,让人封锁了玄风城,居然没能找到这平日里平平无奇的小太监!
于是,玄逸也从一年的幽禁期中直接被提了出来,一脚被揣进了宗人府,同样狠受了一些拷问。
紧接着,就是从乌有为身上,一路挖地瓜一样,顺着藤蔓清查了过去,就查出了玄燕仙朝朝堂上,好些行为不轨的官员。
乌有为亲自出手给大金山寺栽赃,这类的事情,比比皆是,其他更加无法言喻的事情,更是不少。有些事情,真的是惨绝人寰,被害人凄惨到了极点。
到了最后,就是苍酒儿这样无法无天的女子,都被吓住了。
她亲自请求玄太乙,有些事情点到即可,不要再查下去了——继续追查下去,她苍酒儿和玄奺母女,就会成为玄燕仙朝满朝文武的公敌。
不要说玄奺接掌皇位之类的,母女两不被玄燕仙朝门阀世家的反噬弄得魂飞魄散就是好事。
玄燕仙朝内部的追查,是查不下去了。
那么,就只能顺着黑衣人的那条线,一路的撸下去。
那些被捣毁的虚空挪移阵据点内,被生擒活捉的那些人熬不住沧海楼的手段,已经吐了口供,他们的确是影楼的据点。
影楼,这是元灵天有数的杀手组织。
它们的势力不显山不露水,没人知道它们的首脑是谁,总部何在。但是元灵天的宗门心里都有数,影楼的整体实力,应该也可以排进元灵天前百宗门之列。
影楼的实力,更让人忌惮一些。
沧海楼、宝光阁这样的宗门,财势雄厚,人脉宽广,就好比世俗界的大富豪,让人敬畏。
而影楼么,就好比世俗界的亡命之徒任凭你大富豪有一大堆保家护院,影楼的人也能三尺溅血,一旦招惹了,就让你寝食不安,随时可能威胁你的身家性命!
所以,影楼的威慑力,比宝光阁、沧海楼强出太多了。
‘咚、咚咚’。
三天了,卢仚得到的消息,就是以上这些。
玄燕仙朝内部,是没办法查了,越查,揪出来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越多,玄太乙是不愿意查下去了,苍酒儿、玄奺,是不敢查下去了。
而黑衣人那条线呢,既然已经查到了影楼头上,就看沧海楼和影楼的交涉了。
但是估计够呛。
‘咚、咚咚’。
卢仚继续敲击着木鱼。
阿虎在大殿门外等候着刚刚他来向卢仚禀告,说宝光阁那边,又派了金坑过来,希望和卢仚碰个面。
卢仚敲击着木鱼,已经将金坑晾在外面晾了一刻钟了。
毫无疑问,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咚、咚咚’。
卢仚脑袋里,依旧回响着三天前,那数千大姑娘的哭泣声。
事情,有点大这些大姑娘,七成以上的人家世都很不错。她们莫名失踪,她们的家族已经鼓噪起来,正在满天下的动用人手追查此事。
这件事情,已经引发了刚刚归附的焱朝和数十附庸国疆域上,那些世家门阀、原本固有势力的不忿,这些天,凌无忧的案头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折子,其言辞之激烈,让凌无忧焦头烂额,连着三天给卢仚发信哭诉了。
‘咚、咚咚’。
卢仚已经和玄奺议定。
在大金山寺的后山,开辟一处清修的尼姑庵,这数千大姑娘,以后就在这尼姑庵内清修吧等她们心境平和了,她们想要继续做尼姑,就做尼姑吧,卢仚可以传授她们水月禅林的女尼一脉的功法。
如果她们不愿意做尼姑,那么玄奺的黑燕卫欢迎她们加入。
但是呢,她们是不好回归自己家族的了。
她们回去后,家族蒙羞,而以那些大家族的行事手段,她们很大的概率会莫名的‘病故’。
数千女子的性命,在那些大家族的心中,是比不过她们的‘清白’的。
所以为了她们的性命,还是让她们留在大金山寺的好。
但是这件事情
‘咚、咚咚’。
金坑不是个好脾气的,被晾在外面两刻钟了,他终于带着几个护道者,带着十几个护卫,一路推推搡搡的闯了过来。
“兀那法海,你好大的架子,本少爷代表宝光阁、代表影楼来和你谈正经事,你把本少爷甩在外面将近半个时辰!”
“你想干什么?你看不起宝光阁?还是看不起影楼?”
卢仚也没有传话让道兵大和尚们认真阻挡,所以,金坑也就很顺利的,一路闯到了卢仚所在的佛殿中。
见到卢仚没搭理自己,金坑就背着手,站在佛殿门槛内,朝着四周打量起来。
张望了好一阵子,金坑指着卢仚身后巨大的金刚雕像好奇道:“奇怪,我见过其他寺院尼姑庵里,供奉的佛陀菩萨无数,你这供奉的是哪一座菩萨?”
卢仚放下手中木鱼锤,淡然道:“金刚力菩萨!”
金坑呆了呆,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人家供奉药师王菩萨、送子菩萨的居多,金刚力?一听就是个好勇斗狠的。”
背着手,朝着卢仚走了几步,金坑看着卢仚沉声道:“本少爷来这里呢,你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么?”
卢仚抬起眼睛,淡然道:“你们影楼,做事手段,未免太下作了一些。”
金坑急忙叫嚷了起来:“耶有话好好说,别骂人啊!我们影楼,收钱办事,这又怎么了?这又怎么了?拿钱办事,不寒碜啊!这是正经买卖!”
卢仚冷笑:“包括戕害无辜女子?”
金坑呆了呆,干笑了几声:“影楼一般嘛,收钱杀人这次的事情,的确做得有点点嘿嘿,稍稍有点点但是雇主既然提了这么个要求,那么,我们收钱办事嘛。”
金坑耸了耸肩膀,轻声道:“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能来这里见你,就是九公主的意思毕竟,这事情你也牵扯了进来,算是苦主之一,所以,我来给你一个答复。”
第三百八十七章 因果杀(6)
卢仚收起了佛炎。
收起了小金刚须弥山。
阿虎带着几个小沙弥、小尼姑,搬来了茶案、椅子等家什,就在佛殿前的一株大松树下,将这些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烧水烹茶,款待金坑。
“茶,差了点。”
“点心,一般般。”
“这桌椅什么的,做工还不错,材质差了些。”
“不过,能理解。。”金坑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吃着点心,同时对卢仚的器具器皿等评头论足:“法海大师你的修为不错,战力惊人,但是底蕴嘛我能理解,总不是我宝光阁和影楼这传承数以百万年计的大宗门的对手。”
金坑吞了一块桂花糕,指了指两个忙碌着的小尼姑。
“只是,就算没人栽赃嫁祸,你这大金山寺,也有点不正经。尼姑和和尚,怎么能混在一起呢?”金坑笑着指了指卢仚:“可见,法海大师你,心里别有一番天地。”
卢仚斜眼看着金坑:“唯有心境肮脏者,看到男女,就想起了情-欲-肉-欲于我法海心中,这小和尚也好,小尼姑也好,无非是皮囊骷髅,唯有一颗禅心永恒。”
卢仚指了指金坑:“金坑少爷,你心太脏若是你看到男女在一起,就想起那点子勾当你看到你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在一块时,你脑子里会想起何等不堪的场面?”
金坑瞪大眼睛。
站在一旁的,金坑的几个护道人脸色齐变,之前见过的,凝道果境的护道人李先生,更是嘶声喝骂:“法海,你斗胆!”
卢仚斜了他一样:“小僧胆子,一向很大上次杀得那个莫先生,你的同伴小僧杀了也就杀了, 又如何呢?”
大金山寺上空, 一道巨大的金刚法相虚影冉冉浮现。
大金山寺四周, 一座座殿堂楼阁都亮起了淡淡金光。
一股足以让凝道果境大能高手都感到压力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宛如一座金刚大山, 压在了金坑等人身上。
李先生面皮一阵抽搐。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在狱火城外焱朝皇家林苑中, 被卢仚硬生生打死的, 和他一起负责保护金坑的护道人莫先生。
李先生莫名的胆气一泄, 不敢再开口。
金坑也有点悻悻然的冷哼了一声。本来是想要调侃卢仚,没想到被卢仚硬怼了回来。金坑不由得在心里告诫自己, 以后一定不要和贼秃们耍嘴皮子!
卢仚就笑了。
他看着金坑,淡然道:“茶也喝了,虽然茶叶不怎么的点心也吃了, 虽然金坑少爷也颇有挑剔但是起码, 小僧的礼节尽到了。”
“所以, 金坑少爷带来了什么话, 不管中听还是不中听,请说吧!”
卢仚站起身来, 双手合十,向金坑微微行礼。
金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然后嫌弃的往地上吐了点茶叶沫子。
他也站起身来,双手叉腰, 身体微微摇晃着,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 向卢仚笑道:“事情就是这样了事情,的确是我影楼收钱办下的。但是影楼有影楼的规矩, 收的是谁的钱,这不能说,否则我影楼多少年的信誉,就全完了。”
“影楼收钱办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呢,反正也对你, 对九公主的名誉,没造成任何损害所以,我们宝光阁、影楼的意思就是,事情就这么算了。”
金坑掏出了一个硕大的信封, 从中抽出了厚厚的一叠打磨得无比精致,用极其强大的禁制加持的玉片:“这里,有凝道果境的宝光珏一千枚。这相当于,凝道果境大能修士一千年的修为法海大师只是金莲开境界罢?”
“这些资源,只要大师妥善运用,足够大师迅速凝聚道果,并且在凝道果境中,也拥有不弱的法力修为。”
“之前的事情,不过是数千凡俗女子,事情就这么算了。”
“宝光阁和沧海楼结盟之事,已经快要敲定,就等着两家当代的当家人最后敲章盖印的事情所以。”
“不要节外生枝啦,法海大师。”
金坑笑呵呵的,用力的跳了起来,伸手拍了一下比自己高了半截身躯的卢仚肩膀:“实话实说,这件事情居然被你们查出来了影楼方面还有点不满的。”
“那些负责具体办事的影楼所属,他们未来一段时日,怕是日子不好过,估计会被操练得脱一层皮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了,他们收钱办事,他们没错。所以,他们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受到任何的惩罚!”
“这,也是影楼给出的底线,这些具体负责操办的影楼所属,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影楼,也绝对不会交出这次委托者的姓名、来历等。”
“任何信息都不会有丝毫泄露,这同样是影楼给出的底线!”
“如果不是法华大师你有着跨境斩杀凝道果高手的战绩,其实这次,不会给您一个交待。”
金坑看着卢仚叹道:“还是我之前的那句话,影楼收钱办事,这是多少年的传统他们有什么错呢?我娘是影楼出身,她深知影楼的规矩这次给法海大师的这点交待,其实是我们宝光阁的意思。”
“宝光阁,沧海楼,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嘛!”
“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我们宝光阁的当代阁主金璜,都亲自赶来玄风城了,就是为了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一点点小事,你们沧海楼主,还有你们皇帝,都答应了,不再追究下去。”
金坑笑呵呵的看着卢仚:“所以,我们的诚意可是十成十的如果不是两宗联盟,阁主他老人家,哪里会不远万里跑来玄风城呢?”
卢仚冷眼看着金坑拿出来的那一叠宝光珏。
一千枚凝道果境的宝光珏。
凝道果境的高手,苦修一千年纯增长的修为,这代表了多大的一笔财富呢?大概相当于十万枚金莲开境界的沧海珏吧?
大概相当于乌氏一族送来的赔偿的十分之一。
宝光阁,似乎是真的很有诚意了。
但是卢仚,心不平!
数千女子的清白和性命,原本大好的人生她们当中好多人出身尊贵,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她们可以风风光光的嫁人、生子、含饴弄孙,享受她们的青春年华,她们的如花中年,未来年老了,她们或许还能羞红了面孔,和晚辈孙女们说起自己出嫁时的风景!
可是现在等着她们的,只有青灯古佛!
“我送金坑少爷”卢仚笑着摇了摇头:“真心不要什么赔偿。既然有影楼的规矩,那就是影楼的规矩吧。虽然他们这次做得事情,实在是有点下作。”
卢仚低声说道:“哪怕是杀了她们,把她们的脑袋放在我大金山寺门口垒成一座京观呢?”
“直接明刀明枪的来挑衅嘛,谁怕谁呢?”
“干嘛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干嘛要牵连到无辜的百姓?”
“你们屠戮千万男丁,在现场留下我法海的名号都好干嘛要对女人下手?干嘛要用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对女人下手?”
“你娘是影楼出身?”
“所以,你带着影楼的所谓的善意,跑来给我一点交待就用这狗屁不如的一千枚宝光珏,就想要抹平这件事情?”
“我,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
“谢谢,真是谢谢!”
“我简直,太感谢你们了我感动得感激涕零啊我好想”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出家人,要积口德,不能开口骂人啊!
他微笑着看着金坑:“如果沧海楼和玄燕仙朝,没有发现那些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呢?”
金坑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摊开了双手,他看着卢仚,眸光闪烁,轻声道:“其实按理,他们都是这一行的老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漏了痕迹,失了风如果他们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那么当然是,这点交待都不会有!”
金坑伸手,轻轻的用手指戳了戳卢仚的胸膛:“法海大师,你能击杀一个莫先生,我深感佩服但是,你毕竟只是一个区区的金莲开佛修而我代表了宝光阁和影楼!”
“我们只是不想破坏两宗联盟的和气实话实说,你真有多大的面子么?我们并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看在你身后的九公主的情面上,我们愿意给你一点安抚,仅此而已。”
“你不情愿,你能怎么样?”
“你能怎么样?”
“影楼,不会交出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就是这样。”
“这事情,就此了结。”
金坑昂起头,冷然道:“不要给你,给你身后的九公主,给玄燕仙朝添乱了。”
“好话说尽,若是你还敢有任何出格的言行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好自为之吧!”
金坑一甩袖子,将一千枚宝光珏丢在了茶案上,然后带着李先生等一群护卫转身就走而且,他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实在是,卢仚之前有打死过他凝道果境护道者的先例,金坑虽然背景雄厚,但他还是害怕的。
卢仚目送着金坑远去。
从这里到大金山寺的大门,还有一两百里的路程。
金坑等人走出了这座大殿所在的院子,这才脚下腾起金光,飞纵向了山门的方向。
他们刚刚飞出数十里地。
就听一声怒吼传来:“影楼贼子,焉敢欺辱我大金山寺!”
一团烈火金光冲天而起,一条魁梧大汉手持粗重的禅杖,猛不丁的冲到了金坑面前,挥动权杖当头便砸。
卢仚心里一激灵!
好吧,之前的事情没完这才是真正的栽赃嫁祸!
那数千个大姑娘的事情,还真不是冲着他卢仚和玄奺来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因果杀(7)
刚刚金坑恶了卢仚。
然后,在大金山寺内,一条高大魁梧的莽和尚,拎着一条大禅杖,风风火火的要斩杀金坑为自家‘受辱’的方丈出气或者,干脆就是卢仚授意让他这么干的。
这猜测,合情合理啊。
但是卢仚对天发誓,他没有这样的安排。
真要打死金坑,他也不会在自家山门里这么做不是?
卢仚腾空而起,手指那悍然出手的莽和尚,大声喝道:“住手!”
话音未落,金坑身边一名金莲开境界的随行护卫,就被那大和尚以禅杖轰得腰椎碎裂,整个人直接被碗口粗细的大禅杖劈成了两段,惨号着被轰飞了数十里地,一头撞在了远处一座秀美的青玉质地的小山上。
小山上护山佛阵被触动,大片金光萦绕,一朵朵金莲绽放,金莲中隐隐有佛影闪烁。
那倒霉的护卫两段身体平平的拍在一片光洁如镜的山崖上,硬生生拍成了两片肉饼。。随后护山佛阵光芒一闪,一股绝大的反震之力轰出,将肉饼轰成了粉碎。
金坑带来的几名凝道果境的护道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铿锵’声中,刀光剑影飞出,朝着莽和尚当头劈下。
金坑更是怪叫一声,显得极有经验的用力一拍腰间锦囊,一道金光腾空而起,一口极其华丽璀璨的金碗倒扣下来,将金坑牢牢的护在了中心。
卢仚瞪大眼睛。
不愧是宝光阁的小公子,也不愧宝光阁的那群骚包,一个个穿得和土财主暴发户没什么两样。
金坑的这件护身法宝,怎么说呢。
造型是金碗模样,但是你见过几乎实心的金碗么?这口放大后,直径有百丈大小,造型就是普普通通大海碗的金碗,只在中心位置,有大概一丈左右的缺口,恰恰能容纳一两人藏身其中。
除开这小小的缺口空间,整个金碗几乎是实心的,厚重无比。一眼望去, 偌大的金碗内密密麻麻无数重禁制重重叠叠相互嵌套, 放出无量明光, 凸显出了一个‘厚重’、‘结实’,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这么一口金碗,光材料得耗费多少钱?
可见, 宝光阁真个不缺钱!
卢仚看了看金坑丢在茶桌上的一千凝道果境的宝光珏,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人家毕竟, 是把卢仚当做三流江湖混子, 不起眼的叫花子给打发了。
卢仚发誓, 这口金碗的材料钱,大概就是这笔赔款的若干倍了罢?
阴沉着脸, 卢仚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赶去金坑遇袭的现场。
那莽和尚大声呼喝着,身上燃烧着带有浓郁佛门色彩的金焱金光, 手中大禅杖化为一条鳞甲鲜明的金龙, 口中也呼喝着什么‘大威天龙’之类的咒语, 指挥着金龙漫天乱飞, 和一道道刀光、剑光打得好不热闹。
金龙挥动着爪子、尾巴,抽得剑光、刀光乱飞。
卢仚不由得骇然, 这莽和尚,赫然是一尊凝道果的佛门高手,好几个宝光阁的凝道果境护道者, 居然拾掇不下他一个人!
金坑更是犹如杀猪一样惨号着:“救命,救命, 和尚杀人了,和尚杀人了法海方丈, 我并无恶意你,你且收手, 赔偿之类的,我们好说,好说啊!”
卢仚耷拉着眼皮,慢悠悠的一步一步,耗费了一盏茶时间,这才踏空来到了金坑附近。
一盏茶的时间,金坑已经有两名凝道果境的护道者, 不小心被莽和尚闪烁着金光的重拳命中身体,身上的护体秘宝放出的宝光也被轰碎,一个被打碎了十七八根肋骨,碎骨估计还插破了肺部, 如今正在几个护卫的搀扶下大口吐血。
另外一个则是倒霉头顶,被大和尚极其不讲武德的一记撩阴腿命中
白发苍苍的一个老人家,双手捂着不雅之处,在几个护卫的拱卫下,声嘶力竭的惨号着,叫得老脸一片惨白那个凄惨,那个可怜,卢仚都有点不忍心了。
“兀那和尚,你是哪家哪派的也和尚,焉敢栽赃嫁祸贫僧?”卢仚第一时间撇清关系。
那莽和尚惊讶的挑了挑眉头,他向后退了两步,朝着卢仚看了又看,然后点了点头:“方丈说得是,贫僧不是大金山寺弟子,贫僧贫僧是”
这莽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大手一招,漫天乱飞的金龙飞回手中,化为一根禅杖,他举起禅杖,‘嘭’的一下将自己打了个脑浆迸溅,当场暴毙。
临死前,这大和尚还高呼了一嗓子:“贫僧不是大金山寺弟子!”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头,心里一片别扭——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给自己整这么大一口黑锅?这怎么也是一个凝道果境的和尚啊,这是卢仚来到元灵天后,见过的修行最强的一个佛门弟子!
就这么,自我解决了?
金坑和几个护道者,和一群随行护卫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们看向卢仚的目光,都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意味,金坑干巴巴的笑道:“法海大师,之前的事情,是小子冒犯了稍微,会有百倍的赔偿送来小子身体不适,两位供奉也要赶紧去就医所以,所以”
头顶着一口实心金碗,放出一道道霞光倒卷而下,护着一众人等,金坑一行人面朝着卢仚,倒退着,一步一步的退出了大金山寺。
他们倒退出去的时候,一个个汗流浃背,额头上满是冷汗,唯恐卢仚一声令下,又蹦出十个八个这样的莽和尚将他们击杀当场!
那莽和尚的战力,过于惊人,实实在在是太恐怖了。
几大凝道果境的高手围攻,居然还被他三拳两脚重伤了两个这等战力,着实非人啊!
卢仚看着一步一步退出大金山寺的金坑,一直没吭声。
四面八方,大群大群的道兵大和尚蜂拥而来。
三五百
三五千
三五万
这些道兵大和尚一个个身躯魁梧,手持禅杖,造型和那自尽而亡的莽和尚几乎一模一样。
尤其是,这些道兵大和尚虽然法力修为还没提上来,但是他们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对境界的掌控,完全是卢仚以佛门醍醐灌顶之术,将自己的境界感悟、法则领悟灌输给了他们。
是以,这些道兵大和尚的法力波动还在熔炉境、烈火境转悠。
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和天地灵机水乳-交融,和天地道韵遥相呼应的高深道韵,却不折不扣的达到了金莲开巅峰境界,甚至有了几分凝道果的韵味。
数万境界高深,只是欠缺修为的大和尚慢慢的围了上来,一个个瞪着死气沉沉的死鱼眼,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金坑一行人。
这场景,太惊悚,太吓人。
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能察觉到卢仚麾下这些道兵大和尚的恐怖之处。
金坑一行人倒退了没有十几里地,身上衣衫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诚惶诚恐的,一点都不敢大意的,在越来越多的道兵大和尚的围观下,哆哆嗦嗦的退出了大金山寺,然后迅速登上了来时的八条蛟龙拖拽的车辇,狼狈的朝着玄风城方向冲去。
在金坑心中,已经将大金山寺归于了‘龙潭虎穴’一类的禁区。
没有真正的大能高手陪同,他是再也不愿意靠近这里半步了。
同时,他也将影楼接下那一桩委托的执事骂了个狗血淋头——这都做得什么事情?影楼虽然是杀手组织,但是影楼也有自己默认的潜规则,绝对不会冲着真正强横的、不好招惹的大势力下手啊!
大金山寺,明显就是那种轻易不好招惹的强横势力,干嘛要接针对大金山寺的委托?
金坑一路咒骂着,实心大金碗还悬浮在车辇上空,丝毫不敢大意。
车辇离开了大金山寺山门,向着玄风城的方向冲出了数十里远,一声若有若无的佛号传来:“我佛慈悲,黑天普度,小施主辱我佛门,怎能如此轻易离开?”
“今日,还请小施主寂灭于此,以儆效尤。”
一名高高瘦瘦,高有一丈一尺上下,肩膀左右最宽不过一尺许,就好像一条竹节虫一般瘦削,面皮发黑的光头男子凭空出现在金坑的车辇前,右手握拳,轻描淡写一拳轰出。
天地一片黑暗,八条拉车的蛟龙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嚎,无声无息中,恐怖的巨力碾压,将八条肉体强横,单纯肉体力量就可以和半步金莲开修士撕扯的蛟龙轰成了一片肉碎。
随后,密布无数防御禁制,自带两座小型防御阵法的车辇剧烈震荡着,在黑暗之力的侵蚀下一寸寸粉碎,一寸寸崩解。
金坑的几个护道者齐声惊呼,纷纷祭出了最强的护身秘宝,苦苦抵挡着四周侵蚀的黑暗。
‘嘭’,一口小钟粉碎。
‘咚’,一座小塔粉碎。
‘叮’,三枚嵌套在一起的玉环粉碎。
‘哗啦’,一座华美的五彩烟霞萦绕的小山粉碎。
‘咔咔咔’一连串密集的响声中,金坑顶在头顶的实心大海碗露出了无数条细细的裂痕。
第三百八十九章 因果杀(8)
“我佛慈悲,黑天普度!”
高高瘦瘦的光头男子咧嘴冷笑,又是一拳轰在了金坑的实心大金碗上。
金坑下意识的口吐芬芳,他哆嗦着,掏出了一枚闪耀着璀璨金光,形如箭矢的金符,咬破舌尖,一口喷了上去。
一声极其尖锐高亢的箭啸声响起,金符炸开,化为一团金光裹住了金坑,然后凝成了一支手臂粗细,七八丈长短的金色箭矢,就要破空飞去。
这是宝光阁的大能,耗费极大心力炼制的逃命金符。
这金符,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出手,也只有七成的把握炼制成功,而耗费的材料,则是一个天价如果是凝道果境的大能出手炼制,成功率瞬间狂跌到三成左右,耗费的材料更是数倍增加。
一枚逃命金符的价值,大概是刚刚金坑给卢仚的‘赔偿金’的百倍左右!
金光乍起,金箭破空。
光头男子一拳轰在了疾射的金箭上,就听一声巨响,光头男子的整条右臂轰然破碎,金箭染血,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就要破空遁走。。
光头男子‘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体内喷出一道黑光,粘稠的黑光宛如血浆,在他的伤口上急速蠕动翻滚,顷刻间黑光凝成了一条新的手臂,眨眼间就化为血肉之躯。
卢仚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瞳孔一凝。
他现在的身躯固然极其强横,堪称金刚不坏,但是这种瞬间血肉重生的能力,似乎无论是大金刚寺的传承,还是三眼神人图推演出来的功法,都没有这样的效果!
而且,‘黑天普度’这样的口头禅,卢仚似乎有点印象。
他一步迈出,直接来到了金坑粉碎的车辇前,肃然向那光头男子合十行礼:“这位师兄”
光头男子朝着卢仚咧嘴一笑:“师弟不用客气这黄口小儿, 胆敢来师弟的山门找事, 实在是辱我佛门太甚, 他该死!”
卢仚的脸骤然一僵。
很好,这个屎盆子扣得结结实实!
卢仚叫他师兄,只是客套话, 可是这家伙,居然顺杆子爬了上来, 顺势给自己的脑袋上扣了个黑锅?
卢仚心头愠怒, 正要发作, 光头男子‘桀桀’一声怪笑,漫天黑光萦绕。
金坑的逃命金符, 已经裹着他冲出了数百里地,这速度,实在是不能说慢——元灵天的空间结构, 远比如今的极圣天强大不知道多少。在元灵天, 同阶修士的飞行速度, 远比极圣天慢得多。此刻金坑遁走的速度, 堪称神速。
饶是如此,光头男子通体黑光喷涌, 顷刻间笼罩方圆数百里,堪堪将逃跑的金坑笼罩在内。
黑光旋转,金坑飞遁的方向骤然一变, 一个呼吸后,他就‘哧溜’一声, 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仓皇无比的飞回到了卢仚面前。
金坑怪叫了一声, 他催动金符继续遁逃。
黑光缭绕中,金符飞天遁地, 朝着四面八方疯狂乱窜,但是无论他朝着哪个方向窜逃,到了最后,全都会飞回到卢仚身边。
黑光笼罩的虚空,好似形成了一个锁死的空间闭环,根本没有金坑遁逃的机会。
金符的力量持续了一盏茶时间后,终于消失殆尽。
气喘吁吁, 嘴角带血的金坑一脸惊惶的从崩碎的金箭中出现,踉跄着逃到了几个护道者身后,朝着光头男子嘶声怒吼:“贼秃,你是法海这老秃驴的人?”
卢仚看了金坑一眼——这孩子, 没救了,他怎么突然很想一枪戳死这倒霉孩子呢?
卢仚肃然道:“坑公子,休得妄言,贫僧”
光头男子朝着卢仚咧嘴微笑:“师兄不用解释了,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卢仚的脸色微微一变,只听一声闷响,一条黑影凭空出现在金坑身后,一掌按在了金坑的后心要害上。
金坑的嘴里大口鲜血喷出,他异常怨毒的瞪了卢仚一眼,随之身躯化为了大片纸屑飘散。
一抹灵光在百里外凭空浮现,灵光中,金坑的身躯迅速的凝聚成形——那黑影给了金坑致命一击,但是金坑不愧是宝光阁的重要嫡系,他身上居然有着‘替死傀儡’一般的珍稀宝物。
但是他虽然借着‘替死傀儡’逃出了百里外,却依旧在光头男子放出的黑光笼罩下。
卢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直勾勾的盯着光头男子,冷笑道:“死秃子,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栽赃嫁祸我?”
光头男子微笑,一挥手间,漫天黑光缭绕,刚刚被传送开百里外的金坑,再次被黑光传送回了卢仚身边。他看着卢仚,一本正经的说道:“法海师兄说得什么话?他们注定是要死的人,这时候还遮遮掩掩的,就没意思了。”
不等卢仚回答,光头男子微笑道:“如果法海师兄是不愿意担负‘杀生’的恶名,之前法德师侄已经当众为法海师兄洗刷了嫌疑嘛。”
‘法德师侄’?
卢仚想起了之前用禅杖给了自己脑袋一下子的大和尚。
那大和尚,就是法德?
混账东西啊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吼一嗓子‘我不是大金山寺的和尚’,天下人就会相信,他真的和大金山寺无关么?
甚至相反,正因为他吼了那么一嗓子,估计现在已经有无数人在心中怀疑,那大和尚,就是卢仚派出去当众杀人报复的打手!
金坑再次无比怨毒的看了卢仚一眼。
他的实心大金碗,他的逃命金箭符,还有他的替死灵符连续三件保命的重宝,都在这光头和尚的诡异手段下被破解了。
就算他是宝光阁的嫡系公子,他又不是宝光阁主金璜的亲儿子,他身上压箱底的保命之物,就这三样啊!
眼看着刚才从黑光中凝聚,在身后给了自己致命一击的黑色人影冉冉消散,金坑咬了咬牙,双手抱拳,向卢仚深深的鞠躬行礼:“法海大师,我错了我不该用那么些微薄的赔偿,来侮辱大师,我真心认错,我知道错了!”
“我娘,是影楼当代楼主的女儿,我是影楼楼主的外孙那些黑衣杀手,我可以劝说我娘将他们交出来我真心知道错了。影楼这件事情,做得龌龊、下流、卑鄙、无耻那些掺和进这件事情的杀手,全都该死。”
“不仅如此,我会劝说我外公,将幕后主使者的身份交出来。”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我前些天,才得了娘亲的许诺,纳了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做小妾呢,我刚在她身上明白一个男人的快乐我正乐合着呢,我不想死!”
“所以今天的事情,我们好好商量,好不好?”
金坑很诚挚的看着卢仚:“天上地,没有什么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钱没出够。我爹的身份,你也知道,他不缺钱啊,真不缺钱!”
“所以”
‘嘎吱’一声尖啸传来。
又是一条黑影在金坑身后凝聚,那黑影右掌如刀,狠狠的一掌捅向了金坑的后心。
金坑的一名护道者张开嘴,一柄巴掌大小的雪亮飞刀喷出,化为一抹寒光狠狠撞在了黑影的手掌上。那黑影手掌宛如金属铸成,和飞刀急速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黑影手掌被撞得歪斜了半尺,擦着金坑的手臂划了过去。
皮肉绽开,手掌切过金坑的手臂,在他手臂骨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金坑痛呼,大吼,双眼变得通红,异常怨毒、异常狠毒的瞪了卢仚一眼,随后目光又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样:“法海大师,我若是真个死在这里”
卢仚瞪了金坑一眼。
小伙子,你的表情管理不到位啊。那怨毒的眼神,贫僧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黑影一掌拍飞了那柄飞刀,又是一掌朝着金坑的后脑勺致命要害拍了下去。
卢仚轻叹一声,身体一晃,直接出现在金坑身后,右手带起一道金光,食指、中指更是变成了黄金铸成般色泽,带着尖锐刺耳的啸声,狠狠一指头点在了对方的手掌上。
大金刚寺,轮回劫指。
浩荡澎湃的佛门禅力化为金色海啸,源源不断的涌入黑影的手掌。一圈圈金色涟漪犹如传说中的六道轮回,一圈圈的绞杀着对方的手掌。
伴随着沉闷的撕裂声,黑色人影的身躯一寸寸的消磨,粉碎,炸成了无数细细的黑色光点随风飘散。
光头男子身体一晃,闷哼了一声,身体向后倒退了几步。
他骇然抬头,看着卢仚,低沉道:“法海师兄好修为区区金莲开的修为,战力居然直追我这凝道果大圆满者呵呵,师兄有真佛之相!”
看得出来,光头男子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惊骇。
金莲开和凝道果之间,两个大境界的差距天差地远,能够以金莲开的境界,跨一个大境界击败敌人,要么卢仚的功法传承过于高深玄妙,要么就是卢仚的资质太过于妖孽。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代表了,卢仚身上有着巨大的价值。
光头男子诡秘一笑,他身体晃了晃,顿时有上百条黑色人影从黑光中凝现,无声无息的朝着金坑,朝着他的那些护道人扑了上去。
第三百九十章 因果杀(9)
玄风城,燕影湖。
这里,是玄燕仙朝皇都风月界集大成之地,代表了最奢侈的享受,最奢靡的沉沦。美人,美景,美食,美酒一切都是玄燕仙朝最好的,哪怕是一根蜡烛,也都是人工手工雕花的极品货色。
蜡烛雕花,似乎有点过于奢靡和无聊,但是玄燕仙朝那些顶级的王孙公子、权贵大臣们,他们来了燕影湖,要的就是这个调调。
一如正在湖心一座画舫上嬉笑的苍墨玄、金璜、玄太乙、吴应才、金雷、金灿一行人。
宝光阁当代阁主。
沧海楼当代楼主。。
还有沧海楼三长老,宝光阁长老,玄燕仙朝当今皇帝,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等等,全都是跺跺脚,方圆多少里都要颤抖几下的大人物,他们正在干什么呢?
他们正在看几个燕影湖的红牌姑娘‘切菜’!
菜板,菜刀,一应家伙齐全。
几个娇滴滴,平日里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姑娘,正小心翼翼的用十几斤重的大菜刀,当众切水嫩水嫩的水豆腐。
她们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支绣花针。
谁切出来的豆腐丝,若是能够从绣花针的针孔中穿过去,那个心灵手巧的大姑娘,就可以得到一万枚凝道果境的宝光珏和一万枚凝道果境的沧海珏。
相当于凝道果境修士两万年苦修,辛辛苦苦积攒的修为,这么大的一笔资源,甚至可以买下半个燕影湖上的画舫。
苍墨玄和金璜随手洒下来的资源,足以改变这些红牌姑娘,以及她们未来几代子孙的命运。
这么大的手笔——想想看,金坑跑去威吓卢仚,让卢仚不要再纠缠影楼杀手的事情,他才给了卢仚几个字儿?
换句话说,这里的一个红牌姑娘的身价,在宝光阁这些人心中,相当于二十个法海方丈!
于苍墨玄和金璜而言, 这也就是一点小乐子罢了。
这些被很多人奉为女神的红牌姑娘, 在他们心中, 不过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宠物,虫豸一般的存在,给她们找点乐子, 也就是自己的乐子。
他们觉得,自己这种娱乐方式, ‘蛮亲民’的!
花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钱, 换来这些红牌姑娘的手软脚软、面红耳赤, 换来她们身后的嬷嬷们一个个杀猪般瞪大了眼睛真是有趣啊!
两人端着酒盏,笑吟吟的看着几个红牌姑娘, 很有耐心的等待着最终的胜出者的出现。
沧海楼和宝光阁的合作契约,已经正式签署。
两人亲自到场,已经用了印玺。
这件事情, 就这么定下来了, 元灵天最富有、人脉最广的两大宗门, 开始在针对极圣天的攻伐战争中进行全方面的合作, 互为援手,共同进退。
在这样的大势面前, 玄奺和她招揽的‘和尚客卿’被冤枉一下反正也没伤到他们一根半点的毫毛,区区小事,算得了什么?
至于那数千名被糟蹋了的大姑娘
呵呵, 偌大的元灵天,每天被宗门弟子、王公贵族、地主豪强、地痞流氓糟蹋的大姑娘, 总数何止亿万?区区数千凡俗女子,值得什么?
玄奺已经承诺, 在大金山寺后山开辟一处清修的尼姑庵让这些大姑娘养老。
如果有大姑娘修行有成,玄奺也可以吸收她们进入黑燕卫从此彻底改变她们的命运!
不就是被一群影楼的杀手给嚯嚯了么?又不少块皮肉, 嚯嚯了就嚯嚯了吧,数千个凡俗女子而已,难不成还能反了天?
这点小事,难不成还能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来?
不可能!
完全不可能!
所以,苍墨玄和金璜端着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品鉴着,同时低声笑着, 谈笑着他们当年年轻的时候,行走江湖的风光往事。
那时候,他们风华正茂,他们青春年少, 他们懵懂冲动,他们惹出了很多的麻烦。
尤其是那时候,他们两个都是惨绿少年,两个人作为宝光阁和沧海楼重点培养的嫡系,很是为了一些情情爱爱的事情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哎,八十年前,我见了碧螺仙子一面”金璜很惋惜的摇了摇头:“想当年,你我为了她,决斗了十八次,死伤的护卫、护道者,就有一百三十二人之多。”
苍墨玄瞪大了眼睛:“哦?自从最后一次,你我的两位护道者客卿两败俱伤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她最近可好?”
金璜耸了耸肩膀,抽了抽鼻子:“都是做曾祖母的人了哎,虽然还颇有风韵,却毕竟不是青年时的心境了。那时候的她心高气傲,放弃了我们两个,选了个源自草根,据说天赋绝世的年轻人呵呵。”
苍墨玄笑了起来:“哦?她违逆了家族之一,精挑细选的夫君,现在如何?”
金璜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刚刚踏入金莲开境界一事无成,俨然赘婿模样,靠着碧螺仙子的家世,供养自己身后的一家子老小呢这软饭吃得,煞是羡慕啊!”
苍墨玄和金璜就同时笑了起来。
曾经心中冰清玉洁,值得两人大打出手的梦中情人啊,多少年过去了,看到她过得不是很好,她选中的人不是这么精彩,两人的心情,就非常的好了!
“所以,你我老兄弟,算是人品很好的了。”苍墨玄举起酒盏,和金璜轻轻碰了碰:“换成其他宗门的那几位当今掌权的,呵呵,碧螺仙子怕是早就家破人亡,她”
金璜笑着摇头:“这话说得是,你我老兄弟,我们宝光阁和沧海楼,毕竟是和气生财。那种破人家族,劫掠良家女子的事情,我们可做不来”
微微顿了顿,金璜突然说道:“不过,我看碧螺仙子的曾孙女,不错。”
苍墨玄一口酒呛在了嗓子眼里,俨然一个凝道果境的大能,他差点被一口酒给憋出了血水来。他直勾勾的盯着金璜,强行运转法力将一口酒在喉咙里蒸发掉,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在场的一众正在说笑的晚辈,压低了声音。
“哦?有这样的事情?唔她有几个曾孙女?欸,我的意思是,这个辈分上,似乎”
两人为老不尊的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相互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同时举起了酒杯:“哈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喝酒,喝酒”
金灿正在和沧海楼驻玄燕仙朝的大掌柜苍定工闲聊。
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是死对头,作为分驻两大仙朝的宗门代表,金灿和苍定工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交道,好些次,为了一些奇珍异宝,两人和两人手下的势力,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在世俗界掀起了报复性的战争,杀得尸横遍野、赤地千里也有很多次了。
但是现在,两家人联手了,是以,金灿和苍定工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和谐。
毕竟,两家都是商人的底子,和气生财嘛过去的那些打打杀杀,都是下面豢养的护卫、打手、狗腿子出手,两个人可是相互之间没动过一根手指头。
两人也是风花雪月的漫天不着地的忽悠着,热情洋溢的探讨着未来自己的某个儿子,要和哪个宗门的哪位娇小姐联姻,才是最好的选择之类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这种身家丰厚的家族,联姻的家族如果太强势,未免会担心人家小姐嫁了进来,会暗地里夺了他们的家产。
是以,必须要对各大宗门年龄适当的娇小姐们,对她们的性格、脾气,她们身后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等长老的性格、脾气、手段、为人、道德品性等,全都有一个综合的了解,才能对儿子们的婚事作出最恰当的安排。
反而是自家的女儿的婚事,两人都是不操心的。
自家把女儿养得再交横跋扈,再蛮横不讲理,再刻薄克夫败家子那也是祸害别人家的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是以,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聊着聊着,金灿的脸色突然一变,他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了几片玉符。
‘咔嚓’声中,一片玉符粉碎,玉符上雕刻的一枚小小的金碗纹路炸成了一缕极细的金光洒落地面。金灿骇然道:“这是坑儿的‘铁壁金碗’,怎生被人破碎了?”
话音刚落,一枚玉符再次裂开,玉符上一枚小小的金箭也炸成了一缕极细的金光洒落地面。
金灿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嘶声道:“逃命金符也触发了,坑儿有性命之忧!”
金碗玉符炸裂的时候,苍墨玄和金璜,还有在场的其他大人物,全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第二枚对应着逃命金符的玉符也碎裂时,金璜已经站在了金灿的面前,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金坑身上的逃命金符,可是宝光阁的大能老祖牺牲清修的时间,耗费心血,动用巨量的资源炼制而成。
能够逼得金坑激发逃命金符,可见敌人强势到了什么程度。
“逃命金符,被摧毁了。”金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抬起头看着金璜,面孔扭曲,低沉的说道:“坑儿是去大金山寺,处理那件事情的首尾去了毕竟两家如今联盟,看在玄奺公主的面子上,坑儿去给那法海和尚一点安抚!”
金璜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家联盟了,一些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但是,那法海贼秃,胆敢对宝光阁的嫡系子孙下毒手?
‘咔嚓’,金灿手上第三枚玉符碎裂。
金坑的替死灵符,也被触发了这就代表,敌人的攻击,已经实实在在的威胁到了金坑的生命。
第三百九十一章 金坑亡
苍墨玄、金璜为主,玄太乙一马当先,金灿、金雷等人火急火燎的带着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气势汹汹,又带着一点气急败坏的直奔玄风城内皇城中架设的虚空大挪移阵。
一行人心情都糟糕到了极点。
尤其是玄太乙。
他一边朝着虚空挪移阵的方向疾飞,一边用秘宝向四面八方传出了数十条谕令。
尤其是,他在给玄奺的命令中,将玄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倒霉催的女儿,从哪里招来的这个死秃子?
胆大妄为,居然敢袭杀金坑?
对玄太乙来说,身为玄燕仙朝的皇帝,金坑固然是宝光阁的嫡系子,死了也就死了,于他玄太乙丝毫无关,更不会对他的利益造成任何影响。
要命的是,现在是两宗联盟的紧要关头,刚签了盟约契书呢。。
这盟友的手还没捂热,宝光阁的嫡系子孙就在玄太乙的地盘上遇险,很有可能是被自家小女儿招揽的客卿袭杀?
玄太乙的这个狼狈劲儿可想而知。
一行人急匆匆的跑到皇城,急匆匆的跑到了一座专门通往玄燕仙朝各处要害地点的挪移阵大殿中,急匆匆的站上了一座直径百丈的挪移阵,开启了直达大金山寺的空间坐标。
就在负责挪移大殿的老宦官准备开启大阵的时候,虚空中一声沉重的钟鸣声隐隐传来。
一时间,挪移大阵附近的虚空一片混乱,原本有序运行的天地法则就好像一团打理得清清爽爽的丝线,突然被数十支猴子爪子狠狠的揉搓了一把,一下子变得一团稀烂。
更加可怖的是,这一声钟鸣,直接将大殿附近稳定的天地能量,从原本泾渭分明的各种属性能量,‘轰’的一声逆转了天地,重归了地水火风。
四色洪流围绕着大殿一阵乱旋,时空混乱,现存的、修士们能理解的法则变成了不可捉摸的混沌形态,刚刚启动的虚空挪移阵一阵光芒乱闪,‘咔咔咔’一连串爆炸声传来,阵基上镶嵌的极品灵晶一块块爆开, 阵基本身雕刻的各种符文、禁制、阵法等也都齐齐粉碎。
控制挪移阵的老宦官被阵法反噬, 一口老血喷出十几丈远, 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地上。
挪移阵中的一众人等也只觉得一股庞大的空间压力袭来,其中更容纳了一丝极细微的混沌乱流,这就让这股空间压力, 骤然变成了正常挪移阵中空间压力的万倍左右。
苍墨玄、金璜、玄太乙、金雷、金灿、苍定空等人齐齐闷哼一声,他们的随行护卫中, 就有人修为稍微弱一点, 被突然袭来的空间压力打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着有护卫的身躯爆裂开来,血水喷了身边的同伴一身都是。
苍墨玄、金璜的修为比玄太乙高出许多, 但是在场众人中,居然还是玄太乙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毕竟是世俗仙朝的皇帝,应变能力比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宗门大能要强出了这么一丝半点儿。
玄太乙一声怒叱, 他头顶顿时喷出大片乌黑玄气, 六口精雕细琢, 尽用了镂空雕花工艺, 做工美轮美奂的漆黑玉鼎悬浮在玄气上,玉鼎口内光芒闪烁, 喷出大片光雨,裹住了无数神兽神禽虚影。
这些神兽神禽张开大嘴,喷出一道道亮晶晶的黑色玄光, 锁定了四周虚空,定住了地水火风, 硬生生将崩溃的挪移阵以及正在崩溃的大殿,还有大殿附近数十里的皇城建筑全都镇压了下来。
“是谁, 敢在玄风城捣鬼?”
玄太乙怒叱咆哮,气得面皮发黑——这里是玄风城, 他玄燕仙朝的皇都啊自从玄燕仙朝的开国老祖在此开国立鼎,玄风城就从没有外敌入侵的记录。
更不要说,这一次,敌人居然直接侵入了皇城,对正在皇城内使用挪移阵的当朝皇帝发动了袭击!
这挪移阵所在的挪移大殿的位置,绝对属于皇城核心区域。
敌人都能侵入皇城核心区域,给当代皇帝当头一击了这是蹲在他玄太乙的脑袋上拉屎拉尿, 将他玄燕仙朝的整个面子都丢进粪坑里沤着了。
如果四下无人,这种事情,处理掉也就是了。
可是现在,当着两宗高层啊!
玄太乙气得浑身每个细胞都要爆炸, 一股子怒火直冲九霄,当即化为方圆万里的乌云,将小半个玄风城都给笼罩了起来。
乌云中,一道道幽幽玄光若隐若现,逐渐凝成了一颗颗硕大的燕子眼眸。这些黑漆漆的眼眸藏匿在乌云中,微微张开,俯瞰着大地,梭巡着虚空。
这一刻,玄风城周边数万里范围内,一切风吹草动,都尽在玄太乙漫天燕子眼眸的监视下。哪个修为高,哪个修为低,哪个人正在做什么,全都一览无遗,清晰可见。
甚至,这幽微的目光,更是侵入了地下三千丈。
就算有人施展土遁之术直入地下,只要还在三千丈范围内,玄太乙都能将他从地下找出来,以雷霆手段碾杀当场。
但是,目光锁定了方圆数万里的天空和地下。
玄太乙一无所得。
那钟声,就好像虚幻,而那敲钟的人,更好像没出现过一般。
玄太乙的心骤然一沉。
这只能有两种解释——要么,那人的神通手段超出玄太乙太多,他就藏匿在这方圆数万里内,但是玄太乙动用了压箱底的手段,也没能将他抓出来。
要么,那人有着速度极快的遁法神通,他鸣钟一声后,就直接破开虚空逃遁了。
相比起来,玄太乙宁可相信第二种可能——人家只是跑得太快。
如果,那人正伫立虚空,笑呵呵的观察现场,而玄太乙居然无法将人从这方圆数万里的,自己的绝对控制区域中找出来,那么这人的修为,未免太可怕。
半步天人?
还是
不可能,自从数万年前,元灵天和极圣天一战之后,天人陨落无数,现在的元灵天,没听说哪家势力还有天人老祖存在。
就算有,也不会跑出来对他玄太乙出手。
天人啊你就是要捣乱,要破坏,要给人添堵,也应该去砸沧海楼的山门,直接打破了沧海楼的禁地,去找沧海楼几个闭关不出的老怪物的麻烦啊!
所以,不可能是天人。
玄太乙强行安慰自己,只能是对方掌握了一种速度太快的遁法,在这短短弹指间,就已经跑出了数万里!
一声冷哼传来。
苍墨玄身后,大片水波犹如沧海海啸一般腾空而起,在那水波之上,一轮直径十里的明月扶摇直上,当场照亮了方圆二十万里的虚空。
二十万里虚空中,纤毫可见,一切物质存在都变成了半透明状,被月光照得光华流转,没有任何一人、一物能够藏匿起来,不被苍墨玄捕捉到。
苍墨玄这是完全依仗自身法力修为施展的神通,直接笼罩方圆二十万里。相比起来,玄太乙借助六口镇国宝鼎,也只能监察方圆三四万里地,两人的修为、境界、神通手段,相差简直是天差地远。
苍墨玄,已然是照虚空巅峰极致的存在,极有可能突破半步天人境的大能。
按照沧海楼的规定,突入半步天人境后,就要进入禁地闭关潜修,力求成为天人境大能,成为沧海楼真正压箱底的底牌。
是以,苍墨玄就和世俗皇帝一样,将自身修为,保持在了照虚空巅峰极致的临界点,已经有数百年修为没有突破一丝半点了。
但是,以沧海楼的传承底子,照虚空巅峰极致的苍墨玄,修为何其可怕,实力何其惊人?放在过去,放在元灵天和极圣天大战之前,那些小家小户出身的半步天人,甚至是普通的天人境大能,他们不见得能拾掇得了如今的苍墨玄!
这就是元灵天前百之列宗门的底蕴。
苍墨玄的实力,足以和当年两界大战之前的最弱的那一部分天人、半步天人相抗衡。
但是,他也没能找到那袭击他们的人。
“这”苍墨玄的脸色也有点发黑。
他有点犹豫的看向了金璜:“金兄,你们那金坑孩儿的名字没起好金坑,金坑满是金刀铁剑的大坑啊这摔进去,怕是要摔死自己以后,改个名吧嗯,他可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势力?”
金璜阴沉着脸,朝着面皮漆黑的金灿看了一眼。
‘金坑’这名字,他也一直觉得不爽快,但是毕竟不是自家亲儿子,他也懒得管这么多好吧,今天果然被苍墨玄当面点出来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金璜摇头:“就算他得罪了什么大势力,他那个出身影楼的亲娘,早就帮他擦干净了屁股要说最近么,他得罪了谁,怕是,就是去大金山寺,给那位法海大师送安抚金了。”
苍墨玄轻咳了一声,看了看玄太乙:“你倒是,有个好女儿。”
玄太乙很是幽怨的看了苍墨玄一眼:“都是酒儿将她宠得太厉害了不知道从哪里招惹了这个妖僧。”
苍墨玄就闭上了嘴。
苍酒儿是自家宝贝女儿,玄奺是苍酒儿的心肝宝贝嘿,要说玄奺交横跋扈、惹是生非这根子还在他苍墨玄身上啊!
呃,自家女儿舍不得责罚,自家外孙女也舍不得责罚,是以苍墨玄狠狠的跺了跺脚:“天下秃驴,皆该杀!其他的挪移阵呢?在哪里?速速去大金山寺查勘详细希望,金坑那倒霉孩子,能活到那时候吧!”
金璜、金雷、金灿的眼神都变了。
你这老鬼,说的什么屁话呢?
不是你家孩子,不心疼是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金坑亡(2)
收到玄太乙传信的时候,玄奺正在修炼。
因为受封天武公主之事,玄奺带着一批交好的公子、小姐,已经放肆的庆祝狂欢了好几个月,在她母后苍酒儿的叮嘱下,她总算是收了收心,准备增强点实力了。
作为如今玄燕仙朝最受宠、封地最大、实权最重的九公主,玄奺的修炼也是如此的平淡乏味。
偌大的大殿内,各色陈设古朴而雅致,能容纳万人聚会的大殿正中,是一口五彩玉石雕成的大池子,里面注满了粘稠的粉红色汁液,散发出浓郁的百花香气。
这粉红色汁液,是用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灵花、灵草提炼出的精粹,是极上品的淬体灵药。
只要没事浸泡着,在理论上,就是一头满地里拱红薯吃,脏兮兮的老母猪,都能被这种百花精髓泡成千娇百媚的狐狸精。
尤其是,常年浸泡这种百花精髓,更能让人皮肤洁白如雪,身躯柔韧而有极佳的弹性,更能腌腊肉一样,将一股奇异的百花香气浸透骨髓,让人身体携带异香,对无论同性还是异性都充满奇异的吸引力。。
这是宫廷内,那些顶级的贵妇人争宠的秘方。
相比对皮肤、身段、体气的好处,常年浸泡这种百花精髓,对修炼资质的缓慢提升,能够淬炼出堪比同境界体修的强韧身躯之类的好处,反而不算什么了。
玄奺懒洋洋的躺在巨大的池子里,身边漂浮着一块玉雕的托盘,里面一颗颗拇指大小的赤红色、带丹纹的‘三转大还丹’,正一颗一颗工整的垒成了小山峰。
她时不时的拈起一颗丹药,慢悠悠的塞进嘴里。
头顶一缕缕白色蒸汽升腾而起,玄奺的法力修为就一截一截的提升着。
这种三转大还丹,是沧海楼专门为核心的嫡系传人炼制,极其温和,极其精纯,用极大的代价,逼出了所有的丹毒, 每一颗丹药, 都堪称量体打造而成, 对服用者没有任何要求,不会有任何压力,服用后也没有任何后患。
同样是理论上, 就算是一只没开化的草履虫,只要能常年服用这种丹药, 都能硬生生的养出一头半步天人境的草履虫精来!
浸泡着百花精髓, 服用着三转大还丹, 短短半天时间,玄奺就已经增加了寻常修士需要苦修三十年才能得到的法力修为。
而她的肉体力量, 也在短短半天时间中,没有任何感觉的,增加了大概十分之一龙的力量。
如此修炼, 真的是枯燥无味。
尤其是这三转大还丹玄奺打了个呵欠, 懒洋洋的说道:“记得, 回头给楼里的丹师们说一声, 不要老是这种香草蜜糖口味的他们可以向宫廷御厨学学,这丹药, 也应该和那些御厨的甜点一样,调配个三千六百种口味才是。”
几个资深的宫女总管站在池子旁,一个个面面相觑, 作声不得。
这三转大还丹的药方子,是量体打造, 每一份方子都是千锤百炼,耗费若干丹师好几年的苦功, 才能根据某人的资质、天分,一点点的雕琢出来。
调配三千六百种口味?
呵呵, 把沧海楼搜罗的那些丹师全累死也做不到啊!
就这时,玄奺戴在手腕上的一个精美九凤飞舞的玉镯子上,一片霞光飞起,一枚玉环从镯子中飞出,随后就传来了玄太乙的怒吼声。
玄奺呆了呆,哆嗦了一下,然后猛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法海大师袭杀金坑?哎, 且不说法海大师会不会这么做嘻,真个杀了金坑,倒是赏心悦目的好事,那小子贼眉鼠眼的, 颇惹人讨厌。”
“只是呵呵,两宗联盟么!”
玄奺眸子里光芒闪烁,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法海大师,总归是没办法以一人之力,将我推上皇位的虽然我不稀罕那皇位可是呢,该争争,还是争一争罢。”
“所以,楼里那群老家伙,也不能真个恶了他们。”
“只能委屈法海大师了。”玄奺耸了耸肩膀,双眸中一片寒光闪烁:“去请青柚三姐妹过来,就说,我找她们有事情。”
一名宫女总管同样是眸光闪烁,向玄奺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大概半盏茶时间后,距离玄奺修炼的宫殿不远处,一座偏殿中,青柚三姐妹正盘膝而坐,吞吐天地灵机,滋养青鳞剑。
三口青鳞剑,在青鳞剑阁,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依靠的是一代一代剑主,耗费自身精血、法力,好容易将三口青鳞剑的灵性保存了下来。
灵性犹存,但是在天地灵机崩碎的环境中,依靠青鳞剑阁祖宗留下的小小洞天福地,三口青鳞剑还是没能保持巅峰状态,自身的剑气、剑意等等,还是在不断流逝。
到了元灵天,三口青鳞剑就好像三条饿得皮包骨头的大鲸,一头扎回了满是磷虾的海洋中,每天吞吞吐吐的吃得不亦乐乎。
来到元灵天也就不到一年的功夫,三口青鳞剑的威势,比起在极圣天的时候,起码强大了十倍不止,尤其是自身灵性,更是灵动活跃,一代代青鳞剑主用自身精血饲养,留在青鳞剑中的强大灵性,正在不断的激发。
宫女总管带着十几名黑燕卫,快步来到了青柚三女居住的偏殿门口。
“青柚统领,公主殿下找你们姐妹有事商量。是关于,归属三位统领名下的黑燕卫组建一事。”宫女总管睁开眼说瞎话,随口就编了个借口。
之前玄奺和青柚三女初见,一见如故,聊得颇为开心。
玄奺热情邀请青柚三女成为自己黑燕卫的成员,许诺新建一卫精锐,交给青柚三女统辖。
按照玄燕仙朝的军制,一卫精锐,就是三万修炼有成的修士,这个权力,不可谓不重。尤其黑燕卫是玄奺的亲卫,比起寻常军队,更显得特殊了许多,权力也大了许多。
青柚三女颇有点行侠仗义的浪漫主义,而且,她们先祖的手札中,也有类似入朝为官的记载。是以和卢仚一阵商议后,三女就跟在了玄奺身边。
作为潜入元灵天的‘奸细’,走走高层路线,博取更大的权位,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听到宫女总管的喊声,青柚三女缓缓收功,一缕缕剑元冉冉吸纳回来,三口青鳞剑发出‘嗖嗖’的破空声,犹如三条灵动的鱼儿,围绕着她们轻轻的旋转着。
青柚右手轻轻一按,一吸,偏殿大门无风自动,直接敞开。
三姐妹站起身来,缓步朝着殿门口走去,青柚更是笑道:“公主有招,劳烦”
青柚正要对那宫女总管说点客气话,猛不丁的,三口悬浮在身边的青鳞剑同时发出‘锵锵’的轰鸣声,向青柚三女发出了警告。
神剑通灵,对于一切最细微的恶意都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
那宫女总管听到了玄奺的自言自语,知道玄奺招三女过去,肯定有麻烦,甚至是危险等候着三女。所以,这长居深宫,见过无数宫廷黑暗之事的宫女总管,在心中已经给青柚三女安排了无数的罪名,安排了无数凄惨的下场。
心有所念,一丝丝恶意就自然萌发。
青柚三女感受不到这种恶意,但是三口青鳞剑作为参加过上一次极圣天和元灵天两界大战的灵剑,气候久远,简直就是‘成精’的存在。
这一丝丝恶意刚刚冒出来,三口青鳞剑就立刻感知得清清楚楚,迅速向三女发出了警告。
剑芒升腾,一缕缕极其锋利的剑气直指宫女总管和她带来的十几名黑燕卫。
这宫女总管,平日里也是骄横惯了的。
在玄奺面前,她是人畜无害、温顺如猫儿的仆役头子。但是在那些宫女、太监面前,她则是一言可决生死,平日里苛刻森严至极、让人望而生畏的‘老虔婆’尔。
眼看三口青鳞剑笔直的锁定了自己,这宫女总管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嗓子:“给我拿下!三个不知所谓的小娘皮,真以为抱上了殿下的脚,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十几名黑燕卫齐声长啸,腰间佩剑齐齐飞出,化为十几道长有数丈的剑芒直刺青柚三女。
三女反应极快,她们同时向后退去,几个闪烁到了卧房中,一把抓起了自家常年随身的剑囊,一掌轰碎了卧房的后窗,化为三条青虹直冲高空。
侥幸玄奺并没有下令封锁这一片宫殿,她也没想到,青鳞剑会如此灵性,而她的宫女总管,居然会如此沉不住气,直接闹砸了这件事情。
三条青虹直冲天空,青柚冷声道:“先祖手札中有记载,这等事情,大体是我们被栽赃嫁祸了,有人要对付我们不能硬撑,先去安全的地点保全自身,再做周全打算。”
在元灵天,三女能找到的安全地点,毫无疑问就是大金山寺。
三条青虹一个盘旋,划出一道极大的弧线,径直投向了大金山寺的方向。
她们身后,大片宫殿中,低沉的警钟声响起,大群黑漆漆的大燕子腾空而起,驮着一队队黑燕卫紧紧的追了上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金坑亡(3)
半空中,卢仚正护着金坑。
还是那句老话,金坑的死活,卢仚不关心。
但是好容易在元灵天得了一片基业,正准备借巢生蛋,用玄燕仙朝的资源给自己壮大实力呢,刚刚安定下来,金坑可不能死在自家的地盘上,更不能让金坑的死,和自己扯上干系。
一尊金刚法相悬浮头顶,放出一团舍利明光,笼罩住了金坑。
卢仚脚踏一念遁法,身形飘忽如鬼魅,绕着金坑‘滴溜溜’乱旋,手中一柄金刚剑,冲着数百条黑漆漆的人影就是一通乱斩。
光头男子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微笑:“法海师兄,此子罪孽深重,今日必须将其超脱,否则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生灵受他戕害师兄慈悲为怀,本也是对的,但是一片慈悲心,却不能给了这些毒蛇猛兽则个。”
十几条黑漆漆的人影绕过卢仚,重拳轰在了舍利明光上。。
沉闷如山崩的巨响绵绵而起,舍利明光剧烈震荡,卢仚身体微微摇晃,五脏六腑一阵刺痛袭来,这些黑漆漆的人影倒也不会什么神通秘术,就是一个速度极快,动作极其诡异,力量极其强大。
走的体修路子,一拳有开山劈海之力。
饶是卢仚的金刚法相放出舍利明光,是极上成的防御神通,依旧有点抵挡不住这些黑色人影的攻伐。
金坑蜷缩在卢仚的庇护下,哆哆嗦嗦犹如鹌鹑一般。
听到光头男子的话,金坑气得跳着脚放声咒骂:“少爷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光头男子绕有深意的看着金坑:“包庇恶人,自身就是恶人庇护罪孽,自身就有了无穷罪孽因果牵扯之下, 金坑, 你罪该万死。”
金坑闭上了嘴, 又惊又怒的看向了法海。
这事情,不就是冲着之前的事情来的么?
这光头男子,真不是卢仚的同伙?他们, 就是为了那数千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的事情来的?
早知道那些该死的影楼杀手,接了这笔单子, 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危险金坑哪里愿意管他们的死活?一群该死的家伙, 碎尸万段去吧!
金坑举起双手, 合十向卢仚大声祈求:“法海大师,不要听这贼秃妖言惑众一切都好商量, 都好商量啊!”
卢仚一声大喝,一剑快若闪电般斩出。
‘噗嗤’声中,卢仚身边狂风缭绕, 身形如极度扭曲的草蛇左右蜿蜒, 顷刻间带起八十一条残影, 几乎是同时在八十一处方位发动了进攻。
金刚剑带起可怕的破风声, 一剑横斩五到七个头颅,当场有近五百条黑色人影被断首斩杀。
漫天都是头颅翻滚, 随后黑色头颅炸开,化为一缕缕黑光融入了四面八方萦绕鼓荡的黑光中。
卢仚只觉手腕微痛,这些黑色人影纯粹由黑色的光凝成, 却极其的坚韧强横,一剑斩落, 就好像用生锈的老菜刀劈砍生牛皮一样,极其的晦涩、滞涩, 阻力大到了极点。
这每一条黑影,单纯身体素质, 几乎达到了金莲开巅峰圆满境体修的水准,而且按照卢仚的估算,这些黑影的身体强度,还是那种传承古老、功法颇为高深的金莲开巅峰圆满境体修,可不是小家小户,随便捡了本功法,修炼起来的残次货色。
这只是光头男子放出的神通, 用神通秘术凝聚的,连分身都不算的东西。
可见这光头男子,自身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卢仚大喝:“你们还不逃命,呆在这里等死么?速速逃出去, 向你们的长上传信就说,贫僧尽力保住金坑的性命但是如果他们来晚了,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金坑的几个护道者,一群随行护卫同时醒悟。
面对光头男子的诡异神通、强横实力,他们留在这里根本没什么鸟用。与其如此,不如赶紧逃出去给自家的高层传信,赶紧来几个强手救命才是正理。
一声大喝,一名凝道果境的护道者袖子里喷出了一块玉符,那是一块打有可能从古墓中挖掘出来,上面有好几种沁色的虎形玉符。
这块巴掌大小的玉符发出一声高亢的呼啸声,双眸和嘴里同时喷出了一道浓烈无比的血色煞气。三条煞气宛如力道,‘嘎吱’一声将天空密布的黑光撕开了一条长达百里的裂痕。
这护道者一声唿哨,招呼着几个凝道果境的护道者,就要顺着这条裂痕向外遁走。
卢仚看了一眼那块玉符,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好宝贝’。
他刚刚剑斩数百条黑色人影,深深知道这些黑色人影的身子骨有多结实虚空中弥漫的黑光,是这些黑色人影的源头,这一片黑光只会更加难以破开!
倾力一击,能够将黑光破开百里,可见这玉符威势如何。
只是,一击之后,这护道者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可见这玉符的消耗有多么巨大。
几个凝道果境的护道者,丢下了一大群随行护卫,自行化为流光遁入了那一条裂痕。他们团团围住那块玉符,车轮接力,不断将法力注入玉符中,再一次喷出三条煞气,撕开了一条长达数十里的裂痕。
眼看着他们就能这样相互掩护着逃出生天,那一群护卫还在后面嘶声呼喊求救。
光头男子已经轻叹了一口气:“何必?何苦?苦海无边,只管沉沦了就是毋庸挣扎,毋庸倔强苦海无边,却也无底,只管沉沦就是了。”
光头男子体内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他身后皮肤裂开,一具通体漆黑,却喷放出淡淡暗金色光芒的骨架从他裂开的皮肤中挣扎而出,一声狂啸后,化为一抹黑光朝着逃走的几个护道者追了上去。
这黑色骨架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它的脊椎骨上四条黑光一闪,‘哗啦’一声,长出了四支造型诡异的硕大骨翅。
一根根锋利如剑的骨羽张开,这黑色骨架只是一个忽闪,就近乎瞬移般到了那逃跑的凝道果境护道者身后,双手如剑,狠狠扎下。
几个护道者身上的护体灵光,就好像纸片一样被轻松扎破。
只听身躯贯穿声不绝于耳,几名宝光阁每年都要花费重金供奉的凝道果境护道者,就好像初入江湖的菜鸟小子遇到了江洋大盗一般,被那黑色骨架轻松斩落。
‘嗤嗤’怪笑声中,那黑色骨架拎着几颗人头快速闪了回来。
这通体漆黑,却被一层暗金色光芒包裹着的骨架扑腾着骨翅,悬浮在空中,空洞的眼眶里,两团血色幽光闪烁,静静的盯着卢仚和他身后的金坑。
“还有呢。”光头男子淡然一笑,朝着那群护卫指了指。
黑色骨架背后骨翅猛地一旋,原本只有两丈多长的一支骨翅骤然往外伸展了数百丈长短,骨翅如刀,‘哧溜’一声斩下,金坑剩下的那一群随行护卫连哼都没能哼一声,直接被骨翅斩下了头颅。
这些随行护卫有高有矮,站得由远有近,他们脚踏虚空,位置有高有低,他们的脖颈,并不处于一个水平面上。
但是这黑色骨架只是一击,骨翅轻松划出,一颗颗头颅精准无比的飞起,这一击蕴藏的力量、轨迹,对于空间、时间的掌控,简直近乎于道!
卢仚死死的盯着那黑色骨架,低沉的说道:“你用佛门先贤的骸骨,炼制魔兵?”
这骨架上的气息,卢仚很熟悉。
大金刚寺保存下来的那些太古大德高僧的金身舍利,就是这股子味道。
只是,大金刚寺虽然有时候也用自家老祖的金身舍利对敌,但是最基本的恭敬心还是有的,平日里不使用的时候,那些老祖的金身舍利,也是好好的供起来,每天都有香烛、鲜花、各种供品享用,每天都还有小和尚在这些金身舍利面前念经则个。
而这个光头男子,他分明是将这一具不知道哪位高僧留下的骨殖,直接炼制成了类似于傀儡一般的攻伐利器。
而且看这一身漆黑的模样,还有背后那两对凶厉的骨翅,就知道这炼制的手法,也不是什么正经路数,绝对是魔道中极高深的秘法。
光头男子听了卢仚的话,顿时微微一笑:“师兄偏颇了,世间哪里有什么‘魔’不‘魔’的?但凡能用的手段,就是好手段,不是么?”
他体内再次传来沉闷的声响,他背后皮肤裂开,又有五具一模一样的漆黑骨架扑腾着骨翅,从他身体内钻了出来。
光头男子的气息削弱了一大截,他擦了擦嘴角冒出来的一点点血水,朝着卢仚笑了笑。
“坦诚的说,这是六具曾经修行到半步天人境的高僧遗骨,三千年前,师弟的尊师挖掘遗迹,从中得到了这六具遗骨,就以秘法开始祭炼。”
“三千年苦功,这六具‘黑天夜叉’总算是炼制成型。今日,还是第一次使用。”
“这金坑,能死在黑天夜叉之手啧,以他的出身,以他的血脉,给黑天夜叉开光、开刃,也还算合适罢。”
金坑已经吓得双腿乱颤:“法海大师,救命,救命!”
第三百九十四章 金坑亡(4)
卢仚深深吸气。
六具黑天夜叉,以半步天人境的佛门高僧的骨殖炼制成的黑天夜叉。
生前是半步天人境,死后,以佛门手段,以高僧的骨殖舍利,起码也能发挥出照虚空巅峰的力量来。再用魔道手段炼制后,而且耗费了三千年的漫长岁月来炼制这六具黑天夜叉的真正战力,怕不是保持了半步天人境的水准?
能控制六具半步天人境的黑天夜叉
这口口声声称呼自己是‘法海师兄’的光头男子,他自身的真实修为有多强?
卢仚心里有一万句芬芳想要好好的倾吐一番。
金坑还在舍利明光的庇护下大吼大叫,嘶声哭喊着让卢仚救命。
这厮也不蠢啊,卢仚能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六具半步天人境高僧骨殖炼制成的黑天夜叉这份实力,拿去突袭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分阁都绰绰有余,甚至可以拿去袭杀云洛古国的国主云无思了。
如此实力,拿来袭杀他区区一个金坑!
金坑的想法和卢仚一样,他很想问候光头男子的三千六百代祖先。。每个祖先问候三句芬芳,加起来也就差不多一万句!
但是他不敢。
他只是抓住了卢仚的僧袍后摆,用力的拉扯着:“法海大师,救命,一定要救我只要我今天能活下来,我我我现在给不了你多少东西,等我爹死了,我继承了他的位置,宝光阁驻云洛古国分阁,随你索求。”
金坑没办法了,他只能画大饼了。
实在是把他自己换成卢仚的话,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是甩手就走。
哪个傻子,会为了别人的一条小命,和六具半步天人境的傀儡拼命?
呃,错了,这不是拼命,这是送命啊!
卢仚吐了一口气,脸一阵阵的抽抽着。
金坑的大饼画得很美丽,但是他实在是做不到啊。
卢仚倒是不怎么妄自菲薄,他知道自己的底蕴极深, 尤其是那三眼神人图, 给了他远超寻常修士的底气。可是他才修炼了几年?他的境界、法力修为放在这里。
凝道果境, 他可以逆战。
照虚空境,咬咬牙可以拼一下,试着看看, 能不能从对方手上逃命。
但是半步天人境
一个也就算了,还是六加一!
卢仚直勾勾的盯着光头男子:“他, 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们?”
光头男子微微一笑, 他朝着后方看了看, 朝着卢仚拱了拱手:“这事情,说起来嘛唔, 法海师兄对我佛门怎么看?”
卢仚呆了呆。
金坑也呆了呆。
你不是来杀人的么?怎么突然问出这么古怪的话来?
卢仚轻轻扭了扭身体,四周萦绕翻滚的黑光粘稠如胶,以卢仚的力量, 居然都感到动作极其的凝涩, 举手投足都比平日里要耗费许多的力量。
这光头男子的神通委实可怖。
卢仚眯着眼, 掂了掂刚刚从北溟戒里取出来的三颗枯荣神雷。
这三颗枯荣神雷, 上次没有用在沧海楼三长老吴应才的身上。
今天,怕是要使出去了。
只是, 这三颗枯荣神雷,也就能威胁照虚空境界的存在这光头男子和六具黑天夜叉,怕是对这三颗枯荣神雷免疫。
吞了口吐沫, 卢仚笑道:“还请师兄明示?佛门,当然是好的, 贫僧,自己也是佛门弟子嘛。”
光头男子又笑了起来:“如此, 师兄对我佛门如今在元灵天的处境,可知晓么?”
卢仚有点茫然的看着光头男子。
元灵天的佛门么?
他之前倒是听人说起过——曾经极圣天和元灵天大战, 极圣天攻入元灵天烧杀抢掠,手段最狠辣,最不留情的,就是极圣天的佛门修士们。
是以,那一战到了最后,元灵天逆转翻盘,极圣天的天地灵机都几乎被斩碎被落在元灵天的佛门修士几乎被斩尽杀绝, 后来很多很多年,一直到现在,元灵天的修炼界对和尚们都不怎么待见。
是以,卿云国的一个和尚庙、一个尼姑庵, 都变成了青楼一般的场所。
而在宝光阁和沧海楼偌大的地盘上,就没有一个成气候的佛门宗门,所有的寺院禅林,全都走的散修路子,更有一些寺院禅林,干脆就变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
“元灵天的佛门似乎,有点,不成器。”卢仚干笑。
“是啊,不成器。”光头男子慢悠悠的,开始向卢仚介绍元灵天附近的佛门的大致情况。
他说的那些事情,卢仚闻所未闻,完全是格外新颖的信息。
比如说,在极其遥远的,距离玄燕仙朝能有大几十亿里的某个仙朝,那是魔傀宗的领地,在那仙朝中,有一个规模中等的佛门宗门‘金玉宗’。
这金玉宗精修某种独特的‘金玉法身’,修炼到高深处,据说能修成玉骨金皮,乃是佛门拥有极高成就的一门功法。
但是金玉宗,实则是魔傀宗的‘原材料场’。
每年招收多少门人弟子,得到多少修炼资源,每个境界的弟子能够培养出多少人,这都是定例。
而最让人发指的是,每年金玉宗都会向魔傀宗‘进献’一批各个境界修为的弟子,让魔傀宗的弟子们拿去做练手的材料,制成各个档次的魔傀。
而每隔若干年,金玉宗的长老们就要抽生死签。
抽到死签的长老,就会被送去魔傀宗,供魔傀宗的长老级大能,亲自将他们炼制成威能强大的,足以成为压箱底手段的战斗傀儡。
“这金玉宗,你觉得,他们还是佛门弟子么?”光头男子笑得很灿烂:“一群肉猪罢了。”
卢仚沉默不语。
这金玉宗,如此作为,的确不能算是佛门弟子了。
甚至,他们连普通人都比不上普通匹夫还能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而金玉宗的这些和尚,啧,长老都会抽中死签后乖乖的送上门去,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金玉宗还算吃了一口卖命饭。”光头男子讥诮的说道:“拿命换一口吃的,寒碜,是寒碜了一些,的确寒碜,但是还算,有点档次吧?”
距离玄燕仙朝更远的地方,某个仙朝那是元灵天排名第九十几位的‘万花门’的地盘,万花门,顾名思义,门中多为女子,其行事风格,就和极圣天的极乐天宫如出一辙,都是走的下三路的能耐。
这种依托采补得来的修为,驳杂不纯,在同境界中,万花门出身的修士,战力最弱,最被人看不起曾经的万花门,在元灵天的宗门排名在三千名开外,完全是不入流的宗门。
但是现在,她们能排进前百名,就是她们豢养了一个名为‘寒月寺’的佛门小宗。
那寒月寺的传承功法,有净化心魔、辟除邪气的神效。
是以,万花门千辛万苦将寒月寺培养壮大,寺内蓄养了一大群龙精虎猛的大和尚,没日没夜的和万花门的弟子们‘深入交流’。
这些大和尚的用处,就是帮万花门的弟子们提炼法力,提纯神魂,将她们从一块块锈迹斑斑的杂铁,‘一杵一杵’的锻造成千锤百炼的精钢。
万花门的弟子们,是以功候大进,在同阶的修士中,她们的战力也能排进前列,是以最近数千年来,万花门的综合排名突飞猛进,成为了元灵天进步最快的宗门!
而寒月寺的和尚们,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他们甚至连一本佛经都不会背了。
“你以为,寒月寺的那些贼秃,他们算佛门弟子么?”光头男子抿嘴诡笑,询问卢仚。
卢仚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皮,干巴巴的笑道:“或许,他们乐在其中?”
光头男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就,一点都不感到愤怒么?”
卢仚顺口就回了光头男子一句:“出家人,不能妄动无名喜怒痴嗔,诸般种种,贫僧早多少年就已经全部磨平了。”
光头男子语气一滞,被卢仚这句回答憋得说不出话来。
卢仚微微点头。
看样子,这个光头男子,是个憨直的性子,不是那种耍惯了嘴皮子的老奸巨猾的老和尚。
手指头又摸了摸袖子里的三颗枯荣神雷,卢仚有点苦恼的看着将自己和金坑围起来的六具黑天夜叉:“所以,师兄是说,佛门弟子在元灵天,处境堪忧喽?”
叹了一口气,卢仚朝着光头男子合十行礼:“既然如此,师兄就不该给我大金山寺招灾惹祸啊贫僧,是有心在大金山寺成就一番基业,兴盛我佛门的!”
光头男子轻轻摇头:“兴盛佛门?依托玄燕仙朝,兴盛佛门?不可能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光头男子反问卢仚:“难不成,师兄以为,沧海楼会眼睁睁看着在自家地盘上,有一个佛门宗门兴起?”
“呵呵,大金山寺,若是只有法海师兄一员高僧,沧海楼乐见其成,无非是养一个高级打手但是如果法海师兄想要成就一座宗门呵呵!”
光头男子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来了!”
在他身后,大片光虹破空而来,那是大金山寺附近州郡的玄燕仙朝官员和驻军,收到了玄太乙的谕令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流光起码有数万道,声势浩大的组成了军阵朝着这一片黑光笼罩的虚空撞了上来。
“法海师兄,今日能诛杀这小贼,全都是你的功劳啊!”光头男子扯起了嗓子,大笑了起来。
卢仚一愣,顿时开口怒骂。
第三百九十五章 金坑亡(5)
瑜州,玄燕仙朝膏腴之地,是以官吏配属足量,地方驻军众多。
尤其是大金山寺纵横三千里之地,被玄奺豪气无比的封给了卢仚后,原本这三千里地界内的官吏、士卒等,全都迁徙到了隔壁府县暂住。
纵横三千里的地界,原本的官吏、捕快、密探、驻军等,总数超过三十万,其中不少,都是修为有成的修士。
加上隔壁府县的官吏、军队,如今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数万人,尽是熔炉境后期以上修为,大半进入烈火境的高手。
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到前方天空一片黑光弥漫,领头的几名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已经厉声呵斥:“兀那妖人,速速放开金坑少爷。”
“大胆妖僧,焉敢害我仙朝贵宾?”
“迷途知返,时尤未晚法海大师,万万不可自误啊!”
几个地方主官厉声呵斥。
作为玄燕仙朝郡、府一级的官员,身后都站着势力不小的中等世家,而且全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精英子弟,才能在玄燕仙朝成为封疆大吏。。
这几个中年官员,他们一水儿金莲开境界,而且有一名男子气度森严,身边隐隐有异象环绕,分明已经是半步踏上了凝道果境界的大高手。
隔着数百里地,他们就大声呼喝,唯恐卢仚真个下手,害了金坑的性命。
卢仚正要大声呼喝,但是四周黑光一凝,卢仚的声音刚刚出口,就被黑光一旋,当即消去,任凭他竭力呼喝,也没能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
卢仚瞳孔一凝,深深一吸气,当即发出天龙吟。
一声长啸冲天而起,卢仚头顶隐隐一颗硕大的龙头仰天狂啸,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朝着四周急速奔涌。
但是声音波纹刚刚冲出十几里地, 黑光萦绕中, 天龙吟神通被硬生生消融一空。
卢仚骇然看着那光头男子。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 大天龙寺秘传的天龙吟神通,似乎在品阶在,也比不过这男子施展的黑光法。如此一来, 卢仚想要发声,给自己辩解个清白, 也是不可能的了。
数万地方驻军精锐和捕头、官吏等, 已经冲到了距离黑光笼罩的区域不足十里的地方。
领头的那位半步凝道果境界的官员一声呼喝, 就看到数万军中精锐齐齐掏出了一架造型精巧,弓臂几乎有大半个人身体这么长的奇形强弩。
他们在强弩上搭上了一片片形如羽毛的箭矢, 随后扣动机括,就听‘唰唰唰’好似暴雨打芭蕉的声音传来,无数条黑光带着细细的黑气铺天盖地的袭来, 凌厉无比的扎在了黑光凝成的光幕上。
这是‘玄燕弩’, 玄燕仙朝地方驻军的制式装备。
弩弓强劲, 普通箭矢也能轻松放出上百里地, 破空杀人,凌厉无比。
而这些驻军现在使用的, 不是普通箭矢,而是采集玄燕仙朝豢养的玄燕身上脱落的羽毛,用秘法炼制, 铭刻符文后制成的‘玄羽矢’。
轻、快、硬、利,穿透力极强, 这就是玄羽矢仅有的特点。
玄燕仙朝军方做过无数次试验,一枚合格的玄羽矢, 可以轻松洞穿用纯净的精铁铸造的,厚达十丈, 铭刻了标准防御阵法的护盾。
如今数万驻军精锐,数万玄燕弩,密密麻麻发出的玄羽矢何止百万?
好似一场黑色的暴雨铺天盖地的袭来,光头男子放出的黑光光幕溅起了点点涟漪,那些玄羽矢重重的落在黑光上,然后光幕微微一颤,箭矢就凭空化为一缕黑烟消散。
上百万的玄羽矢, 居然没能对黑光光幕造成任何削弱。
光头男子微笑,他又开口大声呼喝:“师兄,你且挡着他们,待师弟我, 从这小子嘴里,多挖点有用的消息出来。”
金坑脸色惨淡。
卢仚脸色骤变。
这光头男子现在的声音,完全和卢仚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说话语气都没任何不同。
卢仚气急败坏的看着光头男子。
光头男子轻轻一挥手,笼罩方圆数百里的黑色光幕,就一寸一寸的向内塌缩。密集的玄羽矢继续‘唰唰唰’的落下,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这些玄羽矢真个不断的削弱光幕的力量,正打得光幕节节败退一般。
一具黑天夜叉突然身体一闪,它径直穿透了卢仚保护金坑的舍利明光,虚空挪移,直接出现在了金坑身后。这黑天夜叉右爪如刀,狠狠的一爪子抓在了金坑的臀部上。
一声惨嚎,金坑的半边屁股齐着骨头被抓了下来,鲜血如喷泉,一下子染红了他半截身体。
黑天夜叉挥挥手,将一大片细皮嫩肉丢出老远。
光头男子微笑,黑色光幕微微一抖,金坑的惨嗥声就传了出去,光幕微微颤抖着,将金坑的声音放大了数十倍,直接传到了赶来救援的官兵耳边。
几个官员脸色齐变
他们也是接到了玄太乙的命令,这才第一时间点起了兵马赶来救援。
他们距离大金山寺最近,所以他们来得最快。
但是此刻,他们宁愿自己没有跑得这么快才好——如果金坑当着他们的面被人虐杀,那么他们几个,有一算一,全都要背黑锅丢官去职都是轻的,若是被贬斥去一些要命的地方镇守,那才是真的是冤枉啊!
“雷阵,攻!”
领头的官员厉声呼喝,数万驻军精锐一边扣动机括,继续不断的发射玄羽矢,同时左手探进腰间兽皮锦囊,抓出了一颗颗拳头大小,通体青黑色的雷珠。
雷法,修炼界的修士,只要根底不是太差劲的,基本上都会玩两招。
无论是御魔、护体,还是保家护宅,雷法都是极好用的神通。尤其是一些邪祟、妖魔、邪门阵法、邪门神通等,普通术法无效的时候,雷法能起到奇效。
玄燕仙朝虽然不擅长雷法,也没有高深的雷道传承,但是依旧高价从沧海楼那边,弄了一部还算不错的雷法秘典,专供军方研习。
是以,玄燕仙朝的军队,也都配发了这种从九天之上,采集雷电精粹炼制成的‘青冥三霄雷’。其雷劲爆发力极其狂暴,而且对于各种常见的防御禁制和阵法,有极大的伤损效果。
放在平日里,只要三五百颗青冥三霄雷,就能强力破开一座玄燕仙朝中等城池的城防大阵。
而此刻,聚集在这里的驻军精锐,能有四五万人。
‘嗡’的一声响,数万颗青冥三霄雷齐齐飞出,重重的落在了黑色光幕上。
一团团青黑色的雷火伴随着可怕的巨响爆开,黑色光幕笼罩之外,大地炸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一道道土浪冲起来数百丈高,一团团沉重无比、粘稠异常,充满了可怕绞杀力道的青冥之气在黑色光幕上疯狂扭动,宛如一柄柄巨大的刀轮,狠狠的撕扯着黑色光幕。
黑色光幕很配合的发出‘嘎嘎’声响,迅速向内塌缩退去。
短短呼吸间,笼罩数百里方圆的黑色光幕,就塌缩到了十几里大小,而且原本漆黑如夜的光幕,也变成了半透明状,隐隐可以看清光幕中的人影。
金坑嘶声惨嚎,他和卢仚一样,惊骇万分的看着破入舍利明光中的黑天夜叉。
卢仚只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空间波动,很像是他修炼大梵净世宗功法,悟出来的掌心佛国的那种空间神通衍生出的空间力量。
虚空一颤,这黑天夜叉就遁到了金坑身后。
卢仚借金刚法相放出的舍利明光,没能阻挡这黑天夜叉的遁法。
这黑天夜叉生前,很可能是一名同样参悟掌心佛国神通,悟出了空间大道的前辈高僧。是以他的骨殖被炼制成夜叉傀儡后,才拥有了如此的神异。
更让卢仚又惊又怒,想要口吐芬芳的是——光头男子当着他的面,面皮一阵扭曲,身体一阵摇晃,直接变成了卢仚的模样。
他笑呵呵的朝着卢仚合十行礼,然后身边光幕急速塌陷。
‘噗嗤’一声响,站在金坑身后的黑天夜叉一爪子将他的脑袋扭了下来,血呼啦子的拎在了手上。
黑光向内骤然塌陷,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卢仚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被黑光卷着,破开虚空,直接挪移回了大金山寺内部。
那光头男子化为卢仚模样,接过黑天夜叉手中的金坑头颅,拎在手中放声狂笑:“罢了,你这小子既然口风这么紧,那就算了吧”
黑色光幕炸开,六具黑天夜叉钻回了光头男子体内。
光头男子拎着金坑的脑袋,转过身,朝着数万目瞪口呆的官吏、驻军展颜一笑:“诸位来迟一步,金坑,已经被贫僧渡化了。”
“此子作恶多端,端的是罪孽缠身,贫僧慈悲为怀,专为度化世人而来,最是见不得这些恶人作威作福,为祸天下是以,贫僧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如此天下也多了一份清静。”
赶来的官吏中,有一名中年男子,就是原本卢仚地盘上的地方主官。
卢仚在这里建了大金山寺,其中征地啊、迁徙啊、户籍地契的办理啊,都是这官儿和卢仚交接的,是以他对卢仚算得上老熟人了。
此刻看着‘卢仚’满手血腥,一身煞气的模样,这官员狠狠一跺脚:“法海大师,你,闯下大祸了!来人啊,请法海大师留在这里不要妄动等,等陛下旨意罢!”
光头男子听得对方这般说,他‘哈哈’一声大笑,身体一晃,虚空不见任何光影动静,直接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百九十六章 逃亡
大金山寺内,卢仚只觉浑身一重、一轻,突然就被丢了回来。
他看看四周,跺跺脚,气恼暗骂了一声。
那光头男子用他的面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生生斩杀了金坑,这口黑锅,算是结结实实的扣上了。
解释?
怎么解释?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卢仚急速的分析了一下,如果自己是沧海楼的高层,如果自己是玄燕仙朝的皇帝,面对金坑的死,会是如何的反应。
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卢仚轻轻的摇了摇头:“罢了,这口黑锅,扣得够结实。”
两宗联盟,金坑可是宝光阁的核心嫡传。
而卢仚呢?
只是玄奺招揽的一个客卿,而且属于那种随时可以丢弃,随时可以牺牲的客卿如果卢仚有半步天人境的修为,或许沧海楼高层还会考虑考虑他和金坑的份量,但是换成现在的卢仚么,结果不问可知。。
当然,如果卢仚真的有半步天人境的修为,金坑也不会带着那么一点小钱上门来打发卢仚,自然就不会发生卢仚被扣黑锅的事情。
轻叹一声,卢仚一声唿哨。
一队一队的道兵大和尚排着整齐的队伍,快速朝着卢仚这边跑了过来。
小金刚须弥山悬浮在头顶,一道道金光洒落,将这些道兵大和尚都吞了下去。卢仚修炼大梵净世宗的传承功法有所成就,小金刚须弥山中的道场世界空间有所增益,吸纳力量也是涨了一大截,只用了短短一盏茶时间,外放的所有道兵大和尚就全部收回。
阿虎、鱼癫虎也带着人跑了回来。
阿虎看着卢仚难看至极的脸色,沉声道:“仚哥,怎么了?有人上门来找事?要不要”
阿虎很熟练的比划了一个切脖子的手势。
卢仚摆了摆手:“罢了,这人我们暂时奈何不得,被栽赃陷害了,而且无从分辩兄弟们,得跟着我过一段苦日子喽。啧啧。”
卢仚能想象,接下来他即将面对的,是沧海楼、宝光阁的联手追杀。
这小日子绝对是血雨腥风、有滋有味。
可惜了自己这座,好容易才建起来的道场。
‘哎’, 偌大的大金山寺啊, 这么多名山古刹的主持、方丈们热心援建的大金山寺啊哎, 实在是可惜了!
卢仚脚踏一团金云,径直冲向了高空。
远处,一群官吏带着数万驻军精锐, 正浩浩荡荡的朝着大金山寺杀了过来。领头的几个官儿,还在大声嚷嚷着‘迷途知返’之类的废话。
“阿虎, 癫虎, 带人冲一冲他们, 不要让他们太得意了。嗯,那数万驻军精锐, 给我拿下尤其是他们的玄燕弩和玄羽矢,统统留下。”
卢仚看着那数万驻军精锐,眸子里一阵幽光闪烁。
七八成都是烈火境的好手, 剩下的都是熔炉境巅峰的修为, 这是一支绝对的精锐。反正已经结仇了, 那么, 将他们炼制成道兵大和尚,卢仚也就没什么愧疚的了。
“也不知道, 你们是谁家的儿子,谁人的父亲呵,不过, 无所谓了。贫僧来自极圣天,降临贵地, 就是来行邪魔之事的。”卢仚轻叹了一声,右手一道佛光洒下, 给阿虎、鱼癫虎等百多个虎爷、三十六位曾经的神武将军加持了一道大力金刚禅法。
阿虎等人齐声长啸,浑身骨节‘咔嚓’作响, 身躯骤然拔高了两尺有余,力量在卢仚的佛法加持下飙升了十倍不止。
他们通体萦绕着金光,宛如穿着厚重的甲胄,手持沉甸甸的禅杖,同样驾云而起,冲着那些官吏、驻军就冲了过去。
百多号人宛如百多条猛虎,嘶声大吼着闯入了对方军阵中。
还不等人家反应过来, 阿虎等人就是一通大吼大叫。他们的神通秘术,都是卢仚用醍醐灌顶神通灌注而成,一切都是现成的,不用他们自己辛辛苦苦参悟、领悟。
大天龙寺的天龙吟神通, 他们也用得颇为熟练。
百多人扯着嗓子一通大吼,数万驻军精锐就好像下饺子一样从空中不断坠落,一个个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卢仚双手朝着下方大金山寺一指,四面八方,五色氤氲翻滚而来,化为一支巨大的手掌破空横推。大地微微震荡,卢仚聚集护山佛阵之力,化五行精气为神通手掌,隔空一掌狠狠拍在了领军的一群官员身上。
这些官员修为都在金莲开之上,家世渊源,修为高,传承功法也着实不错。
奈何面对卢仚,面对偌大的,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大阵聚集起来的天地之力,他们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一些。
一声闷响,五彩巨掌当头拍下,附近几个府县的官员们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好似苍蝇拍下的苍蝇,被一掌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修为尽数被镇压。
一名和卢仚熟悉的地方官嘶声大喊:“法海大师,不可自误迷途知返,犹未为晚哪!”
看到喊话的那官员闪烁的目光,迷离的小眼神,卢仚轻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要迷途知返甚至,我愿意出金坑的丧葬费,奈何你们不给我机会啊!”
“会么?不会!”
卢仚向四周望了一眼:“可惜了我这座舒舒服服的大金山寺,哎,这么多好东西呢。”
右手朝着小金刚须弥山一指,顿时一丈方圆的小山化为千丈高下,腾空而起直上万丈高空,通体放出无量金光,笼罩了整个大金山寺。
寺庙内,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香客、信徒们,一个个身体翻滚着被金光丢出了数百里外,大地剧烈的轰鸣,偌大的大金山寺,连同寺庙内的数千小沙弥、小尼姑一起,硬生生脱离大地,被金光裹挟着,一点点的腾空飞起。
小金刚须弥山中,有卢仚从卿云国、焱朝那边强行收服的数千万道兵大和尚。
这些道兵大和尚的修为有高有低,但是涓滴之流、汇聚成海,数千万人的法力融为一体,加注在小金刚须弥山上,这就是一股足以移山倒海的恢弘伟力。
方圆数百里的大金山寺被硬生生连根拔起,再以掌心佛国神通,将其压缩到数丈方圆,一点点纳入小金刚须弥山中。
卢仚咬咬牙,心一狠,一不做,二不休,也顾不得什么‘可持续开发’的理念,本着‘强盗过境、寸草不生’的宗旨,施展了斡旋造化的大神通,以小金刚须弥山,锁定了大金山寺地下汇聚过来的数十条大小地脉。
一声声高亢的龙吟声不绝于耳,地下那灵机充沛、道韵强大的地脉化为普通老百姓肉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一条条巨龙,翻滚着被卢仚从地下强行抽取。
这些地脉,是大金山寺成立之时,玄奺让人帮忙,从附近的几座大山的地脉中,挑选最好的一批地脉,强行迁移、汇聚而来。
也就是这些地脉的存在,让大金山寺成了瑜州都数一数二的洞天福地,修炼的绝佳道场。
卢仚以‘涸泽而渔’的手段,硬生生将这些绵延数万里、十几万里的地脉强行从地下抽出,地脉本身固然是剧烈挣扎,附近数万里内,山峰崩塌,山脉扭曲,大地剧烈的震荡,一场中型烈度的地震迅速席卷了小半个瑜州。
元灵天的天地结构稳固,虚空如此,大地地脉也是如此。
卢仚的神通法力,毕竟只是金莲开境界他强行抽取地脉,哪怕有了小金刚须弥山和数千万道兵大和尚的帮助,他只是将地下的地脉抽取了数千里长短,地脉就轰然断裂,剩下的地脉迅速窜回了地底深处,最终被小金刚须弥山吞入的,只是数十条长有数千里,最终凝形为千多丈长短蛟龙形态的地脉。
不过,也足够了。
这些地脉被小金刚须弥山吞入,迅速融入山体之中,小金刚须弥山这座大金刚寺的镇山之宝当即放出无量光芒,威能、威势迅速飙升了数十倍,隐隐有一种重返太古巅峰状态的征兆。
起码卢仚感应小金刚须弥山时,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和小金刚须弥山的联系更加紧密,一份法力能够调动的威能,起码被之前提升了十倍以上。
以前的小金刚须弥山,就好像常年缠绵病榻的老人家,骨架子还在,但是内里、外在,都枯槁、委顿得不成样子了——毕竟,是在极圣天漫长的天地灵机崩碎的年月熬过来的。
可是现在,奄奄一息的老病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儿。
行走如风,咳嗽、喘气都比以前有了更大的力道,精神好着呢。
这样的掠夺手段,若是再用上个百来次,怕不是小金刚须弥山就能恢复成以前的壮硕汉子?
卢仚目光闪烁,暗自下定了决心。
五色光芒冲了过来。
大黄、翠蛇、鹦鹉、鳄龟、兔狲,五位大爷迅速回到了卢仚身边。
大鹦鹉神经兮兮的抖动着翅膀:“怎的?仇家找上门来了?还是,有大肚皮的小娘子上门寻亲来了?怎么连屋子都搬走了?”
卢仚就看了看大鹦鹉,这厮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肚皮的小娘子?
他卢仚是这样的人么?
“仇家上门啧,凭空掉下来的要命的仇家咱们,得风餐露宿、挣扎逃命喽!”
卢仚长叹了一声,大袖朝着那些昏厥倒地的驻军精锐就是一卷。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逃亡(2)
拾掇好了大金山寺的家当,原地就留下了那数千名被祸害过的女子。
卢仚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大袖一甩,将这数千名表情呆滞、麻木,眸子深处却透出了一丝惊恐、绝望之色的女子,全都收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金坑死了,是某人顶着他的外形所杀。
卢仚逃了,宝光阁、沧海楼的人若是找不到‘杀人凶手’,难免报复这些作为‘罪魁祸首’的女子。
虽然这些女子才是受害者,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谁和这些可怜虫讲道理呢?
将数万驻军精锐也收入了小金刚须弥山,卢仚看看昏厥倒地的那些地方官吏,犹豫了一下,嘀咕了一声‘众生平等’,干脆也将他们强收了进去。
都是玄燕仙朝的地方官,都是玄燕仙朝世家门阀的精英子弟。
这里多收拾一个,玄燕仙朝就多损失一份实力虽然对于庞大的仙朝来说,损失这些官吏,比九牛一毛还不如,但是这种事情做得多了,细水长流之下,玄燕仙朝也受不了吧?
没奈何的是,之前阿虎、鱼癫虎冲击对方军阵的时候,有两个府城的主官见机不妙,居然直接捏碎了逃命灵符,顷刻间跑得不知去向。。
这两个人逃就逃了,卢仚也懒得花费力气去抓他们。
回头看看原地就剩下一个方圆数百里大坑的寺庙原址,卢仚仰天长啸一声,左手托起一片金光,阿虎、鱼癫虎等人纷纷跳起,一头扎进了金光中。
如今卢仚施展掌心佛国神通,可以在掌心开辟一座方圆七八里的小空间。
这小空间内环境极其恶劣,换成普通人,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阿虎他们修行有成,修为强悍, 身体更是彪猛, 足以在这小空间中存活大半年的。
百来号人蹲在这小空间中, 占地不过一亩地,卢仚又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朝着远处一挥手, 远处一座高有两三百丈,底座方圆六七里的小山峰就‘咔嚓’一声从大地上裂开, 冉冉飞起, 一头撞入了他掌心金光中。
掌心内, 金色佛炎升腾,烧得这座小山顷刻间融成了岩浆, 迅速化为一座通体五色的五指山。
大黄他们身上,五色氤氲不断流出,顺着卢仚身体注入了小山内。
一枚枚硕大的, 代表了‘金刚不坏’、‘镇压邪魔’等力量的佛门法印不断凭空生出, 重重的烙印在了五指山内。一层, 两层, 三层,卢仚腾空而起, 踏着一念遁法朝着天武公主府的方向奔去,同时不断将各色佛印烙印在五指山内。
兔狲趴在他头顶,翠蛇藏在袖中, 大鹦鹉趴在肩膀上,大黄紧跟在身边, 鳄龟很艰难的将身体压缩到了一丈方圆大小,张开嘴咬着卢仚的衣服后摆, 将自己当做了一个超巨型挂件,挂在了卢仚的身上。
带着五位大爷, 卢仚托着百多号高手外带一座急速炼制的五指山,一步数百里,身形闪烁的向前急速奔驰。
一念遁法速度快到了极点,以卢仚如今的修为,他破空飞行的速度,堪比普通凝道果巅峰的修士遁光飞行。
他步伐匆匆的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前方大片光芒亮起, 大黑燕子扑腾翅膀的声音宛如雷鸣、飓风,震得天地一片乱晃。
三条青色剑虹在前方急速逃窜,后方跟着数十条剑光、遁光,再后面一点, 则是上万头大黑燕子在全速飞行。这些大黑燕子口吐白沫,翅膀乱甩,好些燕子已经是累到了极致,每扑腾一次翅膀,身上都有大片黑色羽毛脱落。
玄奺手下,虽然有大量的玄燕充当坐骑,但是她能得到的玄燕,全都是玄燕仙朝豢养的玄燕群中,那些实力最弱,刚孵化没多长时间,刚成年甚至没成年的玄燕。
真正有经验,有道行,战力最强的那一批成年玄燕,全都编入了玄燕仙朝的禁卫军,归属玄太乙直接统辖,那种玄燕,怎么也不可能交给玄奺来乱折腾。
是以,青柚三女在前面逃跑,后面的玄燕群气势汹汹,但是很多玄燕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再追上几千里,怕是小命都要丢在半路上。
卢仚一声长啸,朝着青柚三女迎了上去。
他就知道,青柚三女不会轻松的吃亏、上当,虽然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但是走到哪里都捧着先祖手札咨询、参考的青柚,实则是极其精明、极其聪颖的女子。
加上青鳞剑护体,这可是从太古那一场大战中存留至今的至宝剑器,妙用极多,绝非寻常宝物能比。
果不其然,青柚三女察觉不对,主动逃了出来,这可省掉了卢仚很大的麻烦。
卢仚的长啸声震百里,青柚三女抬头看到他,顿时纷纷欢喜轻笑,纷纷道了一声‘疾’,原本三十几丈长短的剑光,骤然喷出夺目光华,膨胀到百丈长短,速度暴涨三倍,直奔卢仚这边飞来。
卢仚举起左手金光,将青柚三女纳入掌心佛国,然后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后方,玄奺催动一头成年的玄燕追了上来:“法海大师,暂且留步,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听不得,听不得!”卢仚头也不回,一步一步的向着远处遁走,他大声喝道:“天武公主,贫僧和你之间,缘分断了你且听好,那金雷,绝非我所杀。”
“贫僧对公主,一片赤胆忠心,奈何公主身边有奸人,对贫僧起了黑心,势必置贫僧于死地。”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哎,贫僧这一片好心啊!”
“贫僧本来,是想要留在瑜州,为公主出力,为公主祈福的但是情势逼人,贫僧是留不下来了,未来发生什么,休要怪贫僧就是。”
“从此一别,江湖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走着瞧罢!”
卢仚一套一套的切口、黑话,‘哗啦啦’犹如流水一样喷了出来,听得后面驱动玄燕直追的玄奺是目瞪口呆,只觉——‘法海大师果然是个妙人’!
随之,玄奺心中又是一团怒火冲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就要说,是卢仚杀了金坑,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
“金坑那小子,死就死吧,还要连累本宫啊,好容易招揽到法海大师这等高僧可恶可恶可恶!”
“分明是你们影楼招惹出来的乱子,为何最后承受损失的是本宫?简直,不可饶恕金坑那小子,究竟死了没有?”
玄奺又狠狠一跺脚,朝着脚下玄燕厉声呵斥:“没吃饭么?飞这么慢?赶紧追上去,本宫重重有赏今天若是追不上法海大师,回去就把你的毛给拔了,送去玄燕营里游营示众,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一头毛发油亮的母燕子!”
玄燕一听玄奺的话,顿时浑身黑毛竖起,它‘嘎嘎’尖叫着,疯狂的扑腾着翅膀向前疾驰,坚硬锋利的羽毛摩擦着空气,居然硬生生摩擦出了一串串细小的火星。
卢仚回头朝着玄奺笑了笑,也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鳄龟拉长脖子,猛地回头,张开嘴就是一道黑气喷出。
‘嗤啦’一声脆响,海碗粗细、长达千丈的黑气喷出,当即化为方圆数十里的黑云弥漫虚空。无数极细的冰晶在黑云中翻滚,可怕的寒气肆虐,将空气都冻成了冰晶‘窸窸窣窣’的向下坠落。
玄奺和身边一众高手护卫追得太快,根本来不及闪避,一头撞进了黑云中。
可怕的寒气袭来,玄奺脚下的大燕子‘嗷呜’一声怪叫,浑身迅速蒙上了厚厚的冰晶,连五脏六腑都被冻成了冰块,整个化为一个大冰坨子,沉甸甸的从空中坠落。
玄奺,还有一众护卫的身上也迅速出现了薄冰,可怕的寒气侵入身体,冻得她们瑟瑟发抖,更有人不小心吸了几口寒气进去,冻得肺子剧痛,咳嗽中就吐出了黑色的带着冰渣子的淤血。
“退!”玄奺惊呼。
鳄龟喷出的这一口寒气,居然蕴藏了一丝浓郁的水之大道本源的气息。
虽然一口寒气只能笼罩方圆数十里,和那些高手大能气息释放,动辄影响千里、万里之地的气势万万无法相比,但是鳄龟的这一口寒气的品质高得惊人。
玄奺急忙祭起了一盏青铜宫灯,放出一团温煦的光芒笼罩住了自己和一群护卫。
四面八方可怕的寒气侵蚀过来,宫灯放出的光芒剧烈摇晃着,灯盏中珍贵无比的万年龙鲸油脂提炼出的燃料急速消耗,玄奺一行人好容易向后退出了乌云笼罩的范围,刚刚退出,灯盏内价值巨万的灯油就已经彻底消耗一空,灯光彻底熄灭。
玄奺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这灯盏帮她们抵消了九成九的寒气,她们一直被困在那黑气中,天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趴在卢仚袖子里的翠蛇很不爽的‘嘶嘶’了几声。
鳄龟出手的时候,他也想顺势喷一口毒气过去,但是被卢仚制止了。
鳄龟只是阻敌,翠蛇如果出手,那就是结死仇了。玄奺对卢仚不错,卢仚可没想着对她下狠手。
玄奺喘了一口气,气急叫骂,带着大队人马,继续朝着卢仚追了上来。
卢仚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左手随手向后一甩。
‘嗡’!
天地微微一颤。
被卢仚铭刻了三千重佛印的五指山,被他暴力投掷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逃亡(3)
五指山丢出,五色华光照耀天地,一道道五色光霞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缠绕在五指山上,化为一道道肉眼清晰可见的五色锁链。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鸣,五指山冉冉朝着玄奺等人当头落下。
玄奺等人体内法力一滞,气息骤然僵直,浑身僵硬,四肢百骸好似被铁水浇铸封冻了一般,再也难以动弹丝毫。
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五指山化为三四百丈高下,方圆七八里大小,裹着漫天五彩霞光一点点的压了下来。
恐怖的镇压之力席卷全身,就连神魂都一片茫然、空白,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她们好似看到虚空中,有一双充满慈悲的眼眸看着她们,好似有一个宽厚、温热的声音朝着她们在不断的嘀咕,什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什么‘迷途知返尤为不晚’
一声声劝人从善的念叨声从神魂深处发出,玄奺她们就觉得自己真个是罪孽深重,真个是罪不可赦的罪人。
她们放弃了一切抵抗的念头,乖乖的收起了一切的神通秘术,抱着脑袋,任凭那座五指山从头砸了下来,‘轰隆’一声,将所有人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身躯都丝毫无伤,但是法力、神魂再也无法调动丝毫,所有人都好似僵尸一般被镇压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只能看着卢仚慢悠悠的扬长而去。
“佛祖慈悲,这五指山神通大有可为。”卢仚笑得极其灿烂。
这五指山镇压神通,是他刚刚领悟来的佛门神通,在极圣天的佛门传承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神通秘术出现。
但是,谁让卢仚非同一般人呢?
这神通的来历么
“猴子啊,啧啧!”卢仚笑得越发的灿烂:“可惜,没有这么俊俏的母猴子,玄奺殿下,哎我其实,不愿意和你为难的咯!”
一念遁法跑得飞快,卢仚下方, 出现了一座县城。
卢仚身体一晃, 在极圣天使用过的梦幻泡影珠施展开来, 他变成了那个拦路截杀了金坑的光头男子的模样,径直从高空坠落,一拳将县城公库的防御禁制破开。
那些关系着民生的粮食、棉布之类的东西, 卢仚丝毫没碰。
但是那些和修炼有关的,各色灵药, 各色丹药, 各种灵晶, 各种珍稀金属,林林种种各种各样的值钱玩意, 大袖一卷,就全部带走。
区区一座县城,公库中的修炼资源能有多少?
卢仚‘哈哈’一笑, 大吼了一嗓子什么‘黑天降世、普度众生’, 以及‘玄燕无道, 沧海当干’的口号, 一念遁法施展开来,轻轻松松一步就冲出了千多里地, 来到了另外一座县城。
之前卢仚挑选大金山寺驻地的时候,整个瑜州他都认真的跑了一遍,州城、郡城、府城、县城的地理位置他是门清啊!
这一步千里的效率, 简直是骇人至极。
他轻轻松松闯入一座又一座的县城,轻轻松松的一拳轰破了一座座公库, 将里面和修炼有关的资源席卷一空,一丝半点都没留下。
半个时辰的功夫, 卢仚扫荡了整个瑜州的所有县城,获取的修炼资源堪称恐怖。
玄奺被镇压, 整个瑜州群龙无首,很多地方官距离稍微远些,根本不知道大金山寺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些地方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是以卢仚长驱直入,犹如直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的攻破了所有的县城, 然后是一座座毫无防范的府城,紧接着就是瑜州下辖的十几座郡城。
卢仚速度太快,力量太强,配合小金刚须弥山中的道兵大和尚们, 一击之下,力量堪比凝道果境的大能。而玄燕仙朝本土的州郡府县各级城池,他们的城防阵法开启到最大功率,也不过是能防范凝道果境的高手。
照虚空境界的大能,在玄燕仙朝、云洛古国,都是压箱底的存在偷袭城池这种事情,他们要脸,做不出来啊!
最要命的是,瑜州的各级官员,都在玄太乙的咆哮呵斥中,带着各城池的驻军精锐,直奔大金山寺去了。卢仚所过之处,一座座城池中,只留下了大猫小猫两三只看家的官员,以及一批修为普普通通的基层士卒而已。
卢仚总是一击先摧毁了城池核心处的城防大阵枢纽,然后一拳轰破公库的大门,冲进去一通洗刷,整个过程大概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一步离开。
几座郡城留守的官员,甚至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家库房就被洗劫一空。
直到卢仚都跑远了,他们还没看清下手的‘劫匪’长什么模样,只能根据目击衙役、官吏的口述,将光头男子的长相描绘出来。
天空中还残留着卢仚口号声的回音,卢仚几步迈出,早就跑出了数千里地了。
必须要说,方寸禅林的一念遁法,实实在在是佛门极高明的神通起码在接下来的几座郡城中,有半步凝道果境的官员察觉了卢仚的行动,他们气急败坏的施展神通一路猛追,却连卢仚的尾气都碰触不到。
快,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卢仚已经洗劫了除瑜州州城之外的所有郡城、府城、县城,这消息居然还没传到玄太乙面前。
当百万计的驻军精锐,逐渐在大金山寺的遗址大坑附近集结的时候,玄太乙等人也从天武公主府的虚空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玄燕仙朝最精锐的,平均修为在种金莲以上修为的禁卫军犹如黑色的洪水,从虚空挪移阵中不断涌出。脸色铁青的玄太乙等人纷纷跳上了玄燕坐骑,一溜烟的朝着大金山寺的方向奔去。
玄太乙一行人抵达的时间,滞后了许多。
他们在玄风城,更换了好几处虚空挪移阵,但是每次他们跑去新的虚空挪移阵,准备传送到瑜州,虚空中都会有一声钟鸣响起,硬生生打断他们的传送不提,还将挪移阵轰得粉碎,虚空压力让玄太乙等人狼狈不堪。
从接到金坑的预警,到他们最终抵达瑜州,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金灿脸色犹如死人一般,双眸充血,就好像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一样狰狞——他随身携带的玉符,又炸碎了一块。而这块玉符的碎裂,代表着金坑彻底玩完了。
他最宠爱的儿子,金坑,母亲出身影楼的金坑,被人袭杀了。
金灿现在,想要杀人。
金坑只是去登门调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金灿看来,数千民间女子的清白之类的事情,的的确确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么?
影楼收钱办事,人家要求影楼的杀手这么干,而且给足了钱,影楼有什么借口拒绝这样不用杀人,轻轻松松,还能让杀手们好生发泄一下精力,尽情享乐一把的活计呢?
而且,人家给的钱,真不少。
影楼没理由不接这样的买卖。
下作,当然是下作了一些,但是这一单买卖无风险,高利润,干嘛不做呢?
而且,事情被引爆后,沧海楼和玄燕仙朝都没说什么,玄奺不也没说什么嘛反正,那法海贼秃,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失啊!
而且,两宗结盟嘛,宝光阁这边照顾着玄奺的情绪,还生怕法海贼秃在玄奺面前歪嘴,说点阴阳怪气的鬼话,引得两宗生了嫌隙!
金灿自认为,自家已经做得仁尽义至了!
不然的话,以自家夫人,金灿那老娘的性格,你敢指望当代影楼楼主的女儿,会去给你法海贼秃赔礼道歉?
自家已经做到极致了,礼数方面,无可挑剔了。
可是自家儿子金坑,居然就这么折了。
奇耻大辱!
金灿有点担心的看了看金璜。
当他看到金璜,还有金雷的脸色都是那样的扭曲和狰狞,金灿顿时放心了。
自己的儿子,不会白死。
再看看苍墨玄和玄太乙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金灿心中莫名有了一丝痛快。
自己死了一个儿子儿子这种东西么,死了就死了吧,还可以生而且,他金灿缺儿子么?
不缺!
可是玄燕仙朝和沧海楼,这次可是被打脸打狠了。
在自家的地盘上,硬生生被人用秘宝克制,当代沧海楼主和在位的玄燕仙朝皇帝,居然没办法通过虚空挪移阵,赶来金坑出事的地方!
这就好比,一个土豪大老爷,好生生的在自家院子里优哉游哉的享受生活呢,一个穷得掉渣的乞丐,拎着一块糊了狗屎的板砖,长驱直入穿过数十重院子,穿过数十道有护卫值守的防线,直接跑到了大老爷的面前,用板砖在他脸上狠狠的糊了一板砖!
板砖力道倒是不大,大老爷皮毛都没伤到一根。
但是板砖上的狗屎,糊了大老爷一脸都是!
金灿微微咧嘴,露出了一个极其幸灾乐祸的冷笑——看看玄太乙这小模样,真应该拖着云洛古国的国主云无思一切过来的。
云无思若是看到玄太乙这等表情,他估计得请金灿去云洛古国最好的青楼狂欢三年不可!
还都得是没出阁的清倌人作陪!
金灿琢磨了一下,轻轻点头。
他只是死了个儿子,虽然心痛但是比起沧海楼和玄燕仙朝这次掉的面子金坑那条小命算什么啊?
一行人冲出了天武公主府,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化为一条黑色的长河,在高空中飞驰而出,直奔大金山寺方向!
卢仚搬走了大金山寺,里面的虚空挪移阵自然也用不成了。
一众大人物,也就只能劳累自己亲自赶路了。
这时候,卢仚已经冲进了瑜州州城,一声天龙吟,直接震晕了州主府邸中留守的一众官吏、士卒,一脚踹破了州府公库的大门。
第三百九十九章 逃亡(4)
瑜州州城的城防大阵核心冒出一股浓烟,整个耗费巨大的大阵枢纽,被卢仚直接一掌,硬生生从庞大的大阵中抓了出来。
这是一颗直径百丈,用无数珍稀金属铸成的阵法枢纽,上面镶嵌的各色灵晶,体积最小的都有水缸大小,核心一颗用来给大阵提供能量的灵晶,单体直径在三十丈左右。
就这一颗核心灵晶,内蕴的天地能量精粹,大概就堪比普通十个半步照虚空境大能的全部法力修为。配合上其他的灵晶,以及沟通的地脉等等,瑜州州城的城防大阵,足以抵挡半步照虚空境大能狂轰滥炸三月以上。
奈何阵法没开启,卢仚就侵了进来,这颗没什么高手防守的阵法枢纽,卢仚自然是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就在城防大阵核心所在的楼阁左近,是瑜州州城通往外界的虚空挪移阵。
卢仚毫不犹豫,一剑斩落,将整座挪移阵彻底摧毁,然后他挑选着瑜州城内,那些豪宅大院,逐个的搜索了过去。。
瑜州城内的世家豪族,还是很有些底蕴。
凝道果境的老古董,还是有这么三五人。
但他们毕竟只是玄燕仙朝普通地方豪门出身,功法传承、战斗经验等等,都远不如宝光阁高薪供奉的那些凝道果境的客卿、护道人。
是以三五个急匆匆从闭关清修的所在破关而出的老古董,被卢仚三两下重击打得大口吐血,只有两人侥幸逃脱,其他三人尽被卢仚暴力擒拿,禁锢了全部修为后丢进了小金刚须弥山,用佛阵一点点的‘度化’。
除开三名凝道果境的大能,卢仚从瑜州州城各部衙门,各处大家豪族中,又俘虏了金莲开境界的高手三十二人,种金莲境界的高手八百四十三人,烈火境、熔炉境的小高手能有数千之众。
这就是玄燕仙朝一座州城的底蕴。
这还是他们有大量族人高手分散四方,坐镇各处产业,并不在家族本部的缘故。
甚至,官邸中抓来的那几个高手,也只是留守的人选,其他大批官吏和驻军精锐,都急匆匆的赶去大金山寺恭候玄太乙去了。
用时一刻钟,将瑜州州城从人到物搜刮一空后, 卢仚以那光头男子的形象, 在瑜州州城半空中显露法相, 将那光头男子的形象化为千丈高下,让城内残留的官吏、士卒,以及满城的男女老少看了个清清楚楚。
“黑天降世, 众生得享大清净!”
卢仚大吼了几嗓子胡编乱造的口号,然后毫不犹豫, 转身就走。
一步迈出数百里, 身形、长相在梦幻泡影珠的效力下迅速变化, 卢仚大袖一抖,在小金刚须弥山中闷了好些日子的乌云兽一头冲了出来, 脚踏乌云,仰天发出一声欢快的长啸,然后用大脑袋狠狠的顶了一下卢仚的身躯。
这头大家伙, 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吃了睡, 睡了吃, 有无穷的五行氤氲和佛门佛力为他强壮身躯, 更有玄元神水洗炼血脉。
此刻这厮的长相,越来越像是传说中的麒麟神兽, 只是浑身鳞甲漆黑,通体不断喷出丝丝黑烟缭绕全身。
从头到尾,全长六丈许, 从脚到头顶,高有两丈许, 厚厚的黑色鳞甲下,满是虬结的肌肉, 卢仚坐在他背上,都能感受到他奔跑的时候, 肌肉抖动传来的恐怖力道。
这厮如今的力量,单纯肉体蛮力,怕不是有三四十象上下?
单凭蛮力来说,另外五位大爷中,怕是只有向来低调,从不惹是生非的大黄能比得上?
卢仚一声唿哨,乌云兽脚踏虚空, 带起一缕长长的黑色烟气,‘唰、唰’有声的在高空中急速奔驰。
在极圣天的时候,在那种恶劣的天地环境下,乌云兽一个时辰间, 都能轻松奔出几万里地。
元灵天的天地结构极其稳固,神通遁法等等,在这里的速度被天地压制,未免变得慢了许多。但是乌云兽并没有施展神通秘术,只是单纯依靠自身肉体之力和天赋的速度大步狂奔!
这家伙的速度,比起在极圣天的时候,快了起码十倍!
至少,卢仚估算了一下,在元灵天,寻常凝道果境的修士的遁法,根本追不上这头撒欢的大家伙。
坐在乌云兽背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狂风,卢仚不由得放声大笑。
在元灵天,各处仙朝、皇朝、王朝的地理堪舆图,都是绝密中的绝密。卢仚也是搭上了玄奺的线,从玄奺那里,得了一卷玄燕仙朝和周边几个仙朝的地理图册。
一枚巴掌大小,表面雕刻了无数山川水纹的玉符悬浮在面前,云烟喷涌,放出大片山川地理图样。漫漫山川地理中,一点闪烁不定的黑光若隐若现,那里就是卢仚所在的位置。
玄燕仙朝,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位于元灵天的东南角。
此刻卢仚策动乌云兽,疾驰而去的方向,乃是朝着元灵天的西北向。
在瑜州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玄太乙他们会如何震怒,可想而知宝光阁、沧海楼会花费多大的力气来搜杀自己。
云洛古国,在玄燕仙朝的东南方向,卢仚肯定不会往人家的老巢方向奔走。
而西北方向,只要离开玄燕仙朝,再跨过沧海楼统辖的另外一个仙朝大政仙朝,就能脱离沧海楼的属地再通过一块并无大型宗门管理的,作为宗门之间缓冲地带存在的战国区域,卢仚就能进入一个同样名列元灵天前百宗门,名曰‘盗天宗’的宗门疆域。
在玄奺给出的地理堪舆图中有记载,‘盗天宗’亦正亦邪,功法传承极其怪异,普通弟子,窃财物;精英弟子,窃精元;门中长辈,窃天机;宗门长老,窃造化。
他们宗门弟子对外吹嘘,‘天地之间无不可盗者’,实实在在是一个手段毒辣、行事诡谲,让其他宗门都颇有几分忌惮的门派。
‘盗天宗’门下弟子的成名之战,就是以数千年的布局谋划,一举窃夺了另外一个前百宗门‘青丹宗’的宗门权柄,将青丹宗祖传的各色丹方秘诀窃取一空,贩卖给了青丹宗积年的老对头和竞争对手‘仙医谷’。
经此事变,原本在元灵天排名前三十之列的青丹宗势力大损,宗门弟子内斗死伤狼藉,宗门排名直接摔落到了五百名开外。
而付出了一笔巨额报酬的仙医谷,则是从排名一百二三十位的水平,势力飙升,如今在元灵天的宗门排名中,已经踏入了前十之列。
仙医谷如今底蕴无比雄厚,只是门内弟子不喜亲自征伐厮杀,是以首批侵入极圣天的先锋队伍中,并没有仙医谷的弟子出现——但是那些先锋弟子手上,肯定有仙医谷提供的灵丹妙药,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尤其是盗天宗弟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一点嫌隙小事,他们势必呼朋唤友,将你祸害得家破人亡不可。
“先去盗天宗的地盘暂避一些时日,等得将这次得来的好处全部消化了,再来和他们计较。”
卢仚耷拉着眼皮,盘算着接下来一段时日的行止。
金坑被杀,那不知名的光头男子行迹如此诡秘,卢仚总觉得,有人想要罗织大网,将自己给网进去。但是他卢仚,是这么能轻松被人掌握的么?
“不急,等有了足够的力量,我们逐个算账就是。”
乌云兽速度极快,一座座玄燕仙朝的府县被丢在了后面。
大半天时间后,乌云兽前方,出现了一座气势巍峨的大城,城门口上挂着的门额,分明是‘清州’二字。
卢仚眉头一挑。
清州,这也是玄燕仙朝腹心地带的膏腴州治,清州多水势湍急的大河,下多有巨型的矿脉,最是盛产各种属性的灵晶、灵金等物。
因为水脉滋养,清州疆域内水土肥美,各色灵药灵草的产量也着实喜人,算是玄燕仙朝最重要的几个药材供应基地。
卢仚犹豫了一下,当即跳下乌云兽,改头换面后,长驱直入进了清州城。
少顷一声巨响,清州城的城防大阵枢纽被一击轰破,卢仚劫走了造价巨万的城防大阵枢纽,又是依法施为,硬生生将清州城的公库洗劫一空。
清州城的各处官府衙门中,地方官们都坐镇本衙,没有外出。
是以卢仚一动手,顿时各处衙门闻风而动,宛如捅了马蜂窝一样群起而攻。
但是清州州城的驻军也不过十万上下,而卢仚的小金刚须弥山中,道兵大和尚数量以千万计。而且所有的道兵大和尚都是一个念头,一个意志所操控,他们结阵的威势和效率,远胜寻常的精锐士卒。
是以,清州城的官兵围攻,被卢仚一攻而破。
卢仚打破清州城,劫走财物无数,更洗劫了各处官府衙门、大家豪族,硬生生掳走了凝道果境大能高手六人、金莲开高手近百人,其他各阶驻军精锐和官吏以十万计。
卢仚攻势过于狂野、迅猛,清州城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或者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对外传信求援。所有官吏被一网打尽,虚空挪移阵也被卢仚破坏。
是以卢仚攻破清州城之后足足有七个时辰,才有附近郡府的官员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查勘。
随后,漫天讯火乱飞,清州城被卢仚洗劫一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玄燕仙朝各州治所。
第四百章 逃亡(5)
大金山寺。
方圆数百里的寺庙原址,变成了一个深达数百丈的大坑。
几条原本充当寺院内水源、水景使用的大小河流,‘汩汩’的注入大坑,短短一天多时间,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烟波浩渺的大湖。
甚至,湖中出现了大量的鱼虾龟蟹等水族,湖面上已经有白鹭慢悠悠的展翅滑翔而过。
这模样,就差一列渔船在湖上撒网,差几个嗓音嘹亮的渔翁放声高歌了。
只是,现在大湖被无数士卒围了个水泄不通,天空更有几座浮空的山峰飘来荡去,山峰上闪烁着各色禁制光芒,成群结队的铁甲精锐站在山边,目光如鹰,俯瞰着下方。
湖边一处草地上,扎了几个用异兽皮革制成,用金丝银线刺绣了华丽花纹的硕大帐篷。。
玄太乙一行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帐篷里,目光森冷的,盯着跪在地上大声回报的官员。
瑜州州城被洗劫一空,瑜州境内,所有的县、府、郡,各个衙门和公库也被搜刮得干干净净。甚至瑜州州城内的大家豪族,留守家族本部的长老和一众高手族人,也都被人掳走。
一片光幕悬浮在这官员身边,光幕中,正是卢仚所化的那光头男子的形象。
这张画像,也已经传向了玄燕仙朝的四面八方,玄燕仙朝各州郡早已闻风而动,出动无数精锐把守四周交通要隘,严防死守,追捕通缉这光头男子。
“这厮且不提,他,逃不出本朝疆土。”玄太乙阴恻恻的说道:“那法海妖僧,去了哪里?”
跪在地上的玄燕仙朝官员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僵硬。
他也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 干巴巴的说道:“现在, 各州郡府县, 各级衙门,以及散放天下的禁卫耳目,已经全部调动起来但是, 也只有几处被袭击的州军,传回了这胆敢劫掠公库的光头男子的行踪。”
“这法海妖僧他好似彻底失踪了一般, 没人见过他。”
玄太乙‘咯咯’笑了起来:“难不成他还飞天了?遁地了?又或者, 他是半步天人境, 甚至天人境的高手,直接破空瞬移, 离开了我玄燕仙朝的疆土?”
“一群无能废物查,加大力量,不惜代价的查法海妖僧, 必须生擒活捉这趁乱打劫的光头男子呵呵, 也给我抓活的!”
“我倒是想要看看, 究竟是谁或者, 又是哪一方势力敢如此大胆!”
玄太乙的脸,漆黑, 漆黑,漆黑!
黑得比锅底灰还要黑。
这种事情损失不大,却欺人太甚!
当着自家老丈人苍墨玄的面, 当着积年老仇家云洛古国后台靠山宝光阁一众高层的面,玄燕仙朝无法庇护‘上门做客的贵宾’, 这已经足够丢脸了。
偌大的玄燕仙朝,居然被人连续攻破了瑜州的州治城池, 下面的郡城、府城、县城,也都被洗劫一空哎, 人家一人之力,洗劫了你玄燕仙朝一个州的重要城池啊!
财物损失,也就不提了。
这脸蛋啊,是被打得‘啪啪’直响!
玄太乙此刻心中,和苍墨玄、金璜等人一般,都是在绞尽脑汁的琢磨,所谓‘黑天降世’, 究竟这‘黑天’指的是什么。
这胆大妄为的光头男子,又是何等来历?他怎么就敢,又怎么能,作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帐篷的门帘骤然一动, 一道狂风吹了进来。
风劲一阵旋转,小旋风中,一道人影浮现。
一名身穿玄黑色底,袍袖上用暗金丝线绣了几只大燕子,气息沉凝如渊、深不可测的中年男子举起双手,腰杆笔直的向玄太乙拱手行了一礼。
“皇兄咳咳!”
玄太乙看向了自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被封为‘瀛王’,且被授予重任,一手掌管玄燕仙朝禁卫密探机构的玄太素,僵硬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太素啊,什么事情?可是找到了那光头男子的行踪,又或者,找到法海妖僧了?”
金璜、金雷、金灿等一众宝光阁的高层,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洗劫了瑜州的光头男子是死是活,他们不关心,总之,损失的是玄燕仙朝的面子不是么?
但是卢仚么!
胆敢击杀金坑的妖僧,他们宝光阁是一定要将他生擒活捉,带回去千刀万剐,用最残酷的方式处死的。尤其是对金灿来说,必须要将卢仚活着带回去,否则金坑的亲娘,当代影楼楼主的宝贝女儿,绝对不会放过他啊!
玄太素的脸色有点尴尬。
他看了看苍墨玄,又看了看金璜。
苍墨玄双手端着茶盏,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太素,对老夫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么?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事情了?”
玄太素看向了玄太乙。
玄太乙朝着他点点头。
玄太素干笑了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玄太素朝着跪在地上的那官员身边漂浮着的光幕指了指:“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这厮,刚刚路过清州城,他破了清州城的城防大阵,将大阵枢纽劫走,顺便攻破了清州城的公库,将其细节一空呃,清州城内的三十二家大族,本家总部也被他洗掠了。”
玄太乙嘴巴微微张开,半晌说不出话来。
玄太素干巴巴的说道:“清州城的公库,恰逢十年一次州郡地方向朝廷国库缴纳赋税的日子,公库里存放了巨量财物还有那三十二家大族,他们的本家总部内”
玄太乙深吸了一口气:“总损失大概多少?”
清州城的公库么,毕竟十年一次要向朝廷缴纳赋税,输送各种珍贵资源的。是以,公库中就算恰逢十年一次的缴税之期,库房内存放了巨量财富,那数额损失应该不会太大。
但是三十二家清州的豪门大族,他们的本家总部建立在清州城内,里面肯定存放了家族多年积蓄的一部分。
玄太乙更是心知肚明,这些地方上的豪门大族,他们盘桓地方数以万年记,一个个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每一个豪门大族积攒起来的财富,都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按照这些豪门大族的习性,他们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
清州城内的本家总部,大概都会存放整个家族三成左右的财富积蓄,以为日常各方面的开销用度。而七成左右的财富积蓄,会存放在家族的秘密据点中。
饶是如此,三十二家豪门大族三成的财富积蓄,数以万年记的财富积蓄!
哪怕只是三成呢,这也就比清州城十年一次要缴纳的赋税总额,多出了百倍?还是数百倍?甚至是上千倍?
玄太乙下意识的吧嗒了一下嘴。
这可是一块大肥肉怎么就让这光头男子给劫走了呢?
搞得他玄太乙,都怦然心动哪!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玄太乙朝着玄太素指了指:“此事,万万容忍不得太素,你亲自带人,将这丧心病狂的狂徒拿下。这人如此高调行事,如此狂悖不法,他身后,定然有极强大的势力支持!”
玄太乙目光突然一亮。
他看向了苍墨玄:“岳父大人,您看,这光头男子突然在这时候冒出来,而且如此肆无忌惮的放手劫掠,他是否,可能,和那法海妖僧有关?”
苍墨玄、金璜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同时想起了,之前他们在玄燕仙朝皇城,想要用虚空挪移阵赶来瑜州,却被一声钟鸣闹得焦头烂额的事情。
那一声钟鸣,威能堪称恐怖,以玄太乙和金璜的修为,居然都被整了个灰头灰脸。
如此看来,这事情不简单。
“或许,他们真有一些联系。”苍墨玄看了一眼玄太素:“太素,你且带人去追拿这光头男子光头?和尚?嘿我会让沧海楼在各地的耳目帮你。”
一旁的金璜也沉声道:“瀛王只管全力追缉,我宝光阁咳咳!”
金璜摆了摆手,淡然道:“我宝光阁,在玄燕仙朝内,自然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据点和暗子但是影楼么。”
金灿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会传信回去,让影楼的杀手和耳目,襄助瀛王,追缉这光头男子或许,他们真的会有牵连。”
玄太乙和玄太素就同时看向了金灿。
呵呵,这么说来,你影楼在玄燕仙朝内部安插的据点和暗子,数量不少哦!
玄太乙目光闪烁,朝着玄太素看了一眼。
兄弟两默契在心,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一定会顺势将这次暴露出来的影楼据点和暗子,再狠狠的清扫一遍,非要杀你血流成河不可。
沧海楼和宝光阁是结盟了不假,但是沧海楼和影楼可没有结盟!
你影楼跑到玄燕仙朝的地盘上布置据点和暗子说得轻松点,这是治安问题;说得严重点,这种行为威胁到了玄燕仙朝皇室的安全,你想要杀官造反不成?
玄太素亲自出动,带着玄燕仙朝的禁卫密探,顺着‘光头大盗’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玄燕仙朝各州郡府县,也都收到了玄太乙的命令。
顾不得心疼那点损耗,一座座州郡府县的大小城池,纷纷开启了城防大阵,城内驻军和各家各族的高手修士纷纷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知道,有个胆大包天的光头大盗,已经洗劫了好些个城池,下一个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而这时候,卢仚已经站在了清州城北面,距离清州城只有十一万里的‘琊州’城的南门口。
琊州城的城墙上方,站满了精锐的甲士。
一道略呈黑色的透明光幕,已经笼罩了整座方圆三百里的琊州城。
第四百零一章 逃亡(6)
琊州城,全城封闭。
城池南门口,大队商队、行人等,全都聚集在了护城河桥头,七嘴八舌的呱噪着。
城门楼子上,一名驻军将领提起法力,大声提醒,让城外聚集的商队、行人,自行去找附近的村镇暂住。
驻军将领更是在大声警告,此处不定会有危险爆发,若是不速速散开,一旦被卷入,生死魂消,却不要怪地方官府没有提醒云云。
无奈何,桥头聚集的人马车驾等纷纷散去,各自寻找落脚处去了。
只有卢仚化为高高瘦瘦,体型犹如竹节虫一般瘦削惊人的光头男子,直愣愣的杵在原地,一时间就变得无比的刺眼。
城墙上,一群驻军将士齐声喧哗:“是那贼子,是那贼子,发警告,发警告!”
‘嗖嗖’破空声中,几道黑色强光冲天而起,一直冲上了离地数千丈的高空,随后‘哗啦啦’炸成了漫天黑色的火光。。
这黑火好似将天空都烧穿了一个窟窿,火焰弥漫开,在空中组成了几只硕大的黑色燕子。一道道强劲的法力波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卢仚袖子里顿时传出了‘啾啾’的燕子鸣叫声。
卢仚取出了袖子里的几块玉符。
这些玉符,是在清州城的几个官员手上收缴得来,是玄燕仙朝官方的预警之物。一旦有官方城池发放警告,邻近州郡的官员都会收到警讯。
“唔,这就不好弄了。”卢仚朝着城墙上的一群琊州驻军叹了一口气:“忒小气了些,我才劫了一个瑜州,和一座清州城而已,你们就这么关闭城池了?忒小气。”
琊州城内,一道道遁光、云光闪烁,大群身穿官袍的州城官员纷纷赶到南门口,一个个手持各色法器、秘宝, 目光闪烁的盯着卢仚。
更有一些身披华服, 气息强横, 显然是地方豪门高手的男女纷纷赶来,聚集在官员们身边,同样面带惊骇的看着这边。
不多时, 一名袍袖上用亮银色丝线,绣了几只大燕子纹样的男子提高了声音, 朝着卢仚大声呼喝:“兀那贼子, 自封修为, 跪地投降罢?你犯下了滔天大罪,我玄燕仙朝, 岂能容你?”
卢仚微笑。
琢磨了一会儿,他在玄奺和其他人面前,显露过的手段, 今日显然是不能使用了。毕竟, 他是给那光头男子栽赃嫁祸, 一报还一报呢, 可不能将带着明显个人风格的大金刚寺的功法神通在这里施展出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周掀起一道道强劲的飓风。
脑海中, 三眼神人图一阵闪烁,手中风龙、水龙体积骤然膨胀,仰天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龙体内更有无数风纹、水纹亮起。
五座金刚法相衍生的功法急速转化为无量归墟体,浑身密如星辰的窍穴熔炉一座接一座的亮起, 远比金刚法相功法强大、精纯的法力汹涌而出,卢仚的身体内, 一阵阵可怕的飓风海啸声不断响起。
大地开始颤抖。
飓风凝成了一根根黑色的龙卷风。
琊州城南门城楼上,几个地方官员手持一面直径三尺, 造型古朴的青铜镜朝着卢仚照了照,镜面上一片黑色光芒闪烁,一行文字悄然从镜面中浮现。
一名手持青铜镜的官员嘶声怪叫:“这贼子的法力精纯度,有凝道果境后期水准法力总量,法力总量深不可测,起码是凝道果后期大能十倍以上!”
不提境界,不说对天地法则的掌握程度。
琊州城的官员们, 用玄燕仙朝标配的,窥测修炼者法力修为的秘宝,测出了卢仚的法力质量,在精纯度上, 可以和凝道果境后期的大能相比。
而法力总量仅仅是金莲开境界的卢仚,他的法力总量比凝道果后期大能雄厚了十倍还不止!
因为琊州城配发的这面青铜镜,最多也就能测到凝道果境后期大能十倍左右的法力总量而这样的法力修为,已经是照虚空大能的标准!
实则上,卢仚的法力总量,很可能是寻常凝道果境后期大能的百倍?
甚至是数百倍?
无人知晓。
卢仚自己也估摸不准。
只是,随着卢仚将功法逐渐恢复成了自己真正主修的无量归墟体,体内法力浩荡卷动,无边无际,浩瀚无垠。
身边飓风缠绕,数十根直径百丈的黑色龙卷风腾空而起,相互撞击,不断发出雷鸣般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能炸开数千团刺眼的电光雷火,轰得地面上尽是一个个大坑。
琊州城附近,两条宽达数十里的大河骤然一动。
河水中,密密麻麻的白蓝色水纹逐次亮起,两条大河宛如被唤醒的巨龙,‘昂’的一声,无法计量的河水腾空而起,‘哗啦啦’的直冲高空。
十里,百里,千里
两条大河的河床急速干涸,河道里的河水冲上高空,在飓风的助威下,以极高的速度在空中穿梭,化为两条巨大的白龙盘旋冲撞。
卢仚脚踏飓风,身躯如箭矢直冲高空。
他双手一抓,两条大河所化的白龙就乖乖的落入他手中,河水体积急速的塌缩,无数水纹密密麻麻的亮起,长达千多里的河水白龙伴随着一声声巨响,迅速压缩成了数百里百多里数十里十几里
随着体积不断压缩,白龙的色泽急速变深。
到了最后,卢仚耗尽全身之力,将两条水龙的体积压缩到了三四里长短,这已经是他如今能够做到的极致!
两条白龙,也已经变成了两条黑龙。
因为河水的急速压缩,黑龙的躯体坚固得超乎想象,比寻常精钢坚硬了何止百倍?
更因为河水的急速压缩,河水的密度提升,河水性质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水汽能量奔涌中,两条黑龙通体不断放出粼粼波光,更有一丝丝暗蓝色的雷光隐隐缭绕。
随后,卢仚体内温养着的小金刚须弥山中,趴在山顶打瞌睡的鳄龟突然张开嘴,喷出了一道森森寒气。
寒气冲出小金刚须弥山,透过卢仚的身体,注入了两条水龙。
两条黑色的水龙‘咔嚓’直响,迅速变成了两条蜿蜒飞翔的冰龙
可怖的寒气四散,方圆百里内,空气都被这股可怕的寒气冻结,空气化为一片片蓝色的冰片,‘簌簌’有声的从空中不断坠落。
卢仚俯瞰着下方的琊州城。
琊州城的南门城墙上,好些官员和豪门大族的高手,纷纷拿出了各色秘宝窥探卢仚此刻的气息。
感应到两条冰龙散发出的可怖威压,刚刚那开口让卢仚跪地投降的琊州主官嘶声尖叫:“城防大阵,不要吝啬灵晶,全力开启快!快!!快!!!”
卢仚俯瞰着琊州城,低声的嘟囔着:“你们以为我是一人攻城实则上,我有千万人之力!”
双手举起手中冰龙,小金刚须弥山中,数千万道兵大和尚的法力犹如海啸一样冲出,迅速汇聚在了两条冰龙上。
一时间漫天飓风乱滚,无数冰晶翻飞,两条冰龙的体积在无量法力的催动下,硬生生体积又膨胀到了三四十里大小!
卢仚双手向下一压,两条冰龙发出恐怖的破空声,在漫天飓风的加持下,速度骤然提升到了一个让人看不清形影的恐怖程度,笔直的轰向了下方全力开启城防大阵的琊州城。
一如之前所言,玄燕仙朝所有的城池的城防大阵,最多也就能抵挡凝道果境高手的全力进攻。但是因为大阵规模的关系,寻常凝道果修士,决然无法破开大阵;而上百名凝道果境修士联手狂轰滥炸,在城防大阵耗尽能量之前,两三个月中,休想破开防御。
而卢仚这一击
两条冰龙呼啸冲下,携带着小金刚须弥山中所有道兵大和尚的法力加持,犹如两支巨大的箭矢,笔直的轰在了琊州城的正中位置。
不是暴力的神通法术狂轰滥炸,而是极其暴力的以点破面!
‘咔嚓’一声巨响,琊州城巨大的城防大阵所化的黑色光幕,正中位置被破开了两个小小的缺口,两条冰龙剧烈的颤抖着,龙体上无数冰片炸碎,重新化为汹涌的浊浪,顺着光幕朝着四面八方奔涌倾泻。
整个琊州城都在颤抖。
两条冰龙摇头摆尾,急速而略显艰难的穿透了厚重的光幕,在体积塌缩到只有一里长短的时候,两条冰龙穿透了城防大阵,狠狠扎进了琊州城正中官邸所在。
卢仚洗劫了清州城,对玄燕仙朝州城的设施布置了如指掌。
两条冰龙轰下的位置,正好是城防大阵枢纽所在。
大地剧烈一颤,城防大阵枢纽和整个大阵的联系被两条冰龙截断,笼罩全城的黑色光幕‘啪’的一下炸成了粉碎,两条冰龙在卢仚的控制下,没有失控炸开将整个琊州城化为洪水涛涛的泽国,而是摇头摆尾的,卷起了巨大的城防大阵枢纽,急速飞回了卢仚手中。
一条冰龙腾空之时,尾巴顺势一抽,轻松将城防大阵枢纽旁的虚空挪移阵轰得支离破碎。
卢仚一声长啸,手一指,两条飞回身边的冰龙同时炸开,化为无数冰刀冰剑冰凌等,乱杂杂的朝着城墙上聚集的驻军、官员、豪门高手等落了下去。
‘噗嗤’声响,大片大片的人负伤倒地,一群琊州的官员齐声狂呼:“苦也!”
卢仚双手向下按去,漫天飓风宛如一根根黑色棍棒,沉甸甸的朝着四面城墙狠狠落下。
半个时辰后,卢仚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琊州城。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琊州各处郡府的援兵,才急匆匆的奔驰而来。
第四百零二章 逃亡(7)
琊州城,破。
玄燕仙朝各级官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只是,扑腾得最厉害的,还是琊州、清州附近的,玄燕仙朝西北疆域的那些州郡。其他方向的州郡收到玄风城传回去的消息后,那点提防之心,免不得就稍稍的放了下来。
琊州往西,是颉州。
颉州,在玄燕仙朝的州治中,是极有趣的一个州。
这个州,相比琊州、清州、瑜州,并无太多珍稀的自然资源,物产普普通通,按理只能算是一个‘小康’之州。。
但是颉州特产一种香藤。
其藤蔓枯死后,用来造纸,其质地光洁,自带奇香,可千年不腐不朽,蠹虫不近,这就是玄燕仙朝,甚至是沧海楼的大人物都求知若渴的上用‘千年香笺’,有‘一纸十金’的美名。
就靠这特产纸张,颉州自然也成了一个富得流油的州治。
问题就在这里。
正因为颉州唯一来钱的行当是造纸,这东西说珍贵也珍贵,说没用,对那些修炼者来说,它还真没多少用处。是以这里并无太强大的修炼家族盘踞,相比琊州等州治,颉州也没有多少高手坐镇。
当卢仚出现在颉州东门前,颉州已经开启了城防大阵,一群当地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如鹌鹑一般,缩在城墙垛儿后面看着卢仚。
“这位好汉!”那些地方官没吭声,反而是一个肚满肠肥,生得极其富态,身穿铜钱纹院外服的老头儿, 扒着城墙垛儿, 朝着卢仚大声嚷嚷:“我颉州, 并无好汉所需的灵晶、灵金、珍稀药材等就是一仓库一仓库的各色纸张,好汉取之无用啊!”
“好汉,不如去西北面的琅州, 那琅州盛产各色灵玉,其中不乏蕴藏了千年玉液、万年玉髓的极品、精品, 对修炼者有无穷的好处甚至以前, 还开采出来过十万年的空青玉霜, 那可是对照虚空的大能,都能重铸根基, 强壮神魂的稀世灵药!”
“好汉,不用在小小颉州浪费力气,本州, 真的没好汉用得上的东西!”
老头儿喘了一口气, 朝着卢仚大声道:“不如, 我等颉州大族, 凑一份盘缠,请好汉去琅州如何?也省得好汉, 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是?”
老头儿压低了声音:“实话告诉好汉,这朝堂的高手,正火速赶赴各地州治您呵呵!”
城墙垛儿后面, 一群颉州的地方官鬼鬼祟祟的盯着卢仚。
卢仚大声笑了起来:“这群官儿不敢承担责任,唯恐背一个‘勾结匪类’的罪名, 所以让老头儿你来出面?有趣,有趣哈, 朝堂的高手,没往你们这边来?”
老头儿干笑:“颉州,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卢仚深深的看了老头儿一眼,点点头:“罢了,你们能给多少盘缠?赶紧送出来老人家说得对,在你们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去下一个有用的州治。”
顿了顿,卢仚问道:“可知道,你们朝堂的高手, 都去了哪里么?”
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城墙垛儿后躲着的地方官,他凑到一个官员面前,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 老头儿抬起头来,干巴巴的说道:“这是小老儿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和本州诸位大人无关,您可记好了,这和诸位大人无关啊!”
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老头儿大声说道:“听说,陛下的亲弟弟,瀛王殿下,带着朝堂的高手,已经分别守住了北面、西面的几个州治,布下了天罗地网!”
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压低了声音:“好汉,您做了我们颉州这一票,就赶紧扯呼吧哎,哎!”
卢仚微笑,点头,朝着老头儿勾了勾手。
一会儿功夫,颉州东门缓缓开启,露出了一条缝隙,老头儿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汉子们手持闪烁着淡淡幽光的赤铜棍棒,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头儿身后,小心翼翼的行了出来。
两个大汉散发出的法力波动,大概是烈火境的水准。
他们手中的赤铜棍棒,也就是普通法器的水平。
老头儿面色惨白的带着两个汉子,一步一步走出城门,小心翼翼的走过护城河上的桥梁,来到了卢仚面前,毕恭毕敬的将手中捧着的托盘递到了卢仚面前。
“好汉,这是本州各家给好汉凑的盘缠。”
“本州,多是造纸业的商户,没几个修行之人,是以,修炼的资源极其有限,还请好汉不要嫌弃。”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光闪烁的手镯。
老人将托盘,又朝卢仚面前递了递。
卢仚伸出手,正要去抓这手镯,老人身后的两个壮汉无声的上前了一步,浑身血肉骤然干瘪,塌陷,瞬间变成了皮包骨的可怕模样。
他们丢下手中棍棒,双手向前狠狠一探。
他们的手指‘咔嚓’一声急速长长,顷刻间最短的小手指都变成了三尺长短,犹如二十柄锋利的短剑,狠狠扎向了卢仚的胸膛要害。
两个大汉出手的时候,皮包骨的手指瞬间变成了黑色,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卢仚微微一怔,正要出手反击。
胖乎乎的老人突然抬起头来,两颗眸子骤然爆发出碧绿色的幽光。
一股邪力从老人眸子里喷出,直攻卢仚脑海神魂。
老人驱动邪法的同时,更是一张嘴,无声无息的,一抹极其黯淡,肉眼近乎不可见的微光猛地喷出,一根半尺长,比牛毛还细,锋利无比,呈透明状的黑针猛地从他嘴里喷出,没有丝毫响动的,顷刻间到了卢仚面前。
两个大汉吸引了卢仚的注意,实则出手的是这个老人。
这等邪异、狠辣的手段,绝非正道修炼之人。
卢仚身体一晃,两个汉子的手指狠狠的插在了他的胸膛上,那根极细的黑针也命中了他的身体。
城墙上,一群颉州的官员同时跳了起来,纷纷鼓掌大笑。
“影楼杀手,名不虚传,果然狠辣无比,一击致命!”
‘叮叮叮’一连串密集的响声,两个汉子的手指撞在卢仚胸膛上,指甲骤然碎裂,手指也纷纷崩碎。
而那根细针更是倒弹了回来,无声无息的扎进了老人的鼻头。
老人的反应极其滑稽,细针扎进自己皮肉的一瞬间,他手舞足蹈的尖叫起来,一边抽搐着,一边吐着白沫,一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手指剧烈颤抖着,从药瓶中好容易取出了一颗白蜡封着的药丸,哆哆嗦嗦的往嘴里送。
只是,细针上淬毒太甚,药丸刚刚到嘴边,老人肥胖的身躯上,血肉就已经开始化为脓血。药丸甚至还没能碰到老人的嘴皮子,他已经化为一具漆黑的骨架,微微晃了晃,‘咔嚓’声中,骨架崩塌,残破的骨片坠地,很快也就融化成了一滩毒水。
颉州的城门上方,有地方官的惊呼声传来:“不是说,抓活的么?怎么下手”
卢仚就抬起头来,深沉的看了城门楼子上的地方官们一眼。
“诸位,这就不讲究了你们说好了赠送盘缠,让我赶紧上路的呵呵,感情就是这么个赠送法子?”
“抓活的?呵呵,呵呵!”
卢仚看了看地上还在冒着泡泡的毒水,摇摇头,撒开大步就走。
那两具皮包骨的大汉嘶吼着,倾尽全力朝着卢仚撞了上来,卢仚反手一指轰出,两具身躯轰然破碎。
这手段如此诡秘凶狠,剧毒甚至连自己服用解药都来不及,应该是影楼杀手的手段了。
抓活口?
这应该是沧海楼、宝光阁的高层的意思。
但是影楼的杀手如此狠绝,应该是金坑的那位老娘发话了吧?
女人么,总是容易情绪极端化。
自己宝贝儿子死了,还不允许她歇斯底里的要求将凶手碎尸万段的?
虽然卢仚是顶着那光头男子的形象作案,而‘天下人都知道’,‘杀死金坑的凶手是法海妖僧’但是你要允许神经质的女人迁怒于人嘛。
所以,影楼的杀手如此狠绝,是完全有道理的。
卢仚不搭理颉州的人,径直离开。
颉州城墙上,一众地方官雀跃欢呼,但是一众身披黑衣的精悍人影已经从城外树林中鱼贯而出,化为一缕缕残影直奔卢仚追来。
“兀那厮,跟我们走一趟罢?”
“你和法海妖僧有何关系,速速交代清楚。”
“不要自误落在我们手中,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你也看到了,有人要你你无葬身之地呢。”
一群黑衣人大声叫嚷着,他们速度极快,顷刻间就追上了缓步而行的卢仚,将他围在了中间。
一名黑衣人掏出了一块玉牌,朝着卢仚晃了晃。
玉牌上雕刻了风云纹路,中间是一头硕大的燕子。显然,他们是玄燕仙朝官方派出的人。
先用影楼的杀手偷袭,没能奈何卢仚,就立刻让埋伏在城外的精悍人手追捕这配合默契得,没毛病!
卢仚‘呵呵’笑了起来:“现在想着让我束手就擒,刚刚下手这么狠辣,就没想过不能抓活口么?”
手持玉牌的黑衣人,表情就变得有点尴尬了。
制定抓捕计划的时候,影楼的人不是这么说的啊他们说,细针上淬了剧烈的麻药,可没说,淬的是要人命的玩意儿。
摇摇头,黑衣人一声轻喝:“上,抓活的!”
一群黑衣人同时手一扬,一根根拇指粗细的绳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出,犹如活物一样缠向了卢仚。
第四百零三章 逃亡(8)
一个半步照虚空,三个凝道果,二十四个金莲开。
这就是这伙胆敢追上来,缉捕卢仚的玄燕仙朝禁军密探的实力。
他们手中丢出的绳索,黑漆漆黯淡无光,但是表面密密麻麻有无数符文,隐隐有‘啾啾’鸟鸣声不断响起。
这是玄燕仙朝采集起码活了三千年的玄燕羽毛,一点点捻制成的秘宝‘玄燕锁魂绳’,飞行速度极快,一旦碰触目标身躯,就立刻化为黑气侵入体内,封禁四肢百骸,封锁五脏熔炉,封禁窍穴熔炉,断掉神魂和身躯的联系。
就是寻常照虚空境界的大能,被这绳索碰触,也会僵直一瞬间。
对这些直属玄太乙,专门做一些刺杀、刺探,一些见不得人脏活的精锐而言,一瞬间的功夫,足够他们将目标碎尸万段,或者将其捆成粽子。
卢仚放声欢笑。。
这么一支精锐的小队,若是将其转化为道兵大和尚,应该是他如今的道兵中,实力最顶尖的一小撮儿精锐。
送上门来的人手啊。
他曾经在元灵天,施展过‘风之道’,他可不能在这人烟稠密之地施展这手段,可不能让人将光头汉子和他卢仚‘法海大师’联系起来。
是以卢仚一跺脚,一道道黑色绳索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平地里大片水雾升腾,白茫茫犹如牛奶一样浓密的雾气,顷刻间笼罩了方圆百亩大小的地盘。
藏在卢仚袖子里的翠蛇,悄然无声的喷出了一口毒气。
淡淡的绿色毒气急速的在水雾推动下散布开来,一群黑衣人根本没有防范到卢仚这一招,纷纷吸入了一丝毒气。
卢仚这次要抓活的,翠蛇的灵性极高, 他喷出的就不是致命的毒气, 而是一种强力的麻痹性毒气。黑衣人们只觉得一缕淡淡的木香从鼻头吸入, 然后整个面皮急速麻痹,这种麻痹感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延伸,弹指间全身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他们想要调动法力, 就连法力都好似被无数细小的藤蔓捆住了,调动时无比滞涩, 连一道成型的遁法都施展不出来。
“多谢诸位!”卢仚又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黑天降世, 普度众生这些个黑衣苦命人, 我这就将他们提拔出苦海,从此得享无穷的逍遥、快活。”
双手一搓, 连续数十道闪电从天而降,将四面八方的泥地打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窟窿,卢仚笑了几声, 梦幻泡影珠的威力发动, 他制造了一朵黑色莲花冉冉腾空而起的虚像, 这黑色莲花冲起来数百丈高, 然后就在空中缓缓消散。
颉州城上空,有地方官浮空而立, 呆呆的看着这边,看清了这一切。
白雾散去,卢仚和一群黑衣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多时, 颉州城内虚空挪移阵亮起,玄太素带着一队精锐下属冲出了挪移阵。听得一群地方官回禀了影楼杀手和自己派驻在颉州城的密探的遭遇后, 玄太素当场赏了颉州城的主官一个大耳光,带着大队人马循着卢仚遁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颉州城的上空, 玄太素冷厉的呵斥声在回荡。
“本王揍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 你们演戏也演得太真实了一些,本王以为你们或许,真的就是一群窝囊废!”
一群颉州的地方官一个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州治的主官摸着剧痛肿胀的面颊,干笑了一声:“这事情哎,无妄之灾。不过,幸好, 那灾星总算是离开了。有瀛王殿下带人追杀,他也逍遥不了多少了。”
犹豫了一下,颉州主官轻轻说道:“再封锁州城三天,三天后, 若是没什么动静,再打开城防大阵吧让各家的生意,都消停三天。不然的话”
主官回头,看了看州城公库的方向。
一如前面所说,颉州的确没什么珍稀矿产、灵丹妙药之类的东西,但是他们的纸张很值钱,是以,颉州公库中存放的赋税财物等,着实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些财物要是被抢走了,他们这伙地方官都要倒霉。
是以,再消停三天吧。
瀛王玄太素带着大队精锐在穷山峻岭中疯狂追杀卢仚,他们面前,有一群巴掌大小,目光极其灵动的小貂鼠在急速飞驰。
这是沧海楼驯养的‘千里灵息鼠’,一种没什么战斗力,到死最多能到种金莲境界的异种灵鼠。
但是千里灵息鼠天生掌握了一种奇异的灵息遁法,速度极快,堪比普通照虚空大能全力遁行的速度。而且它们天生有一种寻宝、觅踪的能力,一个大活人,只要七日内在某地路过,留下的一缕气息,都足以让它们循着气味追踪上去。
这种千里灵息鼠繁殖不易,数量稀少,沧海楼对它们也是颇为珍视。
一般而言,除非是在沧海楼的重要据点中,有人拿着珍贵无比,值得谋财害命的天才地宝上门了,却不愿意出售给沧海楼这种千里灵息鼠才会派上用场。
什么用场也就不用多说了。
总之一句话,沧海楼做生意,还是蛮公道的,你只要带着宝贝上门,他们总是能给你开一个极其公道的价格出来,然后保证你能平平安安的享用这笔财富。
但是如果你带着宝贝上门了,沧海楼也开价了,你却反悔不愿意将这宝贝售卖给沧海楼了一般普通的宝贝,沧海楼也不缺这么一点半点的,你反悔就反悔罢?
但是真有那种逆天的宝贝,连沧海楼的长老们都心动的宝贝没开价还好,开价后你不卖,千里灵息鼠就会光鲜上场,确保数日后,这件宝贝会出现在沧海楼的宝库中!
群山之中,卢仚大步疾行。
他头顶极高处,一点红光若隐若现,那是大鹦鹉施展神通,将自己体型压缩到了芝麻粒大小,好似一只跳蚤一般,在高空中翱翔追随。
突然间,大鹦鹉俯冲了下来,一头扎在了卢仚的肩膀上。
“一群孙子在后面追上来了,还有一大群毛老鼠带路”
卢仚眉头一挑,当即加快了脚步。
一念遁法施展开来,每一步迈出,都是数百里山川被抛在了身后。
他身后数千里之外,一群千里灵息鼠同时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声,玄太素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他突然加速逃遁?什么?他的遁速,居然连你们都追不上?没弄错吧?”
一群长得精致可爱的小貂鼠同时急速的甩动毛茸茸的大尾巴,小脸上露出了被人怀疑后的不快之色——它们在沧海楼,是连那些太上长老都当做心肝宝贝的奇物,玄太素敢质疑它们好想去太上长老面前告他的黑状啊!
玄太素的面皮微微一僵,急忙掏出了一大把灵丹丢给了这群难伺候的小貂鼠。
“是本王失言了不过,他遁速再快也没用,呵呵,在玄燕仙朝的地盘上,想要和偌大的玄燕仙朝对抗,他以为他是谁?天人大能么?”
玄太素讥诮一笑:“如果他真是天人大能啧,能作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洗劫了这么多州郡啧!”
玄太素舔了舔嘴唇,这种事情,自己说起来,怎么还有点羡慕呢?
“有劳诸位,只要锁定此獠的行踪即可,我们,倒也不用真个追上他就是!”玄太素判定了一下方向,喃喃道:“前面,是崖州呵呵,崖州在这亿万里大山包围之中,盛产各种凶兽、妖兽精血和骨肉材料,时常面临兽潮威胁,是以崖州屯扎了重兵!”
玄太素轻轻摇头笑道:“加上本王调去那边的禁军精锐,嘿嘿。”
一行人也加快了速度,朝着卢仚遁走的方向疾驰。
当千里灵息鼠发出讯号,说他们此刻的遁速依旧不如卢仚的时候,玄太素一声清啸,这群禁军精锐身上一道幽光亮起,每个人身后,都出现了一对黑漆漆的翅膀,他们振翅高飞,遁光速度骤然加快了五成左右。
这些翅膀,也是玄燕仙朝的特产。
那些实力强大的玄燕,在濒临老死之前,会有极高明的驭兽师施展秘术,将它们全身精血全都逼入两只翅膀,让它们的翅膀变成顶级的炼器材料。
随后由高明的炼器师切下这两只翅膀用秘法炼制,就能得出这种奇异的飞行秘宝。
这种飞行秘宝能够增幅遁速,最顶级的翅膀,能够让玄太素这种照虚空修为的大能,遁光速度都增加一倍左右。
玄太素带来的禁军精锐,修为最弱的也是金莲开巅峰的实力。
这些翅膀平均能增幅他们五成以上的速度,可见他们配发的也都是这种秘宝中的上等货色。
卢仚已经察觉到身后追兵的速度在飙升。
山间的风,已经带来了追兵的气息他们越来越近,而且卢仚都能闻到他们身上凛冽的杀意。
卢仚不由得再次加快了速度。
根据手中的堪舆地理册,前方还有三千多里地,就是玄燕仙朝崖州的治所。
崖州,屯扎了重兵,且民风彪悍好斗,州治中多实力雄浑的豪门大族。
卢仚拐了一个弧线,就要绕过崖州。
前方一座山峰后面,突然有刺耳的唢呐声响起,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一支送葬队伍,极其突兀的从半山腰的位置绕了出来。
送葬队伍一身白衣,人数在百人左右。
他们哭天喊地,敲锣打鼓,就从那险峻的,没有道路的半山腰快速的奔出,踏着山间老树,直奔卢仚冲了过来。
第四百零四章 黑天
玄燕仙朝,东北隅,比邻大政仙朝,金阁郡。
沧海楼治下三大仙朝,地域广袤,附庸国无数。三大仙朝,用无数附庸国,形成了极好的缓冲地带。唯独玄燕仙朝和大政仙朝,在金阁郡这里,疆域直接挨上。
因为沧海楼严禁治下仙朝官面上爆发冲突,是以,玄燕仙朝的金阁郡和对面大政仙朝的崖椒郡,名为郡治,实则有寻常三五个州治大小的领地上,都只派驻了正常的税务官负责刮地皮,除此之外,其他行政官员和军队,一概没有进驻。
这里,就成了两大仙朝的盲肠。
岁月变迁,无数走投无路的盗匪流寇、散修邪修、破落家族等等,全都涌入了这两郡地带求一个活路。。
渐渐地,这里完全成了三不管的地带。
逐渐成了气候的地方势力,只要应付了两大仙朝派驻的税务官,乖乖的上缴了那一份供奉后,竟然可以横行无忌,甚至‘以家法代替王法’。
此中混乱,可想而知。
卢仚在山中遇到邪门送葬队伍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刻。
金阁郡燕鸥城,这是金阁郡中部偏北一点的一座小城,常住人口数十万,辐射范围纵横上千里,北面濒临一座面积巨大,烟波浩渺有大洋气派的大湖,其他三面尽是青山重重,多山匪、邪修、妖兽,以及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门玩意。
燕鸥城外,大湖旁,有一列绵延上千里的峭壁, 其上多鸟巢, 里面住满了黑背白肚皮的燕鸥。黄昏时分, 无数去大湖上猎食的燕鸥扑腾着翅膀,驾驭着晚风,纷纷往自家巢穴返回。
天空中满是翅膀拍动的声响, 湖风一吹,无数鸟羽漫天乱飞, 更有不讲道德的燕鸥在空中肚皮一动, 就是漫天鸟屎喷溅,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和屎臭味,让人熏之欲吐。
距离燕鸥城有二十几里地, 偏僻的峭壁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庙有气无力的瘫在一座小山的阴影里。夕阳下,离得稍微远一点, 眼力不好的人, 都很难注意到这座小庙的存在。
‘嘟嘟嘟’的木鱼声远远传来, 黄昏时分, 小庙里的和尚正在做晚课。佛堂上,两个干干瘦瘦的青年和尚, 正带着二十几个同样干干瘦瘦的小沙弥,敲着木鱼,念着经。
小庙的主持, 正是变化成卢仚的模样击杀了金坑,逼得卢仚不得不拔寺逃走的光头男子。
他此刻回复了原本相貌, 正坐在后院的小小茅草亭子里,笑吟吟的看着对面坐着的, 正举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大口灌酒的胖大和尚。
这光头男子,身形瘦削如竹节虫。
而他对面坐着的大和尚, 则是肥胖得好死一条吃饱喝足的菜青虫,圆润丰美,皮肤下水嫩嫩、颤巍巍的脂肪,几乎都要撑破薄薄的皮肤崩出来。
胖大和尚身量比光头男子略矮了一两寸,但是腰身起码有光头男子三四十个粗细,他盘坐在亭子下,就好像一座肉山, 整个人几乎就要占满了亭子里不多的空间,要将光头男子从这茅草亭子里硬生生的给弹出去。
一口酒接着一口酒,胖大和尚打了个酒嗝,朝着光头男子斜了一眼。
“贵客登门, 你晚膳总要弄点撒!”
光头男子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小庙清苦,并无晚膳预算且,小庙秉持戒律,过午不食。”
胖大和尚呆了呆,朝着光头男子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他右手在袖子里掏摸了一阵,‘啪’的一声,将一个一尺见方,色泽青绿宛如琉璃,内部生长了无数金丝,显然是某种奇木制成的匣子重重的拍在了光头男子面前。
掀开匣子,里面是满满一匣子只有鸽子蛋大小,但是通体浑圆,色泽银灰,放出的银色辉光几乎能刺瞎人眼睛的极品明珠。
“清苦?不清苦!”
“这不,有我这个大施主来了嘛!”
“麻溜的,让外面的小秃驴们拿着去换钱,好酒好肉的弄起来燕鸥城要是有上好的青楼,叫几个姑娘过来弹弹琵琶、吹吹箫的也好啊!”
“哎你这厮,过的实在是没啥意思。”
“戒律这种东西,偶尔守守就是啦学我多好?比如说,在过去的两个时辰又三刻钟内,我已经守了很长一段时间杀戒了嘛。”
光头男子笑容一收,嘴角撇了撇,朝着那一匣子珍珠看了看:“这东西,哪来的?”
胖大和尚就笑得越发灿烂了:“我不是在玄风城,帮你阻拦那群蠢货么?嚯嚯,既然连他们虚空挪移阵都给震碎了,顺便就打碎了他们皇城内几个皇妃的寝宫,随手拿了点酒钱。”
光头男子直勾勾的盯着胖大和尚。
胖大和尚笑呵呵的看着光头男子。
两人对视了一阵,光头男子叹了一口气,从匣子里取出了一颗明珠,缓缓站起身来:“罢了,那些小徒孙天真烂漫,手上从没有碰过这些世俗红尘阿堵物的不要坏了他们的修行我去给你采买好酒好肉吧。”
“记住了,佛祖怪罪起来,这罪愆,都是你的。”
光头男子很认真的对胖大和尚说道:“戒律,还是要守的!”
光头男子身体一晃,径直消失了。
胖大和尚举起酒葫芦,大口灌了几口老酒,低声的嘟囔道:“佛祖嚇,佛爷我修炼了这么多年,连传说中的罗汉、菩萨都没见过一个,佛祖?”
“戒律?呵呵,佛爷我佛心认定,我的一切所行,就是戒律那,佛爷就是守戒之人!”
“哎,真是,一个个都混得和山匪没什么两样了,还说什么清规戒律?”
“要说真守清规戒律,你跑去杀人家那倒霉娃娃做什么?栽赃嫁祸那法海小贼秃做什么?呵呵元灵天的佛门清誉啊,就是被你们这群假正经的和尚给败坏的。”
“哎,那法海小贼秃,可真可怜。还不知道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
“若是能在沧海楼、宝光阁的联手追杀下,活过一年,就招他入门?”
“啧啧,区区金莲开的小贼秃,怎么可能在他们的手下活过一年?这里面,还有影楼那疯娘们的事情呢这可是把她的宝贝儿子都给宰了。”
胖大和尚嘀嘀咕咕的时候,光头男子已经一步来到了燕鸥城中。
燕鸥城上方,离地千丈的高空中,一块青铜镜悬浮在一片云霞上,放出一抹黯淡的光芒扫过了光头男子的身体。
光头男子任凭镜光扫过身体,不紧不慢的行过街道。
这宝镜,是燕鸥城的地主,三百年前从外地逃难来的欧阳氏族所设,专门用来监视进城出城的修士,严防有自家的对头,又或者燕鸥城三百年前的上任地主的余孽潜入城来。
燕鸥城内,只有一个税官、十个小吏。
族人近千,传说中有半步照虚空境老祖宗坐镇的欧阳氏族,就是燕鸥城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规模近六万,主要由熔炉境和一小部分烈火境修士组成的燕鸥城防军,也就是欧阳氏族的私军打手,严密控制着方圆千多里的领地。
这一切,光头男子都没放在心上。
他驻扎在金阁郡,为的就是这里的三不管,为的就是这里的混乱以及,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密。
平日里,他在燕鸥城内进进出出,从未惹出任何的麻烦。
今日他进城,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危险。
不要说燕鸥城,整个金阁郡,也没人有资格让人感受到一丝半点的危险。
他施施然的进城,找到了城内欧阳氏族开设的一家当铺,径直将那颗极珍贵的走盘夜明珠放在了当铺朝奉面前。
“我佛慈悲,这是一位施主施舍的香火钱,还请老先生帮忙兑换一二。”光头男子微笑着,向柜台后的朝奉行了一礼:“小僧,死当,不赎回价格上,还请老先生怜悯小庙清苦,稍稍优待些许。”
老朝奉的眼睛一亮,拿起那颗珍珠认真的端详起来。
光头男子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柜台前,看着老朝奉用各种手段检测这颗珠子。
欧阳氏族在燕鸥城南的本家大宅内,一名负责日常监视全城动静的执事急匆匆的跑到了欧阳氏族当代家主的书房内,轻手轻脚的将一张画像递了过去。
“这人,在我们的地盘上。”
欧阳氏族当代家主,是一名生得器宇轩昂,卖相极佳的中年男子。
他接过画像,猛地瞪大了眼睛:“怎可能?上面传来的消息,这厮分明在西北流窜已经连续洗劫了好几处州治!”
倒抽了一口冷气,欧阳家主面皮放出了淡淡的红光:“看来,这次我们要立功了。速速将消息传回玄风城,用最紧急的血羽符令,势必直达陛下面前,不得有误。”
欧阳家主激动得浑身直哆嗦:“想不到,小小燕鸥城,居然藏了这么一尊大人物?不管他是分身也好,神通也罢,这份功劳,足够我们调离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换一个富庶的驻地罢?”
顷刻之间,一份紧急信函,就通过一座秘密架设的微型法阵,闪电般直传玄风城,稍稍转了两道手,就传到了正在大金山寺遗址边蹲守的玄太乙手上。
“这”玄太乙惊呼了一声,当即下令:“要活的!”
第四百零五章 黑天(2)
燕鸥城内,欧阳氏族‘公平当’内。
一名中年男子从当铺后面转了出来,站在老朝奉身边,背着手,认认真真打量那颗宝珠。
一名小厮搬了张大椅过来,毕恭毕敬的请光头男子坐下了,又拾掇了一个小几子,给他送上了一盏清茶,两色干果。
放在当铺里,这种待遇,那就是针对的顶级贵宾了。
虽然说,能跑去当铺临时周转的人,怎么都和‘贵’字沾不上关系但是,这颗宝珠它珍贵啊,这么一颗宝珠
嚇,它可是来自深海数万年气候的龙龟一属,只有这种气候深厚,却一直没能开通灵智,没能成精的大家伙,在自然寿命耗尽之时,全身磅礴的生命能量侵入龟甲内的肋板,又在深海中被暗流冲刷个一两万年,才能凝聚、淬炼出这么十二颗‘龟珠’。
这珠子,极擅延年益寿。
寻常凡人贴身佩戴,都能有千年之寿。。
若是女子贴身佩戴,则无论年龄多大,都能维持着二八佳人的模样直到老死。
对于修炼者来说,这种数万年气候的龟珠,是炼制上品延寿丹‘龟龙化生丸’的主药,一颗龟龙化生丸,可以让照虚空境界的修士,硬生生再拔高三百六十年寿命!
对于照虚空境的修士而言,寿命耗尽了,这辈子就没希望了。
但是只要突破到半步天人境,就能自然延寿万年之久,如果到了天人境,那么就只要考虑渡劫飞升, 成仙证道的大事了, 寿命就不成问题了!
是以, 一颗龟龙化生丸,那就是生死界限。
在那些顶级修士中间,一颗龟龙化生丸的主药, 足够气候的龟珠,没有正常市场价的说法, 只能在顶级势力之间作为交易品。
侥幸, 这种龟珠也不算顶级稀罕, 只要舍得人命,去深海大渊中捉摸, 每隔数十、上百年,总还能捉摸到一两具老龟甲,从中开出几颗宝珠来。
但是, 你架不住各个顶级势力的老古董太多, 那些照虚空、照虚空巅峰, 却摸不到天人境门槛的老古董太多了。他们对于延寿丹的诉求, 是没有止境的!
那些靠海的大势力还好说,时常派人去深海搜寻就是那些不靠海的大势力呢?
是以, 这种龟珠在顶级势力之间,虽然不是多么的稀罕,但是价格一直降不下来。
大概, 一颗气候足够的龟珠,价值二万照虚空珏。
即, 一名资质、天赋、悟性很标准,修炼的功法也很标准的照虚空境修士, 苦修两万年所得到的全部修为,就是一颗标准龟珠的价格。
价格昂贵, 却不是无法接受。
尤其对那些寿命即将耗尽,死亡迫在眉睫的老怪物来说,花费大半积蓄,弄几颗龟珠延寿,那是常规操作。
但是二万照虚空珏你要兑换成世俗界的银钱么。
所以,光头男子在这里得了一个座位,还有茶点享用, 换成其他人,你想都别想呢。
老朝奉看了看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干笑了一声:“东家?”
中年男子轻咳了一声,他看着光头男子, 目光闪烁,先是拱了拱手:“这位师傅,请喝茶。”
光头男子就笑了笑,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然后点头道:“多谢,多谢,是不是,这颗珠子有问题?”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很坦诚的说道:“的确,有点小问题按行规,我们不该问这珠子的来历,但是它过于贵重,小店怕是,吃不下。”
光头男子呆了呆,愕然看着中年男子。
“小僧就在城外结庐而居,虽不常出门走动,但是公平当的名声,还是听说过的。欧阳家偌大的家当”光头男子笑了笑,意思就是,他是听过公平当身后的主人是谁的。
欧阳氏族独霸燕鸥城,方圆千里内毫无抗手。
千里疆域,欧阳氏族三百年来积攒的财富也是金山银山一般一颗小小的珠子,他们买不起么?
光头男子就有点纳闷了。
他看了看老朝奉手中的珠子,不由得琢磨,难不成,那胖大和尚,还真抢了一匣子好宝贝回来?
光头男子属于真正的苦修僧一类,一身修为全都是自己一点一滴积攒着苦修而来,从未用过任何灵丹妙药,从未碰触过任何奇珍异宝。
甚至,恪守戒律的他,对于世间各种奇珍异宝的名录,他也是懒得听,懒得问,懒得学。
是以,他也不认识这种珍贵无比的龟珠。
从未见过,怎能认得?
至于说这颗宝珠内蕴藏的磅礴的生命能量,对于光头男子来说,实在是太孱弱了一些,他都懒得搭理。所以,他不觉得这颗宝珠有多珍贵。
缓缓站起身来,光头男子朝着老朝奉和中年男子合十行礼:“小僧,只要一顿酒菜钱就是。这宝珠究竟有多珍贵,红尘阿堵物,无非都是外魔、冤孽,小僧并不关心,只求一顿酒菜足以。”
光头男子的想法很简单。
一顿大酒大肉,将自家小庙里的那个死胖子糊弄走了就是,别让他带坏了自己的几个弟子,一群徒孙,还自家无名小庙一个清净就好。
这颗宝珠价值多少,究竟能值多少钱这和他有关系么?
中年男子看了看光头男子,咬咬牙,朝他拱了拱手:“大师稍候,且坐下用茶,我这就去给大师调度钱财虽然,本家积蓄比不得这颗珠子,但是既然大师都这般说了嚇,总不能让大师太吃亏就是。”
光头男子呆了呆,急忙摆手:“小僧”
中年男子急忙道:“就这么定了吧,至于说酒菜什么的,本家酒窖中有陈年老酒,稍后全给您送去您寺院去。”
光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坐下了。
自家寺院里的那死胖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偏偏光头男子有点打不过他。
如果买回去的酒菜过于简陋,搞不好会被他挑刺所以,有好酒好肉,那还是好酒好肉吧。
光头男子又端起那杯清茶,大力的喝了一口。
老朝奉就守着那颗珠子,趴在柜台上,笑呵呵的和光头男子闲聊。这些当铺里的老朝奉,全都人精级的存在,他居然也粗通佛经,一会儿聊聊禅,一会儿聊聊法,一会儿说说佛门降妖除魔的神通,光头男子居然也和他说得有滋有味。
而中年男子就转去了后方,匆匆的离开了当铺,想来是去调集钱财去了。
公平当在燕鸥城的名声不错,从来没有恃强凌弱、强买强卖的罪名就算有,光头男子也不在乎。
是以,他稳稳当当的坐在当铺里,笑呵呵的和老朝奉攀扯。
一会儿,又有小厮行了出来,在光头男子身边的小几子上放了一个香炉,点了三根清香袭人的线香。
三根线香,让光头男子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实在是,这三根线香的制法,极其符合佛门规仪,使用的香料也是极上层、极干净的好货,香气纯正而澄净,是用来供佛的好货色。
话说,光头男子自家小庙里,拿来供奉佛陀的线香,虽然都是他亲自出手制成,但是使用的材料,还有最后的成品,都远不如这三根线香。
他虽然修为强大无比。
但是他所擅长的,也就是修为强大无比。
除此之外,他在其他的各方面,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修行的诸般技艺中,他都是白痴一般的存在。
他亲手所制的供佛线香,只能说极其的‘坚固耐烧’,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好处了。
光头男子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线香上,他凑到香气上方,轻轻的呼吸着,一点点品鉴着香气。
嗅了一会儿,光头男子就叹了一口气:“若是钱财什么的,也就罢了,这等线香,有多少,贫僧要多少,可好?”
不等老朝奉回答,光头男子又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小僧居然也会被外物所动,这心境修为,毕竟是不够惭愧,惭愧啊!”
老朝奉就笑了。
他笑着点头:“这般,也好,只是这香么,毕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俊秀公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瘦得皮包骨的小厮。
这公子步伐从容,一副世家大族公子哥的模样,但是他的袖口,却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补丁。
他进了当铺,首先是咳嗽了一声:“啊,今儿个,咳咳!”
他看了看柜台后的老朝奉,面皮微微一红,然后顾左右而言他的,径直两步凑到了光头男子面前,笑道:“这位大师好雅兴,唔,这香,不坏。”
俊秀公子身上,有熏香。
光头男子抬头来,看了对方一眼,也不由自主的,就将对方身上淡淡的熏香吸了进去。
熏香的香气刚刚进入鼻腔,那清茶的茶气,线香的香气,和公子身上的熏香就混在了一起。一道宛如恶龙般凶猛的药气凭空而生,顺着鼻腔急速蔓延全身。
一股可怕的麻痹感袭来。
光头男子的脸色骤然一白,身体一晃,两条腿有点撑不住身体,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身躯,就顺着椅子向下滑落。
公子一声长啸,他双手一晃,化为两只白骨嶙峋的爪子,狠狠的抓在了光头男子的脖颈上。
他身后的小厮更是一声尖啸,猛地张开嘴,一条猩红的长舌头化为一道红光,狠狠的扎在了光头男子的胸膛上。
‘噗啪’!
长长的舌头撞得粉碎,血水炸开了老大一片。
第四百零六章 黑天(3)
光头男子的确是中招了。
他境界极高,修为极强,实际战力更是耸人听闻。
但是,他的确是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行走的苦行僧,他的江湖经验,近乎于空白。
所以他喝了茶,闻了香,还被那俊俏公子凑到了自己面前。
而欧阳氏族使用的,是玄燕仙朝宫廷秘传的强效药剂‘神仙酥’,就算天人境大能,不小心都会中招,麻痹肉身,禁锢神魂,削弱法力的歹毒玩意儿。
这‘神仙酥’,没有药方,只有成品药剂,是玄燕仙朝挖掘当年元灵天和极圣天大战遗址,从某一具历经数万年而不朽不坏,甚至还保持了微弱呼吸和心跳的‘尸体’上得来。
这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的珍贵‘古物’,若非玄太乙恨极了这位‘洗劫了几个州城的光头男子’,也不会动用这压箱底的物件。。
光头男子身体酸软,一时间动弹不得。
饶是如此,那小厮的舌头依旧在他身躯上撞得粉碎。
光头男子身上粗麻布制成的僧袍,被小厮的舌头炸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就看到,窟窿下面的皮肉,被小厮的舌头命中的那一块皮肉,已经变成了黑色半透明,宛如黑色琉璃一般的质地。
透过那一片皮肉,甚至可以看到光头男子身躯内部的骨骼和内脏。
他的骨骼和内脏,则是呈现出瑰丽的暗金色,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表面密布着一层层密密麻麻的莲花佛印。
小厮痛呼,尖叫,吐着血向后急退:“点子扎手,体修境界极高”
俊俏公子呆了呆,两只白骨嶙峋的手掌狠狠的掐着光头男子的脖颈,嘶声道:“来人!”
他十指用力,黑漆漆的尖锐指甲狠狠的顶在光头男子的脖颈上, 只求撕开他的皮肉, 将自己指甲上另外一层歹毒的, 专门坏人体修修为的妖毒侵入光头男子体内。
‘咔嚓’声中,俊俏公子的十指也被可怕的反震力量轰得粉碎。
光头男子就算瘫软在椅子上,依旧不是他能伤损的。
‘嘭’的一声闷响, 公平当的整个店铺,屋顶、墙壁等等, 瞬间化为飞灰飘散。几名街道上的路人双手一挥, 一道道灵符喷出, 在空中组成了一个极大的禁锢罗网。
一道道人影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这些人一个个气息森严, 表情肃杀,抖手间就是无数条黑色的绳索、一道道闪光的锁链,还有一柄柄密布着倒刺、倒钩的尖锥等物纷纷飞出。
一应绳索、锁链等, 纷纷落在了光头男子身上, 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那些尖锥等物狠狠的扎向了他的周身要害, 只听‘叮当’脆响不断, 一柄柄尖锥纷纷碎裂、折断,光头男子身上粗陋的衣衫被打得粉碎, 却连一丁点儿痕迹都没能在他身上留下。
更多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高亢的警号声从四周响起,整个燕鸥城开启了粗陋的城防大阵, 开始封锁整个城池。
几名身穿黑袍的老太监凭空闪现,他们冲到那老朝奉身边, 一把抓过了他手中的那颗龟珠。
“证据确凿,的确就是益妃娘娘寝殿, 被掠走的那一盒龟珠。”
一名老太监嘶声尖叫:“速速拿下,严刑拷问!”
另外一名老太监则是眸光一闪:“既然的确是这厮那么, 正在西北乱窜的那个,又会是谁?”
几个老太监呆了呆。
事情有点不对了嘿。
‘法海妖僧’袭杀金坑,这是有目击证人的。
金坑被杀的时候,他亲爹金灿收到预警,玄太乙等人想要搭乘虚空挪移阵赶去大金山寺制止结果他们在挪移阵中被袭击,导致他们没能及时救下金坑。
随后,就是光头男子突然出现, 洗掠了玄燕仙朝好几个富庶的州郡!
由此看来,光头男子应该是‘法海妖僧’的同党?
这个揣测,没错吧?
而且,燕鸥城的光头男子手上, 居然出现了玄燕仙朝皇城被攻击时,被劫掠走的龟珠,可见是罪证确凿,这光头男子和金坑被杀一案是脱不开关系的了。
既然如此,光头男子在金阁郡燕鸥城出现那个正在西北乱窜,被玄太素带着人猛追的,又是哪个?
光头男子瞪大眼睛看着几个老太监。
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是他不蠢啊听这几个老太监的三言两语,他就知道了——在玄燕仙朝的西北地带,有人顶着他的模样,做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那人做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而且是挂着他的脸做出来的,才引来了这些玄燕仙朝的官方打手。
“这就是因果啊”光头男子低声嘟囔着,在肚皮里将某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燕鸥城的上空,天色都暗了下来,大群大群的大黑燕子悬浮在空中,背上站满了来自玄风城的禁军精锐。
不多时,更有沧海楼、宝光阁的高手供奉背着手,摆出了真正高手应有的派头,慢悠悠的分开人群,走到了公平当的门口。
一名白发、白须,行走时身边有一片片蓝色浪花翻滚,脚下所踏地面,方圆数丈内都化为幽蓝色的水波急速旋转,好似踏在一个漩涡上方的老人,慢悠悠走到了光头男子面前,伸手拍了拍他光溜溜的脑袋。
“和尚?”老人冷笑了一声。
“小僧”光头男子想要说话,但是神仙酥的药力太可怕,他的面部肌肉和舌头都被麻痹了,他用尽了力气,也就只能挤出两个含糊的字眼。
“妖僧!”老人点了点头:“不过,身躯淬炼得不错,蛙童子和骨公子,也是我沧海楼年轻一辈供奉中的好手,居然连破开你皮肤都做不到。”
刚刚对光头男子下重手的枯瘦小厮和俊俏公子同时翻了个白眼。
“不过,老夫来了,事情也就尘埃落定了。”老人右手一翻,三柄极其锋利,闪烁着刺眼精芒的小刀出现在手中,他右手五指蠕动,三柄小刀就在他指缝间急速旋转,带起了一圈极亮的光环。
“会很痛,忍着点老夫会带你回去严刑拷问呵呵。”老人笑得极其和蔼:“已经有七千多年,没人在沧海楼的地盘上惹是生非了。很有趣,所以,你还会活很长一段时间,你绝对不会死得太痛快。”
光头男子看着老人,轻叹了一口气,他说不出话来,所以,他也懒得说话了。
他闭上眼睛,有点心痛自家那座辛辛苦苦化缘修建起来的小庙。
那座寺庙,可不像是卢仚那样强行化缘,短短时日里修建起来的。
光头男子记得,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几乎还不记事的时候,他的师尊带着他,好像普通凡人一样一样行走红尘,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化缘得来了钱财,好容易修建起了那座小庙。
可是现在,既然被玄燕仙朝知晓了,那庙,显然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当然,庙宇本身可以搬迁走。
但是迁离了原址的小庙还是他师尊辛苦化缘修建的小庙么?
“哎!”光头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决定,回去就将那胖大和尚打个半死哪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豁出去性命也要打他个半死。
于是,光头男子身后皮肤裂开,六具黑天夜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飚射而出。
左手还在拍打光头男子光头的长须老人悚然动容,他想要向后急退闪避,但是一支黑漆漆的骨骼手掌,已经轻松洞穿了他的心口。
只是一击,照虚空后期的长须老人被抹杀。
六具黑天夜叉发出尖锐的长嘶声,一圈圈恐怖的嘶声宛如无数旋转的刀轮,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长生当四周,无数的欧阳氏族的族人、私军,还有来自玄风城的禁军精锐、朝堂高手等等,都在六具黑天夜叉的嘶吼声中炸成了粉碎。
燕鸥城内,普通百姓丝毫无伤。
但是所有玄燕仙朝官面相关的修士,统统被轰成了血雾。
六具黑天夜叉同时张开嘴,深深一吸,漫天血雾化为六条长虹没入它们嘴里,黑色的骨架上一缕缕光泽流转,黑天夜叉的气息又变得深邃强大了许多。
小庙方向,一声钟鸣遥遥响起,燕鸥城内的虚空挪移阵被轰得支离破碎,随后胖大和尚拎着酒葫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光头男子身边。
“耶?紧摩那师弟,你怎么变得如此狼狈?咋就和青楼里不听话,被下了药,送去给七老八十、满身肥肉、还有狐臭、浑身老人斑、嘴里还有口臭的老财主强行梳拢的清倌人一样?狼狈?”
光头男子紧摩那很艰难的翻了个白眼——你这肥厮,怎的对这种事情如此了解?
六具黑天夜叉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声,犹如六条疯狗一样朝着胖大和尚扑了上去,它们爪子乱抓,张口乱咬,胖大和尚一个不注意,被六具黑天夜叉硬生生在身上咬下了几块大肥肉,撕得满脸都是血印子。
“草!佛爷我做错什么了?”胖大和尚气急败坏的咆哮着。
玄燕仙朝,西北,崖州城外数千里,深山老林中,卢仚正瞅着当面冲来的送葬队伍。
他双手一搓,就是漫天雷霆呼啸着轰了出去。
第四百零七章 黑天(4)
时近黄昏,天光黯淡。
深山老林,踏着树梢飞驰而来的送葬队伍。
这一幕,怎么都显得阴气森森,充满邪诡之气。
卢仚头皮有点发麻,莫名的,他对眼前这一幕有点心悸,或许是上辈子的记忆吧,哪怕如今他拥有足够的降妖除魔的手段,依旧感觉到不适应。
更让人心颤的,是这支队伍中,除了四个唢呐手是活人,其他的敲锣的、打鼓的、撒黄钱的、拎着各色器具‘呜呜’痛哭的,还有扛着杠子抬着那具红漆棺材的,全都是纸扎的人儿。
只是这扎纸的手艺极高,那些纸人看上去就和活人一般无二,几个女子角色居然还擦了胭脂。
卢仚心颤,于是风水之力涌动,双手搓动,无数条水桶粗细的紫色雷霆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呼啸着劈了过去。。
四个唢呐手面色一变,身体一晃,带起道道残影向一旁急速遁逃。
那百来具纸人则是笔直的闯进了劈面而来的雷霆中,无数雷光肆虐,一具具纸人剧烈的颤抖着,被雷光撕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一道道灰白色的邪气喷出,纸片炸碎,凄厉的哭喊声响彻云霄,这些纸人中一道道人形阴影冲出,双眸通红朝前飞扑。
但是雷霆正是这些邪祟玩意的克星。
而且卢仚参悟的雷法,和其他宗门传承的各种雷法还不同,以风水之力相生而成,其中蕴藏了一种奇异的天地造化道韵,生机澎湃,对各种邪门力量的杀伤和克制更大百倍。
于是,这些修为大半在金莲开境界,小部分在半步凝道果境,更有三条已经正式凝聚道果的人形阴影,刚刚冲出了不到百丈距离,就在天河倒卷一般的雷光中被轰得稀烂。
猩红色的棺木中,顿时传来低沉的呼吸声。
三声呼吸声之后,厚厚的棺材盖子被一拳红开,一具通体光溜溜,皮肤漆黑如墨, 在黑皮下隐隐有一条条极细的蓝色光线缠绕, 在周身化为无数复杂符文的僵尸从中窜了出来。
这僵尸身上连一根毛发都没有。
身高将近两丈, 通体肌肉虬结,各处关节处,有黑色的尖角生出。与其说是人, 不如说是某种人形异类留下的尸体,被人用邪门法则给炼制了。
卢仚当即想起了玄奺赠送的地理堪舆图中, 关于崖州的一些情报。
崖州民风彪悍, 动辄武斗群殴, 故而每天都有大量散修、家族修士甚至是官府所属重伤、暴毙。是以,崖州城的丧葬行当极其的火热, 一个崖州城,有时候一天就能面对修炼者卖出去上百具高档棺木。
而崖州垄断了丧葬生意的,是一个姓阴的修士家族。
这阴氏一族, 擅长扎纸人, 擅长走阴、养鬼、炼尸、诅咒等等邪门手段, 是崖州极有名气, 也极其难招惹的一家地头蛇。
玄奺给的资料足够详细,很多信息都来自玄燕仙朝的官府情报。
根据崖州地方官提供的猜测, 他们以为阴氏一族和一些境外的修士势力有着不清不楚的牵连,甚至怀疑,阴氏一族在私下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黑暗买卖。
人家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可是单单就在崖州州城里,就有好几个重要官员的突兀死亡, 怀疑和阴氏一族有关。
如果不是没有真凭实据,阴氏一族早就倒霉了。
卢仚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些资料, 这些纸人,黄昏时分鬼气森森的送葬队伍, 还有这具从棺材里蹦出来的黑皮僵尸对他出手的人,应该就是阴氏一族了。
这种行头,偌大的崖州,你找不到第二个来。
正在思忖中,那身形魁梧的僵尸一声长啸,硬生生扛着卢仚放出的天雷,一步冲到了卢仚面前, 劈面一拳朝着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卢仚注意到,在这僵尸的心口处,有一点晶光闪烁。
这僵尸的心口内部,居然埋了一颗佛门舍利——也正是这颗佛门舍利放出了一股子温润的佛门之力, 洗涤了这具僵尸身上的尸气、邪气,才让这具僵尸拥有了抵挡天雷的神效。
卢仚的雷霆,只是劈得这僵尸身上焦痕片片,没能对他造成致命的杀伤,就是因为这颗舍利的缘故。
“用佛门舍利淬炼僵尸何等亵渎!”
卢仚厉声大喝,面对僵尸砸下来的拳头,也悍然一拳迎了上去。
一声巨响,卢仚向后倒退了十几步,那僵尸则是笔直的冲天飞起,右臂扭曲,密集的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一只手臂硬生生被震成了碎片。
卢仚察觉到,这具僵尸的肉体力量,居然达到了自己施展五大金刚法相功法的九成左右。对于普通炼体修士而言,这是何等巨力。
只是如今他施展的,是比五大金刚法相力量更加恢弘,更加霸道的改良版无量归墟体,这僵尸硬生生被他一拳轰碎了手臂,更有一股无铸的潜力强行破入了僵尸的五脏六腑。
僵尸体内雷鸣声不断,他的肚皮上一个个凸起不断冒出,不断瘪下。
如此一个呼吸后,僵尸突然张开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
一团带着淡淡檀香味的碎肉、黑气从僵尸大嘴中喷出,这具用佛门舍利淬炼,力量绝猛地僵尸微微一晃,身上气息骤然湮灭,庞大的身躯重重的坠落地面,在地上砸开了一个人形的深坑。
卢仚右手一指,连续数十道加强版的雷霆狠狠落下,命中僵尸心口镶嵌的舍利。
一声闷响,舍利被引爆,一团柔和的白色火焰迅速覆盖了僵尸全身,伴随着‘呼呼’声响,这具僵尸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被烧成了一团飞灰。
四个唢呐手眼看僵尸被毁,他们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但是卢仚一步迈出,轻轻松松跨越了他们,挡在了他们面前:“可是崖州阴氏一族的朋友?呵呵,你们为何对吾出手?是否你们是影楼的人?”
玄奺送上的资料中,既然阴氏一族被怀疑和境外之人有牵连,而且行事诡秘,又在这个时机冒出头来缉捕‘光头男子’,卢仚能想到的,也就是阴氏一族其实是影楼布置在崖州的爪牙,专门在崖州建立据点,接各种杀人买卖的。
四个唢呐手脸色一变,他们同时闷哼一声,手上唢呐炸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两尺长,柳叶宽,薄如蝉翼的淬毒短剑。
一声尖啸,四柄短剑无声无息的飞出,径直刺向了卢仚身上四处致命要害。
卢仚双手合十,深吸了一口气。
‘叮叮叮叮’四声脆响,短剑碰到卢仚皮肤,然后猛地倒弹而回。
天空一声巨响,四个唢呐手一人头顶挨了一道水缸粗细的狂雷,将他们劈得浑身焦糊,冒着黑烟笔直的坠落地面。
卢仚眸子里幽光闪烁,视力顿时飙升。抬眼远眺,朝着后方隐约可见的玄太素等一群追兵看了一眼,一道道狂雷不断落下,轰得四个唢呐手支离破碎、魂飞魄散,这才一转身,加快速度继续逃走。
知道崖州城内有阴氏一族窥觑自己,卢仚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划出了一个大弧线,准备绕过崖州城。
在他身后,数千里外,玄太素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美玉磨制,造型精美的玉镜。
隐隐有一层灵雾萦绕的镜面上,一行行文字突然急速喷出,宛如烟花一样绽放开来。
玄太素的眼睛骤然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是玄太乙亲自给他传来的消息——金阁郡,燕鸥城,玄燕仙朝埋伏了三百年的暗桩欧阳氏族全军覆没,从族长到下面的仆役,被击杀一空。
直接从玄风城抽调的数万禁军精锐,连同几名沧海楼、宝光阁的照虚空老供奉,也尽数被人击杀。
凶手,正是玄太素如今紧追不舍的光头男子。
玄太乙很不客气的质问玄太素——你,是不是弄错了目标,追错人了?
玄太乙更是告诉玄太素,已经又派了高手赶去燕鸥城,通过询问燕鸥城的普通百姓发现,燕鸥城内,有一群大娘、老媳妇,常年去城外的一座无名小庙烧香祈福。
她们偶尔也会见到小庙的主持,正是被他们通缉的光头男子。
也就是说,光头男子,是燕鸥城的‘坐地户’是有根脚可循的人家。
既然如此,光头男子出现在燕鸥城,显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反而在西北疯狂逃窜的这个,他是谁?他想要做什么?
能够轻松灭杀欧阳氏族、数万私军,还有数万禁军精锐,几个照虚空境的老供奉这样的实力堪称惊怖,玄太素带的人,是不是太势弱了些?
玄太素只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前方逃窜的那模糊人影,追赶的遁光速度都下意识的放慢了许多。
他急速给玄太乙回信,告诉玄太乙,他正在追杀的这人,的确就是画像上的那光头男子,也正是在颉州城外被他缀上的,那个洗劫了好几个州城的胆大狂徒。
一边回信,玄太素一边放慢了追击的速度。
实在是,他带来的禁军密探不过千多人,和赶去燕鸥城的数万精锐相比,个人修为上或许高了一筹不止,但是在综合实力上,显然是不如那边的人手的。
既然燕鸥城都能闹一个全军覆没
那么,天知道他正在追杀的这人,有多强的修为?
分身?
化身?
或者其他的什么神通?
玄太素有点心慌他毕竟是玄燕仙朝的亲王,带着大队人马拿捏软柿子,他是蛮开心的要他去和真正的悍匪狂屠拼命,他哪里有那样的心情?
就在玄太素踟躇之时,卢仚绕过了崖州城,径直投向西北方向。
骤然间,他身边的虚空一阵天旋地转。
第四百零八章 黑天(5)
崖州城中,州主官邸。
高手云集,重兵合围。
大堂上,崖州州主端坐其上,崖州境内,各大修士家族的家主、长老、供奉,以及招揽的亡命散修中的高手等,齐聚一堂。
光头男子紧摩那的全身像投射空中,高有三丈许,足以将他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崖州州主上官端冷着脸,指着全身像冷声道:“此乃妖人,陛下亲下的谕令谁能将其生擒活捉,授一郡之封地,免三百年赋税,更可荫三子,加入禁军,起步为千人校尉。”
大堂内,一众家族高层开始深呼吸。
他们在崖州,各自势力盘根错节,都有自家的地盘,其中势力最强大的三五个家族,其综合实力,不弱于掌握一郡的郡守。。
但是,势力是势力,封地是封地。
势力是虚的,随时可能被冤家对头取而代之而玄燕仙朝皇帝亲授封地,代表自己家族一步跨入‘王公贵族’的行列,自家就从草根修士家族,变成了玄燕仙朝官方承认的权贵之家。
从此,玄燕仙朝不灭,自家不犯重罪,这一郡之地,就世世代代,永为家族的根基,永为家族的根本盘。
好几个崖州实力最强的大家族的家主,直接站起身来,朝着紧摩那的画像认真的看了又看,迅速将这画像当场用秘术扩印下来,发给了自家的族人、弟子、关系户等等。
忙完了这些,几个家主正要向上官端表忠心, 赌咒发誓一定会在自家手上将紧摩那生擒活捉, 献到州主案前。
上官端又开口道:“丧葬阴氏, 他们已经出手了呵呵,他们倒是小心灵敏得很,我这州主才知道, 瀛王殿下亲自带人,追索这厮, 正逼近我崖州, 丧葬阴氏居然比本官更早出动嘿嘿。这事情, 日后再计较。”
“但是呢”
上官端正要给各大家族的首领打打气,助助威, 然后将重兵派出去封锁四周,大堂正中心位置,一圈圈空间波纹涌现, 虚空一阵旋转, 卢仚凭空从中窜了出来。
偌大的, 足以容纳上千人会议的大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看浮在空中的紧摩那画像, 再看看顶着紧摩那的形象,一头从虚空中窜出来的卢仚。
卢仚也傻眼了。
他刚刚歼灭阴氏的送葬队伍, 刚跑了没几百里,怎么就凭空出现在这里?
看看大堂的布局,分明是玄燕仙朝州治主官的办公场地的标准样式。
端坐在大堂上的那又惊又喜的中年男子, 身上穿着的,也是玄燕仙朝州主级别地方首脑的高阶官服!
而身边那些形形色色中老男女, 他们一个个气息强大,就没有一个是金莲开以下的修为。
尤其是他们看到自己的表情, 就好像走在山林中的老参客,猛不丁碰到了传说中的成精的人参娃娃一样!
贪婪, 极度的贪婪。
凶狠,极其的凶狠。
而悬浮在自己身边的那三丈高的光影画像嘿,还真巧,这张脸,卢仚还真认识!
不就是自己正顶着的,那袭杀了金坑的光头男子的面庞么?
嗯,就连身形都一模一样, 细节刻画得没有半点儿的差别。
上官端不愧是州主,脑海中已经铭刻了玄太乙的谕令,乍一看到卢仚,他猛地跳了起来, 右手一抖,就是一道青铜色宛如金属铸成的巨大手掌朝着卢仚当头拍了下来!
“拿下!”
上官端兴奋得双眼发光。
玄太乙的谕令中,若是崖州的地方家族能够生擒‘紧摩那’,可以得到一郡的封地。
但是如果上官端亲自生擒了目标,那么上官端得到的好处,他的家族可以得到的好处,可比这区区一郡之地大太多了。
是以一出手,快若闪电。
但是上官端,却又下意识的只用了三分力!
上官端唯恐,自己用力过猛,会把这珍贵的目标一巴掌给拍死。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只用了三分力。
玄太乙要活的,他不能送个死人上去啊!
然后,他就吃亏了!
看到当头拍下来的方圆数丈大小的手掌,感受其中‘空虚、浮动、不坚定’的道韵气息,卢仚同样一掌迎了上去。
‘嗡’的一声巨响,水之大道触动,柔水化寒冰,卢仚这一掌,就是一只寒气森森的幽蓝色大冰掌腾空而起,直冲上官端拍下来的大手。
卢仚直到这时候,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但是,大概率是被人给坑了!
周身汗毛直竖,心中警讯不断袭来,心脏剧烈跳动,一波波高压热血直冲脑门
危险,危险,危险!
极大的危险!
是以,上官端只用了三分力,卢仚则是倾尽全力轰出了一掌。
一声巨响,青铜大手被寒冰巨掌轰得粉碎,上官端骇然色变,寒气升腾的大手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径直一掌落在了他的身上。
卢仚出现的地方,距离上官端不到十丈远,些许距离甚至称不上距离!
‘咔嚓、嘎嘣、嗷呜’!
一连串怪异的响声传来,上官端面前的公案,屁股下的椅子都被一掌轰得粉碎,上官端整个人被结结实实的拍在地上,他身上几片护身玉符崩碎,几层灵光遮盖住了他的身体。
卢仚大掌压下,几层灵光纷纷碎裂,上官端的身体骤然向下一瘪,莫名给人一种他变成了丧葬阴氏家出产的纸片人的感觉。
鲜血呈喷射状,从上官端的九窍中喷出,他身上衣衫粉碎,鲜血喷出后,迅速被寒冰大手冻成了冰片,很均匀的将他封在了一层血冰中。
巨大的寒冰手掌狠狠压下,上官端身体下方的地面‘咔嚓’凹陷,州主府的防御禁制被触动,地面上一层层华美的强光不断涌出,虚空震荡,大地轰鸣,一层层强光被寒冰大手硬生生轰得支离破碎,地面凹陷了一个方圆七八丈,深达里许的大手印。
这里距离崖州城的城防大阵枢纽,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卢仚一掌轰碎了地面,然后熟门熟路的驾驭法力随手一翻,‘咔嚓’巨响声中,地下一道道勾连了全城大阵的阵法脉络被扯得稀烂,直径百丈开外的阵法枢纽轰鸣着,硬生生被从地下扯了出来。
巨大的阵法枢纽从地下被暴力拔起的时候,满堂的家族高手们,已经欢喜雀跃的朝着卢仚齐齐出手。
飞刀,飞剑,毒针,毒刺,绳索,锁链,铡刀,毒咒,巫蛊,毒气
甚至有邪魔外道的小鬼、腐尸、僵尸、女鬼乃至是成了气候的妖兽、妖虫诸般物件纷纷袭来。
一如前面所说,崖州深处百万大山之中,多草药、凶兽、妖兽、毒虫特产。
这里民风彪悍,一切资源都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是以玄燕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而这里的修士也一个个极其悍勇,各大家族实则上就是一个个家族模式的黑帮、匪寨。
这些家伙只求制胜克敌,哪里管什么手段正邪?
一时间大堂上乌烟瘴气,鬼哭狼嚎。
尤其是几个修鬼道的老家伙举起了万鬼幡之类的强力邪器,大片黑云、鬼火席卷方圆百里,无数死状凄惨、狰狞的阴魂厉鬼齐齐冒了出来,铺天盖地的直往卢仚杀来。
这些邪魔手段,若是用大金刚寺的佛门神通,倒正好是它们的克星。
奈何,卢仚可不愿意在这里暴露‘法海就是光头男子’的真相。
于是,卢仚一声长啸,无量归墟体蓄养出的堪称无穷无尽的浩瀚法力层层叠叠的席卷而出,风水之力齐齐调动,风云变换中,无数重水波一样的雷霆带着可怕的巨响轰了出去。
与此同时,五行之力化为五色神光笼罩全身,那纯粹的雷霆中,顿时混入了五行之力,化为了后天五行神雷。
火雷爆裂。
土雷沉重。
水雷阴柔。
金雷崩裂。
木雷轻快迅捷,带动着其他四行神雷的速度都飙升了百倍。
漫天水缸大小的五色雷团宛如暴风骤雨,顷刻间席卷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打得那些飞刀飞剑毒虫瘴气之类的邪门玩意齐齐崩碎。
一道道人影被雷光命中,伴随着沉闷的,宛如亿万门巨炮齐鸣的巨响,一条条金莲开、凝道果境的高手身躯在雷光中崩碎,焚烧,化为缕缕青烟
有体修高手,硬生生用肉身扛住了几道神雷,只是被炸得大口吐血,仓皇倒退。
但是无数道神雷接踵而来,这些扛住了几发雷火就想全身而退的崖州修士,一个个被绵绵不断的雷霆炸得焦头烂额,随后硬生生被炼成了飞灰!
卢仚无量归墟体,是曾经极圣天太上北溟仙宗的仙道根本法,是一方世界最强悍、最精妙的功法传承。
他的无量归墟体,更被三眼神人图加工过,衍变过,变得比原始版本更加强悍,更加精妙,更加玄奥不可测。
卢仚的道法传承,站在了一方世界顶尖的顶尖位置,再无可以和他比肩者。
而这些崖州的修士,他们的家族传承,在玄燕仙朝也只是中下等,放在沧海楼的地盘上,就是中下的中下等放在整个元灵天,他们的传承也就只能算是‘可堪入目’而已!
功法传承有本质上的巨大鸿沟他们如何挡得住卢仚全力轰出的雷火狂潮?
整个大堂上千号来自崖州各大家族的高手,在短短十个呼吸间,被漫天狂雷轰得稀烂雷火肆虐,轰碎了整个大堂和附属建筑,随后冲出了大堂,席卷整个州主府。
州主府内外,被上官端调来的数万重甲精锐根本没有任何提防,就被雷光卷了进去。
第四百零九章 黑天(6)
一团浓郁的水雾,从崖州州主府邸扩散开来。
水雾中,无数雷霆乱打,打得府邸四周的数万驻军精锐焦头烂额,身上衣甲尽碎。
但是这些雷霆,并没有对这些驻军精锐造成致命的伤害。
所有士卒被重创后,全都瘫倒在地。
一道狂飙原地卷起,这些士卒飘了起来,微光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条细小的翠蛇在水雾中急速盘旋,张开嘴喷出大片大片强力麻痹毒气,随着水雾,随着威风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水雾笼罩了整个崖州城。。
一个又一个普通百姓昏昏沉沉的栽倒在地。
一个又一个修士挣扎着,艰难的向前奔跑,或者架起遁光四处乱窜,想要逃出雾气笼罩之地。
但是很快,他们也栽倒在了地上。
虚空中,有五色氤氲冉冉而生,卢仚急速的勾动地脉,布置了一个急就章的五行风水大阵,将整个崖州笼罩在了里面。
崖州城内堪称基本上没什么好人。
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尽是好勇斗狠之辈,都是刀口上舔血、吃断头饭的狠角色。
是以,卢仚挑选那些有足够修为的,将他们逐个收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雾气笼罩下,风水大阵覆盖中,没人能够逃出崖州城。
强行收纳这些修士的同时,卢仚也顺手将崖州的公库,以及一些豪门大宅的私库洗劫一空。
就在卢仚放手搜刮崖州城的时候,城外光芒闪烁,犹犹豫豫的玄太素,带着大队人马冲到了城外,又惊又怒的看着被浓郁的白色雾气笼罩的城池。
城内半点声音都没有。
城内半点动静都没有。
整个城池除了翻滚的白雾,哪怕一只苍蝇都没能飞出来。
一行人都有点傻眼了。
刚刚他们正衔尾追杀卢仚,但是卢仚的身体突然在一片空间涟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有点茫然的顺着原来的轨迹继续追踪了一阵,结果发现,崖州城出事了。
一群小貂鼠‘叽叽’乱叫,示意他们追踪的人正在城内。
玄太素沉默片刻,突然咬咬牙,嘶吼了一嗓子,拎着一杆长枪,作势就要闯入城中。
一名玄太素的心腹将领从他身后猛地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身,扯着嗓子如丧考妣的哭喊起来:“殿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城中情势不明, 怕是有重兵埋伏如此险境,让臣下等,先去哨探一二!”
玄太素再次又惊又怒的回过头来, ‘啪’的一下,给了这个心腹将领一耳光:“本王, 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那将领大声吼道:“殿下之忠勇, 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城中危险玄燕仙朝, 离不开殿下!”
玄太素瞪大眼睛:“你”
那将领双眼微微泛红的看着玄太素:“殿下何等身份,对本朝何等重要?殿下只管坐镇后方运筹帷幄, 这冲锋陷阵之事,自然有臣等效力!”
这将领扯着嗓子嘶吼道:“若是我堂堂玄燕仙朝,已经沦落到让殿下您冲锋在前吾等, 也只能拔剑自尽, 再也无颜面见天下人也!”
玄太素就闭上了嘴。
此刻的他, 自然是‘从善如流’, 自然是‘谦虚纳谏’。
他轻轻的挣扎了两下,但是这个修为比他弱了一个小境界的心腹将领, 双臂搂得如今用劲,玄太素挣扎了两下,却丝毫挣扎不动。
于是, 他叹了一口气:“哪位卿家,去为本王探明城中情势?”
一众禁军密探相互看了看, 正要主动请缨,一旁的一座大山后方, 数百名黑衣人突然冒了出来。这些黑衣人目光森冷的朝着这边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冲进了浓浓的白雾中。
白雾过于浓厚, 而且这是卢仚以水之大道的力量催生的雾气,寻常法眼根本看不清雾气中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光线、声音,全都被雾气隔绝。
玄太素他们也不知道雾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看着数百黑衣人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刚刚搂住了玄太素腰身的将领低声嘟囔:“影楼的人?呵呵,简直是肆无忌惮!”
玄太素的脸色也很难看。
之前他们看到了,丧葬阴氏的送葬队伍袭杀卢仚,他们这才知道, 影楼居然在崖州都扎下了这么深的根基,这对玄燕仙朝的权威,毫无疑问是一种极大的冒犯。
送葬阴氏的袭杀队伍刚刚被卢仚消灭,这才多少点时间, 居然又有数百名黑衣杀手突袭而来!
很明显,这些黑衣杀手是从别的据点,通过虚空挪移阵传送过来,所以他们才会从崖州城外的山岭中突然冒了出来。
天知道影楼在崖州辖地中,布置了多少据点,安插了多少人手,埋伏了多强势力?
“呵呵,影楼!”玄太素抚摸着手中一杆素白色的长枪,低声笑道:“这次的事情,也正好让他们暴露一下否则,真的是肆无忌惮了。”
已经有了影楼的杀手侵入白雾中,玄太素等人也就不着急进入崖州城。
玄太素坐镇虚空,带着数百高手监视着崖州城周边的动静,严防卢仚从某个方向冲突而出。
而剩下的一群禁卫密探,则是忙碌着,就在崖州城的东门外,紧急布置一座小型的虚空挪移阵,然后传讯给了玄风城和周边的众多州郡,将这座小型虚空挪移阵的空间坐标一一发送了过去。
不多时,挪移阵上幽光闪烁,来自崖州周边几个州郡的,实力起码是凝聚了道果的高手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不多时,苍墨玄、金璜、玄太乙、金灿等人,也纷纷从挪移阵中走出。
金阁郡那边玄太乙他们很好奇,但是他们很谨慎的,很老奸巨猾的,没有一人提起说,亲自去金阁郡那边去查勘一个清楚、明白。
玄燕仙朝派出了精兵强将,沧海楼再次出动了几个名宿供奉,宝光阁那边也开始抽调真正的大能高手,偷偷的潜去金阁郡查探消息。
甚至沧海楼已经下令,让大政仙朝同样派出了精兵强将,配合玄燕仙朝这边的人手,封锁了金阁郡周边。
而崖州这边,玄太乙他们隐隐觉得,崖州这边或许,是这次事件的突破口。
是以,他们一个个接到了玄太素的传讯后,纷纷赶来了这里。
金阁郡那边,紧摩那的实力有点高深莫测,那般多的精锐,呼吸之间就被彻底歼灭,实在是让人感到可怕。
但是崖州这边的这个‘紧摩那’,似乎有点好欺负嘿!
更多的阵法师赶到,他们迅速布置了好几座大型挪移阵,有一座大型挪移阵,更是不惜成本的,和宝光阁方面的某座超远距离的虚空挪移阵驳接成功。
很快,幽光闪烁中,几个气息几乎和凡人一般平常淡泊,身上没有丝毫异兆浮现的老人慢悠悠的从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金璜、金雷、金灿等人无声的向几个老人深深鞠躬行礼,却并没有开口说出他们的身份。
苍墨玄和玄太乙相互看了看,两人默不作声的,叉手朝几个老人行了一礼。
紧接着,另外一座大型挪移阵中,又有几个老人身影浮现。
他们同样缓步走出了挪移阵,不理睬苍墨玄和玄太乙的行礼参见,领头的一名老人眉头一挑,朝宝光阁方面来援的几个老人挑衅的笑了笑:“唷,还活着呢?上次见面,能有两千年了吧?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
宝光阁方面,领头的那名老人翻了个白眼,然后扭头,朝着西边山头已经沉没了大半的太阳看了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入夜了,孤魂野鬼,也都跑出来吓人了哎,年纪大了,我刚刚,是不是听到鬼话了啊?”
宝光阁这边,来援的老古董一共五人。
要巧不巧的,沧海楼这边的老怪物,也恰恰是五个人。
两边的老家伙三两步抢到了对方面前,一个对一个,大眼瞪小眼的,恶狠狠的相互看了一阵子,然后突然‘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犹如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皮笑肉不笑的笑着,热情洋溢的拥抱住了对方,双手如打桩机一样,在对方后背‘嘭、嘭、嘭’的连连用力拍打。
每一击,都动用了可怕的神通秘术。
每一击,都能轻松的摧毁一座城池。
十个老家伙相互拍击了数十次,直打得双方都面红耳赤、双唇犹如涂了血一般,眼珠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这才同时‘哈哈’大笑几声,慢悠悠的松开对方,缓缓的退后了两步。
苍墨玄、金璜等人是屏住了呼吸,一个个不敢发出半点儿响动。
十个老家伙,刚才那看似亲热的拥抱、拍打,实则已经将全部修为、神通全都施展了出来,只是化神奇为腐朽,十个顶尖的大能,偏偏做凡人形态,用这等粗鄙的手段相互试探,炫耀肌肉。
那看似胡乱拍打的数十掌,若是落在苍墨玄他们身上,轻松一掌就能将他们打成肉饼!
十个老家伙退后了几步,相互看着,缓缓的吸气,吐气,身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异兆浮现。
突然间,宝光阁那边有三个,沧海楼这边有两个,一共五个老家伙镇压不住体内气血,鲜血或者是从嘴里,或者是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染红了胸前衣衫。
沧海楼领头的老人顿时‘哈哈’一笑:“承让!”
宝光阁领头的老人脸色骤然一变,死死的盯着对方看了又看,举起右手,轻轻的向崖州城挥了挥。
五个宝光阁的老古董,就无声的没入了浓浓的白雾中。
在他们身后,两道若有若无的人影一闪而过。
沧海楼、玄燕仙朝一众人等同时悚然。
影楼的老怪物,居然也赶到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场的?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如果不是他们进城的时候,故意显露了一丝痕迹怕是,还是没人能察觉他们的动静!
何等可怖!
第四百一十章 黑天(7)
崖州城内。
卢仚已经将该拿走的一律带走。
他静静的站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坑的州主府邸门前,静静的感受着随着风传来的,城外的动静。
他,没有遁走。
之前他莫名的被人虚空挪移,直接送到了高手云集的大堂上。
其人之手段,高深莫测,卢仚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人家能直接将他送来这里。。
那他,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只要人家愿意,随时还能将他丢回这里。
是以,卢仚静静的站在这里,等待着幕后之人的出现,他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脑海中,小金刚须弥山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随着修为的日益增长,小金刚须弥山在元灵天也吸纳了足够的天地灵机、大道道韵,也回复了几分原本应有的气象。
此刻以神魂内视之,在他脑海中宛如‘沧海一粟’的小金刚须弥山,分明是一座方圆千里的巨型山峰。通体光洁,呈淡金色,好似琉璃铸成,内有无数佛印若隐若现的山体上方,一片片平坦的平坝上,无数道兵大和尚盘膝而坐。
‘我佛慈悲’!
卢仚也没让这些道兵大和尚学习多么精深的佛理,没让他们诵读多么繁复的佛经。
他自己就是一个假和尚,和这些工具人说什么野狐禅呢?
反正,这些道兵大和尚的境界、感悟等等,都是卢仚以秘术灌顶得来,根本不需要他们自行去参悟、去领悟。他们是熟读佛经三藏,还是就会一个‘我佛慈悲’,又有什么关系?
一片片平坝上,道兵大和尚们的高呼声此起彼伏。
这块平坝上的大和尚刚刚高呼一声‘我’,那边大和尚口中的‘佛’已经出口
数以千万计嗯,随着卢仚洗劫了几座州城,那么多郡府县城之后,总数量已经破亿的道兵大和尚们这边一声,那边一声,口口声声都是‘我佛慈悲’四个字。
一时间,小金刚须弥山上,就只能听到重重叠叠的,充满了莫名震撼力的高呼声。
‘我、我、我、我、我’
‘佛、佛、佛、佛、佛’
‘慈、慈、慈、慈、慈’
‘悲、悲、悲、悲、悲’
崖州州主上官端之下, 无数崖州的官员、小吏、驻军士卒、各家族人、各家私军、散修邪魔等等, 甚至包括了监狱中关押的十几万死囚、重刑犯, 以及市井街头的那些好勇斗狠的帮派分子等等
这些人全都集中在了数百块大小平坝上,一个个被一股巨大的、不容反抗的力量禁锢着,身不由己的盘坐在这里, 咬着牙聆听着一声声大吼声宛如海波,一重重的袭来。
一圈圈金色涟漪呼啸而至, 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冲刷着他们的血气, 冲刷着他们的神魂。
那些实力最差劲的帮派分子,根本没什么反抗之力, 刚刚进入小金刚须弥山,他们就已经被这一声声佛号声彻底渡化。
他们的神魂中,自我意识被洗涤一空, 心神彻底和小金刚须弥山上那股恒定、庞大、不朽、坚定的意志融为一体, 彻底化为这一股意志微不足道的一点组成部分。
他们对卢仚拥有了无穷的、不容破坏的忠诚。
他们的血气、法力等等, 全都开始循着五大金刚法相功法开始运转, 自身的修为特性被急速的洗刷一空,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痕迹。
虚空中, 一缕缕金色光芒不断注入他们的身体,强壮骨髓,强壮骨骼, 强壮五脏六腑,强壮血管经络, 强壮皮肤肌肉
这些帮派分子,哪怕是曾经高不过六尺, 瘦削如猴的那些,他们都在低沉的喘息着, 口中大声呼喊着‘我佛慈悲’,身躯一点点的蠕动,膨胀,皮肤下不断有一块块肌肉疙瘩快速的生长出来。
小金刚须弥山上,各种修炼资源堆积成山,汇聚成海,各色各样的灵丹妙药、灵晶奇宝等, 宛如垃圾一样胡乱的堆砌在一起。
那些天才地宝、灵丹妙药,不断被金色佛炎焚烧,转化,化为一股股精纯庞大的药力注入这些新晋道兵大和尚的身躯, 按照卢仚制定的道兵模板,快速的强壮他们的身体。
这种淬炼道兵的法门,最是便利。
只要设定好了转化程序,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强行灌顶,就能源源不断的快速催肥!
骨骼、经络生长的‘咔嚓’声中,一道道境界突破的气息不断爆发。
好些帮派分子被卢仚强行搜刮进来的时候,不过是普通武道培元境的水平但是随着金光的灌注,他们的气息急速飙升,培元、熔炉、烈火
大片大片的新晋道兵身上,有淡淡的金光开始闪烁。
他们的血肉骨骼中,一层层莲花金刚佛印不断滋生,他们逐渐有了几分佛门高僧的气息。
一声低沉的惨嗥声远远传来。
崖州城内,丧葬阴氏的一名被卢仚打得重伤的长老吐了一口血,他的身上,迅速蒙上了一层炽烈的金光。
丧葬阴氏修炼的邪术,最是被佛门之力克制。
这长老还被卢仚重创,身体、神魂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绵绵不绝的佛号声滚滚袭来,宛如天雷,一声声轰碎了他意识中的最后一点反抗力道。
这位阴氏长老,自身有着凝道果境中期的修为。
此刻他体内的阴邪之气被急速洗荡,境界急速掉落一道道金光不断涌入他的身体,随后,他掉落的气息又不断的回复、飙升。
一刻钟后,这名修炼邪术达到凝道果境的阴氏长老,已然身高一丈四尺,通体金光灿烂,浑身肌肉虬结,气息稳稳的落在了凝道果境后期水准。
随后,一个又一个阴氏族人不断被转化,凝道果、烈火境的高手不断被转化而且被转化之后,他们的修为境界,平均都比之前高了一层。
紧接着阴氏,就是那些修炼了各种邪魔手段的崖州各大家族的高层
再之后就是那些散修邪魔
一个接一个的高手不断被转化,他们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孔变得威严而肃杀,宛如佛门怒目金刚,身后都有一道到五道不等的金刚法相虚影隐隐浮现。
上官端惊恐莫名的看着四周一起被生擒活捉的熟人们可怕的变化,他声嘶力竭的尖啸着:“妖僧你怎敢我是玄燕仙朝封疆大吏你怎么敢?”
高空中金色云雾翻滚,卢仚的面孔在金色云雾中浮现。
一支金光四射,充满佛门禅韵的大手轻轻的按了下来:“施主,你心中还有贪恋痴嗔诸般邪念让贫僧为你消除这些烦恼罢没有了这些念头,你就能获得大清净、大逍遥、大快乐、大如意”
沉重如山的手掌按在了上官端的脑门上。
一股炽烈、庞大的佛力涌入,上官端的本我意识如雪狮子见了太阳,顷刻间融化得干干净净。
他的修为被急速转化为佛门佛力,他的肉身也在灌顶大法的催动下急速的膨胀。
‘嗡’的一声
上官端体内好似有一千口巨钟同时轰鸣。
他的身躯拔高到了一丈六尺,浑身宛如黄金铸成,他原本境界已然是凝道果圆满极致的水准,只是差了一丝契机,就能踏入照虚空境界。
崖州是玄燕仙朝最为混乱、最为暴力的州治,上官端也的确需要这样的修为,才能镇压一州,和崖州当地的各大家族掰掰手腕。
此刻卢仚强行渡化了他,更以佛门秘术灌顶,也不知道是哪一丝契机催动了上官端,他久困的境界突然破开,他周身气息一阵浮动,顷刻间就破入了照虚空境。
上官端肃杀、森严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已经是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一缕缕佛门精义冉冉而生
这是一种极其神妙的状态。
上官端本身的境界还在,他得了卢仚灌顶的佛门精义,以他原本的境界、原本强大精纯的神魂为土壤,卢仚灌顶的精义宛如种子,在这块空白却肥沃的土壤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朵!
这一支蕴藏了极高深奥义的花朵,却又反馈给了卢仚。
然后,以卢仚的神魂为枢纽,从上官端的神魂中滋生的、照虚空境界的佛门奥义,又水到渠成的输送给了漫山盘坐的道兵大和尚。
‘哗啦啦’一阵海啸般崩解声响起。
无数道兵大和尚的境界纷纷突破,卢仚劫掠数州得来的,天文数字般的修炼资源顷刻间燃烧了九成以上,化为笼罩了整个小金刚须弥山的金色洪流,纷纷融入了这些道兵大和尚的身体。
一座座熔炉燃烧,一朵朵金莲种下,气血汹涌中,金莲开境界带来的神魂之力肆意的向四周扩散、摇曳,化为一片庞大无比的神魂之海。
那些突破的道兵大和尚们,他们体内衍生出的感悟,他们自身的一部分修为,又化为最精纯的反馈,自然而然的拥入了卢仚的身体。
卢仚体内无数熔炉熊熊燃烧,无数的奥义领悟涌入神魂。
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庞大的神魂之力和浑身的气血、法力迅速缠绕在一起。
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体内一切的力量,顷刻间融成了一股,然后急速向内塌缩。
卢仚身边,起了风。
然后有大片水雾升腾而起。
三眼神人图手中的风水双龙剧烈的震荡,他座下的圣象也仰天咆哮。
风之道、水之道、圣象衍化的纯粹的至强的力之道,三条大道道韵化为无数繁复、蕴藏无穷奥义的大道道纹,迅速在卢仚体内合一的力量中浮现。
一座座熔炉崩解,化为无穷无尽的精纯能量融入这些道纹。
三团巨大的光晕在脑海中冉冉浮现
卢仚近乎跳跃式的跨过了金莲开境界,一脚跨入了凝道果。
第四百一十一章 黑天(8)
道果成,熔炉崩。
卢仚只觉全身一阵清爽,一片空虚。。。
但是在这清爽和空虚之中,他体内却又有了三个‘枢纽’,让他的身躯和这一方天地、宇宙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清爽、空虚的身躯,迅速被来自四面八方无尽虚空、无垠宇宙的力量充满。
‘枢纽’一动,天地巨力随心而动。
风。
水。
纯粹的力量。
风,让卢仚的动作越发轻快敏捷,纵横莫测。
水,让卢仚的形态越发绵泊飘忽,变幻无穷。
两枚道果的凝成,都让卢仚的肉体力量得到了一定的加成。但是风水之道的奥义,并不在力量上,是以两枚道果,只是让卢仚的肉体力量提升了十几象而已。
但是那源自三眼神人图坐骑圣象的力量道果,则是犹如一座火山丢进了卢仚体内,卢仚只听到自己的骨骼一阵乱响,血肉、五脏六腑等一阵翻滚,恐怖的肉体力量一节节的近乎无穷无尽的向上拔高。
一口长长的气息吞入腹中,等到身体的异变大致稳固下来,卢仚衡量了一下,他此刻的肉身力量,怕是达到了三千象之巨!
三千象!
寻常凝道果境后期高手,动用神通,发出的法术攻击,大概也就是千象的水平。
是以卢仚在金莲开境界,以数百象的肉体力量,结合风之道的速度加成,才能跨大境界逆斩凝道果境。
而此刻,卢仚单单肉体力量,就有三千象!
除非是得到极上乘传承,起码也要近乎‘太上宗门根本法’级别的传承,自身修为更达到了凝道果巅峰大圆满的高手,否则凝道果境内,谁能承受卢仚随手一击?
小金刚须弥山内,异变不断。
那些道兵大和尚中,原本修为较弱的那些,也就不提了,他们只是坐享其成而已。
而原本就达到了金莲开,乃至凝道果境的那些高手,他们的神魂被渡化,意识被洗白的同时,他们对于‘道’的领悟,正被同化为一缕缕金光,不断注入卢仚身体。
其中就有一些金莲开、凝道果的修士,他们恰恰碰触到了‘风’、‘水’、‘力量’三门道韵。
卢仚脑海中,三团由无数道纹凝成,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的光团急速闪烁,一缕缕金光不断的融入进来,将三枚道果不断的补充得更加完整,内部道纹越发复杂。
卢仚也只觉得,自身对四周天地的感悟,对四周天地的影响,也在不断的提升。
肉体力量再次提升了一小节。
在梦幻泡影珠的笼罩下,卢仚的本体身高一点点拔高到了一丈八尺,然后在无形巨力的疯狂锤炼下,一点点的又重新回到了一丈五尺上下。
致密,极度致密。
每一丝血肉,都蕴藏了极度可怕的力道。
致密的肉体内,不见丝毫法力痕迹,若是卢仚出现在寻常修士面前,人家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但是在三枚道果中,恐怖的法力浩瀚如海,精纯犹如锤炼了亿万次的精金,一旦爆发,就能在外界虚空中掀起一波波滔天的巨浪。
众多高手道兵的大道感悟还在不断烙印在道果中,卢仚刚刚凝聚道果,他的境界,就因为这些高手道兵的‘馈赠’,迅速提升到了凝道果中后期的水准。
“可惜了。”卢仚咂咂嘴,略有点不知足的叹了口气。
可惜上官端,还有其他几个突破照虚空境的道兵,他们本身凝聚的道果,感悟的道韵并非风、水、力量三门。
他们修行的法门,颇有偏颇,属于邪魔一类。
虽然他们的道韵感悟也传给了卢仚,但是都被卢仚舍弃了。包括上官端参悟的那种,凝聚战场煞气,化身兵道杀神的修炼法门,卢仚可看不上,同样也舍弃了。
一共八名突破境界,踏入破虚空境的道兵大和尚……可惜他们并非修炼了风、水、力量之道,要不然,或许卢仚能够搭乘他们的顺风车,直接跨越一个大境界也不可而知。
茫茫白雾翻滚,白雾中,有异样的涟漪传来。
卢仚收敛了气息,朝着涟漪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浓厚的白雾,可以遮挡寻常人的视线,对于卢仚本身,这些白雾好似不存在一般。
他看到,五名身穿极其骚包的华丽长袍,袍服上绣满了元宝、铜钱、金山、银海、摇钱树等诸般纹样,就好像五个土财主的老人,正顺着崖州城东边的主干道,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行来。
看这衣饰的风格,就知道,他们来自宝光阁。
而在这五个宝光阁的老怪物前面,两条若隐若现,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从白雾中穿过,引发了白雾涟漪,卢仚都无法感知到的人影,正快速的朝着这边掠行。
那两条人影的存在感近乎于零,他们的行动更是飘忽,好似鬼影一样,在卢仚刚刚感知到他们闯入城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冲过了大半条主干道,已经快要逼近州主府邸。
卢仚脑海中,‘水’之道果微微一晃,放出了大片幽蓝色神光。
两条诡异人影的身边,白茫茫的雾气骤然化为滚滚白浪,随后浪花凝固,‘咔嚓’声中,方圆数里的一团坚冰出现,巨大的冰块在出现的瞬间就开始崩解、扭曲、变形,化为无数巴掌大小的寒冰弯刀朝着两条人影挤压了下去。
在‘水’之道果的操控下,这些冰刀明晃晃的,每一片冰刀都比蝉翼还要薄了百倍不止,锋利到了极点。
而且每一片冰刀的刃口上,都有宛然天成的细密符纹浮现。
在这些符纹的加持下,冰刀的温度寒冷到了极致,阴寒到了极致,更是比寻常钢铁还要坚硬百倍!
在‘道韵之力’的加持下,就算是寻常修士使用的飞剑、飞刀,也没有这些冰刀这般坚硬,这般锋利。
两条诡异人影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刚刚进城,还没看到正主儿,居然就被人发现了行踪,发动了进攻。
这在两个影楼的杀手供奉的职业生涯中,这还是第一次!
无数冰刀出现得过于突兀,太过于密集,杀伤力也太大。
两个影楼杀手供奉擅长的是藏匿、潜入、爆发全部力量倾力一击后瞬息逃走。
除此之外,他们无论在法力修为上,肉体强度上,还有擅长的各种神通秘法上,都远不如和他们相同境界的老怪物。
杀手……不需要多么驳杂的技巧,他们只要精通一门杀人的手艺,将其淬炼到极致,淬炼成自己的本能就可以了!
而他们的本能,绝不包括眼下这种恶劣的情况。
无数冰刀覆盖了下来,两人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密密麻麻的冰刀狠狠的切割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身上那一件薄薄的紧身妖兽皮衣割得千疮百孔。
幸好有这两件紧身妖兽皮衣。
两件皮衣最大的功效就是隐藏气息,藏匿痕迹,更能帮助两个杀手供奉破开虚空、加速逃跑。
它们的防御力,寻常凝道果境修士,极难破开!
但是卢仚并非寻常凝道果境。
这些冰刀的杀伤力,隐隐超过了凝道果境修士应有的极限。两人身上的皮衣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被冰刀切得稀烂。
也就是这两件妖兽皮衣,勉强给两个杀手供奉争取了极短的应变时间。
杀手么……除了杀人的本领,逃跑的本事自然也不能放下。
两个老怪物齐声尖啸,啸声凄厉宛如濒死的野兽,若隐若现的身躯骤然拉长成了极长的虚影,喷出一片暗红色的血光,犹如鬼魅一样,擦着无数冰刀的锋芒,从无数冰刀的缝隙中诡异的穿了过去。
大片零星的血点喷溅中,两个老怪物神乎其神的穿过了无数冰刀的攒射,顷刻间到了五个优哉游哉的宝光阁老怪物的面前。
两人同时显露了身形,落在了五人面前,将五个宝光阁的老怪物吓了一跳。
“影竹、影梅,是你们两位老兄?”宝光阁领队的老头儿瞪大眼睛,和身边的同伴极其默契的向后退了三步,拉开了和两个杀手供奉的距离。
“怎么如此狼狈?”领队的老头儿,宝光阁隐居潜修,作为压箱底手段存在的太上长老,照虚空中期修为的金万两,目光扫过两个浑身密布着细细刀口,血水已经在伤口凝成了冰晶的杀手供奉,有点诧异,又有点好笑、有点幸灾乐祸的问他们。
“点子……扎手。”身形瘦高的影竹冷哼了一声:“你我联手,否则,怕是要吃亏!”
杀手这种存在,最是重视实效,只求能完成任务,其他面子什么的,有时候完全不重要……是以,虽然还没看清对手是谁,什么模样,修为到了哪一步,但是不妨碍影竹夸大卢仚的实力,更直接要求和宝光阁的五个太上长老联手。
金万两呆了呆,点了点头。
因为金灿和影楼联姻的关系,宝光阁这些年和影楼的关系,是走得近了些。
影竹和影梅,他们不陌生。
两个老杀手虽然只是照虚空初期的修为,但是他们的杀人手段极其可怕,金万两自问,若是拼命的话,他有七成的概率被影竹斩杀。
两个老杀手都被弄得这么狼狈,那么大家联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五个宝光阁的老怪物分别祭起一件护身秘宝,将自身防范得滴水不漏,手上也扣住了几件杀伐秘宝,这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行了过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黑天(9)
崖州城外,西北偏北八百里,大山之中。
悬崖峭壁上,一根干朽的树桩歪歪斜斜的从崖缝中伸了出来。黑漆漆好似被雷劈过的树干上,一个矮小干瘪,好似晒干的豆子一样,给人感觉皱巴巴的光头老人,正端端正正的盘腿坐在上面。
老人皮肤发黑,就好像大夏天农田中耕种劳作,被太阳晒得太久的老农夫。
他坐在那里,双眼微微放着光,直勾勾的盯着崖州城的方向。
在他身边三丈范围内,暗金色的光芒涌动,一片片巴掌大小的灵芝状云团上,一座座金色佛像生生灭灭,不断的轮回起落。
一道道曼荼罗纹阵在那些佛像身后隐现不定,老人身边三丈内,俨然是一片净土佛国,充满了无量威仪,无上威严,孕育着无穷伟力。。
“小贼秃倒是心狠手辣,啧,连那些地痞无赖都不放过。”老人好似能看到崖州城内发生的一切,他低声的自言自语道:“这种炼制护法道兵的手段我佛门,倒是失传了啧,倒是其他大宗,似乎还有几家宗门,擅长这种取巧的法子。”
“只是,那排名元灵天前百的大宗门中,他们炼制护法道兵,一人有个三五十也就足够这小贼秃,怎么搜刮了这么多人?”
说着说着,老人‘嘿嘿’的笑了几声。
“紧摩那那边,还得安抚一二那是个厚道、实诚的娃娃,师尊留下的道场,被逼着搬家了,这心里的火啊,嘿嘿。”
“不过,难怪, 既然你能给这小贼秃栽赃, 就不能怪人家反过来坑你一把。”
“紧摩那啊, 紧摩那哈哈!”
“你欠了老僧一个人情,这才出手嫁祸法海这小贼秃你可知,因果, 因果,牵扯之下, 你只要出手了, 就不能轻易脱身喽。”
“果不其然, 你看,你现在被逼着和玄燕仙朝为敌了罢?被沧海楼通缉了罢?”
“元灵天, 佛门势弱,你这等佛门大能,可不能藏着掖着, 总得为我佛门崛起, 多做点事情才对。”老人轻叹了一声:“只求我佛门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元灵天, 为此, 哪怕屠戮亿万生灵,哪怕造下滔天罪孽, 老僧一力担之!”
老人咧嘴微笑:“这法海小贼秃,心狠,手也狠, 倒是个合我胃口的。”
“一年时间的考验若是他能从崖州城平安脱身就提前结束吧!”老人轻轻点头:“嗯,就这么定了。沧海楼, 宝光阁,影楼, 也不会拿出比眼前这些人,更强的力量了!”
低沉的诵经声从老人体内隐隐传来。
一层极其深邃的暗光在老人体表萦荡, 他的表情在暗光的衬托下,变得极其的古怪。
似佛,似魔,又好似带着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崖州城内,卢仚举起右手,食指指尖,一缕黑色的风劲在急速的缠绕奔涌。
九霄潶风(217章)。
这是卢仚在极圣天时, 意外得来的一缕天地奇力,是天地之间自然生成的一种威力绝强,极其可怕的奇风,堪称‘神物’的存在。
九霄潶风, 清灵而微妙,专门擅长吹灭一切有形的物质,对各种实体物质有着可怖的毁灭力,能够从物质本身的根源,将一切实体之物彻底湮灭成能量。
之前,卢仚在三眼神人图的帮助下,将这一缕九霄潶风融入了神魂和肉身,让他的速度、敏捷、反应能力等等,都提升了数倍。
此刻,凝聚了‘风’之道果,卢仚对风的掌控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从体内凝炼除了这么一缕细小的九霄潶风,随后全身法力在道果的催动下,顷刻间全部转化为了‘九霄潶风’的风劲。
一道道细小的潶风围绕着卢仚急速旋转,无声无息,却充盈着毁灭一切的可怕气息。
金万两、影竹等七人缓缓逼近,宝光阁五位太上长老的身上,都有秘宝庇护,各色霞光奔涌,将他们照耀得好似五个大灯泡一样闪亮。
顺着城池的主干道, 一行人很顺利的来到了州主府邸门前,顺利的撞见了准备妥当的卢仚。
看到卢仚以梦幻泡影珠幻化的‘紧摩那’形象,金万两冷笑了起来:“死秃驴老实坦白吧,你和杀死金坑的法海贼秃,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兴风作浪?”
金万两迅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在玄燕仙朝大肆捣乱,是否是为了掩护法海贼秃逃走?你和他一定有牵连那厮,跑去了哪里?”
金万两很是肃然的说道:“杀了我宝光阁的嫡系子孙,他能跑去哪里?上天入地,他都跑不掉!任何跟他有关的人,一个个全都跑不掉。”
这是金万两的郑重宣告。
对于宝光阁的势力,对于宝光阁的财力,金万两有着无比的信心。
卢仚看着金万两,微微一笑,他轻轻说道:“原来是宝光阁的前辈。唔,如此,小僧也就坦白了杀死金坑的,不是法海,而是小僧我!”
卢仚指着自己的面庞,很认真的说道:“看清这张脸,杀死金坑的,是我,不是法海!”
金万两一众人都有点傻眼了。
影梅在一旁阴恻恻的说道:“法海贼秃杀死了金坑,是玄燕仙朝官员亲眼所见你为他顶罪,对你有什么好处?”
影竹轻轻摇头:“越是如此,越发证明,此人和法海贼秃有牵连不用多废话了,直接生擒活捉,严刑拷打,甚至直接搜魂、炼魂就是。总之,将和这件事情有关的死秃子一网打尽,绝不让有漏网之鱼就是。”
影梅就笑了起来。
影竹说得是。
管他金坑究竟是谁杀的?
是‘紧摩那’还是‘法海’,这都无关紧要。反正,事情和他们有关,那么,就全部拿下,然后用最残酷的刑罚处死,或者让他们生不如死就是。
他们只管抓人,人抓住后,带回影楼如何炮制,就听金坑他老娘的意思罢?
沧海楼和宝光阁,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交待。
两大宗门结盟,其中一方的重要子弟在另外一方的地盘上被人杀死这总归要有个交待。
只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就不会对两宗的联盟有任何的妨碍了。
影竹、影梅,同时化为无形的虚影,隐没在了白雾中。
金万两双手同时挥动,顿时一剑飞出,化为万丈剑光腾空而起,一柄巨剑发出沉闷轰鸣,朝着卢仚当头劈下。
在那剑光腾空之时,又有三柄飞刀从金万两的袖子里飞出,三柄飞刀化为数万游鱼一般灵动的青黑色刀影,贴着地面朝着卢仚急速攒射而来。
刀光乍起之时,金万两的胸口处,又有十三根一尺多长、通体澄净透明的细针无声无息的飞出,飞针速度快到了极致,远比剑光刀光还要快了数倍,径直扎向了卢仚身上十三处要穴。
在这十三根细针飞出伤人的时候,为了掩护这些细针的动静,金万两脑后又有一根青白色的长幡浮现。幡面上九个青面獠牙的鬼头龇牙咧嘴,喷出大片阴风邪气,覆盖了方圆百亩的区域,将卢仚放出的白雾搅得一团混乱。
那长幡摇动之时,金万两的左手侧,更有一口金钟冒了出来。
金万两左手握拳,轻轻一拳敲在了金钟上,顿时‘咚咚’钟鸣冲天而起,一圈圈撼动神魂的沉重压力直奔着卢仚的脑海袭来。
不愧是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之一,金万两一出手,就是几件常人难得一见的灵宝级的物件,全都是天地精粹在一些洞天福地、风水龙穴中自然凝成的后天灵宝,威力比修士自己炼制出来的顶级法宝起码强大十倍以上的后天灵宝。
每一件灵宝的威力都强大异常,寻常修士,哪怕修炼到了照虚空境界的大能,能有这么一件宝贝傍身,都算得上身家丰厚了。
但是金万两么
不愧他的名字,实在是财大气粗到了极点。
金万两出手的同时,另外四名宝光阁的长老也蠢蠢欲动,而影竹、影梅两人,已经冲到了卢仚身边,只待卢仚被金万两的攻击缠住,他们就要突袭卢仚,将其重伤擒拿。
卢仚看着金万两发出的,堪称铺天盖地的攻击,感受着其中蕴藏的,远比他的法力品质要高出一个大层次的恐怖力量,由衷的感慨了一声:“你们,果真太看得起小僧了不过一个金坑么。”
缠绕在身边的九霄潶风骤然向四周猛地膨胀,黑色的风劲铺天盖地的朝着四周冲刷了出去。
金万两身后,一名宝光阁太上长老嘶声道:“九霄潶风?他从哪里来的这歹毒玩意?快,定风珠普通定风珠不顶用,满堂,你的那颗灵宝定风珠呢?”
金万两身后,一名略显矮肥,名为金满堂的太上长老一脸懵逼的看着正面袭来的九霄潶风。
他嘶声道:“我那颗灵宝定风珠,前些日子前些日子给我家老九借走了!”
话音未落,九霄潶风无声的吹过。
金万两放出的剑光、刀光、细针被细细密密的潶风一扫而过,几件宝贝齐声哀鸣,九霄潶风专门吹灭各种有形之物,这几件宝贝被潶风一吹,顿时本体受到重创,差点被吹成了漫天粉屑。
侥幸这几件宝贝,毕竟是后天灵宝级的存在,本体坚固异常,勉强挡住了第一波潶风的侵袭。
金万两一口老血喷出,忙不迭的掐指捏印,将几件宝贝强行收了回来。
他一收势不要紧,卢仚化身一团黑色狂风,附着在九霄潶风中,径直闯到了金万两的面前,用极其粗暴、极其粗陋的一招‘老熊撞山’,一肩膀顶在了金万两的胸膛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接引
老熊撞山,这是跑江湖打拳卖药的不入流的武士,才会施展的招数。
卢仚用这一招对付金万两,实在粗鄙。
偏偏卢仚这一撞,招数低俗,气息粗陋,却给金万两一种苍天崩塌,整个天空,整个世界都朝着他塌陷了过来的绝大恐怖。
肉体力量,三千象有多。
加上法力催动,这一击的力道,就达到了万象左右。
纯粹的杀伤力有万象上下,更要加上卢仚化身为风带来的恐怖速度的加成。
这一击,实实在在是照虚空境界的大能存在,才能发出的致命攻击——更可怕的是,卢仚的这一击,还是以潶风缠身轰出的。。
金万两的护身灵宝,是一座青白色的三角三层小塔。
小塔光泽莹润,好似极品瓷器,三角形的塔身喷吐出大片云烟,宛如天霞织锦,裹住了他的身体。
卢仚撞了上来,就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一片片光彩绚烂的云烟被撞得支离破碎,金万两痛呼出声,身不由己的向后连连倒退。
潶风肆虐,三角小塔剧烈震荡,表面的光华瞬间被削去了一层又一层,弹指间就变得光泽黯淡,好似被埋在泥土中侵蚀了数万年的老瓷器一样,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鲜艳夺目。
金万两只觉神魂剧痛,他和三角小塔之间的联系骤然被削弱了九成。
一口老血喷出老远,金万两骇然看着卢仚。
卢仚低头,俯瞰着比自己矮了好几个头的金万两。他心里有数了,以他自身的攻击,若是肉体力量全力施展,加上无量归墟体功法,以法力灌注全身,他爆发出的杀伤力,足以对照虚空的大能造成威胁!
但是仅仅是威胁么?
卢仚朝着金万两咧嘴一笑,然后他抽调了小金刚须弥山内那些道兵大和尚的法力。
八名刚刚突破的照虚空,近千凝道果,数万金莲开的高手,其他几乎尽是种金莲、烈火境的精锐卢仚总数过亿的道兵大和尚,刚刚燃烧了海量的修炼资源, 平均修为都飙升了一个大境界!
一股可怕的, 宛如世界毁灭, 一切有形之物全部塌陷成为能量的恐怖法力袭来。
卢仚的身躯骤然犹如吹气球一样膨胀开来,‘咔嚓’声中,他的身高骤然拔高到了三丈上下, 浑身肌肉坟起,身躯上, 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朝外喷射出炽热、高速, 宛如高压风刀一样的细细气流。
‘嗤嗤’声不绝于耳, 金万两和他身边四名宝光阁太上长老的护身灵宝剧烈震荡。
卢仚还没动作,他身上喷出的高压气流, 就已经切割得他们护体灵光剧烈震荡,可怕的切割力直接撼动了他们的护体灵宝,震得他们五脏六腑翻滚, 神魂剧痛, 好似有一根烧红的锯条在脑海中乱搅和。
五名宝光阁的太上长老齐齐痛呼。
换成散修中的魔修、邪修, 在这等情势下, 他们已经豁出去一切,掏出压箱底的手段拼命了。
但是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们
实话实说, 他们当中好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和人真正的交手较量过。
宝光阁太有钱了,有钱到他们的嫡系太上长老, 根本不需要和人家动手一般没人敢招惹他们,如果有人敢招惹他们, 金山银海一般的资源砸下去,自然会有无数的供奉、打手、杀手、刺客帮他们出手。
是以, 面对浑身喷射风刀,宛如刺猬一样, 气息强横可怕的卢仚,金万两五人下意识的向后急退。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美玉岂能与碰板砖。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整顿兵马,卷土再来。
一时间,金万两他们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诸如此类的‘先贤教训’!
所以,他们急退。
但是他们退得再快,他们也不可能有凝聚了‘风’之道果的卢仚快。
卢仚紧贴着向后急退的金万两, 磅礴的法力充盈全身,一道道强横、精纯的法力涌入‘力’之道果,一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卢仚的力量在‘力’之道果的加持下, 迅速的叠加。
一倍三倍五倍
当力量叠加到十倍的时候,卢仚只觉浑身筋骨、肌肉一阵剧痛,这已经到了他当前肉身所能承受的极致,他若是再将力量叠加下去,再用‘力’之道果加持的话,他的身体也会承受不住这股可怕的力量,当场崩碎炸裂。
而卢仚自己判断,如果他将小金刚须弥山中,那些道兵大和尚提供的法力全部注入‘力’之道果的话他所能加持的力量,起码能达到自身三千象之力的十万倍以上!
何等恢弘巨力!
真正能有毁天灭地之威。
奈何,那绝非寻常肉身能承受,绝非如今的卢仚能承受的大恐怖!
甚至,卢仚直觉,就算他未来将肉身锻炼到多么强大,他的身体也不可能承受自身最强力量十万倍的加持那只是理论上的极致完美状态,但是他的身躯,绝对不可能承受这样纯粹理论上的力量。
不过,十倍的加持也足够了!
十倍的加持, 肉体力量加法力,那就是十万象之巨!
卢仚强忍着身体处处传来的剧痛, 高高举起了右手,倾尽全力的一拳劈下。
‘咣’的一声巨响,金万两的护体灵宝,三角小塔被硬生生一拳轰飞。闪耀着淡淡光芒的三角小塔好似一颗倒飞的流星,‘嗤’的一声飞出了崖州城,笔直的窜上了极高极高的天空,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护体灵宝被轰飞,金万两再也来不及祭起其他保命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吼了一声‘饶命’,卢仚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身上。
‘噗’!
连一缕血光都见不到,金万两的身体和神魂,直接被这一拳打成了一缕青烟。
带着一股子头发烧焦的淡淡糊味,这一缕青烟宛如箭矢,在距离的加持下,顺着崖州城东面的主干道,笔直的飞出了城外。
天地间,一声‘饶命’声传出老远。
一缕青烟冉冉散开。
这就是金万两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哦不对,被瞬间湮灭的金万两,他刚刚立足之处,有八颗精光闪烁的戒指、一枚光芒润泽的手镯、一条古色斑斓气息苍老的挂坠留了下来。
十一件储物秘宝悬浮在空气中,一闪一闪的,好似在朝着卢仚抛媚眼!
卢仚瞪大了眼睛!
随身携带十一件储物秘宝?
宝光阁的太上长老‘豪富如斯’,简直是恐怖!
一把将十一件储物秘宝抓在手中,随意挑了一枚储物戒指朝内扫了一眼,卢仚的心脏就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么说吧。
卢仚的北溟戒,作为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秘宝,在卢仚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温养、加持下,自行吞吐天地灵机、天地道韵,到了元灵天后,又将好些珍贵资源交给祂吞噬了,如今北溟戒中可以藏物的空间,也不过是直径三里的一个圆形空间而已。
而卢仚随意挑选的一枚金万两留下的储物戒指,其内部的储物空间,就有直径十里大小。
而且这里头,塞满了修炼资源!
其具体价值,不好说,实在是来不及清点。
但是按照卢仚洗劫了几座州城公库的经验来判断,就这一枚戒指中的修炼资源,大概比得上一百座州城的缴获总量。
洗劫了几座州城后,卢仚这才知道,恰逢玄燕仙朝各州每十年一次的纳税期,公库中才囤积了巨量的财富和资源。
玄燕仙朝地域广大,一个州治的疆域纵横十几万里,十年的赋税收入,数字极其庞大。
但是那毕竟只是一个州治十年的赋税而已,不是百年,也不是一千年。
而金万两这种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他们控制了多少渠道,掌控了多少资源,有多少孝子贤孙整日里给他老人家各种孝敬?
尤其是,能坐上宝光阁的太上长老宝座,修为绝对是照虚空境的大能,而且资历必须极其丰沛,年龄起码在一万岁以上。
借助宝光阁的渠道,刮上数千年的地皮,一枚戒指中储存的资源,有一座州城公库的百倍以上,这显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宝光阁掌控的地盘有多大啊!
就说和它实力对等的沧海楼,治下三大仙朝,玄燕仙朝的疆土就划分成了上千个州治更不要说玄燕仙朝还有近百个附庸皇朝,那些皇朝下面,又分别有十几个、数十个附庸的小王国。
“所以,你们真是有钱啊!”
卢仚‘咯咯’轻笑,双眸喷吐着黑蓝色的幽光,直勾勾的盯着四名吓得面无人色的宝光阁太上长老。
四名宝光阁太上长老身体同时一哆嗦,其中一名生得颇为白皙丰腴的长老嘶声道:“这位大师,先前之事,只是误会我们愿意”
卢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低沉的说道:“那,这事情的味道就变了你们来这里,是来缉捕我的,但是现在,变成了好吧,既然如此,干脆大家都坦诚一点?”
“交出身上所有的宝贝,快!”
卢仚呵斥了一声。
同时他反手一掌倾力轰出,一道巨大的手印,将两名鬼鬼祟祟从身后掩杀过来,想要偷袭他要害的影楼供奉拍飞了出去。
两个影楼供奉被打得骨断筋裂,大口吐血,被一掌轰出了崖州城外。
作为杀手,挨揍是一门极其重要的保命功夫。
两名影楼供奉大口吐着血,飞出城外后一声不吭,爬起来就走。
他们准备回去,在影楼的供奉团中,狠狠的告一把金坑他老娘的歪状——这个小疯婆子,她招惹的都是什么人?
能一拳打死金万两这样的敌人,就算是影楼,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啊!
崖州城内,四名宝光阁的长老,委委屈屈的掏出了所有的储物秘宝,更战战兢兢的解除了自家的防御灵宝,将其轻轻奉到了卢仚面前。
下一刻,他们眼前一黑,一个个都被卢仚一拳轰在后脑勺上打得昏厥过去,顺手丢进了小金刚须弥山中镇压。
第四百一十四章 接引(2)
崖州城被封得水泄不通。
天空,大群玄燕在飞舞。
玄燕群外,是十二座浮空山峰形成的封锁圈。
一座座浮空山峰旁,更有大量的浮空舰船组成了巨大的战阵,无数刀剑、长戈诸般兵器闪烁着寒光,在一名名精锐甲士头顶腾空盘旋,放出‘铿锵’震鸣。
地面上,从四周州郡赶来的驻军,正在大群禁卫军的指挥下,铸成了规模比天空更加庞大数倍的战阵。近千万精锐的法力澎湃,经过一座座大型阵器融为一体,化为璀璨光幕包裹住了整个崖州城。
玄太乙背着手,镇定自若的站在中军大帐门口,眺望着不远处的崖州城。。
他身边,是沧海楼、宝光阁的一众高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宝光阁一群高层的面,玄太乙矜持了许久,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向站在一旁的金璜笑问道:“阁主请看,我玄燕仙朝之军势,比之云洛古国如何?”
玄太乙想要嘚瑟一下。
虽然沧海楼和宝光阁结盟了,但是两家宗门在这次结盟之前,可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相互打出狗脑子的死对头。
玄燕仙朝和云洛古国,也因为两家宗门的关系,相互之间敌对了不知道多少年,结下了‘牢不可破’的血海深仇。
但是两家仙朝的体量太大,是以多年来,都是操控着自家的附庸皇朝大打出手,真正两家仙朝出动军队正面对抗的事情,已经有数千年没发生过了。
最多,有两国皇族的高手不甘寂寞,跑去战场上刷刷功劳和名望,用附庸皇朝亿万士卒的血肉、性命,给自己染一件更鲜艳的王袍就是。
所以,玄太乙才特意问金璜这个问题。
他想嘚瑟一下。
毕竟,云洛古国民风较为谦和,略显柔弱,而玄燕仙朝相对而言就彪悍了许多,是以玄燕仙朝的军队,一直以来, 在战力上要超过云洛古国不少。
金璜看看玄太乙, 轻咳了一声:“唔, 于吾等而言,到了吾等境界,区区人数, 也没多大意义了更何况,我宝光阁和沧海楼, 竞争的是财势区区武力, 呵呵, 不值一提!”
金璜斜了玄太乙一眼。
云洛古国是自家附庸,无论如何, 他也不可能让玄太乙在自己面前嘚瑟啊!
一旁的苍墨玄看看金璜,当即开口给自己女婿说话:“话是这样说,但是此次攻伐极圣天, 吾等凝道果、照虚空境界的大能, 怕是没多少出手的机会要争夺功劳, 竞争那太上赐下的机缘, 怕不是,还是要小婿他们出手?”
苍墨玄悠然道:“老金啊, 我们不如比比?你我宗门下,各有三大仙朝附庸此次让他们各自出动一批精锐,去极圣天相互竞争。”
金璜眉头一挑:“好啊!赌多少?”
苍墨玄叹了一口气:“太少了, 没意思,你说是吧?”
金璜点了点头, 他伸出右手,朝着苍墨玄伸了过去:“如此, 十亿照虚空境宝光珏,如何?”
苍墨玄也点了点头, 伸手一把握住了金璜的手:“一言为定,十亿照虚空境沧海珏,甚好!”
引发这个赌局的玄太乙脸色有点发黑。
十亿照虚空境沧海珏
也就是,一名照虚空境的大能,十亿年不间断辛苦修行所能积攒起来的全部法力对应的资源。哪怕是对沧海楼、宝光阁这样的‘土豪宗门’来说,这也不是一笔小数字了。
赢了固然好,但若是输了!
玄太乙心里有点打鼓, 他不断的安慰自己,幸好自家的东宫皇后是苍墨玄的宝贝女儿,就算这次的赌局输了,怕是呵呵, 苍墨玄也不好狠心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婿下狠手的吧?
崖州城内的白雾突然剧烈的滚动,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两条拉长的、扭曲的人影急速从城内喷出,他们重重的摔在了城外的空地上,将地面轰出了两个直径七八里的大坑后,两条人影摇摇摆摆,极其艰难的站起身来,大口吐了几口血,然后骤然化为阴影逃窜。
但是四面八方都被玄燕仙朝大军包裹,数十重军阵将虚空、大地重重叠叠围得结结实实。
两条速度惊人的阴影狠狠的撞在了城外的封锁大阵上,一片片蜂巢形状的玄光亮起,清脆的鸣叫声中,这蜂巢状的玄光宛如无数盾牌在空中镶嵌在一起,一层层的起码有一两百层之多。
两条阴影狠狠撞在了光盾上,就听沉闷的苏烈声宛如雷鸣炸响, 他们一头撞碎了将近百层光盾,这才吐着血, 艰难的在空中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速速放开大阵。”
影竹喘着气,朝着中军大帐所在的小山包方向瞪了一眼, 厉声喝道:“苍老七, 我看到你了鬼鬼祟祟的, 想要当做没看到老夫么?你们,是要和我们影楼结仇不成?”
苍墨玄身边,那一直没吭声的,从沧海楼过来增援的五位太上长老的领队人,在他那一辈苍氏族人的嫡系子弟中排名第七的苍不期轻咳了一声:“唷,我还以为是谁呢?是影竹、影梅两位仁兄你们,啧,谁下手这么狠?一个断了二十三根,一个断了三十二根”
苍不期和他身边的四个太上长老身体同时哆嗦了一下。
以他们的眼力,虽然影竹、影梅已经极力的遮掩了,但是他们毕竟被卢仚打断了这么多骨头,动作和平日里相比,总有一些不同。
苍不期他们,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他们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苍不期举起右手大拇指,由衷赞叹道:“如此重伤,两位仁兄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全速遁逃啧啧,影楼神通,果然厉害。”
影竹气得鼻子都歪了,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他厉声喝道:“少废话那崖州城里的人实力强得可怕,他虽然是凝道果境界,但是能逆战照虚空的高手他,怕不是有成就半步天人的潜力!”
“宝光阁的金万两,已经折在了里面你们,自求平安罢!”
苍不期、苍墨玄、玄太乙,尤其是金璜、金雷、金灿等一群宝光阁的高层齐齐色变。
他们听错了么?
崖州城内的‘光头男子’,居然以凝道果境的修为,击败了宝光阁来援的太上长老金万两?
如此,影竹的评价就没错了。
这样的战力,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击败敌人,‘光头男子’的确有突破半步天人境的潜力——在元灵天,也只有那些最终成就了半步天人境甚至是天人境的老怪物,他们才有这种跨一个大境界击败、甚至击杀敌人的战绩!
“两位前辈还请留步!”金璜阴沉着脸开口了:“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两位前辈说个清楚。”
影竹、影梅的脸色就不对了。
他们直勾勾的盯着金璜,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极其的难听,沙哑、僵硬,好似躺在棺材里的万年僵尸突然诈尸了一般,让人莫名的感到浑身发寒。
“有趣,有趣,自从我们兄弟两第一次出手,了结了我们生平的第一个目标,屠了他满门至今,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我们说这种话!”
“嘿嘿,金家的小辈,你想要说什么?”
“你怀疑我们对你们金家的几个老鬼出手了?你,想要强留我们问个清楚?”
“如果我们的回复,无法让你满意,是不是,你还要调动大军,将我们两个老家伙强行留在这里?”
影梅阴笑了起来:“大哥,这里不是他们宝光阁的地盘,他们从哪里去调集大军来围攻咱们兄弟呢?”
影竹大惊小怪的说道:“啊呀,我差点忘了,这里不是宝光阁的地盘啊那他这金家的小辈,怎么还敢用这种语气和我们说话?难不成”
影梅很是阴损的补了一刀:“难不成,他是玄燕仙朝皇帝的私生子,他可以抱着玄太乙的大腿哭喊几声,玄太乙就调兵帮他拿下咱们不成?”
被卢仚重创,身上骨头还断着呢,嘴里还在吐血呢,五脏六腑还有内出血呢,影竹、影梅已经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亏了?
他们急着逃到最近的巢穴里服药、养伤,舔舐伤口后卷土重来,找卢仚算账呢。
金璜居然敢流露出强留他们的意思
他们如何忍得?
他们是元灵天几乎人人闻风丧胆的影楼杀手供奉,太上长老级别的存在,一辈子想要杀的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脱他们手段的杀神级恐怖存在。
金璜怎么敢用这样的口吻和他们说话?
更不要说,这次他们两个出动,有一大半原因,是要为他金家的事情擦屁股呢。
金璜,居然敢这样和他们说话!
两个老怪物心情不爽,说话就未免难听了一些。
玄太乙眨巴着眼睛。
两个老怪物的话难听,但是他听着怎么就这么舒服呢?呵呵,金璜是他玄太乙的私生子?
呵呵,如果金璜愿意跪在地上喊他一声爹,玄太乙愿意给他一个亲王的封号啊!
不过
看看金璜那扭曲的面皮,一根根竖起来的头发,玄太乙板着脸,不敢流露出任何别样的情绪——金璜比他高着辈分呢,修为也比他强了一大截,招惹不得,不能招惹啊!
‘轰’!
崖州城的东城门突然崩碎,卢仚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被大阵封堵在城门附近的影竹和影梅,突然笑了起来:“唉哟,两位还没走呢?正好,我找两位有点事情商量那就,不用走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接引(3)
卢仚踏出崖州城的时候,小金刚须弥山,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来自金万两的储物戒指中,堆积了数量庞大的珍稀资源,其中有不少在属性上,契合小金刚须弥山的需求,此刻这些资源,正不断融化,被小金刚须弥山一口吞下。
作为大金刚寺的镇寺之宝,小金刚须弥山是先天灵宝胚胎,加上佛门后天手段熔铸而成的宝贝。
也不说这座金灿灿的小山,当年耗费了大金刚寺祖辈多少力气,融入了多少颗高僧的舍利子之类的佛门秘宝进去。
就说在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小金刚须弥山还能维持下来,保持了极强的威能和一缕灵性,其中固然有大金刚寺历代高僧不惜成本温养的原因,也可见这件灵宝的先天属性有多强悍。
在极圣天,佛门将一切宝物,划分为两境、二十八重。
第一境,是为苦海。。
所谓苦海境,意味着,这宝贝就好像苦海中的小舟,可以随身护体,保护着修炼者在无边的苦海中挣扎求存。
这是非常恰当的划分。
越是强大的秘宝,就是越大、越坚固的舟船,自然越能让修炼者在穿越苦海之时,更加的轻松,更加的安全。
苦海境,十八重,其中又有着地狱十八层,苦海就和地狱一般,只有足够强大的秘宝,才能破开地狱,度过苦海
十八重苦海境的秘宝,第一重最弱。大致上,就是融入了一点珍稀金属,铭刻了一些禁制阵法,能够腾空飞起,百丈斩人的那种最基础的飞剑、飞刀之类。
而第十八重苦海境的秘宝,大概巅峰时期的青鳞剑就属于这个档次。
万里之外,御剑斩魔;一剑劈出,开山裂海。
第十八重苦海境秘宝, 已经堪称‘神兵利器’, 甚至有诸般灵异, 类似于青鳞剑的‘临危预警’、‘自动护主’等等。
而第二境,是为彼岸。
彼岸境的秘宝,在佛门之外, 又被称之为‘天地灵宝’。
彼岸境秘宝的蕴意就是,只要有一件彼岸境秘宝随身, 就一定能护持得修炼者周全, 能够确保修炼者横渡苦海, 登临彼岸,达到圆满如意的大欢喜、大自在的超脱境界。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任何一个修炼者只要有一件彼岸境的灵宝随身, 就一定能轻松跨越培元、熔炉、烈火、种金莲、金莲开、凝道果、照虚空等境界,顺顺当当的登临天人境,看到飞升成仙、得成正果的一线曙光。
彼岸境, 分为十重, 对应的是佛门所谓的‘十地菩萨’的境界。
一地一重天。
这其中有着更加深刻的蕴意。
这代表了灵宝的强大程度, 代表了灵宝中蕴藏的天地法则、天地道韵的完整度和强大程度。
一件‘十重天’的灵宝, 在佛门大能看来,就好像有一尊‘十地菩萨’, 即大乘境界的菩萨,以无上智慧、无穷伟力时刻随身,耳提面命的护持道途, 指点前路,能够确保你安然的、一路顺当的修成天人境正果!
任何一件彼岸境的灵宝, 理论上都能让一个修炼者仗之成就天人境。
只是其中难易有区别,耗时有长短。
曾经的小金刚须弥山, 就是一座彼岸九重天的灵宝,放在太古之时的极圣天, 祂在一应佛门重器中,也是能排入前三十的重宝。
只是在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饶是有大金刚寺历代高僧不惜成本的温养、维持,小金刚须弥山也不断的掉落品级,从彼岸九重天,一路衰败到了勉强维持着一重天的水平。
卢仚将刚刚得到的数十枚储物秘宝内,所有的修炼资源全都抛洒了出来, 堆积在小金刚须弥山上,任凭祂肆意吸收。
堆积如山的珍稀资源不断融入小金刚须弥山,整座山峰剧烈的颤抖着,几乎是卢仚每向前迈出一步, 小金刚须弥山的气息都强大一份,本源就恢复一份,威能就强悍一份。
卢仚走出崖州城东城门的时候,小金刚须弥山已经回复到了彼岸二重天的水准。
当卢仚开口向影竹、影梅说道时,吞噬之力提升了十倍的小金刚须弥山,已经将金万两等五名宝光阁太上长老随身携带的珍稀资源吞噬了大半。
气息骤然飙涨,卢仚脑海中,万条金光霞气喷涌,小金刚须弥山通体喷出无数莲花状佛印,一尊若隐若现的金刚法相在山顶上方若隐若现,这件至宝已经回复到了彼岸三重天。
盘坐在小金刚须弥山上,无数道兵大和尚同时口诵佛号。
‘我、我、我、我、我’
‘佛、佛、佛、佛、佛’
‘慈、慈、慈、慈、慈’
‘悲、悲、悲、悲、悲’
卢仚渡化道兵大和尚的速度骤然飙升百倍,刚刚被丢进去的四名宝光阁太上长老身体一晃,他们的眸子骤然变成了纯金色。
他们最后一丝疯狂抵抗的自我意识被小金刚须弥山顷刻破碎,无数佛门烙印犹如雨点一样融入他们的身体和神魂。很快,他们的意识就和弥漫在小金刚须弥山上的,所有的道兵大和尚的‘统一意识’融为一体。
他们修炼的宝光阁秘传功法, 也被急速的转化,洗炼。
提纯,压缩,凝炼, 最终化为融化的黄金一样精纯、沉重、炽热、霸道的佛门金刚之力。
卢仚全身骨骼轻轻轰鸣,四名照虚空境大能道兵的加入,让他的底蕴又增强了一大截。
他看着影竹、影梅,冷然道:“你们是金坑的母亲派来的罢?正好,我们有些事情,必须要说说清楚我,是要为法海师弟,求一个公道。”
卢仚还不知道紧摩那是何等人物。
但是既然紧摩那主动来给他添麻烦,卢仚就不介意,顶着他的长相,将更大的麻烦,更黑的黑锅给狠狠的扣回去。
卢仚厉声喝道:“你们影楼,就很了不起么?凭什么你们用那么下作的手段诬陷法海师弟,居然还敢派一黄口小儿登门,用那么点阿堵物去侮辱我佛门弟子?”
影竹、影梅气急败坏的盯着‘紧摩那’。
这一刻,他们很想将金坑的老娘抓出来,一片一片的给碎剐了去。
如果不是因为金坑他老娘是影楼当代楼主的女儿,而影楼当代楼主,又是最近数万年来,影楼最惊才绝艳,天赋最高,修为最强,手腕最凌厉,让影楼的综合实力提升了将近两倍,立下功勋远超之前历代楼主,让影楼的一群老怪物都赞不绝口的盖世枭雄的话
“咯咯,你对我影楼有怨言?”影竹直接上纲上线!
“难不成,你们影楼就这么了不得,被你们欺辱的苦主,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卢仚提高了声音。
小金刚须弥山的气息还在一步一步的拔高。
但是很显然,金万两他们身上携带的,对小金刚须弥山恢复有帮助的资源,就这么点了。祂能够恢复到彼岸三重天,就是如今的极限。
想要让祂回复到曾经的全盛状态,甚至更进一步卢仚去洗劫了玄燕仙朝的国库大概率都是不够的得朝着沧海楼或者宝光阁的总部库房下手才行。
不过,已经足够了。
在过亿道兵大和尚的法力加持下,小金刚须弥山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卢仚皮肤下,浓郁的金光充盈全身,给他提供了绝强的防御力,加持了极强的力道。
影梅冷厉、不屑的声音传来:“我影楼,从来不讲理。”
开什么玩笑,影楼是一个杀手组织,拿钱办事的地方讲道理?他们就没这个习惯啊!
卢仚缓缓点头:“既然如此,还是手头上见高低吧!两条老狗,哪里逃?”
满地狂风乱旋,卢仚的身影在黑色的潶风中消失,他一步迈出,大片黑色风劲就冲到了城外大军布下的军阵前,潶风肆虐,一片片厚重的蜂窝状光盾顿时一层层的破碎。
顷刻间,卢仚连破百多层光盾,径直冲到了影竹和影梅的面前。
影竹、影梅齐声呐喊,面孔扭曲,狰狞如鬼。
他们突然醒悟,卢仚的实力强得可怕,自己是被他一巴掌拍碎了若干骨头,直接从城里被轰飞出来的!
影竹朝着玄太乙怒吼:“玄家小儿,速速放开大阵你们想要借刀杀人呼?”
玄太乙看了看苍不期。
苍不期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摆了摆手:“两位仁兄先挡住这小辈这大阵,就算想要放两位出来,阵法挪移,总要一点点时间的!”
影竹、影梅气得眼前发黑,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阵法挪移需要时间,这是不假
但是现在,卢仚正当面袭来,他们没有时间拖延下去了啊。
身处阵中,四面八方都是重重叠叠的阵法禁制。
以千万精锐大军布置大阵,更有无数重型阵器作为阵法枢纽,串联法力,勾动地脉,甚至引动了虚空之力加持大阵。
这样的千万人规模的大阵,除非是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否则谁能轻松破开?
起码只擅长刺杀,不擅长攻坚的影竹、影梅做不到!
一片片光盾崩碎,炸开,恐怖的气浪四溢,卢仚已经冲到了两个老杀手的面前,右手食指带起一道凌厉的黑气,狠狠的点向了两人。
大金刚寺轮回劫指,共分——生、死、炼狱、无间、六道五大式,其中炼狱式又有十八杀招,每一招都能让敌人感受到宛如身处对应地狱,享受无穷痛苦。
卢仚这一指轰出,正是‘寒冰地狱指’。
一指出,方圆里许虚空,尽成冰晶世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接引(4)
轮回劫指,是当今大金刚寺,堪称最高的攻伐神通。
其根源,在曾经的极圣天太上宗门大梵净世宗,是其宗门的镇山神通之一,据说里面蕴藏了一门佛门的至高奥义,有无量威能。
轮回劫指的玄妙,就在于其对生、死、十八重地狱、无间地狱、六道轮回的模拟。
完整形态的轮回劫指,可以完全模拟生死轮回的整个过程,将其中每一个关卡,都化为一重‘劫难’被轮回劫指打中一次,就是渡一次生死大劫!
卢仚习得轮回劫指后,直到今日,才因为从那些道兵大和尚那里,得到了对于他们修炼的各种大道道韵的心得体悟,这才触摸到了轮回劫指的真正奥义。
寒冰地狱指这一式,就是凝聚了卢仚对于‘水之道’中衍生出来的‘寒冰道韵’的全部感悟,一指轰出,就好像真正的寒冰地狱降临人间,可怕刺骨的低温席卷万物,不仅仅冻僵肉身,更是封冻神魂!
甚至,寒冰地狱指对神魂的杀伤,还远在对肉体的威胁之上百倍不止。
毕竟人也是要死亡后,灵魂才会进入十八重地狱,享受诸般劫难。
方圆里许,寒气大盛。。
地面上一块块石子被冻得‘咔咔’直响,顷刻间裂成了石粉。
空气因为急速下降的酷寒,也都化为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冰晶,纷纷扬扬的飘落。
附近列阵的数千精锐士卒,虽然有着大阵的庇护,但是这股宛如来自地狱的寒气诡异无比,肃杀难当,大阵都无法抵挡寒气的侵蚀,数千士卒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冻成了冰雕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咔嚓’声不绝于耳,数千士卒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器纷纷被冻得裂开来,金属碎片坠落地面,发出清脆可闻的声响。
一缕缕暗蓝色寒光从卢仚指尖喷出。
影竹、影梅没能来得及躲闪,就被寒光命中了身体。
他们齐声怒喝叫骂, 出自一个积年老杀手的本能, 他们急速施展身法想要遁逃, 更是将一件又一件保命的秘宝,防御性的灵符不断激活。
‘咔嚓’声绵绵响起,一层层灵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涌出, 又不断被可怕的寒气冻得破碎开来。
影竹、影梅面对卢仚突然施展出的可怖神通,不惜燃烧精血加速遁逃。
奈何四周虚空都被寒气封锁得结结实实, 两人刚刚遁出十几丈远, 身上就不断冒出薄薄的冰片, 寒气直透五脏六腑,两人的速度越来越慢, 反应也越来越迟钝。
而他们的神魂,则是真好像被打入了寒冰地狱一样,可怖的寒气侵蚀神魂, 无法描述的寒意带来了无边的痛苦, 两人齐齐张开嘴, 嘶声尖叫哀嚎。
潶风一卷, 地上数千名被急速冻僵的精锐士卒被卷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卢仚反手就是十八式寒冰地狱指接连轰出,方圆数十里内寒风骤然吹起, 可怖至极的低温配合着专门吹灭一切有形之物的潶风,呼啸着冲破了大阵的阵基,卷起了二三十万精锐士卒, 将其吞入了小金刚须弥山内。
地面上,无数砂石泥土纷纷被冻成了冰晶飘散。
更有大量大型战具、大型阵器被极度的低温冻裂, 炸碎,化为冰晶吹得漫天都是。
乍一看去, 就好像数十万士卒都被冻成了冰晶炸开一般,不是近在眼前的人, 根本看不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玄太乙等人眼看着东面城门外冰晶乱飞,黑气升腾,大片士卒就在潶风、寒气中骤然消失,几名国朝大将齐声嘶吼:“好狠辣的贼子!”
苍不期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那两个老匹夫没说错,宝光阁的五位老朋友,怕是折在里面了太乙,下重手!”
玄太乙看了看苍不期。
苍不期毅然点了点头:“那两个老匹夫, 怕是逃不掉了既然如此,趁着他们拖着那贼子下重手吧。若是让那贼子在这里破阵而出,我们颜面何存?”
金璜、金雷等人手脚微微发颤。
看样子,宝光阁的五位太上长老真的折在了崖州城内。
既然如此, 就一定不能让那人遁走了颜面什么的,倒是虚的,他们宝光阁是做买卖的,商人嘛,利益至上,什么面子之类的东西不在乎。
但是性命要紧!
这人既然袭杀了金坑,显然和他们宝光阁有仇。这样的厉害人物若是逃走了,事后找上宝光阁报复的话,他们经得起这人折腾么?
玄太乙高高举起了右手。
高空中,大群大黑燕子齐声尖啸。十二座浮空山峰上,一道道刺目的光芒闪烁。
一股让人窒息的庞然压力从高空涌出,十二座浮空山峰上,各自有一枚直径百丈上下,闪耀着色泽不同雷光的巨型圆环冉冉飞起。
十二枚巨型圆环飞上高空,一枚叠着一枚,相互间隔开了数十里地,在空中整齐的排列成了一个高有数百里的大圆柱形。
最下方一枚闪耀着青色雷光的圆环锁定了卢仚的身体, 其他的圆环缓缓旋转着, 从高到低,雷光如瀑布一样, ‘哗啦啦’巨响不断,从一枚圆环流淌到了下一枚圆环中。
四面八方,风云滚动,
天地灵机犹如潮水,不断被十二枚圆环吞噬进去。
乌云笼罩了方圆万里的虚空,厚重的云层相互摩擦,激荡开了千里巨雷,无数巨大的雷霆在云层中翻滚扭动,巨响声连成了一片。
雷霆从乌云中蜿蜒流淌而出,顺着最上方一枚圆环,一点点的流淌向下。
十二枚圆环凝成的巨大圆柱形空间的正中位置,一缕缕极细的电光出现。
无数条细细的电光化为一枚枚急速跳动的复杂符纹,快速的拼凑嵌合在一起,不断发出‘嗤啦’巨响。
一切说起来都很漫长,实则只是几个弹指的功夫,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无数条细细的电光,已经在巨大的圆柱体正中位置,凝成了一根手臂粗细,长有十几里的长矛状雷霆。
影竹、影梅已经被封冻在了寒冰中,卢仚顺手将他们收进了小金刚须弥山,正准备洗荡他们的神魂,挖掘出他们的记忆,挖出一些和影楼有关的机密消息。
骤然间,虚空中一股极其可怕的气息锁定了他的身体。
卢仚猛地抬头,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盯住了头顶上那十二枚已经被雷光包裹在内的圆环。
这绝非天地生成之物。
不是蕴藏了大道道韵、无穷玄奥的天地灵宝。
这应该是纯粹的人工作物。
不惜成本,不惜代价,堆积最庞大的珍稀材料,耗费最庞大的人力资源,耗费最久远的时间成本,以‘人定胜天’的至高信念,化腐朽为神奇,铸造出的战争大杀器!
卢仚脑海中,莫名闪过了一朵朵造型妖异的蘑菇云。
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蘑菇云,就是一个个力不过三五百斤的凡人,以人的智慧体悟天地妙理,将一堆堆深埋在地下的矿石,经过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化手段后,变成了杀伤力惊人的大杀器!
按照卢仚的估算,对比,揣测
他记忆中的那些蘑菇云中,威力最大的那一颗,几乎堪比凝道果境中后期修士的倾力一击。
而那仅仅是区区一群凡人的造物。
一群肉体孱弱的,力量不过三五百斤,普通菜刀都能轻松斩杀的凡人的造物。
而眼前的十二枚雷霆圆环,却是玄燕仙朝这样的庞然大物,用修炼者的智慧和神通,耗费无法急速的资源、人力和时间,用尽了元灵天修炼者的智慧,感悟天地雷霆大道,不惜成本制作出来的终极大杀器!
不是天地灵宝
没有丝毫灵性
耗费异常巨大
但是一旦动用,爆发出的杀伤力,单单纯粹的,对生灵的杀伤力量,远比那些‘玄妙’、‘灵性’、‘有不测神威’的灵宝要强悍得多。
卢仚的道兵大和尚中,有不少玄燕仙朝的高官。
他们当中有不少的世家豪门的嫡系子弟。
他们的记忆中,有关于这十二枚圆环的记载——‘万生灭’,这就是这一套十二枚圆环的名字。玄燕仙朝开国太祖时期开始策划,设计,积攒材料开国太祖隐退后三万年,才开始了第一期炼制。
随后无数年,哪怕是在极圣天和元灵天的太古大战中,都没有停止铸造,停止祭炼的镇国大杀器。
‘万生灭’究竟有多强,没人知道。但是自它初步成型后,在当年极圣天和元灵天大战的最后时期,玄燕仙朝当时的皇帝,曾经用它一击重创了三名极圣天的天人境大能。
而后至今三万年,万生灭又不断的被祭炼补强。
别的且不提,就说最近万年以来,万生灭每年不断锻造融入的材料,单纯材料钱,都要消耗玄燕仙朝每年总赋税收入的一成!
卢旲抬头看着万生灭,嘶声道:“崖州城,你们不要了么?”
苍不期、苍墨玄等人没吭声,玄太乙的声音,则是响彻周边千里之地,所有玄燕仙朝的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崖州城,奈何,被一妖僧毁了。痛哉!”
一声巨响,万生灭微微一颤,那道十几里长的电光长矛笔直的落下,直劈卢仚头顶。
第四百一十七章 接引(5)
‘挡不住’!
‘挡不住’!!
‘挡不住’!!!
电光长矛刚刚落下,卢仚就一阵阵心血来潮,冥冥中的生死危机感袭来,眼前微微发黑,直觉告诉他,这一击完全超出了他当前的实力极致。
一个他,挡不住。
十个他,挡不住。
百个他联手甚至将小金刚须弥山全力祭出,恢复到了彼岸第三重的小金刚须弥山,同样无法帮他挡住这一杀身之祸。
恐怖的道韵气息在虚空中弥漫。
十二座浮空山峰上,每一座山峰上都有十道以上照虚空后期,甚至是照虚空极致的庞然气息在涌动。
其他凝道果境的气息,每一座浮空山峰上,都绝对超过了三千道。。
而那漫天乱飞的大燕子背上,还有浮空山峰的边缘地带,金莲开、种金莲境界的气息加起来超过了百万道!
如此多的大能高手,尽显玄燕仙朝的国力底蕴。
百多万高手大能的气息连为一体,融入万生灭这件人造的大杀器中,引动了方圆三十万里的天地灵机之力,化为毁灭一切的雷劫长矛,只拿来攻击一个人!
卢仚头皮发麻,头皮毛孔内的无数根毛囊根一阵乱抽,差点从他自己刮光的头皮下蹦跶出来,给他弄出满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地面上,围住了崖州城的千多万驻军精锐,他们根本不知道天空悬浮的十二道圆环是什么玩意,也不知道那看起来太刺眼的雷光长矛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听说过万生灭。
他们更被一重重阵法禁制隔绝了气息,无法感应到万生灭释放出的恐怖压力。
他们在四面八方一队一队禁军的指挥下,加速运转大阵,抽取地脉之力,将大阵的威力提升到了极致,化为一座座铜墙铁壁重重叠叠的朝着卢仚压了过去。
卢仚浑身一阵僵硬。
千万人的大阵,配合上无数的大型阵器,以及波及方圆数万里的地脉之力,这股力量,同样是他无法破开的!
想要挣扎一下,都很难,就不要说破开大阵逃出生天。
他看着四周急速运转阵法的一队队驻军精锐,嘶声大吼:“尔等尽是炮灰,不怕死么?”
他清楚看到, 那些身披黑色重甲的禁军将士, 正从大阵中不断消失。
他们抽调大阵的力量, 直接将他们挪移到了大阵外,挪移到了足够安全的远处。
他们是禁军,他们多出身世家, 其中的将领,多为世家豪门的嫡系子弟, 背后有靠山, 有后台, 更是玄太乙、玄太素等人的心腹。
所以在万生灭的攻击中,牺牲了谁, 也不会牺牲这些禁军所属。
而四面八方的普通驻军士卒,则是源源不断的朝着卢仚这边汇聚了过来,他们运转阵法, 一重重的不断缠绕上了卢仚, 阵法之力几乎在卢仚身上凝成了实质, 化为一座大山将他碾压在了下面。
以千万人的军阵, 围困一个敌人。
哪怕是卢仚,他也破不开这强横得有点离谱的军阵。
中军大帐前, 金璜看了一眼玄太乙,幽幽道:“这就是万生灭好气势。”
玄太乙朝金璜微微行了一礼:“之前,没想过要动用此宝。只是有备无患而已。现在看来, 此妖人过于厉害,还是一劳永逸, 彻底解除后患的好。”
微微顿了顿,玄太乙淡然道:“影楼那边, 还希望阁主能帮忙圆圆话就说,两位前辈和这妖人同归于尽了吧!”
金璜眨巴眨巴眼睛, 叹了一口气:“我家五位太上长老都折在了里面,影楼死两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妖人,太凶悍,也怪不得谁啊!”
玄太乙笑了。
苍墨玄笑了。
苍不期和一群玄燕仙朝、沧海楼的高层,全都笑了。
就眼下看来,损失最惨重的是宝光阁, 死了五个太上长老;影楼折损了影竹、影梅这一对儿老怪物,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唯有玄燕仙朝,虽然损失了一些浮财,但是真正的高手没折损啊, 州郡城池内损失的那些个官员,随便哪里划拉一下,都能迅速的补充上来。
是以,玄燕仙朝没损失。
这就让人很开心了。
至于万生灭一击之下,那些还在列阵的普通士卒呵呵,普通地方驻军,死伤个几百万,这也算死伤么?
这些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突破烈火境的‘炮灰’,就是地里的韭菜,割一茬,长一茬,爷爷死了爹顶上,亲爹死了娃顶上,子子孙孙无匮乏也!
毁灭性的雷光长矛急速落下,所过之处,方圆百里内的空气都被湮灭, 炸成了无数刺目的光环一圈圈的朝着四周急速喷涌。
已经无法用‘巨响’来形容长矛落下时发出的声音。
大音希声, 长矛震荡出的巨响过于恐怖,以至于方圆数千里内, 没人能听到任何声音, 所有人的五感六识, 都被这巨响彻底掩盖。
所有人都处于一个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任何动静的纯粹死寂的虚空中。
士卒们继续运转阵法。
高手们继续催动万生灭。
卢仚继续倾尽全力的施展各色神通,想要尝试破阵逃跑的可能。
金刚劫指,无用。
大金刚力,无用。
一念遁法,无用。
水月禅光,无用。
大梵净世宗的诸般神通,无用。
太上北溟仙宗的诸般秘术,无用。
万生灭对卢仚一人,形成了力量层次上的绝对碾压。就好像一只精通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的蚂蚁,它修炼到再强,也就是一只蚂蚁。
而敌人,却是一条真正的翱翔九天的巨龙,全神贯注喷下来的一道火焰。
耗尽了心神,耗尽了力量,挡不住,就是挡不住!
卢仚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刻,时间无限的拉长,漫长到每一弹指间,他都好似重新过了一辈子一样。
这辈子,不算。
上辈子
嗯。
卢仚眸子里闪烁着光,他低声的嘟囔着:“我只是,想要活得久一点。基本上,我算是与世无争吧?不过,上辈子活得凄凉;这辈子,倒是死得壮烈!”
这雷光长矛一击落下,天知道要有多少人为他殉葬?
卢仚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地面冒出了青烟,地表开始融化,身后崖州城的城墙,裂开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痕,一座座屋舍楼阁的屋顶,直接湮灭成了青烟。
地面上,列阵的士卒们终于发现了事情不对。
那雷光长矛分明是冲着卢仚去的,但是长矛落下的时候,卢仚还没受到什么伤害,修为远比卢仚弱了千倍、万倍的驻军士卒们,却在大片大片的燃烧,融化,顷刻间化为黑色灰烬飘散。
雷光长矛距离地面还有百多里远,散发出的恐怖余波,就开始大量的杀伤地面列阵的士卒。
以卢仚为圆心,一圈一圈,从内到外,士卒们大片大片的化为飞灰。
但是在大阵的自行运转下,四面八方的士卒还在不断的推动大阵,不断抽调大阵之力困住卢仚。
在大阵运转的惯性下,卢仚身边的士卒被雷电长矛湮灭多少,外围就有更多的士卒身不由己的顺着大阵运转的方向,源源不断的裹挟着大阵之力朝他拥挤过来。
卢仚抬头,双眸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他已经想到了最后的手段,他想要主动沟通三眼神人图,寄托这件来历莫测的异物,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希望能解决掉吧?
但是,抬头望的时候,卢仚惊讶的发现,雷电长矛落下的速度,在变慢。
原本弹指间就能命中自己的雷电长矛,此刻的速度起码变慢了七成。也就是说,要两个弹指左右的时间,雷电长矛才会落在卢仚的头顶。
这不对啊!
中军大帐门口,玄太乙眯着眼,死死的盯着雷电长矛落下的方向。
他又想起了之前在自家皇城,将那座巨型虚空挪移阵搅得一团糟的钟鸣声。
‘光头男子紧摩那’,又或者‘法海’的身后,还有更加可怖的人物存在着。
所以,万生灭这件大杀器,今天其实不是为了‘光头男子’准备的而是为了幕后存在的,更加强大的人物。
甚至,沧海楼出现在这里的五位太上长老,也都是面子货。
今天在这里真正压阵的,是玄燕仙朝两万七千年前在位的皇帝老祖那位老祖宗在沧海楼潜修近三万年,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挤进了天人境的门槛。
在如今的元灵天,半步天人境就是顶尖的战略威慑力量。
有那位老祖坐镇
有万生灭这件大杀器压阵
敌人不来还好,一旦出现,要么被老祖击杀,要么被万生灭重创,然后再被老祖击杀!
顺带着,宝光阁死了五位太上长老,影楼折损了两个
妙哉!
所以,轰向卢仚头顶的雷电长矛,速度略微放慢了一点点。
那一声钟鸣的主人,今日、此地、此时,会出现么?
眼看着雷电长矛一点点落下,卢仚眸子里奇光闪烁——嘻,有阴谋?
下一瞬间,卢仚身边的虚空一阵扭曲,那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就好像,之前一段时间,他在山岭中飞遁时,被莫名的丢进了崖州城城主府邸大堂时一模一样。
然后,在雷电长矛即将落在卢仚头顶的时候,卢仚凭空消失了。
雷电长矛重重的轰在了地上,一道纯粹由电光组成的蘑菇云冉冉升起,然后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雷光蘑菇云所过之处,万物悉数湮灭。
虚空中,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传来:“抓住你了往哪里走?”
第四百一十八章 接引头陀
距离崖州八百里,西北向小山峰,半山腰斜插着的枯朽老树干上,丈许方圆的虚空一阵蠕动,卢仚喘着气,从那蠕动的空间涟漪中窜了出来,一脚踏在了下方手臂粗细的一根枯树干上。
‘嘭’!
卢仚刚才准备拼命,全身力量积蓄到了极致。
他的脚尖刚刚碰到树干,这根细细的树干就彻底湮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脚下感觉骤然一空,卢仚已经看清了盘坐在枯树干上,背靠着山壁的枯瘦、光头老和尚。他轻哼了一声,脚下云烟缭绕,一朵莲花冉冉绽放,托住了他的身体。
不及向老和尚打招呼,卢仚回头望了过去。
一道雷光长矛落地,雷霆蘑菇云冉冉升起,大音希声,天地间再无任何别的声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只能看到那光亮到极致的雷电密密麻麻的缠绕在一起,化为一团云霭冉冉升起,直冲高空。。
十二枚圆环在空中缓缓旋转。
无数复杂、玄奥的符纹在圆环上浮现,方圆数十万里内的虚空被这些符纹锁定,被这些符纹调动,十二枚圆环好似无底的黑洞,在疯狂吞噬虚空中的一切灵机、一切能量。
其他修士,别想动用一丝半点儿。
霸道,凶厉,充满毁灭一切的狰狞气息,这就是玄燕仙朝以倾国之力锻造的万生灭。
地面上,整个崖州城被雷霆蘑菇云卷了进去,连带着城池周边列阵的千多万地方驻军,也都被电光彻底覆盖。
千多万驻军
崖州城内以百万计的百姓。
雷光冉冉向四周扩散开,隐约可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三百里,不知道多深的大坑。坑内是沸腾的岩浆,‘哗啦啦’的翻滚着,不断有岩浆冲起来十几里高。
崖州城,尽毁。
围困崖州城的士卒,尽毁。
而万生灭的目标,卢仚,则是被这老和尚以莫测的手段,无穷的威能,强行在万生灭的锁定下,将他挪移到了自己身边, 避开了万生灭的当头猛击。
卢仚暗自估算着万生灭的杀伤力。
不知道它是否有动用全部的力量, 但是以刚才那雷光长矛在空中微微滞涩了一瞬间, 放慢了攻击速度的征兆来看,这件大杀器,并没有动用全部的力量。
饶是如此, 依旧在地上轰开了一个直径三百里的深坑。
以元灵天这一方世界,天地结构的稳固性, 轰出如此一个大坑, 其杀伤力简直无法估算。
丧心病狂!
在自家国土上动用如此的大杀器, 玄太乙他们是脑壳进水了么?
卢仚还没弄清这里面的玄虚,一声冷笑已经撕开了万生灭制造的巨响, 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既然露了行迹,就给老夫留下吧!玄燕仙朝,不是尔等为所欲为之地。”
‘呼啦啦啦’
恐怖的巨响声从耳朵边划过, 万生灭轰碎大地, 激荡起的狂风热浪宛如一堵实实在在的铜墙铁壁, 正面轰击了过来。
罡风、热浪所过之处, 一座座山峰尽成粉碎,卢仚正前方, 雷霆蘑菇云还在不断的升高,而白炽状态的光和热正冉冉向四周扩散,一座座山峰, 一条条深谷,山岭中的河流、溪水等等, 全都在白炽态的光和热中彻底湮灭。
万生灭的直接攻击,在大地上轰开了直径三百里的大坑。
而万生灭的直接攻击衍生的冲击波, 则是疯狂的向四方肆虐,弹指间就已经传播到了千里之外, 而且还在不断的向四周扩散。
卢仚身上衣衫‘呼啦’一下炸成了粉碎,烧成了青烟。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身边潶风骤然鼓荡,黑色的风柱冲天而起,直径数丈的黑色风柱在扑面而来的光和热中,就好像矗立在海啸面前的一根细针,如此的可怜、孱弱、不起眼。
但是这黑色的细细风柱, 硬生生破开了扑面而来的飓风、高温,稳稳的护持住了卢仚。
随之,这滔天的光热飓风中,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影骤然出现。
玄燕仙朝皇室的基因果然强横, 这是两万七千年前玄燕仙朝的皇帝老祖,但是他的长相,居然和玄太乙有八成相像。
身穿玄燕仙朝标志性的黑色带燕子纹长袍,此人撕开无穷的光和热,骤然冲到了卢仚面前,右手食指轻轻点出,一指头直轰坐在树干上的老和尚。
老和尚抬起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骤然变成了一片漆黑。
万物归寂!
黑色的光笼罩了万物,迅速向四周急速扩散开去,白色的光和热湮灭,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魁梧男子点出的一指带起缕缕云烟,和黑色的光冲击在一起,他,和他的这一指, 也就成了黑光中唯一的存在。
黑色的光吞噬一切, 同化一切, 万物归于其中, 都有一种消泯、湮灭的感觉。
这光犹如活物,避开了卢仚的身体。
而那魁梧男子,则是依靠强横的实力,硬生生在这湮灭一切的黑光中,强行将自己的‘存在烙印’‘固定’了下来,避免了黑光的冲刷和毁灭。
‘唵’!
枯瘦老和尚喉咙里喷出了一个极含糊的咒文。
黑光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魁梧男子食指上,一缕缕喷射出的云烟就骤然崩解,黑光直接冲刷在了他的指头上,顿时血肉横飞,指头上的血肉一层层的剥离,露出了下面色泽青黑的透明骨骼。
“给我破!”
魁梧男子放声嘶吼,他的袍袖中,一声尖锐的燕子鸣叫冲天而起,一柄造型奇异,剑身成三角锥形,两侧有一对儿硕大金属翅膀伸展开来,不断喷放出刺目光焰的七尺长剑,从他那小小的袍袖中猛地飞出。
‘嘎吱’一声,长剑两侧的金属翅膀急速震荡,切开了一层又一层冲刷而来的黑光。
枯瘦老和尚轻叹了一声:“出家人,慈悲为怀打打杀杀,不成体统。”
一声轻笑,老和尚站起身来,一巴掌抓住了卢仚的胳膊,身体一晃,就带着卢仚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光骤然消失,魁梧男子飞出的长剑失去了阻力,骤然向前激射。
一声可怕至极的撕裂声响起,飞剑喷吐着寒光,笔直的向前冲出了近千里地,沿途万物崩碎,大地上被撕开了一条宽里许、深数里,长达一千五百里的深坑,坑壁光洁如镜,没有丝毫毛刺。
“佛门,还有如此高手?”
魁梧男子收回飞剑,任凭身后一波波热浪飓风冲刷着自己的后背,阴沉着脸自言自语:“是无意?还是有意?小太乙,传令,清剿玄燕仙朝境内一切寺院禅林,不管是和尚还是尼姑,查他们祖宗三十六代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又是一阵的天旋地转,然后再一次的天旋地转。
每一次的天旋地转之后,卢仚身边的景象都会变幻一次,也不知道挪移出了多少里距离。
如此十几次后,卢仚的身形骤然落定,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卢仚感到了莫名的很踏实。
“我们,到了。”
高七尺多一点,身高还不到卢仚腰间的枯瘦老和尚背着手,佝偻着腰身,笑吟吟的飞在卢仚面前,朝着他露牙微笑。
“你这改头换面的宝贝,倒也有趣,不过到了这里,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你是谁,老和尚我,很清楚,这一路,都盯着你呢”
老和尚笑得极其灿烂:“只是,真正是意外之喜,没想到,你居然把紧摩那给坑了一把。嘻,向来只爱苦修,不愿出手做事的他,居然被你坑得被沧海楼、宝光阁联名通缉!”
轻轻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老和尚笑道:“这两家,财大气粗得很,人脉渠道广达元灵天,这一下子,前百宗门中,起码有过半宗门会动心对紧摩那出手他,也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彻头彻尾的加入我们‘大黑天’了。”
卢仚抬头看了看老和尚:“大黑天?”
他想起了光头男子击杀金坑的时候,絮絮叨叨的口号。
“大黑天!”老和尚笑着点点头:“这里就是我们大黑天的总坛所在。看看,怎么样,不错吧?”
卢仚游目四顾,顿时被这大黑天的总坛的规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眸子里青光缭绕,卢仚施展法眼神通,能够一眼看出上千里地。但是他,居然一样看不到这大黑天总坛的边缘在哪里,这里的地域宽广,起码在万里之巨。
而且,这里应该是深处地下。
头顶,是一片黑漆漆、暗沉沉,好似用特异金属铸成的穹顶。
穹顶距离地面有数百里,广大的穹顶上,用各色明珠、砗磲、玛瑙、玳瑁等宝物,镶嵌出了宛如自然星空的星辰图。这些宝物镶嵌的日月星辰熠熠生辉,照亮了这巨大的地下空间。
地面,有江山河海,有山峰丘陵,地理地貌就和外界无异。
在卢仚和老和尚的正下方,是一片方圆千里的清澈池塘,池塘内,是完全由灵气凝聚的,粘稠如膏的灵液。
清澈见底的灵液中,有头生双角的金、银、黑、青、五彩等诸般鲤鱼缓缓游动,更有金龟、银鳖等异种欢快的遨游。更有神异的龙蟒,娇小的蛟龙,七八尺长的大虾,水缸大小的田螺等异物隐藏。
池塘上,东一群、西一撮儿,生满了黑色的莲叶,上面开出了一朵朵大小不一的千瓣黑莲。
这些漆黑莲花的花瓣,质地宛如美玉金精,风吹过,花瓣相互撞击,发出‘叮叮’脆响。
更让人骇然的是,在这些黑色莲花的莲台中,不但有一缕缕灵光涌出。
这些灵光中,或者有无数文字,记载了一篇篇佛门经文。
或者有人影闪烁,正在演绎一式式佛门神通。
第四百一十九章 接引头陀(2)
卢仚撤掉了梦幻泡影珠,显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老和尚已经把话说透了,再遮藏自己的身形,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晃了晃魁伟的身躯,舒展了一下之前在不断的虚空挪移中,被挤压得有点酸痛的筋骨,发出一连串响亮的骨节声响,卢仚掏出了一件新僧袍穿在了身上。
懒得搭理老和尚,继续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老和尚也不吭声,只是笑呵呵的看着卢仚。
这一池子的黑色莲花,已经可以说是顶级的佛门传承至宝,其价值,无法估算起码卢仚目光扫过之处,他就看到几簇黑莲上,喷涌的文字中,赫然有着‘轮回劫指’和‘天龙吟’等神通的文字记载。
侥幸的是,轮回劫指中,只有生、死、轮回三篇,缺少了杀伐力最凶厉的十八地狱和无间炼狱两篇。。
而天龙吟那篇神通也不全,缺少了最紧要的天龙吟‘绵绵不绝、声传万里’的精义。
这一残篇天龙吟,大体上的威力,就和佛门狮子吼一样,变成了一门爆发力极强的声波神通。却只是瞬间杀伤,失去了天龙吟那‘悠长醇厚、反复洗荡’的净化之功。
不过,饶是如此,这一池塘灵液,满池子的灵物,还有那些黑莲中的经文、神通,其价值已经无法衡量。
在这方圆千里的池塘旁,则是一座座挺拔的山峰。
这些山峰上,开凿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岩窟,其中有无数佛陀、菩萨、金刚、力士、罗汉、天王,乃至飞天、夜叉、罗刹、天龙等形象。
这些雕刻一座座栩栩如生,大的有十几里高下,小的则是犹如芝麻粒般细小。
但是无论大小,这些雕像无不时刻释放出淡淡的佛光,色泽各异,变幻无穷,好似漫天虹霓都被揉吧揉吧,全部塞进了这些雕像中,让人眼花缭乱。
在这些雕像上,更是每一道雕痕,都自带道韵, 充盈着各种莫名的佛门韵味。
或者刚猛威严, 或者神圣至高, 或者清净清凉,或者寂灭自在
而在那些山峰四周,则是散布着一座座佛堂、禅院, 其四周种满了青松翠柏,乃至菩提树、龙血树等等。禅院, 禅堂旁, 有佛塔耸立, 一枚枚风铃挂在飞檐之下,微风吹过, 到处都是‘叮叮’脆响,给人一种洗涤脏腑,浑身清凉之意。
再看看远处的一些山峰。
其山峰上, 也是奇花异草无数, 因为这一方地窟天地灵机格外浓郁, 天地道韵格外鲜明的缘故, 这些山峰中,触目所及, 尽是珍稀至极的灵药灵草。
其中还时不时的,可以看到化形的芝人芝马在山林中游走,有化形的何首乌变成了小老头儿, 学着人间渔夫的模样,在溪水旁垂钓, 却不小心被上钩的黄鳝拉了个大趔趄,差点摔进溪水中淹死。
好一处洞天福地。
就是, 人烟稀少了一些。
卢仚目光所及,方圆千多里之间, 除了他和老和尚,也就附近的几座山峰下,禅院中,有七八个稀稀拉拉的老和尚。
这些老和尚,就没有一个在做正经事的。
有一个躺在床上挺尸。
有一个靠着墙根瞌睡。
有一个正拎着木槌,‘噗嗤噗嗤’的砸碎一大缸葡萄,看样子是准备酿造葡萄酒。
还有一个更好了, 不知道从哪里偷了一条大黄狗,正笑容满面的扒皮旁边一堆篝火,十几个碗碟中,什么辣椒面儿之类的调料是一应俱全。
其他的还有几个, 正在做的事情更是千奇百怪。
比如一个老和尚拎着一根戒尺,正朝着水缸中的一条平平无奇的大草鱼,教训人家如何才能化为五爪金龙那大草鱼稍微动一下,就是一戒尺轰在了脑门上。
可怜,可怜,卢仚就觉得吧,这位大师,怕是要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打死这条可怜的草鱼,将它丢进油锅里烹调了,才会做出这么强人所难的事情来。
“此处,如何?”
悬浮在面前的老和尚,笑呵呵的问卢仚。
“妙哉,无上福地。”卢仚也不打马虎眼,很耿直的夸奖这一片好地盘。
啧啧,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地窟, 的确是好,好得不得了。
“就是人烟稀少了些。”卢仚继续说着大实话。
“这也是没办法,不是什么人, 都能知道大黑天的存在,更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来到这里,有加入大黑天的资格。”
老和尚笑道:“更不要说,大黑天绝大部分成员,都在外行走。”
卢仚‘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看着老和尚:“这么说来,小僧能来到这里,就是有资格加入大黑天了啰?”
老和尚笑着点了点头:“然也。”
卢仚立刻顺杆子往上爬:“敢问大师法号?”
老和尚眯了眯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再一次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比卢仚所见过的,所想象的,最极度的黑都要深邃,更加幽微,更让人从神魂深处,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老和尚的眼眸,似乎在时刻的,潜移默化的告诉卢仚——‘万物终归寂灭,我就是你归寂的终点’。
若是心性稍微弱小一些,自控力稍微不足一点,普通修炼者看到老和尚的这一对儿眼眸,怕不是会飞蛾扑火般投向他,然后顶礼膜拜,用尽全部的生命,全部的神魂,全部的一切,去信奉他,供奉他,最终将自己的一切化为火焰,焚烧殆尽后和他融为一体!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我佛慈悲!”卢仚口诵佛号,头顶一座金刚法相冉冉升起,一股恢弘、威严、炽烈、刚猛的辉煌佛力洗刷全身,将那种诡异的、不惜奉献自身的感觉一点点的剥离、洗刷。
“老僧接引。”老和尚满意的笑了起来:“大黑天内的师兄弟们,都称呼老僧接引头陀。”
朝着卢仚比划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老和尚背着手,转身迈开小步子,慢悠悠的朝着远处一座高有十几里的巨型佛像所在的小山走去。
那小山高有二十里上下,在那巨型佛像的石窟上方,还有大大小小数百石窟,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各色雕像,高度从两三里到三五丈,应有尽有。
而那山顶,有一座小小的茅庐。
说是茅庐,其实就是数十根青竹杆子支棱在地上,杆子上面用竹篾编了一层支架,上面铺了些茅草之类的东西。
就是一个天棚盖子,四壁全无。
地上同样铺了一层细细的茅草,有几个茅草蒲团胡乱的丢在地上。
蒲团旁,有一个竹编的案几,上面有文房四宝,还码放着一些佛经之类的物件。
最引人注意的,是那文房四宝旁,放着一个木鱼,一个玉磬,一口小鼎,一口小钟。这四件宝贝乍一看去光泽暗淡,密布着岁月的斑驳痕迹。
但是运用法眼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四件宝贝全都神光内隐,表面的所有斑驳痕迹,尽是浓郁到了凝成实质的道韵、道纹,每一条痕迹都蕴藏着让人窒息的恐怖压力。
看着接引头陀带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那茅庐,卢仚不由得直咧嘴。
如此强大的四件宝贝,气息甚至比现在的小金刚须弥山更盛几分,分明都是彼岸境的强横灵宝,蕴藏了绝大威能。
老和尚在外行走,如此重宝居然不随身携带。
究竟是他对自己的修为太有信心还是,他身上有更厉害的重宝,这四件宝贝只是放在这里闲置的呢?
接引头陀没回头,却似乎看到了卢仚咧嘴的动作。
他笑着说道:“那四件宝贝,你喜欢?”
卢仚很耿直的说道:“是啊,很喜欢。”
接引头陀笑呵呵的,头也不回的说道:“喜欢,就送你啊唔,自己挑一件吧!”
卢仚眉头一挑,笑道:“果真?”
接引头陀笑着点头:“果真。”
卢仚继续问道:“不会返回?”
接引头陀不断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区区身外之物”
卢仚笑了一声,当即一步迈出,到了那小山顶部的茅庐下,打量了一下条案上的四件宝贝,一把抓住了那一口色泽宛如青铜,表面密布无数斑驳痕迹,四四方方的四足小鼎。
这小鼎造型奇异,四足,无耳,通体密布着饕餮纹。
这小鼎三面俱是一般无二,唯独其中一面正中,在连绵不绝的饕餮纹中,浮雕了一张莫名让人心悸的大嘴。
没有其他五官,唯独一张大嘴。
大嘴做微笑状,但是嘴唇缝隙中,一线血光若隐若现,莫名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因为血光的缘故,这大嘴的笑容,就充盈着某种邪异的感觉。
莫名的,卢仚就看上了这口小鼎。
其他三件宝贝,气息纯正平和,是佛门佛宝的路数。
唯有这口小鼎,通体煞气升腾,走的是杀戮一道而卢仚现在自身防御有余,攻伐之力相比而言略欠了一些。
尤其是小金刚须弥山,也更侧重于防御。
他需要一件攻伐至宝。
这口小鼎虽然不明白其妙处,但是这么凶煞的气息,正是卢仚所需要的。
“看上了祂啊?那就是你的缘法。”老和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卢仚身后:“这鼎,就叫‘血饕餮’,乃大凶之物,吞噬万物,化为饕餮血光,无物不吞,无物不蚀,极其凶戾,杀伐绝强。”
卢仚轻轻抓起血饕餮,笑道:“就是祂了,不换了”
一声极其凶戾的吼声,从小鼎深处传来,好似一头盖世凶兽正在苏醒。
第四百二十章 万花门,寒月寺
数日后。
泌渃国,千红城。
这是一座花城。
花城旳意思,大体上就是说,这座城,就是一座巨大的画舫!
千红城选址极妙。
三江交汇,十二条大河蜿蜒而过,数百口大小湖潭错落分布,近千座锦绣小山点缀其中,更有千里桃林,万亩杏花,其他什么竹海、花海、石林等绝美景致,应有尽有。
于是,千红城也就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城池规划,没有什么城墙啊、主干道之类的设施。
顺着江岸,顺着河岸,在那些湖潭岸边,在山脚花海之中,在竹海桃林之中,一座座大小楼阁连绵一气,白天酒香肉香,晚上红灯普照。
在那大江、大河、湖潭之上,大小画舫总数超过二十万艘。
在那山脚、林海之中,高档青楼总数也超过三万家。
甚至是这千红城中的‘普通人家’,但凡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只要你随意推开门户,就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迎出来,将你当成十八代祖宗一样伺候得舒舒坦坦。
而偌大的千红城,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普通人家’,门口没挂着红灯笼的,大概只有不到三成!
这是千红城,一座花城,是万花门一百零八处花城中,排名靠后,不入前五十的花城。
城中的姑娘,尽是万花门的各阶弟子。
她们在这花城中开门营业,招待的, 全都是修为境界和她们相仿, 或者荷包鼓鼓囊囊, 足以让她们宽衣解带、弯腰含笑的修士们。
满头长发挽了一个发髻,戴着一顶昂贵至极的紫玉冠,上面镶嵌了七颗拇指大小的珍稀‘聚灵星钻’。卢仚端坐在万花城白鹅潭边白羽楼的顶楼包间里, 慢悠悠的喝着香气浓烈的桃花酒。
包房内,十二名俏丽的小侍女, 一个个眼珠子发绿, 好似恶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头顶的玉冠。
紫玉冠, 兑换成宝光阁、沧海楼通行天下的宝光珏、沧海珏,大概也就是金莲开境三万珏的价钱。
但是这玉冠上, 七颗聚灵星钻,就实在是太引人眼球了。
拇指大小的聚灵星钻,就足以成为一座中型聚灵大阵的阵眼核心, 能够让方圆十里内的府邸内, 天地灵机、天地道韵的浓度比外界高出十倍以上。
七颗聚灵星钻, 就足以不知处一座大型聚灵阵。
像卢仚这样随身佩戴七颗聚灵星钻,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一头猪, 有这么个发冠带在身边,三五年内,都堪比寻常修士修炼两三百年的时间, 修炼速度足以比寻常修士高出百倍!
这是至宝。
这是土豪。
而且还是自身实力极强,或者靠山后台极硬, 根本不怕人窥觑、抢夺的土豪。
一名小侍女终于按捺不住,她步伐轻盈的走到了卢仚身边, 笑吟吟的问道:“敢问公子,于我千红城, 可有相好的师姐?”
卢仚抖了抖袍袖。
他身上长袍浑然漆黑,但是仔细看去,却又有无数极细的暗金色丝线,在漆黑底色上勾勒出了重重叠叠山川河岳纹路,在阳光下,长袍表面莹润着一层宝光珠晖,端的是华贵无匹。
这是卢仚从某座州城的公库中劫掠来的, 玄燕仙朝的贡品绸缎,专门给皇室亲王做日常服的极品料子。
接引头陀,居然还会一手好针线活。
据他自己吹嘘,他出家之前, 曾经是一名顶尖的大裁缝。
姑且听着吧,就当他说的是真的,但是他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这长袍造型华贵大方,穿在身上舒适贴身,配合着卢仚本相一丈多高的魁伟身材,端的衬托得他贵气四溢。
这轻轻一抖袍袖,小丫头越发的目光如水,面皮都变得熟透的桃子一样通红通红的。
“且在一旁伺候着,本君咳咳,公子我今日来此,是为你们瑶荧师姐而来其他那些残花败柳,我知道你们万花门的规矩,你介绍给公子我,是有提成的但是公子我今日,不需要!”
小丫头的脸‘啪’的一下就垮了下来。
好吧,这是一个懂行的,糊弄不了的。
但是, 毕竟是心有不甘,小丫头又提起了笑容, 笑吟吟的拍了拍卢仚的胳膊。
然后,小丫头的两腿一软,脸色越发的红润了——她轻轻一拍,就感受到了卢仚的胳膊上那一条条犹如小龙一样凸起、跳动的肌肉。
雄壮,无比的雄壮。
一如他的身板,是一个‘表里如一’的雄壮汉子!
而且卢仚的本相,长得虽然不俊俏,但是如此阳刚、威猛,极有男人味道。
再加上,刚才卢仚‘一时漏嘴’,说出了‘本君’两个字这些万花门精心调教出来的小丫头,一个个都好似积年的狐狸精一样奸猾、精明,这‘本君’两字,在元灵天,可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敢用的。
眼前这威猛公子,要么是某个极其强大的仙朝的嫡系高层,有封地的那种。
要么就是背后站着某个可怕的老怪物,被一群捧臭脚的人送上了某某‘神君’、某某‘少君’之类的头衔
前者代表了财势。
后者代表了实力。
豪客啊,真正的豪客啊而且,是如此威猛雄壮的豪客!
小丫头的声音再次温柔了几分:“那,叫几个外门的师姐过来,给您弹弹曲子也好?”
小丫头微笑道:“瑶荧师姐虽然说,这几天要来白鹅潭举办无遮-大会嘻,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天。公子您一片痴心,在这里痴等,岂不是寂寞么?”
小丫头又解释道:“公子知道本门的规矩,本门的外门师姐,都是功法还没入门的,尚未能开门待客,全都是一水儿的清倌人门规森严,她们也不敢提前坏了身子,是以,公子就算请几个师姐过来弹弹琴,唱唱曲嘻,瑶荧师姐也不会误会的。”
卢仚看了看这小丫头,突然笑了。
“是个知情识趣,懂得伺候人的罢了,来一队外门师姐罢,唱歌、跳舞、写写画画的,都给公子我配齐喽。公子我,其实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嗯,最重要的是,来几个酒量大的!”
一挥手,卢仚掏出了一大把沧海珏,随意的丢在了桌面上。
包房内,十二个小丫头的目光骤然一亮。
百来枚沧海珏,有金莲开境,有凝道果境这也都罢了,居然还有十几枚照虚空境的沧海珏!
这照虚空境的沧海珏,若是跑去沧海楼的分店兑换成修炼的丹药,一枚兑换的丹药,就足够十二个小丫头的修为提升好几个小层次的!
她们还没点燃体内熔炉呢,虚空境大能一年的修为,比得上她们十二个人,在这个境界苦苦修炼数千年所得总数这里面的赚头,真是无法说了。
小丫头麻利的收起一大把沧海珏,转过身一溜烟的跑得飞快。
“公子少待,奴婢白羽楼碧桃九,公子您记得奴婢的编号,可千万别记错了。”
卢仚晒然一笑,端起酒壶,他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小丫头已经凑了上来,无比殷勤的为他倒酒夹菜,伺候得妥妥帖帖。
摇摇头,卢仚在心里暗骂接引头陀。
好么,卢仚拿了血饕餮,接引头陀有点敷衍了事的,经过了一个极其潦草的仪式后,卢仚就算是成为了佛门秘教大黑天的正式弟子。
而刚刚成为大黑天的正式弟子,甚至在大黑天的总坛,连一杯茶都没能喝上,接引头陀就一脚将卢仚踹飞了出来,让他履行一个大黑天正式弟子的职责,去奔走卖命。
卢仚领导的第一件活儿,就是跑来万花门的地盘,在其下辖的一个皇朝泌渃国的东南境,万花门一百零八花城中的千红城,针对万花门真传弟子,在万花门‘百花谱’中排名第三的瑶荧仙子。
当然,卢仚的目标,并非瑶荧仙子本身,而是她身边的道侣。
之前说过,被万花门圈养,当做‘捣药杵’一般使用,用来提纯本门弟子法力、精元的寒月寺。这一代,天知道寒月寺走了什么运,他们居然收录了一个,据接引头陀等大黑天长老判断,可能是‘真佛转世’的‘佛子’。
这名佛子被收入寒月寺后,短短二十年时间,修为飙升,如今已经是半步凝道果的修为。
如此修行神速,佛子即刻成了万花门中无数女弟子的‘唐僧肉’,无数女弟子眼巴巴的盯着他,就等着和他春风一度,让他狠狠的帮自己将修为捣得更加精纯些。
尤其是这佛子据说生得温文尔雅、温润如玉,长相极其的俊俏风流,是以在万花门内部的暗标中,他的身价,已经飙涨到了堪比影楼刺杀一名凝道果境大能的水平。
瑶荧仙子作为百花谱第三名的真传弟子,她母亲是当今万花门的掌门仙子,而她父亲据说是一名雄霸一方的魔道巨擘。
是以,在万花门弟子对佛子的争夺战中,瑶荧仙子仗势欺人,取得最终的胜利。
根据大黑天的可靠消息,最近几日,瑶荧仙子就要带着佛子,来白鹅潭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无遮-大会。
她要当众借助佛子的纯阳修为,逆修本门功法,反本溯源,提纯自身修为,重新引燃五脏熔炉,以佛子的纯阳佛性,种下最精纯、品质最高的‘万妙莲种’!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万花门,寒月寺(2)
白鹅潭旁,争端渐起。
因为瑶荧无遮-大会就在眼前,短短几日内,不知道多少血气旺盛旳青年修士,又或者游历花丛多年的老色鬼们,纷纷用各种法门,不远百万、千万甚至是亿万里,火急火燎的赶赴千红城。
千红城各处青楼的生意飙涨,城内各处租住的民宅价格,也飞涨了一波。
一些平日里有矛盾,有旧怨,又或者背后宗门相互之间不对付的青年修士不断涌入,都是年轻气盛,能跑来千红城参加无遮-大会的,更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主儿。
卢仚端坐在白羽楼上,短短几天时间内,他倒是喝酒听曲,欣赏外门师姐们的舞蹈和各种技艺演示,好好的放松了一番。
而就在白羽楼外,白鹅潭上,短短几天时间内,爆发了三百多场冲突。
有人重创,有人陨落,有人吃亏后发求救信给背后的家族、宗门,引来了大群的护卫、护法、护道人之类的在千红城外大打出手。
短短几日时间,泌渃国东南疆域内,因为修士们的约战、斗殴,大小城池被破坏了一百多座,平民百姓死伤以千万计,更有一大批地方豪门遭了鱼池之灾,死伤惨重,又或者破财破家的不在少数。
此刻,一名手持红玉箫的外门师姐正轻轻吹奏曲子,卢仚大口灌着美酒的时候,楼外白鹅潭上,三名蛮王殿的青年, 正在和七名同龄的血河教修士对峙。
卢仚看得是津津有味。
蛮王殿, 血河教, 在第一波入侵极圣天的十二宗门中榜上有名。
卢仚在新胤,曾经击杀过蛮王殿的弟子。
而血河教,更是拉拢过大将军乐武, 意图通过乐武,直接掌控大胤, 完成他们入侵极圣天的第一步。甚至血河教的当代教主血神老人, 还降临过分身, 在极圣天兴风作浪来着。
蛮王殿以血脉传承为主,为了强大血脉, 他们不惜屠戮生灵,淬炼自身。
血河教更是夺人精血,祭炼神魂, 各种手段凶狠歹毒, 简直是惨绝人寰。
两家宗门,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全都是一等一的邪魔外道。
是以,前几天, 白鹅潭上各家青年修士相互越战,还有交好的修士出面打圆场而这两家的修士一对上,白鹅潭周边的楼阁中, 所有修士全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热闹,没一个人出面给他们说合。
都巴不得他们打出狗脑子呢。
一方三人, 一方七人,首先动手的, 反而是蛮王殿的弟子。
三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戟, 身高过丈的蛮横汉子大声咆哮着,化为三条黑光,直冲对面的血河教弟子。
七名血河教弟子一声冷笑,出手就是他们的招牌手段。
七根血幡凌空摇晃,七条血河呼啸着冲出,顷刻间白鹅潭就化为一片血色大洋,‘咕咕’血水沸腾, 无数扭曲的面孔在血水中若隐若现,伸出漆黑的爪子抓向蛮王殿的弟子。
‘咔嚓’声不绝于耳,长戟带起一道道可怕的破空声,不断的撕裂血河中的阴魂。
那些阴魂则是发出尖锐的啸声, 蛮横不怕死的,浩浩荡荡的不断冲上去。
时不时的,血河中还有几条血色电光劈出,又或者有几团血色火焰盘旋着打向蛮王殿的弟子,甚至还有几朵脸盆大小的血莲花冉冉绽放开来,在那极度扭曲狰狞、凶戾狠毒的血海中,居然又凭空多了几分肃穆圣洁的气息。
这是化魔入道的手段,已经有几分超凡入圣的味道了。
卢仚看得是眉飞色舞,叹为观止。
当初入侵极圣天的那群血河教弟子,自诩为什么真传、什么嫡系,但是一比较,就显出了他们的神通手段远不如眼前的这七个血河教弟子。
这七个血河教弟子,在修为上,大概也就和洛剠等入侵极圣天的先锋弟子相当。但是在神通法术的层次上,再对大道道韵的领悟和掌握上,洛剠等人就相形见绌了。
这七名血河教的青年弟子, 才代表了血河教真传弟子的真正水准罢?
想来也是,如果是卢仚, 他也不会将真正的心腹门人,送入第一波入侵的队伍中去冒险啊!
一通乱战,三名蛮王殿的修士身躯强横, 他们的身体好些次被血色电光命中,被血色火焰灼烧,更被血莲花中喷出的,有溶蚀肉身、腐蚀神魂的血海神光命中。
他们硬生生靠着强横无比的身躯,在七名血河教弟子的围攻下扛了过来。
他们依仗着强横无比的肉体和巨大的力量,在血海中一通猛杀猛打,居然被他们好几次轰碎了血海,直接攻击到了血河教弟子面前。
两伙人对战了短短盏茶时间,就已经有两名蛮王殿弟子的甲胄被腐蚀出了大量的缺口,身上血肉也被腐蚀出了一个个深深的血窟窿。
而血河教的七名弟子,也有两人被斩断了手臂,有一人被斩断了小腿,更有一人被重戟洞穿了小腹,卢仚清楚看到,重戟透体而过,那倒霉蛋的一截脊椎骨碎片都被重戟轰得脱体飞了出来。
双方长啸连连。
不多时,从千红城的其他位置,数十名身披重甲的蛮王殿弟子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一声不吭的加入了战团。
随之在其他方向,一个个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胭脂口红印痕的血河教弟子,也是骂骂咧咧的化为血光直冲了过来,迅速融入了濒于破裂的血海中。
一炷香时间后,卷入战团的蛮王殿、血河教的弟子,总数已经将近了三千人!
卢仚不由得连连咋舌。
不愧是魔道宗门,这两家长辈是怎么管理弟子的?
这是,大家伙师兄弟联手,跑来千红城说得好听点,是发泄过胜的精力说得不好听一些,他们这是‘集体’那个啥来着!
“你们倒是,生意兴隆!”卢仚朝着身边殷勤服侍的碧桃九打趣了一句。
小丫头朝着卢仚拼命的抛媚眼:“公子说笑了嘻嘻,这次瑶荧师姐,可是大手笔,今年有一万三千六百名外门师姐,功侯到了,准备突破后升进内门。”
“这些外门师姐,这次的无遮-大会上,也是要寻找今生的第一位道侣的!”
小丫头面孔酡红,温柔的看着卢仚:“我们万花门外门弟子主修‘姹女玄功’,这门功法凝聚先天一点真阴,极其精纯,具备一缕先天太阴之气,对于各家弟子的修行,大有好处。”
微微一顿,小丫头压低了声音:“尤其是蛮王殿弟子,得了这一丝先天太阴之气,可以压制血脉紊乱,平复吸收亿万生灵精血淬炼血脉带来的‘血孽’之气。”
“血河教弟子,更是能通过这一缕先天太阴之气,中和体内炼化亿万阴魂带来的邪念怨气,对他们突破瓶颈,大有裨益呢。”
卢仚愕然看着小丫头:“嗯?如此说来,你们万花门的功法,颇有可取之处所谓的先天真阴,又或者先天太阴之气,这都是极高明、极玄奥的传承才能修出的物件。”
“怎的,你们修行越高,反而气息越驳杂,反而需要寒月寺的和尚给你们提炼法力了呢?”
小丫头呆呆的看着卢仚。
包房内,就连几个整个歌舞的外门师姐也都停下了动作,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么,万花门的外门弟子,都能在体内凝聚一丝对魔道修士大有好处的先天太阴之气这说明她们的外门功法,品级高得有点吓人。
怎么随着修行境界越高,反而法力驳杂,神魂混乱,需要寒月寺的和尚做辅助修炼的‘炉鼎’,一点点的将他们熬炼成‘药渣’了呢?
“公子的问题,过于高深,怕是我们,无力回答。”一名手按玉琴的外门师姐呆了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过,本门传承,娱人娱己,能为天下同道带来无上的快乐这何尝不是一门,高深的大道通途呢?”
卢仚就笑了起来,指着那外门师姐笑道:“倒是个会讲话的,哎,哎,死人了嘿,真下死手啊他们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卢仚和包房里的万花门外门弟子们说笑的时候,白鹅潭上空情势大变。
有血河教弟子突然祭出了一套四十九颗人头大小的血色宝珠,放出迷离幻灭的血光笼罩虚空,当场就有一百多名蛮王殿弟子通体化为血水,融入了血海之中。
远处传来了中气十足的怒骂声。
一道可怖的,绝对在照虚空境界的精血气息冲天而起,一名身高一丈二尺,袒露身体,只在腰间缠绕了一条水绿色肚兜,手中拎着一柄大斧的魁梧老人大踏步的破空而来。
而另外一侧,一名同样气息在照虚空之上,通体血光隐隐,满头长发都尽成血色的老人,手持一杆张开的血色罗伞,也大踏步的飞身冲了过来。
一下子死了百多个蛮王殿弟子,这一场打斗,想要和平解决,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两家宗门的护道人,全都抛头露面,势必要大战一场。
虚空中,突然有无数七彩花瓣飘飘荡荡的落下,奇异的香气弥漫方圆数百里一个好似在呻吟,又好似在喘息,娇滴滴,甜腻腻,让人浑身发软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
“两位老爷子,看在瑶荧的面子上,大家就此停手罢!”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万花门,寒月寺(3)
白鹅潭旁,一间陈设极其富丽堂皇,满屋子都是金银二色,搭配着浓墨绿色翡翠雕成旳牡丹花,风格极其暴发户的雅筑中,小楼上,阿虎、鱼癫虎一行百多人,正凑在一起,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大战,大口灌着美酒。
千红城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场所,但是阿虎他们,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一群不正经的人,来到了一座不正经的城,自然要做一些不正经的事。
他们又不是真的和尚,跟着卢仚装模作样扮了这么久的和尚,总不能真让他们关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做和尚罢?
所以,卢仚给他们放风了。
这些家伙,全都修行的大金刚寺五大金刚法相秘法。得了卢仚灌顶传功,在小金刚须弥山中,消耗了巨量的修炼资源,卢仚凝聚了道果,这群虎爷也都大半个身体挤进了凝道果境的门槛里。
百多个人联手,如果组成金刚佛阵,抹杀三五个凝道果境只是轻松平常的事情。
所以卢仚很放心他们,任凭他们聚在一起吃肉喝酒,赌钱找大妹子。
卢仚在白羽楼看蛮王殿和血河教弟子大打出手,阿虎他们也正聚在一起,乐滋滋的为两帮人加油助威,巴不得他们一个个都把对方的脑浆子给打出来。
当血河教突然下了杀手,蛮王殿弟子死伤百来号人,两宗的护道人同时冒出头来,阿虎他们简直兴奋得手舞足蹈,正准备开局坐庄,押注看哪个护道者最后胜出。
结果,那无比甜腻, 充满了万种风情的声音, 就传了过来。
阿虎很艰难的吞了口吐沫:“这娘儿, 要命啊!”
鱼癫虎下意识的用双手摸了摸腰子:“君爷说过那句什么话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啧,看到这娘儿, 老子这两颗腰子,都不准备要了!”
一群虎爷, 还有鱼癫虎的一群神武将军同僚, 一个个不断的点头称是, 一个个嘴角都有透明的涎水渗出来。
半空中,血海收敛, 煞气消散。
两个怒冲冲跑出来的护道人,此刻也都装成了斯文人的模样,双眼微微泛着桃花色, 朝着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一条小舟拱手行礼。
小小的舟船, 长不过十二丈, 宽有三丈许, 上面搭了个小小的凉棚。
船头上,斜躺着一名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姿容堪称‘祸水’的女子。看她长相,有着豆蔻少女的清甜,有着花信少妇的滋润, 有着成熟妇人的韵味,甚至还有着一丝丝老奶奶的那种温和慈祥
总之, 在她身上,有着天下女子全年龄段应有的独特风韵, 让人一眼难忘。
而她的皮肤、长发、身段、长相,都不用多说。
天下九成九男子的梦中情人, 所能幻想的最梦幻的情人,大抵上都是比不过她的。
这是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犹如精灵一样,让人一见就无比沉醉,恨不得和鱼癫虎一样,将两颗大腰子直接献给她,哪怕被压榨成灰也心甘情愿的绝色妖娆。
如此绝美的女子
就是衣饰有点太伤风化。
这女子身上的所有衣物, 你把它全都解下来,用最精细的天平去称量一下,大概总重量不会超过一两重!
虽然她身上的衣物都是薄薄的、极其纤薄的粉红色轻纱但是所有衣物只有这么点,放在民风保守的地方, 浸猪笼都是她最好的下场。
如此绝美、妖娆、大胆的女子,她的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大概绿豆粗细的小金链子。细细的金链子上,无数细密的符文翻滚,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金链子大概有七八丈长短,链子的另外一头,是一个精美的脖套。
女子斜躺在船头,占据了船头大半的空间。
一名身穿月白色僧袍,生得温婉如玉,通体充盈着一股子‘澄净自然’的气息,个人感觉极其‘通透’、极其‘干净’的青年和尚,静静的盘坐在船头角落里,那精美的黄金脖套,正紧紧的勒住了他的脖颈。
青年和尚,就好像一条宠物狗,被这女子用金链子拴着,很淡定, 很沉静的盘坐在那里。
女子身上的万种风情,就好像一块刚刚出锅的, 炸得滚烫的臭豆腐不断散发出的浓郁气味, 源源不断的涌向这和尚。
而这和尚坐在那里,他身周三尺之内,就自成一方天地。
管你万种风情也好,始终无法靠近他的身体分毫。他距离女子不过三尺多远,却好似相隔了一天一地,两人间的距离无比的遥远。
“好俊俏的和尚可惜了。”
阿虎、鱼癫虎看着那和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阿虎就猛地吹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口哨:“兀那大妹子,放开那和尚,朝虎爷我来罢?那和尚看上去细皮嫩肉的,经得起什么风流阵仗?虎爷我可是千锤百炼,历经红尘考验的看佛爷这胳膊,就知道佛爷本钱有多雄厚!”
阿虎卷起了长袖,露出了肌肉虬结,几乎有寻常人腰身粗细的胳膊,用力的曲臂,让手臂上的肌肉一根根鼓起,然后剧烈的跳动起来。
甚至,他的肌肉激荡空气,每一条肌肉的跳动,都震荡空气发出了犹如擂鼓一般的巨响。
‘轰、轰轰’!
一声声闷响传出,雅舍门前,白鹅潭水居然因为阿虎胳膊上肌肉的跳动发出的声响,掀起了一尺多高的小浪头。
四面八方,无数修士听到阿虎的嚎叫声,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猛不丁看到阿虎单凭手臂上的肌肉跳动,都能震荡空气发出如此声响包括蛮王殿那些以肉体强横而著称的修士,都不由得个个色变。
好些蛮王殿的青年修士暗自盘算了一下自身的修为,不由得眯起眼睛,恶狠狠的看向了阿虎。
他们,居然无法做到阿虎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这等肉体强度,威势可怕!
那蛮王殿的护道人,腰间缠着水绿色肚兜的老人,更是目露奇光直勾勾的盯着阿虎:“好条汉子,老子十九代孙女,正叫嚷着要找个威猛汉子嫁了这小子,似乎是个好种子。”
蛮王殿的修士以家族传承为主,讲究的是血脉传承。
阿虎这样雄壮彪猛的汉子,正是蛮王殿各大家族最理想的繁衍后代的‘人种’!
坐在船头上,那千姿百媚,倾国倾城的女子,正是这次千红城如此大阵仗的始作俑者——万花门百花谱第三的瑶荧仙子。
她同样听到了阿虎的叫喊声,下意识的就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见到阿虎如此炫耀强横的肉体力量,瑶荧仙子的眼珠骤然爆出了惊人的精芒,她直勾勾的盯着阿虎不断跳动的手臂肌肉看了又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可不要是个银样镴枪头就和那边站着的老家伙一般德性,可就扫兴得很。”
说着话,瑶荧仙子目光流转,朝着那血河教的护道人轻轻一指。
发色鲜红,气息惊人的血河教护道人脸色骤变,他飞快的看了一眼阿虎,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可怕的杀意,然后讪讪的向瑶荧仙子笑道:“仙子说得什么话?老夫”
那蛮王殿的护道老者已经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诸位道友,可听清楚了?血沥子这老货,是个银样镴枪头,嘿嘿仙子,还记得六十年前,黒邬峰山腰洞窟中,老夫和仙子鏖战半月?”
将大斧头扛在肩膀上,蛮王殿的这个老家伙,已经挺起胸膛,得意的朝着四周不断点头,好似打了一场多大的胜仗一般。
而那血河教的血沥子,一张面皮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他直勾勾的盯着这老家伙,嘶声道:“木斥心,老不死的,要不,我们去千红城外,好好的过过手?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还真想掂量掂量,你这些年的长进。”
木斥心用力的一摆手,大笑道:“现在不是掂量掂量的事情我只是很好奇,仙子,这丢人现眼的老家伙,他当年坚挺了多久?”
瑶荧仙子‘噗嗤’一声,冉冉站起身来,目光如水,朝着四周一扫。
顿时四面八方,起码有上千个声音同时响起,纷纷向她嬉笑打招呼。
如此声势,堪称‘知交遍天下’!
卢仚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看着那盘坐在船头的青年和尚,幽幽道:“这就是那位寒月寺的唐僧哦,不,月光僧了吧?”
“啧,听说,他修炼不到二十年,就已经半步凝道果?”
“而且,他今年也才二十五岁?”
“敢问,瑶荧仙子她她”卢仚压低了声音:“万花门的功法,进度极快,但是瑶荧仙子,据说已经是凝聚了道果,她怕不是能有三五百岁、八九百岁了吧?”
碧桃九呆了呆,急忙压低了声音:“公子说笑了,瑶荧师姐她她正是青春年少,她她”
碧桃九不敢说话了。
瑶荧仙子的岁数,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
她已经凝聚了道果,这就证明她的修行时间,不短。
但是这话放在万花门,谁敢讨论这种问题呢?
卢仚看到,瑶荧仙子笑吟吟向一个一个老相好打招呼问好时,那月光僧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
卢仚摇头,长身而起,放声大笑:“瑶荧妹子,你这大会,可否让哥哥我掺和掺和?嘿,嘿嘿!”
卢仚施展神通,声音骤然变得尖锐无比,‘嘿嘿’笑声宛如一根根极其锋利的,烧得通红的锥子,狠狠扎在了白鹅潭周边数百里内,所有人的耳膜上。
一时间无数人纷纷怒骂、呵斥,一道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万花门,寒月寺(4)
大黑天,这名字听着就不怎么正经,有点邪魔外道旳气息。
大黑天的总坛内,那一汪大湖中的黑莲花中,喷出的不仅仅是佛门神通,还有诸多用接引头陀的话来说,可以‘由魔化佛’的魔道功法。
这些魔道功法,又或者神通、秘术等,接引头陀向卢仚介绍,说是大黑天的先辈们,镇压了众多魔头后,再用无上佛法度化了这些魔头。
获得新生的魔头们,‘感激涕零’的,‘自愿自主’的将自己的根本传承留给了大黑天,然后自己就高高兴兴的‘举霞虹化’,‘飞升极乐净土成佛做菩萨’去了。
卢仚此刻施展的,正是他从大黑天总坛的黑莲中,学会的一门效力和天龙吟相似的魔道神通‘鬼母啼’。
‘鬼母唤子、万里魂崩’,这就是‘鬼母啼’的厉害之处。
只要锁定了气息,只要修为足够,哪怕相隔亿万里,也能一声啼哭,让目标魂飞魄散、形神俱灭。更狠毒的就是,被‘鬼母啼’击杀的目标,浑身精血都会化为一具‘浑浑噩噩’、‘没有自我意识’的‘魔道婴儿’,顺着鬼母啼的气息不远亿万里飞遁而回。
这魔道婴儿,可以拿来炼丹,可以拿来炼器,可以拿来直接吞噬了进补,甚至将其真正作为婴孩,借用修为高深的妇人的肚皮孕化长大,将其炼制成魔道至高的‘在世天魔’。
卢仚此刻,就是当众施展鬼母啼神通,一声冷笑冲天而起,狠狠扎进了方圆数百里内所有人的耳朵。
魔道神通,诡秘莫测, 变幻随心要论‘诡谲变化’, 魔道神通往往比道门、佛门的神通功法精绝数倍、数十倍都有可能。
听到卢仚笑声的那些凡人, 就只觉得这只是一声普通的冷笑,浑然没有任何感知。
修为低微的修炼者,则是觉得声音有点刺耳, 好似童年朋友在耳朵边大吼了一嗓子一样,有点吓人, 耳膜有点痛, 但是并无太大伤害。
而修为中等的烈火境、种金莲境界的修士, 他们只觉脑浆一阵沸腾,眼前金星乱闪, 一片昏黑,五脏六腑血气骤然沸腾,体内法力不受控制的一阵乱滚, 好些人难受得捂住了耳朵, 下意识的嘶声大叫。
而那些金莲开、凝道果境界的修士, 就一个个感受到了真正的鬼母啼的杀伤力。
五脏如焚, 神魂欲裂,体内精血、法力一点点的崩塌粉碎, 身体好似被燃烧的浓硫酸浸泡着,从皮肤到骨髓,都一点点的消融湮灭。
数十道极其可怕的气息直冲高空。
有凝道果大圆满, 半步照虚空的大能修士,其中更有六名实实在在踏入照虚空境的老怪气息。一群被卢仚的唐突举动惊动的老怪, 神魂之力纷纷化为各色异象,狠狠的朝着卢仚碾压了下来。
卢仚又是‘咯咯’一声冷笑。
血饕餮的那张血色大嘴纹路在他眉心浮现, 这一道血色大嘴猛地张开嘴,当头轰下的数十道强横神魂力量宛如自投罗网的燕子, 猛地被大嘴一口吸了进去。
四周响起了惊呼声,有一名照虚空境的老怪嘶声怒骂:“小辈你是哪家的娃娃?怎如此狂妄大胆?”
血饕餮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数十道神魂之力被祂一口吞下,然后迅速提炼,转化,在卢仚的念头控制下,在鼎身中凝成了一道血气升腾、邪气冲天的血色大手印。
卢仚冷笑道:“我的来历, 我敢说,你们敢听么?”
白鹅潭四周,无数被卢仚鬼母啼波及的修士一个个气急败坏的看着他,但是包括木斥心、血沥子在内的照虚空境的老怪物, 一时间都没人开口。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尤其是,不顾身份、地位,在这个时间点跑来千红城的老怪物,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好鸟。
他们愿意来千红城享受,可见都是沉浸在奢靡、欲望中不能自拔的。
越是这种人,越是享受得多,他们越是胆小、惜命。
卢仚刚刚施展的鬼母啼,分明是极其高明的魔道神通,而且其中之诡谲狠戾、凶狠无情之处,让一众老怪物都有点心悸。
不是说卢仚的修为有多强,而是他的神通在品级上,在玄妙上,太惊人了。
此子,如此肆无忌惮,可见有大后台!
所以, 刚才开口询问的老怪物, 也都不吱声了,白鹅潭周边的气氛, 一下子变得极其的古怪,四下里静悄悄的, 只有受伤的血河教和蛮王殿弟子伤口不断的流出血来,‘叮叮咚咚’的落入下面的白鹅潭水,发出巨石砸落的巨响。
‘嘎嘎’怪笑声响起。
阿虎、鱼癫虎等人光着膀子,拎着酒坛、羊腿、大猪蹄子,一个个踏着狂风冲天而起。
这群身高都超过一丈二尺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满脸横肉,浑身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们一行一百四十四人凑到了卢仚所在的白羽楼前,脚踏浮云站在半空,齐齐朝着卢仚拱手行礼:“少主,刚刚似乎有人挑衅少主,要不要找出他身后的宗门、家族咱们给他来个断根?”
阿虎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大咧咧的嚷嚷道:“您一直教咱们,做事要做绝,斩草要除根”
四下里,无数修士瞪大眼看着这边。
阿虎他们肆无忌惮的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卢仚从大黑天总坛出来后,也用灌顶之术,将一门魔道功法‘万劫白骨身’传授给了阿虎他们。
这是一门魔道的锻体功法,阿虎他们消耗了大量的修炼资源,短短几日已经入门。
此刻他们运转的,就是万劫白骨身。
他们的皮肤变得惨白一片,通体都萦荡着一股子沉沉的死气,在他们身边,有一座座小小的白骨山峰的虚影冉冉浮现,一声声低沉的冤魂啼哭声飘飘渺渺的,随风传出去了老远,老远
一群,穷凶极恶的魔道高手。
半步凝道果境的修为,放在元灵天哪个地方,哪个宗门,哪个势力,都属于绝对的高级骨干级的存在就算在沧海楼、宝光阁这样的超级宗门中,也足以坐镇一方顶级皇朝的总堂,掌握亿万资源的进出。
这样的高手,有一百四十四个。
而且,不是什么割据一方、执掌一方大权的大人物,仅仅是卢仚这个‘公子哥’的护卫而已。
卢仚背着手,朝着阿虎等人摇了摇头:“罢了,该吃吃,该喝喝,乐你们的去吧这些年,把你们囿在深山里,怕是早憋坏了吧?”
“出门前,记得老头儿说过什么?要以和为贵,要与人为善,要心平气和,学着做一个好人,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
“瑶荧仙子在这里开大会呢,你们弄得血流成河的,对得起仙子么?”
瑶荧仙子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正犹如嗅到了臭味的苍蝇,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如此高大魁梧的汉子,如此精妙绝伦的魔道神通,还有这么多修为强大的随行护卫这仅仅是随行护卫而已,按照常理,这样身份尊贵、出身不凡的公子哥出行,身边一定会有几个护道人的。
普通的亲随护卫都是半步凝道果的高手,那么护道人的修为,能差么?
就卢仚现在展露出来的实力和势力,比起元灵天普通的中等宗门,都不差了而他口中的老头儿,又会是何等的存在?
元灵天宗门数量巨大,排名前百的宗门,个个实力雄厚,霸占了广袤的地盘,掌控亿万子民,门下修士数以千万计,压箱底的高手耆宿更是不知凡几。
但是元灵天还有一些更可怕、更难缠的老怪物,他们不愿意被宗门牵连,自行霸占了一方山岭,关起门来称宗道祖,一心一意的追求更强的实力,更大的道果,寻求最终的飞升机缘
这些老怪物,个个都有一手恐怖的绝活,寻常宗门修士,绝不敢轻易招惹。
而他们门下,偶尔会有一些受宠的晚辈出山行走,见识世面这些家伙,时常会惹出天大的麻烦,在元灵天的历史上,有将近二十个曾经排名前百的强大宗门,就是因为这些巨擘后辈惹出来的麻烦,或者宗门衰败,一蹶不振,甚至有宗门直接灰飞烟灭,断了传承。
想到了万花门内的一些秘档记载,瑶荧仙子笑得无比的灿烂,她摇晃着细长的水蛇腰,一步一步的踏空朝着卢仚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说得对,打打杀杀的,太伤气氛了。”
“嘻,大家都是我万花门的贵宾,给我万花门一点薄面,大家以和为贵嘻嘻,这话说得真好,以和为贵”
“唉哟,这位公子,敢问尊姓大名?从何方来,到哪里去呀?”
卢仚运转无量归墟体根本法,以此为基础,默运来自大黑天的至高魔功‘真魔宝箓’。他的一双眼睛变成了纯粹的,毫无光泽,犹如黑洞一般的漆黑色。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一尊变幻莫定,好似充斥着世间一切邪恶,一切原罪的魔影冉冉浮现,虚空中的光线,无数楼阁、画舫上的灯火都为之一暗。
“少呱噪哦,不是,仙子姐姐快快请进,和小弟我先痛饮三百杯再说其他。”
卢仚冷漠无情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面色微变的瑶荧仙子,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腕。
瑶荧仙子犹豫了极短一瞬间,主动的将手腕放进了卢仚的大手中。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月光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哦,不,此情此景,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对于瑶荧仙子而言,正是如此。
她主动握住了卢仚旳大手,笑盈盈的进了白羽楼顶层的雅间,让外门师姐们撤掉了残羹冷炙,换上了崭新的席面,随后就升起了她那位传说中的魔道巨擘亲生爹赐下的,魔道防御至宝‘七幻迷情桃花帐’。
一蓬主色为粉红色,内有七色幽光闪烁的烟云笼罩了整个白羽楼。
隔绝了内外声响,隔绝了一切影像传播,瑶荧仙子看着坐在身边,比自己高了一倍有余,身躯雄壮如老山熊,卷起了袖子,袒露在外的手臂上一条条肌肉凸起,不断跳动的卢仚,双眸中几乎能流出水来。
作为万花门百花谱上排名前列的仙子,瑶荧仙子的爱好广泛。
身后盘坐在地上,不断念经的俊俏、斯文小和尚,她很喜欢。
那些老而弥坚,修为雄厚,身家丰厚的积年老怪,她很喜欢。
出身豪门,背景雄厚,哪怕长得丑陋些的公子哥,她很喜欢。
但是,最最喜欢的,还是眼前这种雄壮、威武,浑身阳刚之气宛如大火炉一样熏得人浑身瘫软的真正男子汉。
万花门的功法,需要的就是这种顶级的炉鼎啊!
很主动的自行敬了三杯酒,瑶荧仙子笑吟吟的看着卢仚,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嘻, 来自何方, 为何来我千红城啊?”
卢仚看着瑶荧仙子, 又朝身边的一众万花门外门师姐和小丫头看了一眼。
瑶荧仙子一挥手,在场的万花门所属,就纷纷幽怨的朝着卢仚抛了个媚眼, 不情不愿的离开了雅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盘坐在瑶荧仙子身后的青年和尚, 顿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瑶荧仙子的背影, 低沉的嘟囔道:“苦海无边, 回头是岸。”
瑶荧仙子就好似没听到青年和尚的话,她眸子里的春水已经已经要流荡到卢仚的脸上, 她将身体凑近了卢仚,笑道:“公子还没”
‘嘭’的一声巨响。
卢仚酒坛子大小的拳头,重重的闷在了瑶荧仙子的胸腹上。
瑶荧仙子身形纤细高挑, 身材是极好的正因为如此, 她的腰身, 还没有卢仚的小臂粗。卢仚这一拳轰在她身上, 几乎覆盖了她的整个上半身。
可怜的
在万花门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没有哪个鲁莽杀才, 会在万花门的弟子巧笑嫣然凑上来的时候,突然对这些绝色家人痛下杀手的!
再心性扭曲的魔道老魔头,也不会做这种大煞风情的事情啊!
人家就算要杀人, 也会放在事后再出手!
卢仚这一拳,重的很。
瑶荧仙子根本没有任何防范, 被一拳打得五脏六腑尽成粉碎,七窍中鲜血狂喷, 剧痛袭来,神魂几乎崩碎, 她犹如一个破烂的布娃娃挂在卢仚的拳头上,晃晃荡荡的,双眸中充满了种种不可思议和莫名其妙的迷茫、懵懂。
“我佛慈悲!”卢仚长颂了一声佛号,左手带起一抹金色幽光,重重的一指头点在了瑶荧仙子的眉心。
一道精纯恢弘的佛力化为一座小小的五指山,蛮横、粗暴的闯入瑶荧仙子的脑海,放出漫天金光, 硬生生镇压在了瑶荧仙子瑟瑟发抖的神魂上。
万花门的功法,是邪门传承。
佛门功法,专门克制这种邪魔外道。
五指山放出的金光,烧得瑶荧仙子神魂嘶吼尖叫, 扭动挣扎,不断冒出森森粉红色烟气。
瑶荧仙子的修为,就从凝道果境,一点点的随着神魂的削弱,道果崩碎,然后迅速崩塌,金莲开、种金莲、熔炉境
‘咣当’一声,卢仚掌心一抹金光闪烁,从崖州城内收取,这些日子已经被洗荡了神魂,变成了道兵的愿宝光阁太上长老,被卢仚命名为‘金刚一’的太上长老,从金光中蹦了出来。
转修大金刚寺功法,身形变得魁梧雄壮犹如龙蟒的金刚一,一把抓起了瑶荧仙子,一声不吭的站在了卢仚身后。
他身边一柄寒光暗蕴的飞剑缓缓盘旋, 释放出让人心悸的锐利之气。
这是金刚一被生擒时, 他自带的一柄彼岸一重的灵宝。
这柄飞剑锋利异常,凌厉难当, 是一柄顶级的杀戮之宝让卢仚无言的就是, 这口飞剑上面, 连一丝血腥煞气都没有。
显然,金刚一原本得到这柄宝剑后,一辈子都没让这口宝剑吃过血!
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之养尊处优,可见一斑。
只是,这柄宝剑一出,金刚一稍稍放出了自己照虚空境界的气息,盘坐在地上的青年和尚就脸色一变,他缓缓站起身来,极其狐疑的看了一眼金刚一:“这位老先生,是我佛门弟子?”
虽然是被祭炼成了道兵大和尚,但是金刚一体内的大金刚佛力极其精纯,走的是最正统的佛门金刚降魔大力神通的路子,是以青年和尚才会如此发问。
卢仚也站起身,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坛子,‘咕咚’两口,就将十斤桃花酒灌了下去。
扯了扯身上的袍服,卢仚看着青年和尚沉声道:“月光僧?”
青年和尚看着卢仚,缓缓点头:“正是小僧敢问”
卢仚一把抓向了月光僧脖颈上的金脖套,双指微微一用力,‘咔嚓’声中,金脖套上大片电芒闪烁,卢仚还没能捏碎这脖套,电芒已经打得月光僧浑身抽搐,闷哼着倒在了地上。
他喘息了一阵子,抬起头来,苦笑看着卢仚道:“这位道友,还请住手这是瑶荧从她父亲那里求来的‘母子连命锁’,若是稍有损毁,小僧也会随着一并消亡。”
看了看被金刚一拎在手上的瑶荧,月光僧轻轻摇头:“她若是死了,小僧也会随着一并殉葬。是以,还请道友,下手轻些。”
卢仚就有点尴尬了。
他摸着鼻头,干笑道:“哈,本来想一拳打死这妖妇,但是呢看到这条锁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路数,是以下手轻了些。”
摇摇头,卢仚沉声道:“我是一个老家伙派来,救你出苦海的。不啰嗦了,我们赶紧走。”
一把提溜起身体还在抽抽的月光僧,卢仚看向了气息奄奄的瑶荧仙子,微笑道:“我们要离开,我要确保我们能够安全的离开这里,所以,瑶荧仙子,你会配合的吧?”
瑶荧仙子死死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卢仚。
卢仚伸手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啪’的一下,两指用力,将她的那根手指碾得粉碎。
瑶荧仙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她一脸惊恐的看着卢仚。
真有人,能够对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她下如此的重手?
“还请瑶荧仙子配合,不然的话,这千红城,怕是也挡不住我,只是仙子你么呵呵。我其实只是想要保住月光僧的安全,至于仙子你,死活我其实不关心的。”
瑶荧仙子沉声道:“若是我死了,他也会死。”
卢仚摸了摸下巴:“但是你不想死,是么?”
瑶荧仙子吐了一口血,咬着牙嘶声道:“老娘还没活够呢,谁想死?给我丹药疗伤啊混蛋,我五脏六腑都蹦碎了,你还镇压了我的神魂,破了我的修为,你真想我死么?”
瑶荧仙子厉声道:“你敢跑来千红城对我下手,显然没把我万花门放在眼里但是我爹是黑玉海星宿宫逍遥老祖,半步天人境的存在莪若是死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卢仚看了瑶荧仙子一眼,取出一颗丹药,塞进她的嘴里。
过了一会儿,笼罩了白羽楼的桃花帐冉冉散开,不大的舟船腾空而起,瑶荧仙子的媚笑声传遍四方:“公子,我们找个僻静处,幕天席地,好生乐子去大会,还有好几日才开始,我们有得是时间欢愉。”
“月光,你可不许吃醋哦!”
舟船腾空,阿虎、鱼癫虎等百多人脚踏狂风,紧跟在了舟船周边,簇拥着小小的舟船,一溜烟的直奔千红城南边的群山而去。
白鹅潭周边,无数修士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远去的舟船,心中幻想着各种粉红色的场景。
木斥心、血沥子两个老家伙,更是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娘的,这”
两个老家伙想要骂一句狠的,但是想到瑶荧仙子那绝色的容貌,却又有点骂不出口,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脚,冲着自己门下的一群弟子破口大骂。
千红城中,一片粉色杏花瓣腾空而起,飘飘扬扬的朝着舟船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虽然千红城是万花门的地盘,但是瑶荧仙子身份特殊,她身边,还是跟了一位照虚空境界的护道人‘杏花娘’。
虽然杏花娘不以为,在千红城附近,会有人威胁到瑶荧仙子,可是想想瑶荧的雄厚背景,正在和几个老相好嬉笑饮宴的杏花娘,只能低声咒骂着,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舟船飞出千红城数千里,进入莽莽群山之中。
随后,金刚二、金刚三、金刚四、金刚五,四名照虚空境的道兵大和尚群起而攻,三两下就将拼命卖弄风情的杏花酿生擒活捉。
随之,舟船消失了,直到无遮-大会的正日子,都没有回转。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月光僧(2)
一条长过百丈旳大型楼船,在高空急速穿梭。
这楼船,自然是宝光阁五位太上长老的珍藏,后来全都归了卢仚所有。
这是一条特制的飞天战船,专为宝光阁真正的高层量身打造而成。长一百五十丈,宽五十丈,自下而上高有六十六丈,且有着极其强横的防御力。
战船的防御阵法枢纽中,填充满极品的灵晶,在不更迭的前提下,一次满充,可抵挡照虚空境中期大能倾尽全力的重击三百次!
除了能抗揍,这条战船更是飞得极快。
一个时辰,可飞出一百二十万里,放在天地结构极其稳固,且重力惊人的元灵天,这样的速度,只有照虚空境的大能才能做到。
但是就算照虚空境的大能如此高速疾飞,也会耗尽法力。而耗尽法力,对于那些大能而言,显然是一种太过于危险的事情。
而这条战船,只要舍得填充灵晶,就能近乎永恒的持续向前飞行。乘坐在战船上,可以时刻保持巅峰的状态,巅峰的战力。
是以,这种特制的战船造价极其高昂,也就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们,才有那份身家人手一条,以为出行时的行辕,赶路时的堡垒。
战船在高空排开浓云,急速飞驰,所过之处,天空中偶尔有修士驾驭遁光,或者骑着各色坐骑翱翔而过,但是远远的看到这条气势凶狠的战船,无不犹如见鬼一般纷纷避开。
如此, 短短两刻钟时间, 卢仚等人驾驭着战船, 从泌渃国的东南疆域,横跨整个泌渃国,从一片山岭上空, 穿入了青峰仙朝的领地。
青峰仙朝,是万花门治下六大仙朝之一。
虽然万花门治下的六大仙朝, 名头都有点掺水, 青峰仙朝疆域只有玄燕仙朝的六分之一, 人口、出产、国力、军力等,更是不如玄燕仙朝的一成。
但是这同样是一个庞然大物, 国土疆域纵横数千万里,境内多崇山峻岭,各种珍稀的金属矿脉众多, 青峰仙朝也是颇为富庶。
青峰仙朝南疆, 有一座淬金城, 城池雄峻, 人口众多,周边多矿脉出产, 是以极其的富豪。
人有钱了,就免不得精神空虚,想要找点精神寄托。
是以多年以前, 淬金城西北角,有大小寒山, 其山势奇骏,景色极其秀丽。两山之间, 有一座‘寒月寺’,是淬金城无数大姑娘小媳妇踏春郊游、烧香拜佛、抽签问卜、清修吃斋的好所在。
自从寒月寺被万花门发现了宗门功法的玄妙, 从普普通通一座聚财的寺院,变成了万花门的‘根基重地’后,寒月寺骤然发达,连带着淬金城也热火了起来。
如今的寒月寺,俨然已经是一座大型城池,无数重宫殿楼阁层层叠叠,盘踞了数百座大小山岭, 甚至寒月寺的南方正山门,都快杵到淬金城的北门口了。
一大早,大小寒山两座大山的山顶,钟楼、鼓楼里值勤的和尚, 打着呵欠,光着膀子,懒洋洋的拎着钟槌、鼓槌,朝着金钟、玉鼓,就是一通乱敲。
所谓暮鼓晨钟的规矩,在寒山寺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
而且,敲钟的和尚胡乱敲了十七八下,敲鼓的和尚乱糟糟敲了二十来下,随之将手中的钟槌、鼓槌一丢,乐颠颠的就往钟楼、鼓楼下的禅房跑去。
禅房的房门半开半掩,有白生生、细嫩嫩的手臂伸出来,纤细的食指轻轻的勾了勾:“佛爷,快来,敲什么钟,敲什么鼓?嘻,赶紧修行,赶紧修行!”
偌大的寒月寺, 绵延数百里的禅堂佛院,在钟鼓齐鸣之后,过了又有两炷香的时间,才看到一间间禅房、禅院冉冉开门, 一个个衣衫不整、眼袋漆黑,双眼凹陷,面颊上肌肉耷拉下来,好似两个肉袋子,一个个犹如榨干的甘蔗渣一样的和尚,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一如行尸走肉,这些和尚打着呵欠,相互问候着,或者单手放在胸前,或者双手合十,更有甚者相互拱手抱拳如江洋大盗见面打招呼,或者像道士一样稽首问安
看他们身上的僧袍,尽是绫罗绸缎、丝绸锦绣,但是色泽不一,样式不同
和尚脚下的僧靴么,有僧靴,有道靴,有走江湖的好汉喜欢的牛皮底的快靴,也有朝堂大臣们喜欢的厚底云靴
至于靴子的颜色么,也是花红柳绿,各色不同。
甚至有和尚袒开僧袍,贴身裹着绣了鸳鸯戏水之类图案的红的、绿的的肚兜儿
有的和尚在僧袍外面,缠了一条条金丝玉带,上面挂着各色香囊、粉包、玉佩、琳琅等等
总之群魔乱舞,根本不像是佛门净地,简直就是一个青-楼-窑-子!
若是佛祖有灵,真该降下灭世业火,将这群佛门败类全都炼成舍利子——如果,他们有的话!
这些和尚慢悠悠的迈着四方步,走向自家禅院禅房附近的一座座禅堂,随意的选了个蒲团坐下,拿起蒲团边乱糟糟的,黏满了不知名污渍的经书,翻着白眼,有气无力的‘鹅米豆腐’的念上一盏茶时间的经文,然后一个个麻溜的窜起来,比野狗还快的窜进了附近的斋堂。
牛-鞭-汤、虎-鞭-羹,各色虎狼之材的大补药膳流水一样送上来,一群和尚扑到一张张金丝楠木制成的长条餐桌旁大快朵颐,‘呼啦啦、呼啦啦’的声响,就好像一万头大肥猪在吃潲水一样声势浩大。
又有一个个生得油头粉面的小和尚,小心的捧着餐盘、拎着餐盒,跑去附近的禅院、禅房,将精美的细致的斋饭,送给那些还在细心消化昨夜修为的女菩萨。
战船悬浮在距离大小寒山不到百里的山岭上方。
卢仚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的寒月寺,只看到一片粉红色的气息冲天而起,化为一团几乎凝成实质的孽云笼罩了方圆千里之地。
偌大的寒月寺内,无数七情六欲、诸般邪念魔念化为一缕缕色泽驳杂的烟气,宛如箭矢一样笔直的冲上天空,不断的增长着那一团孽云的气焰。
而在那广布千里的孽云正中,一面高有三丈六尺,通体亮晶晶宛如粉红色水晶铸成的奇形二十四节长鞭,正不断的吞吐这一团孽云中蕴藏的情-欲-之力。
长鞭上,二十四节鞭体光芒闪烁,不断有一枚枚扭曲闪烁的奇异符纹浮现。
卢仚施展法眼神通,透过孽云,只是朝着那一根长鞭稍稍望了一眼,就感到一股可怕的欲念之力破空袭来,侵入他的脑海,宛如一团粉红色的情-欲-之火,就要引爆他的神魂,将他浑身的精气神烧成灰烬!
以卢仚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这一股欲-念-之力的侵蚀。
他看到那根长鞭的同时,他的身体就骤然僵硬,整个人彻底陷入了僵直状态,生死荣辱,尽在那长鞭的一念之间。
侥幸他脑海中有三眼神人图坐镇,一声圣象怒吼冲天而起,风水双龙急速旋转,卢仚的神魂之力骤然撞向了小金刚须弥山和血饕餮鼎。
小金刚须弥山放出万丈霞光笼罩卢仚的神魂,镇定了他的神魂。
山峰上,过亿的道兵大和尚梵唱声冲天而起,那股子可怕的邪力狠狠撞在小金刚须弥山上,山峰上所有道兵大和尚齐齐身体一晃,凡是凝道果境之下的道兵大和尚齐齐吐血。
血水融入小金刚须弥山,顿时山体大放光明,五座金刚法相在空中凝聚,同时挥动手中兵器,重重的朝着那股邪力轰了下去。
一击,巨响,光霞乱旋,这股侵入卢仚脑海的邪力被硬生生封冻在虚空一刹那。
血饕餮鼎则是张开大嘴,一头若隐若现的饕餮血影在鼎口浮现,狠狠一口咬向了凝滞状态下的邪力。
‘咔嚓’一声巨响,这股可怕的邪力被血饕餮鼎硬生生吞噬,镇压在大鼎中急速的消化。
卢仚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出,迅速转过头,转身就一耳光抽在了瑶荧仙子的脸上:“呵呵,想要算计我?”
这一耳光无比沉重,打得瑶荧仙子美艳如花的面颊骤然凹陷了下去,满口大牙飞出,整个人打着旋儿飞起,‘咣啷啷’一阵响,母子同命锁小小金链子猛地绷直,月光僧身体晃了晃,绷直的小金链子又将瑶荧仙子给拖拽了回来。
瑶荧仙子重重的摔在了甲板上,好生狼狈的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但是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恐之意。
她的护道人杏花娘被卢仚的人生擒活捉,她一点儿都不感觉到奇怪——万花门的女弟子,擅长的就是卖弄风骚,根本不擅长打斗,尤其是杏花娘这种宗门长老,生活糜烂至极,平日里就连穿衣穿鞋都有外门弟子伺候得妥妥当当,被生擒活捉那是活该。
但是悬浮在寒月寺上空的那一根长鞭,那是万花门的镇教之宝‘堕神鞭’,是万花门依仗着寒月寺补全了宗门弱点后,势力飙升,灭了某个中等宗门,从人家秘密把控的一座洞天福地中得来的机缘。
这堕神鞭内蕴的大道,几乎和万花门的功法完美契合。
威能强大,杀人于无形之间,最擅长坏人根基,抽人修为如果按照极圣天佛门修士对宝贝的划分,这根堕神鞭,起码是彼岸境七重、八重的至宝。
尤其是,这些年来,这根宝贝放在寒月寺上空,吸收了堪称无穷无尽的风月之气,宝贝的威能更是膨胀到不可思议之境。
就连万花门当今掌门,瑶荧仙子的母亲,想要驱使这宝贝,都很是艰难!
如此重宝,卢仚看了祂一眼,引动了祂的一部分威能,居然只是吐了一口血?
一旁的月光僧,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位师兄,小僧所求,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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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斩破生死路,寒刃屠尽负心人!
我不要做刀,我要做执刀人。
我不要做棋子,我要成为弈棋者。
一个平凡人。
却偏要在这世界上活出自己。
未知前路渺茫,不知前途何在;只是一步步走去,不知不觉,已是一路风云,别有天地。
荆棘路,红尘遥;巧腾挪,步凌霄;
平沧海,翻江湖;清碧落,掌天刀。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月光僧(3)
接引头陀给旳任务,是要让月光僧‘心甘情愿’的、‘欢喜雀跃’的加入大黑天。
可不是绑票。
是以,卢仚从千红城‘劫走’了瑶荧仙子和月光僧后,在山岭中,他好言好语的和瑶荧仙子商议,让她放过月光僧。
但是瑶荧仙子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危险,她很是吃了些苦头,却死活不肯松开母子同命锁。
而月光僧呢,他的态度很坚决——他一定要返回寒月寺,带走一些‘真正的出家人’。
卢仚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带着他们,一路直奔寒月寺而来。
瑶荧仙子可没说,寒月寺的上空,居然藏了堕神鞭这么一条大杀器,差点让卢仚吃瘪当场,是以卢仚狠狠的给了她一记。
而月光僧的态度还是这么坚决,卢仚无奈,只能远远的望着寒月寺想办法了。
下午时分。
寒月寺正南山门外,几个知客僧斜靠在山门上,嬉笑着聊着天。
几个知客僧,都是好相貌。
若是蓄了长发,穿上正经的长袍,个个都是世家公子的好品相。
如今虽然剃了发,但是这几个知客僧也打扮得颇为规整。头皮上擦了香膏腻子,脸上涂了胭脂细粉,眉毛用青黛染得极其鲜艳,微润的嘴唇边,还用鲜花汁液,细致的勾勒了一圈唇边。
卢仚背着手,带着阿虎等几个随从,一步三摇晃的来到了山门口,隔着七八丈远,他就闻到了几个知客僧身上飘出的浓郁香气。
卢仚咳嗽了一声。
几个知客僧同时看了过来,看到卢仚身上那价值连城的一整套行头,顿时眼睛骤然一亮,纷纷站起身来,热情洋溢的招呼:“公子可是来随喜的?”
“嘻, 公子, 本寺有万花门诸多女菩萨常年轮值, 个个都是热情如火的佳人。”
“嘻,公子若是喜欢丰润的,去东边禅院;公子喜欢纤细的, 去西边禅堂;公子喜欢青涩娇羞的,西北边翠竹林海中应有尽有;若是喜欢成熟风韵的, 东北山杜鹃花海附近, 近十万内门资深师姐, 保管您流连忘返。”
几个知客僧欢喜雀跃的迎了上来,保养得纤细柔嫩的手掌, 直往卢仚的手臂上、胸膛上碰瓷。
卢仚看着几只哦,不,几个笑得和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咯咯咯’直乐的知客僧, 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拉皮条就拉皮条, 你们往我身上蹭什么?
急忙一摆手, 将几个知客僧的胳膊扫开, 卢仚阴沉着脸冷声喝道:“少呱噪,上好禅房一套, 够本公子和几个随从住的,本公子最近心浮气躁,气血沸腾, 听闻寒月寺是佛门圣地”
说道‘佛门圣地’四个字的时候,卢仚下意识的看了看天空。
嗯, 天空只有那一片腥臊的孽云翻滚,看不到晴天白云、朗朗乾坤, 这就放心了,不用害怕被佛祖一巴掌拍下来, 将自己连同整个寒月寺给轰成肉饼。
“咳咳,所以,特意来寒月寺,想要闭关半年,静心修养则个!”
卢仚笑得异常灿烂。
一边笑,他一边掏出了一把宝光珏,随手丢给了最近的一个知客僧。
这一把宝光珏, 精光闪烁,尽是凝道果、照虚空境的宝光珏,而且上面的面额颇大,总价值大概在一千凝道果、一百照虚空左右。
这是一注大财。
而且, 还没进山门呢,这随手丢出来的宝光珏,应该是打赏给这些知客僧的小费吧?
这不是正经的香火钱!
几个知客僧笑得越发灿烂,急忙连连弯腰,带着无比谄媚的笑容,异常殷勤的将卢仚一路引进了寒月寺,直奔后面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禅院禅林。
万花门门风如此,寒月寺已然沦为万花门的女弟子们提炼修为,精纯法力的‘捣药杵’,每个月,都有大批量的万花门女弟子来寒月寺‘轮班修炼’。
可想而知,寒月寺如今是何等虎狼之地。
每个月,都有很多、很多、很多,数量极其多的散修、邪修、魔修等等不良之人,不远千万里, 眼巴巴的跑来寒月寺‘烧香礼佛’,暂住三五个月,耗尽了自身精气神和荷包里的钱财,这才带着空荡荡的两颗腰子、空荡荡的钱包, 奄奄一息的离开。
‘色’之一字引人沉沦。
而寒月寺如今究竟是何等德行,也就不用多描述了。
顺着寒月寺内的一条主干道, 向北偏西行进四百多里,大片青松翠柏之间,一座座高楼耸立,大有凌云之姿。
松柏林中,奇花异草密布,欢声笑语传来,奇香飘荡,人影翻飞偶尔狂风吹过,随风从你面前飞过的,很可能还有肚兜、裹脚布、发带、汗巾等奇异之物。
恰恰有一座禅院高楼空出,卢仚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恰恰看到这栋高楼原本的住客,正在两名小沙弥的搀扶下,很艰难的踏着云头,慢悠悠的向山门外的方向飞去。
这住客,看他的气息,分明是金莲开的修为。
但等修为放在元灵天,也算是一方高手但是他的气机,已经虚弱得连控制云光都有点艰难。
卢仚很担忧,这厮一出山门就会猝死当场,或者因为云光太慢、飞不得快,会被盗匪轻松的打劫。
不过,就算是盗匪想要劫他这种从寒月寺内憔悴离开的人,也没什么好打劫的。
一群手脚麻利的小沙弥,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正在打扫这一栋楼阁。他们点燃一口口大香炉,滚滚浓烟好似杀害虫一样,熏得整栋楼房青烟缭绕,浓郁的香气喷出老远。
更有人用各种小法术,招来清泉雨露冲刷楼阁各处,用微风将水汽熏干,然后一应家具物件,全都认认真真的用法术清扫。
带路的知客僧笑得极其灿烂:“公子可有什么需求?若是公子用不惯人家用过的家什,只要加一点点钱,所有的家具、床榻,全都给公子换新打造的!”
卢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手又给知客僧丢了一大把宝光珏。
于是,知客僧就笑吟吟的招来了两个正在扫地的小沙弥,朝他们叮嘱了几句,两个小沙弥急忙点头,纵身跃起,踏着一片清澈、清寒的月光,‘唰’的一下飞了出去。
卢仚下意识的看向了两个小沙弥。
他们脚下的这一片月光,清澈、精纯、纯正、无邪,颇有一份极圣天水月禅林的佛法精义在里面。
显然,寒月寺的佛法传承,是极其高妙的佛门正统。
可惜居然沦为如今的模样。
卢仚朝着两个小沙弥张望的目光还没收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唉哟,这位公子好生雄伟嘻嘻,到了寒月寺,哪里有不看我万花门的姑娘,反而专门盯着那群小贼秃看的道理?”
“公子,看过来呀,无限风景,在此处哩!”
卢仚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就在这栋楼阁的隔壁院子,相距不到二十丈,小六层的楼阁顶部,落地琉璃窗敞开,一名胸口密布黑毛的大汉,正龇牙咧嘴的朝着这边笑着。
大汉身边,围着十几个衣饰极其伤风败俗的娇俏女子。
这些女子一个个浑身萦绕着各色淡淡的光雾,粉色、杏色、桃色、殷红、淡绿总之,世间一切撩人五感六识,撩人自身欲念,而且自然界能找到的,诸般花卉、异草所有的颜色,在她们身上都能见到。
这本身就是万花门的功法特质。
在这些光雾的衬托下,这些女子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娇艳无限。
开口向卢仚打招呼的,正是一名长发披散,头上带着一个桃花花环,身边萦绕着粉色雾气,雾气中,隐隐有一抹抹符纹凝成的桃花瓣若隐若现的绝色少女。
这少女的修为,已经是凝道果境。
而那一脸大爷模样的黑毛汉子,他的修为,不过是‘区区金莲开’中期。
卢仚撇了撇嘴,他好似看到了一头小羊羔,主动跳进了一头母老虎的血盆大口中,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皮毛都有多么洁白,一身羊羔肉有多鲜美可口一般。
卢仚轻咳了一声,朝着那少女拱了拱手:“果然风光无限好只是,本公子从不夺人所爱,呵呵!”
卢仚看了看那雄赳赳、气昂昂的黑毛大汉,转过了目光,不再张望。
那凝道果境的桃花女笑得异常灿烂:“如此,也好不夺人所爱嘻,也用不了几天!”
卢仚听明白了女子的意思。
女子也知道卢仚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唯有那黑毛大汉显然是个真正的‘粗人’,他硬是没听懂女子的言下之意,很是嘚瑟的朝着卢仚‘嘎嘎嘎’的狂笑:“诸位美人,不要看那小子一副粗壮雄伟的模样,搞不好就是一个银样镴枪头”
“我‘虎郎君’可不同,泌渃国西北一带,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寨主嘿嘿!”
卢仚呼出了一口气。
‘虎郎君’?
就怕你过几天从寒月寺离开的时候,变成‘胖橘’啊!
两个小沙弥飞了回来。
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衣衫简单、色泽极素,甚至有点残破的中年僧人。
这些僧人一个个骨瘦如柴,耷拉着眼皮,气息奄奄的没精打采。
他们头顶,一团云气漂浮,托着百多件崭新的家具物件。
卢仚看着这些中年僧人,顿时眸子骤然一亮。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月光僧(4)
松果施展法力,举起了一张极大旳雕花拔步床,几张书案、大椅等家具,跟着两个小沙弥身后,慢悠悠来到了款待贵宾的禅院。
松果是一个身高不过七尺一二寸,骨瘦如柴,肤色略黑,看上去貌不惊人,但是一双眼珠突出,目光极亮、极有神的中年和尚。
他修炼的,并非寒月寺的嫡传功法寒月心经。
这部心经,也正是引来了万花门妖女窥觑,导致寒月寺从一还算正常的佛门寺院,沦落为如今‘烟花之地’的罪魁祸首。
谁能想到,寒月心经修炼出的佛力,居然有洗炼他人精血、法力和神魂,帮人提炼萃取其中杂质,让精血、法力和神魂都变得圆润、和谐、清澈、纯净的奇效呢?
可怜了也有着万年传承的寒月寺。
可怜了这么多步入歧途的大和尚。
可怜了这一片山清水秀的好福地。
松果无声哀叹,连同一群杂役僧,将这些崭新的,没人用过的家具,逐个搬进了楼阁,按照几个万花门小丫头的呼喝,逐次摆放在一间间整整齐齐、陈设奢华的禅房里。
那金碧辉煌的禅房松果在心中哀叹,这哪里像是佛门弟子应有的居所?
“好了,赶紧滚吧,看到你们这群家伙就来气不要在这里唐突了贵客,小心你们的皮。”一名小丫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手绢,好似驱赶猪狗一般让松果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万花门的女弟子们,喜欢的是那些修炼了寒月心经,生得高大威武或者俊俏风流,对她们小心体贴、唯唯诺诺的和尚。
而松果他们这一群异类真是看着就让人生气。
他们于万花门女弟子,是完全无用的,而且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透着一股子寒酸气。更兼长相粗鄙,哎唷, 看着就觉得不耐烦, 难以想象让这些家伙稍稍碰自己一根手指, 会是何等模样。
所以,赶紧滚吧,不要冒犯了贵宾。
松果一行杂役僧面无表情的双手合十, 轻轻颂唱了一声佛号,低着头, 步伐稳重的离开了楼阁, 正要踏云离开, 卢仚突然笑着朝他们一指。
“哎,等等!”
几个知客僧, 几个小丫头,还有负责这一片禅院的几个万花门外门师姐脸色同时一变。
一名身穿水绿色长裙,颇有几分妖娆的外门师姐扭动着水蛇腰, 笑吟吟的凑到了卢仚面前:“这位公子, 可是他们冒犯了公子?哎, 他们就是一群没出息, 没造化,一辈子没指望的烧火头陀, 他们”
卢仚看了看这外门师姐,打断了她的话。
“并无他事,只是, 我这院子里,缺少几个供我驱策奔走的下人就他们吧, 全部留下,这些天, 让他们在这院子里伺候着。”
外门师姐呆了,下意识的说道:“我们有极贴心、极温婉的外门弟子听从使唤, 公子”
卢仚摆了摆手,大咧咧的说道:“哎,说得什么话?这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我怎忍心随意使唤她们?她们只要站在我身边,让我看着养眼就是了。”
一名知客僧凑了上来,笑吟吟的说道:“公子说得有理。但是,一些奔走跑腿的事情, 小僧师兄弟们,也能为公子效劳啊,何必要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污了公子的眼睛?”
卢仚摸着下巴, 看着那几个油头粉面的知客僧,慢悠悠的说道:“本公子,最烦有长得比我还俊俏的男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一般这种男子,都被我叫人拖出去打死了!”
知客僧油腻的笑容骤然一僵,脸色一白,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卢仚笑着指了指面无表情的松果等一群杂役僧,慢悠悠的说道:“就是你们,去,换件干净的衣衫,这些天,就在两侧副楼里蹲着,公子我有要用人的地方,自然会招呼你们快去!”
一边发号施令,卢仚一边掏出了一大把宝光珏,随手丢在了身边外门师姐的怀里。
绿裙师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寒月寺如今,就是一个特大号的‘青楼’,真正的‘风月之地’,万花门的功法属性如此, 门中弟子的风气如此有钱的,就是大爷!
也没人会怀疑, 卢仚会对一群长得黑漆漆、瘦巴巴、浑身剃不出二两肥肉的苦和尚做出什么古怪的事情来。
或者,只要钱到位了,就算卢仚要将这些苦和尚抽筋扒皮、炼魂凌虐,甚至是用魔道手段,将他们制成各种各样的傀儡、厉鬼之类的玩意只要钱到位,没什么不好说的。
一群在寒月寺不受待见,但是因为历史残留原因,死皮赖脸赖在寒月寺做苦力的下层杂役僧而已,他们的死活,他们的命运,重要么?
不重要!
是以,几个外门师姐和知客僧,带着大把的宝光珏,笑吟吟的、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一大群聪明伶俐、娇俏可爱的外门小丫头留了下来,殷勤的服侍着卢仚、阿虎一行。
十九名杂役僧,则是被叫唤着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细棉布僧袍,一双崭新的僧靴,一个个打扮得整整齐齐,又回到了卢仚的院子里。
松果带着一群师弟,面无表情的一字排开站在卢仚面前,心中极其忐忑的看着面前锦衣华服、气息逼人的卢仚一众。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一如那外门师姐所言,他们只是一群苦哈哈的杂役僧,一群火工头陀,专门做粗活、脏活、累活,犹如一群生命力顽强的虫豸,在寒月寺这一摊泥泞中挣扎求存的苦和尚而已。
他们身上有什么价值呢?
缺少驱策奔走的人?不愿意驱策那些万花门的小丫头,所以挑选了他们?
没有这个道理。
松果的心情很沉重,他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他心中浮现的念头,就和之前那些外门师姐,几个知客僧所想的一模一样——或许,眼前的这个公子哥,是一个心性暴虐的魔道弟子,他留下自己一行师兄弟,为的就是用魔道手段,做一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吧?
这种事情,在寒月寺,发生的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
一些万花门都要小心逢迎,毕恭毕敬伺候着的大背景出身的修士,偶尔入驻寒月寺,因为某些原因‘失手’打死三五百个寒月寺的和尚无非是赔点钱的事情。
那些被万花门当做‘捣药杵’使用的和尚,都是如此下场,何况他们这些杂役僧呢?
卢仚背着手,站在台阶上,俯瞰了一阵子松果等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那浓郁宛如实质的孽云,以及孽云中正在吞吐各种欲念之力的堕神鞭。
这玩意悬在头顶,卢仚实在是不敢胡乱施为。
沉默了一会儿,卢仚咳嗽了一声,很认真的问松果:“你们,和寒月寺别的和尚似乎有点不同”
松果上前一步,动作肃穆的向卢仚合十行礼。
他正要开口呢,一旁的一个小丫头已经笑了起来:“公子有所不知,他们就是寒月寺的毒瘤,一群最顽固,最粗鲁,最不通世故人情,最颟顸无用的和尚哎,他们就是一群下贱的猪狗,本门花费点残羹冷炙,将他们随意豢养着罢了。”
卢仚就转过头,朝着那小丫头斜了一眼:“唷,谁的裤裆没关结实,把你这伶牙俐齿的小嘴给露出来了?我有问你话么?肆意插嘴,胡说八道,这就是你们万花门的规矩?”
一群万花门的小丫头同时色变。
她们怔怔的看了卢仚两眼,同时闭上嘴,低下头,面色发青的向后退了两步。
之前卢仚大手笔丢下大把的宝光珏,她们都看了个清清楚楚,知道这是手笔阔绰的真正豪门弟子,绝非她们这些外门小丫头,侍女一般的人物能得罪的。
刚刚开口的小丫头更是吓得浑身冒冷汗。
万花门的小丫头们,性格都颇为轻佻,之前插嘴,只是为了给卢仚卖个好,若是能博取卢仚的青睐,让卢仚看上她,花费一笔钱财为她赎买离开万花门,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没想到,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这位公子,和以前光顾寒月寺的豪门子弟很是不同啊!
松果微微抬头,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被训斥得脸色发黑的小丫头,不紧不慢的开口了:“公子明鉴,我们只是寒月寺一群遵循佛门戒律,一心清修的蠢和尚罢了。”
“蠢?那可未必!”卢仚笑着摇了摇头:“会诵经么?”
松果呆了呆,眼皮一翻,一双极大极亮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会!”
卢仚点了点头:“我家老祖宗,也不知道是第几代的老祖,死了一些年头了,前些日子,我梦到他了啧,浑身是血,甲胄崩碎,死状很是惨厉,我心有不安啊你们,可会超度长辈的经文?若是会,就去副楼里,给我念上千儿八百遍的。”
一群小丫头简直抓狂。
松果等十九名杂役僧,更是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开什么玩笑?你跑来寒月寺这种风月之地,找人念经超度自家老祖?
你这是孝心过甚呢?
还是,你的孝心变质了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月光僧(5)
寒月寺,后山,白玉垫底旳寒潭旁,一片楼阁煞是辉煌。
万花门常驻寒月寺的太上长老‘钩吻夫人’,懒散的靠在濒水的小榭中,随意洒出了一把亮晶晶的丹药,看着十几条肤色白皙的俊俏和尚,宛如大鲤鱼一样在水中轻盈的穿梭舞动,张开嘴,争抢一颗颗灵力惊人的丹药。
“那个家伙,脑壳被雷劈了吧?”
听了负责管事的心腹弟子带来的消息,钩吻夫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有趣,有趣,都来寒月寺和本门弟子耍子来了,还不忘找几个和尚念经超度自家祖宗,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抬头看看天空那一片粉腻腻的孽云,感受了一下气息恐怖的堕神鞭,钩吻夫人优哉游哉的说道:“世上的男人,千奇百怪的癖好,夫人我见得多,听得多了但是这种调调儿,还是第一次听闻。”
“有趣,有趣,随他去吧”
“只要是上门的,就是客,我们万花门广结天下善缘,嘻,就那些不知变通的死和尚,不要说让他们念经,就是被打死了,拖出去喂了狗只要那位公子开心,就随便他罢!”
钩吻夫人又洒了一把灵丹下去。
“当年本门强收寒月寺如果不是那一代寒月寺的老方丈,舍去了一世修为,连命都豁出去了,帮太上老祖淬炼了法力、神魂,提炼了精血, 精纯了肉身, 让太上老祖一步踏入了半步天人境。”
抿了抿嘴, 钩吻夫人幽幽道:“那老贼秃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他寒月寺一脉传承不断这些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和本门弟子天天耍子, 不好么?天天喝粥,天天咸菜, 啧啧有福不会享。”
水潭里, 一群俊俏的和尚纷纷探出头来, 朝着钩吻夫人极其谄媚、极其鲜艳的笑着。
钩吻夫人‘咯咯’直乐,顿时将卢仚留下了一群杂役僧, 让他们念经超度老祖宗的稀奇事丢去了一旁。
些许小事罢了。
不值得多关心。
寒月寺这里,有堕神鞭这顶级灵宝镇压,钩吻夫人从来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入夜。
卢仚入住的禅院门口, 挂起了一排色泽暧昧的红灯笼。
禅院外的树林中, 男女身影晃来晃去, 各种不可言的声音宛如狂风暴雨, 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
禅院小楼中,一桌顶级的席面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 卢仚的饭量极大,一桌饭菜他是一点儿都没浪费,就连寒月寺特产的寒月清酿, 他也灌了整整十坛下去。
几个万花门的小丫头见到卢仚吃饱喝足,就奉上了饭后的茶水。一个小丫头轻轻柔柔的问卢仚:“敢问公子, 有何偏好么?奴婢们,可以为公子, 邀约本门的师姐登门拜访,秉烛夜谈呢。”
卢仚朝着几个小丫头扫了一眼, 抬起手,‘啪’的一下打了个响指。
几个小丫头翻了个白眼,‘咕咚’几声全都倒在了地上。
卢仚站起身来,挥了挥手,阿虎几个人就大步走出,守住了院子的四方。随后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泛起了淡淡的白雾, 若有若无的白雾笼罩住了院子,隔绝了内外的声息,院子里顿时一片清净。
‘嘎吱’一声,刚刚用过晚膳的松果和尚轻轻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松果和尚感到了极大的不安,他推开房门,朝着站在门口的卢仚双手合十行礼:“敢问”
卢仚伸出右手,指尖一点金光缭绕,一股极其弱小,但是无比纯正的佛门气息冉冉荡漾开来,就在卢仚身边丈许范围内不断的萦绕。
“您”松果和尚猛地瞪大了眼睛。
副楼中,那些杂役僧也纷纷走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卢仚指尖的那一点金光。
卢仚左手一挥,一片金光洒出,昏厥中的瑶荧仙子和精神抖擞的月光僧就被丢了出来。瑶荧仙子犹如死人一样沉甸甸的摔在了地上,月光僧则是稳稳站定,肃然朝着松果和尚一行人合十行礼。
“松果师叔。”
“月月光!”松果和尚一群杂役僧僵硬的面皮骤然变化,他们又惊又喜的看着月光僧,一时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 松果和尚才压低了声音, 急促的问道:“你不是被妖女呃,带走了么我们以为,你”
松果和尚看看地上躺着犹如死人的瑶荧仙子,再看看精气神完足,气血充沛,元阳完整,没有丝毫损耗的月光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法海师兄。”月光僧朝着卢仚合十一礼,很是温和的说道:“法海师兄奉佛门某老前辈之请,去千红城将弟子救出。”
看了看卢仚,月光僧轻轻道:“法海师兄要带弟子脱离万花门魔掌,但是弟子惦念诸位师长,苦苦求了法海师兄冒天大风险,返回寒月寺,带诸位师长离开。”
月光僧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卢仚朝着月光僧咧嘴一笑,摇了摇头:“要说风险,也没多大风险这寒月寺,我不知道你们对它的观感如何,于我而言,它和世俗的青楼并无两样,给钱就能自由出入,有何风险可言?”
月光僧张大嘴,作声不得。
松果和尚呆滞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本寺惨遭魔劫,六千年前,乃当时方丈舍身饲魔,方才留下本寺这一脉苦修传承六千年来,那些败类日众,数以百万计,而本寺真正的苦修传承至今,至今”
卢仚眨巴着眼,不吭声。
来的路上,月光僧说过寒月寺的故事。
老方丈舍身饲魔,成全了万花门的一位太上老祖,那老太婆突破半步天人境,志得意满之下,许诺保留寒月寺的一脉真传。
六千年来,寒月寺日益沦陷,花和尚是越来越多,而真正保持了佛门弟子的本来面目,以杂役僧的卑贱身份,在寺中苦修的和尚,如今只有千人不到。
月光僧,就是这群杂役僧捡回来的孤儿。
松果和尚他们,还将寒月寺光复的希望放在了‘真佛转世’的月光僧身上,但是没想到,月光僧过于出众,修为暴露后,直接成了万花门众多女弟子眼里的唐僧肉。
当瑶荧仙子当着众多杂役僧的面,将母子同命锁扣在了月光僧的脖颈上,强行带他离开时松果和尚他们已然彻底绝望。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话已经说明白了,我这就带你们离开。”卢仚看着松果和尚,沉声道:“有劳哪位带路,带我去你们居住之地,我有秘法,趁着万花门的老妖婆们没有发现,赶紧离开的好唔,你们有什么要收拾,要带走的么?”
松果和尚一众杂役僧眸子里同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逃离寒月寺,寻找一处真正的清修之地,六千年来,这几乎都成了他们寒月寺嫡传一脉的心魔如果真能逃出去
寒月寺的传承,对万花门而言,太重要了。
是以,万花门将堪称镇教之宝的堕神鞭都悬挂在了寒月寺的上方,一方面是温养淬炼,一方面就是监控整个寒月寺的动静,若是有人作乱,一鞭落下,就是照虚空境的高手都要吃一个大亏。
松果和尚他们动过逃走的念头,但是从未成功过。
他们这群杂役僧的活动范围被约束死了,他们若是敢离开圈定的活动范围,立刻会被无数花和尚和女魔头群起而攻。
“师兄可有把握?万万不可为我等劫余之人,耽搁了师兄”
松果和尚有点犹豫的看着卢仚。
“少呱噪,都进来,松果大师带路,其他人,都给我进来罢!”
卢仚懒得和这群和尚多啰嗦,他一挥手,大片金光洒出,除开松果和尚,其他人都被收进了小金刚须弥山。
琢磨了一阵,卢仚返回楼阁,将那群万花门外门的小丫头也收了进去——这些小丫头修为不够,只是万花门底层中的底层,尚未作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她们还有挽救的余地。
随后,那些用材昂贵,造价不菲的新家具,也被卢仚顺手卷走。
拍了拍目瞪口呆的松果和尚的肩膀,卢仚拉开房门,背着手,在阿虎等几条彪形大汉的簇拥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松果和尚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急匆匆的跟上了卢仚。
大半夜的,寒月寺上空无人飞行无数红男绿女,尽在地面上做那些苟且勾当。一个个明光光擦了香油的光头,正好像一盏盏灯火,在四处出没着。
所有人都沉浸在无边的欲念中,卢仚一行人,人数稀少,而且松果和尚熟悉道路,专门挑没人的僻静角落行走,是以一路毫无风波的,就来到了寒月寺的后山荒僻之处。
这里,山林之中,有一座座极其粗陋的木屋、茅庐整齐的排列开。
已经是入夜时分,前山正喧哗热闹得很,而这里,却只听到‘咚咚’的木鱼声,以及沉沉的诵经声。
一座座木屋、茅庐中,一团团佛光盈盈闪烁。
好些佛光极其微弱,大抵就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但是光泽纯正,透着一股子坚定的气息。
卢仚和松果和尚刚刚走到这片山林边缘,就听到一阵女子嬉笑声传了过来:“诸位大师,今夜的心魔劫又来了哦大师们,可要稳定禅心,可不要被小女子们坏了修为!”
第四百二十九章 胆大妄为
月色下,松果和尚面色呆滞,身形僵硬,气息枯槁如山间老木。
他静静旳站在一株大树下,无声无息,体内佛力犹如冰川,极其缓慢却极其坚定的运转着。
卢仚背着手,看向了山林深处。
木鱼敲击声越发沉闷,低沉的念经声此起彼伏。
数十名衣衫暴露,身形妖娆的少女,踏着鲜花织成的席子从天而降,轻盈的落在了这一片木屋、茅庐的中间位置,轻歌曼舞,做出了各种迷人姿态。
进而,浓郁的花香四溢,少女们施展各种风流手段,以邪功挑动木屋茅庐中和尚们的心神。
诵经声越发响亮,佛光逐渐明亮。
一轮轮寒月光芒从木屋茅庐中涌出,照耀山林,将少女们身上不断喷出的各色香雾一点点的消融、驱散。
少女们额头上冷汗不断涌出,她们咬着牙,坚定的施展邪法,疯狂的反扑袭来的月光。
如此拉扯了小半刻钟的功夫,数十名少女‘咯咯’笑了几声,水袖一挥,纷纷腾空而起,嘴里不依不饶的叫嚷着:“今天算是放过你们这群贼秃不知好歹的东西。”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真是不知所谓。”
“放着锦衣玉食、好吃好喝不知道享受,偏偏在这里住破屋子,穿破衣服,吃糠咽菜,何苦呢?”
‘咚咚’木鱼声不断响起,寒月光芒普照山林,驱散了最后一丝香腻气息。
“六千年。”松果和尚低声的自言自语:“六千年,每天夜里,都会有这么一场心魔劫今日场面, 只是微乎其微每逢朔望, 则有数千万花门女弟子齐齐施展”
“千年前, 后山僧人,还有三千之数。”
“百年前,后山僧人, 还有一千二百。”
“而现今,后山同门, 只有不到一千。”
松果和尚苦笑看着卢仚:“她们, 是手下留情了, 毕竟那位承诺当年方丈的万花门太上,还在。是以, 她们不会真个灭绝我寒月寺传承。”
“但是,眼看着一个个师兄弟被她们的天魔幻象,生生拉入肉欲深渊”松果和尚很认真的问卢仚:“你说, 佛祖他老人家, 真的在广闻天下, 救苦救难么?”
松果和尚指了指头顶:“他老人家, 真的在关注我们这些可怜的佛门弟子?”
摇摇头,松果和尚低沉的说道:“头顶无佛, 只有万花门的邪门魔器镇压。”
卢仚伸手,按了按松果和尚的肩膀:“想要出苦海,得自救啊佛门弟子都指望着佛祖救命, 万一,佛祖自己也面临生死灾劫呢?这事情, 谁说得准?所以,还是要靠自己。”
“好了, 赶紧招呼你的同门师兄弟吧给你一刻钟时间,该收拾的收拾, 该带走的带走呃,你们师门长辈有留下的舍利子什么的,不要便宜了万花门的妖女。”
松果和尚轻咳了一声:“师门长辈的舍利子,都被她们拿去炼药了。后山的舍利塔中,只是师门长辈的衣冠墓也没什么要收拾,要带走的。”
卢仚的脸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好一个万花门活着的和尚不放过,死了的和尚也不放过?
用舍利子炼丹, 亏她们想得出来。
卢仚有点理解接引头陀和大黑天高层们的心态了这寒月寺的和尚,完全就是万花门豢养的猪,佛门弟子沦落到如此境地,委实让人难以接受啊!
不过, 元灵天的和尚,和他这个来自极圣天的假和尚有什么关系呢?
半刻钟后,卢仚掌心微光缭绕,近千名枯瘦干瘪的寒月寺杂役僧,背着木鱼,卷着经书,轮番向卢仚合十行礼,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疑虑的,大踏步走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后山这一片清净山林,顿时人走楼空。
卢仚看了看变得安安静静,只有极点萤火在闪烁的山林,双眸中神光闪烁,下意识的向这一片山林望了一眼。
随之,卢仚猛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片山林下方,在离地近三百里的深处, 一片佛光隐隐, 宛如瀚海星辰,密密麻麻的各色佛印重重叠叠,凝成了一片隐晦、厚重,方圆近百丈的佛光宝轮。
卢仚目光和这一片佛光接触的时候,脑海中顿时响起了绵绵密密的梵唱声,好似一声声巨钟轰鸣,震得卢仚神魂都荡起了无数涟漪。
那古老隽永的佛门禅意,让卢仚浑身好似过电一般,他只是刚刚隔着厚厚的大地望见这一片佛光,他脑海中凝聚的五大金刚法相就气息骤然提升了一截,他在佛法的修为上,居然莫名的精进了一大步。
卢仚悚然。
这寒月寺的地下,居然有如此秘密。
月光僧没有说起这件事情。
松果和尚没有提起这件事。
他们没有丝毫留恋,没有丝毫迟疑的,卷起家伙事跟着卢仚就走。不问前途,不问未来,不问卢仚的根底,更不管卢仚是正是邪。
他们抓住了这一丝半点逃离万花门魔掌的机会,就毫不犹豫的跟着卢仚离开。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地下藏匿的东西。
或许,他们知道,但是他们恪守秘密,并不愿意对外人说起。
而万花门呢?
卢仚抚摸着下巴万花门的那位太上老祖,可是借助六千年前寒月寺老方丈,一步踏入了天人境,成就了半步天人。
以她的修为,不难发现这地下藏着的秘密。
但是万花门秘而不宣,寒月寺的地下还藏了这么一处佛门密藏的事情,外界根本一点风声都没有。
卢仚抬头看看那一片粉腻腻的孽云。
再低头看看地下深处那一片隐晦的佛光。
犹豫了片刻,他向阿虎几个打了个手势,将他们收进了小金刚须弥山,然后身体一晃,一蓬黄色土气从地下涌出,他施展土遁,径直没入了地下深处。
元灵天的天地结构极其稳固,大地也格外厚重。
潜入地下百里,卢仚承受的压力,已经堪比一名凝道果境的高手在不断的疯狂攻击。这样的深度,寻常修士根本不可能潜下来。哪怕以卢仚如今这般强横的身躯,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下行时越发的谨慎小心。
卢仚渐渐相信,寒月寺的这群杂役僧,是真不知道这地下有这么一处密藏。
月光僧就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他也不过是半步凝道果境。而松果和尚他们,大部分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金莲开境界都没几个,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入如此深的地下。
而且寒月寺真传佛法,在遁法上也非常普通,就算月光僧,大概能潜入地下十里地,就算是很不错了。
“传承断绝了啊,估计他们的师长,也没给他们说这下面有什么六千年,啧啧!”
但是毫无疑问,万花门的人,显然知道这处所在。
卢仚逐渐靠近了佛光闪烁之处。
他身边的岩层中,突然有一片一片的粉红色花瓣出现。这些粉色花瓣分明是金玉质地,微微闪烁着幽光,相互之间光芒闪烁,遥相呼应,分明是一整套极奥妙的禁制宝物。
佛光凝炼,收缩不出。
这些密密麻麻覆盖了方圆数百里区域,几乎将整个寒月寺地下都遮盖住的粉色花瓣,则是不断的放出一缕缕极其细微的粉色霞气。
这些霞气顺着泥土之间的缝隙向外扩散,有些霞气向下渗到了佛光边缘,‘嗤嗤’声中,就好像水滴落在了烧红的铁板上,霞气迅速消逝,而佛光上也冒出了一丝丝涟漪。
卢仚很认真的观察了一阵这一套花瓣秘宝。
这宝贝,应该是预警、报信的功能居多,万花门的人,只是将这些花瓣布置在四面八方,严防有人偷偷潜入——她们防范的,估计还是寒月寺的杂役僧们。
这些霞气,只是无意识的自然渗出,不经意间和佛光封禁发生了冲突,并非有意的在消融这一层佛光禁制。
卢仚在四周游走了一圈,这些粉色的花瓣,显然是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将这一团佛光整个的包裹在了里面。
看着那些粉色花瓣,卢仚犹豫了一下,身边土气变得越发浓厚,将全身气机都彻底遮盖了,犹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中,慢慢的向下沉去。
寒月寺后山,一座高塔之巅,一名艳装美妇正和几个俊俏和尚饮酒欢宴。
美妇、和尚全都喝得醉醺醺的,就连美妇身后一面直径丈许的海棠花镜微光闪烁,他们也没有任何察觉,只是嘻嘻哈哈的继续饮酒作乐。
万花门在寒月寺经营了这么多年,太平太久了。
万花门的性质也决定,她们基本上就没什么冤家对头哪怕是最凶狠暴虐的老魔头,也不会对一群娇滴滴的予取予求、任你施为的大姑娘下毒手吧?
所以,寒月寺太平了足足六千年。
哪里需要防范太多呢?
卢仚越过了那些粉色花瓣,直接来到了那一层厚厚的佛光壁障前。
他双手按在了佛光壁障上,运转起五大金刚法相,一股刚猛炽热的佛门气息涌出,佛光壁障骤然冒出一个漩涡,将他一口吞了下去。
下一刻,卢仚来到了一座通体青铜铸成,造型古朴,甚至有点简陋的青铜佛堂中。
第四百三十章 胆大妄为(2)
小小旳佛堂,面积不大,方圆也就一亩地不到。
正对着门户,青铜墙壁上,浅浅的痕迹勾勒出了一座慈眉善目的佛陀画像。
在这佛陀身边,是飞旋的火轮,是奔涌的火焰,是无数绚烂绽放的火莲花。
这些火焰凝成的花样栩栩如生,宛如正在急速流动的河水,一眼望去,让人甚至感到整个虚空都在蠕动,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在这佛陀画像的下方,紧贴着地面,大概一尺多高的位置,是一座燃烧中的城池。无数千奇百怪的渺小生物在城池中挣扎扭动,虽然是画像,但是因为过于灵活生动,给人一种它们都是活物,正在绝望挣扎的冲击感。
这些渺小的生物,它们的面孔如此鲜明。
狰狞,凶狠,歹毒,贪婪各种扭曲的表情活灵活现,让人一眼就能辨识出它们心中的所思所想,尽是一些千奇百怪的念头。
这幅巨大的佛陀像,分明就是慈悲的佛陀震怒,降下天火净化人间的场景。
卢仚呆了呆,这佛陀像,倒是和极圣天曾经仅有的两大太上宗门之一,佛门大梵净世宗的奥义隐隐相合。
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就是将自身视为罪孽深重的‘红尘’,用无尽业火一点点的焚烧,每洗去一点世俗的罪孽,自身修为就强大一层。
等到业火烧去了自身所有的罪孽,从肉身到神魂都‘焕然一新、纯净无瑕’,就是大梵净世宗的功法大成, 可以立地成佛的圆满境界。
而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 修炼出的佛门业火, 也是极圣天佛门最恐怖的杀伐神通。错非极圣天还有太上北溟仙宗无量宝瓶中的玄元神水,专门克制大梵净世宗的佛门业火,怕是大梵净世宗就是极圣天唯一的太上宗门了。
此刻卢仚身处这座青铜佛堂, 只感觉这座佛堂的每一寸,从天花板到墙壁, 再到地板, 看似青幽幽的, 只是普通青铜材质的佛堂,无不透出一股浓郁的佛门道韵。
仅仅是站在这里, 看着那副佛陀净世图,卢仚就感觉到自身的佛门修为在不断的飙升。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骤然亮起, 卢仚的神魂剧烈的震荡。
外界佛门道韵不断流入卢仚脑海, 渐渐地, 在他的五大金刚法相之外, 一尊通体业火熊熊,慈眉善目的佛陀法相正在冉冉凝成。
而三眼神人图更是光芒激荡, 卢仚再次进入了某种奇异的顿悟、推衍的状态。
很快,在这尊逐渐凝成的佛陀法相身后,一支又一支或者挥舞着火轮, 或者举起火塔,或者挥动着火剑, 又或者手持火焰铃铛、令牌、莲花、箭矢、标枪、套索、金刚圈等等诸般兵器的巨大手臂一点点的凝聚。
慈眉善目的佛陀,也逐渐从一个头颅, 一张面孔,变成了一个头颅, 四张面孔。
慈悲像,冥思像,嗔怒像,杀伐像。
原本佛陀本体只有两条手臂,随着四张面孔的逐渐生成,佛陀除了身体后大片火光中凝聚的越来越多的手臂,本体上更有四条新的手臂冉冉生出。
六条手臂捏着不同的六种佛门手印, 四张面孔望向四方,身后一千零八十条手持兵器的颀长手臂化为一座宝轮佛龛,将整座佛陀法相包裹在内。
这座佛陀法相一生成,五座金刚法相同时亮起了强光, 它们猛地一跃而起,迅速向着佛陀法相飞了过去。
在那佛陀的腰间,一条烈焰凝成的腰带浮现,五座金刚法相闪烁着强光,镶嵌在了烈焰腰带中,化为了巨大腰带上的五枚纹饰。
青铜佛堂内,无穷无尽的佛门道韵裹挟着庞然的佛门佛力汹涌而出,源源不断注入卢仚身体。
卢仚身躯中‘咔嚓’声大作,肉体力量不断飙升。
从三千象开始,佛头法相每多出一条手臂,肉体力量就提升一象,而佛陀像每多出一张面孔,肉体力量就提升一千象。
当这座四面六臂、千手佛陀像最终成型时,卢仚的肉体力量飙升两倍,达到了丧心病狂的九千象之巨。
他体内所有的窍穴、五脏六腑等处, 凝聚道果时,这些五脏熔炉、窍穴熔炉已经全部崩塌, 化为道果的养料。而如今, 这些脏腑、窍穴内, 全都燃起了一缕缕暗金色的净世佛炎, 这些火焰燃烧着, 流动着,犹如燃烧的冰川,在卢仚体内缓缓运转。
一念动处,卢仚张开口,就能轻松喷出这足以焚毁万物的恐怖火焰。
而这些火焰,还在不断的洗练卢仚的身体,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纯净,更加无瑕,不断的朝着大梵净世宗理想状态中的‘佛陀之躯’快速转化。
三眼神人图的身上,他手持的风、水双龙急速的舞动。
随后,在风水双龙的嘴里,隐隐有一点火苗浮现。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他对于这幅三眼神人图的品阶,有了更加疯狂的猜测——大梵净世宗的最高传承,堪称极圣天最强横的佛门杀伐神通净世佛炎,居然只是在三眼神人图身上,造成了这么点细微的变化?
净世佛炎,也仅仅是给风水双龙增加了一丝半点儿杀伐之力,或者说,杀伐特效而已!
卢仚悚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活动了一下身躯。
身体四周空气剧烈震荡,虚空微微颤抖,肉体力量九千龙卢仚隐隐觉得,他单纯用肉体力量,就可以一拳打死一名寻常照虚空境的所谓‘大能’!
更不要说,净世佛炎这种杀伐之效远超肉体蛮力,比九霄潶风还要神异可怕的佛门神通。
“不敢说半步天人之下无敌,但是自保绰绰有余。”卢仚感受着自己此刻的力量、修为,很有信心的用力握了握手臂。
而随着他在佛门修行上的勇猛精进,他直接将自己的一部分感悟感受,送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无数道兵大和尚齐齐高呼佛号,他们身上,也有一圈圈淡淡的火焰亮起,好些道兵大和尚的修行也随着卢仚这天花板的急速拔高,他们的境界开始不断的提升。
‘叮’的一声,原本空荡荡别无一物的佛堂正中,一点火光溅起,一座造型奇妙的青铜灯盏,凭空出现在火光炸开处。
卢仚眯了眯眼,看向了那青铜灯盏。
嗯,这灯盏造型颇为古朴雅趣,大体是山峰造型的底座高有三寸,山顶一株虬结有力的细小树干高有一尺许,树干上面不是树叶枝桠,而是一支微微绽放的莲花骨朵。
莲花骨朵正中,花蕊凝成的灯芯,上面一内外三层,最核心是暗金色、中间是暗银色、最外层是暗红色,大概只有蚕豆大小的一点火光静静的燃烧着。
这三色火焰无声的燃烧,一圈一圈清晰可见的火焰光环,不断的从灯火中向四周扩散开。这火焰光环离开那一点火焰,向外涌出七八尺方圆,就冉冉消失在空气中。
光环消散时,是炸开成了无数细小的光点,犹如流萤一样盘旋飞绕,一点点的飞上天空,最终悄然消散。
因为这灯盏的出现,整个佛堂被照亮。
迷离的光点冉冉上腾,一直升起来数十丈高,这才最终消失。
光影变幻中,一条朦胧的身影在灯盏上浮现,那是一名胸口被洞穿了一个碗口大透明窟窿,半边天灵盖被劈飞,露出了金红色琉璃态脑浆,缺了左臂,两条腿齐根消失,通体血淋淋的枯瘦老僧。
老僧喘着气,嘶声的尖叫着。
“有缘来此者,当为我佛门真传弟子凡我极圣天佛门弟子,切记,切记”
“这世界,嘿嘿嘿,这世界的真面目老衲,不服!”
“不公平,这不公平”
“牺牲两界苍生,最终只成就一人?”
“凭什么?凭什么?”
“切记,给我们讨一个公道咯咯修行,精进,夺造化,求飞升当你修为足够之后”
老僧的面孔突然一阵扭曲。
他猛地睁开双眼,两颗眼球‘啪’的一下炸开,两行血水喷了满脸都是。
“呵呵,有些话,老僧不该在这里说,说了,对你有害无益但是,老僧临死,居然能窥破一丝未来不管进来此处的佛门弟子是谁,你都要和他对上”
“嘿嘿,好生保全自己,将我大梵净世宗的传承流传下去你迟早会和他对上!”
“老僧最后一点修为,成全了你罢,成全了你罢这盏‘清宁心灯’,拿去,拿去彼岸十重天的佛门至宝,好生运用,助你成道”
“那厮,会和你碰上的。”
“当那一日到来,你切记要替我极圣天无数佛门同道,找他要一个道理嘿嘿,求一个公道,求一个公平!”
老僧的身体燃烧起来,他陷入了濒死的谵妄状态。
“老僧这一身宝贝,不能便宜了外人去只有我极圣天的佛门弟子,才有资格从这里拿得好处唔,要混乱天机,要藏得深一点,要守得紧一些禁制要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越多越好诸位师兄弟,你们的骸骨、舍利,全都用在这里罢。”
“嗯,再严密一些,再结实一点”
“呃,老衲”
“呃”
第四百三十一章 胆大妄为(3)
清宁心灯。
一如北溟戒、归墟宝瓶于太上北溟仙宗旳意义,清宁心灯,是极圣天太上宗门大梵净世宗排名第一的镇教至宝,掌教信物,唯有大梵净世宗的掌教方丈才有资格执掌。
此宝,乃彼岸十重天的先天之物,有无上的御魔、炼魔之奇效。
极圣天太古之时,为何只有两家太上宗门独大?
就是因为历代大梵净世宗的掌教方丈,执掌清宁心灯,炼化天下邪魔,一应邪道、魔道、诸般歪门邪道等等宗门,全都被杀得几乎断绝了苗裔。
太古一战,两大太上宗门湮灭,大梵净世宗断了传承,清宁心灯彻底失传,卢仚真正没想到,他这个莫须有的假和尚,居然在元灵天,在寒月寺的地下三百多里的深处,得了这件至宝传承。
轻轻拿起轻飘飘,通体重量不到两斤的清宁心灯,卢仚向刚刚老僧身影消失之处拜了三拜,清宁心灯就化为一团三色火焰,‘嗤’的一下没入了卢仚的眉心。
眉心剧痛,卢仚眉心部位,出现了一圈三色火焰纹路。
随后,卢仚浑身磅礴的佛力疯狂的运转起来,清宁心灯急速的抽取卢仚体内佛力,源源不断的将其转化为一种暗金色,宛如酥油一般的奇异‘灯油’,‘叮叮’有声的滴落在莲花状灯盏中。
卢仚闷哼一声,当即盘膝坐下。
这清宁心灯,当然是要以佛修的佛力为燃料但是这宝贝不愧有彼岸十重天的品阶,祂转化佛力化为灯油的比例,极其的惊人,简直让卢仚不由得落泪。
卢仚的法力修为, 相比同阶修士, 浑厚何止千百倍。
饶是如此, 他全身所有的法力通过无量归墟体,转化为佛门佛力后,所有修为居然只能化为三滴灯油!
而清宁心灯不断将自身的信息送入卢仚神魂——这件至宝若是小小攻击一次, 就要燃烧三点灯油,这是清宁心灯发动主动攻击的最低门槛其法力消耗, 上不封顶!
是以, 在大梵净世宗的历史上, 历代掌教方丈,也不怎么动用这件宝贝。
不是不爱祂, 实在是爱不起。
只是卢仚咬牙微笑:“转化,转化,呵呵, 家大业大, 怕你这个大肚汉么?”
小金刚须弥山上, 堆积如山的修炼资源急速燃烧, 快速减少,无穷资源迅速通过无数道兵大和尚的身体, 转化为精纯的佛门佛力。
这些佛门佛力,源源不断的涌入卢仚身体。
虽然那些烈火境、种金莲的道兵大和尚,他们的修为浅薄了一些, 佛力稀薄了一点,但是数量足够庞大。
而清宁心灯, 不挑食,只要是佛门佛力, 祂只管一口吞下,‘叮叮叮叮’不断的化为一滴滴暗金色酥油状灯油积蓄在灯盏中。
随着灯油的不断补充, 清宁心灯不断放出一圈圈温暖的光芒。
卢仚只觉自己的神魂和肉身,连带着自己凝聚的三枚道果都浸润在了极度的光明和暖意之中,无穷尽的安全感用上心头。
一盏心灯照耀处,一切外魔、灾劫无法碰触自身丝毫。
卢仚眼前,闪过了一些残破的画面,那是清宁心灯最后一任主人留下的一些画面。
画面中,剑光如雨, 如天劫一般不断落下。
无数光头僧人尸积如山,淡金色、纯金色、暗金色的血液流淌如河,残破的僧人尸体中,被剑光劈开的骨骼内, 质地精纯,如琉璃、玉液一般璀璨的骨髓不断流淌出来,随后化为大片的珍珠玛瑙般的晶体状物质堆积地面。
之前在佛堂留下的画面中,那重伤的老僧拖着残破之躯嘶吼鏖战。
一盏清宁心灯高悬虚空,放出无量光明,将源源不断宛如海潮一样涌来的修士烧成了一缕缕青烟。
若是灯油足够,老僧堪称无敌不可败。
奈何,清宁心灯耗费巨大,老僧击杀了不知数百万的修士后,终于天空中一道剑光洒下,将其两条大腿齐根斩落。
老僧借助最后三滴灯油,化为佛光遁走,那剑光的主人居然追赶不及!
那几乎犹如天劫一般的剑光,可以执掌如此剑光的修士,可想而知有多么强大老僧借助最后三滴灯油,居然就能轻松的遁走!
卢仚心中黯然, 那大梵净世宗的最后一任方丈,若是提前离开怕是他根本不会陨落在那一战之中。
“可惜了。”卢仚嘟囔了一句,随后源源不断的燃烧修炼资源,不断的为清宁心灯注入新的灯油。
清宁心灯的转化很顺畅,很轻灵, 不需要卢仚多操心。
他开始研究自己身处的这间佛堂。
结合大金刚寺传承下来的一些典籍,卢仚隐隐觉得,这间看似古拙、粗陋的青铜佛堂,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大梵净世宗排名第五的传承之物‘佛音堂’。
这宝贝没有什么杀伐之功,但是据说有佛陀真影存在,而且只要有佛门高僧在内闭关修炼,高僧所参悟的一切佛门精义,都能一五一十的留存在佛音堂中,化为某种神奇的道韵,供后来的使用者参悟、观摩。
当年,大梵净世宗就是依靠佛音堂,将极圣天整个佛门拢括在一起,成为佛门至高无上的总教主。
无数佛门高僧在这里闭关过,参悟过,讲经过,学习过
是以,极圣天历史上,一切有名的大和尚的心得、感悟,都在这里化为浓郁的佛韵,只待有缘人继承,参悟。
这佛堂没什么征战杀伐之功,却是极圣天佛门最重要的传承之物。
“唔!”
卢仚感悟着四周浓郁几乎为实质的佛韵,将其以秘术导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
无穷的佛韵化为金光、莲花从天空坠落,小金刚须弥山上,无数道兵大和尚,还有阿虎、鱼癫虎、月光僧、松果和尚等人,同时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天空,随后迅速盘坐,开始疯狂的吸收道韵,提升修为。
就连青柚三女,她们是纯正的剑修,但是极圣天的佛门传承中,也有‘禅剑’、‘心剑’、‘慧剑’、‘定剑’、‘智剑’等等诸般剑道传承。
和道门的剑仙传承相比,佛门的剑修传承,别出枢机,精深微妙,自有自家的特长,其威能之宏大,丝毫不比道门的剑仙传承稍弱。
只是佛门和尚嘛有时候假惺惺的说几句慈悲啊、不杀生之类,他们对外多宣传自家的禅功、佛法,对于佛门剑修,往往作为压箱底的手段遮遮掩掩。
是以,佛门剑修并不出名,但是他们的确极其强横。
佛音堂中,自然也有佛门的剑修前辈在内闭关过,参悟过,甚至是传教授业解惑过。
是以,青柚三女迅速的卢仚一骨碌送进去的佛韵中,找到了那一缕缕精纯、强大的佛门剑道的精义,不断的整理归纳,将其融入自身的剑道传承。
三女的修为,也在这直接醍醐灌顶一般的输送中,突飞猛进,一步冲天。
这是卢仚一行人来到元灵天后,最大的机缘。
甚至是,不可能更好的机缘。
这是独属于卢仚他们的机缘,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得到高深莫测的接引头陀,强横无比的紧摩那,甚至是那胖乎乎的敲钟大和尚他们很强,但是他们注定拿不到这份机缘!
哪怕被视为真佛转世的月光僧
他就在寒月寺中长大,这份机缘,同样是和他擦肩而过。
只是,到也不能说月光僧亏了。
他此刻正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同样在聆听佛音,吸收佛韵,不断的增强道行修为。
佛音堂的四壁、天花板和地板上,无数和尚虚影若隐若现,一声声若有若无的诵经声绵绵而起,整个佛音堂的气氛变得神圣而醇厚,好似有无数极圣天历史上的高僧大德,在对卢仚耳提面命,让他将这一份传承吸收、掌握、剖析、精通
一天两天
快要到瑶荧仙子在千红城白鹅潭举办无遮-大会的正日子了。
千红城内,万花门的修士们,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到处寻找瑶荧仙子。
而上方的寒月寺,此刻有了动静。
正午时分,一头翎羽辉煌的凤尾鸨扑腾着翅膀,一路尖叫着从远处疾驰而来,蛮横无比的闯入了寒月寺的领空。
有几个寒月寺的‘贵宾’,正慢悠悠的骑着飞禽坐骑进进出出,这凤尾鸨张开近百丈的翼展,蛮横的疾掠而过,翅膀微微一振,将几头飞禽坐骑打得骨断筋裂,惨号着从空中坠落。
有‘贵宾’气急败坏,正要破口大骂。
但是他们猛地想起了这头凤尾鸨的来路,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急忙朝着那凤尾鸨飞去的方向点头哈腰,谄媚无比的陪着笑脸。
元灵天‘不正经的修士’都知道,这头性格恶劣、脾气暴躁,最喜欢惹是生非的凤尾鸨,是万花门当代掌门乌昙夫人的座驾。
乌昙夫人自身修为,也到了半步照虚空的层次,她背后的老相好,她那个宝贝女儿瑶荧仙子的亲生父亲,则是元灵天的魔道巨擘,基本上没人愿意招惹的老魔头。
加上万花门势大,无数的裙带关系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人际网,这头凤尾鸨得了万花门做靠山,越发的气焰嚣张、交横跋扈
打死打伤几头坐骑算什么?
寒月寺后山,衣衫不整的钩吻夫人有点狼狈的冲天飞起。
“嘻嘻,师姐你怎么来了?唉哟,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可是有什么要务么?瑶荧侄女不是在千红城开大会盛典么?师姐是来给瑶荧侄女压阵的不成?”
第四百三十二章 胆大妄为(4)
乌昙夫人是一名极其冷艳旳女子,乍一看去,就好像二八芳龄的少女一般,一股子冷意打骨髓里渗出来,绝色的小脸上更是挂了一层寒霜般,令得她身后跟着的数十名门人弟子一个个战战兢兢,就连钩吻夫人看到她这张冷脸,都有点忐忑不安。
和万花门其他弟子的衣饰风格迥异。
乌昙夫人的服饰极其的保守,有点像是深宫里死了皇帝老公,寡居百年的老太妃。
满头长发整齐的披散在身后,身穿一裘厚重的黑色大宫裙,衣领高高竖起,几乎裹住了整条颀长的脖颈。宽大的袍袖垂落,飘飘荡荡的袍袖几乎垂到地上。
浑身上下,除了一张雪白的小脸蛋露在外面,乌昙夫人竟然是手指头都没露出半点。
而且,她身上不像万花门的其他弟子,整个好似被香料腌透了一般浓香扑鼻。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香囊、香包之类的杂味,只有一股子寒冬冰川那样的冷厉寒意。
钩吻夫人笑得贼灿烂。
乌昙夫人则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苟言笑的微微摇头:“瑶荧那边,不需多操心多大的人了,自身修为也足够,还有几个老婢子跟着,能出什么事?”
“堕神鞭没异动罢?”
“地下可有响动么?”
“后山的那群贼秃可还老实?有没有人承受不住心魔劫,转而投靠本门的?”
不等钩吻夫人恢复,乌昙夫人又自问自答:“老祖宗对这些贼秃还是有点上心的心魔劫要继续下去,但是也不用煎熬得太厉害。总要,给寒月寺留点种,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太逍遥了。”
“总之,这里面的分寸,你要把握好。”
钩吻夫人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陪着笑请乌昙夫人去自己的住处稍事休息,洗刷风尘云云。
乌昙夫人摇了摇头,淡然道:“没空休息了,寒月寺现在有多少弟子?”
钩吻夫人呆了呆:“师姐是问?”
乌昙夫人耷拉着眼皮, 扫了一眼远处一群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俊俏和尚, 淡然道:“寒月寺的小贼秃, 种金莲境以上的,有多少?”
钩吻夫人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的回道:“具体数字不知晓, 大概百年前,寒月寺弟子就达千万之众。只是, 师姐您知道的, 这些小和尚的修为, 时而高时而低的有些原本已经到了金莲开、凝道果境的小和尚,被弟子们下手太狠了点, 修为又掉落的,这种情况很多。”
干笑了一声,钩吻夫人低声嘟囔道:“要说他们现在, 究竟有多少种金莲境界之上的弟子?百万人?大抵是有的”
乌昙夫人冷哼了一声:“抽三十万种金莲之上的寒月寺弟子, 再从本门弟子中, 挑选百万内门弟子我们联手蛮王殿的第二波船队, 远征极圣天。”
眸子里幽光一闪,乌昙夫人淡然道:“就从这些天逗留寒月寺的弟子中挑选。你将话, 给她们说得透彻些厮杀拼命的事情,让蛮王殿的那群粗货去拼本门弟子,都机灵些。”
“极圣天那边传回的消息, 很不好。十二宗门联手出动的第一波弟子,死伤惨重, 血神老人他们,居然也都折损了好几个分身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简直就是一群老废物。”
“不过,也好, 他们若是将极圣天打下来了,也就没有本门去捞好处的机缘了你给挑选出来的弟子们交待清楚,好处,是要的,但是自家性命要紧。如何从那些蠢男人身上捞好处,这也就不用我教了罢?”
钩吻夫人嫣然一笑,轻轻点头。
乌昙夫人轻哼了一声, 脚下一团漆黑的云气奔涌,化为一朵漆黑的昙花,托着她直上云霄,分开粉红色的孽云, 径直到了那一团欲念之气凝成的孽云核心位置。
堕神鞭静静的悬浮在这里,不紧不慢的吞吐着孽云,精巧的鞭体上,一枚枚粉红色的诡异纹路若隐若现,乌昙夫人刚刚靠近,这些纹路就骤然放出大片霞光,其中有无数不可描述的、宛如草蛇打架一般缠绕在一起的男女身影骤然浮现。
恐怖的邪力无声的笼罩了方圆数里之地,乌昙夫人被邪力卷入,冷肃如冰山的小脸上骤然浮现了大片红霞,冰冷无情的眸子里骤然渗出了浓浓的水气。
她身体一晃,嘴里一口血喷出,浑身精血顷刻间损耗了三成以上。
半步照虚空境界的高手,一身精血旺盛至极,比起普通凡人,何止是千倍、万倍,甚至是十万倍以上的浓度?
三成精血凭空蒸发, 乌昙夫人脸色变得惨白一片,两片红润的嘴唇也干瘪了下去。
乌昙夫人咬咬牙,一道令咒出口, 双手结印, 缓缓的朝着堕神鞭抓了过去。
她十指喷射出一缕缕让人心神动摇、神魂萦荡的奇光,双手极其坚定的抓在了堕神鞭上。堕神鞭再次微光一闪,乌昙夫人的双手和堕神鞭之间大片光芒炸开,一圈圈邪力翻滚,乌昙夫人十指同时折断。
乌昙夫人痛得闷哼一声,冷厉的眸子里凶光大盛:“享用了本门这么多年的供奉,还如此桀骜不驯,要你何用?真当本门,拿你没办法了不成?”
堕神鞭通体光芒骤然黯淡了下去,随后又是一道强光闪过。
乌昙夫人这次没有强行对抗,她退后两步,袖子里一阵尖锐的鬼哭声传出,一枚通体惨白,只有拳头大小,但是一对儿尖锐的黑色小角长有一尺许,散发出滔天凶戾之气的山羊骷髅骨从袖子里飞出,张开嘴就是数十团黑色雷光落在了堕神鞭上。
堕神鞭通体炸开无数奇异的人体幻象,黑色电光绕着堕神鞭就是一通乱旋。
一阵低沉的嘶鸣声从堕神鞭体内传出,祂骤然光芒收敛,所有外在的异兆统统消失,乌昙夫人冷哼了一声,双手小心翼翼的,一把抓住了堕神鞭。
一道粉红色神光从堕神鞭中涌出,不断冲刷乌昙夫人的双手。
她折断的十指迅速愈合,损失的精气也急速恢复。
四周孽云不断被堕神鞭吸纳,化为一缕缕暧昧的温暖气流注入了乌昙夫人身体。乌昙夫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跟着本门,自然有你无穷的造化,本门这么多女弟子引动的七情六欲之气,还怕满足不了你?”
“除开我万花门,偌大元灵天,哪里还有一个宗门这么和你契合呢?”
白惨惨的山羊骷髅头飞回了乌昙夫人袖子,堕神鞭不置可否的闪过一抹水光,任凭乌昙夫人拎着祂从孽云中冉冉降落。
钩吻夫人还站在原地等待。
一眼看到乌昙夫人手中的堕神鞭,钩吻夫人惊叹道:“不愧是掌门师姐,还是得您亲自出手才行哎,小妹坐镇寒月寺这么些年,也尝试过和祂沟通,结果损失了无数精血,浪费了不少修行啧!”
乌昙夫人淡然一笑,幽幽道:“所以,他们世俗红尘中,那些帝王将相喜欢说一句话——神器者,有德有才者居之倒也有点道理。”
钩吻夫人张了张嘴,看了看嘚瑟的乌昙夫人,干笑着连连点头:“师姐说得再有理不过了这件宝贝,我们这么多姐妹中,也就师姐您最是德才相配啊!”
乌昙夫人不再啰嗦,她带着数十名随行的门人弟子,直奔寒月寺后山而去。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后山那一片空荡荡的木屋、茅庐。
“人呢?”乌昙夫人瞪大了眼睛:“那些小贼秃呢?怎么一个都不在?我不是给你们说了么,就算要耽搁他们的修行,折磨他们的禅心总不要做得太过分才是!”
“这人呢?难不成,都被那些小丫头子招呼出去做苦力了?”钩吻夫人也是一脸痴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山林,猛地一个转身,朝着身后跟着的一群管事女弟子嘶声喝骂,责令她们迅速去找人。
没人相信寒月寺的杂役僧都跑路了。
她们只以为,是哪些个女弟子,又把这些倒霉和尚叫出去做苦力了。
只是,毕竟当年她们万花门的老祖宗,和寒月寺的老方丈有过誓约,寒月寺的一脉真传,是不能毁掉的平日里就算招呼杂役僧们去忙活,这山林中总还有一批和尚留在这里打坐参禅,念经供佛,不会把人全部抽空的!
“这些弟子,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太娇惯了,该找几个倒霉的拎出来,杀鸡给后看也好,狠狠的惩治一二。”乌昙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钩吻夫人:“趁着还没有出发去极圣天,好生将门里的规矩理一理,不然带着她们出门,要是触犯了某些老怪物,又是一桩麻烦。”
钩吻夫人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两人不再吭声,只顾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消息。
过了许久,一群管事女弟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面无人色的朝着乌昙夫人回禀:“掌门,已经动用了无数弟子,搜遍了前山后山那些杂役僧杂役僧”
“全都不见了!”一名管事女弟子身体哆哆嗦嗦的,猛地跪在了地上。
她就是负责监管这些杂役僧的,每日里给杂役僧们的心魔劫之类的考验,也都是由她一手操持。
杂役僧们不见了。
这口锅,她得扛!
乌昙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弟子,斜睨了钩吻夫人一眼:“彻查,若是找不到人,你自己去给老祖宗解释,你把她那老相好的真传弟子全部玩死了”
说话间,乌昙夫人手起鞭落,将那跪地的女弟子一鞭砸得浑身崩碎,只剩下一道粉红色的神魂茫然的浮在空中。
“带去,搜魂罢!”
第四百三十三章 胆大妄为(5)
发落了一名管事弟子,乌昙夫人面色沉凝,带了十二名心腹弟子,手中堕神鞭喷出一抹粉色光芒,拥着一群人向地下沉去。
乌昙夫人是万花门当代掌门,坐上掌门之位也有近千年之久,门人弟子数量庞大,姻亲繁多,裙带关系极其复杂,每年搜刮旳修炼资源,还有各方的孝敬等,自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她自身只是半步照虚空境界,但是她带入地下的十二名心腹弟子,其中有三人,已然稳稳的踏足照虚空之境,剩下九人,也都和她一般,是半步照虚空的修为。
一如世俗国朝、皇朝、仙朝的国主、皇帝,为了在大位宝座上多坐些年头,多卷一些资源,强行压制修为,眷恋权柄,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寒碜。
堕神鞭光焰闪烁,每吞卷一次,一行人就向地下沉陷十里左右。
如此数十次,四周岩层中,星星点点的粉色花瓣浮现。被堕神鞭放出的粉光一照,这些粉色花瓣纷纷爆出夺目的光华,化为一个极大的光球,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地域。
乌昙夫人伸出手,在一枚花瓣上碰了碰。
一抹道纹闪烁,整个光球‘嗡’的一声震荡,她微微点了点头:“侥幸,这地下佛藏安然无恙,这锁元囚神网并没有被破坏若非不然,钩吻罪该万死。”
十二名生得容颜绝丽, 大半颇为伤风败俗的心腹女弟子同时笑了起来。
一名长发如飞瀑, 发梢几乎落在脚踝处的美丽女子娇滴滴的问道:“师尊, 这次您有几成把握,能够破开佛藏,得到其中宝贝?”
乌昙夫人看了一眼这女子, 淡然道:“这处佛藏,防御禁制极强, 而且佛门功法, 最是克制本门神通六千年前, 本门长辈在此折戟沉沙者,何止百数?”
‘嘿嘿’冷笑一声, 乌昙夫人眼角一挑,悠然道:“就是为师的师尊,你们的师祖, 不也是窥觑这佛藏, 花费了百年苦功想要破开禁制, 最终一个不慎惹火烧身, 被佛炎炼化了肉身,无奈何兵解重修, 才让为师登上了掌门宝座么?”
“这佛藏,定然有大秘密。这次,为师也是抱了必定的决心前来有你们师公借给为师的那几件魔道至宝, 嘿。”
目光如刀,在一众门人弟子的如花俏脸上狠狠扫过, 乌昙夫人冷声道:“只要你们一心一意辅佐为师,不故意扯为师后腿为师当有七成把握, 开启这处佛藏。”
十二名女弟子齐齐色变,纷纷原地跪下, 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敢有任何不好的心思,自己的身家性命、生死荣辱,全都寄托在乌昙夫人手中云云
乌昙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心腹弟子。
嘿,此情此景,当年她辅佐她师尊潜入此处地下,辅佐她师尊试图破开那佛藏禁制的时候,似乎她也这般赌咒发誓过。
不过呢, 她师尊最终还是兵解转世去了,如今还不知道在元灵天的哪个旮旯角落里吃苦呢。
挤出一丝笑容,乌昙夫人淡然道:“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为师的好弟子, 为师自然是信任你们的这些年来,本门众多长辈窥觑这处佛藏,却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伤损了无数元气。”
“越是如此,越显得这处佛藏非同小可。”
“它既然在寒月寺下方,想来就和寒月寺的贼秃们分不开关系而寒月寺的贼秃们,对本门功法的提炼淬炼之功,你们是深有体悟的。”
“若是为师能够得了这下方的机缘或许,就是为师鱼跃龙门的机缘。”
乌昙夫人操控着堕神鞭,护送着一行人缓缓下降,冷然道:“本门收服寒月寺的那位老祖,如今也不过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若是为师能够得了下方机缘,或许有望天人?”
“若真是如此,为师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十二名女弟子齐齐应诺,一个个亢奋激昂, 宛如即将出征保家卫国的将士,一个个用力拍打着胸膛, 激荡起大片浪涛, 向乌昙夫人赌咒发誓, 一定会忠心耿耿、尽心卖命云云。
四周闪烁的粉色花瓣消失了。
前方, 一团方圆百丈的佛光浮现,一枚枚色泽黯淡、厚重,宛如经历了无数年风雨洗礼的珍贵合金,给人一种坚不可摧感的佛印在佛光中不断浮现。
虚空中,有低沉的梵唱声响起。
绵绵密密的梵唱声如暮鼓晨钟,一波波的袭向了乌昙夫人一行人。
十二名女弟子同时露出了痛苦之色,她们身上各色气息轻佻的霞光骤然亮起,那无形的梵唱声就好像烈火、硫酸一样袭来,烧得她们的护体霞气不断崩碎、消融。
这里的防御禁制,果然对万花门的功法有着极大的克制。
她们甚至还没碰触到这一层佛光禁制的本体,只是外围流逝的一丝佛韵气息,就让十二名在元灵天都堪称‘大能’的高手痛苦不堪。
“哼!”乌昙夫人冷眼看着那一团佛光,手中堕神鞭一挥,顿时大片粉色光霞呼啸而出,化为无数妖娆的美人身影,‘嗤嗤’笑着向那一片佛光涌去。
但是这些美人虚影,若是用来对付元灵天的普通修士,早就有无数修士法力自燃、神魂消融,在无穷无尽的欲念阴火中死得干干净净。
可是面对这一片佛光禁制,这些美人虚影刚刚冲出没多远,距离佛光禁制还有好几里地,就被虚空中流荡的佛韵直接绞杀,化为一缕缕青烟惨号着消散无形。
“寒月寺中积攒千年的七情六欲之气,难不成还抹杀不了你这不知道存留了多少年的禁制?你这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又能坚持多久?”
乌昙夫人发出尖锐的啸声,手中堕神鞭用力挥动,上方寒月寺的上空,大团大团的粉色孽云急速翻滚着,化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粉色霞光,无声的坠向了地面,迅速沉入了厚重的大地。
无穷无尽的七情六欲之气从上方垂落,在堕神鞭的催动下,化为无数女子虚影,无数繁花锦缎,无数引人沉醉的迷离之物,犹如潮水一样涌向前方的佛光禁制。
佛光禁制表面,一枚枚佛印喷出了夺目的光芒。
‘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虚影狠狠的冲撞佛光禁制,两者相互消融,不断迸溅出无量的光雨四处喷洒。
紧接着,刚刚乌昙夫人用来克制堕神鞭的惨白色山羊骷髅从她袖子里飞出,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冲天而起,原本拳头大小的白骷髅,微微一晃就化为百丈大小。
张开城门大小的大嘴,白骷髅的嘴里喷出了无数黑色的雷光,更有大片绿色阴火‘哗啦啦’的冲了出来,朝着佛光禁制烧了过去。
这阴火狠毒无比,地下的泥土岩石被绿火一碰,当即被烧出了一片虚空。
阴火在地下烧出直径数十里的空洞,阴火、魔雷配合着堕神鞭喷出的粉色光影,将百丈大小的佛光禁制整个包裹在了里面。
佛光缭绕,梵唱声声,佛力和阴魔之气、七情六欲之力狠狠的冲击震荡,一时间地下光影乱旋,奇景迭出,强烈的光芒将乌昙夫人等人衬托得几乎透明。
“哼,还好早有准备那老鬼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出手还算大方!”
乌昙夫人低沉的嘟囔着,她大袖一挥,一张方圆数百丈,色泽暗黄,通体有一道道湍急的黄色气流奔涌的大网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
“这张戊土潜行雷殛神网,你们联手催动。”乌昙夫人冷然道:“今日,就算摧毁寒月寺方圆万里的地脉,毁了寒月寺这一片风水宝地,我也要破开这佛藏,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十二名女弟子身体同时哆嗦了一下。
戊土潜行雷殛神网,这是在整个元灵天的灵宝排行榜上都极有名的重宝,是乌昙夫人身后的那魔道巨擘,即瑶荧仙子生父的成道之物。
这宝贝凶名滔天,七千年前,那老魔头曾经仗此重宝,将元灵天一家有半步天人坐镇,门人弟子近百万的中等宗门,在短短七日内炼成了飞灰,取其百万门人弟子的精血,炼成了一颗血光照耀万里的无上大丹!
真没想到,那老魔头,居然会将这等重器借给乌昙夫人。
“真爱?”十二名女弟子相互看了一眼,眸光闪烁的她们,在心中同时嗤笑不已。
开什么玩笑?
乌昙夫人打扮得这般保守、正经,就真以为她是什么良家女子不成?呵呵,这位万花门的掌门,年轻的时候,那作风之糜烂
那老魔头会对她有真爱?
不过,这网是真的。
十二名女弟子深吸一口气,滚滚法力奔涌而出,迅速碰触到了这张土气流动的大网。
一股极其可怕的重力袭来,十二名修为在半步照虚空、照虚空境的万花门高手浑身一震,齐齐吐血——她们做梦都没想到,她们十二人联手催动这件重宝,居然都如此艰难!
由此可见,那老魔头的实力到了何等境界!
十二名女弟子齐声呐喊,满头长发乱舞,面容狰狞犹如女鬼,全身修为毫不犹豫的全部涌出。
巨大的罗网缓缓张开,然后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大网笼罩了方圆百里之地,随后放出无数黄色流光,迅速牵扯了四周的地脉。黄光顺着地脉向四面八方流动,顷刻间就覆盖了方圆数万里的地域。
滚滚土气翻滚而来,大网中一颗硕大的土黄色龙头冉冉浮现,土气在这颗龙头大嘴里酝酿了一阵,就是一颗直径百丈的戊土神雷带着沉闷的轰鸣声,沉甸甸的轰向了佛光禁制。
第四百三十四章 胆大妄为(6)
地下数百里深处,方圆数万里旳地脉之力微微一荡。
戊土神雷轰然落下,只是一击,就在佛光禁制上方炸开了大片的金光涟漪,一枚枚佛印轰然粉碎,黄色雷光宛如发狂的灵蛇四处乱扫,所过之处,地下岩层大片大片的崩碎撕裂。
乌昙夫人的十二名心腹弟子齐齐吐血。
十二人脸色惨白,体内法力被抽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神魂本源都损耗了一丝。
这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威力宏大,的确是无上的杀伐重宝,但是祂对法力的要求同样极高,极高单从品阶上来说,这件神网怕是比起清宁心灯,也仅仅略差了一等。
是以,乌昙夫人的十二名弟子倾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击就彻底力竭。
不用乌昙夫人催促,十二名女弟子将嘴里的血水一口吞下,然后掏出一个个丹瓶,取出各色灵丹,吃糖豆一样的吞进嘴里。
万花门不会炼丹。
确切的说,万花门除了卖弄风情,她们于修炼上,并无什么特长。
什么傀儡、阵法、炼丹、符箓、巫蛊、毒咒之类,她们一概不会。
但是,她们风情卖弄得好,每个合格的万花门弟子的石榴裙下,都不知道趴着多少舔狗。
是以这十二名女弟子拿出来的灵丹,一枚枚灵光四射,灵气逼人,每一颗丹药中蕴藏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简直都堪比一名凝道果、甚至是半步照虚空境界修士的全部法力修为。
而且丹瓶的样式不同,丹药的品种不同。
这些丹药,起码出自上百个不同的炼丹师之手,每一枚都价值巨万,每一枚都来之不易。
由此可见, 万花门弟子聚拢修炼资源的手段, 有多厉害。
十二名女弟子服下丹药, 庞然药力发散开来,短短一刻钟后,她们就已经回复了全部的法力, 就连损耗的神魂本源不仅痊愈,更是壮大了一丝。
一行人齐齐吸气, 再次将全部法力注入神网。
方圆数万里的地脉剧烈蠕动, 庞然的地脉之气不断涌来, 神网中又是一颗龙头张开大嘴,一道戊土神雷带着恐怖的巨响呼啸落下。
大片岩层崩碎, 绿色阴火四溅,崩裂的碎石泥沙全都在阴火的煅烧下化为粘稠的岩浆。
佛光禁制又是大片崩碎,受到戊土神雷、欲念之气和阴火的侵蚀, 佛光禁制震怒, 一尊尊颇为清晰的佛陀虚影在佛光禁制中冒出头来, 口诵真咒, 激发大片佛光翻卷而上。
佛光如潮,飞旋着冲击在神网上。
十二名刚刚耗尽全部法力, 还没来得及服用丹药的女弟子齐齐闷哼,一个个七窍中不断喷出血来。
只是,这张神网的防御力颇为强横, 十二人被震得大口喷血,体内骨骼也碎了好几根, 但是并没有伤损到道基根本。
又是一瓶瓶丹药服下,十二名女弟子这次调息了一刻钟还多点时间, 一个个目光闪烁的看了看乌昙夫人的背影,咬着牙, 再次催动了神网。
又是一道戊土神雷落下,四周大地剧烈的摇晃着,上方的岩层崩塌,方圆数百里、厚达数十里的岩层径直砸下。
神网微微一震,这大片岩层就化为纯粹的戊土之力被神网吞噬。
十二名女弟子喘息着,不断的服下丹药,不断的激发戊土神雷, 同时不断受到佛光禁制的反扑冲击,一个个浑身血浆,已然成了血人儿。
佛音堂中,正在领悟无穷佛门道韵的卢仚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抬起头来, 双眸金光闪烁,朝着佛音堂外望了一眼,就看到正在疯狂攻击佛光禁制的乌昙夫人等人。
“呃?万花门的人?”
卢仚犹豫了一下,感受着佛音堂外已经被戊土神雷轰得削弱了不少的禁制,大致盘算了一下这一重佛光禁制还能持续的时间,淡然一笑,右手一指,一道金光喷薄而出。
小金刚须弥山中,三千万道兵大和尚体内法力瞬间抽空,化为一道道高深精妙的佛门禁制,顺着卢仚的身体急速涌出。
金光闪烁,地涌金莲,虚空中梵唱声声,一重重精妙无比、防御力极强的佛门禁制,重重叠叠的加持在了佛音堂外的佛光中。
“这,会是一场持久战希望你们, 能承受得住!”
卢仚微笑,然后继续沉浸在了深层次的领悟中。
聆听佛音堂中的佛法传承,卢仚的修为境界、法力修为等, 都在不断的提升。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机缘, 而且有外面这么强大的禁制保护,上哪里找比这里更安全的闭关之所?
就先让乌昙夫人她们耗着吧!
卢仚脑海中,在风、水、力三大道果之外,一颗颗光芒璀璨的小小道果正在急速凝聚。
佛门禅功精深、微妙,多‘随心而动’、‘随念而起’,其玄奥之处,和太上北溟仙宗感悟天地道韵、掌控大道法门的路数很是不同。
但是佛门的诸般护法神童中,同样有掌控雷霆风云的手段,也有擒拿地脉水龙的伟力。
尤其佛门最擅长诸般大力神通,对肉身熬炼,对力量的提升,什么‘金刚法体’、‘不坏金身’之类的感悟,更是强横得一塌糊涂,完全契合三眼神人图那圣象坐骑蕴藏的,最纯粹、最强大的‘力之道’。
是以,在佛音堂的佛门传承中,卢仚对风、水、力的大道感悟不断加深。
无数道纹从虚空中不断衍生,不断闪现在卢仚脑海,迅速和他脑海中的三枚道果融合,令得三枚道果体积急速增加,道纹变得越来越复杂,结构越来越精美,构造越来越完整。
更有其他诸如声音、雷霆、火焰、镇压、禁锢、净化等等佛门神通衍生的大道道韵,在卢仚脑海中不断凝成新的道果。
而任何一枚道果的凝聚,都能让卢仚凭空增加最少一千年凝道果境的法力修为。
随着卢仚对这些佛门精义的不断感悟,他和清宁心灯,和小金刚须弥山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越来越得心应手。
渐渐地,在清宁心灯上,一点神火飞起,在卢仚的神魂操控下,围绕着小金刚须弥山一点点的灼烧起来。
小金刚须弥山光芒大盛,那一点神火中,无数佛印喷薄而出,一点点铭刻进山体内,这座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本源极大受损的佛门重宝,开始一点点的反本溯源,不断的回复祂应有的气象、威力。
如此,七天时间瞬间过去。
乌昙夫人也已经数十次服下了补充法力的丹药,饶是如此,她驱动堕神鞭和那白骷髅两件邪门重器,也消耗了她大量的精气精血,此刻冷艳的小脸蛋已经凹陷了下去,两个颧骨高高隆起,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她身后,十二名女弟子更是气息奄奄,浑身精气神虚浮飘荡,身体战栗,一如上面寒月寺中,那些被榨干了精气的花和尚。
雷殛神网喷出的戊土神雷,体积和威力都比之前小了许多。而每一次新的雷火喷出,十二名女弟子都是大口吐血——她们吐出来的血水都变成了淡红色,精血亏损实在是太大了。
唯一让她们安慰的是,佛光禁制已经稀薄得近乎不存在,好似一张薄薄的纸片,只要再稍稍加把力,就能将其一击破开。
通过薄薄的佛光禁制,已经能看到佛音堂的本体。
此刻佛音堂上,青铜材质的墙壁上,一尊尊拈花微笑、慈眉善目的佛陀、菩萨、罗汉、金刚等佛门雕像不断浮现,佛光照耀之处,清净自在,不染一垢,端的犹如传说中的极乐净土降临人间,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流口水。
乌昙夫人就死死的盯着佛音堂,她哆哆嗦嗦的说道:“机缘就在眼前,徒儿们,加把力今日你们的损耗,为师一定帮你们全部补回来!”
地面上,钩吻夫人站在后山山林中,一副想死的表情,无语凝噎、仰面望天。
千红城传来消息,乌昙夫人唯一的女儿,和那魔道巨擘戊侽公生下的宝贝女儿瑶荧仙子,连同寒月寺的那位传说真佛转世的月光僧一起,失踪了。
千红城那边,无遮-大会失去了瑶荧仙子这位召集,在几个临时赶去的长老的协调下,还是圆满举办,无数远道而去的贵宾,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太大的乱子。
但是瑶荧仙子失踪,寒月寺的杂役僧们也不见了踪影,这里面,显然有很大的问题。
可是,钩吻夫人不敢进入地下。
那一处佛藏所在的位置,是地下三百多里钩吻夫人自身修为,她最多能潜入地下百里,就承受不住大地的压力,会被压得粉身碎骨。
她已经动用了好几种门内的紧急令信,想要召回乌昙夫人。
但是地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隔绝了万花门的令信,她根本无法联系上乌昙夫人。
“这都是”钩吻夫人气急败坏的连连跺脚:“瑶荧那小贱皮子,她又跑去哪里寻欢作乐?我的好师姐啊,老祖都已经发信,要我们彻查寒月寺这群贼和尚失踪的事情了你再不出来,这口锅,我怎么扛啊!”
就在钩吻夫人欲哭无泪,想要找几个门人弟子好生出口恶气的时候,地下深处,笼罩佛音堂的佛光禁制,终于被一颗戊土神雷‘啪’的一下炸开。
佛音堂,无遮无挡的出现在乌昙夫人面前。
第四百三十五章 胆大妄为(7)
寒月寺地下,已经出现了一个方圆千里,高有近百里旳大坑。
佛音堂静静的悬浮在滚滚岩浆上方,四面八方,尽被戊土潜行雷殛神网裹得结结实实。
乌昙夫人喘着气,手中堕神鞭邪光闪烁,一点一点的抽取着她体内所剩不多的精元。至于十二名心腹女弟子,已然是瘫倒在一片粉红色的云霞中,耗尽了所有精气神,就连一丁点儿法力都压榨不出来了。
一层极淡极淡,弹指可破的佛光勉强裹住了佛音堂。
这一层佛光微弱到了极致,乌昙夫人和十二名女弟子都能清晰察觉,只要一名刚刚凝聚道果的修士出手,随意一击就能将这一层佛光轰得粉碎。
“师师尊恭喜师尊,贺喜师尊。”一群女弟子七嘴八舌的呱噪着。
乌昙夫人‘呵呵’笑着。
她咬着牙,咬破手指,点出三滴精血,让那一颗白骷髅吞了自己精血。白惨惨的骷髅头转过头来,闪烁着绿色磷火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乌昙夫人,两排尖锐的牙齿急速摩擦,发出刺目的火光。
乌昙夫人咬着牙,举起堕神鞭,重重一鞭抽在了这白骷髅上。
“滚回去你家主人是怎么吩咐你的?”
白骷髅发出尖锐的啸声,‘叽叽喳喳’的咆哮了起来。乌昙夫人阴沉着脸,犹豫了一下,朝身后的十二名女弟子望了一眼:“不可伤她们性命,否则”
白骷髅怪啸一声,骤然化为无数残影穿过乌昙夫人,朝着十二名女弟子扑了上去。
喉咙、脖颈、肩膀、心口浑身各处要害,都有白骷髅张开嘴狠狠咬了上去,冲着她们体内精血就是一通猛吸。
三名照虚空,九名半步照虚空境的大高手齐声惨嚎,哭天喊地的求乌昙夫人救命。
她们耗尽了法力,此刻再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这白骷髅乃魔道巨擘戊侽公的御魔秘宝,狠戾诡谲,最是贪婪狠毒不过。此刻它不满足乌昙夫人给出的三滴精血的报酬, 抱着十二名女弟子就是一通猛吸。
十二名女弟子的气息骤然衰落。
她们的法力修为、道法境界都在不断的掉落, 短短呼吸间, 三名照虚空境的女弟子,已经摔回了凝道果初期,而九名半步照虚空境的女弟子, 更是直接摔回了金莲开境界。
“师尊!”十二名女弟子奄奄一息的放声哭喊。
白骷髅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怪啸声,慢悠悠的从百丈高下, 一点点的缩小到了拳头大小, 好似喝醉酒的醉汉一样, 优哉游哉的,晃着旋着, 飞回了乌昙夫人的袖子。
乌昙夫人抿嘴一笑,悠然道:“好了,好了, 这次你们立下大功, 为师不会亏待你们回去后, 你们从寒月寺挑选三千精锐弟子, 直接采补他们的全部精气神,甚至燃烧了他们的神魂也可总之, 让你们补回修为,而且更有进益,你们不会亏!”
十二名女弟子相互望了一眼, 然后同时笑了起来:“师尊大恩大德,弟子粉身碎骨, 难以报答!”
好吧,现在她们连动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乌昙夫人又是一贯的手段狠辣,哪个弟子敢触怒她, 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她都允诺了她们,可以挑选三千寒月寺的炉鼎补回修为呵呵,这么赏心悦目的快活事情,还能提升修为,这么好的事情,上哪里找去?
无非浪费点时间而已,这算什么?
乌昙夫人手指微微颤抖, 她不再搭理十二名心腹弟子,而是掏出了一个艳红色的药瓶,从中哆哆嗦嗦的取出了一颗鸡蛋黄大小的血色大丹。
这是乌昙夫人曾经的裙下之臣,元灵天赫赫有名的宗师级散修丹师石苔翁炼制的大丹, 最擅长填补元气,恢复损耗的精血、神魂,是元灵天最顶级的灵丹妙药,堪称价值连城。
可惜了,自从结识了戊侽公,为他生下女儿后,戊侽公极其善妒,乌昙夫人曾经的裙下之臣们,都不敢再和她拉拉扯扯的。
石苔翁胆大,还一直偷偷摸摸的和乌昙夫人有点牵扯。
但是他再胆大,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和乌昙夫人往来了。
是以,这等大丹灵药,曾经的乌昙夫人是一点儿都不缺的,如今却要数着数字来使用了。
“男人呵呵!”乌昙夫人捏着大丹,低沉的嘟囔了一声, 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 正要将大丹放进嘴里,一支形如鸡爪,色泽青黄的手掌突然从她身边冒出,一手将那大丹抓了过去。
元灵天的人种,天生品质是极好的,无论男女,个个身形高挑、颀长,面容精致、精美,就好像巧手艺人精心打造出来的瓷器艺术品一样耐看。
也就是蛮王殿这样的体修宗门,用各种血脉淬炼肉身,这才将自己变得宛如狮虎一般雄壮非人这是异类,整个元灵天这样的宗门也没几个。
是以,突然从乌昙夫人身边冒出来的这男子他身高不到六尺,干干瘦瘦,尖嘴猴腮,头发更呈地中海式秃顶状态,身形好似一只晒干的死猴子,这等模样,在整个元灵天都是极其罕见的绝品了。
就见他身穿一件土里土气的土黄色长袍,秃顶的脑袋上,居然还束了一条两指宽的发带,正中眉心位置,扣了一颗鸡蛋大小光芒四溢的黄色宝珠。
怎么说呢,这人整体的造型,就好像一块土黄色、热腾腾、鹰洋贫瘠的牛粪。
而乌昙夫人,自然就是一朵高冷、娇艳、不可轻易触犯的黑色昙花。
两人的气质差距是天差地远。
但是一见到干干瘦瘦、皮包骨头的丑陋矮个子老人,乌昙夫人瞳孔一缩,一直犹如冰山一般冷肃的俏脸上,骤然堆起了极其灿烂的笑容。
“老爷怎么来了?”乌昙夫人笑得极其灿烂,只是原本就惨白一片的脸上,更是白得近乎透明,连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了。
元灵天有数的,将那些魔道、邪道的太上长老之类的老怪物加在一起,个人实力都足以排入前三之列的魔道巨擘,元灵天黑玉海星宿宫,对外自称逍遥老祖,本名戊侽公的老魔头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干巴巴犹如猴子爪子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乌昙夫人的脸蛋。
“嘎嘎乌昙你刚刚从星宿宫离开,老祖我就跟在你身后了。”戊侽公的声音极其难听,一会儿尖锐,一会儿沙哑,一会儿阴柔如女子,一会儿粗糙好似被火炭烧坏了喉咙。
他‘咯咯’怪笑着,志得意满的看着乌昙夫人。
“你平日里,在老祖面前最是谨慎小心的,这次花费这么大代价,将老祖伺候得舒舒服服,嘿嘿老祖就很好奇啊,平日里摆布你,你这个不情愿,那个不情愿的,但是这次有鬼,肯定有鬼!”
“所以,老祖我哎,就难得的大方了一次,你看,这天魔颅,我也借你了。这雷殛神网,我也借你了。”
“老祖我压箱底的宝贝都借给你了我担心啊,我害怕啊,这是老祖我的棺材本啊!你要是带着祂们跑了哎,乌昙你当然不会跑,但是你万一被人劫财劫色老祖我不是亏大了么?”
“所以,你借了这些宝贝三年,老祖我都在你身后盯着呢。”
“你用这些宝贝,击杀了几个往年和你有仇怨的小辈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知道,你要杀那些人,根本不需要找老祖我借宝贝啊!”
“你,一定有更加重要的目标!”
戊侽公背着手,转过身,看着被一层极其稀薄的佛光笼罩的佛音堂,幽幽说道:“没想到,你们万花门,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这寒月寺,我也来过两次,居然都没注意到,在寒月寺的地下,居然有这样的佛门密藏。”
“啧啧,这一定是佛门极其高深的神通-大-法,偏移了老祖我的注意。”
“也就是,老祖出身魔道,所以这佛门密藏在没被攻破时,老祖我是没‘机缘’和这密藏产生任何‘因果’的。”
“佛门神通,果然不凡。”
“可是既然有乌昙你帮老祖我破开了这一重禁制,呵呵,乌昙啊,用那些贼秃的话来说,这处佛藏,和我有缘你的意思呢?”
戊侽公的话很不客气。
他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处佛藏,归于自己名下。
乌昙夫人的脸色变得极其的,无法形容。她看着戊侽公,半晌没有吭声。
戊侽公微笑着,爪子又在乌昙夫人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哦,你之前,还去了大荒山颠倒山,找颠倒老儿帮你隔绝天机,混乱行迹但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颠倒老儿生平最害怕的人就是我?”
“你找他帮你遮掩行迹,想要杜绝最后一丝老祖莪发现你秘密的可能你刚从颠倒谷离开,颠倒老儿就给老祖我发信了!”
乌昙夫人终于忍不住,她嘶声道:“他还敢收我那么高的费用?”
戊侽公微笑点头:“是啊,他居然敢收我夫人的钱所以,我特意跑去颠倒谷,打断了他的两条腿,让他赔偿了十倍夫人的耗费,夫人,可还满意么?若是不满意,稍后我去屠了他满门就是。”
乌昙夫人,不再开口。
她,这次,算是被戊侽公吃得死死的了。
这也就怪万花门崛起得太快,门内的太上老祖虽然也有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但是无论是底蕴、实力还是其他各方面,都无法和戊侽公这样的老魔头抗衡。
否则的话,她何以落入如此狼狈的境地?
戊侽公得意的揉搓双手,笑呵呵的说道:“那么,让老祖我看看,这佛藏中,究竟有什么!”
第四百三十六章 胆大妄为(8)
佛音堂内,佛音冉冉沉寂。
卢仚站起身来,缓缓行走了七步。
每一步落下,青铜地板上都有一朵九彩莲花冉冉绽放,轻柔的托住卢仚已然长到一丈六尺的身躯。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已然全部点亮。
风、水、力,三枚道果已经压缩到了极致,化为了神魂不可查的‘奇点’,围绕着卢仚的神魂缓缓旋转。而三枚道果的边缘,则是有无量光辉酝酿,只待一个契机,就能焕发出大日般光芒,照耀虚空!
当这三轮大日绽放之时,就是卢仚破开道果,照耀虚空之际。
四面六臂、身后有千手宝轮化为佛龛拥护的佛陀法相高悬脑海,四面八方,有八百颗光芒四射的道果萦绕。
每一颗道果,都对应了曾经极圣天佛门的一门功法、一门传承。
因为佛音堂的存在,这些道果都已经凝练到了极致,同样到了照虚空境的边缘。
只是,八百道果,虽然相比风、水、力三大道果,在品级上差了许多,蕴藏的力量层级也差了不少,毕竟总数太大。
若是同时突破照虚空境,以自身神魂牵引外界天地道韵,引动无量天地灵机洗刷身、魂、精血、法力,八百道果能够引发多大的声势?那等巨变,就算是如今卢仚的身体也承受不起,是以他只能徐徐图之。
饶是如此,卢仚如今的肉体力量,法力修为,也已经到了极其恐怖的程度。
不提其他,就说一枚道果,给他带来无比精纯的一千年法力修为——八百道果,就是八十万年的法力总量!
哪怕卢仚有无量归墟体打下雄厚无比的基础, 身躯好似无量归墟一般, 可以容纳天地万物他如今也有一种‘吃撑’的感觉。
只是原地走了七步, 卢仚就感觉,自己好似一个撑得溜圆的鱼泡儿,里面塞满了沉重的水银, 一步一颤悠,一步一晃荡, 好似身体随时可能破开一个缝隙, 体内总量惊人的法力就会化为灭世洪潮, 翻滚而出。
尤其是,卢仚的法力质量, 还极其的精纯高妙。
他现今大概是半步照虚空的境界,但是他的法力品质,绝对达到了寻常照虚空后期大能修士的水准。是以, 如果以神通法术论, 此刻的卢仚, 足以和照虚空后期的大能正面对抗。
如果加上他已经强到有点丧心病狂的金身法体
半步天人之下, 应该无人能接他一击才是。
七步踏出,卢仚默运一门禅定神通, 一轮清澈的佛光在周身来回洗炼了十八次,将体内充沛欲出的法力一点点收敛归纳,然后双眼喷出丝丝光芒, 朝着佛音堂外看了过去。
戊侽公和乌昙夫人的小计较,他看得清清楚楚。
从两人的对话中, 卢仚也明白了两人的身份,更是直接看出了两人中间那诡异的关系。
佛门的大德高僧们, 各个都是‘修心’的高手。
说得不尊敬一些,佛门的高僧, 全都是揣测人心、拿捏人性的顶级高手,戊侽公和乌昙夫人的这点小心思,在经历了佛音堂传承灌顶的卢仚眼里,简直是一眼看得无比透彻。
“有趣!而且,多好的宝贝啊!”
卢仚微笑,左手一挥手,瑶荧仙子和月光僧就出现在他身前。
月光僧浑身禅光缭绕, 头顶有一轮月影佛光旋转,显然修行同样大进了一步,已然得了寒月寺真传的几分真谛。
见到卢仚,月光僧向卢仚合十行礼, 毕恭毕敬的称了一声‘师兄’。
瑶荧仙子则是一脸空白的看着卢仚。
等到月光僧行礼之后,瑶荧仙子跪地,向卢仚顶礼膜拜:“佛主!”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月光僧:“她,已然是我的护道道兵,你,不会心痛罢?”
卢仚唯恐月光僧和瑶荧之间,会有什么幺蛾子出现。什么转世真佛和妖魔圣女的感情纠葛啊,十世轮回的感情纠葛啊,真佛和妖女的苦海挣扎啊什么的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卢仚就决定,干脆连月光僧也‘渡化’了事。
月光僧很是平淡的看着瑶荧仙子,轻轻的摇了摇头,轻轻的颂了一声‘我佛慈悲’,随后淡淡的说道:“师兄慈悲,这是瑶荧的超脱之机能够脱离那无尽欲海,随侍师兄左近, 正是她苦修百世, 得来的福缘。”
月光僧看着卢仚轻笑道:“师兄是注定成佛作祖的, 能够追随在师兄身边,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呢?”
卢仚看看月光僧, 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果然不愧是佛门大和尚,这一番胡话说得很不要脸,卢仚很喜欢。
卢仚朝着瑶荧仙子一指。
瑶荧仙子站起身来,口诵一串秘咒,双手掐动指印。就听‘当啷’一声,锁在月光僧脖颈上的母子同命锁顿时松开,带着一丝丝金霞邪气,缓缓飘离了月光僧。
左手金光一闪,将月光僧收回小金刚须弥山,卢仚抓起母子同命锁,将其扣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梦幻泡影珠光芒闪烁,配合着卢仚八百道果中的一枚色彩迷离的道果,卢仚的身躯一阵蠕动变化,变成了月光僧的模样。
之前卢仚变幻形体,全是依靠梦幻泡影珠施为。
而如今在佛音堂得了传承,凝聚了八百道果,佛门当中,也有变化之道,卢仚以此变化之道,配合梦幻泡影珠的奇效,他所化的月光僧,无论是外形还是气息,都和本体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区别。
原本若是碰到修炼了某些奇妙法眼的大能,卢仚自身修为也不足,梦幻泡影珠还有被人看破的概率。
但是如今卢仚修为飙升,又有了佛门变化之道,再融合了梦幻泡影珠的威力,世上能够看透他变化之道的人怕是就很难找出来了。
“去罢,给你爹娘一个惊喜。”
卢仚微笑着,朝瑶荧仙子点了点头。
一脸空白的瑶荧仙子面色一阵变幻,又变成了在千红城时那魅惑众生的妖娆姿态,她‘咯咯’笑着,扭动着纤细的腰身,轻轻一拉母子同命锁,带着卢仚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佛音堂。
卢仚双手合十,一轮清澈的月光平地升起,月华旋转,正中一枚莲花佛印浮现,一股清澈、澄透,让人身心神魂都骤然变得无比‘空寂’、‘洁净’的气息冉冉放开。
佛音堂外,已经屈指可破的佛光禁制‘啪’的一声炸开。
瑶荧仙子扭动着细腰,‘咯咯’笑着,朝着一脸扭曲的戊侽公、乌昙夫人走了过去。
瑶荧仙子浑身释放出淡淡的檀香,每一步踏在虚空中,都有一朵淡金色的曼陀罗花冉冉盛放。她如今施展的,是佛音堂中一门极其偏门的佛门传承,是佛门某些大和尚讲经之时,专门用来营造圣光效果,引得信徒动心、动神的‘天女变’。
这种手段,不入流得很,拿来蒙骗红尘世俗的信徒,积攒香火钱、积攒信徒、圈占地盘,却是极其好用的。
一旦施展‘天女变’,瑶荧仙子就从万花门的妖女,变成了佛门传说中的护法飞天,身具奇香,步步生花,身边有天音缭绕,更有一层层华美绝伦的仙光护体。
瑶荧仙子的气息,也变了许多,变得缥缈莫测、神异出尘。
“爹爹,娘亲,你们可是来晚了嘻嘻,这里的好处,已经被女儿拿走了。”瑶荧仙子‘咯咯’笑着,一步步走到了目瞪口呆的戊侽公和乌昙夫人面前。
“这里,是太古极圣天大梵净世宗最后一位方丈的寂灭之地,留下了极圣天佛门最高深的传承更有一粒万佛丹,帮女儿洗炼肉身,清净神魂,炼成了佛门天女之躯,种下了至高的佛门道果!”
瑶荧仙子朝乌昙夫人抛了个媚眼:“娘亲,如今的你,怕是不是女儿的对手了哦女儿的天女万化秘功,可是佛门神通,专门克制万花门的功法呢。”
瑶荧仙子的话,九真一假。
什么万佛丹自然是没有的。
但是其他的么,看看瑶荧仙子几乎半透明的琉璃法体,再看看她通体的奇香,萦绕的仙光,以及那隐隐对戊侽公的魔功都造成了一丝压制的气息,戊侽公和乌昙夫人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儿,她真的转修了佛门功法,而且得了极大的好处!
自身出身不正,但是元灵天所有大宗门的核心高层,所有的散修强者无不心知肚明——当年极圣天攻伐元灵天的时候,对元灵天造成的杀伐损失最惨重的,就是那群佛门秃子!
贼秃们的神通功法,简直是碾压一切,打得那时候的元灵天诸多宗门灰飞烟灭,数以亿万计的修士魂飞魄散,杀得元灵天尸骸如山、血流成海。
如今的元灵天,佛门修士不受待见。
但是如果有人能够得到真正高深的佛门传承这是无数人都嫉妒、羡慕、心生向往的好事啊!
戊侽公枯瘦的面颊抖了抖,他无比贪婪的看了一眼佛音堂,右手轻轻一挥,笼罩了这一方地域的雷殛神网就骤然喷出了大片黄光。
“瑶荧心肝,真是你?嗯!”
戊侽公双手掐印,朝着瑶荧仙子一指。
瑶荧仙子体内,一块巴掌大小,雕刻了一张扭曲鬼面的青铜令牌骤然浮现,有气无力的发出了一声悲戚的哀鸣。
这青铜令牌刚刚出现,瑶荧仙子体内大片明净的仙光浮现,犹如漩涡轻轻一旋,就将这一面青铜令牌搅得稀烂。
戊侽公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的确是自家的宝贝女儿
“瑶荧心肝,你在里面得了什么好东西,赶紧都拿出来,让为父帮你鉴定鉴定!”
戊侽公咧嘴大笑,很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第四百三十七章 胆大妄为(9)
瑶荧仙子‘咯咯’一笑。
戊侽公猛地一瞪眼:“怎的?你对为父,还有什么不放心么?”
四周大地骤然一颤,笼罩了这一片空域的雷殛神网微微一晃,一共九九八十一颗黄色龙头冉冉从罗网中探出头来,微微张开嘴,每颗龙头内都有一颗直径百丈的戊土神雷悄然凝聚。
卢仚双手合十站在瑶荧仙子身后,由衷感慨,这魔道巨擘就是不一样,威胁自家女儿,都是这样的干净利落,毫不遮遮掩掩。
瑶荧仙子撇了撇嘴,朝着卢仚斜睨了一眼:“月光,将你得来旳那宝贝,给老祖看看。”
戊侽公和乌昙夫人同时看向了卢仚。
卢仚双手合十,向戊侽公和乌昙夫人行了一礼,周身月华如水,翻滚流转,一缕缕清凉清净之意四溢,让戊侽公和乌昙夫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老夫生平,最讨厌和尚!”戊侽公冷冷一笑,将枯瘦的爪子伸向了卢仚:“拿来吧,让老夫看看,这处佛藏中,究竟藏了多么了不起的宝贝!”
戊侽公一对儿眼睛从眼眶里凸起,眸子里绿光四射,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些许。
极圣天,大梵净世宗,最后一任方丈寂灭之地?
戊侽公是经历过三万年前那一场可怕大战的幸存者他那时候,还只是一个中等魔头,在元灵天的魔道散修中,属于有点名气,但是随时可能被人一指头碾死的那种。
他还记得,极圣天的佛修们驾驭着巨大的佛殿、佛堂、佛山、佛塔,破开元灵天的天地胎膜,从天外粗暴闯进来,对元灵天的修士, 无论正邪, 无差别放手屠杀的场景。
从东杀到西, 从南杀到北,再周而复始的杀一轮,再杀一轮。
杀得元灵天的大地都变成了红色。。
杀得一条条江河都成了血河。
大梵净世宗的恐怖名声, 就是用无数元灵天修士的尸骸铸成的。
而大梵净世宗的疯狂屠杀,也最终成就了戊侽公——要不是戊侽公在尸山血海中, 捡了几个漏, 从被击杀的魔道巨擘尸体上摸了几件压箱底的好宝贝, 更得了极高深的魔道传承,怎可能有如今的逍遥老祖戊侽公呢?
大梵净世宗最后一任方丈的寂灭之地啊可想而知能够在这里留下来的宝贝是何等层次的至宝。
戊侽公手指都有点颤抖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若是卢仚敢有任何异动若是他的这个宝贝女儿敢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就会痛下杀手!
女儿没了,还能再生。
宝贝没了, 上哪找去?
卢仚直起腰身, 戊侽公身后, 一抹晦涩阴沉的旗幡幽影一闪而过, 一股滔天魔气化为一张扭曲的巨面,怒吼着扶摇而起, 冲起来上千丈高。
很显然,这又是一件了不得的魔道至宝。
卢仚伸出双手,将血饕餮鼎和清宁心灯取了出来, 一左一右,双手捧着, 递给了戊侽公。
戊侽公目光随意的扫过清宁心灯。
这盏灯,他从未见过清宁心灯不发威的时候, 威能内敛,神物自晦, 没有丝毫威势,戊侽公当年,只是一个中等魔头,根本没资格面见大梵净世宗的方丈,也没资格掺合他的战斗,是以不认得。
但是这件血饕餮鼎却是元灵天魔道至宝名录中,极其有名的一件。
戊侽公瞪大眼睛, 嘶声道:“血饕餮?是了,是了,定然是大梵净世宗的方丈除了他,谁能镇压了血饕餮的主人?谁能将祂藏匿至今?”
“这不仅仅是魔道杀伐至宝, 能够采炼众生精血,凝炼无上真魔血脉,更改资质,变幻血脉,让凡人化为真魔,有机会证得无上真魔大道突破天人瓶颈的异宝!”
戊侽公兴奋得浑身都在哆嗦。
佛门的宝藏,他虽然窥觑,但是并没有太大的贪恋实在是,他是一个积年的老魔头,他拿着一件佛门至宝,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吧?
但是血饕餮鼎,却是让他更进一步的希望所在!
相比血饕餮鼎,其他的什么佛门至宝,全都是屁
双手颤栗着,戊侽公伸手握住了血饕餮鼎,嘶声道:“有了这宝贝,老祖我大道可期!桀桀,什么太上仙诰,什么飞升之机, 老祖我”
血饕餮鼎表面的大嘴突然张开, 一抹血淋淋的血光化为一抹剑影横冲而出,笔直的贯穿了戊侽公的心口。
戊侽公嘶声惨嚎,雷殛神网八十一颗龙头同时张开大嘴,他身后的旗幡幽影急速闪烁
清宁心灯骤然大放光明,灯盏中,卢仚聚集小金刚须弥山无数道兵大和尚的力量,好容易积攒的一千零八十滴醍醐灯油,骤然少了三分之一。
三色火光极其温柔的向四周扩散开,包裹了方圆百丈之地。
淡淡的佛炎从戊侽公体表燃起,顷刻间烧透了他的身躯,戊侽公骤然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他一脸扭曲的看着卢仚,猛地张开了嘴。
八十一颗戊土神雷带着恐怖巨响落下。
他身后,那旗幡幽影骤然显出了真形,十二具巨大的魔头伸出长长的手臂,朝着卢仚狠狠拍了下来。
灯盏中,剩下的七百二十滴灯油瞬间烧光。
十二条魔头手臂碰触到三色神火,‘呼’的一下烧得干干净净。
八十一颗戊土神雷当头落下,重重的砸在了三色火圈上,恐怖的压力当头袭来,卢仚身体微微一晃,五脏六腑震荡,一口金灿灿的血水喷出,劈头盖脸的落在了戊侽公的脸上,越发让三色佛炎的威能飙升。
“老祖我打了一辈子的雀儿”
戊侽公发出了最后一丝哀鸣,就此神魂俱灭,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
乌昙夫人呆了呆,然后猛地跪在了地上,朝着卢仚露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想不到,贤婿居然反制了瑶荧这傻丫头想来,这也是这佛门密藏给贤婿的好处?”
“大家都是一家人贤婿莫非要向我这做岳母的痛下杀手不成?”
卢仚骇然看着乌昙夫人。
这话好生的,无耻!
轻咳一声,右手往脖颈上一拂,母子同命锁顿时散开,卢仚回复了原本模样,一丈六尺的雄伟身躯犹如一座小山,矗立在了跪拜的乌昙夫人面前。
乌昙夫人骇然看着卢仚,嘶声道:“你,你是何人?”
事情不对劲了,极其不对劲了,乌昙夫人是多机灵的人儿,否则怎可能坐上万花门的掌门宝座?
一看到气息逼人,皮肤下隐隐有奇光流转的卢仚,再看看一脸神圣肃然、端庄圣洁的自家宝贝女儿,乌昙夫人急忙笑了起来:“前辈大能,晚辈望尘莫及瑶荧能拜入前辈门下,实在是我这宝贝女儿的造化晚辈乌昙,乃”
卢仚打断了乌昙夫人的话,他一指头点出,指尖狠狠轰在了对方的眉心,一道强横无匹的佛门念力轰入乌昙夫人脑海,径直在她神魂中留下了一道极其霸道的佛门驭兽禁制!
没错,是驭兽禁制。
这种禁制,是佛门高僧收服那些强大妖魔,强行将它们化为门下坐骑,唯恐它们兽性未消,在外杀人放火惹出各种麻烦,用来禁锢它们行动,约束它们举止的强力禁制。
但是将这禁制用在人身上!
好吧,卢仚这一手玩得,有点太狠了一些。
但是考虑到万花门的所作所为嘛卢仚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如雨的乌昙夫人,冷然道:“你,可能感受到神魂中的禁制?”
乌昙夫人连连点头,不敢多说。
轰入她神魂的禁制霸道无比,她能感受到,那一道禁制宛如一座火山潜伏在她神魂最深处,只要引爆,她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很好,你那万花门,实在是有点不入流。好好的寒月寺,偌大的佛门净地,居然被你们祸害成这种模样?”
“我和佛门,有点缘法,所以,我要拨乱反正,还寒月寺一个清净,一个太平,一个公道!”
“所以,寒月寺那些堕落的花和尚,是我的了。”
“你们万花门的那些女弟子伤风败俗,恶事做绝,我也给她们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稍后,我们回返寒月寺,你好生配合我,将万花门上上下下全都拿下。”
“唔单单一个万花门,似乎还有点小家子气?”
卢仚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看着一脸绝望的乌昙夫人,微笑道:“你们万花门,想来有很多裙带好友,所以,找个借口,不管是什么借口,一个月内,在你们万花门的山门,举办一次巨大的‘无遮-大会’,如何?”
乌昙夫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卢仚:“前辈意欲何为?本门交游广阔,认识的强者无数,若是,若是将他们全都聚集在万花门山门,怕是”
乌昙夫人很想说,卢仚大概是不能对付这么多元灵天的高手的。
卢仚微笑看着乌昙夫人:“那,就要有劳掌门您配合了您说呢?我念动间,掌门就要魂飞魄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道理,您懂吧?”
乌昙夫人沉默许久,然后重重点头。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万花奇案
一个月后,万花原。
这是万花门的山门所在,是一片极广袤的丘陵地带,点缀以大大小小数千座秀美山峰,遍地都是奇花异草,触目尽是鲜艳花林,四时花开不败,常年花香流溢。
一如千红城,一如寒月寺,这万花原上尽是精致至极的宫殿楼阁,陈设得极尽奢靡、风流,整日里有无数的酒宴,整日里有无穷的歌舞,风流才子、俊俏佳人、积年魔头、道德先生,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扎堆出没,其乌烟瘴气之形态,文笔难以尽述。
这里,也是元灵天唯一一个没有阵法防御的山门总堂。
需要什么禁制呢?
就算是最残暴的老魔头,他们疯了傻了,没事跑来伤害这些千姿百媚,裙带关系遍及大半個元灵天的万花门弟子?更不要说,甚至他们自己身边,或者他们自己子孙、门人身边,都有万花门娇滴滴的大姑娘陪伴着呢?
所以,万花门不需要设防。
所以,乌昙夫人一份请柬发出,说是要商议万花门远征极圣天的大事,邀请各方亲朋好友赶来共谋大计,一时间四方云动,无数宗门精英、门阀子弟、散修魔头、有道高人,纷纷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甚至某些道貌岸然,在元灵天正邪两道有着极大名声的老怪物,偷偷摸摸的询问乌昙夫人,知晓戊侽公这次不会出现在会场后,他们火急火燎的也都赶了过来。
其中,就包括了专门给人卜卦、算命、混淆天机、遮盖行踪的颠倒老人。
这颠倒老人在接到请柬后, 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跑到了万花原, 舔着脸给乌昙夫人送了一份极重的赔礼, 然后连着大半个月紧跟在乌昙夫人身边,殷勤伺候的模样,让无数人侧目。。
所谓老舔狗, 颠倒老人已经将这份职业的精髓演绎到了极致。
偏偏他这么畏惧戊侽公,他刚才帮着戊侽公坑了乌昙夫人一把, 居然还有这份面皮, 这份胆量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色是刮骨钢刀, 古人诚不我欺!”卢仚低声嘟囔着,感受着万花原前山那份越发浓烈的欲念之气, 左手轻轻一挥,面前那形如二八少女,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万余岁, 当年一手颠覆了寒月寺, 也一手将万花门送上了元灵天排名前百强力宗门的老祖宗, 就翻着白眼, 被纳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这位名为玲珑老祖的万花门老祖宗, 已经是半步天人的修为。
但是卢仚根本没出手,根本没领教半步天人的老祖宗究竟有多强大,玲珑老祖就已经被乌昙夫人送去的酒水美食给放倒了。
一万多岁的老太太了, 美其名曰闭关修炼,探索无穷天道, 力求突破天人境的老太太。整日里还喜欢美酒美食,美衣华服。
闭关的场所, 各种昂贵的香料就好像熏腊肉一样烧得云遮雾罩的,还有从寒月寺精挑细选的俊俏和尚在这里贴身照料, 每天还要欣赏各色天魔舞之类不可描述的古怪玩意儿
就这,还闭什么关,修什么道?
总之,玲珑夫人的七情六欲,比起世俗凡人都要强烈得多。
是以,对她下黑手,实在是太容易了。
只用了短短七天时间, 一套乌昙夫人从某个老相好那里弄来的,品级极高,力量极强的混合剧毒,就融入了玲珑老祖的身体。药力催动后, 乌昙夫人亲自拎着一根大棒子,从浑身瘫软的玲珑老祖身后给了她后脑勺一棍
于是,万花门这位实力最强,带着整个宗门崛起的老祖,就被镇压在了小金刚须弥山中。
亿万道兵大和尚齐声高呼佛号,一道道精纯的佛门奥义宛如金色的洪流,朝着昏厥的玲珑老祖冲刷了过去。
可怜玲珑老祖被自家最信任、最重用的晚辈黑手放翻,此刻毫无反抗之力,身体躺在小金刚须弥山的山顶,一抽一抽的,原本泛着粉红色,通体冒着红烟的神魂,就被一遍遍冲刷成了淡金色。
玲珑老祖之后,是乞巧老祖,莲月老祖,水仙老祖
乌昙夫人发出请柬后,短短半个月间, 万花门的高层核心, 被卢仚一网打尽。
一场战斗都没有,一个还手的都没有。被卢仚生擒活捉, 拿去渡化成道兵大和尚的万花门老祖们,没有任何提防,没有任何戒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站在玲珑老祖闭关修炼的山峰之巅,俯瞰着灯红酒绿、乌烟瘴气的万花原,卢仚只能感慨,非战之罪。
万花门的这些高层她们何曾战斗过?
她们何曾有过江湖经验?
她们何曾经历过生死搏杀?
总之欺负这群老太太,卢仚感觉挺没成就感的。
但是,既然已经下手了,卢仚也不是那种圣母心态、心慈手软的人。顺着一群万花门老祖的根子,一点点的往下延伸,一个又一个在万花门中位高权重、养尊处优的夫人,也就乖乖的成了卢仚麾下的佛门弟子。
随之,万花门一座一座秘库不断开启,堆积如山的修炼资源不断送入小金刚须弥山。
小金刚须弥山内,无数道兵大和尚的修行境界因为佛音堂的关系提升了一大截,此刻欠缺的就是法力修为。
这些修炼资源在小金刚须弥山上燃烧一空,化为庞然法力注入这些道兵大和尚身躯,彻底的稳固了他们的境界,提升了他们的修为。
顺带着,万花门高层一份份命令不断发出,万花门的世俗附庸,那些仙朝、皇朝、王国,一个个屁颠屁颠的将无数的资源搬了出来,派出了几乎倾国的精锐军队,由一个个门阀世家的高手统辖着,乖乖的送到了万花原。
这些资源,这些军队,这些高手,自然也都被卢仚笑纳。
毕竟是元灵天排名前百的强大宗门,虽然万花门的实际战力欠缺了一些,可是她们掌控的资源,却是实实在在对得起她们的排名,甚至犹有超出。
由此,到了乌昙夫人请柬上的正日子。
万花门山门大殿,数千气息森然的高手齐聚,群魔乱舞,‘群贤毕至’正殿之外,各处宫殿楼阁中,按照辈分、实力、出身、名望等等,无数大大小小的修士尽情享用着万花门弟子的殷勤服侍。
大殿上,香烟缭绕,有近千名万花门弟子在做天魔狂舞。
又有丝竹声声,天籁歌喉,大群叫声清脆的鸟儿在大殿上方盘旋,无数花瓣随风围着大殿乱飞。
乌昙夫人拎着酒盏,和在场地位最高、实力最强、凶名最盛的一群耆宿高手笑语殷殷的说了几句,看着他们都将酒盏中的美酒喝了下去,她就轻松而快意的笑了起来。
“如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咯咯,诸位道友倒是碰上好事了。”
大殿内即刻变得鸦雀无声,几个积年的老魔头,声名、实力、凶残手段都不在戊侽公之下的老怪物齐齐站起身来,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乌昙夫人。
“乌昙,你这话,不对劲。”
“味道不对你想做甚?”
“唔,你万花门家大业大的,和四方道友交好,这是没错的但是要论战力,嘿嘿,你们万花门,可当不起今日所有来宾的联手攻击!”
“乌昙,不要自误你做了什么?你想要做什么?你”
突然间,这些老怪物脸上气血翻滚,一个个闷哼一声,齐齐盘坐在了地上。他们头顶一层白气升腾而起,一个个面皮抽搐,犹如见鬼一样盯着乌昙夫人。
更有人忙不迭的掏出解毒丹药,急忙塞进嘴里。
但是一切哪里还来得及?
乌昙夫人下的混合剧毒,在这一个月中,逐次的侵入了在场众多宾客的身体最后只差了这一杯好酒做药引子。
这混合剧毒一旦引爆,就算是半步天人境的玲珑老祖都着了手,在场的一群老怪物修为再高,也不过和玲珑老祖相差仿佛。
低沉的轰鸣声响起。
天地间黄光大盛,得自戊侽公的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冉冉升起,将整个万花原包裹在内。
数十名修为最强的老怪齐声呐喊,一个个冲天飞起。
“戊侽公,你勾结你这姘头想要做什么?”有和戊侽公相熟的魔道巨擘嘶声怒骂。
无数身穿僧衣,袒露胸膛的雄壮大和尚出现在雷殛神网上方,他们守定了各处要害方位,随后潮水一般的法力不断涌入雷殛神网。
卢仚手中的道兵大和尚数量惊人,他们的法力总量是一个天文数字。
堪称无穷无尽的法力催动神王,三千六百颗黄色龙头冉冉浮现,张开嘴就是一大片戊土神光洒落。
大黄出现在神网的核心位置,无穷无尽的戊土之力注入他的身体,这条膘肥体壮的大黄狗,在这一刻,他的体型隐隐已经化为一头通体纯黄色的麒麟。
仰天一声咆哮,在大黄的牵引下,戊土神光凝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山峰当头砸下。
数十名老魔头被砸得齐齐吐血,一个个抱着肚子,有气无力的摔倒在地,被卢仚布下的大阵一网成擒。
一夜的纷纷扰扰后,万花原空了。
从宫殿楼阁,到弟子门人,再到所有的修炼资源,彻底一空。
连带着万花门治下的寒月寺这样的重要据点,以及千红城这样的外围据点,所有弟子、所有资源,消失得干干净净。
万花门,就此在元灵天销声匿迹,只有曾经的风月美名在无数修士当中口耳相传。
第四百三十九章 路向何方
漫天乌云,雷霆乱崩。
数十条长达千丈的青铜巨舰撕开乌云,撞碎了雷霆,周身翻滚着浓郁的精血气息,化为无数神兽虚影怒吼咆哮,一路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
数十名身披重甲,身高过丈的雄伟老人手持长戈长戟,气势汹汹的跳下战舰,重重的落地,脚踏之处,数十处原本秀美绝伦的山峰轰然粉碎,被他们肆意外放的法力轰成了一个个直径百里的大坑。
密密麻麻的重甲蛮汉从战舰中冲出,怒吼着将原本万花门的山门重地搅和得一团糟,真個挖地数里的将这里搜寻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这些蛮王殿的蛮横修士仰天怒骂了一通,随后窜上了巨舰,怒火冲天的朝着万花门世俗界的几个仙朝附庸冲了过去。
前些日子,蛮王殿有七名地位尊崇、实力强横的长老,连同近万血脉最精纯、身份最重要的嫡系弟子,应邀来万花门参加规模空前的‘无遮-大会’。
蛮王殿弟子一个个血气方刚,精血旺盛到了极致,在某些方面的需求未免就强烈了许多。而万花门的女弟子,每一个都是女人中的女人,每一个都是绝色中的绝色,是元灵天最会伺候男人的女子。
是以,得到了邀请,七位蛮王殿的长老,就乐颠颠的带着近万嫡系弟子,数万旁系弟子,驾着战舰,屁颠屁颠的赶来了万花原一名长老还曾经放话吹嘘,此去一定要杀得万花门人仰马翻,杀她们一个香汗淋漓、两股战战!
然后,这七名长老、近万嫡系、数万旁系,消失了。。
蛮王殿的旁系弟子就不说了,这些旁系弟子就是高级打手, 培养起来容易。但是七名照虚空境的长老, 近万嫡系弟子, 个个都是心肝宝贝
这份损失,极其惨重,蛮王殿几个常年闭关的老祖都被惊动了, 气急败坏的将蛮王殿当代殿主当众殴打吐血,催逼他们彻查此事。
蛮王殿当即派出了大批精锐赶来万花原但是他们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 蛮王殿的人根本就缺少追踪追查的天赋技能。
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只能跑去找曾经的万花门附庸仙朝的麻烦。
这损失, 能补回多少,就补回多少吧实在不行, 把两三个仙朝劫掠一空,也是一件好事。
蛮王殿的这群蛮汉刚走,玄机宗的大群弟子就骑着清一色的白鹤坐骑破空而来。
玄机宗以阵法入道, 超过十万玄机宗的精英弟子赶到万花原, 立刻布下了数百种捕捉气息、追踪痕迹, 甚至是强行窥伺天机, 捕捉过去、现在、未来各种影像、信息的阵法。
这一次,玄机宗实力最强、辈分最高的一位老祖, 其嫡系、嫡亲的一位天赋卓绝,在阵法之道上有‘天人之姿’的晚辈,连同四名照虚空境的护道人, 也都折在了万花门中。
老祖震怒,玄机宗上下齐齐悚然, 他们就连镇压宗门气运的先天灵宝玄机宝镜都给请了出来,用无数精锐护卫着, 一路运到了万花原。
灵宝启动,一轮直径万里、气势恢宏的透明镜影封锁虚空, 照耀三界八方,明澈的镜光所过之处,无数瑰丽景象纷纷浮现。
但是玄机宝镜似乎遇到了对头,真正有价值、有用处的影像没能捕捉到多少,唯独见到了几颗戊土神雷,见到了堕神鞭的虚影,见到了一个形容猥琐的老头儿手舞足蹈的在牵引虚空中某些奇异的力量。
“戊侽公万花门颠倒老人为他们遮掩了天机!”
一名玄机宗的太上长老气得直跺脚:“好一个颠倒老人, 真以为自己在天机卜算上的本领,可以肆无忌惮、横行无忌么?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玄机宗在天机卜算上的能耐。”
这名太上长老嘶声喝道:“追查颠倒老人的气机派人去颠倒谷, 擒拿他的九族亲眷。”
直径万里的镜影中,颠倒老人的影像逐渐清晰,玄机宗不惜成本,甚至耗费了一丝玄机宝镜的本源之力,在万花原虚空中疯狂追索颠倒老人的信息。
但是眼看着就能通过冥冥中的某些联系,追索到颠倒老人的下落,一阵诡异的魔头笑声响起,一具形如山羊骷髅,通体白惨惨的,唯有两根尖角漆黑如墨的诡异天魔颅在镜光中浮现。
这天魔颅一声狂笑,嘴里喷出无数黑雷绿火,顿时数千名操控宝镜的玄机宗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被引动了体内心魔,一缕缕阴火从五脏六腑中升腾而起,烧得他们焦头烂额。
“戊侽公!”
玄机宗在场的长老们一个个神色肃然。
他们知道戊侽公和乌昙夫人的关系但是,戊侽公是脑壳坏掉了么?他居然会帮着万花门,对这么多宾客下此毒手?
“不, 不一定是戊侽公帮万花门出手万一, 是万花门被逼着,帮戊侽公出手?”一名玄机宗的长老嘶声道:“魔头行事, 只求利己。他这么做,是想要做什么?”
“去找沧海楼、宝光阁,用他们的渠道,向元灵天所有宗门,所有散修,发布通缉令通缉戊侽公,通缉所有的万花门弟子。”
“万花门家大业大,门人弟子数以千万计她们能跑去哪里?她们,能藏在哪里?”
一名玄机宗的太上长老厉声喝道:“胆敢杀戮我玄机宗弟子,偌大的元灵天,也没有他们存身之地!”
镜影冉冉消散,玄机宗的弟子们来了,又走了。
然后,咒蛊教的弟子,驾驭着无数的毒虫猛兽浩浩荡荡的袭来,将万花原搅得寸草不生,化为一片死地后,他们也骂骂咧咧的跑了。
咒蛊教的损失,堪称惨重。
作为魔道宗门,咒蛊教的弟子们对于女色也绝不避讳,万花门的请柬一到,作为紧邻着万花门的隔壁邻居,咒蛊教的弟子们呼朋唤友的,成群结队的往万花门蹦跶。
这一下子可好,咒蛊教门内真传弟子折了九成,其他的内门弟子,各家的嫡系等等,也有八成以上连同着万花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咒蛊教的损失,起码是蛮王殿、玄机宗的十倍以上!
随后魔傀宗、魔算宗等等宗门,也不断有大批高手赶来万花原,将原本花团锦簇、美轮美奂的万花原糟践成了一片荒漠戈壁,也没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万花门这桩案子,一时间惊动了整个元灵天的修炼界。
一个月后,卢仚早已远离了万花门的地盘,有乌昙夫人的老舔狗颠倒老人帮忙混淆天机,有几件重宝清扫气息,卢仚自身更是以佛门秘法斩断了因果,他一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风波险阻的来到了和接引头陀约定的地点。
前方是一片明丽的大湖,正当黄昏,一抹斜阳横躺在清水中,风吹过,岸边花林无数花瓣盘旋飞卷,落在水中,整个湖顿时一片斑斓。
湖上有几条民船慢悠悠驶过,船上有打扮素雅的小娘子用扇子半遮面庞,从垂帘后面含羞眺望站在湖边大石上的卢仚。
随风,传来了小娘子和丫鬟的低声笑语。
“看那公子,好生雄壮。”
“如此高大,比山林中的老熊还要魁伟,有点吓人!”
“嘻”
卢仚绷紧面皮,就当做自己没听到这些温柔甜美的笑语声。
一条乌篷船慢吞吞的朝着这边驶了过来,船头,是一尊好生肥硕的大和尚,他盘坐在船头,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拎着一条大蹄髈,一口酒一口肉吃得好生快活。
在那船尾,身形高挑、枯瘦的紧摩那阴沉着脸,带着一顶斗笠,披着蓑衣,犹如一个真正的老渔夫一样,摇晃着船橹,推动乌篷船慢悠悠的驶向卢仚。
一声轻咳,月光僧跳上了大石,双手合十朝卢仚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了乌篷船。
“法海师兄,他们就是我们要等的人?”月光僧目光澄净的看着乌篷船,以及船上一胖一瘦两个和尚。
他的禅心极其敏锐,好似一轮明月沉浸在清水中,哪怕水面有一只小虫子飞过,都能在那一轮明月中留下水光月影。
隔着老远的距离,月光僧就能察觉这两个和尚的不凡。
他们的修为,起码是自己的百倍以上。
啧,一指头就能将自己碾死的老怪物。
不对,这仅仅是他们表露在外的修为,在他们体内,还有更加可怕的力量存在尤其是紧摩那,他体内存在着非人的大恐怖。
是自己的千倍之力?
啧,不可思议的恐怖啊!
月光僧悄然看了卢仚一眼,在他的禅心感知中,卢仚隐隐已经是和那两个老和尚同等级的怪物了
在修为境界上,卢仚还差了一等。
但是在法力精纯度上,卢仚丝毫不弱。
在法力雄浑度上,卢仚远超两人。
在体内藏匿的恐怖力量上坐拥小金刚须弥山和无数道兵大和尚的卢仚,隐隐已经压制了眼前这个瘦和尚,但是那个大和尚么除非两人正式交手,否则月光僧也判断不出来。
‘咚’!
乌篷船轻轻撞上了岸边的大石头。
胖和尚举起了手中的酒壶:“两位师兄,来,来,来,上船,上船难得有缘,同舟而渡哈哈哈,小僧今日,实在是欢喜,欢喜!”
紧摩那则是突然一闪,一步到了船头,一拳朝着卢仚轰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章 路向何方(2)
一拳轰出,却无声无息。
所有力量,全都压缩在紧摩那那枯瘦的拳头中,自成一体,自成一界,无任何光影声响,无任何法术异象。
紧摩那出拳,同时怒声低喝:“贼秃,焉敢冒充贫僧面孔,作出那等歹毒恶事?”
紧摩那心中有火。
他还没修成佛陀,所以,他的火气已经积蓄了很多天,今天一见到卢仚,就骤然爆发。
他,本来是金阁郡燕鸥城一无忧无虑苦修僧,师傅传下来的小寺庙做道场,每天教徒弟念经,自己敲敲木鱼,没事跑去燕鸥城化化缘,体悟一下红尘人心,这修为就一点点增长上来,眼看着大道有望。
真正没想到,他欠下了接引头陀人情债,出手帮大黑天算计一佛门晚辈。
算计来,算计去,莫名其妙的他就背上了劫掠玄燕仙朝若干州郡,卷走无数资源,掳掠千万精锐的罪名甚至,宝光阁五位太上长老失踪,也被算在了他头上!
燕鸥城一场大战,他只能带着自家小庙和弟子跑路。
沧海楼、宝光阁的追杀令如影随形,无数影楼杀手和疯狗一样追着他的屁股乱咬。他虽然修为无比强横,但是对于逃命、藏匿等技巧,实在是一窍不通。。
没奈何,他只能接受了大黑天的善意,正式成为大黑天的一员。
在大黑天的帮助下, 他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块清净之地, 将自家小庙安置了下来, 一群徒子徒孙才有了清净念经的地盘!
紧摩那的心情
就跟一个良家少女被逼堕入风尘,短短三两天内接了百八十个客人那种辛酸和绝望,那种恼怒和怨恨啧, 若是他此刻换上红裙,给自己脖颈上抹上一刀, 绝对会怨气冲天, 化为顶级厉鬼来找卢仚索命!
所以, 他一看到卢仚,顿时发了明王嗔怒, 当面就是一拳轰来。
卢仚‘呵呵’一笑。
这紧摩那,老贼秃,他用自己的面孔杀了金坑, 给卢仚挖了一個天坑, 差点没把自己埋了进去他居然也有脸当面和自己动手?
右手食指挑起, 卢仚指尖一点幽微光芒闪烁, 轮回劫指中的无间炼狱指轰然发动!
佛音堂中,有无数极圣天曾经的大德高僧讲经传道的记载。
其中, 就有精通轮回劫指的太古高僧留下的心得感悟。
卢仚的轮回劫指,此刻已然大成。
所谓无间炼狱指,就是超过了十八地狱, 能够带给人无穷痛苦、让人好似身处无间炼狱的杀伐神通。
一指落下,只听‘叮’的一声轻鸣。
卢仚的手指宛如一根坚硬、锋利的钉子, 狠狠的扎进了紧摩那的拳头足足两寸深。
紧摩那只觉拳头上一阵剧痛袭来,他猛地抬头, 骇然看向了卢仚,随后, 无边的痛苦从肉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经络、每一根骨骼血管肌肉,甚至是每一颗牙齿下方的牙神经中席卷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神魂中的剧痛。
无情无尽的痛苦冲刷着紧摩那的神魂,他的神魂好似被丢进了十八重地狱中一轮一轮的不断折磨,刚刚火烧,然后雪埋,冻了个僵硬后, 就丢进了油锅一通猛炸,刚刚炸得八成熟,就捞起来放进了大石臼中一通乱砸乱磨
如此痛苦,饶是紧摩那的修为精深, 他更是走的佛门苦修一道,对于肉体、神魂的熬炼在当今元灵天的修士中也是顶尖的存在,他也痛得两行血泪滚滚而下,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惨嚎。
卢仚拔出手指,然后一脚闷在了紧摩那的胸口上。
‘嘭’的一声闷响,紧摩那胸口十二根肋骨齐齐折断,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一张嘴,就是暗金色的血水‘汩汩’而出。
一旁吃肉喝酒的大和尚看得是目瞪口呆。
紧摩那出手痛殴卢仚这事情,紧摩那向他提起过,紧摩那说,他一定要好好的揍一顿那个害得他背井离乡、带着弟子徒孙逃亡的贼和尚。
胖和尚默许了紧摩那的所作所为。
毕竟,紧摩那的修为和实力,他是知道的虽然有句话说什么众生平等,但那是菩萨、佛陀才能做到众生平等嘛, 胖和尚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在红尘中打滚的酒肉花和尚, 所以他是做不到众生平等, 做不到公平公正的。
是以,紧摩那要毒打一顿‘法海’, 胖和尚以为, 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紧摩那的修行境界放在这里,而‘法海’嘛,比起紧摩那,起码差了一个大境界的修为不是?
作为后生晚辈,被前辈高僧打一顿,又怎么了吧?
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紧摩那被卢仚教训了!
卢仚那一指,简直惊艳胖和尚佛法精深,他一眼就看出了卢仚这一指无间炼狱指的恐怖那一指,几乎就是在自己的指头上,硬生生开凿了一个微型的无间地狱啊!
紧摩那那等通过万年苦行,千锤百炼的不坏金身,居然被卢仚一指头戳破
这‘法海’的金身修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紧摩那张嘴,暗金色的血浆犹如水银,‘叮叮’不断从嘴里往外蹦的时候,胖和尚终于反应过来,他丢下手中酒壶和蹄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白玉盏,凑到了紧摩那的下巴下面,将他喷出来的血浆一滴不漏的接了下来。
“哎,紧摩那,多吐点,多吐点照虚空巅峰圆满的高僧精血啊,这玩意可值钱了卖给那些魔头炼丹也好,卖给那些妖道养兽也好,或者拿去画符都是极好的材料啊!”
“哎,元灵天有你这样修为的佛门弟子,也就屈指可数多吐点啊,多吐点”
胖和尚叽里咕噜的嘟囔着,肥厚的手掌轻轻的在紧摩那的后心拍了又拍,一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拍得稀烂,让他多吐点血的架势。
卢仚的脸色极其古怪。
月光僧面皮僵硬的看着胖和尚。
胖和尚笑呵呵的朝着卢仚和月光僧点了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是有话实说,紧摩那的精血,真的很值钱啊用途广大,妙用无穷,但是出产极其稀少。在宝光阁,一滴照虚空境巅峰圆满的高僧精血,可以换一百照虚空境的宝光珏呢这可是一大笔钱!”
“唉哟,看看紧摩那这吐得,得有一千多滴了!”
紧摩那被胖和尚的话气得直翻白眼,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气息在喉管里一转,发出了‘亢昂’一声宛如驴子鸣叫的吼声。
暗金色佛光流转全身,紧摩那体内六具黑天夜叉齐齐发动。
无比恐怖的气息荡漾,紧摩那体内的伤势急速愈合,拳头上两寸深的伤口迅速长出了新肉。神魂中,无间地狱禅意带来的痛苦被一点点的强行驱散。
紧摩那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卢仚。
“想不到,短短时日不见,法海师弟修为精进如斯你为何冒充我的名义,做下那么多的恶事?”
卢仚一脸诧然的看着紧摩那:“难道不是紧摩那你,冒充我的名头,杀了金坑,先给我扣的黑锅么?”
卢仚淡然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摸得,我就摸不得?”
‘摸得,摸不得’,这句话的缘由,紧摩那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很认真的看着卢仚,极其正经的说道:“用你的模样杀金坑,是接引前辈请我这般做,我只是为了还他人情而已你要了结这段因果,应该找接引前辈才是!”
卢仚愕然瞪大眼。
紧摩那这话说得
他指了指紧摩那,朝着那胖和尚怪笑:“这位大师,这话,你听到了哈你说我现在打破这老秃子的秃头,算不算同门操戈?”
胖和尚正小心翼翼的将那一白玉盏的高僧精血收起来。
听到卢仚的问题,胖和尚急忙说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佛门弟子,慈悲为怀,大家呃,呃”
看到紧摩那漆黑眸子里的滔天怒火,再看看卢仚泛着神光的眸子里那毫不掩饰的恶意,胖和尚急忙横跨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
“大家行走江湖,以和为贵嘛紧摩那,你也不想闹出大动静,让沧海楼、宝光阁、影楼的杀手再找上你吧?你不怕,你的徒子徒孙呢?”
“法海师弟,你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啧啧,让满天下的宗门都找上你罢?”
胖和尚苦笑看着卢仚,朝他比出了一根大拇指:“要按洒家看法,法海师弟,你是当今元灵天佛门响当当的头面人物了不起,了不起你怎么就能,你怎么就敢?”
卢仚双手合十,朝胖和尚行了一礼:“师兄不要胡说八道,小心死后进拔舌地狱我干什么了?我做什么了?不要污人清白啊,我什么都没干啊!”
胖和尚眨巴眨巴眼睛。
月光僧则是无比敬佩的看着卢仚他在小金刚须弥山上打坐参禅的时候,看着漫天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各种邪魔外道的修士,各种名门正派的高手,宛如下雨一样不断落入小金刚须弥山各处
啧啧,这叫做什么都没做?
更不要说,那满山堆积的奇珍异宝、修炼资源,月光僧一颗坚定的佛心都差点被那珠光宝气给弄得动摇了这叫做什么都没干?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走,走,走,我们先去紧摩那的道场休憩几天,接引师伯马上就来,嘿!”
“紧摩那,摇橹去,赶紧的信不信我和法海师弟联手揍你?”
第四百四十一章 路向何方(3)
前有碧水,后有青山,左右有良田万亩,几个村落中的佃户,正在田亩中辛勤劳作。
青山脚下,一处颇有规模的禅院静静矗立,山门上一处匾额,却是‘虎丘’二字。
卢仚抬头,看着那‘虎丘’匾额揣摩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禅院的名号从何而来。
不过,管他这么多呢?
一行人进了禅院大门,就有紧摩那的徒子徒孙迎了上来,一个個瘦巴巴,但是精气神极好的大和尚、小和尚从容而淡泊,颇有高僧风度。
卢仚袖子一甩,顿时寒月寺那近千名真传和尚纷纷飞出,以松果和尚为首,一行和尚双手合十,齐齐颂了一声佛号。
这些寒月寺的和尚,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但是个个神华内敛,脑后却都有一轮或大或小的清澈月轮浮现。
紧摩那的徒子徒孙们呆了呆,同时向这些和尚行礼致敬。
寒月寺的这群真传和尚,从佛法修行上来说,可比紧摩那的徒子徒孙高出了不知道多少毕竟都是得了佛音堂的好处,参悟了几分佛法真谛。
紧摩那绷紧的面皮也不由得松缓了许多,他也朝着松果和尚行了一礼:“紧摩那见过师兄,师兄超脱魔劫,得大自在,可喜可贺。。”
松果和尚一行还礼不迭,正要寒暄,卢仚已经一挥手:“毋庸多礼,以后寒月僧众,也就在这虎丘禅院修行是罢?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谈佛论道,就不要在今日呱噪了。”
紧摩那斜了卢仚一眼,不吭声了。
卢仚将青柚三女、阿虎、鱼癫虎等人放了出来, 阿虎、鱼癫虎就反客为主的, 指挥着紧摩那的一群徒子徒孙, 比比划划的给寒月寺的一群僧众分配房间,安置各色衣食住行所需的物件。
顺带着,有三五成群的虎爷相伴着, 溜达溜达的出了禅院,探摸附近的风俗民情、地理地貌去了。
入夜时分, 所有人都安置了下来。
紧摩那师傅置办的那座小寺庙, 不足以安排下一千多号人。但是这虎丘禅院, 是大黑天秘密置办的产业,如今分拨给了紧摩那使用。
偌大的禅院, 楼阁众多,足以安置三千僧众。
而附近有良田数万亩,有桑林、操场好几座山, 更有几处鱼塘、芦苇荡等等。禅院下面有酿酒作坊、缫丝作坊、造纸作坊等等, 有数千佃户为禅院四季劳作。
这是一处不算肥的流油, 但是极其丰足的禅院。
紧摩那虽然对于离开了自家师傅置办的道场有点不满,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里修行, 门人弟子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咚、咚咚’,暮鼓敲响,声传十里。
禅堂里, 紧摩那的徒子徒孙们,还有寒月寺的和尚们, 敲着木鱼,念诵经文, 开始做晚课。
卢仚则是和青柚三女,站在禅院前那一弯碧水旁, 看着几条村民的小渔船满载而回,小小的码头边,村童和小土狗追逐嬉戏,每当看到自己父兄返回,纷纷迎上去大声欢笑。
卢仚摸着肚皮,笑呵呵的顺着岸边小道走了过去,洒下几颗散碎银子, 换了一大筐活蹦乱跳的河鱼、河虾。
也懒得去和虎丘禅林的小和尚撕扯,就在岸边选了一块平坦的草地,卢仚、青柚三女架起篝火,取了锅碗瓢盆等, 熬煮鱼汤,烹调河虾,还有几只极大的河蟹、龟鳖等,都由卢仚调理得鲜美无比。
青柚三女美其名曰出门游历,行走江湖,实则都是大小姐,什么厨艺女红之类,不能说一点都不会,但是实实在在比不上卢仚的。
不过,卢仚认真烹调,三女大呼小叫的在一旁打下手,用剑气剑光,将鱼虾龟蟹处理得干干净净,也能派上一点用场。
美餐一顿,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几天,卢仚和青柚三女慢悠悠的, 在虎丘禅院周边的几个村子走街串巷, 也没有什么目的, 就是随意的行走。碰到有上好的乡野土产, 如腊肉、羊腿、狗肉、干鱼等,就随手买一些, 也不去禅院的伙房,直接在外面野炊,就将这些美味给炮制了。
至于阿虎他们,早就改头换面,邀约着去了数十里外的县城大吃大喝。
紧摩那的这处新道场,所处之地是元灵天世俗界一个不入流的小国邦,土地方圆不过两千里,人口不过两三千万。物产不丰,也没什么灵山灵脉,是以就连一个有点气候的修士家族都没有。
整个国邦,也就国主宗室,有几个熔炉境的小修士。
仅此而已。
而那几个宗室小修士,也都蜷缩在国都中,一心一意的闭关苦修,根本没心情到处乱走。
是以,日子逍遥,轻松平静。
但是接引头陀说好的,大概三两天就来虎丘禅林和卢仚碰头的,这一晃过去了大半个月,居然不见他的踪影。
卢仚隐隐觉得,这老贼秃怕不是折在了什么地方,这一日傍晚时分,浑身萦绕着一丝森森死气,身躯破破烂烂,好似一个被顽童用小刀戳了半个时辰的破麻袋一样的接引头陀,有气无力的出现在虎丘禅院门口。
卢仚和青柚三女刚刚吃了一顿好的,村子里一户人家嫁女,新杀了几头大肥猪,放翻了几口老肥羊,又狠狠心,将一头快病死的老牛给剁掉了,置办了极丰盛的婚宴。
卢仚几人随喜,送了一封银锭做喜钱,然后凑到人家乡土风情浓郁的婚宴上胡吃海塞了一通,此刻正摩挲着肚皮慢悠悠的,刚回到禅院门口。
青柠、青檬姐妹两,还在争吵究竟是那一份酸豆角炒鸡杂美味,还是那一锅羊杂汤鲜美,浑身都是窟窿眼,什么刀伤、剑伤、指伤、爪伤该有的伤口都挨了个遍的接引头陀,就宛如鬼魅一样从她们身边突兀的冒了出来。
“唉哟!”青柠青檬姐妹两吓了一大跳,她们在佛音堂中得到的佛门剑道传承‘一心慧剑’随心而动,随念而起,不见剑光,‘叮叮’两声,接引头陀的眉心、喉结处,就冒出了两点火星。
火星喷出后,才见到两条若隐若现的青色剑光一闪而过。
得了佛音堂的佛门剑道传承,青柚三女的剑道水平突飞猛进,早已比她们本家青鳞剑阁历代老祖的剑道传承还要高明了十倍不止。
这剑光的速度,这隐匿剑光的水准,尤其是剑光的杀伤力,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接引头陀何等修为,居然硬生生被两女剑光劈了个正着,没能来得及闪避——哪怕他已经受了重伤,也可见,两女的剑道修为到了何等境地!
要不是两女修为太弱了一些,这两剑可不是这么好挨的!
“哎,自家人!”两女剑光发出时,卢仚才注意到两女出手了他,本来是来得及拦截两女剑光的,但是看到剑光目标是接引头陀,卢仚略微犹豫了一下,剑光就已经命中了倒霉的老和尚。
接引头陀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苦笑道:“两位女施主好高明的剑道咳咳,老僧是好人。”
青柠青檬的剑光速度极快,但是比她们更快的,是青柚。
青柚的剑光,已经化为一抹青色光丝,悬浮在了接引头陀的后脑勺要害处。
接引头陀说他是好人,青柚也不信只是,她性情比两个妹妹要稳重一些,所以没有痛下杀手而已。
卢仚轻咳了一声:“啊,是您老来了怎么弄得这么个模样?被山匪打劫了?”
接引头陀一脸愁苦的看着卢仚:“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是老衲将你接引进了大黑天,这因果,必须老衲亲身承受!咳咳!”
卢仚的面皮一阵抽搐,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的错?”
接引头陀一脸幽怨的看着卢仚:“老衲让你去救月光僧,你却将万花门都给打包端了老衲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你端了万花门就是,你何苦连这么多宗门嫡系都给祸祸了?”
接引头陀嘴角有一缕金血缓缓流淌出来。
胖和尚无声无息的从接引头陀面前浮现,手中端着一个白玉展,小心翼翼的将接引头陀喷出的精血一滴不漏的接取一空。
接引头陀继续苦笑:“你去救月光僧,老衲这里,连同几位师兄,去去”
犹豫了一下,接引头陀低声道:“我们去谋取一件已经算计了数千年的佛门遗宝原本算定了这一次定然是无惊无险、手到擒来没想到,因为你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有几个排名前十宗门的老不死兴起,插手”
卢仚瞪大了眼睛:“你们,被人埋伏了?”
接引头陀的脸一阵漆黑:“十倍于我们的人手,个个修为和我们相当,甚至有两个老怪,已然有了天人之威不到半盏茶时间,我们就被打得重伤逃窜。”
叹了一口气,接引头陀喃喃道:“侥幸,无人沦陷,无人陨落,但是我们师兄弟几个,个个重伤那几位师兄给我说,以后不想见到你这小贼秃”
卢仚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这话说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灾星还是怎么的?
卢仚冷笑道:“好啊,感情我辛辛苦苦为佛门出力,还是我的错了咯?”
“好吧,那,我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青柚啊,我们走就是!”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他是真的想要趁机溜人。
什么大黑天,这名字就有点恐---怖---分---子的味道嘛!
接引头陀急忙一手扣住了卢仚的手腕:“别,是老衲话说错了佛门式微,少不得你这样佛根深种的后起之秀啊一切条件,咱们好说!”
第四百四十二章 路向何方(4)
后院,小小的茅亭。
卢仚在喝茶,胖和尚在喝酒,接引头陀在喝药紧摩那在喝西北风。
入夜,紧摩那恪守他那一脉的苦行戒律,是一滴水、一粒米都不会沾。
所以,只能喝着西北风,静静的聆听接引头陀的讲述。
这些天,卢仚救援月光僧,在万花门搅和出巨大的乱子的时候,接引头陀,还有和他地位、实力相当的几个大黑天高层,同样在紧锣密鼓的行动着。
在元灵天,有一处胜地名曰洗剑池,那是一处烟波浩渺、绵延数十万里的大湖。
关于此地,有无数传说。
但是最精彩的传说,是三万年前,带着元灵天的修士击败了极圣天修炼界侵略者,一剑几乎斩碎了极圣天天地灵机的那位‘太上’他就是在洗剑池旁,将自身命魂寄托,耗尽无数心血、物力锻造的一柄剑胚进行淬炼,从而得到了元灵天有史以来杀伐第一的后天灵剑。
剑成之日,就在洗剑池旁,那位太上一人、独剑,屠戮亿万。。
据传,那入侵的亿万极圣天修士,连同他们在元灵天收服的无数走狗,被那位太上杀得尸横遍野,整个洗剑池都成了一片血水汪洋。
“有极圣天佛门前辈,于寂灭之时,汲取亿万生灵冤魂、精血,强行开辟一界,将无数战死修士的宝物包容其中,留待后世有缘。”
“最近数千年来,我大黑天耗尽心神,终于找到了那一界的门户。”
接引头陀耷拉着眼皮, 一口一口漆黑如墨的汤药不断灌进肚皮里。这黑漆漆恶臭扑鼻的汤药, 药力超乎寻常的强大, 眼看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伤口,正在一丝一丝的不断长肉、愈合。
一缕缕死气、尸气、诸般阴森邪气不断化为白色烟雾从他头顶升起,紧摩那在一旁施展神通, 六支黑天夜叉化为巴掌大小,绕着接引头陀的脑袋盘旋, 将所有邪气大口吞下。
“此次, 法海你去救援月光僧, 也正是我们几个老和尚算定的,开启那一界门户, 寻找那一件传说中的佛宝‘接引宝船’的最佳时机。”
卢仚眯着眼,看向了接引头陀:“接引宝船?这名字有什么说法?”
接引头陀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接引宝船,并非此界之物据传, 是三万年前, 极圣天、元灵天修士联手, 破灭万妙天, 夺取万妙天一界气运和造化随后,极圣天佛门为先锋, 强势侵入元灵天,几乎破灭了元灵天修士苗裔”
“极圣天佛门强夺了元灵天修炼宗门分得的那一半万妙天的造化、气运,以此向上界献祭, 得了上界佛门大能的欢喜,上界佛门大能降下的一件佛门至宝。”
“此宝就类似此番传说中的太上仙诰, 可接引我佛门弟子,无惊无险, 飞升上界。”
接引头陀看着卢仚,很认真的说道:“哪怕是一条普通的土狗, 只要能登上接引宝船,就能飞升极乐,踏足净土,修成无灾无劫天人法体。”
卢仚骇然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种事情?
好吧,大梵净世宗的最后一代方丈,在他的遗言中,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这样的宝贝你们找到那一界的入口了。”卢仚看着接引头陀。
接引头陀点了点头, 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三万年前那一场大战之事,元灵天个宗门、各家族,对我佛门敌意深植,我佛门弟子, 就算修成了天人妙境,也无法飞升上界。”
“而那接引宝船,是上界佛门大能降下的‘酬功至宝’,但凡在三万年前,在破灭万妙天、元灵天一战中,立下足够功勋的佛门弟子,无论修为境界,都能登上接引宝船,以此捷径飞升上界。”
“奈何,神通不及天数,谁能想到,那位‘太上’以一人之力,扭转了乾坤?我佛门大业功亏一篑,接引宝船也被深埋在那临时开辟的洞天世界中,已经三万年了。”
接引头陀看着卢仚,很认真的说道:“若是我们能得到接引宝船, 我大黑天的弟子, 都能脱离元灵天,登临上界,得享无尽逍遥。”
“你确定?”卢仚反问接引头陀。
“老衲, 确定。”接引头陀喝掉了大海碗中的最后一口汤药, 又从旁边熬得‘咕噜噜’直响的药罐子里,倒了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水,不怕烫的往嘴里灌了一口。
“只是,老衲失误,没想到法海你如此能招惹因果居然,居然”
接引头陀干巴巴的说道:“我们刚刚开启那一界的门户,四面八方就有无数高手联手来袭,若非我们都有几件好宝贝护体,怕是早就被打得粉身碎骨。”
“饶是如此,我们也被重伤我们开启那门户的场景,定然被那些埋伏之人发现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怕是,再没有机缘去靠近洗剑池。”
接引头陀叹了一口气:“所以,几位师兄很是怨怪你但是,老衲以为,这怪不得你。谁让我们没给你交待清楚呢?你救了这么多寒月寺真传,还渡化了这么多妖魔鬼怪,大涨我佛门底蕴”
老脸狠狠的抽了抽,接引头陀看着卢仚,叹了一口气。
是啊,这一次,卢仚的所作所为,是让大黑天的底蕴飙升了一大截,但是飙升的底蕴,都是卢仚一個人的。
而他,和其他几个老和尚,则是实实在在的被人算计、埋伏,结结实实的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这个亏
所幸那几个师兄也是佛法修为极其到家的,重伤之余,他们也没心情来找卢仚的麻烦不然的话,哎,这事情该怎么收场才好呢?
“真正奇怪,那些人能通过因果牵扯,算计到我们几个老和尚身上,预先在那洗剑池埋伏了我等而法海你是一切因果的起源,你怎么就平安无事呢?”
卢仚眨巴着眼睛看着接引头陀。
这事情,他也不知道啊。
因果什么的,天机什么的,斡旋造化、混乱天机什么的,他也不是很明白。
犹豫了一阵,卢仚轻声道:“或许是因为,我只是借人成事,没有亲自动手?然后,还有颠倒老人为我混淆了天机,颠倒了命数,让那些追踪者无法追查到我”
卢仚指了指坐在一旁,一直在沉默聆听的月光僧。
“但是,他们无法算计到我,却能通过月光师弟和寒月寺的一众真传,大致盘算到这事情和佛门有关,他们循着这条线,就能卜算到了大师您身上?”
卢仚暗自盘算,他之所以没能被那些满天下疯狂追踪的人算计到,估计是他身上有‘清宁心灯’镇压。
毕竟是极圣天佛门第一镇教至宝,有清宁心灯随身,想要算计他就算是普通天人都完全不可能做到。
如今的元灵天有天人么?
就算有,会有天人因为这件事情损耗元气来追索卢仚么?
就算他愿意这么做,他也难以破开清宁心灯的镇压之力,盘算到卢仚身上。
而接引头陀他们就不同了,他们身上,肯定找不到比清宁心灯更好的宝贝。
而月光僧和寒月寺的和尚们失踪了,这么明显的一条线索,不管万花门一案是否是这些和尚做的,想来有些大能宗门,他们总归要在这上面追查一把。
于是,某些真正的大能出手了。
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他们惊讶的发现——原来天机显示,元灵天居然还有这么几个藏匿得这么深的大光头?而且,他们似乎正在谋划什么勾当?
于是,接引头陀他们就一头撞上了人家布置好的坑,撞了个头破血流。
这样的解释,就很合情合理了。
接引头陀见到卢仚的第一句话就是‘因果、因果’卢仚结下的因,自己避开了酿出的果,却让接引头陀他们品尝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这次的事情,其实也不见得,就是我的错。”
紧摩那、胖和尚、接引头陀同时看向了卢仚。
“嗯?”接引头陀喝了一口药。
卢仚镇定自若的说道;“一种可能,三万年来,元灵天的宗门,一直有人盯着洗剑池这是有可能的。”
接引头陀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那里,毕竟是曾经那位‘太上’崛起之地,有人在那里盯着,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二种可能,大黑天早就漏了行迹,你们这次被埋伏,只是人家顺势而为万花门、寒月寺一事,只是人家丢出来混淆耳目的说法。”
接引头陀皱了皱眉头,端起海碗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药汁。
但是,他又摇了摇头。
大黑天或许有一些蛛丝马迹被人盯上了,但是接引宝船之事,就在他和另外几个师兄之间流传,外人不可能知晓而那几位师兄的佛法修为无比精深,对佛门忠心耿耿,想要从他们那里得知风声,不可能!
“三种可能,异宝出世,冥冥中自有预兆接引宝船既然能护持我佛门弟子飞升上界,如此重宝,若是我们能轻松到手,不经历任何劫难,显然是不可能的。”
接引头陀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当是这个道理。曾经献祭了万妙天一界的造化和气运,才让上界降下了接引宝船如今想要重新得到此宝,嘿嘿,没这么容易。”
接引头陀深吸了一口气:“此次万花门一事,法海你的手段,堪称惊艳你觉得,这接引宝船,该如何才能入手呢?”
卢仚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不发一言。
第四百四十三章 消泯祸根
洗剑池。
烟波浩渺,绵延数十万里,其水色极清,水性极寒,是元灵天最清澈、最凛冽的水脉之源。
是以,从洗剑池中,耗尽万里之水域,提炼一瓮淬剑之清泉,可以淬炼出匹配得上太上至尊的本命灵剑来。
三万年前那一战,早已成了传说故事。
洗剑池这曾经尸山血海之地,已然是元灵天有数的名胜景观。
一汪浩荡,四野尽是柔缓的青山,丘陵,多精舍、雅筑,有阡陌纵横,更有大片花木点缀其中,俨然桃源乐土。
接引头陀他们想要去的那洞天世界,就在洗剑池附近。
那是佛门大能以一念之力开辟的世界,也唯有佛门大能以对应的佛门秘咒、神通念头,才能顺利开启。
接引头陀他们耗费数千年时间,才确定了那世界门户的游走规律。。
但是在第一次尝试开启门户时,就被高手群起而攻,重伤遁逃之余,也将他们来此的目的暴露无遗。
是以这些天,洗剑池周边, 城池乡村中,都有气度不凡的修士出现。
高空云霭中, 也悬浮了几座山峰, 数十座楼阁, 千多条大小战舰往来盘旋。
在洗剑池上,更有一条条大大小小、材质不同, 或者富丽堂皇,或者朴素低调的船只混在民间渔船中出没。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杀机潜伏。
洗剑池西面, 有一占地数百里的城池,名曰‘剑城’。
‘剑城’依托洗剑池而生,更借洗剑池得名,是元灵天排名第一的至高宗门‘剑门’的地盘, 城内聚集了数以十万计的铸剑大匠,每年出产的好剑、名剑数以百万计,是元灵天无数剑道修士心中的圣地。
前些日子,洗剑池附近那一场伏击战, 并没有影响到剑城。
毕竟那一战参战人数极少, 双方的道行修为极高,三两下就解决了战斗, 而且所有战斗都在重重叠叠的禁制、结界中诞生, 战斗影响的区域不超过十里地。
是以剑城依旧热闹, 而且这些天,比往日更加热闹、喧腾百倍不止。
恰逢剑城一甲子一次的‘剑缘盛会’, 大会将持续三月之久, 剑城的铸剑大师们,会将过去一甲子时间内, 自己铸造的最得意的、最强大的、灵性最足的宝剑请出,让无数剑道修士逐一品鉴。
人和剑结缘,剑和人结缘, 人和剑门结缘!
寻常修士, 会趁着这个机会,来剑城重金求一口利器护身。
有剑道资质, 对自己剑道修为有信心的, 会花费重金求购一张门票, 去某位铸剑大师的私宅, 和大师铸出的宝剑问一个缘分,看看能否捧回一口神兵、宝器。
而那些资质绝佳,又出身清白的修士,不仅仅想要在这盛会上弄一口神兵利器,更是想要崭露头角,让剑门的长老名宿看到自己的资质、禀赋,一步登天,拜入剑门某位大能高手门下。
虚空中,一道道剑光纵横飞舞。
地面上,一个个剑客睥睨自豪。
大街小巷, 尽是周身寒气森森的剑修往来游走。
酒馆客栈,无数剑道修士比比划划,大声喧哗, 谈吐之间剑气纵横, 剑意直冲凌霄。
往年的剑缘盛会,每当元灵天的剑道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剑城的时候,其他类别的修士, 无论丹、阵、符、蛊,各种修行法脉的修士,都会退避十万里,唯恐和这群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剑疯子撞上。
但是今年么
因为前些日子那一场大战的缘故,剑城内,多了好些气息隐晦的高手。他们在剑门高手的陪伴下招摇过市,时不时和一些剑道修士发生各种摩擦冲突。
剑城东南角,小小半岛,濒水的水榭中,一群长袍高冠,气度不凡的修士倚栏而坐。
正中一名身高丈二,发色如火, 两条胳膊有寻常人腰身粗壮,身上弥漫着一股子热气和金属枯焦味的老人, 神色肃穆的从一個铁箱子, 轻手轻脚的捧出了一柄九尺长剑。
剑长九尺,宽有一掌, 却薄如蝉翼, 色如秋水。
长剑刚刚捧出,不见丝毫异状,但是老人右手食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顿时一声剑鸣高亢如云,数千条森森剑意向四周骤然一扫,‘嗤嗤’声中,水榭外的洗剑池水骤然裂开了数千条极细、极深的水痕。
水榭四周,无数花草树木齐齐碎裂,炸成了一蓬蓬五颜六色的雾气四散。
水榭中,一众修士纷纷鼓掌赞叹:“好剑,好剑!”
双臂粗壮的老人双手叉腰,肃然向坐在主位方向的一对儿青年男女欠身行了一礼:“这是老夫耗费三十三年光阴,取一件侥幸得来的天地生成的剑胚,搭配了无数珍稀材料,细心锻造的‘百花杀’,取‘金风萧瑟,百花无颜’之意一剑即出,杀机弥漫天地,湮灭百花生机。”
“还请少宗和阴公子品鉴。”
老人憨憨的笑着,言语之间,有点结结巴巴的。
很显然,这是一名纯正的技术宅男,并不习惯一些场面上的勾当。
而偏偏今日的宾客中,有一位的身份实在是吓人,哪怕平日里再大大咧咧的他,哪怕是在剑城无数铸剑师中排名前十的大宗匠级别的人物,他也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当代剑门掌教的小女儿,年纪轻轻就一举超过了所有的兄长、姐姐,被确立为下一任剑门掌教,而且得到了所有剑门太上、长老,以及剑门内部各大宗族、派系的首脑一致的支持。
坐在主位上,身形高挑,做男子装束,但是又涂抹了胭脂水粉,丝毫不掩饰自己女子身份。剑门少宗白鼋(yuan,大鳖的意思!!!)打了个呵欠,斜睨了一眼百花杀,轻轻的点了点头:“这剑,有点意思,就是似乎不符合我的气质!”
水榭里的一众修士纷纷笑了起来,一名白发、白须,双眸如星辰,周身透着一股子超脱天地凡俗的奇异韵味,一看就是高人逸士的老人轻轻笑道:“少宗所言极是,少宗乃天人之姿,注定证道长生的人物,这百花杀的品质,火鸢老儿也是下了功夫的,在后天灵宝中,也是极上的品质但哪里配得上少宗呢?”
一众修士纷纷附和,都说‘天书老人’说得极有道理。
火鸢剑师就尴尬的笑了起来,两只粗糙的大手用力的摩挲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不敢吭声。
白鼋‘咯咯’笑了一声,她翘起了二郎腿,从身边侍女端着的果盘中取了颗绿色锦纹的易果,剥好了果皮,细心的喂进了她身边坐着的那身形魁伟,容貌俊朗,但是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子纨绔气息的青年。
青年同样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张开嘴,将白鼋喂到嘴边的果子吃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吐出果核,将果肉一口吞下,右手很不客气的放在了白鼋的膝盖上,当着众多人的面轻轻的揉了揉。
水榭里,一群在元灵天堪称绝顶的修士纷纷转过头,就当没看到这位姓阴的公子的所作所为。
剑门的少宗,轮不到他们来管教。
少宗和她朋友的事情除非她爹亲自过问,否则谁敢乱嘀咕?
阴公子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淡然道:“小白啊,这剑体型太大,过于威猛、霸道,和你温柔温婉的气质,那是天差地远不过,你不觉得,这剑勉勉强强,配得上我么?”
阴公子站起身来,昂首挺胸的在白鼋面前往来走了两步,然后抓起了百花杀,将它挂在了自己腰带上。
阴公子身高过丈,身形颇为雄伟,这剑长达九尺,配在他身上,端的是衬托出了几分英明神武的威仪。
白鼋眼神骤然一亮,用力鼓掌笑道:“不错,不错,真是不错阴兄配上这剑,果然是威武不凡。成了,这剑,我就收下了你,你,叫什么?火,火,火鸢?这剑,你要卖多少钱啊?”
火鸢剑师面皮一阵通红,眼角肌肉一阵乱抽。
在剑城,到了他的地位和资历,他的每一柄剑,都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了。
但是剑城就是剑门的地盘,剑城中的铸剑师们,九成九都是剑门的附属白鼋这话有点侮辱人,把他火鸢当做小商小贩一样看待了,可是他能怎么样呢?
干咳了一声,火鸢剑师挤出了一丝笑容:“少宗欢喜就好,什么钱不钱的?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
白鼋斜睨了火鸢剑师一眼,点点头,淡然道:“那,倒也罢了,这份心意,我收下了,可见你没白活这么大一把年纪,是个懂得孝心的。”
‘呵呵’笑了一声,白鼋丢开了火鸢剑师,朝着刚刚开口的天书先生指了指。
“这次小聚,品剑只是附带的事情,天书先生,我是专门让人来找你的你是元灵天排名前三的卜卦师,天机预测、算命看风水之类,据说你没有不精通的?”
“喏,你给我看看,我和阴兄,是不是天生的一对儿?是不是天作良缘?呵呵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我第一次见到阴兄啊,就感觉上辈子就欠他的,哎,我这喜欢得啊!”
白鼋眸子里闪过一抹极其锋利的杀气,直勾勾的盯着一脸呆滞的天书先生。
“我和阴兄,一定,必须,肯定,天注定,是天作良缘吧?”
曾经准确卜算到了接引头陀等大黑天大能的行动,让一群宗门高手在洗剑池精准埋伏了接引头陀一行,卜算实力在元灵天绝对属于绝顶之列的天书先生浑身僵硬,后心无数冷汗渗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消泯祸根(2)
天书先生有点狼狈。
在元灵天,他是天机预测、命运卜算,乃至风水堪舆、阵法符箓等等风水奇门的技巧,不敢说首屈一指,却也是能排进前三到前五的大宗师级人物。
甚至相比走邪道路子的颠倒先生,天书先生在对天机的把握,以及抽丝剥茧的分析上,天书先生的造诣更高。
是以,在剑门的耆宿出面后,天书先生通过一些微乎其微的蛛丝马迹,确定了万花门、寒月寺的变故和元灵天的佛门有关,他更是通过这个分析,卜算到了接引头陀等人的行动,指引着一群宗门高手在洗剑池设伏。
埋伏大获成功,虽然没能留下任何一个贼秃,但是也将其重创,更是挫败了他们在洗剑池的阴谋。
正因为此,一群宗门高层特意请天书先生留在了剑城坐镇,严防接引头陀几个老贼秃,又或者他们的门人弟子卷土重来!
对于此,天书先生是不情愿的。
为了卜算到接引头陀一行人的行动,天书先生已经耗费巨大,精气神损伤极重,甚至还连累着他的一件本命灵宝元气大伤,没有三五十年的温养, 是难以恢复全貌了。
虽然几大宗门给了天书先生极高的报酬,但是那些身外之物, 如何比得上自身的精气神?
尤其对于天书先生这种精通卜算之道, 精通趋吉避祸之术的‘算命先生’来说, 珍惜每一滴精元,远远避开一切的麻烦, 那已经是浸入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只是,剑门高层出面邀约,天书先生不敢不出手。
一群宗门高层热情邀请他留在剑城坐镇, 天书先生不敢不留下。。
而这位剑门的少宗
她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天书先生看着做男装打扮,却又涂胭脂抹粉的白鼋,心里将白鼋还有她的长辈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好一姑娘,起個名字叫做大-王-八, 这名字已经够奇葩了好不好?
喜欢做男装打扮,这事情不稀奇,元灵天多少豪门嫡女,为了方便在外游走, 或者纯粹出于猎奇, 穿男装的也不少问题是,人家既然穿了男装, 那衣饰打扮就按照男人的味道来, 没有哪个穿了男装后还将嘴巴涂得和刚刚喝了血一样。
尤其是, 白鼋的这长相么。
剑门的当代掌教,天书先生见过, 那叫做一个相貌堂堂、英俊神伟。
而白鼋呢高颧骨, 短人中,桃花眼, 露三白更兼脑后可见反骨,头骨嶙峋,眼眶凹陷
要按天书先生的说法, 这就是一个刻薄寡恩、命不长久的杀千刀的短命鬼。
奈何人家出身太好, 一股极其可怕的命数之力强行镇压了白鼋的命格,硬生生将她推到了剑门少宗的位置上, 还坐得稳稳当当。
白鼋年龄不大, 天书先生观她骨相, 大概也就三十不到的年纪, 可是修为已经到了照虚空境这等年龄,如此修为,简直骇人听闻。以天书先生所观白鼋面相、命数,她背后的长辈,在她身上浪费了多少资源?
由此可见这小娘儿受到了多大的宠溺。
剑门少宗啊!
天书先生想哭——她的婚配之事,岂是他天书先生一个闲云野鹤的算命先生能乱忽悠的?
白鼋的婚事,又岂是她自身,或者她身边的阴公子能做决定的?
白鼋又剥了颗果子,喂给了身边的阴公子。
她催促道:“久闻天书先生大名,赶紧给我和阴兄算一算, 我们一定是天作之合,一定能幸福美满,一定能儿孙满堂, 一定能福泽绵长罢?”
不等天书先生开口, 白鼋又笑道:“快,先给我算算,我和阴兄的第一个孩儿是男是女, 什么时候出生?他的五行命格定然是极好的了,你赶紧先给他算一个名字出来!”
“唔,作为我和阴兄的嫡长子”白鼋双眸水光隐隐,温柔无尽的看了阴公子一眼:“他定然是天资聪颖、资质盖世的天骄之才,未来他接掌剑门是理所当然的,他命中注定的正房正妻,快算算应该是何方人士,哪家的姑娘?”
天书先生呆头呆脑的看着白鼋,他突然很想一头扎进水榭外的洗剑池,硬生生淹死自己。
这都是何等虎狼问题?
他很茫然,很可怜的朝着四周一众高手名宿看了过去。
就是这群老家伙,硬生生将自己从避世潜修之地给抓了出来, 逼着他给他们卜算这个、卜算那个结果,向来擅长‘独善其身’的自己, 因为耗费了太多的精气神,居然没算出自己会在剑城碰到白鼋这个惹不起的小魔头。
一旁的阴公子走到边缘面前, 右手轻轻的在白鼋的肩膀上拍了拍,温和的笑道:“天书先生, 不如你先算算,小生的命数,如何?说得好,有赏!”
阴公子笑看着白鼋,轻声道:“小白啊,不要太为难天书先生你啊,就是性子太急我们的孩儿,定然是好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那种好但是我们的孩儿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干嘛要预先知道呢?”
“我们好琴瑟和鸣,我们要举案齐眉,我们要白头偕老,我们要像是一对儿天上地下仅有的鸳鸯,神仙眷属,让天下人都羡慕无比。”
“我们好生的操持我们的小家,好生的过我们的小日子,然后,十月怀胎,我们静静的期待我们的孩儿的诞生我们心中充满了憧憬,我们心中充满了好奇,我们期待,上天会给我们一个盖世无双的宝贝!”
“当一切揭晓,我们满心欢喜的叩谢苍天,谢谢苍天给我们如此可爱、如此玉雪聪明的宝贝心肝儿那时候,我搂着你,你抱着我们的娃娃,我们相视一笑,让天下人羡慕得都去吐血!”
“何其美哉?”
“就不用天书先生在这里预告我们这些事情了因为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这辈子,一定要幸幸福福的,一定是圆圆满满的这是天注定的事情,哪里需要外人来卜算呢?”
白鼋痴了。
她痴痴呆呆的看着阴公子,过了好半晌,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水榭里,一众来自剑门和其他几个元灵天顶级宗门的高手名宿,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阴公子,只觉浑身鸡皮疙瘩好似雨后春笋一样‘嗤嗤嗤’的直冒,只要一抹就能抹掉一大片!
难怪白鼋少宗对这莫名冒出来的阴公子如此的如此的
这阴公子的这张嘴,是涂了什么东西?说出来的话简直!
天书先生感激无尽的看了一眼阴公子,他急忙向白鼋笑道:“少宗,阴公子所言极是,少宗命格高贵,和阴公子之间的事情,也不是老夫这一愚钝老头能置喙的。”
话题一转,天书先生眨巴着眼睛认真的朝着阴公子看了过去。
他手指在袖子里掐动了几下,也不舍得再耗费元气,只是用最粗浅的卜算之术,略略的算了算阴公子的命格命数,然后惊讶道:“妙哉,阴公子,居然有帝皇之气命格,尊不可言啊!”
水榭里,一群宗门名宿相互看了一眼,目光闪烁不定。
帝皇之气?
呃,元灵天的帝皇,是不值钱的,仙朝、皇朝,无不是宗门附庸。
但是呢,元灵天排名前百的大宗门里,倒也有几家是以无上神朝的架构存在,神朝皇帝就是宗主,各部官员就是长老、执事等等。
这几家神朝的朝堂架构极其紧密,阶层、律法极其森严,上下之分极其严苛,是以凝聚力极强,动员力极高,在前百宗门中,这几家神朝是没什么人愿意招惹的对象。
如果阴公子是出身这几家神朝这帝皇命格,可就值钱了。
如果是这几家神朝的帝皇,他们的身份,倒也能配得上剑门的少宗
一群人就上下打量着阴公子。
尤其是剑门在场的两个长老,更是盯着阴公子,一点都不眨眼的。
实在是,白鼋身边,这阴公子突然就冒了出来,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剑门的高层都还没弄明白呢,这阴公子就已经和白鼋形影不离了!
这,这他们也好奇,这阴公子,到底是哪家出身!
元灵天的几大神朝,他们的皇族宗室,可没有姓阴的!
白鼋温情款款的握住了阴公子的手:“我就知道,我白鼋选中的男子,定然是天下奇骏,再无其他男子能相比的。阴兄!”
阴公子同样温情款款的看着白鼋:“小白!”
白鼋再次深情的呼喊了一声:“阴兄!”
阴公子眸子里近乎蜜糖一样的温柔几乎就要荡漾了出来:“小白!”
水榭里,一群高手名宿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该天打雷劈的东西却一个个都不敢做声。
尤其天书先生,他缩头缩脑的躲在一旁,满心里就期盼着,让这两个遭瘟的家伙,就这么浓情蜜意的折腾下去吧可不要让他给这两个家伙算这个、算那个了!
因为对白鼋的畏惧和警惕,天书先生一心提防着她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以至于,天书先生都忽略了对自身,对外界的一些感知。
一条画舫在百丈外的水面上滑过,画舫船头,卢仚拎着一个酒坛子,大口大口的灌着酒,神态不羁,顾盼自豪。
他一眼就看到了水榭中的天书先生,然后他第二眼就看到正在和白鼋你侬我侬的阴公子!
“我”
卢仚双眼一瞪,差点没被一口老酒呛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消泯祸根(3)
卢仚来剑城,已经有几天了。
和接引头陀在虎丘禅院相会后,卢仚就对接引宝船动了心思。
并无其他目的,单单是冲着寿命去的。
元灵天,就算修炼到了天人境,寿命也有极限,寻常天人十万岁,就是寿命的极致,若是不能证道成仙,飞升上界,寿命耗尽,也将尘归尘,土归土,一身修为,回归天地。
而在元灵天飞升证道,必须有太上仙诰。
这就是钥匙,这就是路条,这就是证道的许入资格证没有太上仙诰,哪怕你天赋盖世,一人吊打整个元灵天,你也只能在这一方天地中蹉跎一世,最终消泯于无形。
在元灵天历史上,的确有天人境大能得罪了上界,苦等一辈子没能得到上界降下的太上仙诰,硬生生憋死在了元灵天!
如今为了攻打极圣天, 元灵天的上界降下了若干太上仙诰,引得元灵天众多宗门都疯癫了, 全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倾尽宗门力量的筹备着。
卢仚不认为自己能轻松得到太上仙诰。
想要得到那玩意, 必须在攻伐极圣天的行动中立下盖世功勋才行卢仚能对极圣天的亲朋好友痛下杀手么?显然不能!
是以,接引宝船多好啊!
只要能得到接引宝船, 载着一家老小、亲朋好友齐齐飞升哪怕这接引宝船是佛门至宝,大家飞升的位置都会是佛门领地,这身份会有点尴尬但是总能比困在这下界, 静候寿命耗尽来得好。。
“我这辈子,不就是想要多活些年头嘛当然,能不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卢仚这辈子, 就有一个最朴素的人生理想,他就是想要多活些年份,能够一千年不嫌多,百万年也不嫌少, 能多活多久就是多久。
所以他来了剑城。
他其实满心情愿的来剑城, 却故意作出不情愿的模样,以此还从接引头陀手上, 硬生生抠了几件极好的宝贝出来。
到了剑城, 满城里转悠了一阵, 以卢仚的手段,轻轻松松就打探出了天书先生的相关消息。
想要进入那洞天世界, 找到接引宝船, 就必须破开各宗门布下的封锁防线。
而这些宗门的封锁线中,最紧要的一环, 就是天书先生的天机卜算之能这就是一条嗅觉、听觉最敏锐的老猎犬,你不把他给废掉,想要靠近洞天世界的门户,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机卜算这种事情, 太玄妙,太唯心。
哪怕卢仚已经将和天书先生齐名的颠倒先生收为道兵颠倒先生在这里混淆一下天机, 怕是就立刻惊动了天书先生, 会直接引动各方高手的警惕。
是以, 想要谋取接引宝船, 先要将天书先生这‘祸根’给拔了。
剑门少宗白鼋,携友人来剑城,参加剑缘盛会,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白鼋的性子张扬,她的到来,引得剑城群情激动,方方面面无数人想要攀附、结交。
是以,白鼋携友人,在一群高手名宿的陪伴下,去洗剑池旁鉴赏火鸢大师新铸造的名剑, 这消息传播得极快,只要是长了耳朵的人,都会轻松得到这情报。
只是, 知道白鼋在洗剑池旁某处鉴赏名剑的人虽然多, 真个敢驾船往这边凑的人,可就真没几个。
卢仚就敢这么干。
雇了一条画舫,给了船家足够的银钱, 置办了酒菜,卢仚孤身一人乘着画舫,慢悠悠的直奔白鼋所在的水榭而来。
天书先生,一如消息里所说的,也在白鼋的陪同人员之列。
画舫从洗剑池水面滑过,卢仚举起酒坛子大口喝酒水榭附近,数十名身穿白衣,袍袖上有飞剑纹绣的剑门高手同时朝这边看了过来。
无形的剑意升腾,肃杀的剑气几乎凝成实质,从四面八方围向了画舫。
空气,湖水,甚至是随风飘落的花叶, 都在剑意催动下,化为一柄柄大大小小、软软硬硬的飞剑, 只要这些剑门剑修心念一动,就能将画舫、几個船工和卢仚一并撕成粉碎。
就在这时候,卢仚看到了阴公子。
因为他的目光, 阴公子下意识的抬头, 回头看向了画舫,也正好和卢仚相互望了个正着。
卢仚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胤垣?
胤垣眸子里骤然炸开一团精光,虽然卢仚在面容上做了些掩饰,但是他依旧一眼认出了他大胤的渭阳君、礼部尚书、天下文宗,兼国子监、太学的学监大人
眼下,卢仚对身形略作了修饰,他依旧身高一丈四五尺,袒露的胸膛上,满是一块块坟起的肌肉。
胤垣眸光闪烁,抚掌大笑:“好一条雄伟的汉子,小白,你看,他若是给我充当护卫,可好?”
白鼋扭头看了过来,看到了雄壮如山的卢仚,眼睛也是一亮:“妙哉,这汉子如此雄壮,倒是勉强配得上阴兄你的盖世豪气唔,着他过来!”
水榭门口,一名男装侍女就朝着画舫招了招手,脆生生的呵斥了一声:“那船家,速速过来,将你船上客人送过来。”
‘嘤嘤’剑鸣声不绝于耳。
洗剑池清澈的湖水升腾,一柄柄大大小小的水剑、气剑,以及水汽凝成的冰剑升腾而起,围住了画舫。
画舫上的船家吓得瑟瑟发抖,卢仚则是将酒坛子丢在了湖水中,大踏步的朝着水榭一步一步走来:“不要吓唬了船家,俺来也找俺,有什么说道么?”
卢仚以无量归墟体,将所有佛门功法在身上留下的痕迹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此刻他全身涌动着的,都是太上北溟仙宗无上根本法的道家法力,又以三眼神人图修炼出的水之道果统辖法力,他行走之时,方圆千里内的洗剑池水面微微震荡,引动了庞然水脉之力和他体内法力遥相呼应。
‘哗啦啦、哗啦啦’卢仚体内法力在身躯中冲刷翻滚,凝道果巅峰圆满,已然半步照虚空的气息带起无铸水力,每走一步,他身边都有大片水汽升腾,隐隐幻化出鱼龙妙舞,无穷水族异态。
如此异兆,就和那横行玄燕仙朝,又在万花门、寒月寺捣乱过的‘贼秃法海’没有了半点儿牵连。
水榭中的一众宗门名宿,也只觉得眼前这大汉气息威猛、霸道,但是一身‘水属法力’何等强横,谁会相信这浑身道家韵律充盈的大汉,会是一个和尚呢?
胤垣眸子里精光四射,他大笑道:“妙哉小白,我果然是天命所归,所到之处,自然有英雄豪杰闻风归附你看,这条汉子,像不像一员冲锋陷阱的大将?”
白鼋眉头一挑。
半步照虚空境的修为,这等修为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元灵天,也是绝顶的高手了尤其是卢仚外泄的气机中,他的法力修为无比的精纯,在品质上简直堪比照虚空巅峰圆满的大修士,这就很难得了。
白鼋微微一笑:“能让阴兄看上的,自然绝非凡人。去个人,试试他的成色。”
水榭外,一名中年剑修一声淡笑,右手朝洗剑池一指,冷然道:“我有一剑”
湖面大片水光闪烁,无数水滴冲天而起,这些拇指大小的水滴急速的旋转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顷刻间就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高速。
‘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急速旋转的水珠带起了一道道刺目的寒芒,宛如无数飞剑朝着卢仚的身体打了过去。
这一击,显然已经达到了照虚空境修士的水平。
卢仚大眼一翻,刚硬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有气没力的花俏玩意儿”
虽然收敛了佛门气机,但是卢仚的肉体力量却依旧完好,甚至因为是运转无量归墟体功法催动,他如今能够施展的肉体力量,比使用佛门金身时更加强悍,更加灵动精妙一些。
他张开双臂,‘哈哈’狂笑。
无数水珠呼啸着打在他身上,将他身上衣衫打得千疮百孔,顷刻间撕成了粉碎。
而那些足以洞穿城墙的水珠剑气,好像肥皂泡泡撞在了大山上,‘咚咚咚’不断炸碎,炸成漫天水雾,没有一枚能够在卢仚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卢仚狂笑,大声吼道:“看我降龙十八掌!”
一声大吼,右手一挥,朝着湖面一捞,方圆数十里的水面剧烈震荡,十八条数丈粗细的白色水龙冲天而起。水龙长达数百丈,身躯摇曳宛如活物,龙躯上鳞甲鲜明,栩栩如生。
带着一道可怕的毁灭气机,十八条水龙呼啸着朝那出手的剑修当头砸下。
那剑修腾空而起,张开嘴就是一道碧蓝色的剑光冲出,他厉声喝道:“我剑门一剑破万”
最后一个‘法’字还没出口,十八条水龙骤然压缩到了一尺多长,白色的龙躯因为急速压缩已经变成了黑蓝色,水汽冲击中,一道道蓝色电光‘哗啦啦’不断从水龙体内喷出。
龙躯飞驰,狠狠的撞在了剑修喷出的碧蓝色剑光上。
‘轰轰轰’
水龙只用了三击就将剑修口中喷出的剑光打得粉碎,一柄一尺多长无柄飞剑打着旋儿,奄奄一息的向后飞出了老远,有气无力的坠落地面。
剩下十五条水龙悍然朝着吓得面无人色的中年剑修撞去。
后面十几名剑门高手齐齐出手,大片剑光化为一片光幢,挡在了十五条水龙面前。
一声巨响,水龙和剑幕同归于尽,卢仚继续大踏步朝着水榭走来,而十几名剑门高手齐齐色变,向后倒退了一大步,好几个人禁不住气息,张口吐了一口血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消泯祸根(4)
剑门修士吃瘪,水榭中各家宗门的名宿高手纷纷起身,骇然看向卢仚。
水榭四周,数十名剑门剑修纷纷显出身形,一个个脸色冷厉肃杀,周身剑意凌空,森森寒气摧得四下花木尽数衰折,无数花枝花叶花瓣等纷纷洒洒落得一地都是。
洗剑池中,水面上波纹隐隐,大群游鱼正疯狂的远离此处。
高空云层中,一座浮空山峰撞碎云层,露出了半截山体,剑鸣声中,有大能的神魂波动当头笼罩下来,凭空又给这一方区域增添了几分刺骨的肃杀。
多少年了,自从三万年前,那位太上仗剑荡平了极圣天入侵的修士,于尸山血海之中,保存了元灵天修炼界的一丝命脉后,剑门就一路崛起,成为元灵天至高无上的第一宗门。
三万年来,剑门剑修的白袍所过之处,群雄低首,无人敢当其锋芒。
就算是戊侽公那样的独立特行的魔道巨擘,没有开宗建派, 而是划出一块地盘自己称王称霸过逍遥日子的独行魔头,面对剑门的普通弟子, 他也要多给几分脸色。
当着这么多人, 还有这么多其他宗门高手耆宿的面, 打得剑门高手吐血
这种事情,还真有太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水榭中, 两名剑门的长老神魂一阵恍惚——自从那位太上从湮灭边缘,拯救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后有多少年,剑门的弟子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多年来, 剑门弟子无论是行侠仗义也好,无论是降妖除魔也罢,剑光过处,群魔伏诛。。以至于, 剑门弟子都养成了只攻不防、只进不退的混账脾气!
实在是,偌大的元灵天,当修士们看到了剑门剑修的剑光,听到了那刺耳的剑鸣, 感受到那杀气腾腾的剑意后, 基本上都只会狼狈逃窜,敢于反抗的微乎其微, 剑门的剑修们, 太多年, 太多年,不需要防御, 不需要闪避了。
可是今天么
两名剑门长老正要大声呵斥, 质疑卢仚的来路,白鼋已经在一旁抚掌大笑:“妙哉, 果然是一条雄伟好汉,阴兄,他堪做你的追随者。”
两名剑门长老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同时闭上了嘴。
水榭内的气氛骤然松懈了下来,一群宗门的名宿纷纷露出了笑容——你剑门弟子挨揍, 你剑门少宗都是如此欢喜雀跃的模样, 那么他们这群外人操什么心啊?
卢仚就这样, 在一众剑修复杂而凌乱的目光中, 昂首挺胸的走进了水榭,朝着白鼋拱了拱手:“这位姑娘龙姿凤章,有神圣之姿,想来就是剑城这些日子,最尊贵光耀的剑门少宗了罢?”
白鼋‘哈哈哈’的仰天大笑。
这马屁,拍的好,她很中意。
卢仚又朝着胤垣一拱手:“这位公子,某和你一见投缘,敢问尊姓大名?某看得出来,你也是个豪侠大方, 不是门外那些小里小气,拿把小刀子就想捅人的混蛋。”
胤垣笑得直咧嘴,嘴角直抽抽。
剑门照虚空境的剑修大能, 在你嘴里, 就变成了拿把小刀子捅人的混蛋?
呵呵!
这话,让他怎么接啊?
没看到水榭里的剑门高手,还有水榭外的剑修们, 一個个脸色都不对了?
虽然,他们的飞剑的确体积小了点,呵呵!
胤垣朝着卢仚抱拳,满脸是笑得说道:“在下阴鼋,山野散修出身,也不知怎的,和兄台是一见投缘,就知道兄台一定和我谈得来所以冒昧让人邀约。敢问兄台?”
阴鼋?
卢仚的眼睛瞪得溜圆。
胤垣报出他名字的时候,顺手在空气中划拉了两笔,将自己的名字划拉了出来。阴天的阴,大鳖的鼋和他原本的名字读音倒是相似,但是这字眼么
阴鼋?
藏在阴沟里的老鳖?
这都是什么破名字?
但是, 这名字居然和剑门少宗白鼋的名字撞字眼了这,或许就是白鼋和这厮勾搭在一起的主要原因?正经人,谁会用这个字眼做名字呢?
卢仚抬起头, 双眸神光闪烁, 一抹寒芒亮起, 他大咧咧的拍了拍胸膛, 沉声道:“某家姓鲁,名唤鲁达,因自幼鲁莽,被家中长辈赐字‘智深’,阴兄也可以叫我一声鲁智深就是!”
鲁达,鲁智深!
胤垣的表情有点微妙,混账东西,为何你给自己起的名字,就这么有韵味,而自己急就章给自己起的名号,事后回想起来,就这么的混蛋呢?
不愧是我大胤的‘文宗’啊!
胤垣轻咳了一声,大声道:“鲁达,鲁智深,果然是好名字,来人啊,上酒,上好酒,上最好的烈酒,今日有宝剑,又得遇鲁兄弟这般好汉,实在是大快平生,来,喝酒!”
白鼋忙不迭的在一旁用力拍手:“上酒,上好酒,上烈酒,最烈的酒,不要那种软绵绵、甜滋滋,娘们才会喝的鬼东西。今天,我和阴兄,还有这位鲁先生,不醉不归啊!”
同样做男装打扮的侍女们急忙从随身的储物宝物中,取出了一坛坛剑城有名的,用洗剑池心水眼中取出的极寒之水为主料酿造的陈年美酒‘千剑杀’!
顾名思义,这酒极烈,烈到酒水入口,浑身就好像被一剑一剑的乱劈一样,极其刺激,是剑城周边能找到的最猛、最烈的好酒。
胤垣和卢仚,就好像一对儿真正一见如故的江湖豪侠,摆出了豪迈不羁的状态,大碗大碗的相互敬酒,大口灌酒。
白鼋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勾当,真心以为胤垣和卢仚是江湖相逢,一见投缘的好汉子。她大呼小叫的在一旁加油助威,给两人倒酒不迭,又陪着两人一碗一碗的酒不断灌下去。
卢仚喝酒的姿态极其豪放,每每都是举起酒碗,距离嘴巴还有一两尺远,就将酒碗倾斜,任凭美酒‘哗啦啦’的流淌下来。
于是,一半酒水进了肚皮,一半酒水洒了满身都是。
白鼋越发鼓掌欢笑,说她从小读了无数传奇志怪小说,里面的各种江湖豪侠,就是卢仚如此做派。她笑得极其欢快,什么‘义薄云天’、‘豪气干云’之类的帽子,给卢仚扣了无数。
一旁的一众宗门名宿,就免不得频频的去看在场的两个剑门长老。
你们家的少宗,怕不是脑壳里缺根筋?
幸好她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剑门高手相随,否则,以她这种性格,怕不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两个剑门长老颇为狼狈的左右顾盼,不敢和这群老朋友对视。
白鼋的表现,实在是但是她身份太过于特殊,两个剑门长老,哪里敢、哪里愿管她的闲事?
不要说她和胤垣、卢仚两人酗酒说笑,就算她喝醉了跑去剑城杀人放火,他们这群剑门所属,还不是要帮她递刀子、洒火油么?
心情郁闷,所以,两位剑门长老也开始呼朋唤友,大口畅饮‘千剑杀’。
一群宗门名宿微笑,纷纷饮酒说笑,欣赏洗剑池的风光美景。
有白鼋的侍女带着剑门弟子,御剑去了洗剑池深处,从极深的水域中,猎杀了一丈多长的大鱼,胳膊粗细的白虾,挖了两三丈长的莲藕,取了大量新鲜的莲子、菱角,又从水底淤泥中挖出了大量的鲜活肥嫩的泥鳅、黄鳝之属
随行的有精通厨艺的大师傅,这些湖鲜现场烹制,一时间浓郁的鲜味随风飘出老远。
天书先生混在人群中,笑呵呵的,一双有点贼兮兮的眼睛左边瞥一眼,右边扫一眼,神似刚刚摸了几个小钱包,唯恐捕快上门的三只手。
他刚刚随意的往卢仚的头上瞥了一眼。
他懒得浪费精气神,去卜算一个刚刚碰面,没有任何恩怨纠葛的人,他只是用最普通的望气之术,看了看卢仚的气运。
好家伙!
卢仚头顶大片金紫色的气运翻滚,方圆百亩大小,已经凝成了几乎实质的庆云,上面还有几层庆云冠盖正在成型,一些只有极高命格、大气运者才会有的,诸般金钟、银铃诸如此类的气运异象,也在隐隐成型中!
天书先生吓了一大跳。
如此气运,如此声势,可见这位‘鲁智深’是个来历不凡的。就算是散修出身,那也一定是散修中极有根脚的大家族,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妖孽人物。
又或者,他未来有大造化,这样的气运,起码也是半步天人的前程运气再好一点点,天人有望。
甚至天书先生看了看白鼋。
如果真的和白鼋交好,怕是正被剑门保管着的,传说中的太上仙诰,这位鲁智深也能弄到一枚?如此,就是能够证道飞仙的前程啊!
难怪气运如此浓烈,如此的华贵非凡!
天书先生吧嗒了一下嘴。
这种气运非凡的人么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给人算了这么多年的命,预测了这么多年的天机,天书先生知道一点——气运越是强烈的人,他们遇到的麻烦也会越可怕。
一如前几天,被数十名宗门高手围攻的那几个老贼秃。
其中为首的那个,自称接引头陀的老贼秃,他的气运不比眼前的鲁智深略弱啊,结果呢?浑身被打得和筛子一样重伤逃窜!
天书先生端起了一杯桂花酿,笑呵呵的和火鸢大师碰了一下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白鼋恰好看到了天书先生用桂花酿和其他人‘千剑杀’碰杯的模样,她撇了撇嘴,怪笑了一声:“嘿,一个老-娘-们!”
天书先生脸一抽,转过头,就当没听到白鼋的话。
一盘极大的清蒸鱼头送了上来,胤垣殷勤的给卢仚敬了一碗酒,然后笑问道:“鲁兄弟,你我一见投缘,真正是和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
“你来剑城,是为了剑缘盛会么?有何诉求,只管说来我阴鼋做不到的事情,你家大嫂,是一定万万没有问题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消泯祸根(5)
脸呢?
脸呢?
‘大嫂’?
呵呵,呵呵,呵呵!
卢仚又往嘴里、身上倒了一大碗酒,看着笑得好似一个白痴的白鼋,他由衷的说道:“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小弟在此,祝大哥大嫂龙凤呈祥、举案齐眉、多子多孙、福寿无穷!”
将手中大碗丢给身边的小侍女,卢仚抢过一个坛子,大口的灌了下去。
他心里刚刚一哆嗦,差点没说错话。
如果说,祝白鼋和胤垣‘百年好合’的话,估计白鼋已经拔剑劈人了!
幸好,卢仚机灵,想起了这里是修炼界,并非世俗凡人的红尘人间,所以急忙将恭贺的词句改了改……也不管一些词句,白鼋能否理解其中蕴意吧,反正听着喜庆不是?
胤垣‘呵呵呵’大笑。
白鼋娇羞无限的看了一眼胤垣,也抢过一个酒坛子,和卢仚碰了一下酒坛,‘咕咚、咕咚’几口就灌了下去。
一旁的剑门长老极其狼狈,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搞什么?
这是搞什么?
你们什么‘大哥’、‘大嫂’都给叫上了?
剑门少宗的婚事,能这么轻易的决定么?
两名长老看着面皮酡红的白鼋,再看看笑得两排大牙都露了出来的胤垣, 思忖了一阵,同时在袖子里掏出了秘符, 将这里的事情通知给了宗门。
让掌教和一众太上长老头疼这事情去吧。
他们, 就做两个岁月静好的护道人、跟屁虫, 护着白鼋不伤毫发就行。至于是否是被人伤了心,或者伤了身子, 这就不是他们两个小小的长老能决定的事情了。
和白鼋、胤垣又喝了几口酒,卢仚一挥手,一柄表面花纹已经全部消泯, 剑身光洁如镜的金刚剑就‘咚’的一声,被他丢在了地上。
这座水榭,因为白鼋要来,剑门的修士,在这里预先做了无数准备。
水榭的地面, 固然是用极珍贵的玉石重新铺了一遍, 地面更是用重重禁制加固了数十轮, 足以抵挡照虚空境高手的狂轰滥炸。
饶是如此, 这柄金刚剑落地, 依旧震得整個水榭都微微颤悠了一下, 四周环绕的剑门修士, 都觉得脚下的地面微微晃了晃。。
“我用剑……但是, 我身上的剑,渐渐的跟不上我的修为增长了。”卢仚笑道:“听说剑城有当世最好的铸剑师傅,我想要,打造一柄足以配得上我如今的实力, 而且未来还能不断自行升阶的好剑。”
胤垣立刻扭头看向了白鼋:“小白,鲁兄弟,我可是一见如故, 现在可是把他当亲兄弟一般看待!”
白鼋小手一挥,笑得无比灿烂:“这能算事?呵呵, 剑城所有人力、物力,任凭鲁兄弟你调动,一定给你锻造一柄让你满意的趁手神兵!”
微微一咧嘴,白鼋冷然道:“若是他们连锻造一柄让鲁兄弟满意的好剑都做不到, 那么, 我就做主了, 断了他们未来三百年的所有供奉资源,剑城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去洗剑池下方的矿脉去挖矿!”
火鸢大师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拔出自己的佩剑,一剑劈死这个给剑城招灾惹祸的‘鲁智深’!
但是很快,火鸢大师就挺起了胸膛,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柄金刚剑。
出于铸剑大宗师的自豪,火鸢大师不认为,他会无法铸出一柄让卢仚满意的宝剑来……尤其是,卢仚丢出来的这柄剑,呵呵……
一眼扫过去,火鸢大师差点没冷笑出声。
简直是……混账东西。
这剑的材料是极好的,好得不得了的那种好,火鸢大师何等眼力,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柄金刚剑使用的材料,放在元灵天都堪称绝顶。
但是这剑的铸造手法么……
火鸢大师很想壮着胆子,给卢仚的脸上喷一口吐沫!
什么破烂玩意儿?
不入流的下三滥!
他门下刚刚入门十年的学徒杂役,铸剑的手法都比这柄金刚剑上的手法强出一大截来!
这,这,这……
火鸢大师心里有数了,他微笑着,朝着白鼋用力的点了点头:“少宗放心,剑城若是还不能给这位鲁道友铸出一柄让他满意的宝剑……整个元灵天,怕是也没什么人能做到了。”
比剑城掌握更高铸剑技艺的人,有么?
当然有!
比如说剑门闭关潜修的几个老不死,他们是顶级的剑修,也是顶级的铸剑大宗师。
但是让他们出手铸剑?
呵呵,你白鼋的亲爹那个剑门掌教的位置还想不想坐下去了?
所以,剑城就代表了元灵天最高的铸剑水平, 这句话,火鸢大师就敢撂在这里。
“好!”卢仚站起身来,大踏步到了火鸢大师面前,举起了一个酒坛子:“只要大师您能锻造出让某家满意的宝剑,某家定然不吝报答!”
火鸢大师举起大海碗,和卢仚的酒坛碰了碰。
他看了看白鼋,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句场面话:“这是看在少宗的面子上,否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求我铸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剑城的大师们,联手铸剑!”
白鼋笑得极其灿烂,‘咯咯咯’的很快乐,就好像一只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快乐。
她得意的看了看胤垣,朝着胤垣挑了挑眉头。
卢仚一口干掉了一坛子美酒,然后,他回到了桌旁,朝白鼋拱了拱手:“除了铸剑,我此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解决。”
白鼋大手一挥,淡然道:“只管说来。”
卢仚用力的抓了抓脑门,干笑道:“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是某家私下里的一点小爱好……今日和阴兄、大嫂相遇,实在是快意,就不要用这点小事,打扰大家雅兴了吧?”
胤垣看了看卢仚。
和卢仚认识这么多年了,一看到卢仚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憋坏水呢。
胤垣轻咳一声,淡然道:“无妨,单单饮酒,也没什么乐子……什么小爱好,说出来让我们听听,说不定,就给你解决了呢?”
微微顿了顿,胤垣笑看向了白鼋:“有你大嫂在,这元灵天,不能解决的事情……或许有,但是肯定不多。”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
“这样么……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卢仚大声道:“某家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平日里,也喜欢琢磨一些术数之道。咳咳,有几个老家伙对我说,这术数之道,是直通天机的通衢大道,将术数玩通了……”
一旁的天书先生忍不住了。
他开口打断了卢仚的胡话。
开玩笑呢?
术数?
那是世俗凡人玩的东西。
而天机卜算,这是修炼者才能碰触的高深学问。
你拿世俗的术数问题,和修炼者的天机卜算做比较?还说什么术数之道直通天机?
啊呸,天书先生从小学艺,接触天机卜算的时候,就没碰过世俗的术数之道。
可见,这个鲁智深是被人忽悠瘸了。
作为天机卜算一道的宗师级人物,天书先生开口了:“鲁道友怕是对天机卜算,有什么误解……术数之道,不入流的学问,天机卜算,乃极上层的大道玄机,可窥探天意,可模拟天机,可预测天地万物之命运,可推衍宇宙洪荒之生灭……哎,哎……”
天书先生昂首挺胸的侃侃而谈,将天机卜算之道吹到了云端里,然后将世俗的术数之道贬低到了泥泞中。
总之,他坚定的认为,天机卜算没有什么是算不到的。
而术数之道么,唯一的用途,也就是让世俗界的凡人计算一下盖城墙大概需要多少块砖头之类。
卢仚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书先生:“先生所言,是某家的问题,对你不是问题?”
天书先生微笑着向白鼋行礼:“老夫道号天书,倒是有这等自信……鲁道友想要问什么,只管问来,老夫定能回答。”
卢仚‘呵呵呵’的大笑起来,你就是天书先生,好得很啊!
他立刻伸手沾了沾酒水,在桌面上划了一条直线,然后以这条直线为直径,划了一个圆。打了个酒嗝,卢仚含含糊糊的向天书先生提出了问题,要求天书先生算出这个圆的圆周率的最后一位数。
卢仚眯着眼,带着满腹的恶意看着天书先生:“这个数值,某家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算到了整数之后的一千位,就再也难以继续。”
“天书先生的大名,某家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久有听闻,端的是如雷贯耳……世人都说,天下就没有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有劳先生,直接给我算出这个数值的最后一位数罢!”
天书先生微笑,点头,又看了看白鼋,笑道:“少宗,老夫今日,就为鲁道友解惑一二……这等小道,算起来么……实在是轻松得很的。”
白鼋也笑得很开心。
天书先生是给自己出力做事的。
困扰卢仚的问题,若是天书先生能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自然显得自己有面子,有手腕,有能耐,就能在胤垣面前多显摆显摆。
是以,白鼋笑道:“先生只管算来,若是成功,白鼋定然不会亏待先生!”
白鼋笑得贼灿烂。
她不怀疑天书先生能解决这个问题,区区术数之道,用天机卜算之术,几乎可以直接从冥冥中得到答案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困难的?
天书先生也是这般想。
他当即掏出了一块白玉龟甲,一柄黑石刻刀,一团青绿色的祭祀之火,布下了一座小小的法坛,正儿八经的开始运功做法。
他不需要任何术数公式,任何的术数计算方法,他准备用天机卜算的方法,直接从冥冥中,从虚空大道中得到圆周率的最后一位数究竟是几!
对于天机卜算的大宗师来说,这种事情,不是太简单不过了么?
这种术数之道,只要这个数字存在,他就一定能卜算出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消泯祸根(6)
剑道,多变。
有人从流水悟剑。
有人从青山悟剑。
有人从音律悟剑。
也有人从曼妙歌舞、翻飞落叶、春雨冬雪、秋菊夏雷中悟剑。
是以,剑城的铸剑大师们,有火鸢大师这样胳膊有寻常人腰身粗细的铸剑大师,也有风流倜傥如红尘世家公子的铸剑大师。有爱美酒的,有爱美人的,有爱美景的,还有人爱歌舞、画画、诗词、泥塑诸般技艺的。
是以,绵延数百里的剑城,实在是元灵天一等一的繁华场所。
因为诸多铸剑师千奇百怪的爱好,因为他们千变万化的铸剑手段,剑城的城池规划、楼阁屋舍、自然风景、人文景致等,堪称是一步变三变、三里不同天。
青柚、青柠、青檬姐妹三个,就正坐在剑城东北,濒临洗剑池的一座‘菡萏楼’中,喝着莲花白,吃着菱角、莲子、香榧、蚕豆诸般开胃小吃,静候‘菡萏楼’中有名的‘莲花宴’上桌。
她们坐在菡萏楼的六楼,视野开阔,楼外就是一片上万亩大小的莲花池。
这是菡萏楼的主人特意经营的美景,莲花莲叶下面,养了无数活泼泼的金鱼,莲叶间,一条条小舟载着渔女往来,渔歌曼妙,少女身形窈窕诱人,不时可以招呼渔女将最新鲜的湖鲜直接送到厨房中去烹调。
这里的每一株莲花的方位, 每一条渔船往来的时间频率, 船上每一个渔女的动作、歌声、衣服饰物等, 都是高手精心设计过的,足以让人感受到天地的美好、乡村的野趣。
而在菡萏楼的隔壁,咋咋呼呼的, 是同样一家酒庄名曰‘好汉庄’。
相隔不到三里地,阿虎、鱼癫虎带着一群兄弟, 正在好汉庄里点起了篝火, 自己动手杀羊杀猪, 将大块肉食烤得金黄流油,大坛大坛的美酒流水一样灌进了肚子。
“这剑城, 有点意思。”青柚一边‘吧唧吧唧’好似一只勤劳的松鼠一样啃着果子,一边含糊的对两个妹妹说道:“且看看,能否有机会, 将我们的剑好好的淬炼一番。”
在佛音堂, 得了极圣天佛门大能的剑道传承后, 青柚三女就隐隐感觉到, 她们祖传的三口青鳞剑,已经成了她们如今最大的瓶颈、障碍。
她们的剑道修为, 已经到了凝聚道果的临界点上,只要往前轻轻一步,就能凝聚道果。
剑修的杀伤力惊人, 凝聚道果的剑修,几乎可以跨大境界与人斗法厮杀。
姐妹三个若是能够凝聚剑道道果, 她们自觉,就不再是卢仚的累赘负累。
但是她们家祖传的青鳞剑, 毕竟在极圣天漫长的天地灵机破碎期间,本源伤损太甚, 如今飞剑品质,远远比不上全盛巅峰之时。
青鳞剑,隐隐承受不了三女的剑道道果。
每次姐妹三个小心翼翼想要突破时,青鳞剑都发出轻声哀鸣,剑体隐隐有崩碎之兆。
这是青鳞剑阁祖传的镇族之宝,且不说它的威能如何,在青鳞剑阁,这就是传国玉玺一般的存在,代表了家族正朔,代表了家族的历史传承、血脉根源。
三女哪里敢损坏丝毫?
她们的修为,就卡在了这瓶颈上突破不得。
所以卢仚来剑城窥觑天书先生,青柚姐妹三個就带着阿虎等人自由行动,看看能否找个机会,让三口青鳞剑好生的升升级,
刚来了没两天,青鳞剑升级的机缘还没找到,剑城花样繁多的各样美食,可是让三女开心不已。这菡萏楼的莲花宴是极其有名的,剑缘盛会的时候,菡萏楼的位置也是极其紧张的,三女可是花费了大价钱,好容易才订了这么一桌美味。
得解释一句,类似菡萏楼这样的地方,需要不菲身家才有资格出入的高档酒楼,按理说,每个包间都应该有隔绝声音的阵法禁制,让宾客们相互不打扰才对。
但是前面说了,菡萏楼的几个主要宾客, 专门伺候的那几位铸剑大师, 他们喜欢的是自然野趣的调调儿。
所有,整个菡萏楼上下,所有陈设布置,没有任何的阵法禁制,全然和世俗红尘的酒楼一般敞亮。是以,一大群人‘咣当咣当’的上楼,‘嘻嘻哈哈’的呼朋唤友,又大呼小叫的相互问候,闹了个乌烟瘴气。
两女的生意极其轻微,但是这菡萏楼的包间,没有隔音禁制啊这一群‘嘻嘻哈哈’走上来的宾客,无不是修为强大的修士,他们同时听到了青柠、青檬的吐槽声。
一个冷厉的声音当即响起:“呵,还真有人不怕死,在背后瞎嚼舌头!”
另外一个略带几分轻浮的声音当即接上了话:“不过听此声音,清脆甜美、娇柔清嫩,定然是两个绝色的小姑娘哎,哎,嗅嗅,嗅嗅,这天然的体香,外面的荷花香味都遮掩不住哎,可没有用半点儿胭脂水粉!”
“这年月,不用胭脂水粉的姑娘,罕见少爷我喜欢,我喜欢!”
‘哗啦’一声,三女所在的包间房门就被人暴力推开,在包间内伺候的几个菡萏楼的侍女同时发出惊呼声,一名总管这包间的侍女急忙张开双臂,急声道:“诸位宾客,菡萏楼的规矩,还请”
‘啪’的一声脆响好生刺耳,一名身穿黑色长衫,手持黑色折扇,身形飘忽,气息若有若无,好似一缕影子般,存在感极弱的青年带着吊儿郎当的冷笑,一耳光抽飞了出手阻拦的侍女,大步闯了进来。
这青年先是看到了依窗而坐的青柚,他的眼睛骤然一亮。
然后他看到了生得娇嫩鲜艳,长相没有一丝半点儿差异的青柠、青檬姐妹两,这青年顿时瞪大了眼睛,嘶声叫道:“天大的运气,姊妹三人,一对儿妹妹还是一对儿并蒂莲、孪生子,唉哟,少爷我这福气啊!”
青年身体一晃,犹如鬼魅般出现在青柚身边,伸手就往青柚的脸蛋一把抓了下来。
青柚身边青光骤闪,得了佛门剑道传承,青柚的剑道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剑光随心而动、随意而发、快若梦幻泡影、只在真实虚幻之间。
青年刚刚抓下来的爪子只觉一抹寒气凛冽,随后就是‘呛琅琅’一声剑鸣。
青柚猛地站起身来,青鳞剑化为一抹极细的剑芒缠绕周身,她一手拉着一个妹妹,向后退了好几步。
黑衣青年的爪子前面,一柄巴掌大小的弧形短剑悄然悬浮。
刚刚青柚差点一剑将黑衣青年的爪子给卸了下来,但是这弧形短剑后发先至,无声无息的挡在了青柚的剑光前。
一抹死气沉沉的剑意反扑,激得青柚浑身寒毛直竖,青鳞剑更是被那短剑磕碰了一下,受到了一丝伤害
同样身穿黑色长袍,和闯进来的黑衣青年有七八分相像,显然是一对儿兄弟,但是气质阴鸷了许久,眉目间密布戾气,背着手,上半身微微向前探出,好似一只老秃鹫,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青年缓步走进了包间。
“差点吃亏了?啧,说过多少次了,做事,稳重点不过,情有可原,这三位姑娘,实在是让人涎水滴滴哒哒啧啧。”阴鸷青年看到青柚三女,他的眸子骤然一亮:“老三,还是你这鼻子灵巧,果然是三位绝色。”
黑衣青年老三急忙道:“我先看上的!”
阴鸷青年摆了摆手:“可是,我救了你的一只手啊嚇,你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何分彼此?三个姑娘,我们一起受用了就是。”
黑衣老三犹豫道:“可是”
阴鸷青年轻笑道:“难不成,你还要将她们带回家里去?得了,女人这种东西,玩玩就是,真个沉浸其中,只会耽搁我们杀人的本事!”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菡萏楼的掌柜带着几名护卫闯了进来。
“两位公子,这三位姑娘,是我菡萏楼的宾客还请”
阴鸷青年摆了摆手,一抹极其阴邪的寒气冲出,将那掌柜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不用废话了,你菡萏楼的东家是谁,我很清楚他在我影楼面前,没什么面子可言今天,我们兄弟两要借你们菡萏楼的地盘,将这三个丫头现场给办了。”
“敢多废话一句,你们东家,还有你们所有人,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菡萏楼的掌柜脸色骤然一变。
影楼?
元灵天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影楼?
这
青柚三女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影楼?导致了自己一伙人,从玄燕仙朝狼狈出逃的罪魁祸首之一的,影楼?
阴鸷青年注意到了青柚三女的表情变化。
他摸了摸鼻子,‘咯咯’笑了两声:“这就有趣了,三位姑娘,似乎和我影楼有恩怨?那,我们兄弟两玩起来,就更加有兴致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剑城血
好汉庄内,阿虎、鱼癫虎带着一票兄弟,做最普通的江湖汉子装束,围着篝火,烤羊、烤牛、烤猪,其他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各色美酒果蔬堆得小山一般,正酣畅淋漓的大吃大喝。
自来元灵天后,哪怕是在玄燕仙朝大金山寺中,他们都没这么快活过。
实在是,大金山怎么也挂了个‘佛门圣地’的招牌,卢仚也不好意思让他们闹腾得太过分是以在大金山寺的时候,阿虎他们大半时间,都是在吃斋茹素。
可是如今可好。
现在卢仚都不装和尚了,他们这群虎爷就好像饿狼出闸,自然要吃好喝好,痛快玩好。
‘哗啦啦’,一大把沧海珏、宝光珏随意往身边的小二怀里一丢,阿虎大声嚷嚷:“小二,敲大鼓,敲铁板,给虎爷们唱点有男人味的曲子嘿,不要那种文文弱弱娘儿气的晓风残月,没劲得很!”
小二笑得龇牙咧嘴的,急忙招呼着一群彪形大汉拎着各色硬汉风格的乐器鱼贯而入。
好汉庄嘛,走的就是这个调调,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老爷们扯着嗓子唱大戏,走得是豪侠热血风,绝对不是隔壁那菡萏楼的文雅调调能比的。
‘咣’,铁板敲响。
‘咚’,战鼓轰鸣。
一名嗓音极其亢亮的虬髯大汉袒露胸膛,挥动着响板,大吼了一嗓子——‘天地乱’
后续的词儿还没出口,三里外, 菡萏楼整个屋顶骤然粉碎, 三条青色剑光冲天而起, 裹着三条窈窕的身影直扑好汉庄的方向。
青色剑光后方,身穿黑色长衫的影楼二少爷犹如鬼魅一样,飘无不定的紧随其后, 巴掌大小的弧形短剑化为数十道若有若无的寒光,无声无息的不断向三条青色剑光落下。
三条青光不断被寒光撞击, 发出‘叮叮’脆响。
青柚三女面色惨白, 弧形短剑的每一次重击, 都给她们的青鳞剑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剑修和本命飞剑形如一体,飞剑受损, 她们自身受到的反噬更重。
菡萏楼距离好汉庄不过三里地,但是青柚三女刚刚飞出了一里多地,就已经大口吐血, 剑光色泽黯淡, 摇摇欲坠, 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地。
被轰掉了屋顶的菡萏楼里, 轻佻浮华的影楼三少爷‘咯咯’笑着,踏着一片阴影腾空飞起, 不紧不慢的追在了青柚三女身后。
“跑啊,哭啊,逃啊叫啊, 骂啊,诅咒啊哭着喊着求我啊”
“可是都没用!”
“三少爷我今天, 非要把你们姊妹三个,好好的摆布!”
阿虎等人同时抬起头来, 看到三条逃向这边的青色剑光,一群人同时站起身来, 双眸充血的大吼了一嗓子,一下子就腾空而起,朝着青柚三女接应了过去。
鱼癫虎等三十六名原本大胤的神武将军组阵,组成了一座专职防御的小须弥山阵,迅速迎上了三女。一重厚重巍峨的山影腾空而起,影楼二少爷挥出的寒光落下,撞击着山影,只见光芒乱闪,山影稳稳的护住了三女。
在佛音堂传道之后,鱼癫虎等三十六人也都凝聚了道果,虽然是刚刚踏入道果境,但是大梵净世宗的传承何等玄妙,他们三十六人列阵,其防御力极其可观,足以抵挡高一个大境界的修士。
而阿虎等一百零八人,则是组成了一座看似最简单的圆阵,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合围了那气焰嚣张的影楼二少爷,圆阵一個旋转,一百零八人的法力连贯一体,一道金刚劫指中的寒冰地狱指,经过阿虎之手径直轰出。
寒冰地狱指一出,就是一道白蓝色的寒光激射,虚空寒气大盛,森森死气弥漫四周。这里靠近洗剑池,空气中水汽极其充沛,寒冰地狱指一出, 当即漫天雪花飞舞, 方圆十里内的气温极降,湖面结了厚冰,湖边的石头都被纷纷冻裂。
这里是剑城。
这里是刚刚接引头陀一行人大战过一场的地方。
这里如今密布着众多宗门的高手,不要说和尚,就算是一个秃头突然出现, 都会被人围住,盘问祖宗十八代的背景。
是以,阿虎牢记卢仚的叮嘱,丝毫不敢使用那些特征太明显的佛门神通。
但是金刚劫指中的十八地狱指,很多功法的特征都和它相似、相仿,一如这寒冰地狱指,完全就和某些魔道的寒冰功法如出一辙。
是以,阿虎全力出手,森寒恐怖的指劲撕裂虚空,重重点向了影楼二少爷的心口要害。
影楼二少爷阴鸷的面孔骤然扭曲,他嘶声咆哮:“你们居然敢管我影楼的闲事?你们死定了,你们死定了偌大的元灵天,没人能救你们,你们,你们的亲眷,你们的九族,你们的所有亲朋好友,全都死定了!”
嘶声咆哮时,森寒刺骨的指劲重重落下。
影楼二少爷百忙中一挥手,大片黑沙喷薄而出,化为无数极细的黑色光线漫天乱打,纷纷扬扬撞向了阿虎的指劲。
刺耳的爆裂声不绝于耳,黑色光线炸裂,爆发出数十种剧毒的瘴气,更有一只只极细小的邪门毒蛊从中喷出。
但是金刚劫指威力绝伦,其中蕴藏的佛门道韵极其高深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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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宛如地狱降临,充满了可怕死气的寒冰之力,顷刻间冻杀了所有毒蛊,更将那些剧毒瘴气的毒力轻松的扫荡一空。
白蓝色的指劲重重落在了影楼二少爷的心口。
一声闷响,影楼二少爷的胸膛被指劲洞穿,他身上那件防御力不弱的黑色长袍闪过一抹寒光,就被苦寒之气冻成了粉碎。
“救命!”
影楼二少爷狂吼一声,左手掏出一张符箓贴在心口,化为一蓬绿色光影裹住了伤口,右手掏出三颗金灿灿的丹丸,毫不犹豫的塞进了嘴里。
他右腿一蹬,顿时右小腿齐膝盖断裂,小腿炸成了一团血雾,裹住了他全身。
他原本向前急追的身体骤然向后飚射,以比来时快了起码三倍的速度疯狂的逃窜。他逃得如此之急,甚至于身体和空气急速摩擦,发出了一声天劫雷暴一般,声震百里的巨响。
影楼二少爷已经逃得够快了,但是比他更快一丝的,居然是在后面不断口出轻佻之言的影楼三少爷。
眼看阿虎一指戳出,就将自家兄长打得重伤,影楼三少爷一声不吭的一咬舌头,一口血喷出,同样化为一道血雾,裹着自己向后全速逃窜。
他修为不如自家兄长,但是他逃跑的速度,居然比影楼二少爷还快了三分!
这是天赋,羡慕不来!
只是,影楼三少跑得再快,却也无用。
阿虎看到影楼二少爷化为血光遁逃,他呆了呆,飞快的盘算了一下自己一伙兄弟和对方的速度差,气急败坏的咒骂了一声:“都长了两条好狗腿,跑得真他-娘-的快!”
下一瞬,阿虎掏出了一支邪光涌动的唢呐。
这唢呐,是大黑天总坛的珍藏,究竟从何而来,有何故事,就连接引头陀都有点说不上来,反正,这玩意邪气得很,接引头陀他们一伙大黑天的高层,不怎么待见这玩意。
这宝贝,就是卢仚答应来洗剑池谋算接引宝船,趁机从大黑天高层那边弄来的好处之一。
如今卢仚自己,不怎么缺宝贝了,就戊侽公友情赠送的那些宝贝,就足以卢仚日常使用,尤其那戊土潜行雷殛神网,更是威能绝顶的灵宝,无论群攻、单杀,全都是顶级的好货色。
但是阿虎他们么,还是要配发一些好东西的。
这唢呐,就是喽!
单看外形,这唢呐就是普通民间婚丧嫁娶时,民乐队使用的,最普通,最寻常的唢呐。
但是这唢呐通体黑光缭绕,其质地好似某种不知名的异兽骨骼,但是摸上手,却又好像在抚摸二八少女的肌肤一般细腻滑润,其触感端的古怪至极。
阿虎将这诡异的唢呐凑到嘴边,然后深深吸气。
青柚三女看到阿虎掏出这柄唢呐,三女脸色同时骤变。青柚一声轻喝,三女同时按下剑光,盘坐在地,双手用尽全力捂住了耳朵。
其他一百零七位虎爷也是脸色骤变,他们纷纷捂住了耳朵,用秘术封禁了五感六识,咬着牙,将自身法力统统通过阵法注入了阿虎体内。
随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嗥声传遍千里之地。
那不是唢呐声。
那声音
你想象一下,大概就是一百头野性未消屁股上挨了一刀的野猪、一千头饥寒交迫正在荒野中等死的恶狼、一万头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鬣狗、十万头被喂了魔鬼椒的野猴子、一百万头屁-眼上被涂了浓缩辣椒汁的野猫子
这个名单可以再往下添加上百个种类
如此多哭喊惨嚎的倒霉蛋,将它们揉吧揉吧,全都塞进一支小小的唢呐,然后将它们凄厉的、诡异的、凶狠的、惨绝人寰的声音放大一千倍、一万倍,瞬间释放出来!
就是这唢呐的声音了!
一声尖啸,剑城千里之内,所有植被全部枯死!
尖啸声中,剑城千里之内,所有瓷器、琉璃、玻璃等材质的物件,同时粉碎。
以阿虎为中心,四面八方,剑城内的活人、活物,一个接一个的‘咕咚咕咚’的倒在地上。
被唢呐锁定的影楼两位少爷,还有他们的随行护卫等,更是七窍炸开,喷出大片鲜血,神魂直接被震出体外,飘飘荡荡一脸茫然的看着四面八方。
随后唢呐放出一道可怕的吸力,将他们的神魂狠狠的卷向了自己。
第四百五十章 剑城血(2)
唢呐声起,剑城震惊。
眼看着以菡萏楼、好汉庄一代为中心,剑城内各处铸剑场、铸剑阁、铸剑楼等设施,被一层层急速亮起的禁制阵法彻底笼罩。
一道道凌厉惊人的剑意冲天而起,有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厉声呵斥:“何方宵小,敢来剑城作祟?当某手中宝剑不利呼?”
随着呵斥声,有一名身穿白袍,披散长发,看似只有三十岁许的男子,身边飞舞着大片黄色梧桐叶,每一片叶片飞旋之时都散发出凌厉的剑意,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天空。
剑城,是剑门的重要据点。
不提有多少剑门弟子,手中握着的飞剑是剑城的铸剑师打造。就说剑城每一次的剑缘盛会,贩卖出去的各色飞剑,能给剑门赚回多少修炼资源?
一柄锻造材料的成本,大概是三千到五千照虚空境沧海珏、宝光珏的飞剑,只要冠以某某大师出品的噱头,就能轻松卖出十万到二十万的高价。
而一些真正出自大师之手的极品飞剑,那种成本达到了十万以上沧海珏、宝光珏的好东西,只要送上拍卖会,再安排几个托儿这些飞剑,就能轻松溢价三十倍到五十倍!
至于更好的东西,就不是普通修炼资源能换到的了。
你得答应剑门的一些条件,让出一些利益,达成某些默契后,你才能获取一柄比那些拍卖会上的大师之作更好的,真正的神兵利器。
每一次剑缘盛会,这样的不能以修炼资源计的神兵,剑门怎么也能折腾出十口八口出去,给剑门换来巨大的利益。
正因为剑城如此重要,剑门在这里常驻一名剑道通玄,修为达到了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防的就是有人在剑城捣乱,破坏了剑缘盛会,破坏了剑门捞钱的盛典。
最近百年, 在剑城坐镇的, 是剑门太上长老之一的‘梧桐叟’。
他观梧桐而入道, 其飞剑中有木之‘枯、荣’韵律,据说其剑意衍生到极致,可凝聚一丝传说中的凤凰涅槃之火, 可破世间一切法。
梧桐叟身边黄叶飞旋,手中紧握一柄两尺不到点的短剑, 右手屈指, 朝着剑身轻轻一弹, 顿时剑鸣‘锵锵’,恐怖的剑意横扫虚空, 将漫天唢呐声一扫而空。。
阿虎闷哼一声,紧握唢呐的双手微微颤抖,一口气被梧桐叟的剑意打断, 再也无法吹出半点儿声音。
影楼两位大少爷的神魂怪啸着, 忙不迭的钻回了自家的肉身, 然后大口吐血, 急匆匆的掏出了疗伤救命的丹药,不要钱的往嘴里塞了进去。
十几名影楼杀手喘着气, 惊魂未定的挡在了两位大少爷的面前,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恶狠狠的盯着阿虎。
剑城一片混乱, 但是在各处剑门弟子的弹压下,随着一声声高亢的剑鸣声冲天而起, 这片混乱很快就平定了下来。
除了各处角落中倒下了无数修为较低的倒霉蛋,神魂稍稍受到了一点震荡外, 其他并无大碍。
一队队白衣剑门弟子腾空而起,目光不善的盯住了阿虎一行人。
梧桐叟阴沉着脸, 慢悠悠的飞向了阿虎方向,厉声喝道:“胆敢滋扰我剑城盛典,尔等来自何方?所为何事?若是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你们”
梧桐叟冷哼了一声,剩下的话,不需要他说完,所有人都会自行脑补,剑门会如何惩戒这些胆敢滋扰剑城盛会的倒霉蛋。
影楼二少爷冷笑了一声:“太上长老,我们是你们剑城的大主顾,你是知道的不提每一次剑缘盛会,我们会从你们剑城买走多少口好剑,就说平日里,哪一年我们从你们剑城采购的飞剑,少于一万柄?”
“我们可是你们剑城多年的老主顾了我们在你们剑城的地盘上,被一群丧心病狂的邪魔外道,用邪门法器暗算你们剑门,需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影楼二少爷目光炯炯,死死的盯着阿虎手中的唢呐。
这柄唢呐,他觉得,和自己的气质非常的契合,如果能拿来让自己祭炼成本命法宝,一定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
想一想,未来他二少爷带着无数影楼杀手去执行任务,唢呐一响,对方满门死绝,多么有韵味,多么的风雅超凡?
二少爷甚至都盘算好了,他准备去重金聘用几个顶级的青楼红牌大姑娘, 让她们传授自己音乐之道,好好的学一学怎么将唢呐吹得更好听!
影楼三少爷则是跳着脚的叫嚷着:“可不是么?你们剑门可要讲道理, 我们可是你们的大主顾,我们在你们地盘上,差点被人勾走了神魂,你们不能视而不见哪那三个小娘儿,你们先下手给我们生擒活捉了,其他的道理,我们慢慢讲!”
梧桐叟看了看两位影楼的大少爷,瞳孔微微一凝。
这两個家伙是什么出身,当然瞒不过他一如两位大少爷所言,他们背后的影楼,是剑城最主要的大客户之一!
影楼做的什么买卖?
收钱杀人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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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收钱杀人,那么他们自己也可能被人反杀。
所以,影楼每年的杀手消耗率,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杀手损失了,就要补充,影楼有规模极其庞大的后备杀手培养体系,而这些后备杀手对于‘杀人器皿’的诉求,也是极大的。
影楼每年,的确要从剑城采购数量不菲的飞剑,装备那些新杀手。
同时,每一次的剑缘盛会,影楼的确也要采购大量的品质不凡的‘大师之作’,用来武装那些新晋级的‘资深杀手’。
甚至影楼的一些积年的老杀手,修为日高,他们也需要更加凌厉的杀人利器,影楼更会从剑缘盛会的拍卖会上,重金竞购一些真正的大师作品,用来提升那些老杀手的底蕴。
梧桐叟还知道,剑城的好几个真正的铸剑大师,和影楼的长老团有着说不清楚的牵连。那些长老团的老杀手们,经常会向他们私人订制一些杀人越货的利器。
影楼真正是剑城的大主顾尤其是,梧桐叟和剑门的一些长老也都心知肚明,就是在他们剑门的正式弟子中,也有人偷偷摸摸的在影楼挂牌兼职,做一些捞外快的勾当!
比如说梧桐叟的某位七代以下的嫡系孙儿,似乎在影楼的杀手序列中,已经拿到了金牌杀手的称号,每个三五年的做一单,就足以过得很是滋润,修炼资源是一点都不缺。
梧桐叟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他直勾勾的盯着阿虎一行,冷然道:“这两位小道友的话,可是真的?唔,你那手中唢呐,邪气升腾,显然不是什么好路数。”
梧桐叟大步走向阿虎,伸出右手冷然道:“将此物交出来,如此凶煞之物,胆敢在我剑城出手,当由我剑门镇压封禁,才是道理。”
四面八方,好些缓过气来的修士纷纷腾空而起,目光闪烁的盯着阿虎手中的唢呐。
好一件邪门诡异、杀伤力惊人的大范围杀伤性秘宝。
可惜,被梧桐叟盯上了,想要得到它,怕是不可能了。
一名身形瘦削,身穿黑袍,面皮惨白没有一点儿人气,嘴唇殷红好似涂了血的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影楼两位大少爷身边。
他是影楼的一位实权长老,专职和剑城的对接,以及各色剑器的采购等等。
‘军火采购’,向来都是油水最丰厚的行当,是以,这位名为‘白蝎’实权长老,是如今影楼楼主的嫡系心腹,真正的铁杆党羽。
而眼前这两位大少爷,是当今影楼楼主的亲儿子。
这两位宝贝少爷,虽然不太成器,但是身份摆在这里,他们又不是那些小妾生的庶子,可以轻视的那种,而是影楼楼主真正的正房夫人所生的,根红苗正的正房嫡系。
这一次剑缘盛会,两位宝贝少爷吵嚷着要来剑城见识见识,同时给自己弄一口真正的好剑。
没想到,就惹出了这样的麻烦。
但是,影楼何曾害怕过麻烦?
白蝎低声问了几句,从两位大少爷的随行护卫口中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顿时冷笑了一声,身体一晃,化为一溜儿残影,突兀的出现在梧桐叟身边。
梧桐叟的眼角微微一抽。
白蝎的修为比他差了三个小境界,仅仅是初入照虚空境的水平,但是白蝎的遁法神乎其神,他的神念都只是勉强捕捉到了白蝎的一抹残影,白蝎居然就侵入了自己身边十丈范围!
强忍着一剑劈死白蝎的冲动,梧桐叟朝着白蝎点了点头:“白先生。”
白蝎向梧桐叟行了一礼:“太上长老,这一众小辈”
目光一旋,白蝎给青柚三女扣上了一个极其龌龊的罪名:“她们见色起心,想要绑架我家两位身娇肉贵的少爷,带回去采补以为炉鼎,让她们为所欲为此中龌龊,简直肮脏、下流、不堪入目剑城何等地方,岂能容得这些邪道妖女肆虐?”
梧桐叟的脸抽了抽。
他看看两位一脸阴鸷之气,浑身邪气森森的影楼大少爷,再看看通体清气萦绕,周身一股极其精纯正派的剑意升腾的青柚三女,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样的三朵仙宫奇葩般的人物,对你那两团臭狗屎一样的少爷动了邪性?
你
好吧,看在影楼每年的大手笔采购的份上。
梧桐叟朝着青柚、阿虎等人一指:“执法弟子何在?将这群妖人生擒活捉,小心他那支唢呐!”
第四百五十一章 剑城血(3)
却说那勾魂唢呐声响起前一小会儿功夫,洗剑池旁,水榭中。
天书先生闭目凝神,施展出全部修为,以神魂契合天机,以法力为新柴,以精血为渡船,想要在无穷无极的天地奥义中,直接‘抓出’卢仚索求的那个数值的最后一个数字。
术数之道?
凡人的术数之道?
在天书先生心中,在对天机卜算之术略同一二的各宗门耆宿眼里,那就是狗屁。
天机卜算,是通天大道,蕴藏无穷无尽的天地奥义。
而术数呢?
也就是修建城墙的时候,计算一下需要多少块板砖或者乡下土财主收租子,用来算算要收几斗稻谷,仅此罢了。
看到天书先生周身玄机隐隐,一道道蕴藏了无穷奥义的道韵波纹不断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虚空中,好似有无数透明的,由符纹凝成的鱼儿摇头摆尾的朝着天书先生汇聚了过来。
天书先生就觉得,自己已经和天地极其紧密的契合在一起。
他施展自家独门秘术,看向了那混混沌沌,蕴藏了无穷奥义,不可揣摩,不可直视,无法言喻,无法形容的‘天地玄机’,轻描淡写的用秘术勾动天心,问出了一个问题。
就是‘圆周率’的最后一个数字,是几?
一、二、三七、八、九究竟,是几?
天书先生面带微笑,然后,微笑骤然消散他的面孔扭曲,露出了在他脸上前所未见的大恐怖、极度扭曲的表情。
他的精血瞬间燃烧了九成九,神魂被燃掉了九成九,自身法力修为从照虚空初期, 顷刻间掉回了熔炉境水准。
他的修行境界, 更是好像一颗小小的鸡蛋, 被巨人用战锤当头猛击,‘啪’的一下修为就炸成了粉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修行境界一重重的不断往下垮, 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
几乎透明的血水从七窍中不断渗出,天书先生极其艰难的睁开眼睛, 骇然看向了卢仚:“此数不可尽术数, 小道尔, 怎会怎会如此?”
一口没有多少血腥味的血水从口中喷出,天书先生仰天就倒。
他倒下的时候, 一身修为几乎付诸流水,气息微弱得就和世俗界那些缠绵病榻,三五年没起床运动过的病人一般。。
“这”卢仚猛地跳了起来, 擂胸顿足的大喊道:“是我害了天书前辈啊这, 这, 这, 这可怎么好?”
水榭中,一群宗门耆宿目瞪口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天书先生。
“这”一名剑门长老嘶声道:“这似乎, 这个术数问题,果真这么难解?没道理,万万没道理天书先生的天机卜算之道, 何等境界,就算半步天人境的命格、运数, 都能窥探得清清楚楚这!”
另外一名宗门长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是这個术数问题的问题,想来是前些日子的那几个老贼秃, 他们背地里下手了天书先生,怕是中了极恶毒的诅咒之术。”
一群宗门耆宿纷纷点头, 赞同这个解释。
他们不愿意相信,堂堂天书先生,居然是被一个微不足道的术数问题给放翻了。这怎么可能呢?就好像世俗界的凡人,一个混帮派的小混混,居然用搬砖拍死了一个金莲开的高手这在法理、道义上,都不可能啊!
所以,一定是诅咒。
一定是暗算。
天书先生,是被前些日子被他们埋伏的那几个老贼秃给算计了。
有和天书先生交好的耆宿开始救人,他们以法力疏缓天书先生被天机反噬几乎崩碎的身体,掏出极其珍贵的保命丹药,小心翼翼的给他喂进嘴里。
更有人取出一柄宝光四射的罗伞张开,悬浮在天书先生身体上方,护住了他全身周全。
胤垣面皮抽抽的看着这群忙碌着的大高手。
同时,他对卢仚的作为,也是有点无语了。
作为大胤曾经的皇帝,胤垣虽然在做皇帝的那段时间不务正业,整日里吃喝玩乐,但那都是表象在背后,他还是很努力的经营着,想要从太后和大将军手上,拿回应该属于他的权柄。
是以,胤垣对于‘圆周率’这事情,他大致知道。
在大胤的国子监中,有专门治‘术数’之道的博士、教授,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大概就是——他们怀疑, 只是一个无解的, 无限不循环的怪异数值。
卢仚糊弄天书先生,让他用天机卜算之道,去卜算‘圆周率’的最后一个数?
这是无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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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机卜算之道虽然犀利,虽然妙用无穷, 但是也蕴藏了无穷尽的风险——你要卜算的人或者物,如果是实力、品阶太强,那是一定会遭受反噬的!
至于去卜算一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呵呵,看看天书先生现在的模样,就知道这下场了。
分明是卢仚下的毒手,偏偏这群宗门耆宿一个个自行脑补,将黑锅扣在了那几个老贼秃的身上哎哟哟,凶手就是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嘿,你们别搞错好不好?
胤垣眨巴着眼睛,狠狠的给天书先生补了一刀:“看这样子,天书前辈若是想要恢复,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哎,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恢复的那一天啧,不知道天书前辈门下,是哪一位门生弟子主持事务啊?”
胤垣手指敲了敲酒桌,淡定的说道:“若是他们伺候不周,害了天书前辈的性命,这就不好了我以为,应该将天书前辈,还有他的门人弟子,都接去一个安全的周密的地方保护起来。”
卢仚就看了看胤垣。
你还要不要脸?
人家还没死呢,你就盘算着搜刮人家的遗产了?
卢仚想到了,一群宗门耆宿也都想到了,他们无不眼睛放光,恶狠狠的钉在了天书先生身上。
胤垣的话,说得很明白了,天书先生这个模样,很可能随时呜呼哀哉。
天书先生活着的时候,因为他强大的天机卜算的能力,各大宗门的高层,个个和他交好但是一个重伤的,很可能没有恢复机会的天书先生,呵呵。他的价值,似乎就没这么大了嘿。
现在天书先生最有价值的东西,无非就是他的门人弟子,甚至是他这么多年来钻研天机卜算之道的典籍、手稿等等,这些传承,是可以夯实一个宗门的底蕴的!
以剑门为例,他们实力强横无匹,足以镇压元灵天。
但是如果门内多了一群精通天机卜算的弟子,是不是剑门的力量就更加圆满,更加没有破绽,没有漏洞了呢?想想看,以后想要对剑门偷偷摸摸下手,立刻就有人‘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将你的各种谋算预测得清清楚楚!
呵呵,那岂不是无敌了?
两名在场的剑门长老当即微笑:“阴公子说得有理,天书先生和我剑门几位太上长老,乃是多年的交情要说安全,我剑门的山门,自然是元灵天最安全的所在。”
“天书先生的门人弟子,亲眷族人,自然应该由我们剑门来照料。”
森森剑意萦绕四周,两名剑门长老微笑看着在场的一众宗门耆宿,差点就喊出了那句话——‘我们的意思,谁赞成,谁反对’?
一群宗门耆宿没吭声。
他们都盘算到了天书先生身上巨大的价值但是剑门过于强势,争不过他们啊!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剑门吧?
起码,天书先生的手稿什么的,如果能够抄录一份,也是很不错的。
就在诸位耆宿准备好生和剑门两位长老讲讲道理的时候,那一声凄厉的,惨绝人寰的唢呐声冲天而起。
眼看着水榭四周的花草树木瞬间枯槁死去,一股绝强的震荡神魂的邪门力量席卷而来。
水榭内,一众人等全都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存在,唢呐声只是冲得他们身体微微一晃,就没有了太多效力毕竟这里距离菡萏楼太远,而且唢呐声的主要目标也不是这水榭中的人。
饶是如此,水榭周边,白鼋的一群侍女依旧是翻着白眼,一个个立足不稳,‘咚咚’摔倒在地。
白鼋气急败坏,狠狠一跺脚,正要发飙。
卢仚的脸色骤然一变:“阴兄,大嫂,这是小弟赐给家中护卫的秘魔唢呐吹响的天魔勾魂音小弟这次来剑城,还带了女眷怕是他们,碰到麻烦了!”
卢仚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白鼋:“大嫂,有人在剑门的地盘上欺凌小弟女眷和下属,还请大嫂给小弟做主啊!”
一旁的胤垣猛地拍打胸膛,拍得是‘啪啪’直响:“小白,我和智深一见如故,我是准备和他烧香磕头喝血酒拜把子的他的人在你的地盘上被人欺凌,就是有人用脚丫子打我的耳光这事情,你帮我解决掉!”
白鼋细细的眉毛猛地挑了起来,她跳着脚喝骂道:“那个不开眼的,敢在剑城招惹我白鼋亲弟弟的人?智深,你放心,没人能翻了天去!呵呵!”
一声怪笑,白鼋拔剑,拎着明晃晃的大宝剑冲天而起,脚踏流光朝着唢呐声传来之处疾驰而去。
卢仚朝胤垣点了点头。
胤垣朝卢仚眨眨眼睛。
然后两人大呼小叫的,纷纷施展遁法紧紧跟上了白鼋。
两名剑门长老嘶声怒骂:“赶紧的,跟上少宗,保护少宗,少宗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一个个都是死!”
一时间,水榭四周,四面八方枯萎的林木中,起码有上千道凌厉无匹的百丈长虹冲天而起,快若闪电直追白鼋。
第四百五十二章 剑城血(4)
白鼋跑得飞快。
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同样是一个极小心眼,更兼一根筋的拧巴人。
胤垣和她对上眼了,她就有点王八吃秤砣的意思了。
胤垣和卢仚‘一见如故’,卢仚一口一个‘大嫂’喊得亲切,白鼋也就把卢仚当自家人了。
自家小弟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欺负了?
这不仅仅是打了胤垣的脸,更是打了她白鼋这个剑门少宗的脸。
只要是在剑门的地盘上,她白鼋怕谁?她怕谁啊?她甚至敢拎着大宝剑站在剑门的祖师大殿里,扯着嗓子喊——‘谁敢惹我’?
所以,她一溜烟的窜到了菡萏楼附近,眼看着大群剑门弟子放出剑光,乱杂杂扫向了一名身形魁梧、手持一只小唢呐的大汉,白鼋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
双眼圆瞪,眼珠凸起,白鼋挥动着大宝剑,嘶声冲进了大群剑门执法弟子的队伍,抡着宝剑就是一通乱劈乱砍。
‘噗嗤’声不绝于耳,剑门执法弟子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白鼋手中宝剑喷出十几丈长的紫色剑光,其色泽艳丽宛如霞光霓虹,威力巨大堪称无坚不摧。
紫色剑光所过之处,大片剑门执法弟子的胳膊、肩膀、小腿、大腿‘哗啦啦啦’的被剑光斩断,鲜血喷得漫天都是,更有执法弟子的护体飞剑都被紫色剑虹一扫而过, 一口口精工锻造,更用精血温养多年的上好飞剑, 就这么被斩成了两段。
弹指间, 数百名剑门执法弟子被砍得支离破碎, 更有人胸腹之间挨了一剑,肠肚破开, 内脏都涌了出来。
虽然没有人殒命
倒不是白鼋下手克制,而是这些剑门弟子感觉势头不好,他们极力闪避, 这才避开了白鼋不分青红皂白的痛下杀手。
他们闪得快,这才避开了杀身之祸。
至于白鼋的出手,那是一点儿都没有手下留情的。。
四下里无数修士齐声哗然,一個个瞪大眼睛,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剑城,居然有人敢袭杀剑门弟子?唉哟,这事情,闹大了!
能在剑缘盛会期间, 跑来剑城参会的, 全都是元灵天各大宗门、各方势力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起码也是一个实权长老的级别, 否则你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能够坐上实权长老位置的, 无不是艺高人胆大的典型。
看到白鼋放手砍杀, 四周围观的修士不仅不四散躲闪,反而越发向前凑了过来, 一个个有滋有味的看着白鼋一边乱砍、一边乱骂。
梧桐叟都被白鼋突然的动作吓得有点呆住了。
直到数百名剑门弟子浴血, 梧桐叟这才一指点出,一道黄彤彤的剑芒挡在了白鼋面前, 他厉声喝道:“少宗,这些弟子正在维持剑城戒律你为何?”
‘呛琅琅’一声脆响,梧桐叟放出的剑光被白鼋一剑斩断。
梧桐叟面皮一红, 身体微微晃了晃, 骇然看向了白鼋手中那柄剑光四射的大宝剑。
这是何等神器?
梧桐叟可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他放出的剑光有多么坚固, 可想而知寻常照虚空境界的修士, 手持一件后天灵宝全力激发, 大概也就和他的一道剑光威力相差仿佛。
白鼋居然轻松一剑将他的剑光劈断?
面皮受损什么的, 梧桐叟都不在乎了,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白鼋手中那柄紫色长剑,绞尽脑汁的盘算着,剑门压箱底的剑器中,可有这么一口紫色长剑?而且,威力大得如此匪夷所思?
想了许久,将记忆中剑门的诸多神兵利器逐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梧桐叟确信,剑门记录在册的神兵利器中,没有这口紫色宝剑。
梧桐叟吧嗒了一下嘴。
就算你是当代掌教的女儿,你也不能这样吧?
哎,哎,山门里的那群老鬼在搞什么?居然将这样一个脾气暴虐,居然朝自家弟子下狠手的小娘儿,扶上了‘少宗’之位?
以后,白鼋就是下一任的剑门掌教?
梧桐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似乎看到了白鼋在祖师大殿上拔剑,将无数长老、执事砍得人头滚滚的模样。
“少宗!”梧桐叟大喝一声,语气中就多了几分怒意。
“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斗胆冒犯我的人?”白鼋缓缓挥动着长剑,目光不善的盯着梧桐叟:“你们今日不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镇守剑城的所有本门所属,从梧桐叟以下,全都给我去后山万年寒潭好好的清醒清醒。”
梧桐叟瞪大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白鼋。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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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堂堂半步天人境的剑门太上长老,你一个还没有掌握实权的少宗,想要将我发配到后山万年寒潭受刑?
能修成半步天人境,梧桐叟也是活了快小一万岁的老古董了,他收录的门人弟子不知多少,在剑门中,好些实权执事就是他的徒子徒孙。而在剑城,更有他的一批心腹门人帮他打点方方面面的事务。
任何一个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 都堪称一座山头。
此刻梧桐叟这山主,居然‘被少宗当众欺辱’梧桐叟门下一众心腹弟子同时怒喝一声, 一道道凌厉剑意冲天而起,过百名照虚空境的剑修同时上前一步,一道道百丈长虹寒光闪烁,同时锁定了白鼋!
远处酒楼中,突然有人鼓掌叫好。
然后,那叫好的人估计是被人捂住了嘴,‘呜呜’了两声就不见了动静。
四下里一片哗然,更多的修士腾空而起,目光炯炯的盯着这边。更有修士取出了一些类似于宝镜、宝珠、琉璃之类的宝物,分明是一些‘留影秘宝’,显然要将今日剑门内讧的事情录制下来,然后向天下传播。
真是
喜闻乐见嘿。
剑门少宗和剑门太上长老火并,杀得门下弟子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好些修士连这段影像的名字都想好了。
白鼋看到这等场景,心头怒火越发飙涨。
她气得浑身直哆嗦,手中长剑震鸣,她的怒骂声更是响彻云霄:“果然古人说得对,老而不死是为贼梧桐叟,你这老贼,你要造反么?”
“看你生得这贼眉鼠眼的模样,就知道你心存反骨,活该被抄家灭族、九族夷平的下场!”
“还有你们,你们这些不知道死活的东西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知道我是谁么?你们敢将剑光指向我你们要陪着梧桐叟一起死,我成全你们!”
梧桐叟气得面无人色。
他的门人弟子们更是一个个气得浑身直哆嗦!
可怜见的。
梧桐叟是半步天人境的剑门太上长老啊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就算他脱离剑门,在元灵天随便一个地方圈一块地盘,就能建立洞府,开辟道场,称宗道祖,从此纵意逍遥!
被称之为魔道巨擘,在元灵天没人敢招惹的散修魔头戊侽公,他也不过是半步天人境而已!
而梧桐叟的这些门人弟子,跟着他最长时间的已经有好几千年,在场的跟他修行时间最短的,也有数百年时间他们都是照虚空境的大能!
这上百个门人弟子,放在元灵天的其他宗门,起码也都是一个实权长老的位置。
他们就算脱离了剑门,以他们的修为、手段,跑去哪里也都吃香的喝辣的,如果找一个世俗仙朝的话,他们绝对是国师级别的人物,什么荣华富贵、朝堂权柄,那都是唾手可得。
你白鼋当着这么多外面修士的面,说要杀梧桐叟满门?
这,这,这
梧桐叟双眼发红,浑身剑意已经化为宛如实质的凌厉寒芒,好似熊熊燃烧的烈焰,一圈一圈的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锵锵’剑鸣不绝于耳,梧桐叟身边好似多了无数柄无形的利剑,将下方的建筑劈得支离破碎,在地面上撕开了一条条长达数里的深深剑痕。
“白鼋!”梧桐叟咬着牙,嘶声道:“你,过于骄纵,今日我要好好的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后方,卢仚、胤垣已经冲了过来。
卢仚厉声喝道:“尊师重道,也要讲道理吧?白鼋少宗温婉如玉,有君子之风,大度谦和,有雄主之范,岂是蛮横霸道不讲理的人?”
这马屁,拍的好,白鼋的小脸蛋一下子就抖了起来,斜着眼朝着梧桐叟冷冷一笑。
卢仚脚踏水云飞驰而来,厉声喝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没弄清楚,这位老人家在这里倚老卖老,又是什么道理?”
一旁的阿虎恰到好处的吼了一嗓子:“少爷,那边的两只黑皮瘦猴子,想要强抢三位小姐,我们出手阻止,他们就要杀人俺用少爷给的唢呐,给了他们一下狠的,结果这老头子就跑出来‘拉偏架’!”
阿虎大声嚷嚷:“那两个黑皮瘦猴子,好像是他们剑城的什么大主顾,说是每年都要从他们这里订购很多飞剑的所以这老家伙就不管不顾的,说是我们没道理,要抢走少爷赐给我的唢呐,还要将我们抓起来哩!”
青柚三女调戏了片刻,从影楼二少爷的攻击中回过一口气来。
青柚脚踏流光腾空而起,朝着卢仚点了点头,清冷甜美的声音传向了四面八方:“这个叫做梧桐叟的老家伙,不是个正经的老头子他拉偏架,还窥觑我们的唢呐他和那个黑衣老鬼显然是老相识,他们想要将所有罪名都扣在我们头上呢。”
卢仚冷笑了一声,狠狠看向了梧桐叟。
白鼋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她厉声喝道:“哈,破坏规矩的人,是你啊?老家伙梧桐叟,你怎么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两位长老,将梧桐叟,给我拿下!”
第四百五十三章 剑城血(5)
梧桐叟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白鼋,正准备不管不顾的给这个嚣张跋扈的少宗一点教训,却看到两名地位、修为和自己相当的长老,驾着光芒刺眼的剑虹,突兀的闯到了自己身边。
“白河、墨云,两位长老真要护着这肆意胡为的少宗?”梧桐叟压低了声音,强按住心头怒火,向白河、墨云两位长老说明了白蝎等人的身份。
他着重指出——影楼是剑城的大客户, 而且,不少剑门的嫡系弟子,也在影楼有兼职!
换成其他的剑门长老,梧桐叟不会有这么好说话。
但是白河、墨云,辈分比他高, 年纪比他大,甚至梧桐叟当年刚刚加入剑门的时候, 还在白河长老的座前,听他讲授过剑光分化的剑经玄奥。
是以,梧桐叟已经被白鼋气得三尸神暴跳,却依旧压制了怒火,好声好气的和两位长老解释清楚。
白河、墨云目光淡然的看着梧桐叟,听了他的解释后,两位长老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朝着白蝎扯了扯嘴角。
下一瞬,白河、墨云的手掌上,无铸剑光喷出,他们释放的剑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们全身都骤然透明, 亮起, 好似两颗凌厉无匹的小太阳高悬在剑城上空。
而白蝎何等奸诈、老练,他无论是杀人还是追杀人,都有着数千年的充沛经验。
看到白河、墨云朝自己扯着嘴角微微一笑的时候, 白蝎已经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剑光乍起, 白蝎已经身形飘忽的窜出了老远, 剑光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飞过, 剑光本体没有碰触到他的身体,但是剑光上凌厉惊人的剑意,硬生生在他身上撕开了两条深深的剑痕。
皮肉消失,骨骼蒸发,白蝎身上被剑意硬生生蒸发掉了大概七八斤的血肉骨头,剧痛袭来,他的脸皮哆嗦都不哆嗦一下,径直化为大片残影,扑到了影楼两位大少爷面前,一手一个抓住了他们的肩膀,随后化为大片阴影向四周遁逃。
“抓住他们!”白鼋兴奋得大吼大叫:“敢对我家鲁兄弟的女眷下手,呵呵,谁给你们的胆子?”
白河右手一挥,一枚剑令冲天而起,悬浮在离地十里的空中,放出无量剑光照耀四方。。与此同时,白河的声音响彻剑城:“剑门弟子听令,缉捕影楼一应罪人,若有反抗,杀无赦!”
整个剑城顿时传来了无数宝剑震鸣的巨响。
一道道巨型剑光冲天而起,一座巨大的剑阵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剑城,从天空到地下,一道道剑光、一道道剑意化为无形的屏障,将虚空封锁得水泄不通。
白蝎所化的阴影速度极快,剑阵升起的时候,他带着两位招灾惹祸的大少爷,已经蹦到了剑城的边缘位置。
但是就差了这么一点点距离,大片剑光在他面前升腾扩散开来,硬生生将他挡在了剑城内。
白蝎一声长啸:“此次恩德,我影楼上下,将全力报之!”
白鼋兴奋得手舞足蹈:“好,好,好,这话,是你说的传令山门,全力出动执法殿上下,洗荡天下,杀光影楼的这群混账东西!”
白河、墨云面色纹丝不动。
梧桐叟已经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声嘶力竭的吼道:“白鼋,你没有这个权力今天,老夫要好好的教教你,什么叫做‘道理’,什么叫做‘规矩’!”
梧桐叟已经顾不得他和白河、墨云两位长老的交情,他拎着短剑,气汹汹的直奔白鼋。
下一刻,梧桐叟身体骤然一震,七窍中不断有粘稠的血浆喷出。
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了白河和墨云。
白河手中,正紧握着一面材质是某种奇异的七彩晶石,内部有无数剑光流转,表面有一抹小小剑影跳动闪烁的灵符。
这灵符释放出让人窒息的恐怖压力,这股子压力只在方圆十丈范围内萦绕,并没有向四面八方无限制的扩散出去。就是这股子含而不吐的恐怖压力,直接碾碎了梧桐叟的护体剑芒,碾碎了他体内磅礴无铸的剑元,轻轻松松的重创了他。
“这是”
梧桐叟不敢置信的问白河。
“显而易见,太上剑符这是上界传下来的至宝威力无铸,尤其是对我剑门弟子,更是杀伐巨大。”白河低声的嘟囔着:“这只是一枚子符,母符在少宗手中小梧桐,你就给少宗低个头,服個软,否则她真能杀你满门!”
梧桐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河:“我不在宗门,坐镇剑城的这些年,究竟是就算她父亲是当代掌教掌教也不能一手遮天尤其是这太上剑符,这,这”
墨云在一旁低声叹息:“若是少宗想要坐上掌教宝座,她随时想,随时就能坐上了。你这些年坐镇剑城,你不知道,这不怪你如今剑门,最大的人,不是诸位隐修的太上长老,不是负责日常事务的实权长老,不是掌教,也不是各殿殿主、执事”
“少宗,才是现在剑门的无冕之王!”白河低声道:“小梧桐,你得罪她做什么?稍后,赶紧向少宗赔个礼,说几句好话。少宗毕竟是少年脾气,这股子气过了,漫天乌云也就散了”
梧桐叟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弟子,面皮全都抽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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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有天理么?
这还有王法么?
这,这,这
虽然梧桐叟的确有包庇影楼贵宾的意思,虽然梧桐叟的确有窥觑阿虎唢呐的心思但是,这不是正常的么?
梧桐叟是剑门的太上长老之一,他做点营私舞弊的事情,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反而是白鼋她这胳膊肘,有点往外拐啊!
喂,喂,剑门少宗的胳膊肘往外拐啊!
没人管么?
没人理么?
上哪里讲道理去啊
这太上剑符感受着剑符中那股子含而不吐的恐怖威力,梧桐叟毫不怀疑,只要白河催动了这枚剑符,就算是十个自己,也是瞬间被抹杀了!
这剑符对其他宗门的修士,杀伤力或许并不大,起码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但是这剑符对于修炼了剑门剑道的剑修而言,那就是先天克制的大杀器——看看那剑符内,无数翻滚涌动的剑光,剑门所有的剑道奥义都被包容在剑符中,无论梧桐叟如何反抗,如何挣扎,他在这枚剑符面前,就是一个完全透明的小可爱。
生杀予夺,他完全无力自主。
“我没听说过,剑门有这样的异宝!”梧桐叟苦笑。
白河、墨云略有点怜悯的看着梧桐叟:“你不要知道的比较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总之,赶紧去向少宗赔礼,再挑选一些好玩的、值钱的宝贝做赔礼。”
“不仅仅是给少宗,还有她身边的那位阴公子,那位鲁智深,还有鲁智深的三位女眷,一群护卫家丁,你都要打点好了我们才好给你求情,才好给你说话。不然,少宗如果真的动怒小梧桐,没人能保住你!”
满剑城的剑门弟子,还有各大铸剑师作坊的学徒、门人等等,都挥动着明晃晃的大宝剑,满天下的追杀影楼所属。
影楼的杀手们,别的本领不大,但是逃命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就算是那些剑修的剑光遁速极快,也快不过影楼杀手们的影遁之术。
于是,就看到剑城的上上下下、大街小巷、墙角狗洞、阴沟水池里,上千名大大小小的影楼杀手怪叫着化为一道道阴影乱跑,每一道阴影后面,起码有上百倍的剑修气喘吁吁的疯狂追杀。
影楼的杀手们跑得贼快,但是整个剑城都被封锁了,无数剑修在疯狂的追杀
更有一些吃过影楼苦头的修士在一旁敲闷棍,撒白灰各种下作手段层出不穷。
一时间,影楼杀手们还没有几个人落网,但是他们真的是被折腾得很惨,很惨
卢仚正忙着将青柚三女介绍给白鼋。
胤垣一看青柚三女,这也是老熟人啊——这三位,可是他們大胤皇室的皇家供奉,还是他胤垣亲自写的圣旨,亲自签发的各项文书呢。
胤垣大声的胡咧咧,说‘三位弟妹’一看就是‘蕙心兰质’的‘温婉淑女’,和‘白鼋’端的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什么‘大家闺秀’啊,什么‘知书达理’啊,什么‘宜室宜家’啊,什么‘儿孙满堂’啊!
胤垣的骚操作,弄得卢仚、青柚都一脸尴尬,浑身鸡皮疙瘩,只觉得两只手没地方放了。
偏偏白鼋很吃这一套啊!
她就喜欢听胤垣胡咧咧的夸奖自己。
于是乎,她就觉得,青柚三女真的是自己的亲姐妹一般的亲近人儿了于是,她又下了一条命令,让剑门弟子加快对影楼一群倒霉蛋的缉捕。
不多时,就看到梧桐叟一边咳着血,一边喜笑颜开的凑了上来,低声下气的向白鼋送上了各色‘压惊的小礼物’。
白鼋有,胤垣也有,卢仚也有,青柚三女作为苦主自然是有,就连阿虎、鱼癫虎他们,也都得了梧桐叟一笔重重的馈赠。
坐镇剑城多年,梧桐叟富得流油,他送上的赔礼,当然都是大手笔!
远处一阵鬼哭狼嚎声传来:“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爹是影楼楼主你们谁敢动我?白蝎长老,白蝎长老,你动动啊,你醒过来啊哎,哎,你不要死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铸剑
剑城偏西,一座极大的宅院。
这院子,是梧桐叟一名女弟子在剑城的宅邸,如今‘让’给了卢仚一行,成了卢仚在剑城的居所。
院子占地有千亩上下,其中楼阁不多,但每一座楼阁都极致精美。
楼阁之间,就是一蓬蓬花架, 上面密布各色蔷薇。
这些蔷薇花的花根处,有秘制的丹药温养,是以四季常开,每一季开出的花朵,色泽也都完全不一样。现今正值深秋,是以这满园蔷薇尽是金黄色,和院子里不多的几颗老梧桐树金黄的树叶相映成趣。
胡天涯、胡海角兄弟两,大头朝下的吊在两根大梧桐树的树杈下。一头膘肥体壮的兔狲用两只前爪抱住了树干,伸出肥嘟嘟的后腿,不断的蹬踏两人的屁股。
两位影楼的大少爷,身体就被这兔狲蹬得左右摇摆。
他们下面,正是两蓬开得极好的蔷薇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花枝上密布锋利的花刺,两人浑身上下被扒得精光,只剩下小裤头裹住了要害部位。他们身体摇晃,一次一次的撞上花架子,无数花刺一次一次的扎进他们的细皮嫩肉,扎得两人浑身血迹斑斑。
胡天涯,也就是生得阴鸷阴沉的二少爷,他性子还稍微强硬些。每一次花刺扎进身体, 又生生拔出来, 他痛得龇牙咧嘴, 却不断的叫嚣着:“打得好,打得好我是影楼二少胡天涯,你们打得好啊呀, 再打,继续打,等我爹来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胡海角,也就是那个轻佻浮华的三少爷,他可吃不住这样的苦头。。
兔狲蹬踏一次,他就扯着嗓子哀嚎一次,花刺每一次扎进他的身体,他也就扯着嗓子哭喊一次。什么‘爹’啊、‘娘’啊、‘祖宗’啊之类的,全都哭喊了出来。
更加不堪的是,这厮痛得很了,他一泡尿接着一泡尿不断的喷出来,倒吊的他自然那腥臭的尿水,全都泼在了自己身上。
索性兔狲不嫌弃他浑身的尿水,反而是蹬踏得越发起劲了。
大鹦鹉站在更高的树枝上,低头俯瞰着两个哭天喊地的大少爷,不断的摇头感慨:“唉哟,看看这细皮嫩肉的,看看这遍体鳞伤的,哎,真是一对好孙子,真好!”
翠蛇盘绕在大鹦鹉身边的一条细小枝条上,它眯着眼,眸子里闪烁着阴冷无情的寒芒,不时张开嘴,露出嘴里尖尖细细、无比锋利的毒牙,很有朝着两人的屁股来上一口,彻底解决掉他们的心思。
树下,花架子和花架子之间,挖了很多个齐腰深的大坑。
一根根金属桩子深深埋在地上,好些影楼的杀手半截身体被埋在了地下,上半身则是被无数闪烁着符纹光芒的倒钩、铁索紧紧的禁锢在了金属桩子上。
每一次呼吸的时间,金属桩子上都有电光飞溅,都有烈火升腾,又或者有寒冰喷射,冰渣子撞在地上不断发出‘嗤嗤’声响。
数百名影楼的杀手,就被这些剑城的大匠们精心锻造的金属桩子折腾得死去活来,不断发出低沉的哼哼声。
白蝎也被扣在一根金属桩子上,他面色阴郁的看着那些下属,但凡谁吃不住痛哼唧了一声,他都给这些家伙记在了小账本上,只要能逃出生天,脱离此劫,这些痛呼出声,丢了影楼面子的杀手,一個都别想好过。
至于两个大呼小叫的大少爷么
罢了,他们是影楼的大少爷,又不是影楼的杀手,不能用杀手的要求去苛责他们嘛!
白蝎目光闪烁中,金属桩子上一道极强的电流喷出,他的身体被电流轰击,浑身电火花迸溅,身躯几乎都变成了半透明状。他猛地昂起头,张开嘴,舌头在口腔里乱晃,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白蝎,可是正儿八经的杀手出身,经历无数生死考验,最终坐上了实权长老的位置。
他对痛苦的承受力,可不是这些小杀手能比的啊!
只是,电流刚刚过去,一条膘肥体壮,比小牛犊子还要大了一圈的大黄狗,就溜溜达达的到了白蝎的面前。这大黄狗低下硕大的脑袋,极其人性化的眸子朝着白蝎张望了一阵子,就转过身,用屁股对准了他的脸,然后翘起了后腿。
“我士可杀,不可辱!”白蝎气急败坏的张口大叫。
‘嗤’一道极其有力的水流喷薄而出,狠狠打在了白蝎的脸上。这一道水流炽热,滚烫,偏偏还蕴藏了极其浓郁的戊土精气,以至于这水流的每一滴水,都有上万斤沉重。
白蝎的面皮被冲得‘嗡嗡’作响,这感觉就好像有人抡起巨石,不断的轰击他的面颊,不多时就将他打得鼻青脸肿,门牙都被冲掉了两颗。
白蝎一脸生不如死的看着大黄狗。
这是哪家养出来的怪物?这大黄狗几乎都要凝聚道果了吧?这,这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地面微微的晃悠着,一头背甲有寻常马车大小,甲壳上密密麻麻尽是寒气森森的尖锐凸起,头角嶙峋犹如蛟龙的大鳄龟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这鳄龟也不是好东西,它慢悠悠的走到这些影楼杀手面前,不管是谁,当面就是一口冰渣子喷出,将这些影楼杀手全都裹在了厚厚的冰块中。
随后,金属桩子上电光、火焰等齐齐喷出,厚冰一层层的缓缓消融,冰火交错之间,给这些杀手带来了更加惨烈的痛苦。
谷庴
又或者是,金属桩子上喷出的又是刺骨的寒气,于是包裹身体的冰层不断加厚,直憋得这些影楼杀手一个个几乎窒息。
白蝎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大鳄龟。
这厮也跑到了他的面前,张开嘴就是一道寒气喷出。于是,白蝎就被一股带着浓郁尿骚味的冰块结结实实的裹在了里面。
杀伤力不大,但是极其的屈辱
白蝎好似回到了他如火如荼的青春年代,他记得,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楼里情报有错,他们刺杀的目标修为突破,更身怀极其凌厉的灵宝,反手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狼狈奔逃。
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次,白蝎是藏在了一个农民田地里的粪坑里面,这才躲过了对方的追杀。那粪坑太污秽,太肮脏,以至于,追杀他的那些修士,都不屑于用自己的神念扫过这个硕大的粪坑,这才让他有了逃命的机会。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白蝎想哭,但是他的眼泪还没有流出来,就已经冻成了冰块。
他只希望,这里的消息,能够尽快传到影楼总堂,能够让楼里的高层得知这里的变故。
不然的话,已经养尊处优很多年的他,也有点扛不住了再不来人救命的话,其实他都想要配合对方,把自己能交待的都给交待了。
问题是,卢仚就派出了五位大爷折腾他们,也没派个人来问他们口供啊!
宅子的前院,待客大厅里,剑城排名前十的铸剑大宗师悉数到场,一个个神色肃然的看着卢仚拿出来的那几件宝贝。
一件沉重无比的重甲——炼制手段堪称垃圾。
一柄沉重无比的长枪——炼制手段堪称垃圾。
五柄沉重无比的长剑——炼制手段堪称垃圾。
十位铸剑大宗师都看出来了,这些宝贝使用的材料极多,而且品质极佳但是炼器这种技术活,不是说将极品材料堆砌在一起,就能炼制出好东西来的。
这,讲究的是手法,是技术,是精妙的配方,是符纹的勾勒,甚至还有天时地利诸般讲究
卢仚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拿去欺负欺负金莲开以及金莲开以下的那些修士,是极好用的,够沉重,够坚固,配合上卢仚的变态巨力,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但是到了凝道果及照虚空境界,甚至再往上的半步天人境、天人境这种单纯堆砌材料炼制出来的垃圾,就没什么用了。
碰到某些道法精深的主儿,这些堆砌材料,但是炼制手法粗陋的法器,简直就是漏洞百出,人家可能呼吸间,真的只要一口吐息,就能将这些宝贝彻底摧毁!
卢仚的这些宝贝,从材料上来说,几乎堪比彼岸一二重天的灵宝。
但是从炼制手法和实际威能来说,大概就苦海境六七重天的水平。
认真端详了一阵卢仚拿出来的这些法器,火鸢大师第一个开口了:“还是全部回炉,重炼吧。材料倒都是好材料,也别浪费了嗯,都是好材料。”
卢仚的脸耷拉得很厉害。
他听懂了。
另外一名寒蛩大师则是缓缓点头,他双手抚摸着一柄金刚剑,低沉的说道:“再加点好材料,应该品质能提升不少既然是少宗开口了,我那里,有一柄后天剑胎还在地下母胎中温养。”
寒蛩大师微笑,轻轻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朝坐在一旁的白鼋看了一眼。
白鼋还没开口,胤垣已经一巴掌按在了白鼋肩膀上:“小白,这可是鲁兄弟以后仗之保命的宝贝你可是他大嫂,你不能小气!”
白鼋白了胤垣一眼:“我是小气的人么?寒寒寒蛩大师是吧?还有你们,有什么好东西,全给我鲁兄弟弄上有功之人,我一定重重有赏比如说,一块太上仙诰?也不是不可以哦!”
白鼋笑得极灿烂:“上界降下的所有太上仙诰,都在我手中保管!所以,你们好生努力,我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卢仚傻眼了。
大堂里的火鸢、寒蛩等人,则是差点没疯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铸剑(2)
剑城,也有一座城主府。
只是,剑城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城主,在这里做主的,是轮值坐镇的剑门太上长老。现如今,自然就是梧桐叟掌控了城主府的一应事务。
剑城的城主府,面积不大,不过十几亩大小, 里面也没有什么世俗官衙常设的各部公房之类,单单一个院子中,正中矗立着一座占地亩许的楼阁,楼阁一楼正中,有一口直径数丈的深井, 这就是剑城最紧要的所在了。
梧桐叟亲自作陪,满脸堆笑的逢迎白鼋。
在剑城, 梧桐叟绝对是消息最灵敏的那一位,尤其是,白鼋之前许诺的时候,也并没有藏着掖着,没有用禁法隔绝声息。
是以,梧桐叟这才知晓——上界降下的,可以让此界修士飞升证道的太上仙诰,居然全都由白鼋一手掌管着!
这简直!
太上仙诰,世人都知道,是从上界降临,直接落在了剑门山门中, 归剑门代替执掌!
但是谁能想到, 所有的太上仙诰, 通往上界的门票, 居然都被白鼋操持在手中?如此行事,剑门的太上长老们,都是疯了么?任凭她这么肆意胡为?
但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
这其中的内幕,细思恐极, 梧桐叟不敢多想, 更不敢多打听,但是他知道,现在他必须将白鼋当祖宗一样伺候着——搞不好,他梧桐叟就能得到一枚太上仙诰呢?
实在是,竞争的对手太多了啊!
那些小门小派的就不提了,他们只是征伐极圣天的炮灰而已。
但是除了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元灵天的强势宗门有多少?排名前百的宗门,哪一个宗门没有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坐镇?无非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而剑门,就梧桐叟知晓的,如今的剑门,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就不下半百之数!
这是唯有剑门高层才知道的核心机密
如此多的半步天人境的大佬,哪个不想证道飞升,哪个不想长生久视?梧桐叟作为这些太上长老中的小鲜肉,想要从那些老怪物手上抢夺一枚太上仙诰,实在是太艰难,太艰难了。
但是,白鼋居然敢对寒蛩大师、火鸢大师这些铸剑师,许诺一枚太上仙诰?
这就是活祖宗!
这就是亲祖宗!
梧桐叟再也不见之前被冒犯、被打伤、被勒索了一笔天文数字巨额赔款的凄凉落魄,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亲自带着卢仚一行人,来到了这口不断喷出浓郁道韵灵机的深井前。
“少宗,还有阴公子,鲁公子,三位姑娘,这里,就是我们剑城的命脉所在了。”
“偌大的剑城,就是因为这,才成了元灵天最大的铸剑圣地,更是我剑门弟子源源不断获取各色极品飞剑的根源所在。”
“这里本为禁地,就算是老夫,没有正当理由,也轻易不能下去。”
“但是谁让少宗亲临呢?这元灵天,还有少宗不能去的地方么?没有,肯定没有”
梧桐叟这一番话说得白鼋是眉开眼笑,朝着他不断点头,显然是极其受用他这种态度。。
见到白鼋笑了,梧桐叟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忙不迭的请白鼋做好准备,然后反手打出了一套十二颗拳头大小的紫金色宝珠,将众人团团包裹住。
大片水波一般金紫二色光霞喷涌,轻轻卷起众人,一个闪烁,就投向了井口。
下方‘咕噜噜’传来沉闷的巨响,紫金光霞簇拥着众人,破开下方不断涌上来的道韵灵机,犹如流星飞坠,顺着一条笔直的甬道向下方急速飞驰。
就听得雷鸣声不断,光霞和下方奔涌的道韵灵机急速摩擦撞击,不断发出沉闷的巨响,更有雷火电光飞溅,不时有浓郁的元气被电火冲击,从元气状态凝成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晶石、宝石,又或者各种半凝固状态的奇异金石,撞得光霞‘轰轰’直响。
下降,下降,不断下降。
卢仚暗自估算了一下,不由得一阵心悸。按照这光霞下降的速度,他们已经直入地下上千里。当日在寒月寺,那处佛藏,也不过是在地下三百多里的位置。而剑城的这口深井,居然有如此之深?
越是下降,四周就有无数奇光缭绕。一道道浑浊汹涌的地下元气翻滚冲击,宛如发狂的蛟龙在怒吼扭动。偶尔一道元气冲击过来,其威力之大,隔着护体光霞都让人感到一阵阵心惊胆战,冲击之力不下于一名凝道果境高手的全力攻击。
一行人继续向下,越是下方,地脉元气越是凶猛磅礴,冲击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谷燶
等到卢仚盘算着,众人大概已经落入地下三万里之深时,护体的紫金二色光华一弹指间受到的冲击起码在万次左右,每一击都堪比初入照虚空境的大能全力攻击。
也就是梧桐叟这样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借助十二颗异宝明珠护住了众人。
换成其他人卢仚盘算着,若是将他一個人丢在这里,他最多坚持一盏茶时分,若是找不到逃跑的道路,就一定会被硬生生磨成齑粉。
正思忖时,四周地脉元气的肆虐攻击突然平息,眼前大放光明,所有的地脉元气都好似被驯服的野马一样,变得温和而宽厚,一道道有序的,按照各自属性,有条不紊的在虚空中往来穿梭,一如一条条娴静的河流。
这里,是地下三万里。
瑰丽雄奇,凸显造物之奇伟,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言语难以描述此处绝妙,大体可想象为,将数十个人类的肺脏放大千万倍,认真串联在一起,整个的镶嵌在了地下三万里的深处。
一条条气管,一条条血管,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无数大小肺泡,不断吞吐着四周翻滚流动的地脉元气。
那些大小肺泡中,闪烁着各色奇光,一团团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光团,包裹着一件件造型奇异的光影。有甲胄,有弓箭,有舰船,有楼阁,十八般兵器,诸般衣物饰物,乃至各种常见的宝物器具等等,应有尽有。
但是这些光团中,九成九以上,还是剑。
各种各样的剑。
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厚的薄的,有剑柄的没剑柄的,三五成套的或者百来柄一套的甚至是各种剑轮、剑匣、剑图等等
应有尽有,你能想象的,和剑相关的东西,在这里齐全了。
“这里,是我剑门最重要的枢机之一,是三万年前,那位太上至尊以无上神通、无穷伟力,借用上界降下的奇珍‘地肺熔炉’衍化而成。”
“这里,有大小肺泡三十六万个,每一个肺泡,吞吐无穷天地灵机,吸纳无穷地脉元力,夺天地造化,造后天玄机,以千年为计,平均每年,可成熟极品胚胎三百六十件!”
“这些极品胚胎,只要稍加后天材料,以真火淬炼打磨,些许时日,就能化为一口顶级法宝,天生通灵,灵性十足,每一口,威力都直追真正的后天灵宝。”
“而在这地肺熔炉中,孕化的宝物胚胎,也有高下之分。”
梧桐叟看了看白鼋,压低了声音:“每六十年,这地肺熔炉中,都能孕育出一件真正的后天灵宝胚胎,只是”
白鼋大咧咧的一挥手:“只要是我鲁兄弟和三位妹子看上的,只管取来。有人对此有何说道,只管来找我就是。”
寒蛩、火鸢等十名铸剑大宗师面皮一阵颤抖。
之前寒蛩许诺给卢仚的,也不过是这地肺熔炉中孕育的一柄极品的飞剑胚胎就这,也是他寒蛩辛辛苦苦节省下来的配合。
这地肺熔炉,每年能成熟的胚胎,也不过三百六十件,但是剑门多少门人弟子?每年还要招收多少新晋的门人?哪个不想有一口天地生成、灵机自生的极品飞剑?
僧多粥少,这是常态!
寒蛩能许诺给卢仚一柄极品的飞剑胚胎,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他这个铸剑大宗师权利的极致。
而那六十年才孕育一件的,真正的后台灵宝胚胎,这地肺熔炉中,倒也有不少存货。但是,那都是当做宗门底蕴东西,谁敢轻易动这些底蕴?
但是白鼋,就敢轻轻松松的当人情送了!
寒蛩等人目瞪口呆,作声不得,但是心里又是一阵滚烫——能够用真正的灵宝胚胎,锻造出一件真正的后天灵宝,这毫无疑问是他们铸造生涯的高光时刻尤其是,如果能给卢仚铸造一套他满意的后天灵宝,岂不是还能在白鼋面前讨好?
一下子,十名铸剑大宗师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做好了全力出手的准备。
卢仚则是很大方的朝白鼋拱手行礼:“如此,自家人不说见外的话,大嫂一片盛情,小弟就收下了青柚,你们也谢过大嫂,然后自己去挑一口合心合意的罢!”
卢仚大笑一声,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放出神念朝四周一扫,就朝着这地肺熔炉中光芒最盛、道韵最强、灵机最灵动的几处飞了过去。
梧桐叟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白鼋,急忙招呼道:“鲁公子,你要锻造的那几件宝物,我记得,正好有几件灵宝胚胎,最是合用的,你且看看,是否合乎心意?”
梧桐叟朝着白鼋行了一礼,忙不迭的追上卢仚,争着抢着去做带路党去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铸剑(3)
剑门底蕴雄厚得让人咋舌。
就在这地肺熔炉中,卢仚所见的那些极品胚胎,虽然只是胚胎,尚未成型,但是其散发出的威煞,就堪比苦海境十七重、十八重的极品宝物。
尤其和剑城的铸剑师们,用各种搜集来的金属材料,用各色铸造法铸造出来的同阶宝物相比, 这地肺熔炉中的极品胚胎灵韵天成,浑然天地造化而生,内蕴先天玄妙,同阶的宝物,威力起码提升三倍有余。
一个人力,一个天地造化,其中差距,也就不用多解释了。
三倍的威力差距,基本上这就是碾压势态,除非修为上有天差地远的大境界差,否则这根本不用打了!
就这些极品胚胎铸成各色飞剑、法宝,赏赐给那些精英的门人弟子,可想而知,剑门弟子在斗法之时,会比其他宗门弟子占多大的便宜?
每年都有三百六十件这样的极品胚胎成熟,三万年的积蕴,这是何等可怕的数字?
而六十年成熟一件的后天灵宝胚胎。
在卢仚看来, 自然是不如他手中的几件镇教之宝级别的重器,比如说清宁心灯,比如说戊土潜行雷殛神网,甚至是佛音堂,这都是彼岸八重天、九重天, 甚至是十重天的重宝。
而这里地肺熔炉孕化的灵宝胚胎,大概就是彼岸一重天、二重天的水平。
只有那些没有被取出去,一直在这地肺熔炉中又汲取了大量地脉元力、天地灵韵的胚胎,才隐隐有彼岸三重天、四重天的气息。
饶是如此,大致算一算,这处熔炉已经立下三万年,六十年一件,那就是五百件后天灵宝被剑门的长老群拿捏在手中。再加上他们从其他渠道弄到的好东西,剑门的高层拥有何等可怖的实力,也就不用提了。
真正是,肥的流油的宗门啊!
所以,既然有了白鼋这个败家子少宗,卢仚为什么要给他们省钱呢?
一套甲胄,卢仚选中了已经在这地肺熔炉中温养了九千年,本源几乎提升到了彼岸五重天极致的一套‘九龙子三重连环锁子重甲’。
所谓龙生九子,这套内外三重的锁子重甲造型精美,其中左右膝、左右肘、左右肩、前胸后背八处,分别是九龙子之一的兽头吞口造型。而全封闭式的头颅, 则是龙生九子之蒲牢的龙头模样。。
除开九龙子造型的头盔和兽吞口,整套甲胄内外三重,由三万六千片精致甲片攒成,每一片甲片都天地生成一座小巧的防御阵法,内外三重各一万两千片甲片分别构成一座防御大阵,随后三重甲胄三重大阵,构成一座威力绝伦的‘九龙子覆海崩山乱天大阵’。
这是一座天地自然生成的绝强防御大阵,一旦有足够的法力催动,这座大阵会直接脱离甲胄,覆盖方圆数十里、数百里甚至是数千数万里的空域,一人成阵,镇压一方。
一杆枪,造型威猛,长达三丈六尺,对寻常人而言,这长度未免太过于离谱。
但是对于正常身高达到了一丈六尺的卢仚而言,这枪也就是他正经两个人长短,恰恰是最顺手、最合用的长度。
这枪名为‘飞熊’,枪杆内无数风云纹路盘旋飞舞,一旦灌入法力,立刻有一头飞熊法相腾空,其功效就是加持枪主,急速提升枪主的遁光速度、挥枪速度。
只要法力足够,只要对‘风’之道的领悟足够,这速度的加持理论上可以达到枪主本身的千倍以上。如此恐怖的速度,无论杀敌还是遁走,都是绝佳。
一柄剑,同样是巨剑造型。其剑长一丈二尺,最宽处有一尺,剑脊最厚有半寸。其剑体表面水纹重重,冰纹片片,半透明的剑体内,可见滔天冰海卷起无数冰山乱轰乱打,冰山相互交错撞击,炸开漫天玉龙碎鳞,其声势堪称惊天动地。
此剑同样天生铭文,正是‘北溟’二字。
当看到北溟这剑名,卢仚就知道,这剑的确和他有缘了。
一甲,一枪,一剑,足以满足如今卢仚‘日常所需’,不需要动用那几件一旦曝光就会引发巨大因果的重器。
梧桐叟亲自动手,拿着剑门符诏,亲自将三件宝物从对应的熔炉中牵引了出来。
这地肺熔炉中天地生成的灵宝胚胎,看似成型,实则只是一团光,一团元气,一团大道法则、一团道韵灵机的聚集体,因为地肺熔炉强大的天地衍生之力,令得祂强行凝聚出了肉眼所见的形体来。
这种灵宝胚胎,只要牵引到了剑城,由这些铸剑大宗师亲自出手,用各色珍稀材料,逐次的填充进这灵宝胚胎中,在填充的时候,再小心翼翼的精修、雕琢,不出意外,就能铸造出一柄威力绝大的后天灵宝来。
尤其美妙的是,和天地生成,已经彻底成型的先天灵宝不同,这种后天灵宝胚胎,可以在填充材料的时候,对其最终的成品,进行精准的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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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卢仚挑选的这口北溟剑,若是剑主肉身力量虚弱,你往里面填充三五百斤的材料,他也能成型。
若是剑主肉体力量强大,你往里面填充三五百龙的材料,他同样能化为一口品阶相当,但是沉重、坚固度增强无数的神兵。
若是剑主的肉体力量堪称变态,甚至达到了卢仚这种万象级别的肉体蛮力,你可以往剑胚里填充一千象的材料,这胚胎也能轻松承受,自行将填充的材料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
同样一柄剑胚,你往里面填充三五百斤的材料,显然品质不如三五百龙的。
而你往里面填充三五百龙的材料,这样的一柄剑,放在哪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寻常兵器只是一剑就能轻松斩破。
但是碰上卢仚这种,往里面死命填充了一千象巨量材料的‘怪物级重剑’,自然被斩破的,就是那柄‘仅仅是’填充了‘区区三五百龙’材料的‘可怜、孱弱、轻飘飘’的倒霉家伙了。
当然,无论填充了多重的材料,这柄剑在释放‘天生神通’、‘天生道法’的时候,法术的威力都是相当的。因为地肺熔炉烙印在这剑胚中的‘大道法则’和‘道韵灵机’,是衡量的,和后天填充的材料重量,没有丝毫的关系。
看着那三团炫目的光影,卢仚也不由得喘了一口气,然后肃然向一众铸剑大宗师稽首行礼:“有劳诸位大师,宝贝成型之日,智深定有重报!”
卢仚正在这里许诺,白鼋已经在一旁以‘长嫂如母’的风范,开始大包大揽了:“鲁兄弟说得什么话?他们是剑门所属,帮你做点什么事情,他們还敢从你那里收好处?我不剁了他们的手!”
“不过呢,你们努力一些,这次帮鲁兄弟和三位妹子铸造宝贝,谁的表现好,我给他一块太上仙诰!”
白鼋小下巴一挑,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折扇,‘啪’的一下将扇子打开,那威风,那神气,那嘚瑟的小模样,就不要提了!
胤垣急忙一把抱住了白鼋的肩膀,凑到她耳朵边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贤妻!”
白鼋小脸蛋羞得通红,轻轻的在胤垣胸膛上敲了几拳:“死样这么多人呢等会回去了,再说!”
卢仚默默转过头去,不吭声。
寒蛩、火鸢一众大师低眉搭眼的,不吭声。
梧桐叟呆呆的看着这一对狗男女,脑子里突然晃过了‘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伤风败俗’、‘浸猪笼’之类的古怪话语。
所幸,青柚三女的笑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
“这一套一气三阳剑,倒是和我们姐妹有缘。”
青柚三女所在的那处熔炉内,三团温和温煦的红光亮起,光团不大,却照得整个地下的地肺熔炉一片红光升腾,就连梧桐叟用来庇护众人深入地下三万里的十二颗宝珠,那璀璨夺目的紫金二色光芒,也被压制了下去。
梧桐叟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一气三阳剑,这是,这是”
白鼋很不满的看向了他:“我的三位妹子看上了这三口剑,有问题么?”
梧桐叟的脸剧烈的抽了抽,他低下头,干巴巴的说道:“这是罗长老,为他爱子罗岫定下的,说是要在罗岫凝聚剑心道果,举办剑心大典时,赠送给他做礼物的。”
“是以,这一套剑胚虽然成形才一甲子,但是罗长老下令,让抽调地肺熔炉的地脉元气加力温养,是以这一套一气三阳剑的气候,比得上在这地肺熔炉中温养了一万八千年之久这已经”
“放肆!”梧桐叟的话还没说完,白鼋已经放声呵斥起来:“肆意调动地肺熔炉地脉元气,温养和自家狗崽子有关的剑胚,这简直就是阴兄,这话该怎么说?”
“渎职,胡为,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说的小一点,这罗长老私心太重,以权柄乱宗门法纪,见小知大,他以前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胤垣恶狠狠的说道:“要说得严重点,这地肺熔炉,既然是剑门的核心命脉之一,他一长老,居然敢插手这里的熔炉运转这事情,他没有给咱家岳丈说吧?”
白鼋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呢?”
胤垣耷拉着眼皮,低沉说道:“所以呢,这位罗长老,瞒着咱家岳丈做了这种事情堂堂剑门掌教,居然被长老欺瞒这是造反啊,小白,我的贤妻啊放在世俗皇朝,这是要株连九族的重罪啊!”
白鼋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没错,这是造反!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我一個都不会放过!”
梧桐叟已经抢先打出符诏,将一气三阳剑的剑胚,从熔炉中牵引了出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铸剑(4)
某位罗长老是否谋逆造反,这是剑门的家务事。
白鼋要如何对付这位罗长老,那也是白鼋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嗯,有胤垣这扇阴风点鬼火的狗头军师在,加上白鼋无法无天的性格,如果她手上的权力真的足够无法无天的话,那位罗长老怕是要脱一层皮去。
不过,这都和卢仚无关了。
毕竟, 这是人家剑门的内务,和他这个一心求剑的‘客户’有什么关碍呢?
有了剑胚,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了。
有寒蛩、火鸢等十位铸剑大宗师亲自出手,卢仚的甲、枪、剑,还有青柚三女的一气三阳剑,一共六件后天灵物,在剑城最好的铸剑工坊内同时开铸。
各色星辰陨石、太乙金沙、五行精金、太白金气乃至于先天、后天金属性太古巨妖体内凝聚的本命庚金、辛金属性的妖骨,甚至是它们的本命妖丹等等,各种珍稀材料就不要钱一样的往六件胚胎中灌注。
这也是卢仚的锅。
青柚三女驱使的飞剑,重不重,只有几百斤上下。她们咬咬牙,一狠心,将自己用心血神魂祭炼的本命青鳞剑,也准备融入一气三阳剑的剑胚中。
由此, 新生的一气三阳剑,她们不需要多做祭炼,就能御转如意, 驱使灵动。
她们如今也到了凝道果的边缘, 缺的就是一口能够寄托剑心道果的极品飞剑, 原本的青鳞剑元气大伤, 无法承载她们如今的修为,是以成了她们突破瓶颈的最大障碍。
一旦凝聚道果,以三女的修为,就算是重达数龙、数百龙的飞剑,她们也是能够轻松驾驭的。
但是剑修么,靠的是飞剑锋芒杀人,哪个剑修会耗费力气的,去驾驭一口和大山一般沉重的飞剑?是以,三女的一气三阳剑,融入了原本青鳞剑后,需要的珍稀材料极少,极少,也就是太白金气之类的纯粹金属性的珍稀材料,凑上千把斤就够了。。
可是卢仚的这三件大家伙
卢仚向十位铸剑大宗师提出的要求是,甲重一千二百象,枪重一千二百象,剑也要重达一千二百象!
卢仚离开极圣天的时候,神醉老和尚和一群佛门高层,倾尽全力为他的几件宝贝升级换代,他的甲不过重三十六象,枪和弓重达十二象,五柄剑分别重有三象。
几件宝贝加起来, 总重不过百象。
现在,卢仚因为自己不擅长使弓,准备将金刚弓也熔了作为材料,添加进九龙子甲中作为材料。饶是如此,距离他提出的要求,材料差距也太大了。
幸运的是,有胤垣这吃软饭的前大胤皇帝,更有白鼋这个败家子而这里是剑城,剑门的核心铸剑之地,库房中囤积了不知道多少珍稀的好材料。
白鼋只说了一句话:“一枚太上仙诰,价值多少材料?这是我给鲁兄弟的见面礼,你们自己斟酌、思量罢!”
一枚太上仙诰,价值多少材料呢?
这玩意没法估价啊!
所以,寒蛩、火鸢他们都没问卢仚是否能扛得起这么重的甲,挥得动这么重的枪,舞得动这么重的剑。反正,卢仚要求什么,他们就怎么做了!
堆积如山的珍稀材料流水一样注入甲、枪、剑三件胚胎,卢仚原本的金刚甲、金刚枪、金刚弓、金刚剑,也在第一时间被熔了,当做底料注入了三件胚胎。
铸剑工坊内,几处地火熔炉烧得天地通红,十名铸剑大宗师亲自施展神通,甚至都顾不上去参加这次的剑缘盛会了,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卢仚、青柚三女的这几件宝贝上。
铸剑的这些天,胤垣和白鼋这一对儿‘天生的鸳鸯’,勾勾搭搭,搂搂抱抱,带着大群护卫招摇过市,卿卿我我的寻幽探奇,整日里腻歪在一起。
卢仚则是和青柚三女守在了铸剑工坊中,看着几件灵宝胚胎一点点的成型,不断散发出逼人的锋芒,然后又一点点的收敛内蕴,接着又不断的释放出凌厉的威煞,随后又一点点的内敛内藏,如此不断反复。
卢仚暗自盘算,他的甲、枪、剑,大概最终能成就彼岸境四五重天的后天灵宝,已经足够他日常使用。只不过,灵宝的根子放在这里,未来若是有造化,这三件宝贝,还是能继续成长的。
而青柚三女的一气三阳剑,这就是占了剑门的大便宜了。
白鼋不关心这些,可是卢仚一眼看出,这一套三柄灵剑,几乎达到了彼岸八重天的水平。不愧是剑门太上长老开后门,私下里操弄权柄为自家宝贝儿子准备的成道贺礼。
一气三阳剑,单单一柄剑就威力强横可怕,一旦三剑齐出,列下剑阵,卢仚都不敢想象这剑阵的锋芒究竟有多凌厉他盘算着,以自己如今的肉身修为,怕是也承受不住这三柄灵剑的合力一击。
“白鼋嫂子是个热诚人我们,要记着她的好。”卢仚揉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青柚三女这般说道。
啧,也是卢仚如今肉体力量太强,他不动用任何法力修为,肉体蛮力已经超过了一万象,是以他对自己三件宝贝的重量,都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
如此重量,自然要填充这么多的珍稀材料进去。
看看不断运进铸剑工坊,不断熔化提纯后注入胚胎的巨量材料,卢仚刚开始还给这些材料估个价,但是到了后来,他都有点麻木了,不敢再计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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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从玄燕仙朝劫掠了几個州城得来的那点资源,是如今已经消耗的材料的零头都不够的。加上几位宝光阁太上长老的身家,大概能填上已经消耗的材料的零头?
哎,幸好有万花门的积蓄在手上
可是,这已经消耗的材料,已经吓得卢仚都不敢说话了。
实在是太庞大了。
三件重兵,耗费的材料太庞大了。
不要说在白鼋的授意下,寒蛩、火鸢他们使用的都是剑城最好的材料就算是一般的炼器材料,这耗费也实在是太庞大了!
就好比,寻常人用黄金打一把小匕首,和你用黄铜建造一座宫殿,这耗费能一样么?
更不要说,卢仚的这消耗,简直就是要用黄金来铸造一座大型宫殿!
白鼋的确是个热诚人卢仚真心的感激她。
要不是白鼋的任性胡为,哪怕卢仚手上有万花门多年来的宝库积蓄,这笔铸造费用,依旧会让他心痛得吐血。
这个嫂子,他认了。
以后就算胤垣想要‘渣男翻脸’,‘始乱终弃’这个‘亲嫂子’,卢仚用暴力绑架的,也要把胤垣给绑回白鼋身边!
他卢仚认定了这个嫂子,谁也不能阻止胤垣和白鼋一辈子厮守。
青柚三女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一气三阳剑。
随着三名铸剑大宗师的施为,一气三阳剑远比卢仚的三件宝贝成型的早。如今三口宝剑悬浮在熊熊地火中,正在吸纳最后一点太白金气淬炼剑身。
只要飞剑成型,她们将自身精血和剑道感悟融入其中,这三口飞剑就正式铸就。
此刻,三女眼里除了这三口剑,已经存不下任何别的东西了。
卢仚只能回头,朝站在身后的阿虎、鱼癫虎问道:“白鼋是个好嫂子,是吧?”
“嗯,嗯,好得很,好得很啊!”阿虎和鱼癫虎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两人时不时的,伸手去摸他们特意挂在腰间的重剑剑柄。
卢仚和青柚三女得了剑,又如何少得了阿虎他们的呢?
三十六名神武将军,一百零八名虎爷,全都得了一口白鼋赠送的极品飞剑让人发指的是,这一百四十四口极品飞剑,是元灵天排名前五的大宗弥罗教为新一代镇山、执法弟子订制的法剑,人家提前几年,已经全额付款。
白鼋这一下横插一手,将这一套飞剑截了下来,当做见面礼送给了卢仚的随行人等,她倒是大方开心,但是弥罗教事后追问起来,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卢仚以为,这对白鼋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是吧?
在卢仚脑海中,小金刚须弥山上,更有三万六千名修为最强的道兵大和尚,正手持制式统一的利剑,在卢仚一缕分神的命令下吞吐剑气,祭炼一副剑阵剑图。
剑城不仅仅售卖飞剑,他们还为客户提供量身定制的服务,比如说各种护山大阵级别的大型、巨型剑阵啊,各色快速布阵的剑图啊,但凡和剑有关的东西,没有他们不敢售卖的。
如今这三万六千名道兵大和尚,正在祭炼的阵图名为‘大九宫剑阵’,是剑门对外贩售的剑阵中最普通、最常见,但是杀伤力绝对恐怖的剑阵。
卢仚以为,他在外行走,总不能每次都让道兵們用和尚的面孔迎敌吧?
多准备一些手段,还是有必要的,这也方便栽赃嫁祸、转移视线不是?
借着白鼋的便利,卢仚还向剑城下了一大叠订单。
数十座巨型剑阵剑图,以及配套的飞剑等等,卢仚如今也是财大气粗的人物,他毫不犹豫的就将订单砸了下去。
当然,白鼋特意叮嘱,给卢仚的剑阵、剑图和对应的飞剑等等,必须是成本价再打折了供应所以,卢仚瞅准的,可都是那种十万人以上规模的巨型剑阵、剑图。
等剑城完成了这一笔订单,卢仚麾下的道兵们的征伐能力,显然会有一个质的上升。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虎爷溜进了铸剑工坊。
“少爷,影楼密使求见。”
第四百五十八章 影楼密使
影楼密使?
呵呵。
卢仚摇头,摆手,冷然道:“让他们候着。”
传信的虎爷‘咯咯’笑着跑了出去,显然,某位密使,要吃这位虎爷的脸色了。但是卢仚,不在乎得罪人他和影楼,早就已经恩怨深结了好吧?
剑没铸成, 卢仚哪里有心情和他们呱噪?
如此过了七天,一气三阳剑彻底成型,一座九龙缠绕的地火熔炉轰然开启,紫火升腾,无数紫气火星升腾而起,缠绕着三团小太阳般剑芒盈盈破空。
青柚三女同时呵斥一声,掐了剑诀朝着三柄通体紫红色的飞剑一招。
这三口宝剑的胚胎,是提前用本命精血浇铸过的,其中又有原本的三口青鳞剑融了进去,那更是青柚三女一代一代先祖用自身精血神魂温养了无数年的。
是以三团紫红色剑芒毫无反抗,凌空一个盘旋,就化为三条巍巍紫虹翻卷而下,轻快如游鱼一般绕着三女盘旋飞舞,不多时就化为一片朦胧光霞融入了三女身体。
灵剑出世,自然带了一股子先天的澎湃沛然的灵机、道韵,宛如大江大河涌入三女体内,顷刻间穿窍过经, 径直涌入脑海, 直扑神魂而去。
一气三阳剑在地肺熔炉中温养锻造之时, 自然生成的剑道道韵犹如汩汩泉水, 和三女的神魂融合。一时间三女周身剑芒大盛,剑意冲天,她们当即盘膝而坐,以三口灵剑为基础,一点点熔炼自身全部的剑道感悟。
剑鸣声冲天而起,卢仚当即掐了印诀,在三女身边布下了重重叠叠的浪涛水光,每一片水光都薄如蝉翼,认真看去,内部却有白浪千丈,漩涡深渊,不闻其声,去能感受那怒澜巨浪肆虐海空的大恐怖景象。
‘嗡嗡’剑鸣声不断响起。
每一声剑鸣响处,青柚三女体内就有一抹灵动的剑光喷出。。每一道剑光都色泽清澈、纯正无比,光洁莹润,不见丝毫杂质。剑光盘旋飞舞中,隐隐可见一道道剑纹若隐若现。这些剑纹好似一柄柄长长短短、宽窄不一的利剑,不断向外透出各色各样的凌厉剑意。
十道百道千道
渐渐地,青柚三女每人身边, 都有十几万道剑芒犹如鱼群一样盘旋飞舞,其剑光之盛, 照得整个占地巨大的铸剑工坊都一片通明。
但凡看向三女的人, 无比觉得眼珠刺痛,好似被人当面劈了一剑一般,气息凝涩,五脏六腑都隐隐生痛。
有那在一旁辅佐的铸剑师骇然低呼,这是剑意显化、凝聚剑心道果的征兆。但是作为剑城的铸剑大师,他们也曾亲眼目睹剑门弟子得了一口好剑后,利用宝剑出炉时的锋芒突破境界瓶颈,凝聚道果剑心。
可是他們见过的,那些有着真传、核心、嫡系诸般头衔的剑门精英,他们凝聚剑心道果时,身边缠绕的代表了剑道感悟的剑光,少则三五百团,多则七八千道他们何曾见过,有修士的剑道底蕴如此雄厚,居然能衍化出十几万道锋芒?
卢仚则是暗自点头。
青鳞剑阁,放在极圣天太古时代,也是有数的剑修世家,其祖传的剑道秘典,显然是不凡的。
而青柚三女更大的造化,是在佛音堂,得了极圣天佛门的全部剑道传承。
啧,极圣天就两大太上宗门,佛门就是极圣天修炼界的半壁江山,其剑道传承精湛博大、微妙精深,三女凝道果之时,能有如此气象,他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又是三日后,青柚三女身边的剑芒已经打磨得圆润如一,毫无烟火气息,所有锋芒全都收敛内蕴,她们眉心一抹寒光闪烁,身边飘摇闪烁的一道道剑芒不断向她们体内涌回,她们身上气息逐渐内敛,一股绝强的吸力从她们体内涌出。
卢仚早有准备,当即掏出了一瓶一瓶绝顶的灵丹秘药,直接捏碎了丹瓶,用自身法力催化,化为一蓬蓬星光闪烁的氤氲之气笼罩了三女。磅礴药力被三女吸纳,迅速转化为最精纯的法力,一点点的纳入了正在成型的剑心道果中。
有着从万花门抄来的无数资源,卢仚毫不吝啬使用。
一瓶瓶绝品灵丹帮助三女迅速突破了凝道果后漫长的法力积蓄阶段,径直将她们的法力修为提升到了当前的极致水平。
他又催化了几瓶万花门只有太上长老才有资格使用的秘药,趁着三女凝聚道果、天地灵韵灌注身躯、洗炼精血的机会,趁着她们体内一点崭新的生机活泼泼生长之时,将她们的身躯本源狠狠的提升了一大截。
一如同为血肉生物,小田鼠的生命本源,和一头巨象的生命本源,哪里有可比性?
趁着凝聚道果,肉身蜕变之机,卢仚以秘药襄助三女,令得她们的本源之力急速强大,变得如龙如象。虽然没有卢仚这样的恐怖身躯,但是三女单纯的肉体之力,也强大到了十象上下,远超寻常同阶的修士。
肉身本源强大,自然反哺神魂,令得神魂日益强盛。其中好处还不止于此,其他的诸如六感明锐,行动敏捷,天生的危机预感等等,诸般附带好处是述说不尽。
三女的气息逐渐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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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心口一团紫红色光芒明晃晃、光灿灿、活泼泼,好似初升旭日,充满了无穷的生机活力。三女全身都笼罩在这一团温煦的光芒中,神魂、肉身,都在承受无穷的好处。
一气三阳剑自带一道先天少阳之气,三女炼化了这灵剑,这一道先天少阳之气开始一点点的淬炼她们的肉身和神魂,为她们蜕变根骨,蜕变成极罕见的‘先天少阳道体’。
这种蜕变,比起卢仚之前用秘药灌注肉身带来的强大,更加的玄妙。
卢仚只是从‘量’上,让三女肉身得了好处,就好像从小鼠化巨象。
而一旦成就先天少阳道体,带来的好处就好像在地面奔走的巨象,化为了能够翱翔九天、背负大地的圣象,是一种境界上的彻底突破。
眼看着三女通体红光大盛,一缕缕温煦的紫霞从头顶冉冉升起,逐渐凝成了一片亩许大小的庆云,卢仚不由得抚掌感慨——那位罗长老对自家的儿子,倒是真的上心了,这一气三阳剑,果然是造化神奇之物,亏得他私自调动了地肺熔炉的资源,强行催生了这三件灵剑。
“可见,这又是一个麻烦。不过,有白鼋嫂子顶着,也不怕区区一长老只是,在外行走的时候,我们要小心一些就是。”
卢仚正在盘算,那厢里,同样是九龙缠绕的地火熔炉轰然震鸣,卢仚的三件神兵也已经投注了全部的珍稀材料,所有材料已经在灵宝胚胎自带的道韵调和下,完美的融二为一,衍生出了无穷的神妙。
三件真正意义上的‘重’器成型,稳稳的杵在紫火雷炎中纹丝不动。
一旁的几位铸剑大宗师同时呵斥一声,手掐印诀,想要将三件重器从熔炉中升起,但是他们身体晃了晃,同时吐了一口血,居然无法摇晃这三件重器分毫。
“这般沉重”寒蛩吐了吐舌头。
乖乖,这般沉重的甲、枪、剑,正经的修士一旦上身,压都被压死了,怎可能穿着甲、拿着枪、背着剑去厮杀斗法?
卢仚则是大笑着走到了熔炉旁,认真看了看这三件重器,然后一招手:“宝贝,过来!”
浇铸材料之前,卢仚也是用自身精血,将三件重器好生洗炼了一番,此刻虽然还没有炼化,但是三件重器和他之间,隐隐有一丝心念牵连。
他一招手,那九龙子甲先是发出一声大吼,炸成了九团强光绕着卢仚一通乱旋。
强光中,可见龙生九子的虚影若隐若现,蒲牢、狻猊、睚眦等龙生九子大声咆哮着,如此翻来覆去了小半盏茶时间,同时向卢仚身上一扑。
寒蛩、火鸢等铸剑大宗师同时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仚。
这甲,单单材料重量就重达一千二百象,这九龙子甲天生一座极强的大阵,若是将大阵衍生之力算上,这上身的重量,怕不是有几千象之巨?
寻常修士,压都压死了
卢仚却是身躯笔挺的,任凭九团强光铺在身上,一阵‘铿锵’轰鸣声,一套只能用狰狞、威猛形容的重甲套在了卢仚身上,全封闭的甲胄,却是连一丝肌肤都没有露出来。
卢仚顷刻间就感受到了这套重甲内,那座天生的覆海催山大阵的阵图。
他只是微微一吐气息,就感受到一股绝强的浪涛波动就要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顺便碾碎沿途的一切存在——龙生九子,这九位龙子,可没有一个好脾气的,其中好几个都以杀性浓重而著称。
这套甲,与其说防御力强悍无比,祂的杀伤力,甚至远在防御之上。
“给我老实点!”卢仚一拳轰在了胸口挂着的睚眦兽面浮雕上,随后一把抓住了飞来的飞熊枪、北溟剑。
左手持剑,轻轻的挥了個剑花。
重达一千二百象的重剑,只是随意挥舞,带起的狂风就震得整座铸剑工坊的防御禁制全部开启,恐怖的风劲冲击着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各色光华,直震得大阵剧颤,整个工坊差点被卢仚随意舞剑带起的狂风掀上天去。
右手紧握飞熊枪,卢仚只是随意向前轻轻一刺。
‘嘎呜’一声怪响处,一道枪芒破空而出,其速快到极致,甚至卢仚自己都没看清这枪芒的轨迹,工坊的一角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那里的一百零八层防御禁制被一枪捅得洞穿。
这座剑城最高水平的铸剑工坊,其防御大阵,可是足以抵挡照虚空境大能修士的连番攻打,不耗费数日苦功是不可能破开的!
如此大阵,居然被一枪捅开!
卢仚欣然大笑:“好,可以去见那影楼密使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影楼密使(2)
“白蝎,吃苦了。”
卢仚的那座大宅子里,一蓬蔷薇架旁,一条若有若无的人形阴影,轻轻的喟叹了一声。
就在前面不远点地方,胡天涯、胡海角被倒吊在大树上,兔狲还在很快乐的踹他们的屁股, 兄弟两遍体鳞伤,已经吼得嗓子都哑了。
至于白蝎他和一群影楼杀手,还被半埋在地上,大黄和鳄龟正在炮制他们呢。
那模样,真正是惨到了极致。
在这条人形阴影旁,一片花枝阴影内, 一道阴柔的嗓音传出:“那,为何不现在将两位少爷和白蝎长老救下来?唉哟, 看两位少爷这样被人折腾,老奴这一颗心啊痛得唷!”
那人形阴影再次叹了一口气:“这里是剑门的地方,岂能胡来?再说了,这次,我们不占理!”
说道‘不占理’三个字,这人形阴影显然是恼火到了极点,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把捏碎了一朵盛开的黄蔷薇。
影楼行事,向来拿钱杀人,至于杀的人是好人坏人、凶人恶人、是不是人,他们是从来不管的。手持利刀,只要能杀人, 就下手杀吧,何曾讲过什么道理?
偏偏剑门,是元灵天仅有的, 让影楼都不得不讲道理的大势力。
这座蔷薇院子,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禁制,没有任何阵法,只要想要救人,阴影轻轻松松能够将白蝎长老和两位大少爷救走。
问题是,救了人之后呢?
所以,还是讲道理吧。
“那鲁智深,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托辞铸剑,将我们晾在这里这么些天这是有意拿捏我们。”人形阴影又冷然道:“罢了,这一次,我们就吃亏,认账呵呵,山水有相逢,他已经上了影楼勾魂簿,嘿嘿。。”
“哎,走罢,走罢,看不下去了。”人形阴影压低了声音:“这两位少爷,吃点苦也好,啧,就他们以前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如果是我的子孙,早就把他们送入死营熬炼去了。这次,正好吃吃苦头,长点教训,他们简直就不像是我们影楼弟子了。”
“可怜的是,白蝎长老,啧啧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至尊杀手出身,记功一步一步爬上了实权长老之位,是个角色啧啧,被人如此凌虐,看得我太心旷神怡咳咳,这样不好,是吧,毕竟是一家人。哎!”
“走吧,走吧,再看下去,我怕我会笑出声来。真个被白蝎惦记上了,可不是好事。”
“呃,老鱼啊,你不会给白蝎说我看他笑话的事情吧?”
“唉哟,老奴哪里敢啊?”人形阴影消失了,附近的几根花枝阴影也颤了颤,隐隐可以看到一条极圆润的身影顺着地上的一条条花枝影子,一蹦一窜的跑得远了。
一刻钟后,这座蔷薇苑的前院大厅里,卢仚接见了影楼密使。
这是一个长得普普通通,丢进人群中就浑然众人,基本上没什么可辨识度,甚至脸上连一颗粉刺、一個黑头、一颗痣之类的标志物都找不到的干瘦男子。
他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黑袍子,双手插在袖子里,见到卢仚,就朝着卢仚深深的鞠躬一礼:“在下黑蚴,蜉蝣的蝣咳咳,忝为影楼外事总管之一,专门负责影楼迎来送往、接待贵宾之事。”
黑蚴略微有点发黑的脸上,挂着一副虽然没什么笑意,但是极其标准的灿烂笑脸。
他瞪大眼睛,灿烂的笑看着卢仚:“此次的事情,前因后果,我影楼都查明了是两位少爷的错,他们活该被打死但是,他们毕竟是楼主的子嗣,总不能让他们真的被打死所以,鲁道友有什么条件,只管说来。”
不等卢仚开口,黑蚴又继续这么标准的笑着,直勾勾的看着卢仚说道:“鲁道友既然留着白蝎长老和两位少爷没有下死手,显然,鲁道友也不愿意和我影楼结下死仇。既然如此,一切都是可以谈的。”
“我影楼的宗旨就是,世上没什么事情,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么一定就是钱没给够只要钱给到位,就没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当然,我们修炼之人,世俗的‘钱’只是一个概念我们真正有用的,是资源。鲁道友可有所求?无论是美人炉鼎、洞天福地、秘药灵宝、真丹大药,甚至是顶级的功法传承,我们都是能拿得出来的。”
“甚至,如果鲁道友有什么仇家敌人的话,我们可以为鲁道友免费出手三次,鲁道友意下如何?”
黑蚴又向卢仚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影楼的诚意,就在这里了。只要鲁道友开口,我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鲁道友,您以为呢?”
卢仚摸了摸下巴,很是严肃的看着黑蚴。
影楼是善堂么?
很显然不是!
影楼摆出了这么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肯定不是因为害怕了‘鲁智深’,他们忌惮的,只可能是剑门,只可能是白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剑门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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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无论卢仚提出多少过分的要求,影楼肯定会满足卢仚的一切诉求。
但是在这之后,等白蝎和胡天涯、胡海角被换回去后,等卢仚离开了剑门的地盘,那么接踵而来的,自然是影楼不计手段的疯狂报复。
以影楼多年的杀人经验,他们自然可以将‘鲁智深’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他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而且还蒸发得合情合理,绝对和他们影楼不会有任何的牵连。
只不过,看着黑蚴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
卢仚又在心里问候起了胤垣的若干位祖宗——这家伙,玩得真够‘骚’的,黑蚴身后,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身高近乎九尺,腰围也有九尺,长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嘴唇殷红如血,脸上还打了一点薄粉,穿着一裘黑色大袍子,顾盼之间满脸喜气洋洋的家伙
守宫监监公鱼长乐!
尊敬的监公大人啊,你是怎么混进影楼?你是怎么混到黑蚴身边的?而且看你这个站位,你明显就是黑蚴的心腹之人啊!
鱼长乐双手按在肚皮上,正笑呵呵的看着卢仚,眼皮一眨一眨的,显得很开心、很快活!
“真他-娘-的-人才!不能小觑了天下人啊”卢仚扫了鱼长乐一眼,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黑蚴:“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们影楼的两位大少爷,对鲁某人的女眷图谋不轨,才惹出了后面的是非。”
黑蚴满脸灿烂的朝着卢仚深深鞠躬:“是,是,是,我们查清楚了,的确是两位少爷咳咳,私德有亏!他们错了,他们真的做错了,他们回去后,我们楼主一定会严加惩治一定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卢仚的脸抽了抽。
这话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影楼,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真是除了‘呵呵’,他就没别的话说了。
不过,既然你们送上门来了
“你们的两位大少爷,依仗背景,肆意胡为,甚至强行出手,打伤了我那三位妹子”卢仚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样做,很不好。我那三位妹子,从小娇生惯养,又是天生胆子极小的,看到一只毛毛虫都会吓得胆战心惊,三五天睡不着觉的。”
黑蚴的笑容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他看着卢仚,干笑了几声——说人话,好不好?大家都是修炼之人,见到毛毛虫都会吓得心惊胆战?你这话,只好糊弄鬼。
但是想一想,黑蚴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一些糊弄鬼的鬼话,所以,黑蚴又变得心平气和了,他继续堆砌起完美的灿烂笑脸,很认真的点头:“是以,两位少爷的所作所为,是极大的惊扰了三位姑娘是以,我们愿意赔偿您开个价!”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着黑蚴,他敲了敲座椅扶手,淡然道:“既然贵方如此诚意,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唔!”
卢仚很想对比着万花门的库藏开一个天价出来
但是他认真想了想,自己都觉得白蝎一伙人不值这个钱,估计自己开出这个价码后,影楼的楼主会直接让这两个宝贝儿子自生自灭了去。
所以,他比照着当初在崖州城,那五位宝光阁太上长老的身家,小心翼翼的翻了个十倍上去。
这同样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黑蚴沉默了一阵,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小会儿,然后迅速的春风解冻,脸上再次挂满了笑容:“您的价格,公平公道,合情合理,我们影楼,受了。”
“只是,鲁道友可否保证,我们影楼缴纳了这笔赔偿后,再无后患?以后,剑门少宗,可不能再为这件事情,来找我们的后账。”
卢仚笑看着黑蚴,点了点头:“原来你们担心这个?放心吧,不会有后账。我鲁智深是那种拿了钱,还不依不饶的人么?如果事后我鲁智深再找影楼的麻烦,就让鲁智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卢仚发了个很毒很重的誓言。
鱼长乐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笑得和一尊弥勒佛没什么两样。
是啊,让鲁智深天打雷劈,和你卢仚有什么关系呢?
鱼长乐笑呵呵的看着黑蚴的背影,只觉得,这事情简直太有趣了。
当天夜里,整整一百枚容量极大的储物戒指,被黑蚴送到了卢仚面前,每一支戒指里,都装满了各色灵丹秘药、灵晶矿材,其中更有堆积如山的沧海珏和宝光珏,其总数让卢仚都为之惊叹——做杀手,就这么来钱的么?
白蝎、两位大少爷,还有一群影楼杀手,凄凄凉凉的走出了蔷薇苑,不做任何逗留,急匆匆的离开了剑城。
第四百六十章 影楼密使(3)
影楼做的是拿钱买命的勾当,行事与普通修士大有不同。
数百影楼杀手刚刚离了剑城,就改头换面,稀稀拉拉如寒鸦投林,顷刻间分散得无影无踪。
黑蚴、白蝎两位长老,则是带着鱼长乐等一群随从,护送着两位大少爷, 借用了剑门某姻亲宗门设在剑城附近的一座公用挪移阵,一路堂堂皇皇的向东北传送开。
如此一路都是借用沿途大小势力的公用挪移阵,传送了十几次后,他们就从一行人,骤然变成了数十支队伍,每支队伍的人数、外貌、气息、衣饰打扮等等,几乎都一模一样。数十支队伍分别借用不同的挪移阵,向四面八方挪移了开去。
这数十支队伍还在不断的向外挪移时,黑蚴、白蝎两位长老,已经护送着两位大少爷,不知道用什么途径,回到了洗剑池旁的回雁林。
剑城在洗剑池的正西方位,而回雁林,恰恰在洗剑池的正东方向,两者隔着绵延数十万里的洗剑池遥遥相对。如此距离,对于凝道果、照虚空境界的大能修士而言,堪称近在咫尺,对于剑城来说,用一个词来形容更加确切,那就是——‘卧榻之侧’!
回雁林,是一座‘不设防’的市集, 对外口径,这是一群实力一般的散修家族自发聚集,用了万多年时间, 逐渐发展起来的修士汇聚、贸易之地。
回雁林有大小修士家族二十三家,明面上有凝道果老祖两人,金莲开、种金莲境界的骨干中坚三十余人,控制了周边方圆五万多里的山岭矿脉,以挖掘、开采矿石售卖给剑城,换取了剑城的庇护。
尤其,据说,回雁林二十三个修士家族中实力最强的芈氏一族,其族中凝道果的老祖芈喜,是剑门某位长老的外室有了这样的关系,芈氏一族,乃至和芈氏结盟的一众修士家族,他们对回雁林的掌控就稳若泰山,外来者再也无法和他们竞争。
皓月当空,夜风凛冽,洗剑池今夜却不宁静,风掀起了丈许高的浪头,拍击岸边礁石,发出沉闷巨响。水波炸碎在礁石上,大片水汽朦胧,升腾而起,化为氤氲雾气,笼罩了整个回雁林。
洗剑池旁,一座极大的林苑中,一座赏鱼台上,几张条案摆得整整齐齐,各色美酒佳肴陈列,两位影楼大少爷,还有黑蚴、白蝎两位长老,正在尽情享用。。
芈氏老祖芈喜,带着淡然的笑,在一旁作陪。
芈喜执掌芈氏,已经有千年之久,但是她依旧是二十岁出头的美人模样,其姿容艳丽如牡丹,神气饱满,精神完足,一双妙眸清新灵动,不见丝毫沧桑老态。甚至她身上的气息,也没有千年老鬼那种特有的沉凝、肃然之气,也是活泼泼灵动跳跃,好似初春绽放的嫩芽,让人望而欣喜。
也正是因为她这种和年龄、修为不符的青春气息,芈喜将某位剑门长老死死的拿捏在掌心,堂堂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心甘情愿的成了芈氏一族和回雁林的最大靠山。
此刻见到两位大少爷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疯狂吃喝,芈喜‘噗嗤’一笑,端起一镶金嵌玉的华美酒盏,遥遥举杯:“两位少爷,这次是吃苦了妾身很好奇,是哪位杀千刀的,敢招惹我们影楼呢?”
白蝎低着头只顾喝酒,不吭声。
他在蔷薇苑的丑态,被黑蚴看在眼里想到大黄冲着自己小解,尿水喷了一头一脸的模样都被黑蚴看得清清楚楚,白蝎就想死。
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他以后在影楼还如何见人?
他如今满脑袋盘算的,就是如何封住黑蚴的嘴巴。
杀人灭口,显然是不行的,黑蚴也和他一样,是一线杀手出身,杀人无数,硬生生积攒功劳坐上了实权长老的位置,同样也是影楼至尊杀手的牌面。
两人若是火并,谁也讨不了好。
所以,只能重金封口了?
白蝎盘算了一下自家的身家,只希望,黑蚴不要狮子大开口吧?
明摆着自己要大大的破财了,白蝎的心情极其糟糕,芈喜的话,他就当做没听到吧作为剑门地盘上,影楼最大的暗桩头目,芈喜也算位高权重,但是比其他这种楼内的实权长老而言,还是略差了一等。
白蝎不理她,她还能把自己咬了二两肉去不成?
白蝎不吭声,胡天涯也不说话。
胡天涯天性阴鸷,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被倒吊在树杈上,被一头肥猫欺负了这么多天,胡天涯心头翻滚着无数个恶毒的念头,只等着时机到来,势必将那‘鲁智深’千刀万剐,让他满门老幼统统死绝。
生性轻佻、浮夸的胡海角则是猛地跳了起来,他气急败坏的将手中酒盏丢在了地上,然后狠狠一脚踏了上去,将酒盏踩成了一块薄薄的金饼,上面镶嵌的宝玉、宝石,也都被他一脚踩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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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鲁智深,该死的东西,本少和他不死不休!”
胡海角疯狂的指天画地的咒骂了一通,红着眼,朝着芈喜气喘吁吁的咆哮道:“芈舵主,把你手上的人,都给分出去给我盯死了鲁智深,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身边的三個小娘儿,她们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全都给我记下来!”
“我要她们不得好死不仅是她们,和她们认识的,相熟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只手犹如鸡爪子一样抽抽着,胡海角嘶声吼道:“她们,一个都别想好!我要”
一通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喷出,胡海角用尽他所能想到的恶毒话语,赌咒发誓要让卢仚和青柚三女死得有多惨、有多惨。
芈喜‘哎呀’叫了一声,她举起袖子,捂住了小嘴,故作惊讶的看着胡海角:“可见,两位公子是吃苦了哎我们影楼,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白蝎和黑蚴同时看了看芈喜。
这个潜伏剑门地盘多年,将堂堂一名剑门长老捏在手中,硬生生将回雁林这么一个暗桩据点堂而皇之发展到今日规模,一声令下可以调动的修士数以十万计的影楼分舵之主
她在影楼的绰号是‘黑寡妇’,就是那种剧毒的,擅长反噬配偶的毒蜘蛛。
能有这样的绰号,可想而知她的为人、手段。
她是这么好说话的么?
果然,芈喜口风一转,轻飘飘的说道:“但是呢最近风声紧得很,前些日子,剑门少宗带着一群高手耆宿,在洗剑池和几个来历莫名的老秃子大战一场哎呀呀,那声势,那动静,简直是天崩地裂,洗剑池都差点被翻了个个儿。”
“现在剑门啊,弥罗教啊,正清派啊,万劫宫啊,天运门啊,这些顶尖的宗门,都有大群弟子在洗剑池周边出没,也不知道他们在守着什么人,在盯着什么东西”
芈喜朝胡海角抛了个媚眼:“公子索求,妾身是一千个、一万个想要帮忙的可是这么多厉害人物在盯着,回雁林的人手,妾身是一个都不敢乱动用呢。”
端起酒盏,抿了一口美酒,芈喜幽幽叹道:“若是稍有差池,妾身倒是可以抛了这片基业遁走,可是这回雁林二十三个大小家族,零零碎碎的族人加起来,也有两万多口人,还有这么多下人、仆役、家丁、护卫周边还有数千万靠着回雁林混口饭吃的修士、黎民”
胡海角厉声道:“芈舵主,是不愿意帮忙喽?”
芈喜眨巴眨巴眼睛,‘噗嗤’一笑:“妾身不敢只是”
芈喜伸出一根雪白粉嫩的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轻轻的画着圈儿,慢悠悠的说道:“妾身想要三颗‘九玄沥血丹’,借助丹力突破照虚空境界,也不知道,能否心愿得偿呢?”
白蝎、黑蚴同时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芈喜一眼。
就知道这娘们不是个东西,不就是派几个人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盯着鲁智深一群人么?对于耳目众多,眼线无数的芈喜来说,这算得了事情?
呵呵,三颗九玄沥血丹
这是影楼自家炼制的顶级大丹,每一颗九玄沥血丹,都要屠戮上万种金莲境以上的精怪甚至是修士,取其一点本命精血,抽取其神魂本源,再用上百种起码三千年以上火候的灵药君臣辅佐,以‘人炉’孕丹六十四载,方能成就。
而所谓‘人炉’,则是修炼了火属性功法,境界达到了照虚空境的修士,将其生擒活捉后,抹杀了神魂,化为一具空壳,再以影楼秘法将人身当做器具胚胎祭炼,化为一具活的炼丹鼎炉,以修士孕化的本命真火当做炼丹的丹火!
这等人炉秘法残酷、邪异,在元灵天也是绝对的禁忌之术。
以影楼的底蕴,这样的人炉也不过三十六具而已。
一具人炉,一次只能孕化一颗九玄沥血丹,且孕化一次后,起码要调息六十年才能恢复元气,才能再次开炉孕丹。
如此算来,就算材料充足,偌大的影楼耗费四五年功侯,也只能得到一枚九玄沥血丹!
第四百六十一章 影楼密使(4)
皓月当空,水雾萦绕之时,卢仚、青柚三女到了洗剑池边。
作为白鼋的贵宾,胤垣一见投缘的‘鲁智深兄弟’,偌大的剑城,卢仚自然是进出自由,谁敢多管他的闲事?
顺着水边深厚的长草行走了许久, 一直走到一座半岛的尽头,这里已经深入水域两百多里,尖尖细细如羊角的半岛尽头,有一座赏景的亭台,此刻外面挂了几盏长明灯,照亮了不大的区域,除此之外并无人影。
这里,太偏僻了一些,哪怕是最有兴致的男女,也不会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寻欢作乐。
卢仚祭出了清宁心灯。
一圈温润的灯火照亮了方圆丈许之地。
丈许范围内,空气中纤尘清晰可见,一切有形无形的咒法、禁制,都被灯光照明。在这灯光笼罩范围内,没有任何对卢仚有害的法术、神通能够藏匿无形。
丈许范围外,外人哪怕用尽神通法眼,也无法看到这一圈灯光。
佛门禁法,镇教至宝,就是如此神异,略显‘唯心’状态——卢仚的心想要让谁看到这灯光,他就自然看到了这灯光;卢仚心不愿他们看到, 他们就连这一片丈许大小的区域都给忽略了。
卢仚手一指,四周长草灵巧的游动着,迅速织成了一个青草蒲团。
他盘坐在蒲团上,双手结印,口诵秘咒。
洗剑池东面,回雁林芈氏大宅,观鱼平台上, 胡天涯、胡海角的心同时颤栗了一下,他们抬起头,干巴巴的盯着一脸笑容的芈喜。
在两人神魂中,一点清澈如寒星,微弱如蜉蝣的禅光隐隐亮起。。禅光初亮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一线,但是眨眼间就好像旭日东升,无量晨曦漫卷天地,顷刻间照得虚空一片通明。
就在白蝎、黑蚴两位影楼实权长老的眼皮底下,就在芈喜这个影楼暗桩头子的面前,两位影楼的大少爷,他们瞬间转化为对卢仚死心塌地,对卢仚的感情简直犹如忠诚的猎犬对主人一般炽烈而浓厚的护法道兵!
但是卢仚道行大进,在佛音堂又得了极其高明的佛门传承,他此刻施展的渡化执法高深精妙、幽微隐晦,两位大少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浑身法力、气血丝毫波动都没有,他们的念头已经彻底转变,但是他们却没有损失任何的记忆和意识。
除了他们对卢仚的感情发生了变化,除了他们对卢仚多了一份可以为他去粉身碎骨的刻骨铭心的忠诚之外,他们依旧是他们——就连他们天生的、骨子里的那点子劣根性都依旧保存完美。
“三颗九玄沥血丹我们很难做主啊!”胡天涯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了敲。
这边,半岛尽头,观景的亭台外,卢仚笑了起来。
“果真是影楼形式,手法诡谲莫测,剑门传回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跑出了不知道几亿几千万里之外,但是他们居然,就在洗剑池的对面。”
“厉害,厉害,居然连剑门的耳目都瞒了过去。”
卢仚抚掌赞叹。
“可见,是剑门的弟子太懈怠了。”青柚已然凝聚剑心道果,一颗剑心澄净空灵,自然衍生出了无数的神妙,她淡然笑道:“愧对了元灵天第一宗门的盛誉。”
“懈怠好,懈怠好。”卢仚站起身来,沉声道:“如果他们个个都严防死守,个個都尽忠职守,那么我们来此,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机会?”
大袖一卷,托起了清宁心灯,卢仚施展一念遁法,带着青柚三女,一连十八步,轻松跨过了横经四十余万里的洗剑池,轻轻松松来到了洗剑池东岸。
刚到元灵天时,卢仚施展一念遁法,一步不过数百里,就已经是神通施展的极致。
在佛音堂中,凝聚了八百佛门小道果,每一颗道果给他带来了千年的法力修为,如今他的法力总量,用‘旷古烁今’来形容,也不是太确切,用‘丧心病狂’、‘骇人听闻’来比喻,怕是更加恰当一些。
连续十八步,横跨四十余万里,轻轻松松,愉快自然。
要不是害怕修为飙升,掌握不好尺度,一步冲出太远,超出了两位大少爷所在的位置去,卢仚哪里要十八步?一步也就能跨越这洗剑池!
如此神通,单从遁法速度来说,元灵天除了某些半步天人境,而且精研各色遁法的大能,怕是再无人能和卢仚比肩。
卢仚每一步迈出,都在洗剑池的水面上留下了一个深达三丈,清晰无比的脚掌印。他人已经飞遁而过,那脚掌印,却深深的陷入了洗剑池水面,风吹雨打,迟迟没有散去。
当第一个脚掌印过了十几息的时间,骤然消散时,丝丝水汽从脚掌印中升腾而起,冉冉交汇成一朵水汽莲花,在风中摇曳不定。
水汽莲花升腾而起时,胡天涯继续敲击着桌案,淡然道:“但是,也不是不能做主可是,芈舵主能够为我们,出动多少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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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喜的眉头一挑,艳丽的俏脸上满是喜色。
九玄沥血丹,是影楼秘制的顶级大丹,炼制困难,珍稀异常,夺天地造化,转后天乾坤,是一门极其狠戾、极其邪恶,却又效力非同寻常的大丹。
其精彩之处,就在于被当做材料,炼入丹中的那数万精怪、修士的命格、气运,他们的一切的一切,都被一颗大丹尽数掠夺。
就算是一个先天痴呆、先天残疾的废人,只要服下一颗九玄沥血丹,就能成就世间最顶级的修炼资质,从百尺化为绝世妖孽。
芈喜这样的大能修士若是能服用一颗,就能弥补自身先天的一切不足,将自己的一切,从道基到命格,从气运到气数,一切的一切全都补充到最完美的状态。
其蕴藏的庞大药力,更能帮助修炼者节省大量的修炼时间,只要有一颗九玄沥血丹,芈喜就有把握,在三个月内突破到照虚空境界,让自身在影楼的地位、权柄再提升一大步。
甚至,在那位剑门长老的面前,芈喜也不用再忌惮他那位出身某顶级宗门的正房主妇,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争夺更大的利益,更大的便利。
而三颗九玄沥血丹,这是芈喜狮子大开口,想要从两位大少爷身上刮点油水出来。
若是真有三颗九玄沥血丹,芈喜有把握,在三十年内,将自身修为提升到照虚空境的后期,甚至如果配合上一些增长修为的珍稀灵丹,她将修为提升到照虚空境的巅峰大圆满,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有了三颗大丹提升天赋、根基,补充命格、气数,将自身锻造得圆满无漏,未来突破到半步天人境,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三颗九玄沥血丹,就芈喜所知,在影楼历史上,有资格服下三颗九玄沥血丹甚至更多的幸运儿,不过寥寥两三位位高权重、徒子徒孙遍布影楼各处楼、殿、堂口、分舵的太上老怪物而已。
那太上老怪物服用这九玄沥血丹,在芈喜看来,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们仅仅是阳寿到了极限,服用大丹,单纯是为了补充生机活力,强行延长寿命而已。但是人力有穷,到了他们那个岁数,以他们曾经受到过的可怕暗伤,就算不断服用九玄沥血丹,他们又能多活几年呢?
听到胡天涯狐疑的询问,芈喜强忍心头惊喜,沉声道:“回雁林二十三家族,全是我影楼洗剑分舵的忠实弟子回雁林,抛开那些外来交易的散修,其他但凡在回雁林周边有固定产业的,无论酒庄、客栈、药店、青楼也全都是我影楼洗剑分舵外围弟子。”
“这一处回雁林,我洗剑分舵弟子,连带着他们的亲眷家属,都尽是为我影楼效力、卖命的外围人手总数,超过五十万!”
“这座城,就是我芈喜一手打造的洗剑分舵!”
芈喜得意的看着胡天涯:“二少爷以为,我以这样的人力助你,可否将那鲁智深给轻松拾掇了?”
胡天涯、胡海角相互看了一眼。
白蝎、黑蚴也相互看了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一刻,两人升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九玄沥血丹,四五年才能炼制这么一颗出来,而影楼上下,多少人盯着?那些要延寿的长老,那些想要补全根基的长老,那些想要提升修为的长老,那些想要突破瓶颈的长老,那些有儿孙不成器,想要给他们提升修炼资质的长老
更不要说,那些在一线出生入死,积攒了足够的功勋,想要兑换大丹提升自身的至尊杀手、玉牌杀手、金牌杀手等等
甚至,一些长老倒霉,有一些实在报酬太高的任务,他们亲自出手,结果遭遇强敌,重伤狼狈逃回来的家伙他们还等着这大丹救命呢!
影楼的长老团数量庞大,每隔一段时间,总有这么一两个倒霉蛋重伤逃回来,从此缠绵病榻,起码要耗费数百年时间才能彻底愈合。而这么漫长的养伤时间,有一颗九玄沥血丹,就能让他们只用数月或者数年时间,就能快速的恢复元气!
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盯着呢。
白蝎、黑蚴,还没这个资格、这个运气,弄到一颗大丹呢。
如果两位大少爷真给了芈喜三颗大丹两位长老觉得,他们应该举个木牌子,跑去影楼总堂门口找长老团抗议自家的‘黑幕’了。
胡天涯还在敲打桌案。
芈喜笑呵呵的看着他。
这种事情,她不急她知道,三颗九玄沥血丹,就算是楼主的亲儿子,也不是这么轻松能弄出来的。
但是只要能谈,她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第四百六十二章 影楼少主
回雁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有数百里方圆。在回雁林落户,在这里有一份正当营生的修士,加上那些四处汇聚而来,出于各种目的来此的修士,林林种种加起来, 总数超过百万。
卢仚绕着回雁林,一步一步行走着。
每隔一段距离,他就放出一批手持利剑,披散长发,身穿道袍,做普通修士装束的道兵。
风、水道果微微震荡, 在脑海放出明澈的光芒。
洗剑池上风生水起,大片水雾翻滚着冲了出来,将偌大的回雁林浸泡在了淡淡的水雾中。
这水雾气息灵动,清新自然,没有任何法力催生的痕迹,更不见邪门道法施展时的冲天邪力,乃至各种古怪的腥味、煞气等等,俨然就是天地自然生成的水雾。
是以,回雁林中,往来巡弋的夜间巡逻队,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比邻大湖而居,常年都有大雾的天气,这,再正常不过。
这雾气,就完美的隐匿了卢仚放出的道兵身影。
一队一队,各自站定了方位,渐渐的,一座大九宫剑阵在内, 外围圈定了九重佛门金刚降魔大阵, 在外围则是九重北溟仙宗的困、陷之阵。
重重叠叠的大阵,将回雁林围了个水泄不通。
卢仚又抖手,将戊土潜行雷殛神网丢出,闪烁着深黄色神光的大网一个摇晃,就潜入了大地深处,从地下将整个回雁林笼罩得结结实实。。
随后,卢仚想了想,从乌昙夫人手上得来的堕神鞭,被他祭出,这件邪异的灵宝完美的融入了四周的水雾中,轻盈的飞上了高空,放出一丝丝粉红色的雾气,慢悠悠的将回雁林从天空包裹得风雨不近。
乌昙夫人曾经驱使过的天魔颅,即那通体惨白,有一对儿尖锐黑角的山羊骷髅,也被卢仚祭了出去。这件魔道秘宝一出手,当即就化为一道阴风,无声无息的融入了水雾中。
这魔宝欢喜雀跃的扫过回雁林的长街,从一队巡逻队的身体中笔直的穿过。
这一队巡逻的修士,修为都在烈火境、种金莲的境界,他们哪里有这个实力发现天魔颅这等品阶的秘宝?他们只觉浑身激灵灵一个寒战,后心就莫名的渗出了大片粘稠的冷汗,弄得衣衫湿哒哒的好生难受。
不知不觉,他们的精气本源已经被天魔颅夺走了大半,他们却兀自不知晓。
卢仚在回雁林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回雁林内,一众人等却还懵懵懂懂并不知情。濒水的观鱼平台上,胡天涯和胡海角还在‘认真思虑’芈喜的条件,芈喜稳坐钓鱼台,静候两位大少爷作出她预想中的决定。
芈喜和眼前这两位大少爷不熟。
但是,她从影楼的情报渠道中,无数次的听说过这两位的丰功伟绩。
这两位么以芈喜的见识来说,如果影楼落在这两位手中,那影楼也算是祖坟冒黑烟,算是缺了大德,基本上就前途无亮了。
这就是两個彻头彻尾的败家子、混账、败类,真不知道堪称英明神武的当代楼主,怎么会生出这么两团人形的玩意来?
但正是因为他们过往的不堪名声芈喜精准的判断,这两位的报复心重得难以形容,而且他们行事之荒唐,堪称耸人听闻,三颗九玄沥血丹,搞不好还真能从他们手上挖出来!
不急,不急,不能漏出半点儿焦急的情绪。
芈喜很淡定的举起酒盏,一点点品尝着自己最喜欢的美酒‘梅流雪’。
白蝎、黑蚴也直勾勾的盯着胡天涯、胡海角两位大少爷若是他们真答应了芈喜,这事情,可就有得说到了。
他们不时的看看芈喜——若果这娘们真的拿到了三颗九玄沥血丹,他们是必须要分润好处的。呵呵,区区一分舵舵主,还能从两位实权长老手上反了天去?
尤其黑蚴负责的是影楼的外务接待这一块的事情,给各处分舵指派任务,正是他的本职。想要从中捣鬼,让芈喜和她的族人死得不明不白、不干不净的,不要太容易哦!
观鱼平台上死寂一片。
突然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极其的诡异,就好像有人将一颗颗巨大的木钉,狠狠的敲进你的心头,震得你五脏六腑一阵阵气血翻滚,浑身麻痹难以动弹,甚至神魂、法力都无法调动起来。
这脚步声,悍然是一门极其邪异的神通。
白蝎、黑蚴的脸色微微一变,同时看着芈喜笑了起来:“是大少爷到了。”
芈喜的脸色微微一变。
胡天涯、胡海角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已经布置妥当,正准备发动的卢仚眉头一挑,笑了起来:“哦?居然还有大鱼落网?影楼当代楼主的嫡长子胡不为,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影楼和其他宗门不同,影楼楼主之位,是世代血脉沿袭制度,类似于人间帝皇更迭一般。
影楼的创始祖师,就是胡氏一族的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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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之后,影楼楼主的宝座,世世代代都被胡氏拿捏得死死的,胡氏一族,就是影楼最强大的山头,没有之一。
胡氏一族的势力有多强?
影楼的长老团,有一半的实权长老姓胡而其中只要调出三成的胡氏长老,就能吊打另外一半长老团的全部长老。
这就是胡氏一族的实力!
胡不为,其在影楼的地位,堪比世俗皇朝的东宫太子。
伴随着诡异的脚步声,一名身穿黑色长袍,胸口有一面色泽黯淡的鬼面纹护心镜,左肩上插着三根白惨惨白骨箭矢,右肩上插着三柄奇形玉刀,左右软肋处,分别插着三根青铜短戈、三柄青铜短剑,身后脊椎骨,每一根骨节上都插着一柄黑色长钉的青年,步伐沉重的走了进来。
这家伙,身上插得和刺猬一般。
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头顶的发髻正中,居然还扎了一根细细的黑色长针,好似避雷针一般在发髻外露出了半尺多长,随着他的步伐这长针微微颤悠着,荡起一道道邪诡的波纹。
这位装束颇为奇特的青年,就是影楼当代楼主的大儿子,好些年前,已经被确定了少主之位的胡不为,也正是胡天涯、胡海角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胡不为比胡天涯、胡海角只大了三十几岁,但是修为却天差地远,不可同日而语。
胡海角不成器,仅仅是种金莲的修为。
胡天涯略争气,如今是半步照虚空的境界。
而胡不为这位还在母胎的时候,就用三颗九玄沥血丹铸造了完美道基的影楼少主,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是照虚空极致大圆满的修为。
按照白蝎和黑蚴听来的消息,胡不为修为如此强横,实则早就可以一窥天人妙境的奥义但是他一直在强行压制修为,淬炼道心,疯狂的打磨根基
用某位快老死的影楼太上长老的话来说,胡不为有可能,是影楼三万年来,第一个突破天人境的绝世人物。
如果胡不为能够成就天人境他更会是三万年来,元灵天的第一个天人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影楼在整个元灵天的声势和地位,可就不好说了以后他们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刺杀目标,而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当街强袭杀人!
是以,白蝎和黑蚴面对胡不为,一点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且不说双方的地位差,就说真正的修为和战力,他们也比不上这位影楼少主啊!
面相冷硬,眼眶深陷,眸子里两点鬼火幽幽闪烁,透着一股子疯魔之气的胡不为看了看白蝎和黑蚴,缓缓点头:“两位长老,辛苦。”
“为影楼效命,不辛苦。”白蝎、黑蚴急忙恭声回礼。
能得胡不为这少主道一声辛苦,白蝎、黑蚴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随后,两人悚然动容,下意识的相互看了一眼。
胡不为只是刚刚赶到,居然就在两人心中,造成了如此大的压力和诡异的影响力。
他们以前在影楼总堂,和胡不为也有过几次接触,但是从未有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这位少主,他的修为又增长了?
居然在无形无迹之中,就撼动照虚空境大能的神魂,让两人莫名的心生敬畏这种手段,简直如神如魔,恐怖到了极致。
胡不为转过身,朝着站起身来,满脸是笑的芈喜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芈舵主辛苦呵,回雁林,我也是第一次来,和芈舵主,也是初次见面。果然是天香国色,难怪能将那蠢货迷得神魂颠倒,给我影楼立下如此大功!”
芈喜笑得灿烂。
但是她心里品尝一下胡不为的话,这话的味道有点不对嘿!
这话,是在夸奖她芈喜呢?还是在讽刺呢?
芈喜的额头上就有冷汗渗出来了——这位少主,比他爹要难对付啊,芈喜曾今去影楼总堂,觐见过当代楼主好几次,但是就算是影楼的当代楼主,也从未给她如此心惊胆战、不知如何应付的感觉。
冷漠如霜,线条坚硬的面颊上挤出一丝有了还不如没有的笑容,胡不为走到了讪讪然站起身的胡天涯、胡海角面前,朝着他们龇牙咧嘴的冷冷一笑。
“如果不是同一个娘的肚皮里爬出来的我好想把你们剁成饺子馅,做成菜肉饺子蒸熟了,拿去布施给街头最肮脏的乞丐!”
“两个废物胚子,我都怀疑,我娘是不是在外面偷人了,才生下你们两个破烂玩意儿。”
“你们,也配和我同一个爹?”
“我话说错了,你们居然和我在同一个娘的肚皮里呆过?”
“我娘的肚皮都被你们这两个无用的混账蠢货、败类腌臜给弄脏了弄得我,都想把我亲娘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实在,太埋汰人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影楼少主(2)
胡不为骂得精彩。
胡天涯天性阴鸷,任凭自家大哥破口大骂,他只是歪着头,一脸阴森的盯着对方。
而胡海角虽然不成器,却是三个兄弟中,最受他们亲娘宠爱的小儿子。尤其他天生的轻佻浮华,哪里知晓什么厉害关系?
在卢仚那边吃了这么多苦头, 现在还被胡不为一通乱骂,虽然他神魂已经被卢仚暗制,可是他的本性,依旧是他的本我。
被骂了几句,胡海角抓起一个七宝镶嵌的银酒壶,狠狠跳起来, 一巴掌将酒壶朝着自家大哥的额头拍了下去:“狗攘的东西, 你骂得你爹好!”
胡天涯愕然瞪大眼睛。
白蝎、黑蚴、芈喜全都傻眼了。
胡不为更是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家这三弟从小到大,他居然不知道, 自家这个除了欺男霸女、吃喝嫖赌的老三,居然这么有种?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今天之前,胡不为和自家老三,是没多少交集的。那种感觉就是,一个刚刚换上一双新鞋的王孙公子,看到一滩臭狗屎,他是肯定不会去踩一脚的。
而今天,他实在是不得已,轻轻的踩了一脚这臭狗屎,然后,‘啪’的一声, 臭狗屎炸开, 喷了自己满头满脸嗯,如今的胡不为,大概就是这么个感觉,大体就是这么种感受了!
他甚至,都忘记了闪避。
或者是,他故意不闪避。
‘啪’的一下,银酒壶拍在了胡不为的脑门上,内置的几条加固壶身、扩张酒壶容量的小禁制被胡海角一巴掌拍得粉碎,酒壶扁扁的拍在了他脑袋上,数十颗镶嵌的华美七宝‘噼里啪啦’的脱落,‘叮叮当当’的在地上乱滚。
“呵,呵呵!”胡不为看着一脸扭曲狰狞的胡海角,突然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了,嘿,有点意思了。。”
酒壶禁制炸开,酒壶中的万多斤美酒‘嘭’的一下爆开,好似当头爆开了一座瀑布,浓郁的酒香气喷溅,酒水冲刷着整個观鱼平台,冲得站在一旁伺候的数十名侍女东倒西歪,‘呜哇’怪叫着被冲进了一旁的洗剑池。
酒水喷溅冲刷,但是所过之处,淡淡的水雾纹丝不动,依旧顽固的笼罩着大地。
胡不为、胡天涯、白蝎、黑蚴、芈喜同时一惊!
这酒水从酒壶中喷出,冲刷之力何止千斤、万斤?就算是一堵坚固的石墙,也被这酒水冲得坍塌了。但是在平台四周萦绕的水雾,居然没有任何异变?
“何人在施法?”胡不为懒得打击这个不成器的老三了,他盘算着,等会就将这货带回影楼总堂,将他丢进最残酷的死士刺客训练营中好好熬炼三百年,非要把他骨髓里的油星子都给榨干了,再放他出来为祸人间。
但是眼下的问题,不是胡海角,而是这水雾,究竟是怎么来的?
芈喜掏出了一个铜铃,用力的晃了晃。
‘叮叮’的铜铃声化为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在空气中急速涌动,所过之处有旋风掀起,更有细密的阴雷电光在空气中闪烁。
这是一件大范围群攻型的宝贝,攻击范围内,丝丝入扣,没有丝毫缝隙可供藏匿,杀伤力不是很强,但是用来查询各种隐身藏匿之术,有着非常的神效。
水雾被小小旋风吹动,水雾微微晃了晃,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阴雷电光在水雾中急速向四周扩散开,顷刻间就笼罩了方圆十几里的范围,整个芈氏宅邸都被波及,更是激发了芈氏宅邸内各处预警的禁制、法阵。
隐隐约约的,有被惊动的芈氏族人和供奉、护卫等大声喧哗,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大声咆哮,他们的声音透过这水雾,都变得极其的飘忽、轻微,若有若无的,胡不为等人用尽了耳力,也听不清那些人在咆哮些什么。
胡不为的两只眼睛瞬间变成了幽微的全黑色,他脚下,一条条人形的影子翻滚漂浮,隐隐有奇异的啸声从影子中传出。
他低声冷笑道:“好高明的禁法,好高妙的道果嘿,我们都被人家的禁制困住了,芈舵主也就罢了,你多年没和人交手过但是白蝎、黑蚴两位长老,还有我这位至尊杀手,居然没有任何精绝。”
胡不为赞叹道:“可怖啊,这人的道行修为,比我们高明何止十倍?”
白蝎、黑蚴一左一右站在了胡不为身边,两人身边都有幽影化为水波涟漪向四周扩散开,五感六识已经提升到了极致,更施展了十几种影楼秘传的窥伺神通,却无法感知到四周的任何异常。
这水雾,简直就是天地自然生成的自然景象,好似没有丝毫法力混杂在内,自然平和,清净安详,根本没有任何危机感潜伏。
两位长老只觉浑身寒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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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为的话,怕是还低估了这出手之人。这水雾分明有鬼,但是以他们身经百战、千战、万战,无数次出生入死、暗杀突袭得来的经验,能够让他们这种将机警和谨慎已经烙印在骨髓中的老杀手,都没能察觉到任何异常的手段
对方在道果上的修行,在对天地大道的掌控程度上,对天地道韵的感悟深度上,对天地灵韵的操作精微度上,比他们高出何止十倍?百倍?
人家出手了,你入人彀中,却还不自知这是道果上的碾压,这是道行上的碾压。
就好像饱学鸿儒考校三五岁蒙童,你死了都不知道究竟死在何处。
“少主,事情不对怕是,剑门哪个不要脸的老不死出手了!”白蝎心惊胆战的猜测。
“说得什么屁话?剑门的那群剑疯子,他们要是出手,不会施展这种水雾禁法扰人耳目,而是直接一剑劈下来了。”黑蚴咬着牙,低沉的说道:“少主,总堂那边,这些日子,有招惹哪些不好惹的老不死么?”
胡不为脑袋里闪过这段时间,足够份量,汇报到影楼总堂备案的一桩桩大买卖的资料。
他低声嘟囔道:“戊侽公失踪,他留在星宿海逍遥宫的门人弟子内乱我们倒是做了几件相关的委托,杀了几个戊侽公的嫡系子嗣但是这水雾,不是戊侽公的手段。”
“天运神朝,十八名皇子争夺下一任神皇之位我们刚刚完结了十二件相关的委托,全部成功但是,天运神朝如今内乱,他们哪里有功夫来找我们麻烦?”
“弥罗教那边,弥罗教少掌教的七夫人,委托我们将少掌教十八夫人那个资质妖孽的幼子给做掉了那小子年仅五岁,已经是种金莲的修为我们下手,掳了他,斩了神魂,送入了‘血窟’历练,想要培养成沥血死士。难不成,是弥罗教少教主?”
胡不为叽叽咕咕的数落着。
但是影楼据点遍布元灵天,他们的买卖又都是和人结死仇的那种。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招惹的大势力、老魔头不知道有多少,一时半会哪里算得清究竟是何人来找他们麻烦了?
更不要说,过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影楼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总有那些天命所青睐的幸运儿,他们躲过了灭门之祸,得了不得了的机缘,耗费了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苦功,修成了盖世神通后,跑来找人报仇的。
他们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是影楼这柄刀,却是很容易追查的。
这种幸运儿,千亿、万亿人中,出不了一个,但是往往只要出一个,就会给影楼带来巨大的麻烦——在影楼的历史上,这种突然蹦跶出来,为了几千年、万多年前的某个死鬼报仇的家伙,也很是出了这么一小堆。
每次影楼都被弄得焦头烂额,苦兮兮的。
“阁下和我芈氏一族,有何等恩怨?还请光明堂皇的出来一战。”胡不为突然开口,大声喝道:“我芈氏一族,也是有担待的若是我芈氏一族的族人仗势欺人,得罪了阁下,我芈氏一族绝不包庇。”
“如果错在我芈氏,阁下要打要罚,还是要多少赔偿,只管说来!”
胡不为目光闪烁,一番话说得是光明正大、堂堂皇皇,好一派正人君子的风范。
卢仚和青柚三女,正顺着水雾笼罩的小道,分柳穿林,一路穿过了芈氏大宅,已经快走到了这观鱼的平台。
这水雾隔绝了其他人的五感六识,对他们却是丝毫无碍。
听了胡不为的话,卢仚笑了起来:“看,这演技多好,装人像人,装鬼似鬼要不是我们知道他们的根底,还真以为他们是好人了。”
青柚微笑。
青柠青檬则是浑身剑意涌动,跃跃欲试。
凝聚了剑心道果,她们还没和人动手过,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剑道究竟到了何等境界,巴不得和人好好的打上一场。
一气三阳剑的剑气透体而出,两女身体被一层温润的紫光笼罩,水雾碰触到她们身体,都发出‘嗤嗤’声响,被一丝丝缓缓的蒸发掉。
以卢仚和两女的道行、法力差距,两女几乎是跨一个大境界,能够对卢仚神通滋生的水雾造成伤害,就这份能耐,她们就比芈氏一族修为最强的芈喜强出了不少。
最终,卢仚一行人走到了观鱼平台旁,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和胡不为等人相望。
水雾升腾,让卢仚一行人的身形变得朦胧模糊,胡不为等人已经看到了他们朦胧的身影,却看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长相。
“我为大金山寺,数千被尔等影楼戕害的无辜少女而来。”
卢仚的声音,很平淡。
第四百六十四章 影楼少主(3)
大金山寺?
数千少女?
胡不为的眼神有点茫然。
这笔买卖,是影楼接下了,是影楼杀手做的好事。但是,生意额度太小,只在影楼某座分楼做了案卷,还没资格上交到总楼备案。
是以,胡不为不知道这案子的详细。
胡天涯、胡海角, 也是一脑壳的雾水在蔷薇苑被五位大爷折腾的时候,他们和白蝎一般,都被卢仚拷问过这案子的事情。
可是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影楼哪位做下的好事。
胡海角,甚至还为了数千少女这件事情,很是抱怨了一通——为什么是人家享用,而他受罪?
唯有黑蚴, 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在场之人,都是何等修为, 黑蚴的眼神稍微有点不对,当即所有人同时看向了他。
胡不为更是冷然道:“黑蚴长老,你负责的就是影楼对外事宜,这件事情,总楼其他人可以不知晓,但是你,一定知道。”
胡不为如此追问黑蚴,是想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他堂堂影楼少主,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人背黑锅的,不管是为了什么,被人用莫大的神通禁锢了找上门来,他总要弄清楚前因后果吧?说得难听点, 死也要做一个明白鬼不是?
黑蚴轻咳了一声:“大金山寺,数千少女, 这件事情,老夫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是云洛古国那边的分楼接下的单子是,五少爷他亲自带人动的手。那些少女,也都是五少爷亲自挑选后,带人掳去的。。”
影楼五少爷胡平,影楼当代楼主侧室所生。
因为母亲身份的关系,胡平不能像胡不为这样坐享高位,也不能像胡天涯、胡海角这样吃喝受用。胡平从小就被送入了影楼的刺客训练营,精研各种刺杀之道。
虽然如此,毕竟是楼主的儿子,胡平在训练营中的成绩只是普普通通,却也没人敢真正按照规矩去约束他。反而是,可能在训练营中,见了太多残酷、血腥的事情,本性就有点扭曲的胡平,越发的恣肆猖狂,行事颠倒混乱,犹如一条疯狗。
几年前,胡平甚至在影楼的一次聚会上,当中挑衅身为少宗的大哥胡不为,结果被胡不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打得重伤卧床,休养了一年才勉强将养好。
那一次之后,胡平做事就更没底线。
影楼刺杀收钱杀人,本身已经毫无底线可言了,而胡平的所作所为,更加让人无法评说以他金莲开的修为,堂堂影楼楼主儿子的身份,他居然会为了世俗界的十个铜板,杀人满门老幼十三口!
胡海角够不成器吧?
他欺男霸女,还是针对着修炼界的修士下手。
而胡平呢?
这厮就连世俗凡人也不放过,简直犹如一头成精的泰迪犬,随意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好颜色的凡俗女儿,只要心动,就立刻杀人满门,当众掳人凌辱,其言行举止,就连影楼楼主都曾放声怒骂:“此子,禽兽呼?非吾子也!”
黑蚴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胡不为皱着眉头,冷然道:“阁下可听清楚了?冤有头,债有主”
卢仚耷拉着眼皮,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影楼就是罪魁祸首难不成,你们还要我去找那个五少爷胡平?我怎么知道去哪里找他?还是请几位,好生配合一二。”
胡不为笑了:“难不成,阁下想要将我们为人质,然后”
黑蚴在一旁轻声道:“少主当心些,此人既然是为了大金山寺一事出面,他很可能,就是那法海妖僧背后之人。那法海妖僧,棘手得很,沧海楼、宝光阁,甚至我影楼都有高手出动,却依旧弄了個灰头灰脸。”
“他背后,怕是有大势力支持的。”
出于一个专责迎来送往的影楼外务长老的职业敏感性,黑蚴明确的察觉到,今天找上门来的人不好对付。尤其联想到他收到的影楼内部情报中,关于大金山寺一事的前因后果,黑蚴更是隐隐担忧,今日之事,怕是难得收场。
但是黑蚴这边刚开口,青柠、青檬已经按捺不住,两女同时看向了浑身插得和刺猬一样的胡不为,齐声呼喝一声,两道辉煌大气,如旭日东升的紫红色剑光就已经喷薄而出,化为千丈剑光狠狠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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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女这一出手,青柚和她们气机牵引之下,她的那一口一气三阳剑也‘铿锵’一声,一道比两个妹妹更加辉煌壮丽的剑光冲出,照得虚空一片通明,带着让人窒息的辉辉阳和之气,当头斩向了胡不为。
一气三阳剑,其性质纯阳,辉煌壮盛,对一切邪魔外道功法,都有极强的天然克制力。
偏生影楼的主修功法,就是走的阴邪诡谲一脉的路子。
三条剑光一出,白蝎、黑蚴、两位大少爷同时闷哼一声,剑芒还没靠近身体,单单那恢弘壮大的紫红色剑光笼罩在身上,就让他们浑身滚烫,体内法力急速的塌缩内敛,法力运转变得晦涩艰难,皮肤上更是有丝丝白烟渗出。
胡不为则是大喝一声,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拳朝着当头落下的三道剑光迎了上去!
他身上的装饰诡谲,浑身插得和刺猬一般,这些稀奇古怪的飞剑、长钉之类的物件,并无他用,而是时时刻刻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痛苦,让他时刻享受凌迟碎剐的惨烈。
这是影楼楼主一脉秘密传承的万劫玄魔经,要经历万种劫难,凝聚玄魔真体,是一门体、法兼修的至高手段,放在元灵天众多顶级宗门中,这门万劫玄魔经的威力,也足以排进前十。
而且这门功法只要你能吃苦,越是能吃苦,修行的速度就越快,修出的法力就越发精纯、凝炼,领悟的神通就越发的强横、强大。
胡不为不仅身上插满了各种能给他剧烈痛苦的刑器,他的肚皮里,还装了一肚皮的毒丹,他的躯体,时时刻刻还在承受各种复杂剧毒的侵蚀。
是以,他的眸子深处,时刻展露出一丝癫狂之意。
有人以为,这是他天生的一抹深藏在骨子里的疯癫。实际上,是他时时刻刻承受无边的痛苦,这些年一点点积攒下来,他都几乎彻头彻尾的要变成一头疯狗了。
三道剑光落下,胡不为完全黑化的眼睛凸起,他的拳头上蒙住了一层细小的黑鳞,三条剑光几乎是同时劈在了他的拳头上。
‘嗤啦’一声脆响。
一气三阳剑威能庞大,三女剑心道果凝成后,剑芒更是飞行绝迹,平添了无数威力。
只是,毕竟三女道果初凝,而胡不为已经是照虚空巅峰极致的修为。
修为差距太大,太大,一气三阳剑落下,只是在胡不为的拳头上劈开了三条深达小半寸的伤口,斩碎了数十片细小的黑鳞,然后就再无寸进。
三柄飞剑镶嵌在胡不为的拳头上,胡不为拳头上筋骨肌肉骤然压缩,硬生生压得三柄飞剑脱身不得。三女御剑挣扎,三条剑光在他拳头上急速的扭动跳跃,高温剑身放出大量阳和灵光,烧得胡不为拳头‘嗤嗤’直响,更震得他拳头上筋骨‘震震’轰鸣。
“呵呵,剑不错,可惜,修为太差。”胡不为的面孔上肌肉一阵扭曲,硬生生让他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孔,变成了一张浑然不似人类的魔面。
他龇牙咧嘴,嘶声笑道:“好剑,好剑啊,如果放在一个修为和我相当的剑门剑修手中,这一剑,起码能劈进我手臂一尺可是落在你们手上,明珠暗投,嘿嘿,真个浪费了!”
“这剑光精纯倒是够精纯,但是过于讲究曼妙精微之意,我想御剑的三位,是三位大姑娘吧?嘿嘿,这剑光里面,娘气十足!”
隔着水雾,只能看到几条朦胧的黑影。
胡不为看不清青柚三女的模样,就连身形高矮粗细也是模模糊糊的,他也不知道御剑之人究竟是男是女,他也不在乎这个他一动手,身体内外的痛苦骤然加剧了十倍不止,他痛得几乎昏厥过去,他只是想要故意激怒对手!
只要对手愤怒了,胡不为就会比对方更加愤怒十倍,百倍他一怒,怒火冲心,就能带来更大的痛苦,让他的战力飙升!
卢仚冷哼了一声:“没错,三位妹子是大姑娘你说她们的剑不够强,不够硬,那么看看你家大爷的这柄大宝剑如何?”
卢仚一声大吼,北溟剑带着滔天水波声出现在他手中。
他举起这柄重达一千两百象的大宝剑,倾尽一万多象的肉体力量,根本不用任何的御剑神通、御剑秘法,就好像街头无赖打架丢板砖一样,将北溟剑狠狠的投向了胡不为。
‘呼’!
北溟剑快若闪电般飞出。
胡不为的眼睛骤然瞪得溜圆,他疯狂怪叫了一声,猛地放开右手拳头上绷紧的筋骨肌肉,任凭一气三阳剑腾空飞起,身体一晃,已经化为一片幽影向后疾飞。
饶是他闪避得快,北溟剑飞来的速度更快。
大宝剑打着旋,犹如急速翻滚的风车一样砸了过来,胡不为很幸运,剑尖没有碰到他,而是剑柄沉甸甸的,结结实实的轰在了他的胸口上。
‘轰’的一声巨响,胡不为胸前护心镜炸开大片乌光,‘咔嚓’声不绝于耳,这件足以抵挡照虚空境修士全力一击的护心镜,硬生生被北溟剑撞得炸碎开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影楼少主(4)
护心镜崩碎,胡不为大吼一声,身上黑色长袍骤然放出无数条极细的森森幽光,一条条光线交织纵横,在北溟剑前重重叠叠的堆积起来。
‘嗤啦’一声巨响,北溟剑剑柄撞碎了护心镜,重剑继续向前旋转了半圈, 黑色长袍幽光大盛之时,恰恰是剑尖转了过来,从上向下狠狠一劈。
也没什么剑芒飞溅,也没什么神光缭绕,更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神通异兆,就是一抹寒光闪过, 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的幽光被一剑劈得稀烂。
黑色长袍炸碎, 露出了胡不为贴身穿着的一套黑色细鳞软甲。
胡海角突然跳着脚大骂起来:“老鬼偏心, 这套‘虺龙软甲’,我找他讨要了起码一百次,就是想要保命呢他说什么这是楼主护身之宝,不能赐给别人没想到,不声不响给了你!”
百忙之中,胡不为还朝着自家这个争风吃醋的老三看了一眼,琢磨了一下等会将他打个半死,起码躺床上躺半年才能爬起来。
‘轰’!
剑尖已经划过,继续换成了剑柄撞在了胸膛上。
胡不为深吸一口气,万劫玄魔经修炼的‘玄魔真体’全力发动,他身上一块块棱角分明表面蒙着一层细细黑鳞的肌肉凸起,虺龙软甲上幽光大盛, 一颗拳头大小的怪异龙头光影从软甲中冒出,朝着飞旋而来的北溟剑剑柄尖叫了一声。
剑柄砸落。
龙头光影被轰得支离破碎, 然后剑柄重重的杵在了胡不为的胸膛上。虺龙软甲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声, 软甲凹陷下去,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禁制发动, 一层层的承受、抵消剑柄上传来的恐怖巨力。
最终只有两成左右的力道实打实的轰在了胡不为的胸膛上。
胡不为面皮一阵青白变幻,硬生生吃了这一撞,他双脚轻轻的踏在了观鱼平台的边缘,就听‘噗’的一声响,他脚下方圆百丈范围内,湖边大片密布了无数防御禁制的礁石齐齐崩碎,湖风一吹,顿时漫天石粉无声的飞入了水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点门道!”
卢仚低沉的嘟囔了一声,他身体一晃,一声声或者高亢、或者清扬、或者暴虐、或者疯狂的龙吟声从他体内传出,九龙子甲化为九团光影从他体内冲出,绕着他身体一阵疯狂盘旋,带起了大片海涛玄光后,光团往他身上一凑,一整套全封闭的狰狞重甲就穿戴在了身上。。
卢仚狂笑,一步迈出,空气骤然炸开,千丈内的空气被他这一步急速冲锋震得齐齐向外震荡,千丈范围内一丝空气都不复存在,硬生生化为一片近乎纯粹的真空。
胡不为骇然抬头,身躯骤然拔高到了一丈三四尺的他举起两条粗壮的密布黑鳞的手臂,朝着卢仚当头拍下的右掌迎了上去。
这一掌,卢仚依旧没有使用半点儿法力,就是纯粹的肉体力量,就是最纯粹、最残暴的肉体之力。但是借助刚刚一步冲锋带来的高速,这一掌拍下的力道,卢仚大概觉得,能有两万象左右?
他看出了,胡不为修炼的,也是一门极其高深、玄妙的体修功法,加上他照虚空巅峰极致的修为,这厮的肉体力量,不容小觑!
胡不为感受着当头压下来的,好似天崩一般的赫赫凶威,他不敢怠慢,硬生生催动了全部法力,施展玄魔真体的鏖战秘术,双臂宛如擎天之柱一样迎向了卢仚因为气血催动,突然膨胀到了有普通八仙桌大小的手掌上!
卢仚的手掌充血,皮肤几乎膨胀到了透明态,透过一根根粗壮的血管,可以看到暗金色的血液在手掌内急速流动。
‘哗啦啦’的血液流动声几乎化为雷鸣,血液急速冲刷着血管壁,在血管的分支、交错的脉络节点处,血浆翻滚,化为一个个细小的漩涡,其中隐隐有一枚枚金色佛印赫赫然浮荡。
‘嘭’!
卢仚的巨掌和胡不为的两只手掌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一声巨响,胡不为身后的洗剑池湖面上,骤然有方圆十几里的水面凹陷了下去,湖水中无数鱼虾龟蟹等水族身体骤然一瘪,然后猛地膨胀开来,同时炸成了一团团血水。
胡不为闷哼一声。
肉眼看到他手臂上肌肉犹如流水一样剧烈的震荡着,卢仚这一掌比大山砸下来还要沉重百倍、千倍,胡不为施展的斗战秘法被硬生生一掌轰破,充斥双臂的玄魔法力被轰得支离破碎,一丝丝法力被迫脱离了手臂,塌缩回了身躯之中。
失去了法力支撑,胡不为真正的肉体力量不过三千六百象左右。
对于其他修士而言,三千六百象的肉体力量简直犹如怪物一般。
就算是元灵天以血脉体修著称的蛮王殿,也只有寥寥几个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才能在纯粹的肉体力量上和胡不为勉强抗衡。
但是
在卢仚手下,这点肉体力量就好似七八岁的孩童面对一职业摔跤手一般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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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声不绝于耳,卢仚的掌力被抵消了一部分,但是一股恢弘巨力依旧碾压下来,胡不为的两条胳膊,从手指到肩膀,所有关节同时错开,一节节关节纷纷脱臼、错位,两条手臂软塌塌不受控制的垂落下来。
但是万劫玄魔经的玄妙也是不容小觑,胡不为两条手臂刚刚垂落,他身体猛地一晃,全身肌肉一根根绷紧、跳动,伴随着一声声弓弦震鸣般巨响,他两条手臂所有脱臼、错位的关节‘噼里啪啦’一阵响,硬生生重新复位完全。
两条密布黑鳞的手臂带起恶风,十根手指上猛地探出了三寸长犹如匕首的锋利指甲,胡不为大吼着,双臂狠狠捅向了卢仚的胸腹要害。
“嘿,有点意思!”卢仚大笑,他的手掌差点拍在胡不为脑袋上好似避雷针一般的长针上,他猛地转手,双手轻轻一拍,又将胡不为的两条手臂拍得一节节脱臼、错位。
胡不为身体一晃,两条手臂上肌肉跳动,硬生生将两条手臂的所有关节重新复位完成,越发加了一把力量刺向了卢仚的身体。
‘咚咚’两声!
胡不为的手指狠狠轰在了卢仚的九龙子甲上。
三重厚甲片亮起一层水波玄光,胡不为怪叫一声,眼看着他的十根指甲一节节粉碎,可怕的反震力量袭来,犹如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锁住了他的手掌、手臂,一圈圈急速缠绕的汹涌潜劲袭来,胡不为的两条手臂急速的扭曲,筋腱、骨骼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你是何人!”
胡不为惊骇欲绝的看着卢仚。
多少年了,他依仗万劫玄魔经修炼出的玄魔真体,硬接了多少道法术,硬挨了多少道神通,被多少法宝飞剑正面劈过,却从未受过这样的打击!
除非碰到那些半步天人境的老鬼,否则其他同境界的修士,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而卢仚身上的气息,分明还在凝道果境,虽然隐隐有一丝道果升华,照耀虚空的韵味,但是他绝对没有踏入照虚空境界!
比自己矮了一個大境界,居然在肉体力量上彻底碾压了自己!
这是何等妖孽?
遍数元灵天前百宗门那个全都是娇俏小娘子,以色伤人的万花门也就不提了,她们娇滴滴的身板,他一拳能打哭一千个好不好?
其他九十九个宗门,包括蛮王殿在内,胡不为就没碰到一个可以在肉体力量上和自己相抗衡的!
此人,究竟是谁?
是哪个宗门暗中培养的盖世天骄?
还是哪个不要脸藏匿了上万年,最近刚刚出世行走的老匹夫?
三万年前,元灵天的修炼界可比现在辉煌、壮观许多,那个年代,如果有老怪物装死避世,苟延残喘到当今时代来兴风作浪,还真有可能在肉体力量上彻底碾压自己!
诸如万劫玄魔经这样的诡异功法,人家多吃两三万年的苦头,他的肉体力量就应该比自己强出太多太多——胡不为如果再活两三万年不,哪怕是两三千年?多吃两三千年的凌迟之苦,他的肉体力量按照如今他每年的力量增幅,也应该能和卢仚抗衡一二!
胡不为双眼漆黑,直勾勾盯着卢仚。
卢仚身后,白蝎、黑蚴、芈喜同时化为残影融入虚空,随后无数寒光闪烁,悄然无声的朝着卢仚密密麻麻的轰了下来。更有一道道秘符,一道道毒烟,一道道阴雷,甚至是一条条摇曳不定的阴兵厉鬼等,从四面八方朝着卢仚一拥而上。
但是所有的攻击距离卢仚还有数十丈远,就被三条辉煌壮观的紫红色剑光打得粉碎。
青柚三女虽然因为修为的缘故,无法把胡不为怎么样,但是她们的飞剑,却恰好可以克制这三位影楼的高层。
寒光粉碎,秘符消泯,毒焰、阴雷、阴兵、厉鬼等,全都在剑光一旋之间被烧得干干净净,甚至都不需要飞剑本身切割,单纯一气三阳剑放出的纯阳之气,就彻底消磨了这些邪诡手段。
一声闷哼响起,芈喜吐着血从虚空中冒了出来,一屁股无比狼狈的坐在了地上。
她也只是凝道果境的修为,和青柚三女同处一个大境界。
但是在功法传承上,芈喜的底蕴哪里能和在佛音堂得了极圣天佛门剑道灌顶的青柚三女相提并论?更不要说,一气三阳剑专破邪门术法!
只是一个交错,芈喜就五脏如焚,神魂也被纯阳之气灼伤,如花似玉的俏脸上,居然莫名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好似被人用开水泼了一脸一般,端的好生吓人!
第四百六十六章 谋夺影楼
卢仚将胡不为按在了地上暴揍。
酒坛子大小的拳头雨点一样落下,就好像两座打桩机,‘咚咚咚咚’很有韵律的轰击着他的脑袋,他的胸膛,他的肚皮。
胡不为就好像一只小鸡崽子,他疯狂的挣扎,反抗, 被九龙子甲反震重伤的胳膊,随着他一念之间,精血运转,两条胳膊迅速回复,顷刻间愈合。
他挥动着两条手臂,双手带起一道道残影, 不断迎向卢仚的重拳。
但是没用。
卢仚的拳头,一次一次的轰断他的手臂,打破他的拦截, 结结实实,坚定无比的落在他身上,直打得他骨断筋裂,血流满地。
嗯,顺便说一句,殴打胡不为的时候,卢仚甚至还施展了‘指地成钢’的法术,将这一块地面禁锢,化为金刚舍利般材质,否则这一顿殴打下来,卢仚已经将胡不为打入数百里深的地下去了。
是以,这一块地面在卢仚禁法下丝毫无损, 但是地面剧烈震荡,引得整个回雁林都在微微颤抖,好似有一头怪兽在地下挣扎蹦跶。
胡不为心中充满了屈辱怒火,他何曾被人这样欺凌过?
惨烈的战斗,他经历过许多他也是如今影楼一线的至尊杀手,他曾经亲自指挥、参加了上百次针对各方强大修士的刺杀行动,至今为止无一失手。
那些修士中,有人已经窥到了几分天人境的奥秘,有人有强大的灵宝护身,甚至有人修炼了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禁术、秘法,修为不算很高,但是厮杀时爆发出的杀伤力堪称惊天动地。
饶是如此,那些修士也都被他杀了。
过程很艰难,但是结果很完美——有几场刺杀行动,异常的艰难、血腥,他带去的杀手死伤殆尽,但是他依旧将对手斩杀。
类似这样,自己完全被碾压,只有抵挡之力,却无丝毫抵挡之功的战斗,从未有过!
又是一拳落在了自己的面颊上,胡不为的半边面孔凹陷,坍塌,大片牙齿被打得粉碎,血水混着碎牙不断从嘴里喷出。。
玄魔真体全力发动,受创的身体骤然模糊,化为一片类似于气流的光焰,随后光焰一闪,所有伤势消失,血肉骨骼恢复。
‘咔嚓’,又是一拳落在了胸膛上,半边胸膛凹陷了下去,胡不为瞪大眼睛,这一拳真真切切将他打了个前胸贴后背,他的几根破碎的肋骨,甚至和脊椎骨亲热的摩擦,发出了金属撞击的脆响。
半截身躯又是雾气光焰一闪,然后急速恢复。
强忍着喉咙里冒出来的血腥味,胡不为张开嘴,一道黑漆漆的闪电喷薄而出,直轰俯瞰着自己的卢仚。
‘嗤啦啦’这也是万劫玄魔经中的一门诡异杀招,这黑色闪电阴邪狠戾,有腐蚀消融万物的神效。
但是卢仚的蒲牢面甲上水光闪烁,电光命中了卢仚,黑色电光一阵乱闪乱跳,没能撕开甲胄的防御,没有对卢仚造成任何的杀伤。
胡不为气急败坏的嘶吼咆哮:“几条老狗,在做什么?”
雾气中人影一闪,六条黑漆漆的人影从雾气中冲了出来,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厉声喝道:“少主,这雾气有古怪,我等迷失方向若不是按照这震动赶来”
冷飕飕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好得很。
他们在雾气中迷失了方向,他们是顺着大地颤抖的频率,顺着震波涌动的方向,直奔震波传来的核心位置而来,这才赶到了被雾气笼罩的观鱼平台。
结果他们看到,这诡异的震波的来源,居然是自家少主被人按在地上殴打,他的身体不断的撞击地面,这才在大地上制造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六名常年跟随胡不为,即是他的副手,又是他的护道人的影楼长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胡不为来回雁林,是要找两个不成器的废物弟弟算账的。
家丑不可外扬,这一点胡不为做得很好,所以他让六名副手长老留在稍远的地方,不要打扰他和两个弟弟交流感情——这里是回雁林,影楼杀手在剑门的地盘上最大的据点,四面八方全都是影楼的暗桩、杀手、外围弟子和亲眷家属,这里很安全!
谁能想到,胡不为就是在这里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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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影楼长老身体一晃,同时化为残影没入了空气中,随后无数条凌厉的幽光无声的撕开了虚空,朝着卢仚的周身要害斩了下去。
卢仚大笑了一声,他身上,九颗龙子兽头同时闪过一抹强光,九龙子覆海崩山乱天大阵轰然开启。
一圈圈蓝色水波呼啸着向四面八方汹涌扩散,顷刻间蓝色水波笼罩了方圆十里。只见浊浪排空,乱石崩碎,天空有大片翻滚的火焰落下,水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火团和浪头在空中交错撞击,顿时炸开了无数条黑红二色混杂,充满毁灭力的雷光。
一道道水缸粗细的雷霆乱炸,彻底覆盖了方圆十里的每一寸空间。
卢仚第一次催动九龙子甲自带的这座大阵,他只觉浑身法力汹涌,不断注入甲胄中,甲胄中九個龙子兽头就是九个大阵枢纽,疯狂的吞吐法力,衍生出无穷尽的大阵变化。
‘咔咔’巨响声中,一座座海浪汹涌旋转,可怖的暗流绞杀力道化为无形的枷锁,六条飘忽不定的黑影骤然从空中浮现。他们不断的催动法力,施展秘术想要挣脱这无形的枷锁,但是四面八方汹涌潜力绵绵不绝袭来,他们哪里挣扎得动?
一座座大山虚影在空中疯狂的相互撞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无数道寒光被大山虚影轰得支离破碎,一座座山影朝着六名影楼长老当头砸下,直砸得他们浑身幽光乱闪,三五下后,六个人就齐齐吐血,身上骨骼碎裂声响成了一片。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卢仚和胡不为这样的体修修为,经得起大威力神通、术法的疯狂攻击!
还不等六名影楼长老找到逃窜的方法,漫天雷光落下,‘哗啦啦、轰隆隆’围着他们一通乱轰乱炸,六条人影顷刻间就变成了半透明状,空气中就有一股子烤肉焦糊味飘散出来。
六名影楼长老身上,一道道强光不断爆发出来。
他们不断激发自己压箱底的保命底牌,各色秘宝、灵符,甚至是一些邪门外道的替死傀儡、替死僵尸等全都丢了出来。但是这座大阵的威力太过于强大,卢仚的法力太过于磅礴充沛,品质也太高了一些,在他的法力催动下,这座大阵的杀伤力演绎得淋漓尽致。
六名影楼长老几乎被劈成了焦炭,奄奄一息的落在了地上,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吃力的‘呼呼’风箱声。
胡不为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身边的这六名副手,和白蝎、黑蚴这种已经转入二线的事务型长老不同,这六名影楼长老,是依旧活跃在一线的杀手,厮杀经验无比丰富,战力正值巅峰状态。
他们的修为,最弱的也是照虚空中期巅峰的水准,其中有一人,更是和胡不为一样,达到了照虚空极致圆满境,正在搜集一些辅助资源,试图在短期内突破到半步天人妙境。
这样的六位长老联手袭杀,胡不为都自觉难以幸免。
但是居然,被卢仚只是用身上甲胄自带的一座阵法,就将他们拾掇了?
这,这这大阵如此凶恶,而且能随身穿戴,不需要事先布阵,随心念就能激发,而且杀伤力如此的庞大,更有禁锢各种遁法的奇异效果,这岂不是正好是他们影楼杀手的克星么?
一声怪啸,胡不为全力施展玄魔真体秘术,身体化为一道混沌色泽的幽光骤然一闪,就从卢仚的压制下遁走,他在滔天的海浪中艰难的穿梭着,轰碎了一座当头按下来的巨浪,躲过了两座横空撞来的大山虚影,想要找出一条逃生之路。
卢仚右手朝着天空一指,悬浮在虚空中的堕神鞭骤然坠下,伴随着一声女子的轻轻笑声,一鞭狠狠的落在了胡不为的身上。
顿时七情六欲之力漫卷肉身和神魂,在这生死危机关头,胡不为突然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女人,以及昨夜他刚刚宠爱过的那个不知名的少女
无穷无尽的欲念袭来,胡不为的禁法骤然实效,他的本体凝现,粉色的幽光化为火焰在他体内灼烧,他的身体骤然变得软塌塌的,浑身酸软无力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这是”胡不为是有见识的。
寒月寺,他也是去过几次的,他甚至和钩吻夫人有过三五七八段露水情缘。
堕神鞭,他更是曾经近距离的观摩过。
他做梦都没想到,万花门的镇教之宝,有一天会打在自己的身上!
“你,你就是那个,那个”胡不为很想说,‘你就是那个元灵天修炼界满天下搜捕的人’?
卢仚已经走到了胡不为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低沉道:“影楼少主?我这里有一段经文,专门超度你们这种罪孽深重的恶人!”
小金刚须弥山从卢仚头顶浮现,卢仚一把将胡不为丢了进去,随后就是六名影楼长老,以及白蝎、黑蚴、芈喜,连带着胡天涯、胡海角他也丢了进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 谋夺影楼(2)
回雁林已然大乱。
堕神鞭高悬虚空,自然有乱人心神的魅惑之气冉冉下降,引得回雁林内无数修士七情六欲迸发,一个个行径变得癫狂迷乱,跳出屋舍四处奔走咆哮。
但是水雾浓厚,这些人一旦进入雾中,就伸手不见, 生耳不闻,行动之时,再无任何声响发出,就好似一个人被封印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狭隘世界。
卢仚在外布置的道阵、佛阵齐齐催动,一道道奇异的道韵生成,席卷整个回雁林。
往来回雁林,在这里混一口饭吃的散修只觉一阵阵睡意袭来, 身不由己的打了個呵欠,就一头栽倒在地, 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那些体内功法修为和散修迥然不同,相互之间隐隐有脉络可循的回雁林土著,则是迎来了大九宫剑阵的疯狂袭击。
这大九宫剑阵,不仅仅剑门有传,剑城有现成的阵图、配套的剑器发售,其他元灵天的中小宗门,一些散修,以及割据一方的修士家族等,也多有布置,以此看家护院, 攻伐敌手。
这大阵无甚奇妙之处,其大阵运转规律,早已被人摸得精熟。
其大体要旨,大概就好似大街上有一小娃在玩耍, 一群彪形大汉拎着大棒,从四面八方合围, 将天空地下等诸多方向全部封锁, 封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后,拎起大棒往中间疯狂殴打!
封绝出路,联手殴打!
这就是大九宫剑阵最大的奥义,简单而纯粹!
正是因为这大阵极其的简单,极其的纯粹,你布阵的人手越多,布阵的剑器越多,威力就越大,隔绝虚空的力量也越强,被困在阵中的敌人也越头疼!
是以,这阵是人都能看懂,但是一旦大阵有了一定规模,你能看破,却无法突破,这就是大九宫剑阵最让人头疼,最让人厌烦的地方。
一名芈氏的族老,在大九宫剑阵发动的一瞬间,已经从漫天剑光飞来的方向,窥破了大阵的虚实:“大九宫剑阵真是,无趣的东西。”
下一瞬间,看到雾气中,密密麻麻袭来的数以万计的剑光,这名芈氏族老的脸一下子变得漆黑:“布阵人手,百万以上?哪个杀千刀的如此无聊?”
聚集在同一个院子里,听到这位族老咆哮谩骂的芈氏族人,脸色一下子全都变得无比的古怪。
百万人规模的大九宫剑阵?
这,这就算是门人弟子全都是剑修的剑门,也不会作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罢?
大九宫剑阵,九人成阵,十八人、二十七人也可,一百零八人、一千零八十人,总之,只要是九的倍数,就可以组成大阵。
但是如果有一方势力,能够找出百万剑修,这是何等强横的势力?他们完全可以找到比大九宫剑阵高明十倍、百倍的玄妙剑阵,又何必布下这最简单的大九宫剑阵来肆意胡为?
这就好像,一个身价亿万的富豪,不去花钱组建精锐私军给自己保驾护航,而是自己亲自拎着一根打狗棒去和一群疯狗斗殴你这不是闲得蛋疼么?
偏偏就有人闲得作出这种事情来!
卢仚小金刚须弥山中,有三万六千道兵手持从剑城大型铸剑作坊中采购的,专门为大九宫剑阵配套的成套飞剑,而且口口都是精品,他们是这座大九宫剑阵的核心力量。。
除此之外,在卢仚铸剑的那段时间,阿虎、鱼癫虎等人,还寻遍了剑城,从一些小型作坊,有一些甚至是刚刚出师的铸剑学徒刚刚筹建的小作坊中,零敲碎打的采购了上百万柄各色各样,品质有好有坏的飞剑。
这些飞剑不成系列,品质参差不齐,造型驳杂不堪,但它们都是可以正常运用的飞剑啊!
这就足以编成一座规模足够庞大,足够吓人的,在元灵天的历史上从未有人组建过,未来怕是也没人会丧心病狂到作出同样事情来的巨型大九宫剑阵!
数万道剑光呼啸而来。
长的有十几丈长短。
短的只三五尺规模。
色泽鲜艳的,如桃红柳绿,明艳动人。
色泽晦涩的,似发霉馒头,浑浊不堪。
其飞行速度,有一息之间飞行十几里地的上好品质,也有一息之间勉强冲出数十步的垃圾货色。
其属性,有天火缠绕的,有雷霆四射的,有冰霜飞溅的,有风刀盘旋的,更有一些飞剑明显走的邪魔路线,什么阴风、黑气、鬼哭、狼嚎,甚至喷血的,洒毒的,飞行之时不断喷出大片蜘蛛网的,或者是不断洒出各色诡异粉末的
谷纍
其色泽么,红的蓝的绿的黄的你能想象的,你在自然界见过的颜色,几乎都能从中找到。
总而言之,数万道剑光就好像一群连续打了十八场败仗,丢盔弃甲,丢弃了一切旗号,完全成了流民乱匪的散兵游勇,以一种标准的‘乌合之众’的派头,‘哗啦啦’的破空冲着芈氏大宅的方向撞了过来。
虽然杂乱,但是这些飞剑的声势简直吓人!
数万剑光,长的十几丈,短的三五尺,汇聚在一起,就是浩浩荡荡十几里长的一条光河!
‘哗啦啦啦啦’一阵凌乱的响声中,无数剑光劈在了芈氏大宅已经升起的防御大阵上。就看到笼罩了整个大宅的一团茫茫雾气骤然一颤,西北角大片雾气被剑光冲得稀烂,同样这些剑光也乱七八糟的反弹了回去,一个盘旋后,就没入了四面八方的雾气中。
西北角数万道剑光刚刚遁走,东南角又是数万道剑光席卷而来。
同样杂乱,同样凌乱,但是每一道剑光的冲击力都非常充沛,杀伤力不容小觑。那个方向,是回雁林二十三家族中的黄氏一族的宅邸!
黄氏一族,在回雁林二十三家族中,实力最弱,族中最强的长老,修为也不过金莲开初期,宅邸的防御大阵,也只是市面上能采购到的最普通的货色。
于是,就看到黄氏大宅上空,一片盘旋飞舞的绿色霞光被浩浩荡荡数万道剑光一冲而破,剑光组成的长河乱糟糟的飞舞着,一路破墙、穿屋,撕开了一根根梁柱,将一片片屋瓦打得粉碎,‘稀里哗啦’的横穿了整个黄氏大宅。
但凡有黄氏子弟不幸挡在这条光河前方的,无不被无数道剑光零零碎碎的切割而过,连一片完整的布片都不能剩下来。
眼看着黄氏大宅一栋栋屋舍楼阁纷纷崩塌粉碎,无数惨嗥声冲天而起,东北、西南两个方向,分别有一条剑光长河摇头摆尾的冲了出来。
回雁林的西南角,那里建造了大量的仓库货栈,囤积了无数回雁林修士挖掘的矿石,提炼好的金属锭,收购采集的各色药材,甚至是猎捕的妖兽、毒虫等稀罕货色。
那条剑光长河一扫而过,就看到一座座仓库崩塌,无数矿石被搅成粉碎,更有大量提炼好的金属锭被剑光穿过,‘嚓嚓嚓’切得稀烂。
而东北角落,是回雁林二十三家中,另外几个中等家族的宅邸所在。
面对数以万计的剑光组成的磅礴长河,这几个中等家族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护宅大阵被剑光狠狠破开,一道道剑芒摇头摆尾的闯入了宅邸里,将宅子几乎彻底荡平。
渐渐地,外围的大九宫剑阵的运转越来越纯熟。
道兵们对这座剑阵的掌握度逐渐加深,他们相互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于是剑光长河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道剑光的威力也越来越大。
卢仚这次下了重手。
列阵的道兵只有百万规模,但是在各处阵基处,负责为他们提供法力支持的道兵,足足有千万之众。
这等于是,千多万修为境界在烈火境以上的修士,布下大阵,联手殴打回雁林中五十万名各自为战的影楼所属
这回雁林中五十万影楼所属,很多人的身份,还是家丁、仆役、侍女、小二、马夫、花匠甚至是街头巷尾的乞丐等等!很多人的修为,大概也就是刚刚点燃一个、两个熔炉,甚至连熔炉境都没有,纯粹充当耳目眼线的货色。
这就
卢仚站在高空,俯瞰整个回雁林。
就看到一道道剑光长河在偌大的回雁林中纵横交错,肆意胡为,所过之处,一条条街道,一座座宅邸,一间间精美的花厅楼阁,一座座坚固的仓库密室,全都被剑光扫得干干净净。
他更看到,一道道告警的令火在空中乱飞乱窜,却被卢仚预先布置的几重大阵彻底隔绝,根本无法飞出回雁林。
而一些精通土遁之术的回雁林高手,他们一跺脚,一头扎入大地。
地下,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上方有人遁入大地,正好一头撞在他手上。戊土神雷轻轻一弹,就将这些人打得骨断筋裂,五脏六腑都几乎震成了碎片,然后将他们狠狠的吐上了地面,摔了个奄奄一息。
“嗯,蚊子腿,也是肉啊!”
卢仚催动法力,化为一支支飓风凝成的巨手,冲着回雁林各处就是一通乱抓。
一座座仓库内的资源被不断抓起,各家各户密室中收藏的丹药、灵晶等物,全都被他抓了出来。
更有一些修为精湛,却被剑阵打得吐血的各家长老,被卢仚盯上后,也被飓风大手一抓,轻轻松松的送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渡化’。
如今卢仚的道兵,数量已经足够庞大,缺的就是凝道果、照虚空境界的好手,但凡见到了,自然是不会放过!
短短一刻钟时间,偌大的回雁林几乎被彻底夷平!
第四百六十八章 谋夺影楼(3)
清晨。
湖风吹散了水雾。
一片狼藉的回雁林中,无数趴在地上睡了一夜的修士,被尖锐凄厉、如丧考妣的女子哭喊声惊醒。
芈氏大宅半拉子侥幸没倒塌的楼阁顶部,披头散发的芈喜站在楼顶,脚下的破烂屋顶还不断的往下掉着砖瓦渣滓。她扯着嗓子,用犹如哭丧一般悠长的声音,如杜鹃泣血般嘶声哀嚎:“杀千刀的哦什么仇什么怨在剑门的地盘上, 有人洗劫良民呀!”
“姑奶奶我的钱大家伙的钱回雁林的钱啊”
“那货栈、仓库里,这么多的材料,这么多的货物姑奶奶收了订金,签了法契文书,马上就要交货的呀!”
“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芈喜挥动着长袍大袖,嘶声尖叫:“姑奶奶我不活了,不活了!”
“杀千刀的啊!”
芈喜的神魂, 已经被佛光浸染成了淡金色。
随着卢仚的修为日益飙升,随着麾下道兵的道行不断增长,随着道兵数量不断增加,小金刚须弥山的渡化之力变得极其可怕。
芈喜这样的凝道果境巅峰的大能,只是两三个时辰,就被卢仚彻底渡化,成为了对卢仚俯首听命、任意驱遣的忠心下属。
和那些彻底被洗白了灵智的道兵不同,这种渡化是潜移默化型的,芈喜保留着她所有的本性、个性、脾性、习性,保留了她所有的经验和记忆,一切言行举止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她对卢仚不容扭转、刻骨铭心,甚至是世世代代轮回都无法洗刷的誓死效忠。
如此神通,极其可怕, 甚至堪称‘邪魔手段’。
但是极圣天的佛门嘛就是这样。强横霸道, 蛮不讲理,这就是极圣天佛门的真实面目!
街道上,院子里,一群群往来回雁林的修士、客商摇晃着脑袋, 昏昏糊糊的站起身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四面八方狼藉一片的回雁林。
基本上,没有一栋完好的建筑保存下来。也就芈喜此刻所在的,站在屋顶骂大街的那半拉子阁楼,算是如今回雁林的地标建筑了。。
一眼望去,所有的楼阁、屋舍全部被夷平,地面上,密密麻麻尽是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剑痕。无数条剑痕纵横交错,从高空俯瞰,大概能看出,剑痕往来冲刷的方向和轨迹。
有散修中的高手腾空而起,俯瞰大地,看到了剑痕交错密布的痕迹,呆了呆,低声嘟囔道:“似乎是大九宫剑阵的路数只是,这剑痕未免有些这组阵的剑修,不少于,不少于”
散修们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看看正在跳脚大骂的芈喜,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这列阵的剑修数量太过于恐怖,地上的剑痕深深浅浅、长长短短,一眼望去,各色不同的剑痕数以万计,起码有十万剑修布下了剑阵。
而且,空气中还残留着极其强横的气息。
那是品阶极高的先天灵宝残留的气息一道在天空,一道在地下,显然昨夜有人用灵宝封锁了整个回雁林。
如此大手段,显然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個极其可怕的,会要人命的大漩涡。聪明人都赶紧离开吧,否则,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来不及了。
一道道极其璀璨,极其鲜艳,色泽极亮的剑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宛如无数流星从西边飞跃而来,一道道剑光在碧波浩渺的洗剑池中留下了明艳的倒影,惊动了无数大鱼老鳖纷纷推动浪头。
散修们还没跑出几百里地,四面八方已经有一道道剑光圈了上来。
冷厉的呼喝声响彻四周,无数剑门弟子犹如驱赶羊群的牧羊犬,驱赶着这些散修返回回雁林,勒令他们配合接下来的调查事宜。
有人稍有抗拒,找出借口想要离开,这些剑门弟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当面就是一剑劈下,将人打个半死后再拖回去丢在了大街上。
梧桐叟面无表情的站在原本的回雁林正中心的位置。
这里,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东边是回雁林最大的交易场,西边是回雁林最大的酒楼,北面是回雁林最大的青楼,南边是回雁林最大的赌坊。
酒色财气,吃喝玩乐,全都集中在了一起。
而现在,交易场、酒楼、青楼、赌坊,全都飞灰了去,无数缺胳膊少腿的小二、堂倌、掌柜、茶壶、侍女、丫鬟,还有一群平日里花枝招展,现在蓬头垢面的青楼红姑娘们,全都躺在废墟里哭天喊地。
伤者众多,死的人倒是极少数。
谷脊
但是手舞足蹈的芈喜,很快在一群族人的簇拥下赶了过来。
她直接飞扑到了梧桐叟面前,差点将自己整个人摔进了他的怀里。她双手死死的抓着梧桐叟的胸前衣服,嘶声尖叫着:“梧桐叟,你可是收了我们回雁林的好处的我们回雁林,是正经买卖人家咱们的生意,是领了剑城符诏的合法生意!”
“我们是给剑城做贡献,给剑城缴赋税,给剑城的诸位大师奔走卖命的善良人家可是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回雁林二十三家的家主、长老,就姑奶奶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其他族人,伤亡惨重,每家都起码死了一半的人!”
“死人不要紧,人死了还能生,多娶媳妇就是可是,那杀千刀的,把我们各家各户的钱,各家各户的货,全都席卷一空他连挂在墙壁上的古画都没放过啊!”
“没了钱,你让我们各家各户的孩儿们怎么娶妻生子,怎么恢复元气?”
“梧桐叟,你拿了我们的好处,你得给我们做主啊不然,姑奶奶我豁出去体面,也要你弄一个大难看!”
梧桐叟恨不得一剑劈死芈喜。
是,他是收了芈喜的好处历年来,在剑城轮值镇守的剑门长老,谁没有收芈喜他们的好处呢?
他们每次来剑城上任,芈喜都会带着一封剑门某位辈分最高的太上长老亲手所书的信笺,屁颠屁颠的带着大量的宝贝登门拜访。
有了太上长老背书,你说芈喜送上门的东西,谁会不收下呢?
但是,收好处是一码事情,你在这光天化日下嚷嚷出来,这就不对了不是?
尤其是,如今的剑城,还有一名招惹不起的主儿在!
一名梧桐叟的心腹弟子皱着眉,快步走了过来:“师尊,这里残留着几道极诡异的气息嗯,其中一道,分明是万花门堕神鞭的气息。”
梧桐叟的眉头猛地一挑:“万花门?万花门不是整个山门连同所有的门人弟子,全都失踪了么?连同她们一并失踪的,还有无数被她们邀请去的各宗各户、各家各族的精英弟子!”
那弟子轻咳了一声:“所以,芈族老也是幸运他们虽然死伤了一些人,但是整个回雁林居然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也是侥幸了。”
万花门,可是连山门建筑都被人挖空了,连豢养的鸡鸭宠物等都彻底失踪,一根毛都没留下来。
相比之下,回雁林虽然二十三家族死伤惨重,但是毕竟还残留了大批族人这就是幸运了。
芈喜则是一爪子朝着这弟子抓了过去:“你叫谁‘老’呢?谁‘老’了?啊?会不会说话?”
那弟子退后两步,身体微微摇晃,避开了芈喜的抓挠,他眸子里寒气升腾,向梧桐叟望了一眼,意思就是问自家师尊,能否给这疯婆子一剑?
梧桐叟微微摇头,他朝着芈喜一指,一股森寒剑意笼罩了芈喜,让她再也动弹不得。梧桐叟冷然道:“芈族老!”
‘老’字,梧桐叟特意加重了语气。
“回雁林的不幸,老夫颇为同情但是,还请芈族老配合调查才好。嘿,这年月,贼喊捉贼的戏码,老夫见得多了。芈族老虽然死伤了这么多族人,却也不能洗去嫌疑呢。”
芈喜骇然看着梧桐叟:“姑奶奶我贼喊捉贼?我凭什么啊?我脑壳坏掉了?”
梧桐叟目光森然看着她:“谁知道呢?或许罢?”
洗剑池上,一条画舫在法力催动下,破开万顷碧波,急速飞驰而来,白鼋、胤垣站在船头,正垫着脚朝这边张望着。
隔着老远老远,白鼋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梧桐叟,听说这里闹贼了?嘿,在我剑门的地盘上,还有人敢犯案?尤其是我还在呢好大的胆子,真的是好大的胆子,我给你三天时间,把贼人给我抓出来!”
梧桐叟的脑浆子就一阵阵‘嗡嗡’的疼!
回雁林被摧毁,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夷平,这事情已经很棘手了。结果,白鼋这位少宗还乐颠颠的跑来添麻烦,梧桐叟双眼翻白,一时间竟有一种撒泼闹事,一剑劈死回雁林所有幸存者的冲动!
全死光了,就不用调查了吧?
咬咬牙,梧桐叟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带着一群心腹门人迎了过去。
“少宗,些许小事,哪里值得您亲临?”
白鼋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迎到了船头前方的梧桐叟,慢悠悠的说道:“可是,我怎么听说,这里发现了万花门堕神鞭的气息?”
梧桐叟心一抽,猛地转过身,朝着身后跟着的一群心腹门人,逐个的、深深的看了一眼。
第四百六十九章 求援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 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 都是污了眼目, 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 方圆也就亩许左右, 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 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 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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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谷狽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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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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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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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第四百七十章 胡平
剑城,无名小院,天书先生微微抽搐着醒来。
白鼋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什么人或者物,对她有用的时候,那是千好万好,说什么都好;一旦没用了, 就弃之敝履,完全不把人当人的。
天书先生卜算出了接引头陀一行人的行动,让剑门为首,带领一群宗门高手群起而攻,得了好彩,那一段时间, 白鼋对天书先生的态度自然是恭敬有加,出行入住、衣食车驾等,都是伺候得妥妥当当,全都是极上品的款待。
但是天书先生吃了卢仚的暗亏,去计算一个根本不可能算出来的数字,被天机反噬,伤损了根基,重创了神魂后,白鼋就把他当死人置之不理了。
极僻静的一条小巷,极朴素的一小院子,院子正中有一颗大银杏树, 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 落叶如雨, ‘簌簌’有声的洒在屋顶、地面。
天书先生就是在这落叶声中醒来。
他躺在一张硬木制成的,颇有点寒酸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布面子的薄薄被褥。房间里没有什么陈设, 只是屋子角落里, 有一口百来斤重的三足黄铜鼎,里面点着劣质的香料, 味道有点刺鼻,还混杂着木屑烧糊的熏烟味。
天书先生阴沉着脸,伸手摸了摸床架子。
啧,普通松木制成,不要说什么天地灵木之类的材料,居然连世俗界普通地主家喜欢的什么檀木、黄花梨之类的材料都是远远不如的了。
伸手捏捏身上盖着的被子,这布料粗劣得——天书先生好似看到了一满脸横肉的大汉,粗手粗脚的在织布机上一通瞎折腾,才制出了这么粗糙,甚至有一个个纱眼的料子罢?
天书先生保养得极好的手指头,碰到这被单的时候,甚至感觉到,自己是在摸一片砂纸!
吧嗒一下嘴,天书先生摇摇晃晃的,艰难的撑起了上半身。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啧,他极其嫌弃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他上身光溜溜的,下身倒是套了一条裤头,但是很明显,已经有七八九天没有人给他擦拭身体了,更不要说沐浴了。
修炼之人身体清洁,按理说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不洗澡,也不会有什么污垢油腻。
但是天书先生神魂重创,自身修为骤降,身体机能也极大受创,如今他的身体就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是以他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污渍,低头嗅嗅,一股浓郁的老坛酸菜味扑面而来。
“世道凉薄,人心不古。”天书先生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是一介散修,没什么宗门、家族靠山,他自己运测天机的本领,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最强的底牌。当他鼎盛之时,他走到哪里,一群一群的高手名宿不都是供着他,哄着他,捧着他,逢迎着他?
可是自己只是被天机反噬了一次
手脚发冷,心头一阵冰凉,天书先生低声嘟囔:“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今日种种,来日来日”
天书先生沉默了一阵,气得狠狠给床架子来了一拳。
来日似乎他也不能怎么样。
他只是精通天机卜算之术,但是各种厮杀征战之类的神通秘术,他是一窍不通。正经的修士,跨一个大境界击败甚至击杀敌手,可以称之为天骄、妖孽。而他天书先生么,轻轻松松可以被比他矮了两个大境界的修士放翻!
这就很没趣了。
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连一件衣物都没找到。
天书先生沉默了一阵,右手在左手中指上佩戴的一枚灰扑扑石质戒指上磨蹭了一会儿,体内不多的一点儿法力涌入戒指,一套衣物和几个丹瓶凭空飞出。
穿上衣服,打开丹瓶,胡乱吞了几颗灵机四溢、光芒萦绕的宝丹下去,不多时,天书先生就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一缕缕绵柔、清灵的法力绵绵而生。他手指轻轻一弹,身上的一切污渍和怪味顿时化为一道恶风飞出。
‘咣当’一声,一个生得粗手粗脚、憨头憨脑,长相粗鄙的十三四岁少年一头撞进了房间。
少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耶?老头?你没死啊?哎,这下麻烦了,人家说什么时候你死了就去给他们报信,我给你收尸了就能拿一份赏钱。”
“你怎么不死呢?”
“早知道就按照街头三狗子的法子,给你喂药的时候,往你汤药里加一把砒霜,你早就呜呼了!”
少年痛心疾首的摇头跺脚:“哎呀,你没死,我岂不是拿不到赏钱了?”
天书先生死死的咬着牙。
他略略掐指一算,虽然此刻他算不出来什么太神妙、高远的东西,但是起码能计算一下日期时辰。随后他心里一阵的恶心,他昏睡了这么多天,就是这么一个颟顸的孩童在照顾他?
天书先生气得鼻孔都在冒烟。
往日里,他是有洁癖的,他无论到哪里,伺候他的,都是身段儿柔软、面容娇俏、声音甜滋滋脆生生的小丫头这种颟顸的少年,若是敢碰触他的日常用具,基本上都是要被打死的!
“呵,呵呵今生今世,我再不会为剑门卜算。”天书先生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大袖一甩,天书先生沉默了一挥,左手往自己面庞上一抹,他的模样顿时骤然一变,变成了一名面皮漆黑,满是皱纹,下巴上还长了一缕山羊胡须的糟老头子。
少年骇然怪叫,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
“见鬼了,见鬼了,这老冬瓜瓢子会变脸!”
天书先生冷哼一声,大袖一甩,一股法力轰出,那少年身体骤然一僵,然后‘嘭’的一下炸成了血雾。
“不明所以!”天书先生阴沉着脸,大步走出房间,猛地睁开眼睛,朝着四面八方望了一眼。他根源受损,神魂被重创,很多高明手段已经施展不得,但是最基本的望气之术,已经近乎成了他的本能,这还是能够施展的。
一眼望去,天书先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在他眼里,整个剑城都被一层浓郁的血色笼罩,而那血色的来源,则是在洗剑池的东方——那个方向,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红的发紫,紫的发黑。
有重劫!
“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想起自己苏醒时的所见所闻,天书先生再看看这个朴素得有点寒酸的院子,跺跺脚,匆匆打开院门,就直奔剑城通往外界的虚空挪移阵。
剑城绵延数百里,每年、每月、每日,四面八方赶来求剑的修士犹如蝗虫群,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是以剑城的虚空挪移阵业务繁忙,每天的人流量极大。剑城一共在城内、城外布置了上千座大大小小的虚空挪移阵,这才勉强满足了客户的需求。
虚空挪移阵,自然有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时刻向外扩散。
这种空间波动,在天书先生这样的天机卜算高手眼里,就好像黑夜中的灯塔,无比的鲜明。他直奔距离他最近的一座虚空挪移阵,且不管那座挪移阵通往哪个方向的,先离开了剑城再说。
前些日子,他给白鼋看相,他可是看出了很多东西,但是忌惮剑门的势力,他不敢说。
这白鼋么在天书先生看来,就是个杀千刀的活该早夭的短命鬼,命里无福,克父克母克亲族,但凡和她有点关系,就会被活活克死的天生地养的极品丧门星!
但是,有命格极重、极贵,尊贵到不可描述的大人物,以逆天手段,为她强行改命,镇压了她的命数,才让她太太平平的长大,甚至还能在剑门呼风唤雨、肆意胡为。
那等大人物的实力、命格、气数等天书先生不敢卜算!
但是白鼋的心性,他是看透了的,这就是一个极品的恶妇,和她走得太近,要么被她身上那股子诡异的命格之力庇护,跟着她一起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要么就会死得凄惨无比。
可怜天书先生,就是不被那股子命格之力庇护,变得凄惨无比的那个倒霉蛋!
“速速离开以后,不和剑门打交道。这个鬼女人,和她稍稍靠近一些,老子会死无葬身之地!”天书先生叽里咕噜的抱怨着。
他步伐匆匆的穿街过巷,一路来到了一座占地有百多亩,门前车水马龙、人流汹涌的大院子门前。一阵阵奇光不断从院子里涌出,强大的空间波动不断袭来。
天书先生急匆匆走进了院子,找到了负责这座虚空挪移阵的剑城执事,随意缴纳了一笔灵晶,随口报了一个要去的地方。
眼前的虚空挪移阵骤然亮起,大片人影从奇光中浮现。
高高矮矮、七长八短、胖胖瘦瘦、黑白俊丑都有,各色各样的男女从虚空挪移阵中涌出。天书先生朝着这些人看了一眼,身体骤然一僵,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都是一群该死的,杀千刀的凶神啊!
人群中,一名生得面色苍白,吊梢眉,三角眼,走路松松垮垮没有个模样的青年猛地朝着天书先生望了过来:“耶?你看我作甚?这么丑的糟老头子,你看我作甚?啊?你看上了少爷我的美色,想要对少爷我图谋不轨?”
天书先生一声不吭,转身就跑。
那青年猛地向前飞扑,右手抓起一柄锯齿九环大砍刀,‘噗嗤’一声将天书先生一刀两片。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一章 胡平(2)
血流满地。
这座挪移阵的剑城执事嘶声怒啸,抖手就是一道剑光劈面打来。
手持大砍刀的胡平‘呼呼’怪啸,身体一晃,骤然化为大片残影融入了四面八方的影子中,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从挪移阵中走出来的男男女女同时嘶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上千人朝着四面八方一阵乱跑,犹如一大群炸窝的鸭子一样搅和得大院子一片混乱,等到这群男女跑了出去, 几个剑城执事已经破破烂烂的倒在了地上,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不下百道伤口。
三条大街外,胡平歪歪斜斜的从一株大树的影子中冒了出来。
他斜着眼,朝着天空纷纷划过的剑光望了一眼,轻蔑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嘿,剑门?这就是剑门?啧,老大、老二、老三, 三个纯废物,在这种地方都还能吃了亏去?”
猛地举起双手,胡平喃喃自语:“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让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全都死在这里罢若是我做了影楼之主,我天天给你供奉大猪头!”
舔了舔嘴角,胡平双手插在袖子里,左一晃,右一摇,步伐拖泥带水,犹如一个标准的地痞流氓一样, 顺着大街朝着剑城东面行去。
大街上, 他见到生得俏丽的大姑娘小媳妇, 就猛的吹响口哨,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询问‘一夜缠头耗资多少’?
大姑娘小媳妇被胡平吓得尖叫,路边的一座座铸剑工坊内, 大师傅、小学徒拎着各色锤子, 各色剑器纷纷走出来, 指着胡平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无赖行子?在剑城找事,你是找死不成?”
剑城是剑门的地盘。
剑城有剑城的规矩。
胡平这种纨绔子弟, 往年也有一些,但是他们的下场嘛一名浑身肌肉虬结的铸剑大师目光森冷的看着胡平,厉声训斥:“无赖小儿,老实些,否则,你和你身后的人,都一骨碌的填入火炉子,当柴烧了!”
这铸剑大师自身修为也有金莲开的水准,手中拎着一口上好的飞剑,剑尖喷出丈许长的寒芒,直指胡平的喉结。
胡平怔怔的看着这铸剑大师,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他举起双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开个玩笑,还真当真了?嘿,我可是你们剑城的,贵宾,嘿嘿,贵宾!”
几个被胡平骚扰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躲进了路边的铸剑工坊,一群铸剑师傅目光冷厉的盯着胡平。远处有剑光破空声传来,剑城的执法队收到了这边的消息,正在急速赶来。
胡平看了看远处天空数十道疾驰而来的剑光,怪叫了一声,撒腿就跑。
他跑得飞快,转过一个街角,就迅速融入了一道阴影中。
刚刚放声呵斥胡平的铸剑大师破口大骂了起来:“剑缘盛会,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这种嘴巴上毛都没长齐的无赖小子,就该”
‘噗嗤’一声。
这铸剑大师脚下的影子微微一动,一抹漆黑的寒光从他喉结一闪而过,将他整个头颅瞬间切了下来。漆黑的、细细的寒芒一阵乱闪,站在这铸剑大师身边的数十名学徒的头颅同时飞起,鲜血喷溅,将半个店面都染成了血色。
空中数十道寒芒落下,一队剑城的执法弟子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
但是胡平早已借助遁法跑远,执法弟子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满地还在抽搐的尸体,甚至还能听到鲜血从血管中高速喷出发出的‘簌簌’声响。
“彻查!”一个愤怒的吼声冲天而起:“看看今天,究竟有什么人进了剑城!”
微微一顿,这声音怒道:“这手法,似乎是传信山门,让宗门给影楼发信质问。他们,居然跑来我们剑城刺杀我剑城的铸剑师傅,这是要和我剑门开战么?”
胡平疯疯癫癫的跑出了老远,一溜烟的来到了洗剑池湖边。
他东张西望了一阵,数十名和他同时搭乘挪移阵的男女从四周树丛、草丛中冒了出来,步伐无声的凑到了胡平的身边。
一名形容枯槁的老人低声嘟囔道:“少爷,你在剑城杀人,倒也没事,杀几个普通修士,没人会追究什么但是你刚才杀的,是剑城的铸剑师!”
胡平一脸无辜的看着老人:“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在这附近呢难道说,剑城死了人,就一定是我杀的?”
胡平指着老人,大声说道:“你可别冤枉我,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这种黑锅,就算要扛,也要是我大哥来扛嘛他,才是未来的楼主!”
老人眨巴着眼睛,不吭声了。
胡平朝着东面一指,笑呵呵的说道:“那边的回雁林,就是咱家在剑门地盘上最大的分舵吧?听说,芈喜那老娘子生得天香国色,娇媚动人她勾搭的那个剑门长老叫什么名字?”
舔舔嘴唇,胡平幽幽道:“你们说,我给那剑门长老,送一顶春天的帽子戴戴,他会不会感激我?”
胡平身边,一众影楼杀手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他们只会杀人。
他们只会用各种精妙的手段杀人。
但是,关于剑门长老被扣上了一顶绿油油的草帽后,会做什么反应,这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畴。
“不管了,先去看看热闹。”胡平幽幽道:“我很好奇,老大、老二、老三他们这三个废物,在这里招惹了多么了不起的人,被整得这么灰头灰脸的?”
他指了指身边的一群杀手,‘咯咯’笑道:“去了回雁林,招子放亮点,多收集点老大、老二、老三他们是废物的证据。”
“你们,是我的人,整个影楼,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我的人!”
“我要是飞黄腾达,你们就吃香的喝辣的;我要是倒霉翻船,我一定会拖着你们一起死!”
一群杀手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胡平‘咯咯’笑了几声,身体一晃,化为一片朦胧的水影,迅速融入了面前洗剑池的粼粼碧波。数十名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样施展水遁,迅速遁入了洗剑池。
回雁林,原本芈氏大宅观鱼平台西侧,距离岸边不到十里地,一条极大的画舫漂在水上。
画舫内,气氛有点尴尬。
白鼋居中而坐胤垣和她,就好像一对连体儿一样,紧紧的依偎着,硬生生挤在了一张椅子上。
这椅子么,白鼋一个人坐,空间、大小是绰绰有余。
但是胤垣也是一身板魁梧的大汉,把他一个人塞进这张椅子,就略显得逼仄了。然后,他还要和白鼋肩并肩、身贴身的挤在一起。
卢仚看着两人,都为两人屁股下的这张椅子感到冤屈。
但是胤垣和白鼋却是笑盈盈的,就这么紧紧的贴在一起,满脸水光荡漾,充分的向画舫里的人展示‘狗男女’一词的极致诠释。
梧桐叟面色阴沉的坐在一旁。
剑修一般都有点一根筋,有点极端、刻板以梧桐叟的这把子年纪,他是看不惯这种过于亲昵的勾当的。
但是白鼋要这么做,他能怎样?只能看着,忍着,憋着。
芈喜则是在一旁笑着,各色马屁流水一样的不断喷出,什么‘天作之合’啊、‘金玉良缘’啊、‘男才女貌’啊
一对儿狗男女欢喜得眉开眼笑,这不,白鼋已经大手一挥,一口应诺,这回雁林重建的经费,全部从剑城公中支取。
梧桐叟听得直磨牙!
回雁林被人摧毁,被人洗劫一空,这和剑城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回雁林被毁了,要剑城支付它的重建费用?
但是白鼋说得好啊——回雁林也位于剑城的地盘中,是剑城的附庸,回雁林被毁,显然是剑城保护不周,所以剑城有必要帮助回雁林迅速的回复往日景象。
芈喜听得开心,于是乎,什么‘鸳鸯’啊,什么‘并蒂莲’啊,什么‘举案齐眉’啊,各色好听的话又‘噼里啪啦’的喷了出来。
白鼋更开心了,于是,她大手一挥,命令梧桐叟,在回雁林重建过程中,按照剑门护山大阵的标准,给回雁林打造一座防御剑阵!
梧桐叟差点没跳起来骂街。
芈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卢仚和青柚三女在一旁是作声不得。
船舱角落里,一名生得面色白净,身形高挑,穿着一裘青色长袍,上面很风骚的绣了一只大白鹤的青年,则是面皮抽了抽,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狠狠的盯了芈喜一眼。
轻咳了一声,青年干巴巴的说道:“少宗!”
白鼋抬起眼皮,朝着青年扫了一眼,好似现在才注意到他一样,慢吞吞的说道:“啊,罗岫啊,呵呵,没想到,罗长老,嘿嘿!”
芈喜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扭了扭腰身,摆出了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收敛了笑容,朝着罗岫点了点头:“少宗,罗岫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他才三五岁的时候,他父亲罗长老,带着他来我回雁林盘桓了一年多呢。”
罗岫的脸色就好像,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喂了一盘苍蝇。
卢仚和青柚三女的脸色,越发的古怪了。
青柚三女在地肺熔炉,抢了一套一气三阳剑,原本就是为这位罗岫准备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那位和芈喜勾勾搭搭、不清不白,做她靠山后台的剑门太上长老,居然就是罗岫的亲爹罗长老!
缘分啊!
白鼋将脑袋往胤垣身上靠了靠,慢悠悠的说道:“罗岫,有人说你家罗长老要造反,有没有这回事啊?嗯?”
满船死寂,鸦雀无声。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二章 胡平(3)
白鼋笑吟吟的,一边给胤垣剥果子,一边将那天在地肺熔炉中,胤垣和卢仚一搭一档,给罗长老罗织的罪名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罗岫顿时浑身冷汗潺潺,一张脸越发不见人色。
他看了看一脸是笑的白鼋,再看看坐在他身边的胤垣, 以及坐在一旁,端着茶盏望着自己,莫名就给自己莫大威压的卢仚,罗岫很干脆的‘咕咚’一下跪拜在地,五体投地的向白鼋大礼参拜。
“私自调动地肺熔炉灵机分配,这是弟子父子的错,弟子承认。”
“但弟子父子对剑门忠心耿耿!”
罗岫大声为自己和自己父亲辩解了几句, 抬起头,看到罗岫还是那般笑盈盈的模样, 他一咬牙,嘶声道:“弟子,还有弟子父亲,对少宗忠心耿耿哪!”
胤垣和卢仚就同时笑了起来。
胤垣拍手道:“这就对了,忠心就好,就怕不忠心的人肆意胡为小白,你说是吧?”
白鼋笑得极灿烂,她朝胤垣抛了个媚眼,轻轻一抬头:“罢了, 起来吧,忠心与否,可不是说说就算的。呵呵,以后, 看罗长老,还有你罗岫怎么做事罢!”
眯了眯眼睛, 白鼋看着诚惶诚恐站起身来的罗岫, 笑着问道:“哎,现在说正经事罢, 你来剑城,除了一气三阳剑的事情,这事情就算了,你们父子两既然对我忠心耿耿,也就不用多撕扯了你来剑城,还为了什么事啊?”
罗岫干笑了一声,看向了坐在船舱角落里的芈喜。
“芈前辈是弟子父亲旧识,弟子父亲这些年,在闭关修炼一门剑道神通,准备在征伐极圣天时使用,是以分身不得。听闻回雁林遇袭,弟子父亲让弟子过来看看。”
一旁的梧桐叟眼珠子就开始转悠了。
对啊,芈喜是罗长老的老相好啊,她的回雁林被毁了,这重建的工程,不应该完全由剑城来承担啊。是不是,罗长老也从自家库房里弄点资源出来,大家合力,将回雁林整饬一番?
毕竟,梧桐叟坐镇剑城这段时间,剑城每年的收益,可都和梧桐叟最后的考评绩效挂钩。
如果帮助回雁林重建,按照白鼋的命令,还要给她建一座威能堪比剑门护山大阵的防御阵法这开销就太大了,就算回雁林的面积不到剑门山门的千分之一,布下这么一座大阵,也会把剑城这些年的所有收益全给填进去。
若是能有罗长老帮忙一起挨刀,这就太好了。
罗岫正要回答白鼋的问题,卢仚突然一挥手,就看到他身边大片流风舞动,化为黑色的风刀‘嗡嗡’震鸣,犹如一群疯狂的马蜂一样飞出,带起一道道狂乱的弧线狠狠劈向了船舱的舱门方向。
一抹淡淡的水影一闪而过,‘噗嗤’声中,眼看着那水影被数十柄风刀切过,身上同时喷出了数十条细细的血线。
那水影中,胡平嘶声怒骂:“好狠的手段,混账东西,你就不怕误杀好人?”
卢仚挺身而起,他的头顶几乎碰到了船舱的天花板,他厉声喝道:“影楼的鬼祟手段,偷偷摸摸潜入,你敢说你是好人?”
右手朝着空气用力一抓,就听四面八方空气齐齐震荡,‘嗡嗡’轰鸣声越发洪亮,一条条手臂粗细的黑色劲风凝成了宛如实质的锁链,‘呛琅琅’从虚空中涌出,将船舱,乃至整个画舫四周方圆数十里的虚空全部封锁。
密密麻麻的黑风凝成的锁链急速旋转,疯狂奔涌,锁链和锁链之间只有半尺不到的缝隙,纵横交错的锁链之间,风劲相互摩擦,溅起一道道速度快到极致的风漩,更有无数指甲大小的风刀在锁链之间疯狂迸溅。
一时间,天空、水面、水下,全都被飓风搅得一团糟。
尤其是水下,一条条大鱼、大虾、龟鳖王八之类全都遭了鱼池之灾,湍急的风将这些水族搅得粉碎,一团团血水不断从水下冒了出来。
更有身穿黑衣的人化身为一团团朦胧的水光,怪叫着从水下纵身飞起。
但是他们刚刚从水下蹦出来,卢仚布置的困阵已经成型,无数风刀风漩绞杀而来,当即有数十名黑衣人被轰成了血雾。
只有几名黑衣人嘶声怒骂,一名枯瘦的老人头上多了一柄黑漆漆的打伞,垂落一缕缕黑色烟雾,将几个幸运儿护在了中间。一道道黑色的风力锁链冲击着黑色雾气,两者一撞击,就发出尖锐的,好似磨刀石打磨钢锯一般的刺耳声响。
浑身是血,身上被风刀切开了数十条浅浅伤口的胡平气急败坏的站在船头。
他一路水遁而来,远远的看到了这条画舫,以他的耳力,他更听到画舫上白鼋和罗岫的对话。他听出,白鼋显然是一个身份地位极高的女子!
胡平一时间邪火上涌,满门心思掳掠了白鼋,跑去僻静无人之处大快朵颐,好生的将她给炮制了。
作为影楼庶出的五少爷,胡平天性就喜欢蹂躏那些世俗红尘,有着极高地位的女子。什么皇族的公主啊,什么大家族的嫡女啊,越是身份尊贵的,落到他手中的命运就越发凄惨。
尤其影楼的职业本色放在这里,影楼的杀手绑架掳掠,也是一把好手。
这些年来,落到他手中的世俗贵女数以万计,最终全都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夜路走多了,总要碰到鬼的!
今天胡平,就是一脑袋闯进了龙潭虎穴中。
卢仚眉头一挑,看着胡平那张颇有特色的小白脸,是又惊又喜——做梦都没想到,让胡不为兄弟三个找影楼总楼求援,来的人居然是胡平?
嗯,不,不对!
影楼总楼派来救援的人,肯定不是胡平!
以胡不为兄弟三个给卢仚介绍的,影楼高层一众人等的人品人性,胡平带着杀手来剑城,估计是给三个兄长落井下石的。
就算胡平没胆子对三个兄长下死手,但是火上加油,或者是作壁上观,乃至说几句风凉话,甚至是偷偷记黑账,事后给影楼高层偷偷摸摸打小报告,这些手段是尽可能有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
这厮,居然一头撞了上来,主动撞到了卢仚手中。
卢仚冷哼了一声,北溟剑跳出,被他握在了手中。
北溟剑一出,方圆百里的洗剑池湖面顿时波涛皱起,一圈圈莲花瓣一样,高有数十丈的浪头无声的涌出,重重叠叠的翻滚着,围绕着这条画舫旋转起来。
一圈圈沉重阴寒的压力从北溟剑向四周涌动,卢仚法力催动重剑,四周空气中就有白晶晶的冰渣‘簌簌’落下。一股可怕的,直透骨髓,更直接逼袭脑海,直接威胁神魂的寒意无声涌出,迅速笼罩了胡平。
胡平急忙摆手,他瞪大眼睛,声嘶力竭的尖叫着:“这是误会,误会我不是来杀人的,我是来找姑娘”
胡平的嘴巴骤然闭上。
卢仚越发明白了胡平的性格,一如胡不为的评价,这厮吃软怕硬、持强凌弱,却又没有城府,狗肚子里存不了二两香油。
面对卢仚故意释放的强大威压,这厮居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胤垣的脸色骤然一冷。
他凑到了白鼋耳朵边,低声嘟囔了几句。
以他和卢仚的默契,他当然看出来,卢仚对胡平,是有着某些想法的!
既然如此,胤垣就好生的组织了一下话语,狠狠的告了歪状。
白鼋的脸色,就骤然阴沉下来。
“这么说,他想要掳掠的人,是我?”
一旁的白河、墨云两位长老,连带着梧桐叟,也都纷纷色变,一个个目露凶光的盯着胡平。
胤垣轻声道:“小白,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在我们这条船上,你、芈喜族老、还有鲁兄弟的三位女眷,五位女子当中,你的身份最尊贵此人遁法如此精妙,他登船后,分明三位长老都没发现他的行止!”
白河、墨云、梧桐叟三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看看胤垣,在心里咆哮——干嘛揭这个短?
然后,三人又同时惊异莫名的看了一眼卢仚。
的确,他们是卢仚出手的一瞬间,发现了潜入到船舱门口的胡平的。这就证明,卢仚比他们早一瞬间,察觉到了胡平的动作。
可是卢仚连照虚空境都没踏入,他们三人,可都是剑门半步天人境的长老!
中间有着整整一个照虚空境的大境界修为差距,卢仚却能比他们更早发现遁法高明的胡平这,这琢磨起来,细思恐极!
剑修,本身到了剑心通明的境界,对外界的一切异动,尤其是各种杀意恶意都有着超出寻常修士的感应力。卢仚只是普通修士,绝非剑修,他能比三位剑门长老更早一步发现胡平,只能说,卢仚在某些方面的能力,胜过了半步天人境的剑修!
要么天赋异禀。
要么传承高明!
最少,最少,在神魂修为上,卢仚肯定不弱于三位剑门长老!
这就,太惊悚了!
胤垣还在絮絮叨叨的给胡平罗织罪名:“他定然是知道了小白你的身份,所以,想要掳走你,借你的身份,威胁勒索你父亲,甚至是,威胁勒索你身后的宗门!”
胡平听到胤垣这番话,他气急败坏的跳着脚的怒骂起来:“放你-娘-的春秋大屁,威胁勒索?少爷我是那种绑票讹诈的人么?少爷只是听到这小娘们的声音还算不错,想借出去玩几天而已!”
胤垣闭嘴了。
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了。
卢仚耷拉着眼皮,很好,胡平这话,太棒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三章 胡平(4)
卢仚,悄悄的将北溟剑的威压收起了九成,只有一成寒气逼住了胡平的身体。
白河、墨云两位长老齐齐起身,脸色阴郁的一步一步走向胡平。
梧桐叟看看脸色铁青的白鼋,也悄然起身。
琢磨了一会儿,梧桐叟轻轻说道:“两位长老,我剑城有一‘焓渊作坊’, 其擅长打造各色奇门器具其中,就有血河教定制的几套刑殿刑器,尚未交付。”
梧桐叟耷拉着眼皮,小心的望了一眼白鼋:“时值剑缘盛会,血河教也有几位长老,正在城中。我们或许,可以请他们出手,用他们血河教定制的刑器, 好生伺候这胆大妄为的小子。”
画舫外, 湖面上,被黑风锁链缠住,动弹不得的枯瘦老人嘶声尖啸。
他已经催动了影楼秘术,七窍中都喷出血色火焰来,燃烧精血,牺牲道行,只求挣脱卢仚的禁锢。但是卢仚虽然境界不高,可是他的真正实力,比这枯瘦老人不知道高明多少。
任凭这枯瘦老人如何挣扎,怒吼,黑风锁链依旧纵横交织, 一点点的向内勒紧, 直缠绕得枯瘦老人头顶的大黑伞一阵‘吱嘎’作响,几根伞骨‘咔咔’断裂。
大黑伞垂落的黑烟一阵凌乱散淡, 几个被庇护在大黑伞下的影楼杀手身体一晃, 顿时粉身碎骨。
文末读书在起#点>,阅读无极限。
卢仚,悄悄的将北溟剑的威压收起了九成,只有一成寒气逼住了胡平的身体。
白河、墨云两位长老齐齐起身,脸色阴郁的一步一步走向胡平。
梧桐叟看看脸色铁青的白鼋,也悄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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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外,湖面上,被黑风锁链缠住,动弹不得的枯瘦老人嘶声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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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叟看看脸色铁青的白鼋,也悄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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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催动了影楼秘术,七窍中都喷出血色火焰来,燃烧精血,牺牲道行,只求挣脱卢仚的禁锢。但是卢仚虽然境界不高,可是他的真正实力,比这枯瘦老人不知道高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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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悄悄的将北溟剑的威压收起了九成,只有一成寒气逼住了胡平的身体。
白河、墨云两位长老齐齐起身,脸色阴郁的一步一步走向胡平。
梧桐叟看看脸色铁青的白鼋,也悄然起身。
琢磨了一会儿,梧桐叟轻轻说道:“两位长老,我剑城有一‘焓渊作坊’,其擅长打造各色奇门器具其中,就有血河教定制的几套刑殿刑器,尚未交付。”
梧桐叟耷拉着眼皮,小心的望了一眼白鼋:“时值剑缘盛会,血河教也有几位长老,正在城中。我们或许,可以请他们出手,用他们血河教定制的刑器,好生伺候这胆大妄为的小子。”
画舫外,湖面上,被黑风锁链缠住,动弹不得的枯瘦老人嘶声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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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悄悄的将北溟剑的威压收起了九成,只有一成寒气逼住了胡平的身体。
白河、墨云两位长老齐齐起身,脸色阴郁的一步一步走向胡平。
梧桐叟看看脸色铁青的白鼋,也悄然起身。
琢磨了一会儿,梧桐叟轻轻说道:“两位长老,我剑城有一‘焓渊作坊’,其擅长打造各色奇门器具其中,就有血河教定制的几套刑殿刑器,尚未交付。”
梧桐叟耷拉着眼皮,小心的望了一眼白鼋:“时值剑缘盛会,血河教也有几位长老,正在城中。我们或许,可以请他们出手,用他们血河教定制的刑器,好生伺候这胆大妄为的小子。”
画舫外,湖面上,被黑风锁链缠住,动弹不得的枯瘦老人嘶声尖啸。
他已经催动了影楼秘术,七窍中都喷出血色火焰来,燃烧精血,牺牲道行,只求挣脱卢仚的禁锢。但是卢仚虽然境界不高,可是他的真正实力,比这枯瘦老人不知道高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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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墨云两位长老齐齐起身,脸色阴郁的一步一步走向胡平。
梧桐叟看看脸色铁青的白鼋,也悄然起身。
琢磨了一会儿,梧桐叟轻轻说道:“两位长老,我剑城有一‘焓渊作坊’,其擅长打造各色奇门器具其中,就有血河教定制的几套刑殿刑器,尚未交付。”
梧桐叟耷拉着眼皮,小心的望了一眼白鼋:“时值剑缘盛会,血河教也有几位长老,正在城中。我们或许,可以请他们出手,用他们血河教定制的刑器,好生伺候这胆大妄为的小子。”
画舫外,湖面上,被黑风锁链缠住,动弹不得的枯瘦老人嘶声尖啸。
他已经催动了影楼秘术,七窍中都喷出血色火焰来,燃烧精血,牺牲道行,只求挣脱卢仚的禁锢。但是卢仚虽然境界不高,可是他的真正实力,比这枯瘦老人不知道高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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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伞垂落的黑烟一阵凌乱散淡,几个被庇护在大黑伞下的影楼杀手身体一晃,顿时粉身碎骨。
第四百七十四章 战天君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 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 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 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 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 到了最后, 胡天君都文末读书在(起点,阅读无极限。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 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 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 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 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 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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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谷銛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个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個。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战天君(2)
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寒雨翁骇然看着胡天君,他紧闭嘴唇,但是血水控制不住的从嘴唇缝隙里喷出他越是用力抿嘴,喷出的血水就变成了薄薄的刀片,‘嗤嗤’的喷出老远。
在梧桐叟门下弟子中, 寒雨翁是修为最强的寥寥两三人之一,已经窥视到了一点天人境的奥义,根基极其扎实,底蕴极其雄厚。
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 这才在一瞬间, 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寒雨翁被摧毁的那口飞剑, 是他祭炼了数千年的本命飞剑。这口剑本身就是剑城地肺熔炉内温养出来的后天灵宝剑胚,经他数千年辛苦祭炼,以神魂、精血日夜温养,品质又提升了好几档,在后天灵宝中,品质也绝对算得上乘!
往日里,寒月翁这口本命飞剑,洞穿了多少防御秘宝,撕开了多少防御法术, 劈碎了多少护身灵符,击杀了多少修士?
可今日, 居然硬生生被胡天君随手击碎。
剑修就是这样不好,一口本命飞剑威力浩大但是绝大多数剑修,也就一口飞剑随身, 这口飞剑几乎等同他们的分身,越是祭炼得好,一旦被文末读书在起-点, 阅读无极限。
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寒雨翁骇然看着胡天君,他紧闭嘴唇,但是血水控制不住的从嘴唇缝隙里喷出他越是用力抿嘴,喷出的血水就变成了薄薄的刀片,‘嗤嗤’的喷出老远。
在梧桐叟门下弟子中,寒雨翁是修为最强的寥寥两三人之一,已经窥视到了一点天人境的奥义,根基极其扎实,底蕴极其雄厚。
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这才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寒雨翁被摧毁的那口飞剑,是他祭炼了数千年的本命飞剑。这口剑本身就是剑城地肺熔炉内温养出来的后天灵宝剑胚,经他数千年辛苦祭炼,以神魂、精血日夜温养,品质又提升了好几档,在后天灵宝中,品质也绝对算得上乘!
往日里,寒月翁这口本命飞剑,洞穿了多少防御秘宝,撕开了多少防御法术,劈碎了多少护身灵符,击杀了多少修士?
可今日,居然硬生生被胡天君随手击碎。
剑修就是这样不好,一口本命飞剑威力浩大但是绝大多数剑修,也就一口飞剑随身,这口飞剑几乎等同他们的分身,越是祭炼得好,一旦被
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寒雨翁骇然看着胡天君,他紧闭嘴唇,但是血水控制不住的从嘴唇缝隙里喷出他越是用力抿嘴,喷出的血水就变成了薄薄的刀片,‘嗤嗤’的喷出老远。
在梧桐叟门下弟子中,寒雨翁是修为最强的寥寥两三人之一,已经窥视到了一点天人境的奥义,根基极其扎实,底蕴极其雄厚。
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这才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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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寒月翁这口本命飞剑,洞穿了多少防御秘宝,撕开了多少防御法术,劈碎了多少护身灵符,击杀了多少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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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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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这才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谷傏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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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居然硬生生被胡天君随手击碎。
剑修就是这样不好,一口本命飞剑威力浩大但是绝大多数剑修,也就一口飞剑随身,这口飞剑几乎等同他们的分身,越是祭炼得好,一旦被
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寒雨翁骇然看着胡天君,他紧闭嘴唇,但是血水控制不住的从嘴唇缝隙里喷出他越是用力抿嘴,喷出的血水就变成了薄薄的刀片,‘嗤嗤’的喷出老远。
在梧桐叟门下弟子中,寒雨翁是修为最强的寥寥两三人之一,已经窥视到了一点天人境的奥义,根基极其扎实,底蕴极其雄厚。
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这才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寒雨翁被摧毁的那口飞剑,是他祭炼了数千年的本命飞剑。这口剑本身就是剑城地肺熔炉内温养出来的后天灵宝剑胚,经他数千年辛苦祭炼,以神魂、精血日夜温养,品质又提升了好几档,在后天灵宝中,品质也绝对算得上乘!
往日里,寒月翁这口本命飞剑,洞穿了多少防御秘宝,撕开了多少防御法术,劈碎了多少护身灵符,击杀了多少修士?
可今日,居然硬生生被胡天君随手击碎。
剑修就是这样不好,一口本命飞剑威力浩大但是绝大多数剑修,也就一口飞剑随身,这口飞剑几乎等同他们的分身,越是祭炼得好,一旦被
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寒雨翁骇然看着胡天君,他紧闭嘴唇,但是血水控制不住的从嘴唇缝隙里喷出他越是用力抿嘴,喷出的血水就变成了薄薄的刀片,‘嗤嗤’的喷出老远。
在梧桐叟门下弟子中,寒雨翁是修为最强的寥寥两三人之一,已经窥视到了一点天人境的奥义,根基极其扎实,底蕴极其雄厚。
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这才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寒雨翁被摧毁的那口飞剑,是他祭炼了数千年的本命飞剑。这口剑本身就是剑城地肺熔炉内温养出来的后天灵宝剑胚,经他数千年辛苦祭炼,以神魂、精血日夜温养,品质又提升了好几档,在后天灵宝中,品质也绝对算得上乘!
往日里,寒月翁这口本命飞剑,洞穿了多少防御秘宝,撕开了多少防御法术,劈碎了多少护身灵符,击杀了多少修士?
可今日,居然硬生生被胡天君随手击碎。
剑修就是这样不好,一口本命飞剑威力浩大但是绝大多数剑修,也就一口飞剑随身,这口飞剑几乎等同他们的分身,越是祭炼得好,一旦被
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寒雨翁骇然看着胡天君,他紧闭嘴唇,但是血水控制不住的从嘴唇缝隙里喷出他越是用力抿嘴,喷出的血水就变成了薄薄的刀片,‘嗤嗤’的喷出老远。
在梧桐叟门下弟子中,寒雨翁是修为最强的寥寥两三人之一,已经窥视到了一点天人境的奥义,根基极其扎实,底蕴极其雄厚。
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这才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寒雨翁被摧毁的那口飞剑,是他祭炼了数千年的本命飞剑。这口剑本身就是剑城地肺熔炉内温养出来的后天灵宝剑胚,经他数千年辛苦祭炼,以神魂、精血日夜温养,品质又提升了好几档,在后天灵宝中,品质也绝对算得上乘!
往日里,寒月翁这口本命飞剑,洞穿了多少防御秘宝,撕开了多少防御法术,劈碎了多少护身灵符,击杀了多少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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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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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这才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寒雨翁被摧毁的那口飞剑,是他祭炼了数千年的本命飞剑。这口剑本身就是剑城地肺熔炉内温养出来的后天灵宝剑胚,经他数千年辛苦祭炼,以神魂、精血日夜温养,品质又提升了好几档,在后天灵宝中,品质也绝对算得上乘!
往日里,寒月翁这口本命飞剑,洞穿了多少防御秘宝,撕开了多少防御法术,劈碎了多少护身灵符,击杀了多少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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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战天君(3)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 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 所有的修士, 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文末读书在起点!,阅读无极限。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 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 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 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 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谷啈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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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
第四百七十七章 战天君(4)
第477章 战天君(4)
风可以有多快?
没人能确切的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在卢仚手持飞熊枪,全速冲出画舫的那一瞬间,他快得成了一缕飘忽不定的光!
脑海中,风之道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三眼神人图通体变得清晰凝实,宛如一尊真人悬浮在无垠虚空。他手中的那条风龙仰天怒吼,体积骤然膨胀了百倍,化为一条经天长龙, 身躯蜿蜒缠绕,将卢仚所有的道果法相全都盘在了正中。
无数青色的风之符纹从卢仚体表荡漾出来,化为无数条光芒向四面八方喷射。
卢仚的身体,整个身体化为了一缕风,融入了空中,融入了虚空, 融入了这一方世界的天地灵机、大道道韵。
风的灵动,风的飘逸, 风的多变最终是,风的速度。
快,快到了极致。
快到了,甚至胡天君身边站着的那个枯瘦老人,一名照虚空极致圆满境的影楼至尊杀手,他甚至连眨眼皮都没来得及。
他身上,有一抹幽微的暗光亮起。
这是一件贴身的软甲,一片片细细的鳞片均匀的附着在软甲上,每一片细鳞都是无数致密的防御符纹凝成。这件软甲,可以承受半步天人境大能的全力一击!
飞熊枪怒吼,震荡, 撕裂虚空。
卢仚汹涌磅礴的法力注入飞熊枪, 整条长枪爆发出青色的强光, 无穷无尽的风从枪杆中喷出,狂风呼啸着,震荡空气,在卢仚面前营造出了一条属于风完全直属于风的甬道!
枪尖上一条数丈长的青色寒芒喷出,飞熊枪和卢仚融为一体,化为风, 从甬道中一穿而过。
‘嗤’!
青色枪芒命中枯瘦老头儿的喉结要害,幽微的暗光剧烈的震荡着,一片片细鳞好似被火烧一般,不断的崩解,不断的熔化,不断的炸成一缕缕黑烟飘散。
一寸寸枪芒不断的磨损,每一寸枪芒带来的冲击力,都有着近乎半步天人境全力一击的威能只是,稍稍欠缺这么一点点,还差这么一点点火候而已。
是以,软甲极其坚挺的,在枪芒的连续穿刺中幸存了下来,但是软甲上附着的黑色细鳞,也消耗了大半,整件软甲已经变得黯淡无光,防御力近乎彻底消失。
数丈长的青色寒芒瞬间消耗一空,飞熊枪的枪尖重重的撞在了枯瘦老头的喉咙上。
万多象的肉体巨力,在法力催动下,爆发出的力量增幅了数十倍,加上这可怕的高速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沉闷如雷暴的巨响,老头儿身上的软甲整体爆碎。
飞熊枪透体而过,无数条狂风从枪杆中喷出,枯瘦老头儿瘦削的身躯猛地膨胀开来,然后炸成一团血雾。
在四面八方无数关注这边动静的修士眼里,他们只看到一缕光从画舫中喷出,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他们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胡天君面前就多出了一条一丈六尺高下的魁伟身躯,而那刚刚还威风八面的枯瘦老头儿,已经整个炸开。
高空中,那一抹森寒的黑芒崩解。
一缕缕浓郁的道韵化为肉眼可见的黑色光雨喷涌四方,这些黑色光雨卷起浩浩荡荡的天地灵机,一道道狂风呼啸着朝四周扩散开去。
一名几乎半步天人境的大能陨落,他一辈子苦苦修为得来的道果崩碎,来自于天地,又重新返还给天地。一时间,方圆百里内寒气升腾,杀意凛冽,无数修士只觉浑身毛骨悚然,好似有人拎着一柄小刀,正站在自己身后,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的后颈。
没有任何声息,三条黑色人影骤然在卢仚身边浮现,无数条若有若无的寒芒无声的卷向了他的身体。没有杀意,没有杀气,点点寒芒就好似无害的杏花春雨,温柔的扑上了卢仚的身体。
就在这些寒芒快要碰到卢仚的身体时,卢仚再次动了。
天地间卷起了湍急的风,无数条有形无形、有声无声的风在天地间乱窜,卢仚就融入了那纵横交织不可估摸的风中,一条条枪芒带着极其尖锐的破空声,一次次的撕裂了空气。
青色枪芒和点点寒芒撞击在一起。
一点点寒芒急速的消散,空气中有低沉的闷哼声响起。
影楼的这些至尊杀手,就算修持到了如此境界,他们很多人,都保持着悄无声息的靠近目标,手持兵器,轻轻的抹过对手致命要害的习惯。
他们喜欢这种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悄然潜到目标身边,掌握对方生死荣辱的感觉。这种利刃抹过对方的致命要害,感受着对方的身体从温热变成冰冷,从柔软变得僵硬,从生机勃勃变得死气沉沉的过程,让他们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卢仚长枪,命中了那一点点寒芒,就是飞熊枪和三名骤然出手袭杀的至尊杀手,实打实的硬碰硬。卢仚全力出手,而这些影楼的杀手,潜踪匿迹的神通绝强,但是他们的力量么
影楼杀手的肉体力量,和卢仚之间的差距,显然有点大。
一柄月牙小刀、一柄锯齿匕首、一柄剧毒短剑,三件精巧的杀人利器脱手飞出,三名杀手的手臂被可怕的力量震得一寸寸碎裂,巨力汹涌袭来,三条软塌塌的手臂爆碎,更有无数混乱的流风化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袭上身来,将三人的身体搅得血肉横飞。
“退!”
胡天君的眼角一阵乱跳,他大声的发号施令,让三名遭受重创的至尊杀手即刻退下。
能随着他来洗剑池的,绝对都是胡天君真正的铁杆心腹,损失一个,都让他心痛莫名。如果再多折损几个,胡天君能当场吐血。
下令让下属退却的同时,胡天君腰间的佩剑已经自行飞出,下一瞬间,方圆百里范围内,只见到无数惨白色的剑光亮起。一道道剑光纵横交错,盘旋飞舞,宛如无数刀轮,彻底笼罩了这一片空间。
一如前面所说,胡天君小时候,曾经做过剑门当代掌教的伴读,他曾经在剑门修炼过不短的时间。
胡天君的资质妖孽,否则他也坐不上影楼楼主的宝座。
是以,在剑门潜修的那些年头,胡天君居然学到了剑门的剑道精义,甚至还凝聚了一颗剑心道果。而他的剑心道果中,又加入了影楼秘传的杀戮奥义,一剑出,则绝不留情。
胡天君的剑,是绝杀之剑,更是‘刺杀之剑’。
漫天都是剑芒飞旋,却没有半点声音,没有半点儿杀意剑门弟子出剑时,那冲天的剑意,更是没有丝毫外泄。所有的剑芒都好似幻影,无声无息的在虚空中舞动。
剑芒和剑芒之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剑芒盈空,无数条极细的剑光顷刻间笼罩虚空,画舫中,白河、墨云、梧桐叟三人周身喷出璀璨的剑光,三色剑光宛如烈焰汹涌而出,顷刻间笼罩了整座画舫。
胡天君放出的剑芒无声的和三色剑光冲撞在一起,天地间,骤然就响起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剑鸣声。画舫中,三位剑门长老身体同时一晃,或者嘴里,或者鼻孔,或者眼角,血水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胡天君则是身体微微晃了晃,若无其事的朝着画舫深深的盯了一眼。
三位半步天人境的剑门长老!
该死的东西!
胡天君狠狠的盯了一眼胡平——有三位剑门长老随身伺候着,还能随手掏出太上仙诰这种无上至宝这个该死的畜生,他究竟招惹了谁?
已经很多年没和剑门的当代掌教碰面过了,但是影楼的情报渠道很是灵通,胡天君自然知道,剑门多了一个嚣张跋扈、肆意胡为,行事作风比胡平也差不离的少宗!
那少宗,就在画舫中?
但是,熬干了胡天君的脑浆,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太上仙诰这种至宝,会在这剑门少宗手中?没道理啊,完全没道理啊,剑门的掌教,那么多长老,他们都是死人么?
密集的剑芒笼罩了一切,却没能笼罩卢仚。
在漫天的剑芒笼罩下,卢仚和飞熊枪化为一缕极细、极细的流风,轻盈的在一条条剑芒之间的缝隙中穿梭着。
这些剑芒和剑芒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却也仅仅是‘几乎’而已。
只要有缝隙,就无法阻挡风的流动。
而风的速度,总是很快的。
卢仚化为流风,穿过无数条剑芒,径直来到了胡天君面前,然后一枪刺出。
这一枪,比刚才击杀那枯瘦老人的一枪,更快。
卢仚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干净利落的给了胡天君倾尽全力的一击。
胡天君眯了眯眼睛,大袖一挥,他面前一片暗沉沉的玄光涌动,挡在了枪尖前。飞熊枪狠狠扎进了玄光,光幕剧烈的震荡着,胡天君的身体骤然一晃,惊骇莫名的向后退了一步。
“少宗,我和你父亲,也算是老相识了,此中,自有一份香火情在。”胡天君厉声喝道:“还请少宗下令,让这位道友退回去。行走江湖,以和为贵!”
胡天君在极力设法解决这次的麻烦。
影楼并不愿意和剑门爆发冲突!
这不是胡天君一个楼主的意志就能决定的事情,这是影楼,整个影楼的意志而剑门,显然也不愿意和影楼交恶,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胡天君以为,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赔礼道歉什么的,都可以嘛!
胡平又在一旁跳了起来:“爹,爹,不能轻松放过他们!你是影楼楼主啊,你怕谁啊?给我上啊,弄死他们,把对面男的全弄死,那男装的丫头,我要活生生的弄死她!”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战天君(5)
白鼋再次的暴跳如雷。
她从画舫窗口探出头去,朝着空中几名宗门耆宿大叫:“太上仙诰在此,不想要么?谁杀了胡天君,我就赐他一枚太上仙诰!”
几名宗门耆宿相互看了看,同时叹了一口气,随后双眼骤然爆发出缕缕神光,直勾勾的盯住了胡天君。
没有什么客套, 也没有什么自报家门的无意义行为。
既然决意要出手,就直接下死手吧!
一名宗门耆宿手掌一翻,一面通体赤红色的大旗腾空飞起,一时间漫天火红,铺天盖地的火霞席卷方圆三千里,一缕缕紫色火光不断从火霞红云中喷出,化为箭矢般光芒朝着胡天君乱打。
三千里区域内, 洗剑池的湖水骤然下陷了一百多丈。
虚空中温度飙升, 湖水化为腾腾热气蒸发上了天空,迅速融入了那一片炽烈的火霞中。
另一耆宿双手一搓,顿时漫天雷霆霹雳声炸得天翻地覆,在那火霞红云中,无数条极细的电芒迸溅闪烁,同样笼罩了将近三千里地范围。
随着这耆宿的手掌搓动,无数团水缸大小的雷光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两人出手都极其狠辣,他们只管攻击胡天君,丝毫不顾正在和胡天君角力的卢仚会否受到波及。
两人身边,一名黑袍老人轻叹一······
她从画舫窗口探出头去,朝着空中几名宗门耆宿大叫:“太上仙诰在此,不想要么?谁杀了胡天君,我就赐他一枚太上仙诰!”
几名宗门耆宿相互看了看, 同时叹了一口气,随后双眼骤然爆发出缕缕神光, 直勾勾的盯住了胡天君。
没有什么客套,也没有什么自报家门的无意义行为。
既然决意要出手,就直接下死手吧!
一名宗门耆宿手掌一翻,一面通体赤红色的大旗腾空飞起,一时间漫天火红,铺天盖地的火霞席卷方圆三千里,一缕缕紫色火光不断从火霞红云中喷出,化为箭矢般光芒朝着胡天君乱打。
三千里区域内,洗剑池的湖水骤然下陷了一百多丈。
虚空中温度飙升,湖水化为腾腾热气蒸发上了天空,迅速融入了那一片炽烈的火霞中。
另一耆宿双手一搓,顿时漫天雷霆霹雳声炸得天翻地覆,在那火霞红云中,无数条极细的电芒迸溅闪烁,同样笼罩了将近三千里地范围。
随着这耆宿的手掌搓动,无数团水缸大小的雷光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两人出手都极其狠辣,他们只管攻击胡天君,丝毫不顾正在和胡天君角力的卢仚会否受到波及。
两人身边,一名黑袍老人轻叹一
白鼋再次的暴跳如雷。
她从画舫窗口探出头去,朝着空中几名宗门耆宿大叫:“太上仙诰在此,不想要么?谁杀了胡天君,我就赐他一枚太上仙诰!”
几名宗门耆宿相互看了看,同时叹了一口气,随后双眼骤然爆发出缕缕神光,直勾勾的盯住了胡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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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手都极其狠辣,他们只管攻击胡天君,丝毫不顾正在和胡天君角力的卢仚会否受到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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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画舫窗口探出头去,朝着空中几名宗门耆宿大叫:“太上仙诰在此,不想要么?谁杀了胡天君,我就赐他一枚太上仙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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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区域内,洗剑池的湖水骤然下陷了一百多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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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鼋再次的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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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宗门耆宿相互看了看,同时叹了一口气,随后双眼骤然爆发出缕缕神光,直勾勾的盯住了胡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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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区域内,洗剑池的湖水骤然下陷了一百多丈。
虚空中温度飙升,湖水化为腾腾热气蒸发上了天空,迅速融入了那一片炽烈的火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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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身边,一名黑袍老人轻叹一
第四百七十九章 照虚空
沉甸甸的宝塔当头落下。
宝塔距离卢仚头顶还有数百丈高,一股恶风袭来,无形的禁锢力死死笼罩了他旳身体。无数条扭曲的怪力犹如一条条大蟒缠绕而来,卢仚的肌肉顿时扭曲变形,骨头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卢仚骇然抬头。
灵宝!
起码是彼岸七重天境的灵宝。
配合上胡天君席卷虚空七千里的半步天人境修为,卢仚笃定,他挡不住这一击!
脑海中无数念头急速闪过,能够抵挡这座宝塔凌厉一击的,卢仚手上,唯有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堕神鞭,以及……清宁心灯!
但是三件宝贝,全都见不得光。
卢仚新得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和北溟剑,底蕴略浅,品阶上远不及这座宝塔,卢仚自身的修为和胡天君相比,更有着本质上的差距。
宝塔带着恐怖的轰鸣声当头落下。
画舫中传来了胤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鲁兄弟!”
白鼋扭曲的谩骂声遥遥传来:“救下我家鲁兄弟,否则,你们谁也落不到好!”
青柚三女的惊呼声传来。
三条匹练般紫红色剑光带着滔天热浪,从画舫船舱中翻卷而出,数十条黑色人影迎了上去,微微交错,三条剑光就被阻挡在画舫附近,再也无法寸进。
空中,四条隶属剑门弟子掌控的飞舟战舰急速俯冲,船体表面一道道巨型符纹闪烁,牵引天地灵机凝成一道道巨型的剑芒。
放在平日里,这四条飞舟战舰只要操控者一念之间,就能凝聚无数天地灵机,放出漫天剑光杀伤敌人。但是今日,周边七千里虚空,尽被胡天君的道果锁定,这一方天地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灵机,所有的道韵,尽成了胡天君的力量,胡天君的灵机,胡天君的道韵。
四条战舰根本无法从外界抽取任何灵机,只能消耗自身船舱内囤积的灵晶,一点点慢吞吞的凝聚剑芒。看这趋势,等这四条战舰凝成剑光,发动攻击时,卢仚的脑袋已经被那宝塔轰击了不止一百次。
卢仚突然笑了起来:“本来还想等等的!”
胡天君莫名的看着他:“等什么?”
卢仚深吸一口气,体内浩瀚至极的法力就剧烈的翻滚起来。脑海中,小金刚须弥山同时亮起了冲天的金光,山体表面,无数盘坐静修的道兵同时运转起和卢仚同源的,源自北溟仙宗的道兵功法。
在小金刚须弥山的金光外,一层浩瀚的水波翻滚荡漾,然后迅速涌入了卢仚体内。
卢仚脑海中,风之道、水之道、力之道三枚道果骤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卢仚全身的法力、精气、神魂,一切的一切,迅速向三枚闪耀着奇光的道果塌陷了下去。
只是一息之间,卢仚的气息就彻底消失,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空壳。
胡天君皱起了眉头:“在本座面前,妄图临阵突破?小子狂妄,你当本座是什么人?”
怒叱声中,胡天君挂在腰间的玉笛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骤然飞起,一个盘旋,玉笛狠狠的戳向了卢仚的眉心要害。白生生的玉笛疾飞,空气穿过玉笛,发出犹如鬼哭一般难听的啸叫。
就在玉笛快要碰触到卢仚眉心的一瞬间,卢仚头顶三团强光冲出,随后天地间掀起了狂风,涌动起水波,更有一股可怕的威煞轰然爆发。
所谓照虚空,并没什么玄乎的东西。
将自身道果参悟到极致,然后将自身所有的一切,法力、神魂、精血,一切的一切,寄托在道果中,极力将其释放去外界,以道果之力‘影响’外部的现实世界。
影响现实世界的天地灵机,影响外界的天地道韵,影响外界一切有形无形的能量。
影响祂们,浸染祂们,进而操控祂们,扭曲祂们,同化祂们……
当同化完成,被道果影响范围内的一切的一切,就为你所用!
一些小家小户的小宗门,根底不足,底蕴不够,领悟的道果太空虚、太浅薄。一条大道比如说有三万道纹,他们却只在道果中凝聚了不到一千道纹……他们就算释放道果,照耀虚空,突破到照虚空境,其道果影响范围或许七八里,或者十几里,最多三五十里,就后续无力。
而普通的散修,走了狗屎运得到了修士传承的幸运儿们,又或者一般寻常的宗门、家族修士,他们同样根基不老,底蕴不足,道果释放,照耀虚空,笼罩的范围或许有百来里,三五百里,这就是极致。
真正的强势宗门,道法广大,传承完整,甚至有人不止凝聚一枚道果,领悟不止一种力量。这样的宗门,他们的嫡系传人照耀虚空,或许可以达到千里之遥。
道果照耀千里,这也是成就半步天人境,乃至窥伺天人境奥秘的最低门槛!
唯有元灵天排名靠前的老牌超级宗门,他们有着浩瀚如海的典籍,有着无数高手名宿的指点,有着深不可测的底蕴,他们精心培养出的弟子,才可能在道果上精益求精,不断的雕琢打磨。
一旦照耀虚空,动辄两三千里,甚至如胡天君这般,道果照耀七千里,威势赫赫,碾压同侪。
卢仚三枚道果放出。
风,席卷天地。
水,漫天翻滚。
力之道果最为蛮横,祂盘踞在风、水之间,不断释放出纯粹而霸道的力量威压,硬生生在漫天黑白二色雾气中,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撕扯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风水之力,就顺着这个窟窿,顺着这条不断衍生的裂痕,迅速朝着四面八方疯狂翻卷。
风,有很多颜色。
最轻柔的风,没有色泽。
略凌厉的风,会是白色。
稍急促的风,略呈青色。
极霸道的风,能有黑色。
除此之外,因为风速高低,风力大小,风的属性不同,各色各样的风痕、风纹漫天乱卷,最终无数种色泽混在一起,化为了一团肉眼分辨不出的混沌。
而水的颜色同样如此,属性不同,就有各色各样的色泽。最终,漫天水波,全都化为了深邃的黑蓝色,好似不见底的海眼中,那囤积、收敛了亿万年的水波,稍微一动,就卷起了滔天的巨浪,蕴藏着可怕的力道。
混沌色的光。
黑蓝色的光。
纯粹而没有任何色泽的光。
三色光芒照耀虚空,迅速向四周扩散,将胡天君黑白二色雾气冲得节节败退。
三百里……
八百里……
一千里……
两千里……
煊赫光焰弥漫虚空,卢仚心头微微一动,稍稍收了点力量。
三色光焰融为一体,每种光焰都覆盖九千余里,在这范围中,三重力量叠加,迅速取代了胡天君对原本七千里虚空中一切力量的掌控。
胡天君骇然。
目睹这一切的修士骇然。
有宗门耆宿在嘶声怪叫:“这小子天赋异禀,神魂之力、法力精血的底蕴,远超……远超……嘶……”
元灵天的修士判断一个照虚空修士的修为强弱,只看他最强的那一枚道果照耀虚空笼罩的范围大小,其次才是凝聚的道果数量。
一个修士,最强的道果如果只能笼罩百里,那么就算他凝聚百枚道果,将其一起放出,拢共笼罩了万里虚空,对他的战力增幅,依旧只有百里……任何一名道果照耀千里的修士,都能轻松的击破他的道果,将其轻松碾杀。
而卢仚单颗道果笼罩九千余里。
他凝聚三枚道果,三枚道果全都有笼罩九千余里的威势。
没人认为是卢仚的功法传承有多强,因为胡天君身为影楼楼主,已经代表了元灵天最高水准的功法传承!
寻常修士,都是将道果雕琢得进无可进,雕琢到自身功法,自身禀赋,自身资质和悟性所能达到的极致后,这才释放道果,照耀虚空。
到了照虚空境界后,以道果调控虚空之力,抽取天地灵机、天地道韵反哺自身,一点点的强大法力,强大神魂,强壮精血,从而让道果笼罩虚空的范围再次提升。
一般而言,类似胡天君这种存在,他踏入照虚空境界后,所谓的照虚空前期、中期、后期、圆满境界,每一次都能让他的虚空照耀范围提升一倍左右。
如此算来,胡天君如今照耀虚空七千里,他刚刚踏入照虚空境时,他的道果笼罩虚空,也不过一千五百里上下,整个照虚空境的修行过程中,他的道果照耀范围增加了四倍,恰恰就是七千多里,这就是胡天君的极致了。
而卢仚,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临阵突破。
临阵突破,道果就照耀虚空九千余里,那岂不是……
他未来,可以轻松的让自家道果,笼罩万里虚空?
“照耀万里,天人之姿!”有宗门耆宿在大声咆哮:“光照千里,半步天人;照耀万里,足以跻身天人!”
无数目睹这一切的修士,除开白鼋、胡平这等没心没肺没常识的混账,所有修士心中都是一片凌乱。
没人相信卢仚的功法传承会比胡天君还要强,在这些修士看来,卢仚凝聚的道果,品质最多和胡天君相仿……胡天君,就是当世元灵天修士的天花板之一。
但是卢仚刚刚突破境界,如此异象……他的法力修为,他的精血神魂,究竟得有多强悍啊?
除开道果品阶,唯有法力、精血、神魂这些外因,决定了照虚空境界的实力。
终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呐喊:“这小子身高一丈六尺开外,体格如此雄伟,怕不是天赋异禀,天生精血充沛至极?嚇,他有太古神兽、神禽血脉?”
第四百八十章 照虚空(2)
好一个神兽、神禽血脉。
这是在说,卢仚是禽兽混血的后裔?
卢仚顾不得还嘴,顾不得问候这脑洞大开的老修士,此刻旳他,只感觉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一道道磅礴、恢弘,精纯无比的风、水之力,还有纯粹的肉体力量,不断的从四周虚空反馈回来,势不可挡的注入他的身体,疯狂的提升他的一切。
肉体、法力、神魂,一切的一切都在疯狂的提升。
这是卢仚达到照虚空境界,道果照耀九千里,这一方虚空给予他的慷慨馈赠,来自天地本源的灌注,是最本质、最本源,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馈赠。
每个元灵天的修士突破照虚空境,都能有这么一次全方面提升自己的机会。
只是,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就要看你自家的底蕴。
卢仚血流如大江奔腾,骨肉经络骨骼内腑,全都发出雷鸣般巨响,脑海中,一条和卢仚生得一模一样,通体光辉四溢,近乎实体的神魂正在凝聚。
卢仚的身体,更化为一条通道,连通了外界虚空和小金刚须弥山。
一道道最精纯的天地本源化为倾盆大雨,均匀的洒在了小金刚须弥山上。无数道兵齐齐运转功法,他们体内也产生了类似于归墟黑洞的庞大吸力,贪婪的吸收着天地的馈赠。
一道道光芒不断亮起,一个又一个道兵疯狂的突破境界,提升法力修为。
一枚枚道果从小金刚须弥山上升腾而起,然后放出熠熠光辉,照亮了四面八方。短短一个呼吸间,就有数百道兵突破照虚空境境界,其他凝聚道果的道兵更是不知凡几。
两个呼吸后,小金刚须弥山上,所有道兵的最低修为,也达到了金莲开境界。
卢仚一声大喝,头颅猛地向前狠狠一砸。
‘咣’的一声巨响,鬼啸着刺来的玉笛在卢仚的脑门上溅起了大片火星,被卢仚一脑袋撞飞了数十里地,呜咽着在空中盘旋飞舞,迟迟不肯飞回胡天君身边。
天地馈赠之下,卢仚的肉体强度增强了三倍有余,此刻的他,简直就是一尊金刚坨子,寻常兵器想要破开他的油皮都难。
沉重的宝塔继续当头砸下,卢仚挺起了飞熊枪,一枪朝着那宝塔底座抽了过去。
飓风呼啸,巨浪翻卷,无形的巨力力场加持。
方圆九千里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一切有形无形的力量,此刻全都加持在了这一枪上。
这就是照虚空境的厉害之处,你道果照耀之处,一切天地伟力皆为你所用……和你为敌,就是和这一方道果照耀的虚空为敌!
胡天君色变,他嘶声尖啸,虚空中,已经被冲得支离破碎的黑白二色雾气急速翻滚,迅速向内塌缩,收拢,不断和卢仚放出的三枚道果冲击碰撞。
胡天君头顶,又有几道异色光华冲出,同样放出赫赫光芒,朝着四周疯狂涌动,和卢仚争夺着对这一方虚空的掌控权。
一枚,两枚,三枚……
加上最初放出的黑白二色雾气,胡天君此刻一共放出了九枚道果,各色奇光缭绕,朝着四周急速扩散。
百里……
千里……
三千里……
虚空中,有观战的修士谩骂:“这老鬼藏得好深!”
明显看得出来,胡天君的黑白二色雾气,笼罩不过七千里。而他新放出的八枚道果中,有一枚笼罩范围分明突破了九千里,更有三枚道果照耀范围达到了八千里上下。
九枚道果的光芒混为一体,和卢仚的三枚道果光芒疯狂的冲撞在一起,四周虚空各色光芒闪烁,将天地搅得一片混乱。
卢仚只觉,自己对虚空之力的掌控在不断的下降。
他这一枪轰出的时候,本来凝聚了九千里虚空的恢宏之力,但是长枪挥动到了半途,已经被硬生生削弱到了五千里上下!
卢仚冷哼一声,随着天地本源的反馈,他强大了数筹的神魂、精血、法力,再次朝着脑海中的那些由风、水、力三道衍生出的道果冲了过去。
虚空中一声雷鸣炸响,一道疯狂肆虐的雷霆从卢仚头顶冲出。
随后,茫茫云霭翻滚着升腾而起,浓厚的云雾迅速笼罩四方。
不多时,又有大片冰晶呼啸着冲起,寒气四溢,四面八方的洗剑池水迅速结上了厚厚的冰层。
一枚枚风、水、力衍生的道果接连冲出,顷刻间卢仚头顶就有二十几团强光疯狂涌动。
胡天君看得面皮直抽搐。
哪里有这么玩的?
卢仚究竟修炼的是什么法门?
喂,修士修炼,不是说参悟的大道越多越厉害,不是说凝聚的道果越多越厉害,而是要看这些道果的根基、底蕴,看你究竟能参悟出多少对应的道韵玄机啊!
但是看着那一枚枚活跃灵动,光芒熠熠的道果,看着祂们急速向四周扩散的逼人光焰,胡天君的脸越来越黑。
卢仚新放出的这些道果,居然每一枚都煊赫嚣张到了极致,轻轻松松就笼罩了数千里虚空。这新放出来的二十几枚道果,和原本三团强得让人窒息的道果叠加在一起,又将胡天君刚刚成型的威势正面碾压。
‘轰’!
飞熊枪重重的抽在了那座宝塔上。
一击中,飓风呼啸,巨浪翻滚,巨大的纯粹的力量轰然爆发,更有火光肆意,寒冰升腾,大片雷光呼啸着轰击在这宝塔上。
一击,宝塔中,胡天君刚刚烙印进去的神魂痕迹就被冲得支离破碎。
沉重异常的宝塔被卢仚一击轰飞,带着巨大的破风声径直飞起来近百里高,然后不断震荡轰鸣着,悬浮在空中滴溜溜的打着旋儿。
好些修士看到了便宜,他们纷纷化为遁光冲天飞起,想要趁机收取这件威势惊人的宝塔。
卢仚猛地抬头,那群修士身边,顿时激荡起了恐怖的罡风,更有无数冰片在罡风中急速翻滚,锋利的冰片如刀,切开了这些修士的身体,将他们重创击落。
白鼋的声音恰时响起,她疯狂的大笑着:“这是咱家鲁兄弟的战利品,谁敢强抢,小心剑门执法上门杀你全家!”
卢仚一枪抽飞宝塔,左手重拳,已经卷起了风浪,带着滔天巨力,激荡起了烈焰雷霆,呼啸着一拳轰向了近在咫尺的胡天君。
胡天君的面皮一阵抽搐,他突然张开双手,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知道什么叫做半步天人么?”
胡天君朝着卢仚厉声呵斥:“照虚空和半步天人的差距,你看好了!”
四周虚空骤然凝滞,方圆九千里内,一切力量,一切灵机,一切的一切,都凝固了……随着胡天君的深深吸气,九千里虚空中,有形的无形的,各色各样的能量,甚至是包括太阳洒落的光,都向胡天君的身体塌陷了进去。
塌陷,塌陷,塌陷……
整个世界好似在扭曲,在崩溃,一切意识可以理解的存在,都在以最小的组成单位崩碎,脱落,扭曲,不断的涌向胡天君。
卢仚的道果依旧照耀虚空,但是随着这种诡异的扭曲感传来,他已经很难很难再把握住虚空中的天地之力。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不断爆发出夺目的光芒。
卢仚突然顿悟了一丝所谓天人境的奥秘。
唯有天人才能横渡虚空。
天人何以横渡虚空?
无非是他们以道果照耀虚空,随后以道果之力,在虚空中将道果照耀的这一方天地切割下来,将其以秘术收纳自身。
这一方随身的虚空,可以视为一层厚重的甲胄,足以抵挡无垠虚空中各种可怕的洪流冲击。而这一方虚空中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又足以为天人在横渡虚空中补充消耗。
劫掠天地而完善自身,这就是所谓天人境的奥义。
而所谓的半步天人境,则是还有各种缺陷,要么实力不济,截取的虚空范围不够……要么,就是秘术失传,无法将这一方虚空藏纳自身。
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缺陷,让这些半步天人境拥有一丝天人之威,却无法真个横渡虚空!
一如胡天君此刻所为。
他施展天人境的奥义,方圆九千里虚空都朝着他崩塌了下去,在这范围内,寻常照虚空修士,根本无能与他反抗。
甚至,如果不能稳定道果,不能稳固自身,这个区域内的所有修士,都会化为天地的一部分,同样被胡天君粉碎、吞噬。
四面八方,恐怖的湮灭之力袭来。
虚空中,突然一声剑鸣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响彻虚空:“老胡,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为了你那牲口不如的儿子?至于么?”
“好些年不见了,来来来,我们好好的聊聊。”
“歇歇气,消消火,要不,你这就动身,带一票人去极圣天?前些年过去的那群家伙,一个个出工不出力,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你做监军,过去看看?”
“我们多少年的交情,有好处,不会忘了你。太上仙诰,许你一块,如何?”
随着这一声剑鸣,胡天君扭曲虚空的恐怖力量骤然消散,天地重新变得清明。
卢仚抬头,就看到一名身穿白袍,腰间悬剑的清癯男子,正笑呵呵的站在半空。四面八方,顿时响起了无数剑门弟子的呼声:“弟子,参见掌教。”
胡平扯着嗓子尖叫:“爹,不能这么轻松放过他们啊!我要杀她们全家!”
白鼋也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爹,给我杀了这老鬼……给我杀了他全家!”
第四百八十一章 杀天君
入夜。
小雨。
剑城的青石板小路被雨水弄得湿哒哒,路边小酒铺的灯火照在小路上,反射出昏黄旳光晕。
远处,有剑光重霄,有剑意凌云,有剑器相互撞击的‘叮当’声遥遥传来。
小路上,三五个神采飞扬,显然是初出茅庐,眼角眉梢还带着几丝倨傲之气,目光如剑,看谁都带着三个不服、四个不忿的青年,正摇晃着身躯慢悠悠的走过。
其中还有人拎着酒壶,故意做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做派,不时举起酒壶‘咕咚’来上几口。
卢仚扫了一眼这几个修为大概在熔炉境上下的剑修。
没经历过江湖,还没挨过世道毒打的青嫩年轻人啊,显然是跟着自家长辈来剑城参加剑缘盛会,谋求一口上好剑器的。
看那挑衅的眼神,倨傲的气质,行走时摇晃着肩膀,恨不得将街上行人都撞个跟头的霸道举止……卢仚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举起了大海碗。
胤垣也举起了酒碗,和卢仚轻轻的碰了一下,两人一言不发,一饮而尽。
小小的包间,四四方方一张八仙桌,上面布满了各色下酒的菜肴,包间角落里,堆积着十几个大酒坛子。
白天里,被胡天君收缴,然后又被卢仚击碎了胡天君留下的神魂印记的‘玄元一气太岳塔’,正悬浮在两人头顶,丝丝缕缕玄黄光气倒卷而下,裹住了整个房间。
这是一件彼岸境八重天的灵宝,擅长封禁、镇压,有祂隔绝内外,就算是传说中的天人,也别想不惊动卢仚,偷听到两人的说话。
“事情,就这样了?”卢仚一口干掉了碗中烈酒,夹了一片猪头肉,问胤垣白日里的事情最终是如何收场的。
“还能怎样?白玄月这剑门当代掌教亲自出场了,总不能剑门和影楼真个火并罢?”胤垣耸耸肩膀:“剑门伤了一些弟子,影楼死了一个外姓长老,却有一枚太上仙诰做赔,胡天君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白天也看到了,老白一出场,那胡天君就顺坡下驴,收手不打了呗!”
胤垣叹了一口气:“现在,老白正设宴款待那群心狠手黑的家伙呢,我这身份不尴不尬的人没资格入席,所以喽,赶紧来和你喝一顿辞行酒。”
卢仚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胤垣给自己和卢仚的酒碗里倒满了酒,同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哎……明日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以前总听人说,伴君如伴虎,我还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我跟在小白身边,啧……”
卢仚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吭声。
编,继续编……看你那模样,不是是蛮享受的么!
胤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卢仚,一脸痛苦的感慨着:“小白……脾性不好,喜怒无常,时常歇斯底里的发作下面人,偏偏我这个人哪,心善,看不得那些血肉模糊的……”
卢仚举起了右手,轻咳了一声:“闭嘴,说正经事。我知道你想吹嘘说,你和那姓白的丫头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咳,我也真正没想到,咳!”
胤垣收起了那一脸的痛苦,露出了极其猥琐的笑容,拼命的向卢仚挤眉弄眼:“真不考虑在我身边帮我?你能和胡天君打得不上不下的,这手段,啧啧……你若是愿意,我让小白给你一个实权长老的身份?”
卢仚摇了摇头,向窗外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事关紧要,不能马虎。白鼋那女人……我说不好,总之,你在她身边,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嗯……她不在剑城,她要去哪里?”
胤垣皱起了眉头,叹了一口气,举起了酒碗,再次和卢仚碰碗,然后一饮而尽。
“她在剑城,也不是乱逛,她给我说过,她出门游历,是为了积攒‘外功’,以弥补她的命格什么来着的……那些词,太高深,我修行不够,听不懂,我如今这金莲开的修为,都是她用剑门的灵丹妙药,硬生生给我堆起来的。”
“反正,她就是出门积攒‘外功’,在剑城么,她是调查万花门遭劫之事……之前她带人埋伏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大高手,据说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那天一场大战之后,她一直带着人在剑城蹲点呢。”
“但是这些天看来,明显人家吃亏了,不会再来了。”
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胤垣鬼头鬼脑的朝着四周望了一眼:“他爹白玄月,也不敢再让她在剑城待下去,白天里,老白已经训过一顿……小白给我抱怨,说白玄月怪她胡乱动用剑城,乃至地肺熔炉中的资源……”
卢仚给自己和胤垣满上了一碗酒,‘嘿嘿’的笑了起来。
白玄月的话,分明就是说卢仚和青柚三女占了剑城的大便宜,以及白鼋下令,让梧桐叟调动公款,重修回雁林的事情。嗯,白鼋的那些行事,的确有点败家子,白玄月有点小家子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么。
“所以,你们要去哪里?”卢仚很随意的问道。
胤垣的表情,就变得极其的诡异。
他轻咳了一声,再次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剑门、弥罗教、森罗教、圣阳宫,这是元灵天有数的排名前十的大宗门,四个宗门交界之地,有一片刻意留下的缓冲之地,大概有世俗界一百二十八个仙朝大小。”
“那边,出了邪诡。”
“大白天的漫天飘红灯,到了晚上,大街上就是一群一群的红裙大姑娘到处乱晃,什么大红轿子、红绣花鞋时不时的穿墙入户,吓都吓死个人。”
“更吓人的是,那地界上,青楼里的姑娘,大宅门里的小妾、丫鬟,平民家里的童养媳,街头巷尾的寡妇,一批接着一批的上吊、跳井……啧!”
胤垣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卢仚眉头一挑,骇然看着胤垣,事情闹得这么大?居然都闹到剑门这里了?想起来,卢仚和白女她们,还有‘同舟共济’的缘分呢。
“白玄月让小白带一批人,去解决这些邪诡。”胤垣幽幽道:“啧,我要去和老熟‘鬼’打交道了,还是一群女鬼……想想就刺激啊!”
剑城上空,一座浮空山峰上,最高的山顶处,一栋高楼形如利剑,直刺苍穹。
高楼顶层,四处窗门悉数打开,天风呼啸而过,吹得楼内众人衣袂飞舞,但是四周灯火纹丝不动,将偌大的房间照得通明。
楼内,剑门、影楼一行高层行古礼,以分席制,每人面前放了一张条案,按照地位高低席地跪坐。
最上方,剑门掌教白玄月和影楼楼主胡天君分列左右,正笑盈盈的相互敬酒、谈笑风生,回想当年的交情,品味当年的友情,热情洋溢的赞颂双方多年来酝酿出的感情。
两人下手处,剑门长老梧桐叟、白河、墨云等,影楼长老白蝎、黑蚴等,同样笑呵呵的,认真聆听着两家首脑充满了虚情假意、毫无营养的废话。
胡不为、胡天涯、胡海角兄弟三个,已经打扮得整整齐齐,乖乖的坐在胡天君的下手处,脸上同样堆满了笑容。
所有人都正儿八经的正襟危坐,唯有白鼋和胡平两位,很是惫懒的盘坐在地,隔着不到三丈远的距离,面孔扭曲,目露凶光的盯着对方。
胡平手上的筷子,已经换了十几双,每一双筷子到了他手上没有多久,就被他一寸寸捏得粉碎。
而白鼋则是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把小匕首,更是不知道如何做到的,让侍女专门给她弄了一副卤大肠,面色阴狠,目光凶残的,一点点的将那卤大肠一点点的切碎,切碎,切碎。
她面前的案几上,别无其他菜肴,就是一副排得很直溜的卤大肠,她一点一点的切割着。
如此行径,房间里的其他人,就当做没看到一样。
这两位主,就没一个好人,白日里,如果不是白玄月来得快,非要闹出大事来。剑门和影楼如果真的因为这事情大打出手,好罢,整个元灵天不知道要有多热闹!
现在他们这样……罢了,只要他们不跳起来动手,就由得他们去吧,反正都是没救了。
胡天君和白玄月说了一通废话后,白玄月毕竟是剑修,说话直接些,他举起酒盏,微笑道:“天君,我们是自幼的交情,以后你若是想念剑门的茶饭了,想要登门拜访,直接给做哥哥的我来一份书信,莪当倒履相迎呀!”
白玄月这话,很有意思。
他是明白的告诉胡天君,以后不要不通知一声就偷偷摸摸的上门,这样会引起误会的。
胡天君轻叹了一口气:“关心则乱呀,兄弟我也没想到,在大哥你的地盘上,你的三位侄儿,居然会被人殴伤,伏杀……而且,他们遇袭之夜,是受了大九宫剑阵的围攻。不为,那剑阵规模,你觉得会有多大?”
胡不为毕恭毕敬的直起了身体,沉声道:“白伯父明鉴,小侄昨夜遇袭,那剑阵规模堪称恐怖,怕是列阵剑修,不下十万人。今早剑门也有长老前往回雁林实地勘测过,以剑门几位长老的眼力,怕是比小侄判断得更加清楚。”
胡天君和胡不为的话,也很有意思。
胡天君是说,自家儿子在剑门的地盘上遇袭,他焦急呀,所以才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至于为什么是不通知剑门,而是自己偷偷摸摸的跑过来呢?
胡不为就给自家父亲做了最好的注释——不少于十万剑修布下的剑阵,袭击了整个回雁林,这样的规模,这样的手段,又是在剑门的地盘上,不由得不让人多想啊!
是不是,你剑门动的手呢?
白玄月眯起了眼睛,他缓缓扭头,朝着梧桐叟瞪了一眼。
梧桐叟低下头,很是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来:“掌教,以老夫现场勘探,列阵之人,怕是不止十万……回雁林废墟上残留的剑痕,怕是有,有,有……”
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梧桐叟沉声道:“列阵之人,怕是有百万之巨。”
白玄月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胡天君的瞳孔都莫名一缩,惊诧莫名,却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几分坐山观虎斗的惬意之色,甚至带着三分笑意,悠悠看向了白玄月。
在剑门的地盘上,百万剑修列阵袭杀剑城的附属小城。
这是一个大耳光子抽在了剑门的脸上啊,胡天君当然是喜闻乐见喽!
第四百八十二章 杀天君(2)
浮空岛上,白玄月和胡天君,就这么‘极有诚意’的,对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进行了友好而热烈旳协商。
最终,在一通没啥营养,明刀暗箭的互喷之后,两人友好的达成了默契。
首先,两人明确,剑门和影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友好宗门。剑门不可能袭杀影楼的大少爷,而影楼也绝对不会对剑门做任何的报复行动。
三位影楼大少爷在回雁林遇袭,那绝对是一个意外,白玄月和胡天君对此达成了一致的认同。至于凶手究竟是谁,两家会联手认真追查。
其次,白日里白鼋和胡平的冲突……小孩子不懂事嘛,惹了点小麻烦。白鼋这边下手是狠了一点,但是胡平也是自己无事生非,自找的麻烦。他如果不上白鼋的画舫,趾高气扬的要对白鼋如何如何的,后面的事情不就不会有了么?
所以这件事情,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回去后都会认真约束自家不懂事的小娃娃,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再次,剑门预付胡天君一枚太上仙诰,而胡天君,则会组织影楼的精兵强将,以监军的身份,赶赴极圣天。
胤垣的判断是对的。
对于白玄月和胡天君这样的人来说,白天的冲突,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其实胡平和白鼋无冤无仇的,就是两人都是那种性格乖戾的混蛋羔子,才莫名其妙搞出这么多事情。
等到两家大人真的碰面了,那点子小冲突,弹指间就抹平了。哪怕胡平被切了呢?一颗上好的断肢重生的丹丸灌下去,什么零部件都能重生出来,无非是有点心理阴影,这算什么事情?
哪怕影楼死了个胡天君的心腹长老,那也是外姓长老,不是他胡家嫡系。
有一枚预先到手的太上仙诰,胡天君还能说什么?
影楼的长老们,还能说什么?
搞不好,看到了那枚太上仙诰后,影楼的老不死们都会兴致勃勃的蹦出来,抛头颅、洒热血的跑去极圣天卖命!
成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两家之间,掀不起任何的风波来。唯一值得两家关注的,也就是回雁林那点子事情了——百万剑修组成剑阵洗荡了回雁林,呵呵!
那地方,可是影楼在剑门地盘上最大的暗桩据点。
两家都会动用力量,彻底的追查下去。
胡天君他们肯定会心里犯嘀咕,是不是自家的暗桩据点暴露了。
而对白玄月他们来说,既然这事情不是自家人干的,那么这事情就太严重了……百万剑修侵入到剑城的鼻子下面,作出这么大的事情,仅仅是为了杀三个影楼的‘狗崽子’么?
白玄月和胡天君笑呵呵的,纷纷举起酒盏相互敬酒畅饮。
两人都是面皮、脖颈微微泛红,一副酒劲上涌,感情上头的模样。他们热情的回顾往年如火如荼的青葱岁月,热情洋溢的讨论两人都曾经参加过的,一些元灵天修炼界的大事件,大风波。
房间角落里,帷幕后方,丝竹声响起。
有剑门女弟子衣衫褴褛,拎着明晃晃的大宝剑走上来,向众人献上美轮美奂的剑舞表演。
酒席上的气氛就逐渐热烈起来。
白河、墨云、梧桐叟,和影楼的几个长老开始相互敬酒。
胡不为开始向白鼋拉近乎,但是却碰了一鼻子的灰——白鼋只顾着在那里一段一段的切卤大肠,哪里有心情搭理他?
略微尴尬之后,胡不为就加入了一众长老的行列,开始拉关系,套近乎,为自己积攒人脉。
胡天涯、胡海角兄弟两,则是避开了一脸扭曲的胡平,兄弟两勾肩搭背的凑在一块儿,流着口水,看着那些剑舞的女弟子,目光不离人家矫健有力、线条优美的身子。
突然间,胡天君叹了一口气:“只是,真想不到,些许年不见,剑门居然涌现了如斯俊彦……白日里和小弟我动手的那年轻人,姓甚名谁啊?可是兄长为咱家侄女物色的良人?”
白玄月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开口,胡天君果断的截住了他:“真正可怖啊,当着小弟我的面,临阵突破照虚空境界,道果刚刚凝现,就光照九千里!”
胡天君放下酒盏,抓着一支筷子,轻轻的敲击面前的酒尊,发出‘叮叮’脆响。他感慨道:“英雄出少年啊,细思恐极啊。刚刚踏入照虚空境,就光照九千里,这简直就是……天人之姿……甚至是……太上之姿啊!”
白玄月舔了舔嘴唇。
白天里,他到得巧,恰恰是卢仚放出道果,踏入照虚空境时,他就赶到了现场。他藏在一旁,悄咪咪的看到了卢仚和胡天君正面抗衡的全过程。
胡天君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是剑门哪一家培养出来的人才?呵呵,只是我很好奇,他怎么用枪,不用剑呢?如此人才啊……”
笑了几声,胡天君举起了酒盏:“多谢兄长款待,时间不早,小弟就……告辞了。拿了兄长的好处,小弟自然要努力办事才行。”
白玄月也举起了酒盏,他轻轻的和胡天君碰了一下杯,突然绽放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那就祝天君一路顺风……嗯,回雁林损失惨重,芈喜怕是也受了惊吓,不如天君将她带回去,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胡天君的脸骤然一僵。
白玄月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
胡天君缓缓举起酒杯,一口将美酒饮下,笑着点头:“既然如此,罢了,芈喜,的确是我影楼的人,想不到兄长已经知道了,真是……白天我还看到,侄女身边有一极其俊朗、雄壮的年轻人,也不知道他又是谁呢?”
胡天君慢悠悠的说道:“江湖风波,人心险恶,侄女何等身份,小心有人图谋不轨……呵呵!兄长有查清他们的来历么?”
“那叫做阴鼋的年轻人且不提,他认识侄女的时候,正被山贼追杀,落魄着呢……此子实力低微,也做不出太大的危害来。但是这鲁智深么,如此修为,如此底蕴,岂是小门小户能够养出来的?”
胡天君轻松点破了胤垣和卢仚的来历……他甚至知道胤垣和白鼋认识时的场景!
影楼的情报能力……
放下酒盏,胡天君一甩袖子,朝着白玄月拱了拱手:“告辞!征伐极圣天,兄长且看我影楼表现就是。”
白玄月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朝着胡天君拱了拱手:“一路顺风……唔,一定要小心谨慎,那厮能够布置剑阵洗荡回雁林,怕不是和影楼有仇的?此行一定要小心啊!”
胡天君抿嘴一笑,朝着自家一行人一招手,一群人同时化为缕缕黑影迅速消逝。
白玄月的笑容骤然塌方,他体表一抹寒光扫过,胡天君等人使用过的条案、碗碟、酒器、筷子、汤勺等,同时被无铸剑芒搅成了粉碎。
“脏!”白玄月抖了抖袖子,极其厌恶的跺了跺脚:“刚刚那些酒食,还不如喂了狗!”
胡天君辞行,狠狠的恶心了白玄月一把。
白鼋和胤垣勾搭上了,胤垣显然和白鼋门不当户不对。
白鼋身边,还莫名多了个鲁智深,而这鲁智深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底蕴,绝对只有元灵天顶级的宗门倾尽全力,才能培养出来。
白鼋身边多了这么多牛鬼蛇神,就问白玄月这个做父亲的,担心不担心吧?
白玄月恼怒,干脆也掀桌子了。
你挑白鼋的事,白玄月就挑明了回雁林的勾当——堂堂剑门掌教,真不知道回雁林是你影楼的暗桩么?只不过,芈喜领导的回雁林对剑门没有什么危害,反而一直在兢兢业业的为剑城开采矿石,为繁荣剑门的地方经济做贡献,白玄月就懒得搭理而已。
你胡天君要恶心白玄月,白玄月干脆就狠狠恶心你胡天君一把。
来呀,互相伤害啊!
都是老狐狸,你不仁,我就不义喽!
多大的事情嘛!
“尔等,退下。”白玄月搅碎了胡天君等人使用过的器具后,朝着梧桐叟等剑门所属挥了挥袖子。
包括剑舞的女弟子,还有那些乐师都纷纷退去。
剁了一晚上卤大肠的白鼋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了,随手将匕首一丢,捂着鼻子,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白玄月冷笑:“那枚太上仙诰,才是喂了狗……哎,给那胡天君,还不如给我那鲁兄弟!”
白玄月轻咳了一声,他随手一挥,一抹剑芒封锁了整层楼面,他肃然看着白鼋,很严肃的问道:“可是,那阴鼋,还有这鲁智深……”
白鼋冷笑了一声:“阴鼋,我喜欢他……那鲁智深么,既然他和阴鼋一见如故,他就是我家兄弟。你,觉得不好?”
白玄月尴尬一笑,转过了话题:“万花门一案,怕是查不下去了,天书先生被胡平斩杀,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顺手而为?你,就先将那些邪诡处置了。祂们规模在急速扩张,若是能清理干净,定然是一注滔天大功!”
白鼋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大声抱怨道:“晓得了,晓得了……嚇,什么外功,内功?你们这群老梆子,就知道弄一些玄乎的东西!”
“我不管,要我去做事,先给阴鼋一个剑门长老的身份。”
“我那鲁兄弟,你也不能亏待了他,这件事,你要上心!”
第四百八十三章 杀天君(3)
胡天君带着四个儿子,一票下属,急匆匆离开了剑城。
白玄月已经点破了芈喜的身份,胡天君虽然恼怒,却也无奈,只能下令,让芈喜等人仔细疏散,去备用的据点汇合。
依旧和前次胡不为等人撤离时一样,一路施展了各种手段,两个时辰后,胡天君一行人来到了剑门和弥罗教交界处,一处三不管旳混乱地域。这里到处都是横行的盗匪,无数中小型修士家族在这里据地为王,其中一个族人三千,羽翼过万的小家族王家,正是影楼在此的暗桩。
王家堡的后院,静室中,胡天君和胡不为隔桌而坐,静室被重重叠叠的禁制遮护,一团人头大小的如水清光悬浮在桌子上空,照亮了整个静室。
“爹?”胡不为直勾勾的盯着太上仙诰。
虽然被卢仚渡化,对卢仚死心塌地的效忠,但是除了效忠卢仚之外,胡不为自身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面对这传说中的,搅和得整个元灵天风云变幻的至宝,胡不为也不由得浑身绷紧,呼吸急促。
“此物,不能留在手上。”胡天君皱着眉头,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为父怀疑,这就是剑门丢出来的鱼饵,若是将它带回总楼堂口,怕是有不测之变。”
胡不为抬起头来,狐疑的看着胡天君:“爹的意思是?”
胡天君低沉的说道:“如果此物,真的是太上仙诰,且数量稀少,则如此重宝,他白玄月如此轻松的送了出来,事情定有不对。而且,太上仙诰,怎能由那个明显德不配位的少宗保存?”
胡不为缓缓点头。
胡天君冷笑。
白鼋……居然是剑门立下的少宗?这,显然不对劲。影楼的情报系统颇为发达,虽然不如几个专门做情报买卖的宗门,但是做杀手的,怎可能没有一张覆盖面足够大,扎根足够深,实力足够强的情报网呢?
白鼋刚被立为剑门少宗,影楼就注意到了她,并且迅速组织了专门针对边缘的情报部门,事无巨细的收集和她有关的一切信息。
白鼋,实在不是‘善人’、‘良人’,交横跋扈、恣意胡为都无法形容她的品性,这样的人是未来的剑门之主?剑门想要自绝前程,自灭前途么?
而且,太上仙诰交给白鼋保管?
如此至宝,就这么不珍惜么?
胡天君冷然道:“三万年来,唯有剑门可以勾连上界,也唯有剑门可以收到上界的符诏。这一次,为了这可以保送人证道长生的太上仙诰,剑门驱动无数宗门去极圣天拼命!”
“一个小小的,已经近乎灵机破碎的极圣天,需要这么多宗门一并发力么?”
“你应该注意到了,极圣天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很不好,十二宗门联手,而且是排名元灵天前百行列的十二宗门联手,居然都落了个损兵折将,灰头灰脸,大群真传弟子陨落,甚至长老、掌教的分身,都折损了不少。”
“就为了这个,白天里白玄月随意送出的太上仙诰?”
胡天君站起身来,掏出几面小小的阵旗,在静室中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隔绝气息的阵法,然后朝着胡不为一挥手:“走吧,不管此物真假,且放在这里观察一段时日。”
“至于征伐极圣天么……呵呵,监军?让我影楼充当监军,岂不是让我们得罪所有参战的宗门?白玄月这厮,居心叵测,迟早有一天……”胡天君冷然一笑:“不过,我们影楼还是要参战的,否则,同样得罪了天下同道啊!”
“让老五过去吧!”
胡天君带着胡不为离开了静室,他冷飕飕的说道:“老五啊,不能留喽……虎毒不食子啊,但是,这也得……他-娘-的,也得这是个‘子’才行啊!”
“他昨日,在剑城当众劈死的那人,居然是天书先生!”
“还好,还好,区区一个算命的散修,这份因果我们影楼还承受得起。如果下次,他劈死的是白玄月的那混账闺女呢?”
胡不为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那,让老五带人去极圣天。”
胡天君点了点头:“正好这些年,楼里有一批外姓长老有点不安分,私下里结党营私,蝇营狗苟,将楼子闹得乌烟瘴气。我这里有他们的名单,将他们交给剑门,让他们去极圣天拼命。”
“不管战果如何……以后,就见不到你五弟了,这些天,你对他好些,不要动辄打骂。重生肢体的灵丹,给他送去,再给他送一批善生养的好女儿过去,让他留下血脉罢!”
胡天君在这里安排得妥妥当当。
一行人再次启程,通过王家秘密架设的挪移阵扬长而去。胡天君和胡不为刚才所在的那间密室,自然是被王家重重叠叠的谨慎封锁,没有族人敢靠近半步。
天亮了。
卢仚去给胤垣、白鼋送行。
早白鼋一步,为了调查万花门遭劫一案,被剑门纠集起来的那些宗门耆宿已经带着弟子门人散去。洗剑池上空,不见了那些浮空山峰,飞天大舰,洗剑池周边,也没有了那些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各宗修士。
当然,明面上他们是散去的,但是背地里,谁知道呢?
当着白鼋的面,胤垣紧握着卢仚的手用力的摇晃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珠子里,尽是浓烈的兄弟之情、同袍之谊:“智深啊,智深,我的兄弟,你一定要记得我阴鼋……记住,想哥哥我了,就去剑门任何一个堂口,给哥哥我捎一封信。”
白鼋在一旁看得吃味,她很认真的看了一眼站在卢仚身后的青柚三女,盘算了一番胤垣和卢仚之间存在‘不单纯关系’的可能性后,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猜测丢出了九霄云外。
她一个大步到了胤垣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手掌,拉着他退后了几步。
“好了,赶路要紧,老家伙给我分派了新差事,要我去和鬼打架哩……咳咳,救民倒悬,解救苍生,这种事情,不能耽误了。”
抡起巴掌,白鼋一蹦而起,重重的拍了一下卢仚的肩膀,抬起头来,看着卢仚笑道:“鲁兄弟,你要找白鼋,只管找任何一家剑门的堂口,让他们给我传信,就一定能找到我们!”
眨巴了一下眼睛,白鼋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四颗清光四溢的光团,随手塞进了卢仚的手中:“喏,虽然没能杀了胡天君,但是自家兄弟,我白鼋可从来不吝啬。三枚太上仙诰,你是为了三个弟妹准备的罢?得了,我给你四颗,这下子你们一家子都能证道飞升了,到时候,正好给我做个伴!”
白鼋昂首挺胸的看着卢仚:“我积攒了足够的外功后,是一定要飞升上界的,到时候,我身边也少不了帮手。鲁兄弟,我把你当自家亲弟弟,好好修炼,以后帮我揍人!”
她指了指天空,冷笑了几声:“上面,有几个碍眼的蠢货,莪迟早拾掇了他们!”
卢仚眉头一挑,骇然看着白鼋:“大嫂……你?”
一声大嫂叫得白鼋眉开眼笑,她连着蹦起来三次,连续拍了卢仚三次肩膀,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通体金色,玉石雕成,不断向外释放出凌厉锋芒的令牌。
“喏,老家伙昨天来去匆匆,半夜就跑了,这是我为你要的东西,我剑门的客卿长老令。有了这令牌,你就享受我剑门长老的待遇,每年供奉不少,但是不用你操心任何事情。”
“有了这块令牌,这天下,敢招惹你的人就不多了。”
“如果有,只管报我的名字,就说他对我不敬,随手杀了就是。偌大的剑门,不管你杀了谁,都能帮你扛下来!”
白鼋笑呵呵的叮嘱了一通,然后唯恐胤垣和卢仚再次‘真情流露’,忙不迭的拉着胤垣就走。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冲进了一座大殿,挪移阵幽光一闪,一行人就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
卢仚想起了昨夜他和胤垣的对话。
好吧,白女那群邪诡,真正的根脚,是被元灵天和极圣天联手彻底破灭的万妙天生灵……一个世界的怨念和仇恨啊,希望白鼋此行顺利吧!
将四颗光球纳入北溟戒,感受着四面八方头来的炽烈目光,卢仚无奈摇头。
白鼋这家伙,虽然无心,实际好意,但是实实在在给卢仚挖了个天坑,就等着他往下面蹦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四枚太上仙诰,这是逼着无数的修士来坑蒙拐骗偷抢盗啊!
不过,浑水好摸鱼,谁怕谁呢?
卢仚正思忖着,一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气度不凡的老人,就在十几名气息沉肃的修士簇拥下,大步走到了面前。
卢仚一看这老人,好么,熟人。
昨日白天里大战,催动玄元一气太岳塔当头砸落,却被胡天君硬生生缴获的那名宗门耆宿。
胡天君草草炼化了太岳塔,用祂来打卢仚,被临阵突破的卢仚一枪抽飞。
如今,这太岳塔在卢仚手中。
彼岸境八重天的灵宝,而且是卢仚手上唯一一件能够见光,算得上‘来路清晰’的灵宝!尤其是其威能浩大,擅长封禁、镇压,正和卢仚如今的手段相辅相成,是一件用起来极其趁手的灵宝!
卢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向老人拱了拱手:“这位前辈,敢问有何贵干?”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杀天君(4)
老人是香火道太上长老元宵。
这名字,让卢仚想起了记忆深处,一种白白圆圆、甜美好吃的食物。
但是元宵长老和卢仚记忆中的美味显然完全没任何干系,他旳态度极其的僵硬、恶劣,直接将卢仚当做仇人一般,勒令卢仚归还他香火道的镇教至宝玄元一气太岳塔。
元宵身后的十几个心腹,更是七嘴八舌的威胁卢仚,如果他不归还这座宝塔,则后果堪虞,甚至可能满门死绝,九族被诛等等。
如此恶劣的态度,自然是谈不下去,卢仚旗帜鲜明的摆明了自家态度。
这宝贝,是他从胡天君手上抢下的战利品。
如果元宵想要索回自家的镇教之宝,请找胡天君商量去。想要从卢仚这里空口白牙的讨好处,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谈判破裂,元宵带着门人心腹转身就走。
这里是剑城,卢仚刚刚从白鼋手上得到了白玄月亲手签发的客情长老的令牌。在剑城,在剑门的地盘上对剑门的客情长老出手……在元灵天综合实力排名十三位的香火道,还没这样的底气。
这事情,当然没完,肯定还有后续。
但是卢仚,不在乎。
接下来的几天,卢仚继续在剑城晃悠,整日里和青柚三女游山玩水。而阿虎、鱼癫虎一行人,则是整日里吃吃喝喝,或者带着大把大把的沧海珏、宝光珏,去剑城各处铸剑作坊扫货。
各色飞剑,各色甲胄,各色剑阵阵图,配套的剑器等等,在梧桐叟的有意照顾下,阿虎一行人在剑城几乎能以成本价进行采购。
卢仚前一段时间辛苦积攒下来的身家,逐渐化为道兵手中的利剑,身上的甲胄,汇聚的阵图等等,道兵的战力,开始飞跃提升。
几天中,无论卢仚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恶意的目光。
暂时还没人动手,但是相信,只要卢仚离开剑城,一定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如此一晃一个多月,剑城这次的剑缘盛会已经到了尾声,这次的盛会办得有点潦草,因为真正的精品、极品,都被卢仚用内部价直接拿下,很多万里迢迢来求剑的修士,只能悻悻然捧着一口差不离的剑器离去。
剑城,逐渐回复了应有的宁静和秩序。
卢仚也逐渐摸清了洗剑池上,接引头陀他们想要进入的那个小世界,或者干脆说掌心佛国的游动规律。他如今人在剑城,只要闭目冥想,以佛门法力牵引,就能隐约感受到虚空中那一点游走不定的气息。
苍陵大原,这里就是剑门和其他几家大宗门,专门留出来的缓冲地带,也正是白女等邪诡进入元灵天后的坠落之地,如今邪诡侵染最为严重的区域。
这处大原广袤至极,足足有上百个玄燕仙朝的疆域大小,这里并无成型的大势力,或者说,剑门、弥罗教等几个大宗门,不允许这里出现成型的大势力。是以,这里的修士,只能以流贼盗匪、修士家族的样式存在。
混乱,是这里的常态,没有规则,就是这里唯一的规则。
而白女等邪诡搅和进来后,这里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如此混乱的地带,却正好适合一类人生存——杀手!
大白天的,苍陵大原有数的大城‘桤木城’,城内西北角一座极大的宅邸‘胡府’,胡天君站在后园一栋书楼中,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下面园子里,一支整整齐齐的迎亲队伍。
红衣衫,红轿子,红色的灯笼悬浮在空中,几个抬轿子的轿夫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胡天君。这几个轿夫,面色惨白,微微敞开的嘴唇里空无一物,悚然是几张绝美的女子人皮,外面套着红色长裙。
轿子前后,有大群鼓号手以及迎送亲的队伍簇拥。
这些‘人’,身躯纹丝不动,脖颈诡异的扭曲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将面孔扭过来,笔直的对准了胡天君。
一如那几个轿夫,这些鼓号手、迎送亲的‘人’,也都是面色惨白,眼眸漆黑,微微开启的嘴里空无一物,全都是空荡荡的美女人皮,披挂着衣衫在外行走。
‘咯咯’的轻笑声从轿子里传出,一支惨白的手掌慢吞吞的掀起了轿子的窗帘,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孔缓缓的从窗口探出。
‘嘎吱’声中,这面孔后面的脖颈一点点的拉长,拉长,渐渐地拉长到了十几丈长短,硬生生将脑袋送到了胡天君面前。
“相公生得,颇为英俊,不如,和奴家配对,耍子去?”那美人脑袋朝着胡天君娇笑:“妾身有很多姐妹,可以让相公一日赏尽百花,尽享人间极乐!”
胡天君背着手,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张美轮美奂的美人俏脸。
饶是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尸山血海的惨厉场面,一颗心已经锻造得堪比精钢,如今也不由得心跳微微加速,后心一阵阵的白毛汗直冒。
如此诡异……
元灵天有鬼修,更有横行一方的鬼王、鬼帝等强横存在,甚至有鬼修参悟了天地妙理,硬生生踏入了半步天人境,成为各方大势力的座上贵宾。
对于鬼修、怨灵之类的存在,胡天君也不陌生,他甚至在年轻时充当一线杀手的时候,亲自刺杀过不少的鬼王、鬼帝,劫掠他们的鬼丹精华拿来炼丹、炼器、淬炼神魂等等。
但是眼前的这种诡异……
胡天君动用了数十种影楼秘术,硬是没能从这些诡异身上找到半点儿鬼气。
她们不是鬼。
但是她们这模样,究竟算什么呢?
抬头看看天,红日高悬,正当正午,是一日间天地阳气最盛的时分,这些诡异就堂而皇之的穿堂入室,闯到了这处影楼在桤木城的秘密据点中来。
“相公,你不认识妾身了?”那美人儿娇笑着,她长长的脖颈轻轻的晃了晃,那轿子的窗口中,就有一团幽光慢悠悠的挤了出来,那分明是一具浑身死白,却半透明的女子娇躯。
女子的头颅不动,她的脖颈缓缓缩短,那女子娇躯就浮上空中,被脖颈拖拽着,一点点的向脑袋这边凑了过来。
胡天君的瞳孔突然抽缩。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邪诡的场景——在那女子半透明的肚皮中,分明有一对儿男女婴孩。看他们的体态大小,大概怀胎八九月的样子,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出他们的长相、模样。
此刻两个还在母胎的婴孩,正隔着女子半透明的肚皮,龇牙咧嘴的朝着胡天君笑着。
笑也就算了,随着他们‘咯咯咯’的清脆笑声,整个园子的四面八方,都有婴孩笑声响起。然后,好像有无数隐形的婴孩在四周乱爬,‘啪啪’声中,园子的墙壁上、地面上,书楼的天花板上,四壁和地板上,不断冒出一个个血淋淋的婴孩小手印。
那两个在女子腹中的男女婴孩突然哭了起来,他们朝着胡天君伸出了手:“爹,爹,我们要喝奶!”
胡天君微微一怔。
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任何异象。
甚至胡天君那在无数次的刺杀和生死搏杀中养出的危险预知,没有任何的警示,胡天君就觉得自家胸口的两处凸起一阵剧痛,好似有小孩子的乳牙咬住了自己的尴尬部位,他的皮肤突然裂开,鲜血‘噗’的一下喷了出来。
胡天君面孔扭曲,气急败坏的大吼了一声。
黑白二色雾气席卷整个园林,无数条无声无息,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寒芒横扫虚空。
面前的邪诡女子,整个嫁娶队伍同时碎裂,数十盏红灯笼炸碎开来,化为绿油油的阴火落在地上,烧得地面融化,释放出森森寒气,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莫名的香气。
“相公,你好狠的心……不要妾身也就罢了,你的亲生孩儿你都舍得杀?”
“呜呜,妾身记住相公了。”
“明日,妾身请几位姐姐过来,和相公好好的说说道理!”
胡天君顾不得追杀,他知道,他刚才的攻击,居然没有对那一队儿邪诡造成致命的杀伤。
但是现在,他怎可能顾得上去彻底破灭这些邪诡?
他低头,鲜血已经浸透了他身上的雪白衣衫,在他胸口洇出了两块巴掌大小的血印子。
胸口刺痛绵绵袭来,这种痛,直刺神魂,让胡天君都有点消受不得。他可是曾经被人用飞剑洞穿身躯数十次,还能奋力爆发,将对方反杀的硬汉子,却因为胸口那一点点小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直抽冷气!
胡天君身后,十几名影楼高手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胡天君转过身,咬牙切齿的看着这十几名下属,压低了声音,嘶声吼道:“今日之事,谁敢外泄,我亲自将他的皮扒下来!”
‘咣当’一声,吊儿郎当的胡平踢开房门,闯了进来。
他兴奋至极的大吼着:“爹,爹,刚刚你这里闹鬼了?听说这桤木城的女鬼,一个个贼水灵……爹,你给我弄两个女鬼呗?让我试试女鬼和正常女人,有什么……”
胡平猛地瞪大了眼睛,骇然看着胡天君胸口的两团血水。
他狐疑的看着十几名目瞪口呆的影楼高手,低声嘟囔道:“爹,你在搞什么呢?你的胸,被人*****了?”
胡天君身体微微一晃,眼前一黑,差点没被胡平气得昏死过去。
“孽畜,你,你,你,给我滚!”
第四百八十五章 杀天君(5)
桤木城外,小山岗,满山红杜鹃。
接引头陀盘坐在一株杜鹃花下,喜笑盈盈望着桤木城。
桤木城,苍陵大原有数的大城,由几个大氏族联手管理,控制了方圆上亿里的区域。若有外敌入侵,则几个大氏族联手抵御,共抗强敌;但是平日里,几个大氏族就好像疯狗一样内斗不休,每年都有数以万计旳修士因为它们的内斗而粉身碎骨。
谁能想到,桤木城,就是影楼最重要的一处杀手训练营?
几个大氏族的内斗,几个大氏族和周边势力的恶战,全都是为了掀起战乱,为了让那些影楼的杀手在实打实的流血厮杀中培养经验,快速修行。
“如此魔窟,当灭。”
接引头陀笑着对同样盘坐在杜鹃花下的几个光头和尚如此说道。
几个光头和尚,一个极其雄壮,皮肤泛着暗金色,宛如古铜铸成;一个白白胖胖,肉乎乎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个满脸愁苦,好似用苦胆汁腌制了三万年,每条皱纹都透着一股子苦涩的韵味;一个……
最后一个和尚,寻常人几乎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他坐在那里,就好像和这山,这树,这一片大地,彻底的融为一体。你看向他,你只会认为,你看到了一座山,一棵树,一块泥巴,甚至是一支蚱蜢,一只蚂蚁,一只麻雀……你会忽略他的存在,连他高矮胖瘦、黑白美丑都弄不清楚。
四个和尚缓缓点头,纷纷站起身来。
那极其雄壮的和尚,一步一步,很踏实的走向桤木城。
白胖和尚,则是身体一晃,笔直的冲向天空,他瞬息间飞上了数万里高空,然后化身一尊白银佛像,无声无息的朝着下方俯冲。
那愁苦的和尚,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柄利剑,手指轻弹剑锋,‘铿锵’剑鸣声中,他的身后肌肉一阵蠕动,四条手臂缓缓从他身后长出,每一支手臂都紧握着一柄长剑。
而那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和尚,他起身后,就消失了。
接引头陀微笑,他一拍身边的杜鹃花,大片血一样殷红的花瓣腾空飞起,他双手合十口诵佛号,于是每一片花瓣上,都多了一个火柴棍大小的接引头陀。数以万计的花瓣随着风,向桤木城飘去,俨然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
桤木城内,大白天邪诡横行。
时不时的,某处就有寒芒爆发,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有人击杀了邪诡。
时不时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惨嚎传来,四周修士闻声赶去,就看到地上一摊鲜血,这是有人遭了邪诡的毒手。
城内一片混乱,人心浮动,有百姓想要拖家携口的逃离桤木城,但是四方城门,全都变成了一张张红润的樱桃小口。这小嘴微微开合,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嘴里一片黑洞洞,深不见底、诡邪不可测,没人敢往这样的‘城门’迈出一步,所有凡人都被封在了城中。
有人灵机一动,想要爬上城墙,然后用绳索垂吊,溜出城去。
但是通往城墙顶部的石阶上,一支支雪白粉嫩的小手不时的从砖头缝隙中伸出来,这些小手拎着一张张红手绢,轻轻的招摇着:“大爷,来玩呀,来呀!”
有离得近的青壮小伙莫名的心头一股子邪火冲出,大胆的踏上了石阶,那些小手抓着他的脚脖子往下一扯,‘噗嗤’一声,人就不知去向,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套衣衫。
街头巷尾,乃至一些豪门大院的院子里,一些水井附近,不时有模糊的女子身影出现。她们哭哭啼啼的,抱着脑袋往水井里‘噗通’一跳,附近就会发出一阵惊恐的哭喊声,莫名的,有人好端端的就全身变得湿哒哒的,嘴里、鼻孔里不断喷出水来,平地里活生生被溺毙。
后园,书楼,胡天君狠狠的给了胡平几脚,咬着牙道:“将桤木城所有达到铜牌以上的精锐弟子全部调走,速速撤离。不仅是桤木城,苍陵大原本门所有据点,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手看守,其他任一律撤走。”
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套衣衫,胡天君手掌按住还在剧痛的胸口伤处,朝着胡平骂道:“孽畜,要不是你母亲苦苦哀求……”
手指朝着胡平狠狠的戳了戳,胡天君厉声道:“桤木城的精锐弟子,就是你未来征伐极圣天的班底。你……好生用心的做事,不要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
胡天君心情极其复杂的看着一脸戾气的胡平。
毕竟是自家亲儿子……如果胡平这次远征极圣天,能够表现得好一些,能够表现得正常一些,他不介意给这个牲口不如的东西一次机会。
桤木城作为影楼在苍陵大原最重要的训练营,积攒的精锐杀手数以百万计。
这样的一份班底,如果真正下功夫用心,不难作出一份大功绩来!
胡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爹,您放心,嘿,到了极圣天,您就看好了……嘿嘿,也不知道,极圣天的小娘子水灵不水灵!”
胡天君绝望的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天花板上,一支支血色小手印清晰可见,胡天君又腻味的低下头,狠狠的瞪了胡平一眼:“你,年纪不小了。看看你大哥,他平日里做的什么事情?他已经能帮你爹我处理楼务了,而你呢?还在整日里瞎混!”
胡平兴奋得面皮通红,他大声叫嚷道:“那是你不给我机会呗……你把影楼交给我,让我折腾个三五十年的,你看看,我保证影楼在我的手上发扬光大……你把老大丢去极圣天呗,影楼交给我,您找个地方歇息去?”
胡天君手指头一阵抽搐,他现在很想亲手掐死这个混账儿子。
他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胡平,冷声道:“如果你在极圣天表现得好,你回来后,我给你影楼一殿之主的实权。如果你做得好,未来……也不是不可以。”
胡平笑得大槽牙都露了出来,他指着胡天君大声咧咧:“你说的啊?你说的啊!这话你记住了啊,可别当一个屁给放了!”
同在房间里的几个影楼长老都看不下去了,一个个转过目光,皱着眉头,看向了窗外几盏慢悠悠飘过的红灯笼。
他们觉得,如果胡平是自家的娃儿,他们早就一刀劈死了。
不就是一个儿子么?多娶三五百个小妾,还怕生不出孩子来?啧,楼主对这胡平,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可是这胡平……实在不是个玩意儿啊!
一条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影,悄然无声出现在几个长老身后。
若有若无的一声佛号声响起,胡天君和几个影楼长老同时色变,胡天君身边黑白二色雾气喷涌,大片寒光瞬间笼罩整座书楼。
‘嘭嘭嘭’,连续七声闷响连成了一片,那人影突兀出手,一柄一尺多长的小小金刚杵爆发出不可直视的强光,震碎了胡天君身边的黑白二色雾气,狠狠的轰在了房间里七名影楼长老的后脑勺上。
浓烈、狂暴、恣意、肆虐的杀意凝成了实质,那人影身后,一尊血色佛像一闪而逝,七名照虚空后期、圆满境的影楼长老,自身精通无数暗杀、突袭手段,更是暗杀、刺杀过无数高手,却被人用更加高明、更加匪夷所思的手段刺杀。
小小金刚杵,宛如巨型火山轰然爆发,一道道重重叠叠杀意凛然,更带着一股子可怖灭绝之意的佛力轰进七名长老的头颅,就看到七颗头颅爆发出夺目的血光,然后‘啪’的一下,连带着神魂一起瞬间湮灭。
胡天君浑身直竖,心脏骤然抽缩。
他嘶声吼道:“杀佛无心……你是杀佛无心……混账东西!”
杀佛无心,元灵天杀手界的传说。
其在元灵天杀手行当里的身份,大概就是黄昏时分,老爷爷给小孙子讲的鬼故事里面的那些恶鬼。
偌大的影楼,曾经动用了巨量的精力、人力,调动了无数的资源,想要查实杀佛无心的身份——这厮,曾经数次虎口拔牙,抢了影楼的买卖,甚至连影楼派去的杀手都一并杀得干干净净。
但是耗费了长达千年的时间,影楼对杀佛无心依旧一无所知。
他,应该存在。
但是,没人能找到他。
而此刻,胡天君看到那人影身后那尊血色佛像,一些和杀佛无心相关的传说顿时涌上心头,他嘶声怒喝,同时无数寒芒朝着杀佛无心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胡天君身上大片幽微的玄光涌动,他几乎是同时激发了上百种防御手段护住了自身,一把抓住了胡平的肩膀,带着胡平全速遁出了书楼。
书楼被无数寒光切得粉碎,但是杀佛无心就静静的站在胡天君放出的寒光中,他好似不存在一般,无数寒光洞穿他的身体,却没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胡天君抓着胡平遁出书楼,他看着杀佛无心静静留在原地,没有任何衔尾追杀的动作,他心头骤然警讯涌动,猛地抬起头来,张口就喷出了一抹流光。
一尊高有三丈上下的银色佛像当头砸下,快到了极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佛像狠狠的砸在了胡天君喷出的流光上,流光骤然一凝,露出了本体,一柄三寸长短的透明短剑。
这柄通体环绕着淡淡轻烟的短剑一丝丝粉碎,银色佛像只是微微一滞,继续狠狠的砸了下来。
胡天君停在了原地,咬牙看着这尊佛像。
第四百八十六章 杀天君(6)
虚空,锁定。
时间,迟滞。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五行遁法,诸般秘术,统统锁死。
这尊银色佛像从天而降之时,就已经从‘因果’层面上,注定了要生出一颗果实——这一击,必定要落在胡天君的身上。无论他如何闪避,无论他如何反抗,一击必中!
胡天君再次张开嘴。
无数凄厉的鬼啸声从他体内冲出,一面巴掌大小旳小小旗幡喷吐着黑烟血光从他嘴里飞起。旗幡微微一抖,顿时黑烟邪气冲天,漫天血光缭绕,无数比绿豆还要小千倍、百倍的鬼魅幻影嘶吼着,咆哮着,怒骂着,化为一抹抹邪影撞上了银色佛像。
影楼传承至宝‘两仪崩绝十方屠灭御灵幡’,元灵天众多先天灵宝中,邪魔一道灵宝排名前十的重器。
无数年来,影楼击杀了无数目标,其中七成人的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无数年来,影楼遍布元灵天的大小训练营,无数据点中,那些陨落夭折的杀手,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无数年来,影楼有计划,有组织的,对元灵天某些偏僻地狱的散修、家族、小宗门,甚至是平民百姓进行大规模的杀戮,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这御灵幡,堪称元灵天第一凶戾之器。
吞噬无数精血神魂,温养至邪战鬼,更能放出‘屠灭血光’,寻常修士看一眼,就神魂消亡,碰一碰,就骨肉崩碎。更擅长污人法器,坏人根基,破除各种禁制、神通。
在剑城,胡天君和卢仚一战,他根本就没有动用这御灵幡的意思。以他半步天人境的境界,足以镇压卢仚,这等压箱底的至宝,除非是碰到了无法抵挡的敌人,否则胡天君哪里会轻易施展?
这当头落下的银色佛像,还有站在书楼废墟上空冷冷凝视自己的杀佛无心,让胡天君毫不犹豫的动用了这件影楼的传承至宝。
银色佛像宛如闪电一般落下,御灵幡放出的黑烟邪气、血光邪影,距离祂还有丝丝距离,险而又险就要撞上祂时,这佛像微微一闪,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御灵幡全力一击顿时落空,‘嗡’的一声巨响,黑烟邪气、血光邪影冲天而起,瞬间化为一个巨大的网罗将整个桤木城笼罩在内。
桤木城中,无数血色人影齐声尖叫怒骂,一盏盏红灯笼瞬间崩碎瓦解,墙壁上,无数血色掌印‘啪啪啪’的不断浮现,然后急速消失。
一支支走街串巷的迎亲队伍,红轿子崩碎,一张张人皮干瘪,各色稀奇古怪的邪诡好似被烈日暴晒的青苔,顷刻间就枯萎、消散,化为无形。
御灵幡凶厉无比,胡天君并没有攻击这些邪诡的意思,单单御灵幡放出的凶煞之气,就已经将桤木城内的无数邪诡一卷而空。
胡天君一口老血喷出。
半步天人境的修为,不足以驾驭这柄凶器。
胡天君体内法力急速消耗,甚至连精血都一阵浮动。如果胡天君不能满足御灵幡的法力消耗,那么,御灵幡就会抽取他的精血甚至神魂……甚至更加飘忽不可测的寿命、气运、命数等等填补自身消耗。
放在三万年前,御灵幡这种品阶的凶器,唯有天人境大能才能镇压,唯有极其资深的,近乎能依靠自身之力飞升的天人境绝巅大能,才能操控自如。
胡天君……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甚至,血光罩在了胡天君身边的胡平身上,胡平脸上骤然出现了一丝丝细细的皱纹,御灵幡开始不分敌我的疯狂攻击除了胡天君之外的任何人,胡平也难免受了鱼池之灾。
胡天君一指头轰在了小小的御灵幡上,一口血喷在幡面上,口诵秘咒,强行压制了御灵幡对胡平的攻击。
胡平浑身汗如雨下,汗水中赫然混着一丝丝血水和一丝丝黄色的油脂。
如果不是胡天君及时反应,胡平弹指间就会被御灵幡吸取一空,成为御灵幡内浑浑噩噩,只知道杀戮吞噬的战鬼。
“爹!”胡平吓得手舞足蹈,嘶声尖啸。
无声无息的,就在胡天君面前,那凭空消失的银色佛像凭空出现。
原本三丈高的银色佛像,已经压缩到了三寸高下,似乎是随着体积的缩小,佛像蕴藏的力量越发恢弘,整座佛像朝外喷涌着银色的佛光,坚硬、锋利、冷漠、至高,以一种绝灭万物、超度众生寂灭的决绝之意,朝着胡天君撞了过来。
御灵幡通灵,一重重黑烟邪气凭空涌出,重重叠叠挡在了银色佛像前。更有无数细小的战鬼凶厉无比的向前猛冲,浑身裹着血光,和那银色佛光剧烈的冲撞在一起。
‘嗤嗤嗤嗤嗤’!
银色佛像体内传来一声声高亢暴烈的梵唱声,银色佛光急速旋转,一层层黑烟粉碎,一重重邪光瓦解,无数冲上去的战鬼虚影发出凄厉的吼声,化为一缕缕青烟飘散。
御灵幡内,无穷无尽的黑烟邪气继续涌出,血光裹着无数的战鬼疯狂冲击,银色佛像的体表迅速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污垢,更有一些极细的银色颗粒不断瓦解崩塌,银色的佛光也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胡天君冷笑。
这一把,稳了。
御灵幡虽然是天人境才能镇压操控的凶厉之物,他胡天君只能发挥出其百分之一不到的威力。但是这毕竟是影楼无数年来牺牲无数生灵养熟的利器,这银色佛像也仅仅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
“死来!”
胡天君大吼,朝着悬浮在前方的杀佛无心狠狠一指,顿时漫天黑烟邪气翻卷着,朝杀佛无心狠狠的撞了上去。
杀佛无心双手合十,很是淡定的站在空中,口中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死秃子,你们都去死罢!”胡天君咬着牙,全力驱动御灵幡攻击杀佛无心和银色佛像:“万花门的案子,是你们做下的?嘿,嘿嘿,你们把我影楼当做什么了?”
影楼的情报系统极其得力,天书先生卜算出了万花门遭劫一案的蛛丝马迹,剑门少宗白鼋带着一群宗门耆宿在洗剑池伏杀,和一群佛门秃子大打出手,硬生生重创了一群死秃子的事情,胡天君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现在元灵天有数的几个排名靠前的大宗门,已经知道,万花门遭劫,甚至大批其他宗门的精锐弟子莫名失踪的事情,和秃子有关!
但是胡天君真没想到,居然会有死秃子赶来袭杀自己!
影楼可是靠刺杀暗杀吃饭的啊!
他是影楼楼主,这群死秃子,想什么呢?
杀佛无心静静的站在那里,黑烟邪气、血光战鬼呼啸着用来,然后纷纷从他体内穿过,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大黑天秘传神通,唯半步天人境才有能力入手修炼的‘彼岸天’。
人在彼岸,不在当世。
真身寄托于彼岸世界,只有一道虚影留存世间。除非能找到杀佛无心的本体所在,否则任何杀伤,任何攻击,对他完全无效。
当然,以半步天人境的修为,不可能真正抵达传说中的彼岸,得大圆满,得大智慧,得大觉悟,证得真正如来。
杀佛无心的真身,就在附近——就在他道果普照虚空,所能影响的虚空中某一处。
如杀佛无心道果照耀九千里,他的真身,就在这九千里虚空中的某一处。若是有大神通、大威能,瞬间崩碎九千里虚空,就能对杀佛无心造成真正的伤害!
但是,这又有一个极其无赖的地方。
如果杀佛无心凝聚了两颗道果,每颗道果都照耀九千里,那么他就能将真身藏在一万八千里虚空中的任何一处。天上地下,水里河里,一株草、一棵树,一朵花,一颗沙,都有可能是杀佛无心的本体所在!
这就让杀佛无心的对手,很难堪了!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胡天君疯狂催动御灵幡,却无法真正碰触到杀佛无心!
胡天君一颗眼珠彻底变成了漆黑,一颗眼珠彻底变成了死白,黑白双眼死死的盯着杀佛无心凝视了一弹指间,脑海中无数影楼的典籍奥秘迅速流过脑海,胡天君咬牙道:“佛门余孽……彼岸天?”
杀佛无心缓缓点头:“小僧凝聚佛果十三,真身就在周边九万七千里内,且以神通神足通游走不定,施主可以试试,看看能否击杀小僧!”
说话间,那银色佛像一声大吼,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天君差点想要骂娘!
真身在周边九万七千里内,而且在以佛门神通神足通漫天乱跑……你让胡天君如何去攻击对方?
换成真正的天人境大能操控御灵幡,这就不是问题。
或者,某些咒杀之术,应该也能起到一些功效。
但是咒杀之术么……影楼有长老精通此术,胡天君不熟啊……
短短呼吸间,胡天君的法力已经消耗了三成,他掏出一颗急速补充法力的血丹纳入口中,朝着杀佛无心狠狠点头:“好,好,好,今日恩赐,来日必偿!”
黑烟邪气一卷,无数战鬼呼啸着冲来,卷起胡天君父子就要遁走。
一声大吼冲天而起,一颗通体金光四射的巨型狮子头在胡天君面前突然浮现,这高有百丈的金狮子张开大嘴,就是一声佛门降魔狮子吼发出。
一声巨响,整个桤木城炸成了无数粉尘飘散,胡天君身边的黑烟邪气骤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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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杀天君(7)
一声大吼,胡天君服下血丹,刚刚恢复到七成半的法力,骤然消耗两成,法力只剩下五成半。
胡天君一黑一白两颗眼眸骤然色变,变成了一片血色,随后化为一片浑浊的阴寒。他催动影楼秘法,燃烧精血,顷刻间那颗血丹旳药力融入神魂,以损失一成精血为代价,将法力急速补充回了八成。
一成精血!
胡天君的心都在滴血!
半步天人境的一成精血,以其蕴藏的能量、本源,兑换成普通的鸡鸭血的话,能淹掉一百个桤木城还不止!
就这么损耗了!
胡天君一声嘶吼,他迎着狮子吼爆发出的金光,强行上前一步,左眼猛地一跳,一颗拳头大小灰扑扑没有任何光泽,没有任何光影的半透明宝珠就从眼眸中喷出。
这宝珠一旋,虚空中大片幽微无形的波动急速跳动,完美契合了对方狮子吼爆发的法力波动、道韵轨纹,顷刻间就将这威力至大的狮子吼中和、消融。
这是影楼的另外一件镇楼之宝‘天地同归’,它并无直接的杀伤力、破坏力,但是它能以极其神妙的手段,阴阳契合,两仪生化,消泯法术,溶解禁制,更能侵蚀阵法,溶蚀法宝,是影楼潜入、刺杀的辅助至宝。
御灵幡这件邪门灵宝都被克制得死死的佛门降魔狮子吼,却被这件天地同归轻轻松松抵消!
胡天君右眼同样一跳,一团猩红色血光冲出,一声尖锐的虫鸣惊天动地,血光中赫然是一只拇指大小,宛如血色琉璃雕成的硕大六翅大花蚊。
这六翅大花蚊身躯只有拇指大小,但是尖锐的口器猛地弹出,却足足有一尺长短,尖尖细细,寒芒闪烁,带起一道血色闪电,直刺刚刚狮子吼爆发之处。
这不是法宝,更不是灵宝,而是影楼的先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摸到的,元灵天这一方世界开辟时,自然孕化的一支太古毒物。影楼中人也不知道这厮究竟叫什么名字,只是以它的特性,名之曰‘敲骨吸髓’!
这蚊子只有一个本领,就是刺穿修士的骨头,在万分之一个刹那间,抽空修士的骨髓,吞掉对方的一切精气神,将对方抽成一具干尸。
它飞行绝迹,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根长长的口器锋利无匹,几乎堪比先天灵宝级的利剑,普通的防御宝物根本挡不住它轻轻一刺。
很多年来,很多元灵天的高手名宿死得莫名其妙,都知道是影楼下的手,但是谁也不知道影楼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实则就是敲骨吸髓大花蚊子下的手。
敲骨吸髓刚刚飞出,突然间,天地同悲!
天,暗了下来。
地,漫无生机。
虚空中,一股让人悲痛欲绝的莫名情绪浩浩荡荡的袭来。
一股浓浓的苦味,好似三千种不同的飞禽走兽,抽取三十万颗苦胆,熬成一万汁水,强行灌进嘴里的那种苦味,从神魂,到肉身,从皮到肉到骨到髓,五脏六腑,同时被这心理和生理上的苦涩瞬间笼罩。
“众生皆苦……苦啊!”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远处飘飘忽忽的传来。
胡平的身体晃了晃,双眼翻白,嘴里不断冒出黄绿色的苦胆水——他并不是这一招神通的主攻对象,他只是误中副车,附带着被神通散溢的一点点余威波及。
饶是如此,他的神魂几乎瞬间湮灭,他的苦胆好似被人暴力抓住狠狠捏了一把,胆汁逆流,带着胃液全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一道盈盈寒光从胡平身上亮起。
有影楼胡氏老祖给他加持的保命秘咒发动,死死抵挡住了这一道神通绝大部分威能。胡平泪流满面,号啕痛哭,鼻孔、嘴里不断喷出黄绿色的黏液,一时间狼狈到了极点,整个人彻底崩溃。
胡天君也是身体一晃,浑浊的眼眸内光芒一片散乱。
他的神魂一阵空白,只觉人生茫茫,了无生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事情……他开始反思自己从记事起所做过的一切,然后,他开始全面的否定自己的一切!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
他的人生,完全的错误。
他的人生,不应该存在。
他举起御灵幡,就要朝着自己的脑门砸下,一了百了,死了就没有痛苦,死了就没有烦恼,死了他的一切错误、一切罪状就会被洗刷,世界就会干净,就会清朗,整个乾坤大地都会回归到正常的轨道。
他,胡天君,是个罪人。
因为他,元灵天才会动荡不休,才会民不聊生,才会战乱四起,才会充满各种暴力、邪恶、罪孽、黑暗。只要他胡天君死了,就拨开乌云见青天,整个世界就变得美好了!
死了吧,死了吧,他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嗯,连带着身边这个毫无存在价值的牲口儿子,也一并抹杀了罢!
胡天君举起左手,就要一掌拍死胡平,同时御灵幡缓缓朝着自己的脑袋落下,要将自己一并彻底抹杀,彻底的湮灭摧毁。
御灵幡剧烈震荡。
胡天君的法力,瞬间被抽取了五成,只剩下了三成上下。
一声尖锐的鬼啸声从御灵幡中冲出,一股极度阴邪、极度阴冷的气息笼罩胡天君全身,无数战鬼偏执、极端的战意充斥胡天君全身。
那悲苦之意被御灵幡强行抵消,胡天君身体一晃,他神魂周边,影楼胡氏一族众多老祖联手被他加持的神魂庇护秘咒‘噼里啪啦’碎了满地都是。他的神魂剧烈震荡,神魂本源瞬间被削去了三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神魂受创,道果瞬间被波及,胡天君大口吐血,只觉自己刚刚踏入数十年的半步天人境的境界一阵虚浮,境界稍稍滑落,已经掉到了照虚空和半步天人境的临界点上。
但是,起码他遏制住了自杀和杀死胡平的冲动!
“来!”刚刚那沙哑苍老的声音轻喝了一声。
敲骨吸髓大花蚊子就翅膀震动,带起一道血光,朝着远处一根皱皱巴巴,明显属于糟老头子的手指飞了出去。
胡天君看了一眼,他也只能看到一根皱巴巴的手指。
被他影楼历代楼主用自身精血饲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敲骨吸髓,居然被人家一声哭喊就直接渡化,乖巧无比的摇晃着小尾巴,投奔敌方去了。
敲骨吸髓轻盈的落在了那皱巴巴的手指上,亲昵的用口器蹭了蹭对方的手指头。
那模样,哪里像是一只蚊子?
分明是一条被大排骨骗走的,没良心的狗啊!
“贼秃!”胡天君嘶声怒吼,破口大骂。这种手段,除了佛门的贼秃,就连元灵天的那些邪魔外道,那些最擅长蛊惑人心的魔道巨擘,也没有这么灵验的!
元灵天的魔头们,最擅长的是吸人神魂、抽人精血,将你掠夺一空。
但是要说这种渡化之功么……除了佛门的秃子,还有谁能做到?
联想到刚刚的杀佛无心,还有那一尊莫名的银色佛像,今天究竟是谁对他胡天君下死手,还用问么?
胡天君脑子里一片混乱,神魂受创的他,现在小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他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影楼似乎和贼秃们没什么冲突啊?
三万年来,自从当年一战后,佛门在元灵天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零星几个佛门高手,全都躲起来当地老鼠,佛门贼秃从来不敢抛头露面。
反而是,一些佛门败类……嗯,就是那种香火钱收得两手发软,帮女施主送子送得腰杆酸软,在自家田地里东奔西走收取佃租赋税跑得两腿折断,油腔滑调糊弄信徒搅和得舌头发僵的那种肥头大耳的大和尚,他们还是影楼的老主顾呢!
时常有寺院因为争夺地盘,解决不了对方,就委托影楼帮忙解决麻烦,这样的事情,在偌大的元灵天,每年总有数千起委托的!
影楼和佛门,应该是伙伴啊!
“贼秃……你们意欲何为?我影楼和你佛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胡天君急促的咆哮了一声。
然后,他面前一条长龙呼啸而来。
那是一条龙……不,那是一个金灿灿、明晃晃、几乎有胡天君脑袋大小的拳头。沉重而恐怖的拳头爆发强光,带起一道长长的流光,化为一条鳞甲分明、栩栩如生的长龙,带着崩碎一切、湮灭众生的恐怖气息,一拳朝着胡天君的脑袋轰了过来。
这一拳,抽空了方圆七千里的天地灵机、剥夺了七千里的天地道韵。
这一拳,让方圆七千里内一片黑暗,天空的阳光都被它抽得干干净净。
一拳倾尽乾坤,天地日月色变。
于是,方圆七千里内,只有这一拳,成了这一瞬间整个世界的核心!
天地同归,无效!
这宝珠擅长破解神通秘术、禁制阵法,但是对于这种纯粹的、原始的,没有任何花俏的硬碰硬的重拳,一点效果都没有。
挡不住!
胡天君迅速判断出了这一拳的恐怖。
以他如今的状态,他挨了这一拳,或许不会死,但是会被打得半死,然后基本丧失一切反抗、逃走的力量。
胡天君再次催动全身法力,剩下的三成法力,连同两成精血被御灵幡抽走。
御灵幡通体爆发出夺目的血光,十二尊身高三丈、身披重甲、形容狰狞的战鬼尊从幡面中冲出,手持长刀,组成战阵,朝着那恐怖的一拳迎了上去。
然后,那重拳消失了。
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天君骇然瞪大眼睛。
一抹剑光一闪而过,一条有着六条手臂的人影从他身后掠过。
一剑,头飞。
一片山杜鹃花瓣轻盈飘落,落在胡天君眉心,将他的神魂稳稳的钉在了头颅中挣脱不得。
“善哉,善哉,邪魔伏诛,功德无量!”
虚空中,响起了接引头陀几个老和尚欣然的笑声。
第四百八十八章 爆
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旳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站着几个原本万花门的外门小丫头。她们在小金刚须弥山中过了一遍,身上的狐媚子气息被洗得干干净净,周身透着一股子端庄、素雅的韵味。
书房扇面形的窗外,两株从剑城移植来的老桂花被施加了秘法,如今满树桂花开得极好,风一吹,幽香满园,更有桂花‘簌簌’如雨,纷纷落下,打得地面发出轻柔的碎响。
书房中,青柠拿着一本元灵天的地理风情志,页面翻到了剑门下辖的霹雳玄国的美食篇那一夜,歪着头,目光呆滞的发着呆。
呃,看书……实在不是青柠的爱好。
卢仚则是坐在青柠的对面,手捧几卷微光萦绕的经卷,仔细的斟酌推敲里面的内容。
胡不为主修的《万劫玄魔经》,影楼胡氏嫡传的《九死阴魔宝箓》、《颠倒虚无破空经》、《逆元千杀秘》,以及影楼外姓长老才有资格修炼的《幽影邪典》、《方寸杀劫》……
林林种种,胡不为用他的渠道,给卢仚送来了三万多部功法。
这里面,一部分是影楼秘传,一部分是影楼附庸势力的嫡传,但是大部分,都是被影楼屠灭的那些倒霉蛋,他们各家各户的高深传承,但凡是被影楼看上眼的,全都被影楼藏经阁收录,如今悉数汇聚到了卢仚手中。
其中,当然是《万劫玄魔经》和《九死阴魔宝箓》最为玄奥精深。
但是认真推敲了几天,卢仚笃定,元灵天的传承是有问题的。不要说被三眼神人图推衍、进化过后,卢仚主修的诸般功法,就算比起原来版本的太上北溟仙宗、太上大梵净世宗的功法,也都差了不止一筹。
而这两部功法,已经是元灵天如今最顶级的功法之一。
除了剑门唯有掌门一脉掌控的《太上剑典》,整个元灵天比这两门功法更强、更好的法门,肯定有,但是绝对不超过一掌之数。
元灵天的传承,绝对是出了大问题的。
不过,可以想象,三万年前,元灵天的修炼界几乎被极圣天入侵的修士屠戮一空,整个修炼传承都几乎断绝了。三万年来,就算元灵天的修士们到处挖坟、盗墓、探索遗迹废墟,他们能找到多少好东西?
三万年时间,元灵天的修炼界能够恢复到眼前的规模,已经很不容易了!
卢仚大致理解了,为什么元灵天要攻伐极圣天!
他们,也害怕啊!
“这么说来,元灵天或许有天人大能……或许,没有。”
“但是就算有,数量肯定极其稀少。”
卢仚笃定的盘算着。
前些日子和胡天君一战,卢仚临阵突破,道果照耀九千里,那是他强行压制了自己的表现。
而胡天君,显然就算有所保留,卢仚大概能判断出,他后来放出的那照耀九千里的道果,应该就是胡天君的真实水平了。
半步天人境,道果照耀千里,就算是踏入半步天人境,而且,也有一丝概率踏入天人妙境。
但是一千里……只是门槛,只是理论上的可能。
真正道果照耀一千里,踏入天人境的概率,大概比一个半步天人境的大能被水呛死的概率差不多。
道果照耀万里,有三成概率踏入天人境。
唯有道果照耀三万六千里,才有十成十的把握推开天人境的大门。
以此看来,元灵天如今还存在天人境的概率真不大——难怪这么多宗门,为了所谓的太上仙诰都疯魔了,连万花门那种依靠腌臜手段上位的宗门,都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极圣天找点便宜。
“可惜,不能亲自看一眼《太上剑典》……但是,也不一定,或许有机会!”卢仚看着嘴角隐隐有涎水晶光闪烁,目光迷离,神魂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的青柚,不由得轻轻摇头:“就看我们的前皇帝陛下,能把白鼋糊弄到什么程度了。”
抿抿嘴,卢仚隐隐觉得,吃软饭这种事情吧,不怎么好。
但是,心里莫名的有点羡慕,是为什么呢?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阿虎风风火火的闯入了书房,将一枚剑形玉符递给了卢仚:“仚哥……咳咳,智深大哥,这是今天剑城传来的元灵天大事录。”
卢仚点点头,接过玉符,手指一点,顿时大片文字化为光影从中喷出。
今日元灵天大事录头条,加粗加色的一栏,正是——《我剑门少宗扫荡邪诡,护境安民》!
下面有洋洋洒洒大几万言,着重描述了剑门少宗白鼋,带领剑门高手和一群盟友宗门的名宿耆老,万里迢迢赶赴苍陵大原,顾不得休息,就即刻赶赴诛杀邪诡的第一线,亲自斩杀邪诡百万!
白鼋指挥若定,统辖百万剑门弟子,布下惊天剑阵,在某某城、某某谷、某某镇,和无数邪诡鏖战三场,斩杀邪诡数以亿计!
随后,是随同白鼋诛杀邪诡的弥罗教等宗门的耆宿,纷纷夸赞白鼋少年英发、英明神武,俨然剑门太祖重生,有天人之姿,有证道之相,剑门一定会在白鼋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带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攀登更高的高峰云云。
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卢仚不由得哑然失笑。
但是接下来的第二条,则是让卢仚精神骤然一振。
苍陵大原,桤木城被彻底摧毁,城内百姓死伤殆尽……有路过的散修、商队证实,桤木城被毁后,附近的数十座大小城镇,无数修士犹如疯魔一样冲向桤木城,和不知名的高手一场大战,死伤狼藉。
有不愿公开性命的‘著名散修高手’赌咒发誓——那桤木城周边的城镇,赶去参加战斗的修士,他们的路数,很像是‘元灵天某知名的、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的套路’!
而另外一名在桤木城周边颇有影响力,修为也到了凝道果境,手下有近万‘兄弟’的‘江湖大哥’信誓旦旦的说——桤木城被摧毁的那一瞬间,他正在城外的一座小酒楼‘等待接头人’,他亲眼目睹一座金色狮子头爆发出惊天怒吼,一声就震碎了整个桤木城!
‘佛门高手’!
‘江湖大哥’拍着胸脯发誓:“出手的,一定是修为惊天的佛门高手!”
“得手了!”卢仚抿嘴微笑,关闭了大事录,手指轻轻敲击书桌,一股微弱的力量透过书桌,将青柚杵在书桌上的手肘震得微微一麻。
青柚‘唉哟’了一声,手一歪,下巴差点磕在了书桌上。
“走,我们去剑城,找个好地方,好好的吃一顿。”卢仚站起身来,大声笑着:“接下来,就看那几位能闹出多大的动静了!”
“吃一顿,吃一顿!”
书房外,游廊中,青柠、青檬还没来得及欢呼,大鹦鹉已经扑腾着翅膀尖叫了起来。
一道白光,一道青气急速窜回了院子,兔狲直奔卢仚脚下,翘着尾巴在他裤腿上蹭来蹭去,而翠蛇则是熟门熟路的窜进了卢仚袖子里,顺便吐了一片蛋壳出来。
剑城。
无名小筑。
据说早就离开了剑城的白玄月,四平八稳的端坐堂上,堂中左右,一共坐定十八名半步天人境的剑门太上长老,每名太上长老身后,都矗立着两名修为达到了照虚空巅峰极致的心腹门人。
白玄月的消息,比剑城公开发送的大事录要早了几个时辰。
他拿着一柄血色的剑符,手指轻弹剑符,发出‘叮叮’脆响,微笑看着堂中诸多高手。
“议议看。这群佛门余孽,他们想要做什么?”
“万花门一案……天书先生虽然死了,可是地枢老人的卜算结果是,少宗带人埋伏的那几个佛门贼秃,就是万花门一案的幕后黑手。”
“所以,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会来洗剑池呢?”
“他们,为什么又去了苍陵大原呢?”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虚?”
“哦,对了,关于那个阴鼋,还有那鲁智深的身份,都调查清楚了么?”白玄月微笑道:“虽然我坚信少宗命格尊贵,有滔天福运,但是她身边,不能有来历不明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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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女配没人权?她要逆天改命,走自己的青云路!
谁说炮灰没奇遇?她顺手捡的病弱少年,就是超强反派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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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她与反派大佬相互娇养》
作者:兜兜不回家
字略少,大家可以存一下,慢慢鉴赏咯!!!
第489章 爆(2)
第489章 爆(2)
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 还是查出来了。”
“阴鼋,森罗教和血河教之间,有七个中等宗门的联盟‘山海联’,最近千年,山海联掌握在‘阴风教’阴氏一族手中。”
“阴鼋,是阴氏一族当代家主阴晓风第三子庶出的小儿子, 其生母咳咳!”
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
这名负责摸胤垣和卢仚家底的太上长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相反, 其生母是山海联掌控下,世俗中一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阴晓风的三儿子,其脾性和影楼楼主的五儿子相仿,路过其家,掳掠其母,半月之后,就有了阴鼋。”
“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 根骨却被坏掉了, 禀赋很弱。”
“阴鼋一路长大, 能活到现在, 不容易。”
白玄月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悟性好, 就好。根骨、禀赋, 对我剑门而言,不算事。他母亲是世俗界的书香世家出身这也是清白出身,好!”
太上长老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面皮撇了撇,冷声道:“只是那个鲁智深么,不是個东西。”
“根据这厮一路传送来剑城留下的蛛丝马迹,我们好容易才在昨天,摸到了他的根底。这厮”
摇摇头,太上长老将一份玉碟递给了白玄月:“您,看看罢!”
白玄月皱着眉,接过玉碟,手指轻弹玉碟,顿时大片毫光闪烁,其中光影文字浮现,一幅幅画面、影像不断闪过,‘鲁智深’的家世来历悉数冒了出来。
太上长老在旁边指指点点的向众人介绍。
“他应该姓尨(long),而不是鲁。他是蛮王殿曾经一个分支宗门,三千年前衰败了的‘锻血堂’尨氏后人。尨氏一族,传说有太古浮屠阎龙血脉,一旦激活, 神力无匹, 神魂强横,同境界,法力修为比其他修士起码要雄浑三十倍。”
“放在蛮王殿,这也是绝品的血脉传承。只是三千年前,锻血堂精英,尤其是尨氏嫡系高手被影楼杀了个干净,宗门大权,被佘氏一族夺去,尨氏在锻血堂中的地位,逐渐沦为仆役一流。”
“这鲁智深,应该是尨蛮,天赋堪称妖孽,自幼觉醒了浮屠阎龙血脉,却包藏祸心,深藏不露,直到七年前,他突然暴起,击杀了佘氏一族的族长和几名长老,劫走了锻血堂秘库藏宝,孤身一人反出了锻血堂。”
“七年中,他做了什么,不是很清楚,这等人物,并不在我剑门暗桩的观察范畴内。但是细究了一下,最近几年,一些地方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劫案,或者和他有关。”
“他身边的三位女子,怀疑是他这几年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恰恰,三年前,我剑门下宗‘戾剑门’,戾剑门下有一个附庸家族赵氏,赵氏的某位旁出的小姐,其夫家钱氏有一个小小的附庸家族林氏,咳咳,他们有三位族女失踪,似乎,和这三位姑娘,无论是年龄还是相貌,都对得上!”
白玄月和一群长老被弄得头昏目眩。
剑门的附庸戾剑门,戾剑门下面的附庸家族的旁出小姐外嫁的夫家的附庸家族!
这,这家族得弱到什么程度啊?
“清白?”白玄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大体清白。”汇报情况的太上长老苦笑:“实在是,这等小人物,我剑门哪里会去关注他们?就算是元灵天消息最灵通的‘捕风楼’、‘捉影阁’,他们也不会注意这种人。”
“能查到鲁智深,哦,不,尨蛮,能查到他身怀浮屠阎龙血脉,说实在的,这就很不容易了。”
“那就是,大体清白。”白玄月点了点头:“刚刚照虚空,就能抗衡踏入半步天人境数十年的胡天君蛮王殿的血脉传承,有这么邪乎么?呵呵,以前没注意啊!”
一群长老纷纷笑了起来,笑得很轻松,笑得很惬意。
剑门!
元灵天至高无上的第一宗门,唯一的太上宗门!
下面的那些宗门,影楼也好,蛮王殿也好,其他什么所谓的‘前百宗门’也罢,影楼需要注意他们么?
“那么,阴鼋和这尨蛮呵呵,我还是觉得,鲁智深这名字不错。”白玄月开了个小玩笑:“阴鼋,就让他陪着少宗玩耍罢,不是什么大事。”
“这鲁智深,潜力可期,给他一个客卿长老的身份,不亏。”
“以后着力拉拢,用心笼络,厚加优待我觉得,这会是一柄很好用的,刀!”白玄月笑道:“我们虽然是练剑的,但是,总要多备几把刀嘛,有备无患,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将记录了‘鲁智深’资料的玉符收起,白玄月冷然道:“桤木城,究竟是什么情况?”
之前的太上长老坐回了原位,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另外一名太上长老站起身来,面色阴郁的说道:“桤木城,很可能是影楼在苍陵大原的一处重要据点,地位,甚至比回雁林还要重要。”
“这,其实不算什么,苍陵大原周边的几个大宗门,谁没有在里面落子呢?”
“但是不对劲的是就刚刚不久传回来的消息,桤木城被毁只是一个表象,真正吓人的是胡天君可能折了!”
白玄月眉头猛地一挑。
‘呛琅琅’
整个剑城无数铸剑工坊内,一柄柄造好的没造好的飞剑,齐齐铿锵了一声,将所有的铸剑师傅、铸剑学徒,还有在店铺内选购飞剑的修士齐齐吓了一大跳。
这是有剑道修为通天的大能,动了心境了?
“老胡他?”
白玄月端起了身边放着的茶盏。
“头,不见了。原地就剩下了一具无头尸首。但是,根据赶去的本门‘秘剑殿’弟子的勘查,根据现场残留的痕迹,应该是胡天君折了。”
“他动用了御灵幡,天地同归,敲骨吸髓,这三件影楼秘宝的气息极其鲜明、特殊,‘秘剑殿’存有祂们的‘鉴气剑符’,绝对不会弄错。”
这太上长老的脸色,莫名的有点动荡:“这可是三件好宝贝,不知道被谁得了去!”
白玄月,还有其他十几名太上长老,目光中也露出了一抹遐思。
天地同归和敲骨吸髓么,他们的兴趣不大。但是御灵幡,那可是影楼温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牺牲了多少人命的至宝。若是剑门能弄到手,这就是一件压箱底的镇山之宝啊!
“可惜了!”白玄月皱起了眉头:“老胡真可惜了。”
耷拉着眼皮,白玄月低沉的说道:“让苍陵大原那边,三个时辰一报我要知道,那些佛门余孽,究竟想要干什么!”
“先是万花门,然后是影楼!”
“他们想干嘛?他们能干嘛?他们的目标,究竟是哪里?”
白玄月站起身来,端着茶盏,绕着大堂来回转了两圈。他眸子里有无数剑影缭绕,体内不时响起一声极其尖锐、轻微的剑鸣声。
“风雨欲来啊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白玄月低沉的说道:“给少宗身边,再多派几个暗地里的护道人,多派几支精锐剑卫过去,也都在暗中守着。”
“洗剑池这边让门里的执事长老,多劳苦一番,多翻翻门内的典籍、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和洗剑池有关的东西。”
“我这心,跳得厉害!”
“不对劲!”
“我当年第一次离开剑门,独自行走江湖,被咒蛊教的‘蚀骨销魂红尘针’暗算,差点身死道消那一次,我的心,就是这么‘咕嘟咕嘟’的跳着!”
白玄月走到大堂门前,抬头看向了薄云片片的天空,轻声道:“难不成,又是一场大劫?否则,上界降下来这么多的太上仙诰,是想要做什么呢?”
大堂内,所有太上长老的脸色齐齐一变,好些人身边剑芒爆发,将座下的大椅、身边的案几顷刻搅成了粉碎。
白玄月抬头看天的时候,卢仚和青柚三女,正撑着雨伞,慢悠悠的从这座无名小筑门前走过。
一路闲逛,最终青柠、青檬做主,找了一家专门做洗剑池湖鲜的酒楼,几个人在三楼找了个雅间,点了一大堆应时的湖鲜,叫了几色剑城特产的美酒。
一名生得俊俏干净的小二笑呵呵的拎着酒坛行了进来,将酒坛封泥轻轻拍开。
一抹金色烟尘从崩碎的酒坛封泥中喷出,化为一片淡淡的光幕飘浮在雅间中。
大黑天传来的消息,告诉卢仚,大黑天为他准备的身份‘尨蛮’,以及青柚三女的‘林氏小姐’的身份,都被触发了。
但是大黑天设局精妙,剑门查到的,就是大黑天让他们查到的。
四人的身份,无任何纰漏。
卢仚笑着,透过窗口,远远的,恰恰能眺望到地肺熔炉入口处的那座城主府。
(本章完)
第490章 爆(3)
第490章 爆(3)
洗剑池水质极佳,湖鲜滋味自然是极其鲜美。
用洗剑池水酿造的美酒,别有一番凛冽清爽的味道。
送酒来的小二,已经退了出去。他,自然不是大黑天的人,只是被人用秘术牵引,来给卢仚送个信罢了。今天的事情, 在他脑海中,不会有任何记忆。
卢仚捧着一碗美酒,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城主府。
玄渊先生,剑城十大铸造宗师排名第一,公认的剑城实力最强的铸剑师。他虽然只有凝道果境的修为, 但是曾经用普通五金合金, 铸造出威能堪比彼岸境二重天的绝品飞剑。
用后天普通材料,锻造出灵宝级的宝剑, 如此手段,堪称扭转造化,十大第一,名至实归。
细雨朦胧,玄渊先生也不撑伞,头顶一缕极细的火光喷出,冉冉青烟升腾而起,将身周数丈内的雨丝全部蒸发,没有一滴能落在他身上。
他来到城主府门前,向守在这里的几名剑门执事点了点头,就大踏步走了进去。
在剑城, 除了梧桐叟, 也就只有玄渊先生这名第一铸剑大宗师, 有权力随时、随心的进入地肺熔炉,随意调取里面的灵宝胚胎,或者干脆借助地肺熔炉的威能, 在地下铸造出成品。
一缕缕森森剑意扫过玄渊先生的身体。
一道道侦察禁制快速掠过他的皮、肉、骨、五脏六腑、骨髓大脑。
玄渊先生步伐从容的走过一重重禁制, 越过一道道阵法, 最终来到了地肺熔炉的入口前。向镇守在这里的一名剑门长老问候了一声,玄渊先生轻轻跃起,直接跳入了地肺熔炉。
一路垂直向下,许久之后,玄渊先生来到了地肺熔炉深处。
火光隐隐,紫气升腾,一个个硕大的‘肺泡’中,无数后天灵宝胚胎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有那已经培育出一丝灵机的灵宝胚胎感受到了玄渊先生的气机,顿时发出了高亢的鸣叫声,只期待着他能带着自己离开熔炉,正式面世,焕发出应有的光芒。
“不急,不急,都有机会!”
玄渊先生轻轻点头,他手掌一挥,顿时无数人头大小的金属疙瘩就从他掌心飞出。这些五金合成,用地脉灵火千锤百炼, 已经提炼到无比精纯, 介乎于实体和灵气太临界点的金属疙瘩闪烁着森森宝光, 迅速飞向了一件件灵宝胚胎。
一件灵宝胚胎对应一個金属疙瘩,这些金属疙瘩飞进灵宝胚胎,迅速化为丝丝五金之气和灵宝胚胎融合。这些灵宝胚胎,就隐隐多了一丝实质感,闪烁的灵光越发璀璨。
“来!”
轩辕先生举起了左手。
他手指上闪了闪,刚才融入了他血肉的北溟戒浮现,一缕缕天地灵机围绕着北溟戒旋转盘舞,化为一个漩涡般巨大的力场,四周无数灵宝胚胎发出高亢、欢悦的鸣叫声,纷纷朝着北溟戒飞了过来。
在极圣天,已经快要崩碎的北溟戒,不愧是曾经太上北溟仙宗的至宝。
随着卢仚修为日益提升,北溟戒也开始吸收他的法力、精气不断恢复。卢仚来到元灵天后,北溟戒吐纳天地灵机,吸收天地道韵,恢复的速度又提升了无数倍。
在卢仚掳掠了玄燕仙朝几座州城,劫掠了宝光阁五名长老,最后一句剿灭了万花门,将万花门的库存席卷一空后,他又将无数的珍稀材料,不断的投喂北溟戒。
是以,如今的北溟戒,虽然还没有恢复曾经在太上北溟仙宗时的气象,内部虚空也已经达到了千里方圆,其容量堪称恐怖,在元灵天,再也找不到一个比祂的容量更大的储物法宝。
地肺熔炉中的那些灵宝胚胎,轻轻松松的就被北溟戒一口吞下,一件都没留下。
玄渊先生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他径直来到了地肺熔炉的最深处,即熔炉和地下火脉交界之地。这里是一座极大的火莲法阵,重重叠叠的剑光凝成了莲台,镇压了地下火脉,不断从火脉中抽取滔天的火力,融入熔炉,淬炼至宝。
剑城的地下火脉,是三万年前那位太上大能用无上伟力开辟,是数百条巨型火脉如万流归海一般,汇聚成的一个和地面的洗剑池一般大小的岩浆地海。
无穷无尽的岩浆在这地海中翻滚,无铸的地火热力、地心火毒在这里汇聚。
一道剑符悬浮在这火莲法阵的上空,散发出无穷威能,镇压了这翻滚肆虐的岩浆地海,约束了所有狂暴恐怖的火力。
玄渊先生轻笑了一声,大袖一挥,北溟戒中,无数颗拇指大小的雷珠呼啸着喷出,密密麻麻的附着在了那巨大的火莲法阵上。更有上万颗雷珠,直接包围了那枚镇压火海的剑符。
这是‘大梵一念寂灭妙音净世神雷’,极圣天两大太上宗门之一的大梵净世宗至高雷法。
这雷极其神妙,极度‘唯心’。
就算是熔炉境的小修士,都能轻松炼制一颗。每一颗雷珠刚诞生时,无论炼制者的修为如何,其威力都是一模一样。熔炉境的小修士和天人境的盖世大能,炼制出的初始雷珠的威力,大概就相当于普通熔炉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然后也不需要灌注法力,不需要宝材凝炼,只要炼制之人对着成型的雷珠,不断的念诵大梵一念寂灭妙音这一百零八字的秘咒经文,就可以不断的提升这雷珠的威力。
每念诵一万三千五百遍,雷珠的威能提升一倍,再念诵一万三千五百遍,雷珠的威能再提升一倍。
卢仚逗留剑城一个多月,在白鼋和胤垣离开的那天开始,小金刚须弥山中,所有的道兵同时运转秘法,各自祭炼了一颗净世神雷,然后就开始每天念诵经咒。
一个多月时间,那些道兵的嘴巴皮都念出了水泡,舌头都快磨烂了,日以继夜、时刻不停的用最快的语速念诵大梵一念寂灭妙音,这些雷珠的威力平均每三天提升一倍,如今雷珠的威力,已经是刚刚炼制出来时的一万六千多倍!
这也差不多是如今卢仚麾下道兵所能控制的极限了。
而曾经的大梵净世宗,有那隐修的老僧,实力通天,能够将这雷珠的威力提升亿倍、数亿倍,甚至更高。这些老僧长年累月无事,就是闷在山门中不断炼制这种可怕的,轻松一击威力相当于熔炉境修士全力一击数亿倍、数十亿倍杀伤力的雷珠,由宗门赐给晚辈弟子!
想想看,大梵净世宗的弟子在外行走,一言不合,一颗雷珠丢出,顿时方圆万里天崩地裂,万物灭绝!
当年极圣天侵入元灵天,大梵净世宗就是借了这净世神雷的威力,攻破了无数元灵天的宗门,屠戮了无数元灵天的修士,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修为高低,一雷落下,万物尽毁,端的是凶威赫赫,真正是臭名昭著!
玄渊先生丢出的雷珠,威力虽然只达到了一万六千多倍,但是这里的雷珠数量惊人。
卢仚如今囤积在小金刚须弥山中的道兵,总数已然破亿,密密麻麻的雷珠附着在火莲法阵上,包围了那枚威力惊人的剑符,只见金光乱闪,小半个地肺熔炉都被金光染变了颜色。
玄渊先生‘呵呵’一笑,眸子里隐隐有一抹万字佛印一闪而过。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卢仚登门拜访,和他相谈甚欢,然后自己引卢仚为知己,一头拜入卢仚门下,甘心充当门下鹰犬,任凭驱遣的事情。
“主公有天人之姿剑门,一群蝇营狗苟的孽畜,活该诛灭!”玄渊先生冷笑一声,化身一抹剑光冲天而起,不多时就离开了地肺熔炉。
镇守这里的剑门长老笑着向玄渊先生行了一礼:“玄渊,我那玄孙儿修为有成,十八岁种下金莲,已经悟得了几分剑心玄妙。只是,他还差一柄合手的好剑,我这里,准备了一些极品良才,你那可还有合适的胚胎么?”
玄渊先生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我在地肺熔炉中,还有七柄灵剑胚胎的配额,你那玄孙儿,走的是杀剑路子,有一柄‘贪狼沥血剑’,很合他的剑路。”
“只是,如今秋色大好,我准备带家眷去渺云山踏秋赏枫可否稍候一月?”
镇守长老笑着点头:“善!剑缘盛会刚刚结束,玄渊你的确应该好好休憩一二。”
玄渊先生微笑,点头,背着手,镇定自若的走出了城主府。
出了城主府,他去自家的作坊,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留下了一个依托关系拜入门下,平日里最不得他喜欢的徒弟留守,点名让一群心腹弟子随行伺候。
带着大群弟子门人回家,玄渊先生拉上自己的老妻,八房小妾,数十子孙,上了一条求剑之人赠送的大型飞舟,施施然离开了剑城,直奔渺云山的方向。
那是距离剑城有千万里之遥,绵延万里,满山云霞变幻莫测,虹霓光焰如神仙府邸,万里山川满是枫树,一到秋天就叶红如火,风景瑰丽堪称一绝的圣地。
玄渊先生在那边,有一座三百里方圆的林苑,他过去,也时常带家属去那边度假逍遥。
剑缘盛会刚刚结束,带家眷去渺云山休憩一段时间,谁能挑出他的错来?
(本章完)
第491章 爆(4)
第491章 爆(4)
一顿完美的湖鲜宴。
卢仚一行离开时,他很郑重的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掌柜,和几个奔走的小二。
他当然知道玄渊先生在地肺熔炉内做了什么。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的授意。
他更知道,那些净世神雷一旦爆发,整个剑城不,是整个洗剑池, 连带周边的所有城镇乡村,都会被崩上天。这,会是一场人为的浩劫。
这些正乐滋滋忙碌着的人,他们修为极低,绝无幸免的可能。
背着手,慢悠悠走在大街上, 看着街上行人,卢仚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掌。嗯,满手血腥, 是洗不干净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的先锋大军,都蹲在极圣天外蹲了不知道多久了。后续的征伐大军,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连影楼这种杀人无数的杀手组织,都被要求组建精锐团队,袭杀极圣天。
“相比起来,还是你们死了的好。”卢仚低声的嘟囔着。
青柚的手,抓住了卢仚的胳膊,轻轻的捏了捏。她看得出来,卢仚有很沉重的心思。她大致也知道, 卢仚在为什么事情犯嘀咕。毕竟,卢仚在炼制那些净世神雷的时候, 就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告诉了青柚。
剑城要面临灭顶之灾, 绵延数十万里的洗剑池都有可能彻底倾覆, 死伤将会以亿万计。这是一场人为的滔天大祸,而始作俑者,就是卢仚。
不过青柚没什么心理负担。
剑修,就是这么個好处,有点一根筋,有点偏执狂,只要是认定的事情,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们都会倾力去完成。甚至修行到极深处,剑修很可能变成‘除剑之外、别无旁骛’,一颗剑心通灵澄净,再无丝毫挂碍。
她很轻柔的说道:“这,不是我们的错。”
卢仚咧嘴一笑,他笑着点头,背着手,脚下一团水云冉冉而生,托起了一行人,直奔城外浮波屿。回到了刚刚落成没几天的小园林,卢仚放出了一条在剑城采购的小型飞舟,让阿虎等人全都上了飞舟等待。
剑城内, 无名小筑。
白玄月又收到了一份来自苍陵大原的情报——胡不为已经带着大群影楼高手, 赶到了桤木城废墟。他抱着胡天君的尸体嚎啕大哭, 由影楼胡氏一脉现今辈分最长、修为最高的老祖现场主持,就在胡天君的尸体边,胡不为继位影楼楼主。
作为影楼最近万年来资质最妖孽的少主,胡不为自身修为也达到了照虚空巅峰极致状态,他在一线充当杀手,也执行过无数次危险性极大的任务,全都圆满完成。
无论实力还是资历,胡不为接管楼主之位,都是天经地义的!
只是,不怎么名正言顺。
毕竟,胡天君被杀,御灵幡、天地同归、敲骨吸髓等几件传承至宝都被劫走,尤其是御灵幡,没有了这件影楼第一的传承至宝随身,就好像皇帝弄丢了传国玉玺,这味道总是怪怪的!
是以,苍陵大原各处城镇,大大小小的虚空挪移阵简直疯魔了。
说不出多少影楼的杀手,一水儿紧身黑衣,佩戴了各色面具,犹如潮水一样从各处虚空挪移阵中涌出,好似一群疯狗,‘嗷嗷’嚎叫着,在苍陵大原各处肆虐。
他们出离的疯魔了。
好些苍陵大原的地方势力,那些大小城池的掌控者,那些大小修士家族的高层,还有那些密布在各处山岭之中的寨主,好些倒霉蛋被疯魔的影楼杀手堂而皇之的破门而入,当众生擒活捉,不管青红皂白的严刑拷打。
短短几个时辰内,有上百座城池被影楼强行接管,有近千个修士家族被屠戮一空,有两三千个山寨、匪帮被杀得干干净净。
影楼,彻底疯了!
胡不为更是割腕出血,向苍陵大原附近的几个大宗门,如剑门、弥罗教的山门发去了血书。他说,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凶手就藏匿于苍陵大原,影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明凶手,追回至宝,洗刷不共戴天之仇,追凶过程中,任何宗门若有丝毫干涉,则影楼不惜玉石俱焚!
影楼有玉石俱焚的能力。
而除了剑门,其他宗门,并无一个宗门愿意正面承受疯狗化的影楼怒火,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和疯狗化的影楼拼命!
本来影楼就够疯的,何况是如今呢?
是以,除了白鼋还带着大队人马在苍陵大原诛灭邪诡,其他宗门纷纷收缩布置,将自己安插在苍陵大原的人手调回了宗门,任凭影楼在苍陵大原发疯。
偌大的苍陵大原,百多个玄燕仙朝那般大小的疆域,广袤无极,人口数以万万亿计,想要找到那几个杀了胡天君的凶手?
这比大海捞针还难啊!
看完了送来的情报,白玄月轻轻摇头,转身就去了小筑后院。
后院一栋极雅致的小楼里,一名身高只有四尺多,面皮红润,周身圆团团一身和气的老人,正在四个小童儿的服侍下,眯着眼,乐滋滋的吃着一碗黑芝麻糖水馅儿的汤圆。
老人面前放着一张大方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甜品,什么绿豆糕、桂花糕、芝麻糕、云片酥等等,林林种种有百来样,一个个白瓷盘子一个一个垒起来,码起来能有两尺多高。
这就是地枢先生,和天书先生、颠倒老人齐名的,元灵天最顶尖的天机卜算大宗师。
天书先生已经被白鼋用废了,倒霉催的被胡平一刀劈死在大街上。
地枢先生,明面上是散修的他,实则一直是剑门的客卿,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享用剑门的供奉,已经有一万多年。通过他,剑门掌握了很多大能修士的阴私八卦,窃取了无数的珍稀情报。
见到白玄月,地枢先生急忙吞下了嘴里的汤圆,放下碗勺,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朝白玄月稽首一礼:“掌教,找小老儿,可有什么事么?”
“好事。”白玄月将刚刚那份情报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影楼急着追查杀死胡天君的凶手,想来很快会求到先生的头上,先生可以先做好准备了。”
地枢先生接过剑符,手指一弹,一片光幕浮现。他认真的浏览了一番苍陵大原送来的情报,幽幽道:“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能杀死影楼楼主的人,啧,卜算他们的行踪,这消耗,可就不知道有多大了。”
地枢先生将剑符还给了白玄月,皱眉道:“最近事情,有点多。天书道友暴毙,这且不提,他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未免有点骄纵大意,命中应有一劫。”
“掌教,小老儿来的时候就说,有血光笼罩剑城。您可有对策?”
白玄月微笑,颔首:“先生放心,十八位太上长老,三万六千内门剑卫,带来了九架护山阵图,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更是请出了祖师堂上供奉的太上命剑先生以为呢?”
地枢先生迈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的到了门口,朝着天空望了一眼。
他皱着眉说道:“血光浓郁,定有血光之灾,就是不知道,应在谁身上。不过,以掌教的修为,又请出了当年那位太上的本命法剑,想来无论是谁,都不能讨了好去。小老儿,倒也放心了。”
白玄月点点头,淡然道:“所以,还请先生再卜算一次,敌从何来,意欲何为?”
地枢先生圆团团的脸蛋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他苦笑道:“掌教,这天机卜算的事情么”
白玄月笑道:“今年给您的供奉,加三瓶‘万年龟元丹’,延寿,补元,增进修为,对您最是合用不过了。”
地枢先生骤然神采焕发,他笑着点头:“那么,小老儿就愧受了!”
一整套吃饭的器具,是随身携带的。
地枢先生就在小楼里摆开了架势,取出了各色稀奇古怪的秘宝,叽叽咕咕的开始念诵秘咒,一股奇异的道韵波动,从他小小的身躯内扩散开来,顷刻间就笼罩了整个剑城。
他手持一片晶莹剔透,色泽暗金的奇异龟甲,一口血喷在了甲片上,顿时一团血炎笼罩龟甲,一条条玄奥的纹路不断在龟甲上浮现。
白玄月背着手,静静的看着地枢先生施为。
这种天机卜算的法门,偌大的剑门,并无一人擅长,甚至连入门都难。说实在的,看到地枢先生如此表现,白玄月还是有点好奇,有点心动。
如今白玄月的剑道修为,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除非证道飞升,否则再难有丝毫进展。
他琢磨着,要不要哪天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学来这卜算天机的本领傍身?
这门手段,天人感应,趋吉避祸,自有无穷妙用啊!
突然间,原本红光满面的地枢老人面色一阵惨白,七窍中同时有血水不断的流淌出来,他手中那片暗金色龟甲,更是无声的烧成了灰烬。
“浩劫!”
地枢老人嘶声道:“浩劫!”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扰乱天机,有人帮他遮掩这手段,是颠倒老人的‘颠三倒四浑湩大术’他,他,他”
白玄月眉头一挑。
颠倒老人?
这就对了!
玄机宗之前在万花门废墟上,用灵宝追索万花门一案的凶手痕迹,就是颠倒老人出手,帮他们混淆了天机。
上次白鼋伏击接引头陀一行人时,颠倒老人的气机没有出现。
而这次地枢老人再来卜算,颠倒老人的浑湩大术赫然现身,显然,凶手就在剑城!
“祸事来了!”地枢老人大口吐血:“就在,就在”
剑城骤然微微一晃。
洗剑池上,无风掀起了百丈巨浪!
(本章完)
第492章 接引宝船
第492章 接引宝船
大梵一念寂灭妙音净世神雷!
精纯,纯粹,极端到了极致。
纯粹的光,纯粹的热,纯粹的金色,纯粹的佛力奔涌。同化一切,净化一切, 消融一切异端力量,破灭一切异种能量。天地灵机为之崩碎,天地道韵强行转化。在净世神雷笼罩范围内,唯佛独尊!
卢仚坐在浮波屿的飞舟上,心念一动,亿万颗净世神雷同时爆开。
剑门太上留下的剑符剧烈震荡,无数道凌厉的剑芒如大河奔涌, 汹涌而出。至高剑意破碎虚空, 粉碎一切。但是无边无际的金色狂潮汹涌而来,淹没了剑芒,吞噬了剑意,可怕的光,可怕的热,一点点的将剑符本体消融,噬灭。
火莲法阵剧烈的震荡着,一柄柄极品灵剑哀鸣着从法阵中喷出,剑光一阵闪烁,就在金色洪流中消散无形。庞大的火莲在金光冲刷下急速的崩溃,消散,一道道硕大无朋的红色符纹在虚空中爆发开来, 犹如琉璃一般伴随着轰然巨响一寸寸粉碎。
金色的洪流向四周冲刷,奔涌, 地肺熔炉最下方的一小段结构顷刻间土崩瓦解。
地肺熔炉下方,被压制了三万年的熔岩海洋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道道黑红色的烟气直冲了上来, 无数条岩浆浪头冲起来上万丈高。在那白炽的岩浆中,甚至有一条条若隐若现的人形光影浮现,举手投足间,就喷出了各色可怕的天地灵火焚烧虚空。
三万多年,这一片岩浆海洋中,无数地火精华凝聚,无数火气疯狂压缩,一部分火气精华被地肺熔炉吞噬,但是更多的火气精华被大阵之力约束在此,不断的酝酿,不断的提纯,不断的压缩,不断的异化。
三万年,极其漫长的岁月,这一片岩浆海洋中,居然已经滋生了天地火灵。
这些火灵乃天地生成之物,其本质就等同于灵宝,威能绝大,一口灵火喷出, 足以焚毁万物。
无数火灵被火莲法阵镇压在岩浆海洋中不得自由,心中早已憋了无数怒火。此刻身上约束骤然一松, 这些火灵纷纷怒吼咆哮, 朝着上方笔直冲起。
岩浆、黑烟,无数冲得最快的火灵,和净世神雷爆发出的金光撞在了一起,然后顷刻间就被彻底湮灭。
净世神雷所化金光向四周不断扩散,不断的吞噬岩浆、地火,不断吞噬天地火灵,金光越发炽烈,扩散的速度越发恐怖。几乎是呼吸间,这一团金光就扩张到了九万里方圆,然后骤然向内塌缩!
亿万颗净世神雷,在弹指间凝成了一颗拳头大小,表面密布着无数万字佛印的雷珠。
地下出现了一个方圆九万里的大坑,无穷无尽的岩浆被一条条巨大的火脉输送了过来,伴随着沉闷的巨响,岩浆迅速的填充这个大坑,在几个呼吸中,就已经将大坑填满。
这时候,剑城地面,已经裂开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痕,金光、热力、浑浊的气浪冲天而起,将一座座楼阁建筑掀的底朝天。
无数剑修冲天而起,一道道剑光卷起了无数剑城居民冲上了天空。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下方犹如波浪一样缓缓蠕动的地面,看着地面逐渐的发出红光,岩石、泥土都在迅速的增温,软化,一点点朝着岩浆转化。
“地肺熔炉!”
梧桐叟嘶声大吼:“地肺熔炉异变,这几天,有谁进了地肺熔炉?”
“下去!”白玄月带着一众剑门的顶尖高手从无名小筑中冲出,浩浩剑光一個盘旋,就冲着城主府的方向冲去。剑光一卷,城主府粉碎,露出了通往地肺熔炉的入口。
这个入口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通红的烟囱,不断向外喷出青白色的火焰!
青白色的火焰!
这焰火的温度,已然高得吓人,几个剑门的长老也不由得脸色骤变。
“给我,开!”白玄月面皮发黑,身上一道紫气冲出,化为一面巴掌大小,却足足有一寸厚的奇形琉璃宝镜,悬浮在了入口上方。
大片紫气霞光喷卷,带起一个个小小的漩涡,狠狠撞进了入口喷出的火焰中。顿时烟火全消,紫气压迫烟火,硬生生将剧烈震荡的通道重新开辟出来。紫气升腾中,城主府周边百里内的地面都骤然一凝,被一股莫大的神威强行定住了肆虐的地水火风。
白玄月一马当先,一头扎进了通道。
一群剑门长老一个个咬咬牙,也一头扎了进去。
地肺熔炉不能有事,这是剑门最根本的根基之一,正是依靠地肺熔炉源源不断的出产灵宝级的绝品飞剑,才让剑门的弟子远超同侪,甚至可以越阶破敌!
如果说地肺熔炉不断出产的灵宝级飞剑,是剑门立身的根本之一,那么如今地肺熔炉中,正在孕育的数十件重器,则是关系着元灵天远征极圣天的大计划。
几座足以横渡虚空的灵宝级战堡,十几条拥有天人级防御力的巨型战舰,数十件各有妙用,一旦孕化成功,就能极大增强剑门一众长老战力的奇珍异宝。
除开这些强大的战力制成,地肺熔炉中,还有数百件正在孕化的胚胎,是白玄月已然许诺给了一众宗门耆宿的宝贝。
太上仙诰,是挂在元灵天所有宗门面前的一块香饵,引着元灵天各大宗门去攻击极圣天。
但是很多宗门的耆宿高手心知肚明,太上仙诰就这么点份额,自家宗门若是能夺来一枚太上仙诰,自己头顶上还有更强势的老祖压制,太上仙诰肯定会给实力最强、地位最高的那一位老祖,根本轮不到自己染指。
如此情势下,你想要让那些宗门耆宿在征伐元灵天的时候,真正的努力卖命?
空口白牙的事情,糊弄那些不知情的晚辈弟子很好用,面对那些修炼了数千年、上万年的老狐狸来说,没有真材实料的报酬,你指望他们会出力么?
不拖你后腿就好了!
所以,还有数百件正在孕育的奇珍重宝,都是剑门按照数百名元灵天有数的耆宿要求,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制的灵宝胚胎。
若是这一批灵宝胚胎出事不仅那些耆宿会磨洋工,白玄月和剑门的信誉,也就荡然无存了!
甚至是攻伐极圣天的大计都有可能受挫,而这,偏偏是剑门和白玄月无法承受的!
宝镜飞旋,紫气汹涌,白玄月等人御剑速度快到了极致,他们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冲入了地肺熔炉。
此刻的地肺熔炉,隔绝熔岩的火莲法阵已经被彻底摧毁,滔天的岩浆正翻滚着向上方汹涌而来,无数火灵在岩浆中怒吼咆哮,不断喷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奇异灵火。
岩浆上升的速度太快,剧烈的激荡空气,天地灵机一片混乱,顿时从那高温高压中,滋生了无数条水缸粗细的电光雷龙,在地肺熔炉内疯狂鞭挞。
白玄月一声狂啸,他头顶十八枚灵动的剑心道果飞起,剑芒凛冽,顷刻间照耀方圆两万八千里!
十八枚道果,每一枚道果都打磨得晶光四射,美轮美奂。每一枚道果,都轻松照耀两万八千里!
这修为!
胡天君和白玄月相比,简直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不愧是剑门掌教!元灵天唯一的太上宗门如今最高的掌权者,这实力简直恐怖!
道果照耀虚空,两万八千里内天地灵机、无量道韵顷刻间化为无铸剑元,汹涌注入头顶悬浮的宝镜。这一面‘一气玄霄紫极漩琅镜’一声轻鸣,镜面迅速膨胀到数十丈大小,放出无铸紫气向下狠狠镇压了下去。
汹涌向上升腾的岩浆骤然被压制,大片大片的天地火灵被紫气一卷,就化为一缕缕精纯的剑元被宝镜吞噬一空。
白玄月暂暂镇压了岩浆,目光如电,朝着四周一扫,一口老血顿时化为一道血色剑光,‘呛琅琅’喷出数十里远!
地肺熔炉,空空荡荡!
无数肺泡中,剑门耗费无穷物力积攒起来的各级胚胎,居然居然干干净净,一件不剩!
无数灵剑!
无数重宝。
那数十件关系着征伐极圣天大计的重器!
还有那数百件已经许诺出去的,未来若干年后,就要交付给那些宗门耆宿的奇珍!
完了,全完了。
全不见了!
白玄月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厉声喝道:“所有长老联手,镇压地脉,护住地肺熔炉所有遗失的灵宝胚胎我剑门家大业大,这点损失,承受得起!”
不愧是剑门掌教,白玄月顷刻间就镇定了下来。
不就是一点点灵宝胚胎么?
只要保得地肺熔炉不失,以剑门的家当,就能祭炼出更多的灵宝胚胎,无非是资源和时间的问题!
资源,剑门不缺。
时间,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有得是时间!
无非是,未来一段时间内,新晋的宗门精英弟子,会缺少合用的宝剑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剑门根基雄厚,这些弟子耽搁一点时间,无伤大雅,日后多加恩赏就是!
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护住地肺熔炉,重建火莲法阵,绝对不能让地肺熔炉受到任何伤害!
这地肺熔炉,是三万年前那位太上亲手开辟。
如今整个剑门不,整个元灵天的修炼水平,比起三万年前的太上,都相差甚远。这座地肺熔炉毁了,就再无重建的可能!
汹涌澎湃的岩浆中,那颗塌缩、压缩到拳头大小的金色雷珠,真正的爆发出来!
亿万颗净世神雷,在极度压缩后,同时爆发!
(本章完)
第493章 接引宝船(2)
第493章 接引宝船(2)
净世神雷,聚力一击!
之前亿万颗神雷络绎爆发,就好像一群小和尚拎着木棍四处乱砸,杀伤力有限。而亿万颗神雷爆发后,所有威能塌缩内敛,随之爆发,这就好似卢仚以小金刚须弥山为枢纽, 汇聚亿万道兵之力,以自身为核心,全力轰出一击!
势,不可当!
漩琅宝镜剧烈震荡,无量紫气被冲得倒卷而回,还没来得及被宝镜收回,就一片片碎裂开来, 化为一缕缕紫色浮气散乱四方,顷刻间就被金光同化。
宝镜发出一声哀鸣, 镜面上裂开了无数细小的裂痕。
白玄月吐了一口血,伸手一招,百忙中将宝镜收回体内温养,一时间心痛得差点没流出眼泪水来。
这面宝镜,也是剑门的镇教至宝之一,更是当年那位太上大能的随身至宝,在反击极圣天侵略中,这面宝镜发挥了极大的效能,好些极圣天魔道修士的邪魔诡术,就是被祂所破。
如此重器,一朝受损,白玄月已经预测到了事后自己会遇到的诘难。
但是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白玄月嘶声长啸, 一抹极度辉煌的金光冲天而起, 宽有数里, 长达百里的金光内,隐隐有山川社稷、风云海浪、日月星辰、四季更迭等诸般异象。剑光刚出, 就引得虚空震荡,有无量灵机、无穷道韵从四面八方化为紫金气韵翻滚而来,不断注入这道剑光中。
剑光重重落下,狠狠的和那倒卷上来的神雷金光撞击在一起。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地面上,方圆数千里内,无数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剑鸣。而白玄月好似被雷霆轰击,全身巨颤,连续几口老血化为血淋淋的剑光从嘴里喷出,‘嗖嗖’带声的喷出老远。
“助我!”白玄月朝着身后的一众太上长老嘶声高呼。
众多剑门长老面色僵硬,纷纷施展手段。有人口吐灵剑,有人头顶冲出大片寒芒,有人伸出十指,每一根手指上都有千丈剑光吞吐,更有人周身剑光如毫发,围绕着身体不断旋转
无数道剑光连绵一气,齐齐向下方镇压过去。
好几个太上长老,则是在出手的同时, 不忘狠狠的瞪白玄月一眼——那一道通天彻地的金光,是供奉在剑门祖师堂内的太上命剑, 乃当年那位太上至尊飞升前,留给剑门后辈的至宝,是当年他仗之以击杀无数极圣天修士的本命灵剑!
这剑白玄月就这么没有丝毫仪式感的使了出来似乎有点对先祖不敬?
漫天神雷金光如烈火,如洪潮,如天崩,呼啸着席卷而来。一众剑门长老的剑光和那金光一碰,顿时齐齐吐血,再也顾不得多想其他。
一道道剑光死命的向下压制,一名太上长老浑身汗如雨下,身体剧烈颤抖,嘶声喝道:“我剑门功法,不善镇压、困禁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白玄月等人也是脸色骤变。
剑门剑修至高,什么事情,一剑就可以解决。正因如此,剑门中人,养成了唯剑至尊的脾性,除剑之外,他们看不起任何其他的修炼路数。
但是眼前这情况,用剑,解决不了!
倒是如果有数十名精通阵法、符箓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在此,他们运用大阵之力,还能将下方奔涌的金光强行封印、隔绝,而不需要像他们这样豁出去性命硬碰硬的对付。
白玄月在此吐了一口血:“如何是好?祖先基业,不能毁于你我之手,拼命罢!”
一声大吼,白玄月体内三十六柄灵剑飞出,化为大片光幕笼罩千里,死死压在了净世神雷奔涌的雷光上。其他剑门长老见得如此,心知白玄月所说的方法为何,他们一个个面皮抽搐,咬咬牙放出了自身本命飞剑,同样将飞剑化为大片光幕,狠狠落向下方。
虚空剧烈的颤抖着。
白玄月和一众剑门长老修为通天,手段惊人,硬生生以剑光化为屏障,挡住了净世神雷的疯狂威能。
各色剑光宛如石磨盘一样急速旋转,净世神雷放出雷光汹涌袭来,剑光将雷光一层层劈碎、绞杀,硬生生的将其一点点炼化!
这,绝无取巧的办法,只能用自身法力去拼,用自身本源去耗,用本命飞剑去一点点的拼损耗——净世神雷焚毁一切,摧毁一切,同化一切,白玄月和一众长老的剑光每磨掉一层雷光,自身飞剑也被一丝丝损耗,法力更是如潮水一样涌出!
短短七八個呼吸的时间,白玄月等人已经感觉法力补充不及。
一声长啸冲天而起,白玄月向剑城内他带来的三万六千名内门剑卫发令:“众剑卫,起阵,入地肺熔炉,快!”
一道道剑光冲天而起,一名名精悍肃杀的剑门剑卫毫不犹豫的结阵冲向了地肺熔炉!
白玄月等人用最无奈、最吃力的方法,挡住了净世神雷向上席卷的势头,勉强保住了地肺熔炉净世神雷爆发出的雷光在上方受阻,绝大部分的威能,顿时转向了下方。
下方方圆数十万里的熔岩海瞬间汽化,无数天地火灵发出绝望的哀鸣,在金光中被消磨吞噬。
净世神雷的恐怖威能向四周席卷,狠狠轰在了一条条地下火脉的出口处。
当年建造地肺熔炉,剑门的那位太上至尊强行抽调了无数火脉,移山填海,将其挪移到了洗剑池下方。这些火脉细则七八丈,粗则千多里,密密麻麻宛如无数血管,连通了这一片岩浆海。
此刻岩浆海被毁,净世神雷的雷光冲击火脉,无数条火脉齐齐震荡,一波波可怕的震荡波顺着火脉顷刻间传出了百万里之遥。
卢仚已经将飞舟升上了高空。
这条飞舟品质极佳,虽然不入灵宝之列,却也是剑城出产的精品。相比同阶飞舟,这条名为‘青冥’的飞舟速度不怎么快,防御也不怎么强,内部空间更是不怎么大,陈设也不怎么精巧华美。
它唯一的特点,就是飞得很高!远比同阶飞舟的极限高度高出三倍不止。
卢仚此刻,就是将青冥催动,让它极力的飞上了离地几近十万里的高度。
站在船头,俯瞰大地,就能看到,偌大的洗剑池剧烈的震荡着,洗剑池周边,大地扭曲、褶皱,一条条山脉崩塌,粉碎,一条条山谷不断涌现,巨大的裂谷中烟尘四起,更有烈火岩浆喷涌而出。
白玄月他们只能护住地肺熔炉那一小片位置。
而卢仚的净世神雷震荡火脉,杀伤范围却覆盖了方圆百万里的地域。
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洗剑池下方的岩层,撕裂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缝,巨量湖水呼啸而下,冲向了下方已然是一团高温氤氲的岩浆湖。
净世神雷的雷光威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
正苦苦压制净世神雷的白玄月等人,只觉剑光下方传来的压力骤然松动。白玄月大喜,高呼着让弟子门人加把力,将这一次的祸害彻底的压入地下深处。
无数条火脉中,大量岩浆席卷着浓郁的灵机道韵,化为滔天火海奔涌而来。
洗剑池无可计量的湖水当头喷下,顿时和火脉中的滔天火力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水火相激
无数湖水顷刻蒸发。
远比刚才的净世神雷威能庞大百倍的恐怖力量凭空而生,一团白色气爆冲天而起,摧枯拉朽般冲垮了白玄月、一众剑门长老、三万六千名剑卫联手布下的剑阵。
无数柄飞剑崩碎,折断,无数剑卫顷刻间粉身碎骨,白玄月和十八名太上长老知道事不可为,身体一晃,分别卷起身边几个心腹弟子,化为剑光冲天而起,破开一层层厚重的岩层,狼狈的逃向了地面。
卢仚站在高空中,就看到整个洗剑池突然高高隆起,池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洗剑池消失了,周边无数的城池、村镇消失了
一块块大大小小,小有数百丈,大有数百里的岩块被无法估量的冲击波冲上了天空,最高的岩块冲起来有数千里高。岩块和空气急骤摩擦,在空中急速发红、软化,化为一团团炽烈的火球,掉过头呼啸着砸向了地面。
天,一片漆黑。
地,一片混沌。
罡风,席卷天地。
火焰,笼罩四野。
无量混乱,极度恐惧中,卢仚口诵佛咒,右手轻轻的在虚空中一点。
一圈圈淡淡的金色涟漪涌动,一扇无形的门户悄然开启,随着卢仚不断的念诵经文,一条小小的木船闪烁着淡淡的明光,悄然从那门户中钻了出来。
这木船,前后长不过三丈,船头、船尾、船中,分别矗立着一座十八层的小小金塔。
金塔闪烁着澄净的光芒,清光照耀之处,天地宁和,混沌平定,卢仚身周百里内,顿时化为一片祥和净土,就连下方不断传来的爆炸声,都瞬间远去。
奇妙的天音从这小小的木船中飘出,淡淡的馨香萦绕四周,卢仚看着这条小小的木船,这就是接引宝船了!
来自上界,可供佛门弟子直飞上界净土的接引至宝!
卢仚沉吟片刻,右手一挥,洒下大片金光,将这条小小的木船纳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他,需要和接引头陀,好好的谈谈了。
(本章完)
第494章 定计
第494章 定计
剑城之事告一段落。
卢仚汇合了玄渊先生后,就不告而别,远离剑城。想来,此刻的白玄月,也没心情去搭理一名客卿长老的生死、去向。
苍陵大原,靠近弥罗教的宗门驻地,群山之间,有一座紫萝城。
这城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二十几万,多异类修士和邪修、魔修,没几个正经人。掌握这座城的,是一头修成人形的月影黑狼王,以及一名主修炼尸术,手上掌握了几具飞天金甲僵尸,僵尸战力堪比凝道果修士的人类邪修‘荒坟居士’。
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紫萝城地下,有一条极其罕见的青木地脉,浓郁的青木灵机影响了地面的山林,使得紫萝城周边山林灵韵充沛,这里一株生长三五十年的药草,就有其他地方千年左右的气候。是以紫萝城多出产年候充沛的珍稀药物,小日子很是富庶、悠闲。
沧海楼、宝光阁,在紫萝城都有分店,专门收购紫萝城出产的珍贵药材。
天气不好,阴蒙蒙的,时不时飘点小雨点下来。
苍陵大原最近除了胡天君遇刺一案,最广为人知的事情,就是好些地方突然冒出来了各色邪诡,而且邪诡闹得越来越厉害,好多地方大白天都有邪诡出没。
就是前几天,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几盏红灯笼,紫萝城也就开始不安宁。
紫萝城邪魔外道太多,九洞二十七寨的修士,更比红尘俗世的土匪还要凶狠十倍、百倍。这周边,自然就少不了冤死、惨死、莫名其妙而死的女子,甚或是女修。
几盏红灯笼做引子,短短几天时间,紫萝城内的邪诡也风风火火的发展了起来。就在三天前,甚至有邪诡大白天的出现在月影黑狼王面前,挥动着修眉刀狠狠给了黑狼王几下,差点没给他破了相!
是以这两天,紫萝城的气氛颇为紧张。
大白天的,街道上也不见什么行人,偶尔有几个也是步伐匆忙,行走时左右顾盼,一脸心虚胆寒的模样。空中有修士飞过,那也是加劲疾走,一副有鬼在背后追杀的感觉。
一条二十几丈宽的小河从紫萝城流过,恰恰将紫萝城很均匀的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河上有一座石桥,桥东头矗立着沧海楼的分店,桥西头矗立着宝光阁的分店,两家分店隔着桥,大门相对,装潢、制式几乎都是一模一样,透着一股子同行是冤家的韵味。
沧海楼分店的北面,隔着一条街,一座占地十几亩的园林已经换了主人。
青柠、青檬又在帮大鹦鹉梳毛,给它喂坚果。
青柚的修行似乎到了一個关键点,她观摩洗剑池崩毁之局心有所感,不知道领悟了什么玄妙,到了紫萝城,就开始闭关潜修。
卢仚施展法门,将身形压制到丈许高下,穿了件青色长衫,站在园林正门口,背着手,看着冷清寂寥的街景喃喃自语:“这闹鬼,也闹得太凶猛了些啧,有趣,有趣!”
大黄趴在卢仚脚下,瞪大眼睛,一脸震惊莫名的看着一架缓缓从街上飘过的红轿子。
好似是听到了卢仚的嘟囔声,红轿子本来已经从园子门前飘过去了七八丈远,却又突然停下,原路后退了七八丈,端端正正的停在了卢仚面前。
“这位相公,可见到奴家掉的手帕么?”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
“嘿,换词了嘿。”卢仚朝着轿子拱了拱手,淡然道:“这位朋友,就不要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了。呃,你知道白女是谁吧?我和她,是老朋友了!”
红轿子微微一晃,轿子里的不知名邪诡‘咯咯’笑了几声:“原来如此,那就不打扰了。相公,有心情,找奴家来玩呀”
阴风旋起,红轿子轻盈的朝着街头方向飞去,几个修为大概在烈火境的修士刚刚从街口拐了过来,这红轿子就迎面撞了上去:“几位相公,可见到奴家掉的手绢么?没有手绢,奴家掉的香囊、玉佩、戒指、发簪,你们可有看到?”
几个修士猛不丁的看到红轿子,一声呐喊,一个个腾空而起,就要遁走。
那娇滴滴颇为甜美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而凄厉:“你们想要跑?奴家的宝贝,肯定是被你们偷了既然拿了奴家的东西,就用你们的心肝脾胃肾来换罢!”
几个修士的身上骤然就飚出大量鲜血,他们的心肝脾胃肾等零碎,就不断的从身体内飞出,‘啪啪’有声的掉在了地上。
卢仚看得嘴角直扯扯。
这些邪诡,若是让她们肆意的扩散下去,她们可是杀人越多,实力越强元灵天的修士们如果不重视她们,不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将她们打压下去,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说喽!
不过,元灵天的修士,也是他卢仚的敌人。
而且,这些邪诡是为了当年被彻底破灭的万妙天无数生灵复仇而来卢仚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挠她们!
且坐壁旁观罢!
入夜时分,雨大了。
站在园林中一座小山包山顶的高楼之巅,可以看到方圆数十里的紫萝城内,点点红色灯笼飘来飘去,雨幕中传来了女子轻柔甜美的歌唱声,偶尔还有婴孩的哭喊声传来。
一些豪宅大院上空,偶尔有阵法禁制催动的光芒闪烁,有低沉阴柔的旁门雷法声不断响起,更有剑光和其他法宝光芒不断闪烁。
整个紫萝城,都在和邪诡纠缠。
现在邪诡的数量还不多,卢仚一眼望去,偌大的紫萝城,也就是两三千的模样?
但是等她们一旦成了气候卢仚想起了当年在镐京落花女她们闹出的大场面啧啧,紫萝城的苦头还在后面呢。
阴柔飘渺的笑声远远传来,一座豪宅突然被暗绿色的磷火包裹,阴柔的女子笑声远远传来:“我们是一家人,一定要团团圆圆,合家欢哦!”
一声高亢的狼啸声冲天而起,黑狼王亲自动了。
大片阴影笼罩了燃烧中的宅邸,磷火迅速被压制了下去,凄厉的吼声远远传来,几盏红灯笼冲上天空,然后被阴影笼罩,炸成了一团团黯淡的火星。
“老坟头,我们联手罢,先把这群女鬼给拾掇了!”阴冷坚硬的声音响彻紫萝城。
“也好。若能的话,这些邪诡,抓几个活口让我琢磨琢磨。”飘忽不定,阴气森森的声音从天空飘落:“说不定,我的小宝贝们更进一步,就落在她们身上了。”
卢仚所在的房间,灯光微微一闪,接引头陀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怎么,得手了么?”
卢仚转过身,就看到接引头陀,正站在他身后,胡天君的人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正悬浮在他身边。脸色惨白的胡平躺在他脚下,俨然是昏厥状态。
接引头陀目光中闪烁着极其狂热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他问的,当然是接引宝船。
“我大黑天诸多弟子,苦元灵天无数年若是你得手了,你就是大黑天所有弟子的恩人。等到飞升上界净土,吾等一定在上界前辈们面前,为你表功。”
接引头陀摊开双手,沉声道:“或者,你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只管说来。”
卢仚走向了躺在地上的胡平,劈头盖脸的几个耳光抽了下去,胡平的身体微微一抽,哼唧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卢仚抬头看着接引头陀,淡然道:“就这样准备离开?”
接引头陀很严肃的看着卢仚:“不然呢?我们还留在元灵天作甚?整个元灵天的修炼界,将我佛门弟子视为洪水猛兽偌大元灵天,已无真正的佛门弟子容身之地。”
“我不想这么轻易离开。”卢仚微笑看着接引头陀。
杀佛无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卢仚身边,他带着浅浅的笑容,微笑看着卢仚:“那么,法海师弟又有什么高见呢?”
森森杀意笼罩小楼,杀佛无心身边,浓郁犹如实质的煞气凝成了一柄灰色火焰包裹的降魔剑,森森剑光,好似随时可以劈在卢仚的脖颈上。
“上界佛门赐下接引宝船,是为了什么?”卢仚冷笑了一声:“酬功!”
“为什么酬功呢?当年极圣天佛门为先锋,差点灭绝了元灵天修炼界!”
卢仚森然道:“两位师兄以为,如果你们这样乘坐接引宝船去往上界,上界佛门的大能高僧,会如何看待你们?酬功至宝,就接引了一群仓皇逃窜的佛门败类上去?”
‘佛门败类’四个字,用得极其精妙。
接引头陀的目光一阵散乱。
杀佛无心身边的煞气一阵剧烈波动。
“法海师弟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我是上界佛门当家作主之人,当年赐下的酬功至宝,居然接引了一群不战而逃的不肖后辈上去。”一名身高一丈开外,形如铁塔雄壮无比的大和尚悄然出现:“换成是我,我会将这群不肖晚辈一拳打死。”
“那么,法海师弟有何高见呢?”一面带愁苦之色,好似一根老苦瓜的老和尚从空气中悄然显出身形。
(本章完)
第495章 定计(2)
第495章 定计(2)
窗外,几个红裙新娘引着数十张人皮侍女,手持红灯笼,双眸磷火盈盈,周身血气森森,面色惨白的缓缓飘过。
她们路过小楼,好奇的探头朝窗内看了一眼。
接引头陀浑身黑光隐隐。
杀佛无心通体煞气升腾。
卢仚端坐主位, 朝几个红裙新娘展颜一笑,身后突然有一轮大日升腾,无铸的金刚之力镇压虚空,吓得几个红裙新娘犹如见鬼一样‘嗷嗷’叫着狼狈逃窜。
饶是邪诡,也是怕死的。
这些邪诡,毕竟只是刚刚转化出来,还残留着生前的执念,有一丝生前的神智, 还是分得出好歹的。
卢仚微笑,有万花门中被收服的外门小丫头奉上了同样来自万花门的极品灵茶,还有各色点心、糕点,卢仚请接引头陀几個老和尚享用茶点,然后为他们剖析厉害。
一直以来,自从得了大黑天的领袖之位,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等几个老和尚,一门心思的就是带着大黑天的和尚们,超脱元灵天,飞升上界。
嗯,龙狮宝树, 就是那极其魁梧的雄壮和尚, 一声狮子吼震碎了整个桤木城的凶神。
苦厄玉象就是那愁眉苦脸,浑身好似浸透了苦瓜汁的老和尚。
还有一名圆润丰腴,化身银色佛像砸压胡天君的老僧今日不在, 那是宝相禅师,同样是一个禅功精湛, 手段狠厉的大黑天高层。
很多年以来,以接引头陀为首的这群老和尚,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离开元灵天。实在是,如今的元灵天,对佛门修士实在是太不友好,自当年那一场大战后,三万年来,真正的佛门弟子在元灵天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能够活得滋润,活得逍遥,活得快活的,偏偏是那些挂着佛门弟子的皮,在外招摇撞骗、无恶不作的佛门败类。
大黑天曾经数次想要更改这局面,他们曾经尝试着清洗败类,重聚佛门势力,建立山门,成为元灵天可以堂而皇之行走天下的大宗门。但是数次努力,全都被元灵天无数宗门联手扼杀,大黑天的精英弟子、领袖高层死伤无数。
是以, 他们后来发现了接引宝船的线索, 他们一门心思盘算着, 如何找到接引宝船,如何带着所有大黑天的门人弟子飞升上界。
这已经成了他们的执念,以至于,他们忽略了很多身外之事。
卢仚,就是在提点他们,这些他们已经忽略了的事情。
首先,上界佛门的那些大能高僧,他们是什么个性格?
卢仚从接引宝船的来历说起——接引宝船是怎么来的?上界大能降下的,降给当年极圣天佛门修士的‘酬功至宝’!
为何酬功?
以大梵净世宗为首的极圣天佛门,他们先是联手元灵天修炼界,蹦碎了万妙天,屠戮了无数生灵,彻底摧毁了一方世界,掠夺了万妙天大半的气运,吞噬了万妙天大半的灵机、道韵。
是以,上界佛门欢喜。
随之,大梵净世宗联手太上北溟仙宗,以大梵净世宗为先锋,悍然杀入元灵天,屠戮无数,几乎崩坏了整个元灵天的修炼界。
就是在元灵天最后一支成规模的抵抗队伍被大梵净世宗以业火炼化后,接引宝船悄然降临,带来了上界佛门的法谕——老和尚们很开心,小和尚们如果有修为不够,无能力自行飞升的,可以按照功劳大小,搭乘接引宝船飞升上界。
可见,上界佛门的那些大能高僧,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心怀慈悲的‘善良和尚’。三万年前的佛门修士,几乎彻底摧毁了两个世界,才换来了接引宝船下界。
如此,接引头陀一行人怎敢以为,他们如果搭乘接引宝船飞升上界后,上界的佛门大能,会给他们好脸色看呢?
如果他们真的就这么上界了,当年赐下接引宝船的大能们问起——哦,三万年前那一战,你们当中,是谁谁谁杀了万妙天的天人大能,又是谁谁谁掠夺了万妙天的大道气运,还是谁谁谁抽取了万妙天的天地灵机、大道道韵?
然后,他们再问起,三万年前那一场鏖战,几乎崩碎元灵天的那一场旷世大战中,哪个宗门是谁谁谁屠戮的,哪个教派是谁谁谁灭杀的,哪个高手是谁谁谁湮灭的,又是谁谁谁用秘法沟通上界,求得了上界佛门的恩赏啊?
嗯,接引头陀一行人,就很老实的回答啊,三万年前的两场大战,我们都没参加,我们都是后世的佛门弟子,三万年前大战之后,佛门势力消亡、萎缩得厉害,我们和地老鼠一样西躲东藏了三万年,最后实在熬不过了,这才带着门人弟子飞升上界!
如果上界的佛门大能‘心怀慈悲’,或许会想——哎呀,这群小光头好可怜,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算了,算了,家大业大,也不少他们一口吃的,给一块风水宝地,建一座小庙,让他们吃斋念佛,安静修行,好生的养起来罢!
毕竟是佛门一脉,也是自己的徒子徒孙,养起来就养起来,也不差他们这点资源。
但是,上界的佛门大能,会是这么样‘心怀慈悲’的人么?
想想看,接引宝船是在什么前提条件下被赐下来的?
那么,等接引头陀他们借助接引宝船飞升上界后,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上界佛门大能的垂问:
你们是谁?哦,三万年前那些立下大功的佛门弟子的晚辈啊?
三万年前那些立功的佛门弟子呢?
哦,都死光了啊。
那你们怎么用接引宝船飞升上界了啊?
原来如此,你们在下面,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实在混不下去了,这才用当年赐下的接引宝船逃到了上界啊!
“扪心自问!”卢仚痛心疾首的看着一脸痴呆的接引头陀一行老和尚:“如果是几位师兄,你们赐下灵宝、灵丹,是要赏赐门下有功之臣的结果呢,立功的弟子呜呼哀哉了,一个平日里懒散、愚钝、贪生、怕死的小贼秃,从立功弟子的尸体上摸出了你们赏赐的灵宝、灵丹,摇身一变,鲤鱼跳龙门了你们会如何想?”
卢仚摇摇头,摊开双手:“如果我是上界的佛门大能,以我揣测的他们的性格、心性,他们大抵会如果上界佛门有敌人,如果上界佛门正在和敌人开战,他一定会将这群没有丝毫功劳,却‘盗取’了先祖遗泽,逃到上界的不成器的贼秃,全给送到死亡率最高的前线去。”
雨下大了。
小楼外,山包上,有大片芭蕉。雨点打在芭蕉上,发出急促的‘啪啪’声。灯光照出窗外,落在芭蕉叶上,碧绿的叶片好似涂了蜡一样,亮得格外润泽。
紫萝城内,到处都有喊杀声、哭喊声、尖叫声,以及那些邪诡怪声怪气的各色笑声。
小楼里,就越发显得幽静。
接引头陀几个老和尚,能够执掌大黑天,在元灵天无数宗门的打压下,小日子过得还比较滋润,都是有智慧的,包括看上去最莽撞的龙狮宝树,他那高高隆起的肌肉里面,都流淌着脑浆,比起寻常人,可是要聪明了不知道多少。
他们面色发白,开始按照卢仚的话,模拟、推算他们真个就这样飞升上界后,会面临何等待遇。
渐渐地,他们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如果他们是依靠自己能力飞升上界,那么上界佛门会对他们高看一眼。
但是如果他们带着所有大黑天的门人弟子,借用接引宝船就这么飞升等待他们的,极有可能是卢仚揣测的,来自上界佛门大能的鄙夷、歧视,甚至是恶意的打压。
碰到一个脾气恶劣的,说不定随手就让他们飞灰了去!
尤其是苦厄玉象,他脸上的皱纹一条叠着一条,整个人都苦成了一团——他心知肚明,换成了自己,怕是他会一剑将这样的弟子全都劈成碎片。
苦厄玉象的脾气极其不好,冷漠无情、尖酸刻薄都无法形容他的脾性。他都能修炼到如今的境界,拥有如此强的实力可想而知,上界佛门,定然会有和他脾性相似的大能存在。
如果碰到那种大能
苦厄玉象喃喃道:“我们被发配前线,怕都是一个好结果若是遇到老衲这等脾性的,我们有死无生。”
接引头陀站起身来,喃喃道:“所以”
卢仚站起身来,沉声道:“所以,我们需要带着功劳上去,带着足够让上界大能们欢喜的功劳上去甚至,我们要带着足够的资源上去。接引宝船能装多少,我们就搜刮多少上去!”
“什么灵晶灵药,灵宝灵剑,甚至是极品美人,能带多少带多少。”
卢仚冷声道:“上界佛门是如何气象,我们不知晓。很可能我们下界视为珍宝的东西,在上界就犹如砂砾一般不值钱但是这是我们的一份心意而且,上界佛门难道全都是大能高僧么?他们在上界,就没有新入门的徒子徒孙?没有宠爱的心腹童儿?”
“我们多带些东西上去,缴纳给上界大能作为我们的一片孝心,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何况我们是隔着一个世界,送去足够数量的资源?”
“这些资源,上界大能们是看不上的,但是我们拿去贿赂他们身边人,呵呵起码我们能结一个善缘知道世界上什么风最可怕么?枕头风是也!”
接引头陀一行全都眨巴着眼睛看着卢仚。
‘枕头风’这个词用在这里,不怎么合适吧?不过,这意思他们懂了,‘枕头风’,的确是很厉害的!
“所以,我们要做大事!”接引头陀一锤定音:“大黑天养了这么多年的门人弟子们,该动起来了!”
“法海,你精通俗物,由你运筹帷幄,你敢担起这个责任么?”
卢仚微微一笑:“我,当然敢有劳几位师兄,去找外界那些邪诡的首领,我们好生合计合计。”
(本章完)
第496章 合流
第496章 合流
大黑天在元灵天偷偷摸摸厮混了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潜势力极大。
就看接引头陀能够将卢仚那个‘尨蛮’的身份安排得这么周全,就知道大黑天在元灵天究竟扎下了多深的根基。
接引头陀一声令下,苍陵大原中,无数大黑天的暗桩、耳目齐齐发动。
七个时辰后,白女就坐在了卢仚一行人的面前。
白女, 变得越发不像‘东西’了。
谁也不知道这些诡邪,她们究竟是何等的存在,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修炼的,她们的生存模式是什么样子的。
反正,从极圣天离开的时候,白女也就是体格庞大了一些,起码还有点人样。而现在出现在卢仚面前的白女
六支死气沉沉惨白色光芒凝成的羽翼披散在身后,核心处是一颗死白色的骨质宝珠,正中裂开了一条缝隙,一颗血色眼眸在那缝隙中‘咕噜噜’乱滚。一道道白色光芒内,无数诡异扭曲的符纹萦绕舞动,这些光芒化为十八重光环,循着诡秘的轨迹围绕着正中宝珠旋转。
这就,一点儿人样子都没有了。
但是她散发出的气息,却比在极圣天的时候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看坐在一旁的接引头陀几个老和尚额头上的冷汗,就知道白女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阴煞威压,对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血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白女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就这么盯着他。
卢仚轻咳了一声,很直接的问接引头陀:“敢问几位大师,如果联手,可能压制住她?”
杀佛无心冷哼了一声:“此刻老衲比她, 仅仅差之一线若非在剑城受了重伤”
杀佛无心的回答也很直接。
显然, 他的实力应该和白女相当但是在剑城,被白鼋率领的宗门耆宿打成重伤, 现在他,还有接引头陀几個,单打独斗应该不是白女的对手。但是几个老和尚联手嘛,而且佛法最是克制邪祟,应该有把握压制白女。
白女依旧一言不发,眸子里血光闪烁,在接引头陀几人身上逐次扫过。
小楼外,顿时响起了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近乎实质的阴邪之气侵入小楼,‘嘎嘎’声中,厚厚的红色冰晶凭空而生,将整个小楼厚厚的裹了一层。
杀佛无心的话,显然刺激到了白女,她自身不动,却让麾下邪祟炫耀武力。天知道她带了多少邪祟来紫萝城,外面那些邪祟联手散发出的阴邪之气,让卢仚都感到刺骨的冷意,差点没被冻僵当场。
“大家实力相当,就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事了。”
卢仚肃然看着白女:“你, 还有灵智罢?能,心平气和的和我们正常交流罢?若是不能,就直接打杀了你。”
骨质宝珠幽光闪烁,白女尖锐、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的灵智,远胜尔等一群无名小辈,喽啰,蝼蚁呵呵,小家伙,有话直说不然,我怕我忍不住,一口吞了你。”
白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你现在的血气,极其丰沛,诱人得紧!”
卢仚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拜托几位大师给你传信,要你过来一会,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们想要和元灵天修炼界干一场大的,要不要合作?”
不等白女开口,卢仚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是万妙天亿万冤魂凝聚显化,我们也是你们的敌人。但是呢,你完全可以和我们联手,干掉元灵天的修炼界后,我们再来分一个死活、高下,你觉得呢?”
卢仚微笑道:“元灵天修炼界,不会和你们联手来对付我们也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而是你们联手,也找不到我们。但是和我们联手就不同了,元灵天的修炼界到处都是我们可以算计的目标。”
白女的血色眸子幽光大盛。
她的大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极其干脆了当的说道:“好啊,那就,联手啊。反正,我们只求杀人杀更多的人杀得越多越好我们想要屠灭元灵天至于怎么做,我们无所谓。”
“你们!”卢仚笑了:“和你实力相当的,现在有几人?”
白女‘咯咯’笑了起来:“炽女、青女、蓝女、冰女、天女、孽女加我,七人。其他比我们略差一线的,七十二人。”
卢仚瞳孔一凝。
接引头陀几个老和尚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白女的实力,在半步天人境中堪称绝顶。和她实力相当的邪诡头目,居然一共七人?比她们略差一线的,定然也是半步天人境的实力,一共七十二人?
这份实力,可就比元灵天排名前百的那些大宗门,任何一个宗门单独拎出来,都要强出了不少。怕是就连剑门,也找不出这么多半步天人境的高手。
而且,邪诡的手段诡秘莫测,真正交手,寻常半步天人境,不见得是她们的对手。
卢仚更是后心一阵冷汗渗出。
离开极圣天的时候,白女她们虽然强,极圣天的修士还能压制她们这到了元灵天才多少时间,她们居然,居然强大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卢仚的修为,已经算是开挂一般,居然还远远不如白女她们这群邪诡?
这里面,一定有说道!
当然,就算问了,白女也肯定不会回答
“那么,就这么定下来了。”卢仚笑着点头:“你们,配合我们行动,没问题吧?你们麾下的那些大姑娘,会服从我的命令吧?”
白女的眼珠又转了几圈:“她们忠心耿耿,比你们更可靠!”
‘忠心耿耿’?
白女说这话,听起来乖乖的。‘忠心’?也得伱们有心才行啊!
卢仚摇摇头,然后点点头:“如此,甚好,我需要你们抽调一批精锐过来你说你的灵智比我们强?那么,你合计合计,如果我们要摧毁弥罗教,大概需要多少人手,你尽管调来就是!”
白女眼眸血光大盛。
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四个老和尚脸色齐变。
卢仚的第一个目标,居然是弥罗教?
那可是剑门之下,在元灵天所有宗门中,综合实力排名前五的超级宗门,卢仚就怎么敢,对弥罗教动这样的心思?
一夜过去。
紫萝城内到处乱窜的邪诡,突然走得干干净净。
东边红日初升时,卢仚刚刚下令让阿虎将胡平的尸体丢到山野中喂狼。他面前放了一个簸箕,里面是碾磨得极其细腻的香木粉。
一团青烟悬浮在卢仚面前,里面是胡平嘶声尖叫、恐吓怒骂的神魂。
卢仚抓起一把香木粉,双手用力,无铸巨力爆发,将香木粉一点点的碾压在一起,压成一根细细的,只有几根头发丝合起来这般细的线香。
线香成型,从卢仚手掌边缘一点点的冒出来。
线香上一缕缕符纹闪烁,青烟中,胡平的神魂被一缕缕的吸入到线香中。胡平疯狂的怒骂恐吓,威胁卢仚赶紧释放他,否则他一定要杀了卢仚全家云云
但是随着神魂不断的被吸入线香中,胡平的怒骂恐吓变成了嘶声哀求。
他在青烟中打滚、跪拜,声嘶力竭的哀求卢仚饶了自己。
卢仚微笑看着他,轻轻摇头:“在玄燕仙朝,你接下那档子买卖的时候,也没放过那些无辜的姑娘呀天道有轮回,善恶自有报,胡五少爷,你的报应到了。”
哭喊声中,卢仚将胡平的神魂强行压入了长有三尺许,极细、极坚硬的线香中。
这种用大金刚寺秘法制造的线香,三尺多长的一根,可以燃烧足足三年六个月!
卢仚将线香丢进了小金刚须弥山,丢在了那些在玄燕仙朝大金山寺,被影楼杀手们祸害,一辈子人生尽毁的大姑娘们面前。
这些大姑娘拿起线香,轻轻点燃。
胡平的神魂再次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嚎叫声,烈火焚神,这是世间最可怕的酷刑。而这种酷刑,他还要持续享用三年零六个月!
轻轻拍了拍手,卢仚微笑:“好了,算是了结了一桩事情嗯,背后出钱的人,也跑不掉的,我会去找你们的。现在,就看我们影楼楼主那边的行动效率了。”
影楼楼主胡不为的行动效率很高。
卢仚炮制完胡平后的第三天,收到了卢仚传去的讯息后,胡不为就迅速的行动起来。
一份份紧急的调令,从胡不为手中不断发出,通过影楼的绝密渠道,发给了散布在元灵天各处的影楼高手。无数的暗桩被启动,无数的暗子被激活,影楼辛苦经营数万年的底蕴,一时间全都调动了起来。
胡不为信誓旦旦的告诉影楼的诸多长老,他已经找到了袭杀胡天君的嫌疑人下落,他需要影楼同心协力,洗刷这次的血海深仇、奇耻大辱。
同时,在苍陵大原,墨龙城中,胤垣正在给白鼋出谋划策。
或许,这就是孽缘罢?
白鼋对胤垣,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听了胤垣的谋划,白鼋当即以剑门少宗的命令,向苍陵大原周边的几个大宗门如弥罗教,发放了剑门剑令。
白鼋以三枚太上仙诰为报酬,邀请几大宗门派遣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襄助自己屠灭邪诡。
白鼋着重说明——只要高手,普通门人弟子,剑门应有尽有!
一时间,几大宗门的高层闻风而动,几乎是倾巢而出!
(本章完)
第497章 合流(2)
第497章 合流(2)
紫萝城东,两万里,有一小城名曰铁石。
此城极贫瘠,除了周边开垦了一些农田,别无出产,是以,并无修士势力看得上眼, 近十万人口的铁石城,只有三五熔炉境散修盘踞,依靠敲诈勒索周边农户,收取一些稻谷地租过活。
铁石城西北角,有一杂货铺,卖些针头线脑、粗布面盆之类的玩意, 兼营一点粮食、兽皮的勾当,生意不好也不坏,属于那种勉强饿不死人, 但是常年濒于倒闭的状态。
大白天的,杂货铺内,只有一个瘸了条腿,瞎了只眼的老伙计呆呆的坐在门口,和街对面一条流浪狗大眼瞪小眼的相看两相厌。
杂货铺的老板黄一久,此刻正蹲在后院深入地下三百丈的密室中,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小型挪移阵。
黄一久,或者说,编号‘苍陵分楼桩部黄字十九号’影楼杀手,在影楼档案中, 他仅仅是种金莲中期的实力。实则上,他的修为,在二十年前已然踏入了照虚空境。
人, 总有造化机缘。黄一久就是属于那个有机缘,有造化的,是以他修为突飞猛进, 在短短百年间,他的修为一路飙升猛进, 从种金莲境一路突破金莲开、凝道果两大境界,强势破入照虚空境,甚至,二十年中他已经修炼到了照虚空后期。
只是,他隐瞒修为,没有上报。
在影楼,这样的行为极其危险,若是被发现,他势必受到最严酷的惩罚,甚至可能被炼制成一次性的‘死影’傀儡。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铁石城的生活,很悠闲。
作为影楼随手丢在铁石城的暗桩,他连日常的刺杀任务都没有,只是负责监视铁石城周边的动静,尤其是注意距离铁石城不远的弥罗教的风吹草动。
弥罗教的弟子,怎可能来铁石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所以黄一久过得很悠闲,很自在, 他就像一个世俗小人物一样安静的过着小日子, 他甚至盘算着,要不要跑外面做一票,捞一笔横财,然后把街头那個水灵灵的,时常和他眉来眼去的豆腐三娘给娶回来?
轻叹了一口气,黄一久低声嘟囔起来:“可惜,不能。”
他这样的影楼单线暗桩,没有娶亲生子的权力只有那些大型暗桩据点的头目,为了遮人耳目,给自己的暗桩身份做掩护,才能繁衍后代,发展家族。
如果被影楼发现,撒出去的单线暗桩竟敢在工作地点娶妻生子唯有诛杀满门这唯一的下场。
“可惜了,老楼主死了怎么死的不是苍陵分楼的人?如果,苍陵分楼的案卷也全都被毁了,我就”黄一久低声嘟囔着,然后,再次叹了一口气。
就算影楼苍陵分楼的负责人死了,苍陵分楼所有的杀手资料都被摧毁,他也无法离开影楼。
就好像,一到了约定的日期,约定的时间,他就必须乖乖的等在这密室中一样影楼,已经掌控了他的所有,除非他能晋升半步天人境,否则他永世无法摆脱影楼的掌控。
挪移阵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叫,一缕光阴闪烁,一个玉瓶和一枚玉简同时从挪移阵中喷出。
没有看那玉简,黄一久飞快的抓起了玉瓶,扒开瓶塞,掏了一颗墨绿色,散发出刺鼻气息的丹丸,用最快的速度塞进了嘴里。
这是‘赤心丹’的解药。
‘赤心丹’,影楼用来控制麾下无数杀手,防范他们变节的歹毒药物。一旦服下,每年都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阴火自心迸发,呼吸间就能将人烧得形神俱灭。
除非修行到了半步天人境,否则绝无幸免。
“又能多活一年。”黄一久轻叹了一声,懒洋洋的抓起了随着赤心丹解药一起送来的玉简:“奇怪也哉,我这一处暗桩,都闲了多少年了,怎么会有谕令下达?”
手指一谈玉简,黄一久很是生疏的捏了一个法印,略略回想了一番差点遗忘的秘咒,低声念诵了一句咒语,法印放开,激活了玉简。
玉简内一缕毫光喷出,注入黄一久的眉心。
黄一久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的难看:“开,开什么玩笑?我这样‘区区种金莲境’的暗桩,没有任何行动经验的暗桩都要出动?这是,这是”
黄一久的脸色,就好像被强行塞了一口牛粪在嘴里一样,难看到了极致。
咬咬牙,狠狠的跺了跺脚,低声的指着密室的天花板问候了一声新任楼主胡不为的祖宗十八代,黄一久耷拉着脸皮,化为一缕阴影,无声无息的出了密室。
玉简中的命令,很清晰。
命令直接来自影楼的最高层,勒令黄一久在规定的时间,赶去规定的地点汇合。
若有违背,楼规处置。
化身阴影,带着淡淡微风,黄一久朝着命令中的地点疾驰。他一边遁行,一边低声的嘟囔着:“楼规处置?我都忘了楼规究竟有几条了唉,至于么?不就是死了个老楼主么?这么大张旗鼓的,何必呢?何苦呢?”
“老楼主死了,新楼主应该感到欢喜雀跃才对。多好的事情啊?干嘛要打打杀杀的!”
一日后,紫萝城外,黑牛山,牛虻谷。
遍地杂草,蚊虫无数。
黄一久在六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赶到了牛虻谷外。按照他收到的命令,以他的修为、境界,他应该是在两天后赶到这里汇合。
但是黄一久的修为,远比他在影楼案卷中的修为境界要高,他的遁速太快,只用了几个时辰,就赶到了目的地。他极谨慎、小心的,化为一缕阴影,在牛虻谷外藏了下来。
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宝珠悬浮头顶,放出丝丝奇异的气息包裹全身,黄一久悍然和四周环境彻底融合,没有丝毫气机外泄,他简直不存在于这一方天地,就连和他有关的一切痕迹、一切因果、一切天机等等各种可供推算、卜算的‘外因’,都被这颗宝珠彻底湮灭。
这一刻,对于任何人来说,黄一久就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
这颗宝珠,就是黄一久的机缘。谁能想到,铁石城下一处无名的小古墓中,居然藏了这样的至宝?因为这颗宝珠的关系,那座古墓安然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从无人发现它存在的痕迹。
偏偏黄一久被派去铁石城后,他胆小怕死,唯恐在自家杂货铺被人围堵,他在地下胡乱的挖掘逃生的密道,莫名的就挖进了古墓中,没有任何风险的,就得到了这颗‘太初混同珠’。
这宝珠蕴藏无穷玄奥,黄一久的修行突飞猛进,只是宝珠无穷奥义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只是,黄一久自身资质有限,阅历浅陋,手段也粗陋微薄,他从这颗宝珠中得到的好处,也就这么一丁点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一道阴风呼啸而来,一条人影闯入了牛虻谷。
全身黑衣,面带黑色面具,身形处于若有若无之间,脚下阴风萦绕,随时准备化为阴影逃遁这正是影楼杀手的常见做派。
这名影楼所属,绕着牛虻谷急速的转了几圈,几处能藏人的犄角旮旯都被他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埋伏的痕迹后,他这才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轻柔的阴风吹过,十几条黑影悄然浮现,迅速守住了四周。
黄一久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些‘同僚’的一举一动如此谨慎小心,同时搜寻、展位的手法如此老练,这十几条黑影,应该是影楼的一线杀手,真正和人玩命的伙计,可不是他这样‘岁月静好’的暗桩能比的。
这仅仅是第一波。
随后基本上每隔一刻钟,都有一波影楼所属悄然赶来。
各种鸟鸣声、虫子鸣叫声不断响起,一波一波的影楼所属用特殊的手段相互确认身份,然后静静的等候在牛虻谷中。
随着谷内聚集的影楼杀手数量越来越多,尤其是后面来了一名照虚空境的至尊杀手、十二名凝道果境的金牌杀手后,牛虻谷内的气氛反而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里已经聚集了将近三万影楼精锐,这样的实力,已经足够吓人,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戒备什么了。
黄一久暗自掐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他汇合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盘算着要不要跑去牛虻谷中和诸位‘同僚’汇合但是莫名的,太初混同珠微微摇晃,一丝极其凌厉的危险感袭上心头。
黄一久用尽全力回忆影楼的楼规,他终于想起来,类似这样的紧急召唤,如果没有按时赶到汇合地点的话如果有正当的理由,会受浸泡了毒液的毒龙鞭三百鞭
“不会杀头啊那就,再等等。”黄一久决心要苟一下。
他开始琢磨铁石城豆腐三娘的身段、脸蛋,还有她那柔柔美美的声音嗯,既然有危险感,那还是苟起来吧。他一只手托着下巴,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很认真的盘算着他不迎娶豆腐三娘,而是将她发展成秘密情人的可能性。
“豆腐三娘的爹死要钱。所以,如果能有一大笔钱的话”黄一久开始琢磨,自己要去哪里发一笔横财的事情。或许,将铁石城的那几个熔炉境的小辈给做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再无一个影楼的杀手赶来。
四面八方,山林中,无数红灯笼同时亮起,惊人的阴邪之气席卷四面八方,顷刻间,除了那修为最高的照虚空境的至尊杀手,其他影楼所属全都被厚厚的冰层封冻。
(本章完)
第498章 合流(3)
第498章 合流(3)
黄一久吓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全竖了起来。
邪诡!
邪诡!!
邪诡!!!
虽然在铁石城做闲鱼多年,但是影楼的情报汇集,他每个月还是有收到的。他当然知道,最近苍陵大原最流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邪诡!
那些红色的邪诡!
在影楼传来的情报中,黄一久得知, 甚至有照虚空境的大能被这些邪诡击杀,然后用莫名的方法吞噬、转化,将其化为邪诡后,用莫测的手段,将一方领地化为鬼蜮。
而眼前,漫山遍野的红灯笼包围了牛虻谷。
那些红灯笼,小的只有拳头大小, 造型如橘子;中等的则是有七八尺高下,各色常见的花灯形状应有尽有;而最大的几盏红灯笼, 则是有数里高下,放出的血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其中一盏体型最大的灯笼,更是走马灯造型,血光缭绕中,无数美女面孔在灯笼中急速旋转,黄一久只是朝着那灯笼望了一眼,就浑身一寒,神魂差点被吸走。
幸好太初混同珠微微一震,一缕奇异的气息游走全身,定住了黄一久的神魂!
黄一久吓得不敢动弹。
虽然修为上来了,但是他骨子里, 依旧只是一个‘种金莲境界’, 在铁石城混薪水的闲鱼伪杀手啊!
牛虻谷内, 修为最高的那名照虚空境的至尊杀手嘶声长啸,身体化为一抹黑影就要破空遁走。但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中, 无数红色绸带飘出,轻柔的缠绕在了他身上。无数绸带狠狠一紧, 这名至尊杀手就‘咯咯’几声,被裹得和粽子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数十盏红灯笼朝着他飘了过去,凑到他身边,然后凄厉的女子哭喊声冲天而起。
这至尊杀手身体一颤,七窍中鲜血喷溅,神魂已然重创。
高空中,一团水云冉冉落下。
卢仚站在水云上,放出小金刚须弥山,淡淡梵唱声悄然响起,缕缕金光不断注入这些杀手的眉心。以佛门秘术,卢仚将‘忠诚’的种子注入了他们的神魂核心,迅速改造他们的脾性、认知、三观甚至是他们的一些记忆。
这是极高明的‘渡化’手法,和卢仚用在胡不为、胡天涯、胡海角三兄弟身上的手法一模一样。
但是这样的不伤损‘本我’,只是让其潜移默化的对自己誓死效忠的‘渡化’手段,卢仚用在胡不为他们身上,每个人都要耗费不少的精力,才能完美达成。
但是影楼杀手无数, 卢仚又不想将他们的灵智彻底抹杀,炼化成傀儡无异的道兵想要‘渡化’胡不为‘送货上门’的杀手大群,卢仚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这些邪诡。
这些邪诡,极擅长攻击神魂。
以绝对优势的数量,一声长啸震得这些影楼杀手五劳七伤,神魂防御被彻底破开,卢仚轻轻松松就能在他们神魂中打入‘忠诚’的种子,用极短的时间将其‘渡化’。
依法施为,只是一盏茶时间。
那至尊杀手眸子里一阵幽光闪烁,缠绕在他身上的红色绸带悄然退去,他毕恭毕敬的跪拜在地,向卢仚行顶礼膜拜的大礼:“主公!”
厚厚的冰层散开,三万许影楼杀手纷纷跪倒在地,同样向卢仚五体投地的行大礼:“主公!”
远处的草丛中,黄一久浑身冷汗潺潺,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卢仚展示出来的手段,简直犹如噩梦一般那些普通杀手也就罢了,这些至尊杀手、金牌杀手,他们全都是在影楼效力了不知道多少年,杀人无数,心性狠辣坚定的亡命。
各种歹毒狠戾的酷刑,都无法让他们有丝毫动容面对死亡,都能坦然承受的亡命杀手他们居然被卢仚用莫名的手段,轻轻松松的就叛变了影楼?
黄一久屏住呼吸,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血压不断升高,眼前一片片金星乱晃。
他心中,更有极其可怕的猜测浮现——他是奉影楼高层的命令,跑来这里汇合的但是在这里等待他和一众影楼杀手的,赫然是一個天大的陷阱。
影楼高层的谕令有问题!
影楼高层,出了大问题!
他左顾右盼,开始盘算逃跑的路线。
低空,卢仚站在水云上,一缕神魂波动迅速扫过牛虻谷。然后,他掏出了一枚玉简,对照了一下里面的信息,皱起了眉头:“不对,这里应该有三万一千九百七十一人但是现在只有三万一千九百七十人少了一人?”
黄一久浑身汗水骤然冒了出来。
他骇然看着卢仚,越发确定,影楼高层有内鬼。人家连牛虻谷应该有多少人汇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这,这
他突然觉得,铁石城不能回去了。人家要追查的话,轻轻松松就能查出没有在场的人是来自铁石城的黄一久如果他跑回去的话,天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但是,不回铁石城的话,他能去哪里?
去找上级暗桩头目?
黄一久哪里敢!
在不知道究竟是影楼哪一个层面出了叛徒的情况下,他贸贸然去找上级的影楼头目,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上去,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可是,他虽然刚刚服下了赤心丹的解药,这解药也只能管一年!
一年后,如果他不能突破半步天人境,他依旧是必死无疑!
卢仚吹了一声口哨。
无数红灯笼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血光照得山林通亮,一声声轻柔的呼喊声在山林中绵绵响起:“相公,不要躲了,和奴奴来玩呀嘻嘻!”
这些邪诡的呼喊声轻柔、娇媚,勾魂摄魄,充满了可怕的邪力。黄一久听到这些邪诡的呼喊声,只觉浑身每个毛孔都在蠕动,恨不得跳起来,一头扎进某个红灯笼里,和那娇媚的小娘子好好的玩一玩。
依旧是太初混同珠放出一道奇异的气息,绕着黄一久的身体转了一圈,将他的冲动强行压制了下去。
有数十盏红灯笼从黄一久的头顶飘过,轻柔的呼喊声就在他耳朵边回荡。
黄一久低头,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一根草茎,身体不敢有丝毫动弹。
如此一刻钟后,最大的那盏红灯笼里,一颗披散长发的美女头颅悄然飞出只有头颅,没有身躯的美人头眨巴着惨绿色不断流出绿色粘液的眼睛,轻轻柔柔的笑着:“相公,奴家没有找到那支小老鼠呢他,怕是不在附近,而是没有赶来汇合!”
一刻钟的时间,卢仚已经将牛虻谷内的影楼杀手清点清楚。
他低沉的说道:“铁石城,黄一久,一个普普通通的暗桩?以影楼杀手的行事手段,遁法特效,他在半路出事的概率不大他,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手一指,小金刚须弥山内一缕金光涌出,颠倒老人‘咯咯’笑着从金光中闪了出来。
他左右手分别抓着六枚亮晶晶的铜钱,轻轻往空中一丢。
十二枚铜钱一阵翻滚,在颠倒老人面前排成两个三角形。
“嘶?奇怪也哉主公,老夫居然找不到这个黄一久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就好像,天地间没有这个人一般。”颠倒老人骇然瞪大了眼睛:“绝对不是有人庇护,或者有人为他扰乱了天机而是,他根本就没存在过!”
“这,这,这”
“这不对啊元灵天的几个同行,天书那倒霉催的被人当街劈死,地枢那老混蛋在剑城被炸得重伤昏厥其他几个老家伙,他们的手段绝对不如老夫。”
“这”
颠倒老人一脸凌乱的看着卢仚。
卢仚眯着眼,眸子里青光缭绕,朝着四周山林一点点扫过:“黄一久,你听到我的话了么?你,就在这附近吧?好手段,好手段,看样子,影楼都忽略了你这条潜龙啊!”
黄一久想哭。
他不是潜龙,他绝对不是什么潜龙,他就是一个在铁石城混吃等死,整天琢磨人家闺女的咸鱼啊您这样的大能,就高抬贵手,轻轻放过吧?
“不过,你藏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卢仚轻声说道:“如果我不惜成本,以大法力将这方圆千里之地彻底摧毁,你还能藏么?”
黄一久浑身汗毛骤然绷直。
太初混同珠能够抵挡卢仚大范围无差别的毁灭攻击么?黄一久不知道,他从未碰到过这样的局面,他真的没有经验!
卢仚微笑,他双手一按,顿时大片流风轻柔的扫过山林。
青色的风掠过大地,穿过草丛,从一根根细草的缝隙中悠悠掠过随着风,卢仚的神魂之力也犹如流水一样,一点点向四面八方浸润过去。
这是一门大神通。
在风流过的范围内,一切不自然的异动,都会被卢仚发现。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微光缭绕,手中风龙悄然怒吼,爆发出青色的强光。
悬浮在黄一久头顶的太初混同珠突然一闪,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他,直接出现在卢仚面前,犹如一只和主人久别重逢的小哈巴狗,飞快的绕着卢仚旋转起来。
风吹过黄一久的身体,在他身边荡起了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无数红灯笼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血光将黄一久照得好似被抹了一层红油漆一样。
(本章完)
第499章 太初混同
第499章 太初混同
撕开神魂防御,注入忠诚种子,抹掉和太初混同珠有关的所有记忆,塞给他一大包沧海珏、宝光珏,再喂了一颗赤心丹的真正永久性解药,事情齐活!
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 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他的名字,已经从影楼的档案中彻底消失,他可以回铁石城,找他的豆腐三娘,明媒正娶也好,偷偷摸摸也罢,他可以摆脱影楼的阴影,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 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一件超过彼岸境的无上至宝。
祂静静的悬浮在卢仚脑海,就自然而然有一丝丝微妙的气息飘溢出来,一缕缕缠绕在卢仚的众多宝物上。一枚枚细小的道纹悄然浮现,一点点融入这些宝贝,补全祂们的大道,提升祂们的道韵,从根本上强化这些宝贝。
卢仚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北溟剑、堕神鞭、天魔颅、太岳塔、雷殛神网甚至是之前品级最高的大梵净世宗传承至宝清宁心灯,全都主动凑到了太初混同珠身边,疯狂的争抢那一丝丝散溢出来的玄妙能量。
水云朝着下一处影楼杀手的汇聚点飞去。
卢仚盘坐在云头上,静静的感受太初混同珠——这颗宝贝,能够让黄一久彻底的从这天地之间消失, 好似天地间从没有存在过他一般, 而且能抹掉所有的天机、痕迹,让颠倒老人根本卜算不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信息。
这,只是太初混同珠最微小的一部分功能。
在卢仚动用了三眼神人图的力量, 催动风之力搜索黄一久后,太初混同珠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黄一久主动来投。
卢仚,不, 应该是卢仚脑海中的三眼神人图,才是太初混同珠的真正主人。黄一久,只是一个幸运的暂时寄主,黄一久从太初混同珠中得到的好处,大概就是太初混同珠在他身上暂时栖身,给他缴的房租罢了。
小心翼翼的放出一缕神魂和太初混同珠碰触了一下。
卢仚的神魂顿时陷入了一种醉酒一般,奇妙、飘忽、难以形容的境界。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深奥无穷的汪洋大海,海中的每一滴水,都是不可描述的天地至理,整个天地的真实尽在这一片汪洋之中!
卢仚小心的,用神魂化为一只小手,从那一片无尽汪洋中抓了一捧水滴回来。
这一捧水滴融入神魂,卢仚体表顿时有无穷无尽的道纹疯狂闪烁,不可思议的大道感悟一条接一条的融入神魂之中,卢仚的所有道果,包括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参悟到极致的风之道、水之道、力之道三枚道果, 骤然爆发出绚烂的光华。
一缕缕道纹凭空而生, 不断的融入三枚道果。
原本构成已经极度复杂, 极度精美,在卢仚看来已经完美到极致的道果,开始扩张,开始膨胀,内部结构开始微调,有更多的精妙道纹凝成复杂的空间结构,不断的在道果内部生成。
虚空中,灵机、道韵汹涌而下,化为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漩涡,疯狂涌入卢仚身躯。
法力修为在飙升。
而太初混同珠混淆天机,遮盖了一切异状。卢仚盘坐在水云上疯狂的抽取天地灵机、大道道韵,空中的大漏斗直径足足有万里之巨,却没人注意到这一异象。
卢仚的本源,在疯狂提升。
不知道太初混同珠究竟联通了哪一处不可思议的妙境,无穷无尽的奇异气息汹涌注入他的身体,急速提升他的本源。
什么是本源?
生命的本质!
同样的一颗受-精-卵,大小差不多,最终衍化出来的生物,却有着天渊之别。有的只是一只小小磷虾,有的却是一口能吞掉数以百万计磷虾的巨鲸;有的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有的却是能存活千年的龟、鳖;有的是从十几丈高度摔下就会摔死的凡人,而有的却是能翱翔高空的雄鹰。
这就是本源。
本源的不同,带来了生物巨大的本质上的差异。
卢仚的本源在提升!
他的生命样式,在修为没有变化的前提下,他的力量在增强,他的体质在强大,他的肉体强度在飙升,他的寿命在疯狂的延长,他的触觉、嗅觉等五感六识在不断强化,他的身体对各种伤害、各种负面能量的防御也在以恐怖的速率增长。
卢仚从牛虻谷到下一個影楼杀手的汇聚点冷虬潭,短短十二万里,他慢悠悠飞行了二十四个时辰。短短两天时间,他的肉体力量居然在变得雄厚无比的本源加持下,提升到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象!
空中巨大的漏斗强光一闪,轰然崩碎。
一股比之前吸纳的灵机、道韵加起来还要庞大三倍的能量猛地注入身体,卢仚身体微微一晃,浑身汗如雨下,汗水粘稠如水银,色泽鲜红,浓郁的血腥味恶臭扑鼻。
‘咔嚓’!
身体内,一处天地道规加持的无形枷锁轰然粉碎。
肉体力量,十万象!
太初混同珠中,一缕清晰的信息悄然流入卢仚神魂——肉体力量十万象,堪称一‘鲲’之力!
卢仚的头顶,有淡淡的劫云生成。
但是卢仚存在的痕迹被太初混同珠彻底遮挡,劫云刚刚生成,就悄然散去。
元灵天的世界意识突然感受到,有不容于这一方世界的异类诞生,必须抹杀。但是世界意识也无法找到卢仚,这原本注定威力骇人,足以摧毁任何存在的恐怖劫雷,就这么消失了。
一‘鲲’之力。
这不是元灵天这样的下界世界应有的存在。
这应该是拿着太上仙诰,飞升上界后,经过辛苦修炼,漫长的积累,才能拥有的恢弘伟力。
这样的力量,在下界绝对破坏平衡,甚至威胁到了世界本身的结构安全,对世界的空间、物质都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是以必须抹杀!
但是卢仚,躲过了抹杀。
太初混同珠内,丝丝缕缕奇异的力量充斥全身,卢仚的气息变得平淡、平和,和寻常人再无任何不同。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已然全盘点亮,卢仚的三枚道果,风之道果镶嵌在了风龙的眉心,水之道果镶嵌在了水龙的眉心,力之道果被三眼神人的坐骑圣象,用鼻子卷起,在空中惬意的左右甩晃着玩耍。
大梵净世宗根本传承衍生的佛陀法相,化为一套威猛狰狞,通体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铠甲,披挂在了三眼神人的身躯上。
卢仚从佛音堂得到极圣天佛门传承,凝聚八百小道果,如今这些道果已经纷纷和三眼神人图中一颗颗昏暗的星辰融合,足足八百颗星辰闪耀着熠熠光辉,照得三眼神人和圣像通体光焰绚烂,好似被一层七彩霞霓笼罩。
在八百佛门小道果之外,太上北溟仙宗的根本传承,在大道灌输下,急速衍生出了一千二百小道果,同样和漫天黯淡的星辰融合。
之前卢仚凝聚这些小道果,一颗小道果为他提供了一千年的法力修为。
经过太初混同珠的补全、强化后,整整两千小道果,每一颗小道果,为卢仚加持了三千年的法力修为。
他的身躯中,雄浑的法力几乎凝成了实质。
太初混同珠散发出的丝丝缕缕的微妙气息,在他体内急速的穿梭流动,不断的提炼、升华他体内过于雄厚的法力,将其进化为更高一层的奇异力量。
每一缕新生的力量,都蕴藏了原本百倍的法力威能。
卢仚心有感悟,这是太初混同珠拥有的奇特力量,如今在他体内只是半成品应该,可以称之为‘半步太初之力’。嗯,说是半步也不恰当,这太初之力的完成度,大概在百分之一左右,或许称之为‘小小半步太初之力’方为合适。
轻笑一声,卢仚眯了眯眼睛,他的眼眸骤然变成了一片璀璨的、恐怖的金色。他面前的虚空被他目光一震,顿时‘哗啦啦’大片虚空一丝丝粉碎,他面前虚空,硬生生被轰出了一个直径百丈的黑洞。
伸手一抹,黑洞消散,虚空平复。
元灵天的空间结构,比极圣天要稳固、强大千万倍,就算半步天人境的大能高手,也不可能撼动元灵天的空间结构丝毫。
只有真正天人境的大能,才能以无上大力,扭曲、撕裂空间,行破空瞬移之事。
而卢仚,融合太初混同珠后,短短两天的大道感悟,他的修为境界只提升到了照虚空巅峰境,却已经拥有了堪比天人境,甚至更超出的战力。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似乎,和我颇为有缘!”
卢仚下意识的问太初混同珠。
黑色的宝珠悬浮在脑海,一动不动,恒古寂静。
卢仚微微摇头,站起身来,大袖一甩,他的遁光骤然加速。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光影异兆,他已经出现在冷虬潭上空。
不是瞬移,而是真正的遁法,而这遁法的遁速,已然到了弹指千里的恐怖水平。在元灵天如此稳固的空间结构下,这样的遁行速度,远超任何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十倍、二十倍!
冷虬潭附近,聚集了超过五万名影楼高手。
没有让那些邪诡动手,卢仚悬浮在这些影楼杀手上空,右手轻轻向下一按,五万人同时吐血、跪地,包括三名照虚空巅峰境的影楼长老,无一人能动弹丝毫!
(本章完)
第500章 破弥罗
第500章 破弥罗
三个月后。
苍陵大原,黑风峡谷,十二名影楼的太上长老在怒吼鏖战。
地下,戊土潜行雷殛神网雷光隐隐,封死了遁地逃跑的一切可能;空中,玄元一气太岳塔光幕升腾,将四周虚空彻底封禁;天地之间, 十八件佛门至宝祥光缭绕,化为金色洪流,不断冲刷在十二名半步天人境长老身上。
更让人发指的是,四面八方,还有无数邪诡将身躯缩小到微尘大小,组成了一座恐怖的大阵,不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哭喊, 一声声娇媚的呼唤,一声声销魂蚀骨不可描述的妙音。一道道阴邪至极的邪力不断轰击着十二名影楼太上长老的神魂,让他们的实力凭空削弱了一半不止。
而正面围攻这十二个倒霉蛋的,是接引头陀为首的,十八名大黑天半步天人境大能!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当影楼楼主成了内贼,这十二名影楼的太上长老,自然而然的就落入彀中,乖乖的钻进了卢仚布置的陷阱。
影楼的功法,以隐身匿迹、瞬间爆发为主,一击不中、扬长而去,这是影楼杀手的特色。但是要论正面格杀,影楼的杀手们,比起同阶的修士,却有着无法回避的弱点。
只要扛住了影楼杀手的前几招杀手, 耗费巨量元气和法力的影楼杀手, 势必实力急速削弱,直接落入下风。
而接引头陀这群佛门大能佛门的功法特征,就是皮粗厚肉、耐抗耐操。尤其佛门修士的法力雄厚绵长, 最擅长打持久战。
双方一接触, 影楼长老暴起,接引头陀等人接连受创。
但是短短十个呼吸后,接引头陀他们就稳住了阵型,轻轻松松将战局带入了他们的节奏。
天地合围,八方封锁,外有邪诡扰乱心神,内有佛门大能硬扛着猛攻猛打,还有大黑天总坛调来的十八件佛门灵宝镇压战局
这让十二名倒霉的影楼太上长老,怎么赢?
更不要说,还有卢仚右手飞熊枪,左手堕神鞭,笑呵呵的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尔等何人?”被圈在黑风峡谷中的十二名影楼太上长老,全是影楼胡氏一族的嫡系族人。这些胡氏本家的长老,也是追查杀死胡天君的凶犯,追索影楼镇楼之宝最积极的主力。
如今一群人被埋伏包围,看到动手的主力,居然是十八名头皮溜光的贼秃, 这些胡氏长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们依旧怒声喝问。
“就算是死,也要让老夫死一個明白,死一个痛快!”刚刚怒喝的胡氏长老疯狂咆哮:“尔等和我影楼,什么仇?什么恨?究竟为什么?”
这胡氏长老怒声喝问,未免就出了纰漏。
他护体的黑色玄光突然被宝相禅师放出的银色佛光镇压,一柄亮得惊人的戒刀化为三丈寒光,绕着这胡氏长老一通盘旋飞斩,硬生生将他护体玄光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这位胡氏长老驾驭十三柄薄如蝉翼,几乎透明,只有巴掌大小的月牙弯刀漫天乱斩,刀光若隐若现,凌厉狠辣,刀锋淬毒,刀刀不离宝相禅师要害。
但是他护体玄光被破开,宝相禅师突然化为一尊银色佛像,双掌中一朵莲花佛印喷出万丈寒芒,硬生生定住了十三柄弯刀。
卢仚顺势爆发。
一缕风乍起,卢仚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那胡氏长老根本没能看清卢仚的动作,连卢仚的半点儿声息都没摸到,卢仚已经到了他身边,起手就是一堕神鞭轰在他身上。
七情六欲阴邪之气爆发,胡氏长老护体玄光骤然黯淡,顷刻间就消去大半。
飞熊枪带起一抹寒芒,一击洞穿胡氏长老身周散乱的黑色玄光,枪杆轻轻在他胸口磨了一磨,就听骨碎声不绝于耳,这名胡氏长老大口吐血,被卢仚一枪差点碾碎了身体,浑身法力崩碎,四仰八叉的朝地面落下。
无数邪诡迅速覆盖了这位长老的身体,声嘶力竭的发出了各色古怪的勾魂魔音。
七窍喷血,神魂防御被暴力破开,卢仚手一指,一点‘渡化’金光从天而降,轻轻松松没入了这位胡氏长老的眉心,在他神魂中植入了‘誓死效忠’的种子。
“天我影楼”这名胡氏长老的神魂中,一点金光亮起,迅速侵染他的神魂。在他神魂彻底被金光笼罩之前,他不由得仰天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偌大影楼,胡氏一族嫡系的半步天人境长老,只有十八人。
在场十二人若是全军覆没,则胡氏一族大势已去,再也难以压制影楼中,那些从杀手中提拔上来的外姓长老。
更可怕的是,这名被‘渡化’的长老感受到了那一点金光的用途。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一群胡氏族人,全都变成了卢仚忠心耿耿的部属那么影楼的基业万年基业啊,无数的杀手,无数的财富,暗中控制的那么多中小宗门、大大小小的附庸家族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不!”
在金光彻底笼罩神魂的一瞬间,这名胡氏长老脑海中突然一亮——他们来到这里,是收到了胡不为的命令,是胡不为信誓旦旦的对他们说,找到了袭杀胡天君之人的线索!
胡不为
胡不为!
胡不为?
他,已经是被人控制的傀儡,影楼的基业,早已沦入他人之手!
又一名影楼长老被接引头陀和杀佛无心联手,护体玄光被摧毁,贴身软甲被粉碎,连续七件护身秘宝和灵符被暴力破开。
卢仚又是快若闪电的出现在那影楼长老身边,先是堕神鞭一击,打得他神魂颠倒,身不由己,然后一枪打得他骨断筋裂,大口吐血坠落地面,无数邪诡纷纷扑了上去,亲亲热热的叫着‘相公’,将他的神魂防御暴力撕开!
一点金光落地,又一名影楼长老被卢仚‘渡化’!
接引头陀不由得放声欢笑:“佛门广大,普渡有缘,法海师弟如此神通,深得我佛门精义!大善,大善!”
卢仚羞涩一笑。
这老贼秃,能将这么无耻的手段说得这么道貌岸然嘿,卢仚还真喜欢上这股子不要脸的劲儿了!
又七日后,影楼胡氏一脉,剩下的六位半步天人境长老,于影楼苍陵大原分楼堂口遇袭,六位长老,连同数百胡氏一脉核心嫡传高手,尽被卢仚‘渡化’。
又三日,影楼外姓长老中,全部二十一名半步天人境的外姓长老,连同数百照虚空境长老、执事等高手,半道遇袭,全军覆没,全部拜入卢仚门下。
影楼高层一扫而空,胡不为彻底放开手脚。
左一拨右一拨,影楼的精锐高手不断被胡不为从元灵天各处调来,悉数送入卢仚手中过了一手。放飞自我的胡不为开启影楼所有大大小小库房,影楼积攒的无数资源,由卢仚亲自走了一趟,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尽情燃烧。
磅礴能量汹涌扩散,灵机、道韵汹涌而来。
卢仚再次以佛门秘术,将自身道果和小金刚须弥山中无数道兵共享。
影楼底蕴雄厚,尤其他们做的是收钱卖命,动辄灭人满门的行当,是以资财积累极其丰厚。偌大一个影楼,又有当代楼主配合搜刮,卢仚得到的资源,几乎是最近数千年才崛起的万花门的百倍左右。
尽情的燃烧吧。
卢仚麾下道兵,在短短数日内实力飙升,每日里小金刚须弥山上,都有道果凝聚散发出的奇异道韵、灵光汹涌升腾。
由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又是数日后,苍陵大原,青溪城外,亿万邪诡白日出行,森森邪气冲天而起,吓得青溪城中几个修士大族歇斯底里的向主持清剿邪诡一事的剑门少宗白鼋求救。
白鼋轻描淡写的,以一枚太上仙诰为报酬,引得弥罗教赶来增援的太上长老罗鹤主动请缨,带了一票心腹门人、铁杆弟子,急匆匆的赶赴青溪城。
苍陵大原,混乱异常,除了一些重要的枢纽要害之地,城与城之间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架设虚空挪移阵。罗鹤只能带着门人弟子,以遁法急匆匆赶去青溪城。
半路上,罗鹤果不其然的遇到了卢仚的伏击,还是熟悉的老配方,极其短促的一战后,面对十倍于己的高手围攻,罗鹤输得干净利落,几乎毫无挣扎反抗的就被卢仚‘渡化’。
一座虚空挪移阵从罗鹤‘渡化’之地,直达紫萝城。
而紫萝城距离弥罗教的山门,只有不到三万里之遥。
这一日的深夜时分,罗鹤带着一群门人弟子,气息略显散乱的出现在了弥罗教的山门正门口,举手一道符印打出,弥罗教山门外的巨型牌坊顿时光影闪烁,无数山川河岳虚影一闪而过,二十二重护山大阵络绎开启,显出了一条通衢大道。
负责看守山门的弥罗教弟子被惊动,纷纷现出身来,见到是罗鹤回山,这些弥罗教弟子没有丝毫疑虑,纷纷向罗鹤行参见大礼。
“笛子等,供应太上长老回山!”
自有罗鹤这一脉的后辈弟子迎上前来,毕恭毕敬的问候请安,一路引着罗鹤长驱直入,没有丝毫阻碍的进入了弥罗教核心腹地。
两刻钟后,负责操控弥罗教护山大阵的阵法枢纽‘晟邧殿’兵不见血被轻松拿下。
今日轮值,坐镇晟邧殿的,正好是罗鹤一系的弟子。
(本章完)
第501章 破弥罗(2)
第501章 破弥罗(2)
弥罗教,明面上对外宣称,有半步天人境长老二十一人。
实际上,弥罗教还有隐匿不出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十一人。
三十二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比起有嫡系太上十八人,旁系长老二十一人的影楼,这账面上的实力, 还要弱了一截。
但是弥罗教,以‘法’著称。
这是一个将各种法术,推演到极致的宗门。
诸如世间最普通的雷法‘掌心雷’,除了剑门,基本上元灵天修炼界的修士,都学过这门入手容易, 修行速度,发动快捷,威力还不错的雷法。
但是在其他宗门的修士手中,掌心雷就是入门级的雷法,平淡寻常,只是最初级的修士护道、御敌的基础手段。寻常熔炉境修士,一道雷法激射十余丈,威力可摧毁一座土木小屋,能对同阶修士造成一定的伤害和一两个呼吸的麻痹,大概就这样了吧。
而在弥罗教,掌心雷被研究、推衍到了什么程度?
同样熔炉境的修士,弥罗教的弟子一道掌心雷可以怒射十里到三十里,威力可威胁到烈火境的修士, 若是对方不谨慎应付,哪怕是烈火境的体修, 一旦遇袭,都会受到不轻的伤害。
这等威力,这等攻击距离,几乎和剑门的飞剑有得一比。
至于弥罗教的高层,他们更是将各种法术的奥义‘压榨’得淋漓尽致, 在其他宗门最普通的一道五行术法,在他们手中,都有移山倒海、崩山摧岳的威能。
弥罗教,号称‘一法镇寰宇’!
他们就是有这个底气这般说尤其是到了半步天人境的弥罗教长老,他们甚至能够将自己的某些大威力法术化为‘本命玄法’,将其凝聚成类似后天灵宝一般的可怕存在,动念间就能爆发出恐怖的毁灭力量。
正因为如此,弥罗教中人,养成了极其极端的脾性——他们鄙视一切外物,就连剑门弟子都免不得随身携带一些灵丹、灵符,各种有奇妙辅助效果的宝物等等,弥罗教弟子一概不要!
这就
是以,罗鹤轻松接手了晟邧殿,他身边一点金光飞出,金霞点点,卢仚麾下,数十名照虚空境的道兵悄然出现,迅速控制了弥罗教的护山大阵核心枢纽,悄无声息的开启了晟邧殿内外所有的防御禁法。
随后, 罗鹤笑容满面的, 直奔弥罗教核心禁地。
这里是弥罗教半步天人境大能长老平日里闭关清修之地, 这次白鼋以太上仙诰为诱饵,将苍陵大原周边几個大宗门的太上长老全都引去帮她剿灭邪祟,弥罗教的太上长老们也几乎倾巢而出。
太上仙诰,这玩意太好了,太妙了,谁能抵抗祂的诱-惑?
但是作为综合实力在元灵天能排进前五的超级宗门,弥罗教的日常运转自有章法,太上仙诰再诱人,宗门重地中,依旧留下了三名实力极强的长老坐镇。
这三名长老,辈分比罗鹤高了七倍,是如今弥罗教辈分最尊的长辈。
而他们的修为,手段,堪称‘人形天灾’之前在剑城,卢仚动用那么多净世神雷引爆地下熔岩海,造成了那等可怕的毁灭场景,彻底摧毁了地肺熔炉。而这三位弥罗教长老,他们若是出手,稍稍认真的一击,就能造成同样的效果。
按照罗鹤‘渡化’后的交待,这三位长老,最少的一名也已经祭炼了九门‘本命玄法’,而且全都凝聚成了类似于后天灵宝的形态,其威能起码不弱于卢仚手中的玄元一气太岳塔和天魔颅这个品阶的重宝。
有这三位长老坐镇山门,加上弥罗教无数年来布置的无数护山大阵,弥罗教自然是稳如泰山。
罗鹤脚踏流风,轻轻的落在了后山禁地核心处。
他手掌一翻,一枚太上仙诰就出现在手中,那股好大、威严、充满无穷道韵的清光一出,灵雾缭绕的禁地中,就传来了低声的惊呼。
三团奇光骤然一闪,三名清癯老人同时出现在罗鹤面前,目光直勾勾的钉在了太上仙诰上:“小鹤儿,你这是什么”
卢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三位长老身后。
借助太初混同珠,卢仚一路紧跟在罗鹤身边长驱直入,踏入弥罗教核心腹地,一路上,无数的侦测阵法,无数的防御禁制,无数往来游走的弥罗教弟子,没有一人能发现卢仚的丝毫踪迹。
哪怕这三位功参造化的弥罗教老古董,也没有丝毫预警,丝毫提防。
卢仚出现在三人身后,依旧是左手堕神鞭狠狠一击,右手北溟剑重重的拍在了三人的身上。堕神鞭七情六欲之力席卷而出,三名长老身体重重一颤,体表奇光异彩同时涌出,心念动处,本命玄法已然爆发。
就在这本命玄法要动未动的临界点上,无数邪诡的诡异啸叫在三人身边爆发,犹如一颗颗巨型的陨石,狠狠轰入了他们脑海,撞击他们的神魂。
已然蓄势待发的本命玄法骤然崩乱本命玄法再强,那也只是法术,而不是真正的先天、后天护身灵宝。如果是真正的护身灵宝,这些邪诡再用力嚎叫,宝物有灵,还能主动护主,给三人争夺一点应变的时间。
但是本命玄法么堪比灵宝,却毕竟不是灵宝,毕竟还是要三人‘动念’后才能发动。
而神魂遇袭,念头混乱,如何能‘动’?
北溟剑已经重重的轰在了三人身上嗯,说是‘重重’,其实卢仚没用多大力气,他只是将自身重达一千二百象的北溟剑,很‘轻柔’,很‘小心’的挥舞起来,在三人的后背上‘轻轻柔柔’的按了一按。
如今卢仚的肉体力量过于强大,已然超过了元灵天能容忍的力量极限,如果他全力爆发,元灵天没有任何一个修士的肉体能承受他的全力一击。
就是这么轻轻的按了一按,三人上半身的骨骼几乎全部粉碎,血水犹如喷泉一样不断从嘴里喷了出来。
弥罗教的门人弟子,是纯粹的,世间最纯粹的‘法修’!
他们鄙夷一切外物,自然也鄙夷一切体修手段对他们来说,只要法力尚存,只要一息尚在,只要手持妙法,他们就无所畏惧。
‘法’,至高,其他一切,尽是邪魔异端!
所以,弥罗教三位辈分最高的太上长老,他们的肉身,实在是‘孱弱’得很。比起凡人固然是强大了千倍、万倍,但是在修士中么,他们的肉身,也就这样吧。如果不用法术神通,一个金莲开境界的‘小小’体修,都能按着三个老头儿在地上胡乱磨蹭。
只是一击,卢仚几乎崩溃了三人的肉身。
剧痛袭来,法力混乱,无数邪诡化为极细小的红色微尘,附着在三人的身上嘶声怪啸。
一波波恐怖的邪力冲击着三人神魂,一点点的磨耗他们神魂上加持的防御禁法,一点点的消耗着他们的神魂之力。
这三位的神魂,可比罗鹤坚固了不止十倍,这么多邪诡只用了一声长啸就破开了罗鹤的神魂,但是她们围着三人长啸了足足十息时间,三人的神魂居然只是不断摇颤,却始终矗立不倒。
卢仚赞叹:“名门正派,正统传承,果然名不虚传!”
然后,他就举起了堕神鞭,冲着三人的脑袋瓜子就是一通猛抽。七情六欲之气化为不可描述的诸般幻象,一波波的冲击向了三人神魂,和那些邪诡的长啸声,形成了完美的配合。
卢仚放出了小金刚须弥山,于是,更有‘嗡嗡嗡’的诵经声不断响起,又对三人神魂造成了极其严重的骚扰。
三管齐下,三人同时哀鸣一声,神魂防御被破开,神魂被暴力撕开一条缝隙,一点金光种子悄然落下,和他们的神魂完美的融合一体。
“邪魔,可否告知吾等,你究竟是谁?”三名长老中,年齿最高的那位缓缓睁开眼睛,他眸子里青光、金光不断闪烁,他在用尽最后一点力量,抵挡卢仚植入的渡化之种:“你的手段,我从师长那里听闻过三万年前,席卷元灵天,几乎破灭整个修炼界的佛魔”
卢仚摸了摸鼻子。
自己使用的手段,三万年前极圣天侵入元灵天的佛门修士,已经用过了么?
呃,不愧是名门正派,正统传承,这种小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啊。
卢仚轻咳了一声:“什么佛魔,什么破灭元灵天修炼界,我不明白您老在说什么小僧法海,只是一个被人迫害,被逼浪迹天涯,侥幸得到几位师兄收留的,孤苦无依、小心求存的善良和尚。”
双手合十,卢仚很诚恳的看着三位长老:“我佛慈悲,三位何苦这般挣扎?入我门来,当享无穷清静,得极乐福报。”
然后,卢仚再次举起了堕神鞭,冲着三人脑袋瓜子又是一通猛砸。
三人眸子里的奇光急速黯淡,唯有一点金光宛如星星之火,瞬息间亮起,顷刻间就笼罩了他们的眼眸。
卢仚和邪诡们停止了攻击。
三人念头一动,顿时有一片清凉小雨凭空洒下,三人几乎崩溃的身躯顷刻间愈合如初,他们冉冉起身,朝着卢仚顶礼膜拜:“主公!”
卢仚微笑,点头:“召集所有门人弟子,商议本门前途大事!唔,按照境界,逐次召唤罢。先将所有照虚空境的长老、执事,召集起来。”
(本章完)
第502章 窥伺圣阳
第502章 窥伺圣阳
弥罗教面目,焕然一新。
若是他们历代祖师有灵,怕是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就见,弥罗教上下,以罗鹤等七名太上长老为首,所有留守山门的门人弟子,自高而下, 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全都整整齐齐,在山门各处洞府、各处山巅、各处楼阁福地中,向山门核心‘弥罗宫’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膜拜的,自然是端坐在弥罗宫正中掌教宝座上的卢仚。
数千名弥罗教的执事,则是宛如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往来飞舞,一枚枚超大容量的储物戒指, 不断将弥罗教各处仓库、秘藏中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 无数的修炼资源送到卢仚面前。
而在那山峰溪谷之间,无数红衣新嫁娘往来游走,无数红色绣花鞋到处蹦跶,无数红色小手印满地乱拍更有无数的红灯林挂在树梢头,挂在飞檐下,挂在弥罗宫历代先祖的陵墓坟头血光,照得弥罗宫山门俨然一片血海。
白女张开翅膀,圆溜溜的骨质宝珠裂开巨大的缝隙,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锁死了弥罗教山门地脉汇聚之地。
弥罗教的山门,天生就是元灵天绝顶的洞天福地,三万年惊天大战之后, 山门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其后三万年间,历代弥罗教大能高手,不断从四面八方挪移地脉,汇聚到山门之下,无穷无尽的灵机、道韵,将这一处山门滋养得越发灵秀、滋润。
在这里, 哪怕封死一人的经络、窍穴, 让他丝毫不得修炼,只要常年居住在这山门中,受无穷无尽灵机、道韵滋养,就能轻松有千年之寿!
白女的血色眼眸中,一道血光笔直垂落,深深扎进了弥罗教地脉深处。
肉眼可见的,弥罗教山门各处,一缕缕游荡的灵雾逐渐消失,浓郁的灵机、道韵悄然稀薄,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珍贵林木等等,叶片开始一点点的萎缩,一点点的发黄。
白女正在动用诡邪手段,掠夺这一方山门的生机、气运,要将这一片顶级的洞天福地,化为死寂绝域。
随着弥罗教山门的气运、生机不断削弱,莫名的反馈从冥冥中袭来,白女和漫山遍野无数邪诡的修为, 正在疯狂的提升。
白女的实力足够强悍, 这种提升在祂身上表现得并不明显。
而那些新嫁娘、红灯笼、红鞋子、红掌印等等小邪诡,越是实力低微的, 越是疯狂提升。好些原本熔炉境修士吹口气就能抹杀的邪诡,弹指间就已经拥有了熔炉境、烈火境,甚至是更强大的实力。
这些邪诡,来自万妙天。
整个世界崩毁,无数生灵毁灭,天地意识无穷无尽的怨气,这才衍生了这些邪诡。是以,祂们杀戮极圣天和元灵天的生灵,祂们的修为就会得到提升。
但是击杀些许生灵,哪里有摧毁一处元灵天的顶级洞天福地来得快?
弥罗教的山门若是被彻底摧毁,这对整个元灵天,对这一方天地,都是一拳重击。冥冥中的某些因果,某些天道轮回,自然而然的会给祂们巨大的回馈。
这种回馈,甚至体现在了卢仚身上。
他不是元灵天的土著,他是极圣天的生灵他联手邪诡,对元灵天这一方天地造成任何伤害,极圣天的天地意识有感,都会给他巨大的回报。
在卢仚头顶,他的气运已经浓厚到了极致,隐隐可见一座极高的气运之塔在庆云上凝聚,周边悬浮着无数金灯、银莲、诸般异象,一缕缕光珠如璎珞倒垂,流水一般不断落下,在卢仚身边化为一团团明净的光华。
以卢仚如今的修为,除非半步天人境的大能,精通望气卜算之术,否则根本看不到他头顶的气运异象。
偏偏卢仚身怀太初混同珠,淹没了他的一切气息、痕迹他在外人眼里,就完全是一个普通修士,看不出他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
这种冥冥中的因果反馈,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气运飙升,更是让卢仚掌握的诸般灵宝,全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太初混同珠内释放的玄妙气机越发浓郁,一缕缕幽光缠绕在卢仚的诸般灵宝上,不断补全这些灵宝的道韵,提升他们的品质。
尤其是卢仚先天根基较差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和北溟剑,得到的提升堪称恐怖。
甚至,那枚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至宝、掌教信物北溟戒,内部的空间都在不断的扩张,各项功能都在快速的修复。
小金刚须弥山中,随着弥罗教众多执事不断送来无数的资源,天文数字的资源迅速燃烧,卢仚的道兵修为也在飙升。
道兵的好处,以及道兵的恐怖,就在这里。
道兵主人的境界,决定了道兵的境界——只要道兵主人的境界足够高,这些道兵就是一個个空桶,你往里面加多少水,他们就能有多强的修为。
卢仚如今,已经是照虚空极致。
他以佛门秘术醍醐灌顶,提升这些道兵的道行境界,已然给这些道兵奠定了雄厚的境界基础。随着庞大资源的投入,随着极圣天那边的反馈不断涌来,卢仚麾下照虚空、凝道果境的道兵数量每一个呼吸间都在不断增加。
如此,足足用了十八天时间,卢仚才囫囵吞枣的,将弥罗教山门中的库存资源搜刮一空。
在这十八天时间内,卢仚的计划,正在紧锣密鼓的推进着。
攻破弥罗教山门后的第三天,苍陵大原周边,剑门、弥罗教、森罗教、圣阳宫四大宗门中,圣阳宫的一名执事在外遇袭。
攻破弥罗教山门后的第五天,这名被卢仚‘渡化’的圣阳宫执事,带着影楼镇教之宝御灵幡,偷偷摸摸的回归了圣阳宫。
第七天,这名执事找到了自家一脉老祖,一名刚刚踏入半步天人境的圣阳宫太上长老米忻。
圣阳宫的一众太上,一如弥罗教的那群半步天人境大能,大半都因为白鼋的邀请,被太上仙诰吸引,忙不迭的离开山门,跑去帮白鼋剿灭邪诡。
米忻长老刚刚突破半步天人境不到一年,气机不稳,战力不足,是以被留在宗门镇守自家老巢。对于这种安排,米忻是不开心的——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群老家伙欺负自己资历浅,故意打压自己,不让自己染指太上仙诰。
现有自家一脉相承的晚辈,偷偷跑来说,在外发现了一处太古大能秘府,米忻欣然之余,怀着对宗门一众老鬼的怨气,谁也没通知一声,偷偷摸摸的就离开了山门,跑去‘考古寻宝’。
那处秘府,倒是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苍陵大原上,距离圣阳宫的山门不到二十万里。
但是这秘府,早八百年,就已经成了大黑天的秘密据点。
米忻刚刚踏入秘府,就被接引头陀带着十几名大黑天高手一通暴揍,生擒活捉后送去了弥罗教。
卢仚自然是一番殷切劝说后,米忻纳头就拜,同样成了卢仚最忠诚的狗腿子。
攻破弥罗教山门后的第十五天,罗鹤和两名留守的太上长老以宗门秘密渠道传信,以有重大发现为由,引得白鼋身边七名太上长老,用各种借口,偷偷返回了宗门一趟。
这七名太上长老还没弄清弥罗教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实力飙升的白女带着无数邪诡打得神魂几乎崩碎,同样一头拜在了卢仚门下。
七名太上长老来去匆匆,回到宗门打了个转儿,就赶回了白鼋身边,继续襄助她剿灭邪诡。
随后,又是五名弥罗教长老收到宗门密信,毫无半点怀疑的偷偷赶回山门。
同样打了个转儿,他们又回到了白鼋身边。
如此,攻破弥罗教山门一个月零七天后,弥罗教除了山门外的一些据点、堂口,整个弥罗教彻底沦陷,自上而下,全被卢仚渡化成功。
也就是在弥罗教最后一个太上长老悲鸣着被渡化时,胡不为孤身一人,来到了圣阳宫山门前。
手指轻弹,一抹幽暗的剑光激射而出,重重的击打在圣阳宫的护山大阵上。
大团烈焰冲天而起,十二尊身高六丈,通体用火属性极品灵材锻造而成,身披重甲的圣阳战傀从大阵中冲出,手持长戟,喷吐百丈火光,锁定了胡不为。
一名看守山门的圣阳宫执事飘身而出,指着胡不为厉声呵斥:“何方狗贼,焉敢上我圣阳宫找死?打断他四肢,绑去刑堂严刑拷打!”
十二尊战傀闻声而动,脚踏火云,径直朝胡不为杀了过来。
圣阳宫,元灵天纯阳火属性一道集大成者,门内功法样样暴烈,门人弟子性格最是狂躁,胡不为直接打上门来,这看门的执事也是干脆,懒得多费口水,直接下令拿人。
胡不为冷笑一声,面对十二尊烈焰升腾,热浪肆意,战力在凝道果境的看门战傀,他干脆的背起双手,朗声道:“影楼楼主胡不为,特来拜山,求一个公道!”
虚空中幽影闪过,十二尊战傀头颅冲天飞起,通体火焰瞬间熄灭。
一名半步天人境影楼长老悄然出现在看门执事身后,手中精巧的淬毒小匕首,轻轻的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听到我家楼主的话了么?打开山门,否则,死!”
一团烈阳从圣阳宫山门深处冲天飞起,烈阳直径百里,烈烈红光照耀周天九千里。
“影楼?我圣阳宫,可有冒犯之处?”
(本章完)
第503章 窥伺圣阳(2)
第503章 窥伺圣阳(2)
圣阳宫山门附近,极高的高空。
这里,青冥空廖,几无一物。寻常元灵天修士,根本无法升腾到如此高度,其他飞禽走兽、毒虫异物等,更是没有这个能耐。
卢仚一人静静的站在这里, 身边是无声无形,能融蚀万物的青冥幽风;头顶是无形无迹,高温可熔化万物的大阳真火;脚下极远处,则是无数条极光、薄云随风急速流动,内有诸般天险,更有一条条长达数万里、数十万里的雷光一闪而过。
“可惜了!”
俯瞰大地, 卢仚一双眸子幽光闪烁, 圣阳宫门口胡不为的眼睫毛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可惜了。
这些天,用佛门大神通,强行‘渡化’了影楼、弥罗教的门人弟子,这么多高手尽成了卢仚最忠诚,对他可谓死忠的狗腿子,这份收获,让卢仚几乎沉醉其中。
这些被渡化的高手,可比小金刚须弥山内的道兵好用多了。
那些道兵虽然没有境界瓶颈,只要投入资源,就能不断的提升修为但是他们就是人形的、活着的战斗傀儡,单调,单一,除了随身护卫、保家护院,就没什么大的前途。你让他们离开自己,拿着一块银子去打酱油, 怕是都做不好。
而这些被渡化的下属除了对卢仚绝对效死的忠诚外, 他们神智无损, 智商无损, 根基禀赋,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他们还有不可估量的发展空间。你给他们一块银子,让他们去打酱油,他们说不能还能和老板砍砍价,多弄二钱咸盐、半两醋做搭头。
能够渡化影楼、弥罗宫这么多精英门人,卢仚真的很想故技重施,就这么一家一户的祸害过去如果他能将元灵天前百宗门的所有门人弟子全都‘渡化’了,这漫天乌云不就散了么?这元灵天和极圣天不就一团和气了么?就不用打打杀杀了么?
可是,不行啊!
在收服弥罗教这么多门人弟子后,再强行渡化了圣阳宫的米忻,卢仚就隐隐感到了一丝危机一股巨大的、针对自己的恶意正在酝酿,随时可能以各种莫测的方式爆发出来。
如果不是太初混同珠抹掉了卢仚存在的所有蛛丝马迹,这股恶意或许已经化为实际的灾劫降临!
略一思索,卢仚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元灵天是一个大牧场,天地意识就是放牧的主人,所有修士,都是这个大牧场中散养的牲畜,天地意识已经在他们身上打下了属于元灵天的烙印——世俗红尘的养猪场、养羊场,也都是这么干的, 从小就会在牲口屁股上用烧红的烙铁来这么一下。
可是卢仚呢?
他将这些修士‘渡化’后, 这些修士身上的烙印,就从元灵天的,变成了卢仚的。
元灵天蓄养的牲口太多,你‘渡化’三五十头,甚至三五百头,都无所谓,天地意识发现不了,注意不到但是你胆大妄为,强行渡化三五千、三五万,甚至三五十万
那個牧场主的反应再迟钝,他一会儿看着一头屁股上带着别人烙印的牲口从面前蹦跶过去,一会儿又看到一头,再一会儿再看到一头是头猪都会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吧?
他家的牧场,他家的资源,有别人家的大群牲口混了进来偷吃偷喝?
再认真一看——唉哟,这些偷吃偷喝的牲口,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以前就是咱们家的嘛,怎么变成别人家的牲口了?
而且,这些凝道果、照虚空、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就好像牲口群中那些有着名贵血脉的兽群头领,天地意识对他们自然会多加照看,时不时的会清点一下!
毕竟,这些大能修士的身价,可比那些小喽啰高出太多太多了。
是以,卢仚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的‘渡化’下去了再这么渡化下去,卢仚就算有太初混同珠庇护,元灵天这个牧场主没办法劈死卢仚,却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用各种手段,将影楼、弥罗宫的修士彻底抹煞。
三万年前,极圣天的佛门为先锋侵入元灵天,也是先用‘渡化’的法子,弄了一批死忠下属后,就以他们为前驱,将战火洒遍整个元灵天。
三万年前的佛门前辈,都无法将整个元灵天的修士纳入掌控,最终还是要举起屠刀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卢仚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所以还是得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那直径百里,光耀近万里的小太阳高悬圣阳宫上空,一缕缕金灿灿的光芒凝成了无数半透明的利箭,悬浮虚空,锁死了胡不为和几名影楼长老。
低沉有力,好似整个天地都在共鸣的声音‘隆隆’响起:“胡楼主,你不去追查你父亲之死,来我圣阳宫作甚?我圣阳宫行事一向光明正大,和你影楼从未任何买卖上的牵扯,你,怕不是找错人了?”
没人愿意招惹影楼。
正经善良人家,谁愿意和一群动不动就下毒手的杀手交恶呢?
是以,这名留守山门的圣阳宫太上长老,语气还是比较客气,甚至压制了平日里的火爆脾气,准备听一听胡不为的解释。
如果换成其他宗门的人哪怕是剑门的长老跑到圣阳宫门前,一剑劈向他们的守山大阵,甚至干掉了他们十二尊看门战傀,圣阳宫怎么也要先和人家打一场再说其他。
但是影楼么
语调还是温和一些罢!
胡不为冷笑了一声:“找错人?不,不,不,怎么可能找错人?我影楼花费了数月苦功,满天下的追杀谋杀我父亲的凶手,好容易有了这么点真凭实据,我们怎可能找错人?”
那颗小太阳微微晃了晃:“哦?听楼主这么说,难不成是我圣阳宫的弟子,杀了你父亲?”
圣阳宫内,几名被惊动的留守太上长老同时看向了山门方向,心里情绪复杂,不断的嘟囔着,骂着不怎么好入耳的脏话。
圣阳宫的弟子干掉了影楼上任楼主?
哎,这事情,似乎有点让人莫名的高兴啊影楼可是元灵天排名前五的超级势力,而圣阳宫么,排名在前十五之内,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有的。
圣阳宫的人能够干掉胡天君,说实话,很涨圣阳宫的脸面。
但是你做了这事情,你得把手尾弄干净啊现在好了,苦主找上门来了。换成其他宗门,倒也不怕,哪怕是弥罗教吧,圣阳宫也敢硬顶回去。
可是影楼的这群杀手,都是疯的不会真的是自家人干的吧?
胡不为冷笑:“打开山门,我亲自和你们分说。”
那小太阳再次晃了晃,虚空中金光凝成的箭矢密度骤然提升了十倍不止:“怕是不行。”
胡不为怒道:“做贼心虚呼?”
那小太阳提高了声音,虚空中温度直线上升,强光一闪,这小太阳就来到了圣阳宫的山门上空,烈日炙烤,酷热难当,圣阳宫山门外大片山岭没有护山大阵保护,无数花草树木冒出腾腾蒸汽,眼看着大量枯萎、枯死。
方圆九千里内,但凡没有阵法庇护之地,山谷中的溪水、小河、深潭、瀑布等等,全都升起了白腾腾的水蒸气,不多时,这些水源全都‘咕噜噜’沸腾起来。
“做贼心虚?”小太阳中,一道红袍人影冉冉浮现:“楼主所言,大错特错。我圣阳宫门人的性子,天下皆知,我圣阳宫门下,一个个脾气暴躁,却光明堂皇,这是我等功法、道路天生决定我圣阳宫,敢作敢为!”
胡不为周身喷吐着黑色寒芒,身体腾空而起,和那人影站了个平齐:“所以,你们承认,是你们谋害了我父亲?”
红袍人影用力的摆了摆手:“不是我们做的事情,我们为何要承认?”
话音未落,米忻已然化为一团人形火焰,从地面冉冉飞起,他手持御灵幡,厉声喝道:“二祖,这事情,是米忻我做的前些日子,米忻在外,恰好遇到胡天君做那伤天害理、惨无人道之事,米忻激愤之下,联手几位散修道友,将他拾掇了。”
“影楼镇楼之宝御灵幡在此,可为凭证!”
米忻用力的拍打着胸膛,拍得‘啪啪’山响:“圣阳宫弟子,从来不说虚伪之词,是老夫做的,就是老夫做的影楼的狗崽子们,为你们爹哭丧来呢?哈哈,你们能奈我何?”
米忻用力的摇晃着黑气升腾,邪光隐隐的御灵幡:“你爹,是我亲自剁下了他的人头,胡不为,伱又能将老夫怎样?我圣阳宫护山的‘焚天煮海四极炫焱圣阳大阵’,正是你们影楼这群鬼祟小人的克星!”
小太阳中,圣阳宫排名第二的太上老祖差点没从空中摔了下去。
他怒道:“米忻,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一年多来,都在宫中稳固境界,调和法力,你什么时候出的门,什么时候杀了胡天君?”
米忻面色微微一变,朝二祖行了一礼:“二祖,弟子有错弟子这一年多来,说是在宫中闭关修炼,实则是偷偷离开了宗门呃,桤木城中,有弟子一偷偷养了三十年的外室,她还为弟子生了三个孩儿,弟子去桤木城探望她们,恰恰碰到了胡天君!”
外室什么的,都是鬼扯淡了。
但是米忻的这话一出,就将整个圣阳宫逼到了无法回旋的绝路上!
山门外,胡不为双眼大眼角崩裂,血泪汹涌而出,他仰面看天,嘶声哀鸣:“还我爹爹性命来!”
下一瞬,数不清的影楼杀手凭空冒了出来,亿万颗雷火呼啸着砸向了圣阳宫的山门。
(本章完)
第504章 一地鸡毛
第504章 一地鸡毛
杀手,当不择手段击杀敌人,无所谓荣誉,无所谓正邪。
是以,影楼的杀手,尤其是那些境界不高的杀手,他们随身常备各色大威力的雷珠、雷符等物, 无论是突袭敌人,还是自尽灭口,都是极好用的。
而且,影楼和宝光阁还是亲家的关系。
胡天君的女儿,就嫁给了宝光阁云洛古国分部的大掌柜,双方关系, 实在是亲近。
而宝光阁, 是元灵天最大的两大商业宗门之一,渠道遍及天下, 掌握无数资源,其中自然有无数擅长凝炼雷珠、绘制雷符的大能修士——通过宝光阁购置雷珠、雷符,影楼还能拿到很大的内部折扣呢。
是以,无数影楼杀手突然闪现,真是数以亿万计的雷珠密布方圆数百里虚空,宛如倾盆暴雨一样朝着圣阳宫的护山大阵砸了下来。
伴随着那无数雷火,更有胡不为嘶声的哀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圣阳宫,我影楼和你们不死不休!”
一众影楼长老也纷纷出手。
虚空扭曲,灵机吞噬,道韵转变,一个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在虚空中浮现, 一道道极强的杀戮禁术不断砸下。
下一刻,天崩地裂。
圣阳宫的护山大阵剧烈的震荡,山门内各处大阵枢纽中,无数负责维护大阵运转的圣阳宫修士齐声惊呼:“灵晶,灵晶, 快,开启库房, 速速运送灵晶过来!”
无数雷火爆开,其中不乏半步天人境大能凝炼的雷珠、绘制的雷符,随意一击就能崩碎百里。无数颗雷珠、雷符几乎是同时爆开,恐怖的威力化为一团混沌火焰,吞噬万物,一击就破碎了圣阳宫最外层的三重防御大阵。
矗立在圣阳宫山门外,已经足足有三万年,用深海火山中的熔岩珊瑚雕琢而成,高有三里、宽达十二里的巨型牌坊,更是被数千颗雷珠同时命中,巨大的牌坊被炸得支离破碎,无数喷吐着烈焰的红珊瑚碎片乱飞乱打。
圣阳宫山门外最外围,靠近山门牌坊这边,方圆百里内,有大大小小上千个外门弟子、杂役小厮居住的洞府。那熔岩珊瑚密度极大,沉重异常,拳头大一块就有上万斤重,更蕴藏可怕火毒, 喷吐的红色烈焰,足以瞬间汽化普通的百炼精钢。
无数碎片飞射, 打得一座座洞府崩塌粉碎,起码有超过十万名圣阳宫外门弟子、杂役下人连惨嚎都没能发出一声,就被熔岩珊瑚碎片爆发的高温化为灰烬。
空中,圣阳宫二祖池火猿嘶声谩骂。
三万年了!
自从当年大战之后,足足三万年了!
再无人打上圣阳宫的山门修炼的功法无比极端,门人弟子個个犹如炮仗一样一点就炸,性格爆裂偏执的圣阳宫,偏偏功法高妙,战力惊人,在元灵天,属于人见人躲的恶霸型的宗门!
向来只有他们欺负人家,从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但是今天,三万年前圣阳宫老祖潜入深海,辛苦百年才收集了足够的熔岩珊瑚,耗费八百年苦功炼制成的山门牌坊,被人轰碎了!
池火猿跳着脚怒骂:“开启大阵,给我往死里干!米忻,你这个小杂碎,你的事情,我们干完了影楼再计较。”
圣阳宫山门深处,几道火光冲天而起,他们距离被摧毁的牌坊所在还有近万里之遥,大片火云、无量火光已经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整片天地。
天空中,粘稠如胶的火云剧烈的翻滚着,一个个巨大的火浆泡在火云中急速酝酿,下一刻,无数房屋大小的岩浆火球无声的从爆裂的火浆泡中喷出,沉甸甸的朝着地面砸了下来。
一团,两团,三团
“孩儿们,杀!”一名影楼长老嘶声尖啸:“我影楼儿郎,绝不怕死拖着他们,一起死!”
一团团岩浆火球落地,然后猛地爆发开来。
出手的,是留守圣阳宫的半步天人境大能,他们全力催发的大神通,每一击都好似太古火山爆发,一团岩浆火球落地,方圆数百里就是一片烈焰升腾。
一团团火光不断叠加,疯狂叠加,天地之间,顿时化为一片熔岩地狱,大地在颤抖,在沸腾,圣阳宫山门前方圆三五千里的地域,顷刻间就化为一片翻滚鼓荡的熔岩大海,不知道多少修为不够的影楼杀手被火光冲得法力混乱,哀嚎着掉入了熔岩中,瞬间化为一缕青烟。
一道道长达百里的黑色幽光重重斩落。
影楼的长老们任凭那些低阶杀手被大量击杀,他们不管不顾的,只是疯狂的攻击已经被扭曲到极致的圣阳宫防御大阵。
黑色的幽光疯狂撕扯着越来越亮的红色光幕,光幕扭曲,颤抖,溅起无数涟漪,不断爆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骤然间,圣阳宫山门内,好些个阵法枢纽中传来了凄厉的惨嗥声。
有影楼杀手从阴影中飞扑而出,冲着那些正在疯狂添加灵晶、运转阵法的圣阳宫弟子就是一通乱砍乱杀。全力运转山门大阵的圣阳宫弟子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瞬间被击杀了大半。
随后,好些影楼杀手直接引爆了他们身上的净世神雷!
嗯,卢仚为他们提供的,杀伤力绝对恐怖的净世神雷!
一团团金光看似缓慢的扩散开来,圣阳宫山门内,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轰然崩塌,在金光中无声的消失。一个个阵法枢纽、无数阵法节点瞬间湮灭,整座圣阳宫的护山大阵,当即出现了无法挽回的漏洞。
“杀!”胡不为嘶声尖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影楼和圣阳宫,只能留下一个!”
加上池火猿和米忻,圣阳宫一共是五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留守宗门。
圣阳宫的功法过于极端,过于火爆,因此修行之时,多走火入魔、内火焚身,直接魂飞魄散、神形俱灭的门人弟子非常不少。而且越是修为精深,走火的概率越大,到了照虚空境,再要往上突破,各种火劫关卡简直是一步一死劫,想要突破半步天人境,比寻常宗门要困难不少。
是以,圣阳宫的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没有其他超级宗门那般多。
偌大的圣阳宫,半步天人境大能,对外宣称只有十六人,加上几个藏匿起来潜修的老古董,总人数也只有二十一人!
白鼋以太上仙诰悬赏,圣阳宫大半大能屁颠屁颠跑去帮白鼋剿灭邪祟,留在圣阳宫的,就只有五人——其中还有米忻这么个刚刚突破境界一年多点,而且还被卢仚‘渡化’了的内鬼!
而今日出现在圣阳宫门外的,影楼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就眼前所见的,就有十八人!
池火猿看着十八条扭曲不定,朝着自己一方急速袭来的影楼长老,嘶声大笑:“哈哈哈,你们影楼的这群杂碎,今日居然有胆,和我圣阳宫正面放对?”
“不是老夫看不起你们,就你们影楼的那三两下,正面厮杀,老夫一个能打你十个!”
另外三名留守宗门的圣阳宫太上长老也是兴奋得摩拳擦掌,纷纷化为大日朝着山门方向冲了过来:“来,来,来,影楼的老鬼,哈哈,让我们圣阳宫掂量掂量你们的成色!”
影楼凶名,天下皆知。
但是影楼的杀手,向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尤其到了照虚空、半步天人境这样的层次,从没听说有影楼这个级别的杀手,和人正面交手的。
一击毙命,扬长而去,又或者一击不中,远扬千里,这才是影楼的风格啊!
但是今天,十八名影楼长老居然正面冲杀池火猿他们没有任何的压力,反而感到了极大的兴奋和刺激!
烈焰焚身,更烧得神魂一片滚烫,池火猿等四名真正留守的长老已经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癫狂状态,他们要厮杀,他们要战斗,他们要将眼前胆敢挑衅圣阳宫的影楼长老,全部
高空中,卢仚瞅准了机会,血饕餮鼎突然发动。
四条极细的血光从天而降,快若闪电轰向了池火猿四人。可怖的邪力滔天,凛冽的杀意凝成实质,激得池火猿四人急忙抬头,一个个瞳孔收缩,骇然看向了那四道威力惊人的血光。
就是这一抬头的功夫,十八名影楼长老还在向前冲锋,池火猿四人身边,突然冒出了八名影楼胡氏嫡系的太上长老。
在外装模作样冲锋的,是影楼的外姓长老。
而真正的杀招,早就被米忻带入了圣阳宫,藏在山门中已经好些天了。
没有声响,没有波动,没有任何异兆。八名蓄势已久的影楼长老化身无数残影,绕着池火猿四人一旋,四名圣火宫太上长老身上,顿时飚出了大片血水。
血水刚刚喷出的时候,血色赤红,燃烧着滚滚烈焰。
弹指间后,血水化为漆黑,其中更有森森冰片闪烁。
剧毒,无比可怕的剧毒,连半步天人境都无法承受的剧毒池火猿四人周身火光骤然黯淡,齐齐吐血,吐出来的血水,更是色泽漆黑,好似墨汁一般。
血饕餮四道血光重重落下,瞬间没入四人体内。
这是大黑天高层,挖掘了无数远古遗迹,从中得来的一件魔道杀伐至宝,血气入体,专门污染修士神魂、精血,专门伤伐本源,玷污神魂。
“米忻!”池火猿嘶声尖叫,他只觉得浑身一寒,浑身法力能够调动的,只有不到一成!
他嘶声道:“护送我等离开,去找掌教还有诸位”
米忻手中御灵幡轻轻一摇,池火猿等四名太上长老浑身骤然一僵,被血饕餮重创的神魂毫无防范的被御灵幡抽出体外,瞬间融入了御灵幡中。
(本章完)
第505章 一地鸡毛(2)
第505章 一地鸡毛(2)
缕缕金光从天而降。
御灵幡表面,浓黑的邪气乌光中,池火猿四人的神魂在疯狂的挣扎怒吼。
但是面对影楼这件用无数人命温养出来的镇楼至宝,面对御灵幡内数以兆亿计的战鬼阴魂,四人倾尽全力,从神魂中释放秘法,燃起缕缕心火杀伤了无数战鬼, 最终还是被一点点的拖入了御灵幡中。
米忻轻轻一晃御灵幡,一道秘咒催动,无量邪气翻滚而上,御灵幡中就多了四条半步天人境的主魂。通体漆黑的御灵幡邪光大盛,威能顿时飙升了一截。
天空的金光裹住了四名半步天人境长老烈焰熊熊的身躯,一名胡氏长老掏出解药,塞进了四人嘴里, 化解了他们体内正在急速扩散、肆虐的剧毒。金光一抖,四具气息可怕的身躯冉冉飞上了天空,被卢仚纳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神魂被御灵幡吞噬,四具修为恐怖的身躯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顷刻间就被炼化为道兵。
‘渡化’元灵天的修士,会引来天地意识的激烈反应。
但是将其炼化为道兵,从某种意义上,池火猿四人已经彻底死亡而天地意识,并不会搭理修士的死亡,偌大的元灵天,哪天不死个十万二十万的大小修士呢?
卢仚将大梵净世宗的传承铭刻在了四人体内。
道兵秘法催动下,池火猿四大道兵,开始默默运转大梵净世宗秘传功法。他们体内滔天的火焰, 开始一点点转化为明净的净世佛炎, 火焰的纯净度、杀伤力, 开始翻着跟头向上飙升。
“杀!”胡不为再次嘶声高呼, 看都不看米忻一眼,带着无数影楼杀手冲进了圣阳宫。
一座座山峰, 一座座洞府, 一重重大殿, 一处处秘境
圣阳宫的山门绵延将近三十万里,洞府无数,秘境无数,守山大阵虽然被彻底破坏,但是那些洞府、秘境,乃至一座座宫殿楼阁中,都有大大小小的防御阵法扼守。
留守圣阳宫的太上长老虽然是全军覆没,但是圣阳宫还有数量惊人的照虚空境长老,凝道果境的执事,以及无数嫡传、真传、内门、外门的精英弟子。更兼圣阳宫精修火系道法,他们对于铸造、傀儡一道,也有极深的造诣。
随着影楼杀手的不断侵袭,圣阳宫各处的禁制埋伏不断发动,一尊尊烈焰战傀从四面八方涌出,悍不畏死的和同样不怕死的影楼杀手打成了一团。
好些地方,一些绝望的圣阳宫弟子,干脆引爆了禁制、阵法, 引爆了地下火脉,和来袭的影楼弟子同归于尽。
大火在山林中肆虐, 圣阳宫的天空,已经被火光烧得通红。
米忻催动御灵幡,炼化了四位太上长老的神魂后,朝着天空拱了拱手,朝着身边的一名影楼长老招呼了一声。
那影楼长老一挥手,十二名影楼的至尊杀手齐齐围了上来,各色兵器乱飞,好似雕花一样,在米忻身上留下了各色伤口。最后那影楼长老手指一弹,一道阴雷落在了米忻的左腿膝盖上,一声轰鸣,米忻的整条左腿被炸得稀烂,痛得米忻惨嚎一声,化为一道火光冲天飞起。
圣阳宫的护山大阵被攻破的时候。
苍陵大原,墨龙城,一座极尽奢华的林苑中,胤垣和白鼋正在荡秋千!
极高大的一株老榕树,极粗的一根枝桠上,用细细的软藤子编成了两条索子,上面用秘术催生了大量细小的野花,五颜六色,极其绚烂。
长有近百丈的索子下端,系着一块三尺长、一尺宽的木板。
白鼋和胤垣一前一后,满脸春风的站在秋千上,清风在他们身边回荡,推动秋千高高荡起。白鼋开心的笑声随着风,能飘出几里地去。
在秋千旁,数十名娇俏可爱的侍女捧着各色托盘,里面是美酒、茗茶、各色精致的点心瓜果等等,一色色尽是奇珍,只等着白鼋和胤垣玩累了就下来享用。
“阴哥,这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白鼋满脸幸福的,将脑袋枕在了胤垣的胸口上。
胤垣胸部肌肉微微跳动了几下,‘啪啪’的拍了拍白鼋的后脑勺,他‘嘿嘿’笑道:“这才哪到哪?我阴鼋,会让小白你,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快乐,更加幸福!明天,我们去狩猎可好?”
胤垣微笑道:“不用神通法术,我们就和一对儿世俗红尘的凡人情侣一样,用最弱的软弓,用小箭,骑着小马,带着小猎犬,去山林中随意游走若是兴致来了,就幕天席地,尽情欢愉!”
白鼋兴奋得笑脸通红:“好,好,好,不用神通,不用法术哎,这样的日子,若是能长长久久”
胤垣耸耸肩膀:“这不是很容易么?这些邪诡,现在看来,似乎也没多大危害。它们固然诡异,但是杀死的,只是一些凡人和低阶修士罢了可曾听闻,有金莲开境界以上的高手遭劫么?没有!”
“所以,这邪诡之祸,不过是疥藓之疾,有弥罗教、圣阳宫、森罗教的诸位太上长老襄助,剿灭它们,易如反掌。”
胤垣微笑道:“但是呢,也不能让他们下手太快了。这剿灭邪诡的事情,拖着吧,时间拖得越久,我们在苍陵大原就有越多的时间尽情欢乐。”
“尤其是,小白你是来积攒外功的,若是这邪诡被平定得太快了,也显得太轻易了些显不出你的功劳啊!”
胤垣轻轻搂住了白鼋,轻声道:“不过呢,剿灭邪诡的速度可以放慢,但是对外宣告的消息,就要进行一点点加工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些邪诡的可怕,知道剿灭它们的困难,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小白你为了元灵天的苍生,为了剿灭这些邪诡,花费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白鼋用力的点头:“阴哥之言,确实有理。”
之前在剑城的时候,白鼋称呼胤垣,还是一口一个‘阴兄’但是这才多少时间,就已经变成了更加亲密的‘阴哥’了。
胤垣微笑,他将下巴搁在了白鼋的天灵盖上,低声问道:“听说,剑城那边出了大乱子?”
白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小事罢了,区区一地肺熔炉而已,算得了什么?”
胤垣眯了眯眼睛:“那么,掌教那边?”
白鼋转过身来,一把搂住了胤垣:“哎,管他做什么?听说受了点伤,但是没死没什么大事,和我们没多大关系。”
胤垣缓缓点头,他抬头看天,在心里暗自唠叨——为了极圣天,咱可是连自身色相都牺牲了。不过怎么说呢?这小日子,还是有滋有味的嘛!
只不过,就自己一个人,能造成的祸害有点少。
他带来元灵天的那群心腹党羽,比如说还在影楼底层厮混的鱼长乐为代表的那群太监,可以慢慢的聚拢到手边了嘛。
想要祸国殃民,没有太监哪能成?
就在胤垣和白鼋荡秋千的院子隔壁,一座用极品灵玉堆砌的假山之巅,精巧的花厅内,弥罗教、森罗教、圣阳宫,各有两名太上长老在此喝茶、赏景。
既然应白鼋所请,来墨龙城帮助白鼋剿灭邪诡,那么白鼋的安全,三大宗门自然也要表现表现。一众太上长老,按月分拨人手轮值,在白鼋身边时刻待命,就是三大宗门表现出的诚意。
花厅内的六大长老,弥罗教的两位长老法术精妙,凝炼的本命玄法杀伤力巨大,宛如行走的人形核弹,威慑力惊人。
两名圣阳宫的长老功法极端,端坐在椅子上,每個毛孔内都有森森火光不断外泄,令得假山上下犹如酷暑时分,熏得在一旁伺候的侍女汗流浃背,面色潮红。
弥罗教、圣阳宫,这都是以战力著称的超级宗门,同等修为下,他们都可以轻松碾压其他宗门的修士,在某种程度上,这四位长老的身份地位是平齐的,是以他们笑语盈盈,相谈甚欢。
而那两位森罗教的长老么。
森罗教,一如卢仚所知道的那样,教中流派众多,钻研的方向过于驳杂,在此的两位长老,一个专修丹道,一个专修阵道,虽然境界达到了半步天人境,但是性格都属于那种老书呆子类型,正面战力更是属于可有可无那种。
是以,他们两个只是坐在一旁呆呆的发愣,也不掺合另外四位长老的交流。
圣阳宫的两位长老就不时看看森罗教的这两位,时不时的微微摇头——森罗教,真的是败落了,三万年前,森罗教才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而现在呢?森罗教的真正实力,大概只能勉强排进元灵天百强宗门的前五十位?
最多前三十名,不能更多了。
就在这时,两名圣阳宫长老的袖子里,同时有低沉的雷火轰鸣声响起。
两名长老一呆,同时站起身来,大袖一挥,两枚拇指大小,内有无数符纹缭绕的赤红色宝珠就飞了出来。宝珠急速震荡,不断喷吐刺目的火光,发出越来越高亢的雷鸣声。
“宗门遇袭这是,护山大阵被攻破了?”
两名圣阳宫长老骇然色变,嘶声惊呼。
(本章完)
第506章 一地鸡毛(3)
第506章 一地鸡毛(3)
墨龙城。
两名圣阳宫太上长老带着数百名弟子冲天而起。
漫天火云,热浪四溢。墨龙城并没有通往圣阳宫的虚空挪移阵,就算有,在护山大阵被攻破的情况下,谁敢用虚空挪移阵赶路?
侥幸,墨龙城西边两万里,有一小城, 是圣阳宫在苍陵大原布下的秘密据点,那里有挪移阵,可以直达距离圣阳宫山门不到一万里的一座隐秘洞府。
“不管是谁,胆敢袭击我圣阳宫,老夫和他不死不休。”圣阳宫的两名太上长老性情火爆,脚踏火云,浑身火光熊熊,扯着嘶声嘶声大吼。
“不死不休!”尖锐的笑声突兀的响起,点点幽光在两名圣阳宫长老身边骤然喷出, 两名影楼长老蓄势已久的致命一击突然爆发,瞬间洞穿了两位圣阳宫长老的护体火焰。
血光乍起,黑血四溅,影楼的优秀传统,兵器上淬了恐怖的剧毒。
两名圣阳宫长老暴起,手中火光一闪,倾尽全力释放了一道神通。
两名影楼长老一击得手,已然化为残影向后急退十几里,但是圣阳宫秘传神通威能至大,两条火雷带着轰然巨响,撕裂虚空, 狠狠打在两人身上。
影楼长老顷刻间丢出了一大把防御灵符,道道光幕急速闪烁, 挡在了火雷前。
一道道光幕崩解,雷光威力削弱了三成左右,命中了目标。两名影楼长老身上衣衫被轰得稀烂, 露出了贴身穿戴的软甲。轰然巨响声中,雷光在他们身上爆炸, 雷光卷起火云向四周扩散开,顷刻间席卷百里,墨龙城的西侧城墙剧烈震荡,亮起了一层层浓厚的宝光。
只是,墨龙城毕竟只是苍陵大原几个散修势力修建的城池,防御大阵的强度么着实不怎么的。而这两条火雷,是两名圣阳宫太上长老在遇袭之后,恼羞成怒不惜燃烧精血神魂发出的暴力一击。
厚重的城墙在火光中微微一晃,轰然崩碎,火云带着雷光冲进城内,一片片民宅轰然坍塌,大半个墨龙城顷刻间毁于一旦。
剑鸣声乍起,白鼋所在的林苑周边,四名剑门长老带着数千剑卫同时出剑,漫天寒光连成一片,化为一道光幕,护住了剩下的小半个墨龙城。一名剑门太上长老更是厉声呵斥:“圣阳宫的道友,何以大发雷霆?”
七窍中都不断流出黑色毒血,身体微微颤抖的圣阳宫太上长老气急败坏的咆哮着:“有人攻打我圣阳宫, 护山大阵都被破掉了影楼的杂碎不讲武德哇!”
一口毒血喷出,两名圣阳宫长老已经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徒子徒孙们,急忙掏出了各种灵丹妙药,不要钱的给两名长老灌了下去。但是影楼的绝毒何等狠辣,圣阳宫的这些灵丹妙药,根本不对症!
大片剑光漫天乱闪,将火雷爆发造成的火云轰得支离破碎,两名剑门长老冲天而起,顷刻间到了两名圣阳宫长老身边。一名满头白发,双眼澄清,眼眸中不断有剑影飞过的剑门长老厉声道:“老夫杌云子,两位道友这般施为,未免不把我剑门放在眼里!”
火云散开,两個被炸得浑身稀烂,烧得和黑炭一般的影楼长老喘着气冒了出来。他们身体一晃,化为大片残影向后急退了数十里,这才冷笑道:“已经很给剑门面子了没看到,他们都是出了墨龙城的城墙范围,我们才动手的么?”
吐了一口带着黑烟,温度高得惊人的老血,这影楼长老冷然道:“这是我影楼和圣阳宫的私人恩怨,还请剑门的道友不要插手我影楼,承这个情!”
两名圣阳宫长老从空中坠落,盘坐在地,运转玄功,疯狂的抵挡体内肆虐泛滥的剧毒。
只是影楼半步天人境长老使用的剧毒,何等狠辣,饶是两人通体火光熊熊,烧得半边天都变得一片通红,剧毒依旧一点点的渗透了他们的五脏六腑,侵入骨髓,甚至缠绕在了神魂上。
听了那影楼长老的话,一名圣阳宫长老厉声道:“私人恩怨?我圣阳宫,和你影楼,何时有了私人恩怨?你影楼,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小人你们”
话没能说完,又是一口血喷出,这圣阳宫长老浑身皮肤都变成了漆黑,毛孔内不断有毒血渗出,他身体哆嗦着,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杌云子也一脸狐疑的看着两名影楼长老按理说,影楼办事的风格不是这样的啊?他们就算要杀人,也会偷偷摸摸的,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痛下杀手。极少能看到,影楼的杀手,尤其是长老级别的杀手,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管不顾的肆意胡为的。
“私人恩怨?”杌云子阴沉着脸,冷声道:“什么私人恩怨?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尔等刚才,差点波及我剑门少宗,你影楼,需要给我剑门一个交待!”
后面,弥罗教、森罗教的四名长老也带着大群门人腾空而起,远远的望着这边。
杌云子回头,朝着那森罗教专研丹道的长老拱了拱手:“李长老,有劳,您看看这毒该如何救治才好?”
圣阳宫的两名长老,是应白鼋之请,跑来帮助白鼋剿灭邪诡的。不管影楼和他们有什么恩怨,剑门都有义务维护这两名长老的安全。但是呢,看影楼两名长老的态度,想要从他们手上拿到解药,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幸好,现场有一名森罗教的丹道长老。
森罗教的传承极其驳杂,但是不可否认,在每一项传承上,他们都有颇为雄厚的造诣。这位李长老的丹道修为,在整个元灵天,大概也能排进前三十之列。
李长老轻咳了一声,慢吞吞踏着一团青云飞了过来。
那厢里,一名影楼长老冷声道:“李秀明,你可考虑清楚了我影楼要杀的人,你今天敢给他一粒丹药,那就是和我影楼为难下一次,就杀你全家!”
杌云子气得眉头一挑,厉声喝道:“李长老,你只管救治,我杌云子倒是要看看,谁能杀你全家!”
李长老面皮一阵阵的抽搐,他看看浑身漆黑,不断冒出毒血来的两名圣阳宫长老,再看看那两名龇牙咧嘴,浑身烧得黑漆漆的影楼长老,干巴巴的咳嗽了一声:“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杌云子沉声道:“有劳李长老救人!”
那影楼长老阴恻恻的说道:“李秀明,你敢动手救人,我们就先从你的儿孙晚辈杀起!”
杌云子怒道:“放肆,李长老,只管动手。”
影楼长老向后缓缓退却,他厉声喝道:“李秀明,你李氏一族,有一分支旁系,在青草岭为你打理药田,培植灵草我们影楼,在青草岭附近恰恰有一分楼你敢救人,你那一支旁系族人,须臾之间,就是鸡犬不留!”
李长老眨巴着眼睛,犹犹豫豫的看向了杌云子:“此事”
杌云子气得三尸神暴跳,他一声长啸,手中长剑飞出,化为十里长短一道金虹,狠狠朝着两名影楼长老当头斩落:“放肆今日,就让老夫给你们影楼,立立规矩!”
杌云子一出手,站在他身边的另外一名剑门长老摇摇头,身体一晃,身后剑鞘中,一口青铜古剑同样飞上天空,随后漫天寒光闪烁,无数条尺许长的剑光笼罩了千里之地,化为一片剑芒暴雨朝着两名影楼长老斩杀了过去。
杌云子一边御剑斩杀,一边厉声喝道:“李长老,这件事情,我剑门担了,伱的任何损失,我剑门一力赔偿。”
李长老翻着白眼,就当做没听到杌云子的话。
开什么玩笑。
如果是财产损失,他李秀明可不缺那点钱元灵天丹道排名前三十的丹道大宗师,会缺钱么?
那可是人命啊!
青草岭一脉的李氏族人,那是为他李秀明立下汗马功劳的。影楼的这群杀胚,说杀人是真的敢杀人的。如果那一支族人被屠了满门,你杌云子怎么赔?
几名圣阳宫弟子围住了李长老,这些脾气暴躁、性格爆裂的家伙,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他们只是不断的向李长老作揖行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李长老犹豫了一会儿,耷拉着眼皮,低声道:“罢了,见死不救,不是我李秀明的为人尔等,给老夫一拳,打得重一点,抢了我腰间的锦囊,里面有老夫自用的救命灵丹”
‘嘭’的一声巨响,一名圣阳宫弟子毫不犹豫的给了李长老当面一拳,打得李长老鼻梁塌陷,眼珠凸起,大口吐血向后倒飞。
李长老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大家演演戏糊弄一下就是,你们这群圣阳宫的狗崽子下手真狠啊!
“打劫了!”李长老气急败坏的咆哮着:“圣阳宫的狗贼,老夫和你们没完!”
两名影楼长老正在杌云子两名剑门长老的剑光中艰难闪躲,身化残影,不断的向外挪移遁逃。听到这边的动静,两人齐声冷笑:“好,好,好,李秀明,你有种算你占理!”
“只是,我影楼的毒,可是这么容易解掉的么?”
魔龙城中,突然传来了白鼋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混账东西,刚刚是谁动手?差点没伤到了阴公子你们,一个个都想死么?”
白鼋,终于从刚才差点毁灭墨龙城的恐怖攻击中回过神来,开始大发雌威!
(本章完)
第507章 一地鸡毛(4)
第507章 一地鸡毛(4)
墨龙城上空,一架飞舟悬浮。
两位圣阳宫长老倾力一击,虽然只是余波袭来,墨龙城也已经被毁了大半。破破烂烂的城区,看着让人心烦,白鼋哪里还愿意住在那遍野哀鸿的破地方?
这条飞舟,自然没有下方林苑那般宽敞大气, 长不过三百丈,宽百丈,方圆也就是两三里的范围,但是陈设极致华美,抛弃了一切战斗、防御的功能,只求奢华,奢华, 极致的奢华, 到处都是珠光宝气,遍地都是奇珍异宝。
正中一座殿堂中,白鼋阴沉着脸端坐正中,犹如一头抓狂的母老虎,直勾勾的盯着殿堂中众人。
刚刚白鼋回过神后,当即调动随行的剑门弟子,布下一座极强的剑阵笼罩千里,强逼着所有人停手,乖乖的给她白鼋一个说法。
白鼋本来就小心眼,而且脾性偏激、偏执,天生的刻薄寡恩、尖酸凉薄,她和胤垣好生生在过二人世界, 居然差点被人一道火雷轰爆了安乐窝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心情如何。
弥罗教和森罗教的四位长老坐在一旁,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唯有李长老鼻梁微红, 目光不善的盯着某位圣阳宫的弟子——老夫一生做好人,只是想要做点好事, 你居然真个下手打这么重?
心中愤懑,李长老又朝着两名气息紊乱的影楼长老看了看。
嗯, 刚刚这两个倒霉蛋,被火雷劈得和烧烤摊上烤糊的羊肉串一样,又被杌云子两人的剑光劈得浑身是血口子,在白鼋出面,强势镇压了混乱后,李长老第一时间给两人送上了救命疗伤的灵丹。
两個影楼长老得了他的恩惠,也不提杀他李秀明全家了,凛冽的杀意犹如实质,只是不离两名圣阳宫的倒霉蛋。
两位圣阳宫的太上长老,正在一群剑门弟子的小型剑阵庇护下,盘坐在地,继续运功镇压剧毒。他们服下了李长老的解毒灵丹,这是李长老给自家炼制的保命丹药,药力极其强大,几乎可以完美解除元灵天常见的数万种剧毒。
但是影楼这些半步天人境长老使用的剧毒,过于狠戾,应该是三万年前那场大战之前留下的太古老方子。那时候元灵天的修炼界水准,比当今要高出一两个大层次来,这毒, 李长老的灵丹只能缓和一段时间, 想要治好,是万万不能的了。
如今两位圣阳宫长老,也就是面庞和心口有一团皮肉色泽正常,泛着淡淡的正常健康人的血气光芒。除此之外,全身漆黑,不断有粘稠的毒血从毛孔中渗出。
这就是李长老救命灵丹的功效了,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服下了灵丹,现在早就毒发身亡。
白鼋用力一拍身下宝座的扶手,厉声喝道:“好了,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影楼的两位老”
胤垣轻轻的拍拍白鼋的肩膀,白鼋就要出口的‘老不死’,口风当即一转:“两位老前辈,你们这是干什么?两位圣阳宫的太上长老,是我白鼋请来襄助我剿灭邪诡的你们为何对他们下毒手?难不成,你们勾结邪诡?你们影楼,勾结邪诡?”
白鼋很擅长扣帽子。
不过,她这话,实际上,还真的说对了。
两名影楼长老冷笑一声,一名长老缓缓上前,冷声道:“老夫胡力,这是老夫九弟胡量。我们影楼对圣阳宫下杀手,只是私人恩怨,无意和剑门作对。”
胡力朝着白鼋拱了拱手:“此次惊扰了少宗,也是这两个老家伙的错。他们被我兄弟两刺杀,老老实实等死就是,他们却不然,他们不顾少宗安全,施展如此强大威力的神通禁术他们是要将少宗拉下水!”
胡力一双三角眼闪呼闪呼,轻轻道:“老夫甚至怀疑,他们有不测知心,他们很可能想要刺杀少宗,以此将剑门拉下水!”
白鼋呆了呆,这话,她信了!
两位圣阳宫长老,刚才施展的火雷威力过于庞大,整个墨龙城都被毁掉了大半,如果不是一众护道长老出手镇压,白鼋的林苑自然也会被彻底毁掉。
白鼋自己倒是不怕,她身上保命的灵宝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胤垣么
白鼋目光幽微,心里怀着满满的恶意和杀意,朝着一众圣阳宫弟子望了过去:“呵呵,你们”
一名正在运功压毒的圣阳宫长老沉声道:“少宗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影楼之人,贪婪而无义,行事毫无底线可言,他们的话,怎能信得?我圣阳宫和他影楼无冤无仇甚至,多少年来,我圣阳宫有多少弟子在外行走,莫名陨落,和他影楼都有撕扯不干净的关系!”
胡力一翻眼,冷笑道:“耶,这话可要说清楚了,我影楼,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没人给钱,我们是不会杀人的你们圣阳宫如果有弟子被我影楼所杀,定然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你圣阳宫在元灵天排名如此高,冲着你们的嫡子下手,我们内部标价,都是同阶修士的二十五倍以上!”
“无缘无故的,谁会给我们影楼钱,让我们去杀你们圣阳宫的弟子啊?”
“要么呢,是你们圣阳宫的弟子为非作歹,得罪了人,苦主拿你们弟子没办法,花大价钱请我们出手主持公道;要么呢,就是你圣阳宫内部,一摊子见不得人的稀烂事情,你们圣阳宫有人买凶杀人这,呵呵!”
胡力朝着白鼋拱了拱手,沉声道:“少宗明鉴,我影楼行事,其实最有章法,最有规矩,最讲究道义、人情给钱,什么都干,没钱,你跪下来求我,我们也懒得出手。”
“这次袭杀圣阳宫,实在是因为私人恩怨,我们没收一枚铜板我们,就是要杀光圣阳宫的狗种!”
白鼋瞥了两名面色发黑的圣阳宫长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收钱啊?你们影楼没收钱,居然来袭杀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可见,你们是占理的!”
殿堂内,弥罗教、森罗教、剑门的长老、弟子们纷纷颔首。
白鼋这话,听起来混账,但是真正有道理——影楼的名声放在那里,为了钱什么都肯干,没钱伱是他亲儿子他都懒得搭理你越是这样迎风臭十八里的臭名,他们说出来的话,反而越发有说服力!
他们没收钱都要豁出去刺杀圣阳宫这样超级宗门的半步天人境大能显然,这是真的有血海深仇,否则影楼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两名圣阳宫长老注意到了殿堂内微妙的气氛变化,两人气得嘴里又是一口毒血冒了出来。
一名圣阳宫长老厉声道:“我圣阳宫哪里得罪了你们影楼?你们居然攻打我圣阳宫山门,甚至你们怎么破开的我圣阳宫护山大阵?”
现在,两名长老也回过神来了。
之前收到山门传来的警讯,宗门被攻击,护山大阵最外围、最强大的防御大阵被攻破事态紧急,传信的宗门弟子没有说得太清楚,连出手的敌人究竟是谁都没说明白。
现在不用问了,不用想了,是影楼的这群家伙!
弥罗教的两名长老在一旁微笑不语。
森罗教的两位长老好奇的看着大家。
剑门的四位长老,心里蓦然一愣——是啊,影楼如果说偷袭刺杀,这是顶级好手。但是攻打一个排名在元灵天前五之列的超级宗门的山门这,正面攻坚,这不是影楼擅长的活计。
圣阳宫的护山大阵,比起剑门、弥罗教的护山大阵,或许弱一点,但是绝对弱不了太多。这样的超级宗门,就算是垒资源,都能将自家的护山大阵垒成铜墙铁壁!
影楼,是如何破了圣阳宫的护山大阵的?
胡力冷笑一声,傲然道:“破你圣阳宫护山大阵,我们影楼自有手段,真以为,我影楼除了背后袭杀,就没几手压箱底的法门么?”
“至于,为何攻打你圣阳宫你们还要装糊涂么?”胡力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你们勾结佛门余孽,在桤木城袭杀我影楼上代楼主,劫走我影楼几件镇教至宝、传承之器,你们圣阳宫做得这么绝,就不要怪我们下手无情!”
两名圣阳宫长老凌乱了。
影楼上一代楼主胡天君?他的死,和圣阳宫有关?
“胡说八道,你们影楼”两名长老怒吼了一声,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胡力冷笑,他掏出了一枚晶球,轻轻一点,光影摇曳,之前在圣阳宫山门外发生的事情,就一点点的从光影中浮现。
其中就包括米忻承认自己勾结人,袭杀了胡天君。
光影中,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米忻拎着御灵幡,在那里疯狂的晃悠呢——好了,铁证,不用多说什么了,这御灵幡,是影楼的传承至宝,镇压气运的第一灵宝,影楼就算是栽赃嫁祸,也绝对不可能将御灵幡交给外人掌握!
米忻能手持御灵幡他定然和真正的凶手有关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两名圣阳宫的长老,呆住了。
白鼋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胤垣。
胤垣轻轻的拍了拍白鼋的肩膀,淡然道:“既然是私人恩怨,小白,我们就不好插手了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甚至,这还有截断影楼气运、夺走影楼传承的嫌疑这等事,如此深仇大恨,让他们自行解决吧?”
白鼋点了点头,淡然一挥手:“阴哥说得对,这件事情,我剑门不插手了。你们自己去外面分个你死我活吧。哎,你们圣阳宫没事招惹影楼干什么?真是的,差点连累了我!”
(本章完)
第508章 一地鸡毛(5)
第508章 一地鸡毛(5)
弥罗教,位于苍陵大原东南向,其直接掌控区域,有三十六个无论国土、人口、赋税收入、修士水准等综合实力堪比,甚至略胜过玄燕仙朝的世俗顶级国朝。
由此三十六仙朝向四周辐射,弥罗教影响力,广达七个苍陵大原大小疆域。
在元灵天修炼界, 弥罗教所能影响的这一片疆域,又被称之为‘弥罗大域’。
弥罗大域,极东边境,化雨城。
这是一座辖地八千里,下辖城镇乡村数千,世俗人口过亿, 由七大修士家族联手把控的城池。七个家族, 尽是弥罗教中某一长老的宗族支脉,族中有凝道果, 甚至是照虚空境的族老坐镇,算是弥罗教在极东边境的哨所。
出了化雨城,向东三千里,隔着一条宽达八百里的秋雪江,一条南北绵延九万里、东西宽达六千里的红风岭,这里有一座大城龙圩城。这城中只有一個修士大族郦氏,是水神宫某一太上长老嫡系后裔。
水神宫,元灵天宗门排名第二十一位,擅长水法、冰法,擅长调教水族,宫内豢养了无数蛟龙、蟒龙之属,更在元灵天无数水域落子, 设立龙宫水府,聚世俗百姓香火信念修行, 因水族繁衍迅速的特性, 水神宫潜势力极其庞大。
最早进攻极圣天的十二个先锋宗门中, 就有水神宫的一份子。
影楼攻破圣阳宫山门的当天,化雨城内七大家族的头面人物纷纷出动,恭迎来自弥罗教本宗的贵宾——弥罗教太上长老宋无法之嫡系后裔,弥罗教当代掌教赵乾闾之真传二弟子,弥罗教下一任掌教的有力争夺者,照虚空中期修为的宋十变。
没人知晓宋十变这样的宗门核心人物,为何会来化雨城这样的边疆小城。
出来迎接宋十变的七大家族高层,一个个绞尽脑汁琢磨这里面的玄虚——最近化雨城,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除了几个晚辈弟子,和龙圩城郦氏的几个纨绔,为了红风岭中一头刚刚化形的银毛狐狸精,起了争执,大打出手,伤了十几个随行护卫之外
这点小事,似乎还不足以惊动宋十变这等人物罢?
而且,那一场争执,两家的纨绔公子们,谁也没占得便宜。那刚刚化形的狐狸精, 在争斗中不知道被谁误杀,最后内丹归了郦氏的纨绔,一张银白华美的狐皮,被自家的几个纨绔扒拉了回来,还在沧海楼的分楼里卖了一个好价钱
宋十变,修行三百年,生得青春水嫩,面如冠玉,端的是一红尘佳公子模样。他笑语盈盈的和一众化雨城的高层寒暄问好,丝毫不提自己为何带着大队人手赶来化雨城。
化雨城的高层们带着一肚皮的疑虑,毕恭毕敬的将宋十变迎进了城,大设酒宴,为宋十变接风洗尘。须知道,宋十变不仅仅是出身尊贵,前途不可限量,他如今在弥罗教内部,更是执掌宗门内务,门内弟子的升迁、赏罚、考功、职司等等,全都被他一手把控。
化雨城七大家族,都有嫡系后裔在弥罗教本宗修炼,他们的前途,全都捏在宋十变的手中,七大家族的高层,自然要小心谨慎的伺候,用最大的热情和诚意款待。
酒过三巡,宋十变正要开口说话,化雨城微微一颤,就看到虚空有奇光闪烁。
众人急忙从酒宴的大殿出门,朝着东边眺望,就看到秋雪江上光芒萦绕,一缕缕醇厚、苍古的道韵急速向四周扩散开来,在高空凝成了一片庆云,其中有点点金光坠落,化为漫天透明的金花随风飘舞。
仙音冉冉传来,隐隐有鱼龙长啸声直冲高空。
“怎的提前出世了?”宋十变面色一变,狠狠的跺了跺脚:“有劳诸位家老,调遣族中精锐,和本座前往一探。此地,是极大的机缘,我等,个个都有好处!”
宋十变一声长啸,弥罗教秘法神通施展开来,虚空中,浩浩荡荡天地灵机汇聚而来,在他身后凝成一双黑白二色分明的巨大翅膀。
如此巨翼只是轻轻一挥,宋十变就腾空而起,扶摇之间直上虚空八百里,再一挥动,他就向东边冲出了近千里地。秋雪江距离化雨城不过三千里,宋十变以弥罗宫秘术催动遁法,巨翼三次挥动,他就已经赶到了秋雪江上空。
“机缘?”化雨城中七大家族的高层脸色齐变,一个个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宋十变何等身份,居然带了数千本宗的高手,如此突兀的赶来这边陲小城。感情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探访到这里有机缘出现,是特意来探幽寻宝的!
能够吸引宋十变这样的人物,这机缘
七大家族的家老一声长啸,各色秘法施展开来,一条条秘密传讯急速朝着化雨城四处急速传播。一个个闭关隐修的长老被惊动,各处据点的本家精锐齐齐腾空而起,驻守各处城镇、矿场、秘境、洞府的族中高手纷纷出动。
短短一刻钟功夫,七大家族已经调集了几乎所有的精锐,凑齐了二十一名照虚空大能,三百凝道果高手,其他各阶好手总数过万,驾驭七条大型飞舟战舰,气势浩荡的直奔秋雪江奇光缭绕之处。
至于跟随宋十变赶来化雨城的数千弥罗教精锐,则是直接放出了一座浮空大山,喷吐云雾,卷起漫天祥光,激荡风雷,排开云路,直跟在了七条战舰后方。
秋雪江上,一点奇光在江水深处剧烈震荡闪烁,无量灵机、滔天道韵不断从中喷出,在江面上形成了十八根晶莹剔透的水柱。
也不知道那奇光中有何等玄妙,又是什么样的神通手段,这十八根水柱高有千丈,直径数十丈,虽然是清水凝成,却质地凝炼犹如水晶琉璃,柱体雕龙画凤,铭刻了无数玄奥精妙的大道道纹,不断向四周喷吐出浓郁的道韵灵机。
‘叮当’一声清响,一根水柱旋转了一圈,突然就有数十点拇指大小的金光喷出。
这些金光奇香缭绕,分明就是一颗颗极品丹药。
秋雪江中,一条鱼头人身、身披铜甲、手持一柄八瓣莲花锤的水族冲天飞起,张开水缸口大小的嘴巴,一口吞下了三颗灵丹。
这水族一声大吼,浑身激灵灵一个寒战,就看到他身上鳞甲骤然脱落,一声奇异的啸声响起,这水族化为原形,分明是一条极大的极大的大青鱼。他在水面上剧烈的震荡抽搐,长达十几丈的身躯疯狂的拍打着尾巴,掀起了一道道巨浪。
伴随着沉闷的骨节错动声,还有宛如大河奔涌的血液流淌声,这大青鱼一声尖啸,身体骤然拉长,身上无数腥臭的血肉崩落,一丝丝金色的血肉急速重生,他的头颅一阵收缩变幻,一股浓郁的蛟龙气息喷薄而出。
三颗灵丹,这大青鱼居然就被提升血脉,朝着蛟龙之躯进化!
宋十变站在虚空中,目光闪烁,大笑了一声:“好,好,好,果然是本座机缘到了!”
大笑声中,宋十变右手轻轻一按,四周虚空风云变幻,大片白云凭空而生,化为一只虚幻缥缈、变幻莫测的白云大手,一把朝着那数十颗漫天乱旋,却始终不离开十八根水柱十里方圆的金光抓了下去。
一声低沉的吼声从秋雪江深处传来:“慢来,慢来这是我秋雪江的洞府,你是哪里来的血食,敢在我秋雪江龙宫的地盘上打秋风?”
方圆百里的秋雪江水面震荡,一个极大的漩涡涌出,一条江水凝成的蛟龙嘶声长啸,从漩涡中冲天而起,一头撞向了宋十变的白云大手。
“秋雪江龙宫?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宋十变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极其诡异的微笑,体内法力骤然吞吐,那白云大手中顿时生出了无穷变化,一道道紫色的降魔神雷凭空而生,从‘人畜无害’的白云大手,瞬间化为充满毁灭气息的雷霆巨掌。
弥罗教的法术变化,在元灵天绝对第一。
普普通通的掌心雷,都被弥罗教的修士玩出了花来,更何况是这种秘传的大神通?
蛟龙撞在了雷霆巨掌上,一声哀嚎响起,蛟龙粉碎,雷霆巨掌没有丝毫犹豫,重重一掌轰入了水面上的漩涡中。
漩涡下方,一条通体漆黑,似蟒似龙的水族被雷霆巨掌一把拿捏住,巨掌向内一合,这有着凝道果初期修为的大妖一声惨嚎,顿时被炼化得烟消云散,一片残破的鳞片都没留下。
雷霆巨掌向内一收,瞬间化为一颗人头大小的雷珠,然后猛地爆开。
一声巨响,直径百里的漩涡灰飞烟灭,无数条雷光在深水中急速扩散,四面八方不断聚集过来的无数水族被轰得支离破碎,血水和残肢断臂‘咕噜噜’的浮上水面,一时间方圆三四百里的江面尽成血色。
“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宋十变冷笑一声,右手随手一指,一道极细的雷光从指尖喷出,狠狠扎进了那正在化形的大青鱼眉心。
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包裹了大青鱼的神魂,化为一道雷霆枷锁,将其神魂死死禁锢。
宋十变冷然道:“你是个有运道的,居然抢了三颗灵丹,化为蛟龙若是贸然杀了,倒是可惜了你今日的运数乖乖的给本座,做一拉车的灵兽,你也算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了!”
(本章完)
第509章 一地鸡毛(6)
第509章 一地鸡毛(6)
秋雪江上,奇光涌动。
宋十变为首,化雨城七大家族的家老们一个个雀跃激昂,各使手段,围住了十八根流光溢彩的水柱,不断的试探禁制,尝试破开其中玄妙。
下方江面上浊浪滔天, 不断有各色水族从江中冲出,憨头憨脑的朝着这边冲杀过来。
七大家族,还有数千弥罗教本宗修士,哪里会将这些水族的死活放在心上?一道道大威力法术毫不留情的倾泻而下,打得无数水族灰飞烟灭,两岸山岭都崩塌了不知道多少。
如此半个时辰后, 宋十变等人还没能破开水柱, 没能进入那江水深处一点闪烁的奇光,秋雪江中, 突然有低沉的战鼓声响起。
高亢的吼声直冲云霄,一個个巨大的浪头不断的从江面上掀起,一面面有模有样的旌旗冲出水面,形形色色的水族列成军阵,脚踏巨浪,朝着这边逼了过来。
几名龙头人身,气息森然的蛟龙之属骑着大龟、巨虾,冲在军阵的最前方,他们手持各色利器,目光不善的盯着宋十变等人。
在他们身后,一座一座军阵不断涌现,虾兵蟹将、王八大鱼犹如韭菜一样冒了出来。
秋雪江宽达数百里,长有十几万里, 水域无比辽阔, 如此大江,自然也有水神宫设下的龙宫水府, 点化了一批蛟龙在此值守。偌大的水域,其中水族如恒河沙数,此刻无论是修为高低,但凡能鼓浪行波的,全都被几头蛟龙给带了出来。
天地之间,水族的腥味化为浑浊的乌云,高悬虚空。那股子刺鼻的腥味,让弥罗教的一众修士无不直皱眉头。
一名弥罗教修士浑身缠绕着森森雷霆,脚踏流云,迎向了那几头蛟龙,犹如驱赶奴隶一般厉声呵斥:“不知道死活的贱种,弥罗教在此行事,给我滚!”
话音未落,这名照虚空境的弥罗教修士就一道雷霆劈下。
几头蛟龙虽然下属众多,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但是自身修为不过金莲开境界。一道雷霆落下,几头蛟龙哪里挡得住?雷光一闪,就看到被命中的蛟龙哼都没哼一声,身体骤然炸成了粉碎。电光余波扩散开来, 剩下几条蛟龙被打得浑身抽搐,口吐青烟坠入江水。
无数水族骤然死寂, 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看着这弥罗教修士。
但是不多时, 滔天的腥气冲天而起,白浪翻滚中,数十头体型壮硕,气息比这几头蛟龙强大不知多少的龙属脚踏水光,从秋雪江中冒了出来。
水神宫在元灵天各处水域都设下了龙宫水府,其中自然有大海大洋,其中水族气候极深,已经修炼到了极强横的地步。秋雪江,只是算是一处小小水府,在秋雪江上方,自然有大水域的龙宫。
水神宫在这些水域之中,借助秘法,祭炼了类似于虚空挪移阵的水府涡流甬道,各处水府的水族,可以轻松的通过涡流水道往来。
这数十条龙属,就是秋雪江的几条蛟龙发出讯息后,从水神宫领地中,一片名为‘烟波海’的巨型水府增援而来。领队的龙属,修为赫然是照虚空境,其他的龙属,最弱的也达到了凝道果巅峰极致的水准。
“谁敢动我水神宫部属?”修为最强的一头黄鳞老龙摇晃着硕大的脑袋,拎着一杆分水叉,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刚才出手的弥罗教修士:“兀那血食,吃老子一叉嘿,扎你苦胆,老子就喜欢吃点苦的清凉,败火!”
分水叉一出,秋雪江上顿时浊浪滔天,无铸水汽纷纷涌入分水叉,顷刻间化为一柄长有数里的巨型叉光当面劈下。
弥罗教修士冷笑,他双手一搓,顿时漫天雷光呼啸着向前涌出,绵绵不绝的落在了那巨大的叉光上。巨响雷鸣震得江面几乎断流,恐怖的雷火炸开,下方的水族喽啰死了不知道多少,老黄龙也是大声嘶吼,分水叉上电光流转,可怕的雷劲轰得他浑身麻痹,身上鳞甲都糊了大半。
“给我上!”老黄龙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点子扎手,给老子用人数堆死他们!”
大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老黄龙低声嘟囔:“正好最近水族繁衍过多,烟波海的杂鱼小虾,都快养不活这么多水族了,拿来消耗大消耗,死掉的水族还能充当战备口粮啧,妥妥当当!”
无法计数的水族应声而起,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着弥罗教的修士杀了过去。
这些中低阶的水族,哪里有什么智商可言?他们连什么是生,什么是死都还没弄明白。反正在这些蛟龙之属的命令下,它们完全按照野兽本能行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吧!
‘哗啦啦’!
方圆数千里的虚空,顿时被腾空而起的水族彻底笼罩。
密集的水族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挥动兵器乱砍乱杀,各种有的没的低阶法术犹如暴风雨一样落下。
所谓蚁多咬死象,这道理一点儿都不假。
水族的数量太恐怖,弥罗教的修士们不断放出大威力的法术,往往一道法术就能击杀数千低阶水族,但是你杀死数千水族,人家从江水中冒出数万你击杀了数万,人家就冒出数十万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仅仅是秋雪江和烟波海的水族出动了,水神宫中,其他好些大水域的水族也闻风而动,浩浩荡荡的冲杀了过来。
那些修为强横的龙属、蛟龙、巨鲸、虎鲨、万年老龟、几万年的老王八等强力水族,也密密压压的不知道跑出来多少但是这些万年老水怪,一个个比山上的猴子还精明,他们躲在深水中,不断的催促低阶水族冲出去送死,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和弥罗教修士正面冲突的!
渐渐地,化雨城七大家族的修士,好些人的法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
弥罗教的法术固然妙绝人寰,但是法力消耗也的确巨大,化雨城七大家族的修士,不是弥罗教嫡传正宗,他们的消耗比起本宗的修士,更大了许多。
好些七大家族的修士返回飞舟战舰,服用丹药补充法力,在外杀伐的修士人数,就渐渐地有点捉襟见肘,击杀水族的效率,不由得就降了下来。
甚至,水族当中开始有一些比较高阶的大妖出现,它们的攻击混在无数小妖的低微法术中,对七大家族的修士造成了不小的威胁,一不小心,就有七大家族的修士被击伤,甚至有人肢体残缺,伤势很是不轻。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局势再变。
从江水中涌出的水族,悍然已经带上了一股子精兵强将的味道。他们族类统一,甲胄分明,进退之间遵从阵法变幻,一座座军阵遥相呼应,引动了秋雪江的水脉之力,化为一条条白龙漫天飞舞,逼得七大家族的修士喘不过气来。
一个不谨慎,就有数十名七大家族的修士被一条水龙一卷,一声惨嚎,数十人尽成血水。
宋十变的眉头一皱,他停下手中正在施展的法术,背着手,冷声道:“水神宫哪位道友到了?这么藏头缩尾的,岂是我辈应有之为?”
江面上,一座数十万精锐虾兵组成的大阵左右分开,大片水雾升腾处,十几名身穿水色长袍,气息森然的修士显出了身形。
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一名眉目轻佻,气息浮华的英俊青年,他双手抱在胸前,吹了声口哨,悠然道:“唉哟,终于想到我们水神宫了嘿本少爷,龙圩城郦氏长房长孙俪白河这秋雪江,是我郦氏的地盘,你们弥罗教的人,跑到我郦氏的地盘上窃取我水府秘宝嘿,可被少爷我抓了个现行吧?”
宋十变身后,化雨城七大家族为首的蒋氏家主蒋千里厉声喝道:“黄口小儿,信口胡柴,俪白河,可认得老夫?这秋雪江,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水神宫的地盘?”
俪白河眯着眼,飞快的扫过盘在宋十变身边,那条体长百五十丈,之前只是一条大青鱼,如今已然是化为龙头,生出龙爪,头顶一根尖角,气息纯正浓厚的大青蛟。
他来之前,已经收到了秋雪江水族的讯息。
这条一看上去就神异不凡的大青蛟,原本只是一头血脉卑贱的大青鱼啊三颗灵丹而已,就让它鲤鱼跳龙门,从凡品蜕变为龙属这这是十八根水柱中,随意喷出的数十颗灵丹中,三颗灵丹造成的效果!
那,十八根水柱能有多少宝贝?
这水柱下方的那一点奇光,又有多少好处?
原本就性情轻佻的大纨绔俪白河心头一阵火热,他冷笑了一声:“老不死的蒋千里,我怎么,不认识你呢?哎,前些日子,我在你的心肝宝贝蒋宝玉的屁股上捅了一刀他,没死吧?”
蒋千里身后,一名同样眼角眉梢带着七分轻佻、三分暴戾的青年一下子跳了出来:“驴攘的俪白河,我那一刀差点没给你净了身,你还不赶紧谢你亲爹的不杀之恩?”
俪白河眉头一挑,跳着脚就和蒋宝玉你一言我一句的破口大骂起来。
骂了没几句,江水中白浪一旋,大队大队的修士不断冒了出来。
俪白河和蒋宝玉同时闭嘴,俪白河向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老实好孩子的模样,朝一名白须老人毕恭毕敬的行礼:“老祖宗,您亲自来了?嘿,是这么回事”
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话后,俪白河指了指宋十变:“这群弥罗教的孙子,在我们地盘上偷咱们水神宫的宝贝哩!”
(本章完)
第510章 一地鸡毛(7)
第510章 一地鸡毛(7)
水神宫主力来援。
面对强势的弥罗教,水神宫赶来的几位长老毫不示弱,极其蛮横的宣称,秋雪江作为水系,天生就是水神宫的地盘。在秋雪江中出现的任何东西,无论是洞天、秘境、遗址、洞府,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天生就应该归属水神宫所有。
谈不拢,就打吧!
宋十变率先动手,一道本命玄法轰出,重创一名水神宫照虚空境的长老。
随后双方大打出手,打得秋雪江断流,打得四周山峰崩塌,打得这一段原本宽达数百里的秋雪江, 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直径两千多里的大湖。
宋十变带来的浮空山峰硬生生被无数水族用性命,从天空砸得坠落地面。化雨城七大家族的七条巨型飞舟战舰,也被无数水族喷吐的毒液彻底腐蚀,阵法禁制悉数崩溃,从天空冒着黑烟坠落。
源源不断的水族从江水中涌出,一个又一个漩涡不断从江面上涌现。这些涡流甬道沟通了水神宫设下的大小水府,更多的水族还在不断增援而来。
眼看着宋十变带领的弥罗教弟子就要大败亏输的时候,十八根水柱突然一阵急速旋转,数千颗金光、银光、红光、紫光满天乱飞,光芒中尽是一颗颗品质好得让人咋舌的灵丹。
双方大乱,同时罢手,纷纷抢夺这些功效不明的灵丹。
更有一些颟顸的水族呆头呆脑的,管他是什么丹药,张开嘴就是一通吞咽。一声声高亢的嚎叫声冲天而起,一头头水族的体型开始巨大的变化,有水族化龙,也有水族血脉返祖, 变得稀奇古怪, 穷凶极恶。
十八根水柱正中, 江水深处,那一点奇光骤然扩散开来,光芒隐隐,奇光冲天而起,化为一根直径千丈,顶天立地的光柱。伴随着‘隆隆’轰鸣声,光柱中一扇青铜色,斑驳多锈迹的大门冉冉开启。
“秘府?”宋十变大吼一声,带着残留的弥罗教弟子一头扎进了大门中。
一众水神宫修士更是不甘示弱,一個个‘哇呀呀’大吼大叫着,带着无数水族精锐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大门。俪白河这样的纨绔更是在大声叫嚣:“这秘府中的宝物,都是我们水神宫的,全是我们水神宫的,干掉所有弥罗教的人尤其是化雨城的那群杂碎!”
卢仚离开了鏖战中的圣阳宫,慢悠悠的向墨龙城赶去。
一路上,他又接收了七名被突袭,神魂被重创的圣阳宫太上长老。这些倒霉蛋,收到山门遇袭的消息后, 急匆匆的从苍陵大原各处邪诡聚集之地,忙不迭的赶回宗门。结果半路上一个不提防, 先是被影楼的杀手重创,然后接引头陀一行大黑天高层趁虚而入,轻轻松松将他们生擒活捉。
以有心算无心,以多打少,更是不择手段痛下黑手,圣阳宫这七位太上长老,还有随行的大批精锐弟子,这跟头栽得一点都不冤枉。
卢仚,又多了七名半步天人境的道兵,只待施展秘术,将道兵功法灌顶成功,取代他们本身圣阳宫的功法痕迹,他又能多出七名强力打手来。和这七名太上长老相比,那些照虚空、凝道果境的精锐,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搭头了。
墨龙城,浮空战舰中,卢仚和胤垣‘欣然重逢’,两人手把手‘深情对望’,看得一旁的白鼋都有点吃味了。她一把抓住了胤垣的手臂,将他拉回了自己身边,好奇的问卢仚:“鲁兄弟,你怎么也来苍陵大原了?剑城事变,你可安好?”
听到‘鲁智深’来了,胤垣可是迫不及待的拉着白鼋出门迎接,甚至都丢下了正在相互喷口水的影楼、圣阳宫一众人等——说实在的,白鼋也被这群吵吵嚷嚷的糟老头子给弄得心烦意乱,让他们去拼命吧,她是懒得管影楼和圣阳宫的冲突了。
爱死死去,元灵天的修士这么多,哪天不死个十万八万的?
卢仚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惊骇之色,他朝白鼋拱手行礼,沉声道:“剑城一事,简直恐怖那天地崩碎之可怕场景,小弟我至今不敢回想。”
喘了一口气,卢仚的瞎话是张口就来。
他告诉白鼋,在剑城地肺熔炉被摧毁,整个地肺熔炉爆炸,将剑城连同洗剑池都给崩上了天的巨大灾变中,他和青柚三女都身负重伤,恰好得到了弥罗教一名弟子的救助,昏厥中的他就被那弥罗教弟子带回了弥罗教山门。
这几个月来,他都在弥罗教中养伤,等得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又听说胤垣陪伴白鼋在苍陵大原剿灭邪诡,他闲着无聊,也就离开了弥罗教山门,特意前来‘投奔’胤垣两口子。
“这修炼界,实在是危险。”卢仚摸着下巴,皱眉道:“小弟本以为,在剑城,托庇于剑门之下,可以过一段清净、消停的好日子,没想到,剑城就这么一下子,灰飞烟灭了。可怕,可怕,所以,小弟寻思着,还是来投奔大嫂你的好。”
卢仚摊开双手,很坦诚的看着白鼋:“大嫂不嫌小弟碍手碍脚的话,就看看,随意给小弟分拨点差事罢咱也积攒点功劳,从剑门换点资源,毕竟,还有这么多兄弟,尤其是三个丫头跟着我混饭吃呢。”
白鼋果然被‘大嫂’的称呼弄得莫名开心,她满脸是笑得看着卢仚,一口应诺了下来:“些许小事,算得什么?既然智深你想做事,那,就给你一个巡察使的职位罢,在苍陵大原剿灭那些邪诡时,你就带着一批剑卫,巡查四方,提调督管一应事务。”
笑了几声,白鼋又问道:“我那三位妹子呢?”
卢仚摊开双手,无奈摇头:“在弥罗教山门附近,找了个小镇,暂时栖身。嗯,地肺熔炉崩毁,她们的面颊,稍稍的受了点伤。不过,无什大碍,再养上两个月,自然就痊愈了。”
白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面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女人,面颊受了伤,哪里还愿意东奔西走的抛头露面?自然是要养好了伤,才愿意出门行走。
她正要向卢仚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切之情,准备从剑门宝库里弄一批上好的灵药赠送给卢仚,让他带给青柚三女呢,身后殿堂中,两名一直装模作样,好似万事不关心的弥罗教长老,同时发出了一声怒吼。
“水神宫,欺人太甚!”
恐怖的法力波动席卷虚空,方圆万里虚空漫天浮云瞬间蒸发,只有一缕缕可怕的庚金煞气凝成了无数刀枪剑戟,闪烁着森森道纹玄光,密密麻麻的高悬虚空。
在那庚金煞气凝聚的兵器上,又有一丝丝银蓝色的寒气凝聚。森森寒气交错,勾勒出一枚枚威势惊人的冰雷法印,随时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
两名弥罗教长老,一名通体闪烁着庚金寒芒,一名身边萦绕着缕缕冰晶,大踏步冲殿堂中走了出来。两人朝着白鼋稽首一礼,一名长老厉声道:“少宗,请恕老夫等不能再追随少宗降妖除魔那水神宫,欺人太甚,居然胆敢击杀我弥罗教真传弟子,甚至囚禁了宋十变!”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弥罗教,难道还要被‘小小’的水神宫欺上门来?”
两名弥罗教太上长老大袖一挥,带着漫天奇光,身化长虹,朝着东边疾驰而去。
卢仚则是‘呆了一呆’,猛地一拍大腿:“宋十变宋兄弟?他怎么?被人囚禁了?”
狠狠一跺脚,‘轰’的一声,白鼋这架陈设精美的飞舟战舰,就被卢仚跺了一个大窟窿。卢仚怒道:“错非宋十变宋兄弟赠送灵丹,从那天崩地裂的可怕灾劫中将我救出来,我怕是早已飞灰他居然被人囚禁?阴兄,滴水之恩,当涌泉之报,小弟,去了!”
卢仚朝着胤垣用力一点头,化身一道狂风,直追着两名弥罗教太上长老的遁光,径直飞向了东方。
白鼋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胤垣则是阴沉着脸,沉声道:“我家兄弟的救命恩人,被人欺负了这就是,欺负我家兄弟这就是,欺负我!小白,这就是不给你面子那什么水神宫,很厉害么?”
白鼋继续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冷笑了一声:“什么水神宫?听都没听说过的下三滥宗门杌云子长老,调动苍陵大原我剑门所有门人弟子,去给我家智深兄弟撑腰!”
“明知道我是智深兄弟的大嫂,那水神宫居然还敢招惹他简直是,不知死活!”
杌云子凌乱了。
森罗教的李秀明长老凌乱了。
两名圣阳宫的太上长老凌乱了。
影楼的胡力和胡量两名长老,则是齐声大笑:“少宗只管去,我影楼和圣阳宫的恩怨”
白鼋很不耐烦的一挥手:“管你们去死打吧,打吧我和你们没关系,你们的死活和我有啥关系?嚇”
杌云子凌乱道:“少宗,这苍陵大原的邪诡!”
白鼋一声冷笑,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急啥?急啥?先帮我家兄弟出气了再说这邪诡呃,苍陵大原这么多人,一时半会会死光么?”
杌云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白鼋,话是这般说,但是
好吧,他用力的点了点头,你是少宗,你说了算!
(本章完)
第511章 呼朋唤友
第511章 呼朋唤友
苍陵大原极其广袤,但弥罗教在此设立了众多秘密据点,架设了不少虚空挪移阵。
在各处秘密据点中奔波穿行,连续虚空挪移二十七次,横跨苍陵大原,进入弥罗教的直接领地,乘坐超远距离的虚空挪移阵, 只是一次挪移,就来到了化雨城。
拢共耗时,不过七个时辰。
秋雪江,原本距离化雨城有三千里,卢仚赶到时,江水已然逼近到化雨城的东城门。无数水族穿着稀奇古怪的甲胄, 拎着形形色色的兵器,掀起浊浪,推动水势,‘哗啦啦’的冲刷着已经升起了城防大阵的化雨城。
化雨城内,一片怒火冲天,无数弥罗教修士,七大家族的族人,还有奉弥罗教谕令,从化雨城周边各处城池中赶来的附庸家族的修士们,在城墙上、半空中列阵,一个个咬牙切齿看着前方鼓噪挑衅的水族。
在无边无际的水族大阵中,数百根寒铁铸成的柱子杵在白浪中,浑身是血的宋十变,七大家族的家主,一众家老等, 一個个被绑在柱子上昏厥不醒,脑袋耷拉着, 七窍中不断有血流淌出来。
最惨的, 是七大家族蒋氏一族的蒋宝玉。
俪白河和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仇什么怨, 蒋宝玉被塞了几颗吊命提神的丹药,满面红光, 精神抖擞的,被吊在一根铁柱子上享受酷刑。
鞭子抽几下,棍子砸几下,小刀划拉几下,然后是各色杀伤力不强,但是能够带来极大痛苦的法术朝着全身敏感部位一通乱打乱轰。
蒋宝玉也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虐待?
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叫骂,从俪白河的父亲母亲,一直问候到了他三十六代以上的先祖。天知道蒋宝玉从哪里弄来了俪白河一族的家谱,俪白河一代一代的先祖,无论男女,蒋宝玉骂得是清清楚楚,名字都没弄错一个。
一声怒啸从化雨城中响起,几名蒋氏一族的族人冲出城外,挥手处雷光闪烁,一道道雷法铺天盖地的朝着城外的水族轰了下去。
城外大水中,一条条蛟龙冲天而起, 漫天白浪奔涌, 顷刻间吞没了雷光,连带着几个蒋氏族人也是一声怪叫,被白浪卷得无影无踪。不多时,大阵深处,又有几根寒铁柱子竖起,几个冲出城外的蒋氏族人也被绑在了柱子上。
一声雷鸣响起,虚空中风云变幻,一层温润的光芒照亮了虚空,天地间灵机奔涌,道韵大盛。一缕缕青色的雨丝从天空垂落,顷刻间笼罩了方圆近万里虚空。
雨丝落下,化雨城,还有化雨城西边的大片山川河岳,被雨丝洗刷得干干净净,灵韵充沛,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浓郁的生机灵动,沁人心脾,山林间繁花盛开,花草树木骤然长高了一大截。
而化雨城东面,大片水波中,无数水族碰到这青色雨丝,只是齐刷刷一声惨嚎,龟蟹鱼虾等等,身躯顷刻间融化成了一团团血水,染红了数千里方圆的水波。
“宋无法,你下手未免太狠了些。”一声冷笑从远处水波中传来。一条黑龙缓缓从水波中抬起头来,一名长须老人站在黑龙头顶,朝着这边指了指。
“老夫下手一向凶狠,你,难道不知道?”弥罗教太上长老宋无法盘坐在一团青云上从天而降,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的他周身法力鼓荡,化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恢弘气浪朝着四面八方不断扩散。
‘嗡、嗡、嗡’,虚空震荡,发出沉闷轰鸣。
宋无法并没有故意的虚张声势,只是法力运转之间自然的一丝外泄,就造成了恐怖的虚空异象,化雨城外大片水浪翻滚着向东面退却,黑龙头顶的那长须老人,水神宫太上长老俪归流身体一晃,差点没被宋无法的法力波动冲得栽了个跟头。
从宗门底蕴来说,水神宫相比弥罗教,还是大有不如。
而宋无法,则是弥罗教修为足以名列前三的可怕存在,俪归流作为龙圩城郦氏一族的靠山老祖,在水神宫的排名,则是在十名开外。
两者的实力差差距有点大!
水流退去,水族大阵深处,数百根寒铁柱子旁,一颗颗人头大小的黑蓝色水雷缓缓升起,密密麻麻的包围了昏厥的宋十变等人。
宋无法的脸色顿时一变。
眼前的这些水雷,是水神宫大能修士,潜入数万里深的大洋极深处,借助那恐怖的水压,提炼一丝先天癸水精粹,融合一些极珍贵的后天玄阴材料,耗费无穷心思,才能炼制成的‘先天一气玄阴消解蚀元神雷’。
因为带了一丝先天癸水之气,这蚀元神雷侵蚀万物,浸润无声,偌大的元灵天,除了极少数几样威能极大的先天灵宝,居然没有任何一件防御法宝,能够抵挡这蚀元神雷侵蚀。
一颗蚀元神雷爆发开来,波及范围不大,也就是笼罩数十丈方圆。
但是修士一旦被这蚀元神雷命中,则根骨消融,精血溃散,神魂崩解粉碎,死得凄惨无比。
就连半步天人境的大能,若是没有那对症的先天灵宝抵挡,也只能硬扛这蚀元神雷的破坏力根骨足够雄厚,精血足够充沛,神魂足够强大,挨上一雷,受点伤,但是还能活!
若是根骨、精血、神魂三方面稍微有一方面弱一些,一雷下去,半步天人境的大能都会陨落当场!
这是水神宫最顶级的克敌手段,比起他们豢养了无数的水族还要恶心人的手段。
侥幸,水神宫能够潜入数万里深水大能的寥寥无几,能够凝炼这歹毒神雷的大能更是只有两三人,他们凝炼神雷的效率也不高,是以,这蚀元神雷虽然歹毒,但是水神宫极少用来对敌!
若是水神宫凝炼这蚀元神雷的效率稍稍高这么一点,给每个门人弟子都标配一颗蚀元神雷,水神宫在元灵天的综合排名,起码能闯入前十之列!
宋无法修为绝强,堪称‘法力无边’,看到这蚀元神雷,他也有点发憷这雷,自然是灭杀不了宋无法,但是挨上几颗的话,起码也要大损元气。
而这些蚀元神雷,如今密密麻麻的包围了宋十变等被俘的弥罗教弟子宋无法用力抿着嘴,阴沉着脸狠狠的盯着俪归流。
“就为了一座秘府,至于么?”宋无法很好奇,自家‘主公’究竟在秋雪江布置了什么手段,怎么引得水神宫的这群老家伙,摆出这么强硬的态度?
要知道,弥罗教和水神宫交界,以往门人弟子的摩擦不少,尤其是弥罗教的一些弟子心高气傲,在外行走,免不得闯入水神宫的地界,一不小心‘降妖除魔’,就击杀了大批水神宫豢养的水族。
以往碰到这种摩擦事件,弥罗教稍稍护短一些,水神宫也就息事宁人,不做追究了。
毕竟,水神宫的综合实力比起弥罗教,那是没法比,双方真个大战一场,水神宫妥妥的要吃大亏,要倒血霉。
但是这次,那秘府中究竟安排了什么东西?
宋无法很好奇,好奇得心里直痒痒。
俪归流听了宋无法的话,冷笑了一声:“当然值得这秘府,归我水神宫所有,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宋无法,你们弥罗教若是后退一万里,而且保证不和我水神宫争抢这座秘府,你们的人,可以活着回去。”
摇摇头,俪归流轻声道:“若不然,月缺难圆,休要怪我水神宫不给你们弥罗教这个情面。”
寒铁柱子上,宋十变缓缓抬起头来,他嘶声道:“老祖,水神宫忒无耻,以多欺少他们,他们杀了我们无数弟子门人!化雨城七大家的族人,被击杀过万如此血仇,我们,绝对不能退让!”
吐了一口血,宋十变,厉声道:“那秘府,是太古水”
一声闷响,俪归流左手一挥,水波中一条清水飞起,化为一条水鞭,重重的抽在了宋十变的脑袋上。宋十变的颈椎骨发出骇人的扭曲声,他脑袋一歪,被硬生生打得昏厥过去。他脑袋上皮肉裂开,鲜血不断的涌了出来。
宋无法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森。
“太古水?水什么?”宋无法眯着眼,双眸青光喷出数十里远,虚空中青色的风云翻滚,清气流荡,恐怖的法力威压逼得俪归流和他脚下的黑龙不断后退。
“太古太古嗯,我元灵天太古有和水有关的?”
“太古水灵金珍圣母?”
“太古水神白乙真君?”
“太古水魔四海大圣?”
宋无法缓缓的,将他弥罗教典籍中记载的,一个又一个赫赫有名的,在元灵天已然成为神话传说的大人物说了出来。
俪归流冷眼看着宋无法,不吭声。
他身后水雾汹涌,七名气息比他更加强大的水神宫太上长老悄然从浓雾中走出。
‘哗啦啦’水声大作。
秋雪江浊浪汹涌,被宋无法以莫大法力硬生生逼得向后倒退三千里的水浪,又一丈一丈的朝着化雨城奔涌而来。
宋无法长袍骤然鼓荡,他身体一晃,座下青云被硬生生逼得向后倒退数百里。
“欺我弥罗教无人呼?”宋无法刚刚被俪归流八人联手逼退,虚空中奇光萦绕,恐怖的法力波动席卷天地,十八名弥罗教太上长老以极度蛮横不讲理的姿态从天空急速坠落,浩浩荡荡的法力波动化为一条条巨河,朝着俪归流一行正面撞去。
(本章完)
第512章 呼朋唤友(2)
第512章 呼朋唤友(2)
弥罗教太上长老大举出动,这显然出乎俪归流等人意料。
不过是一座秘府出世。
不过是生擒了宋十变。
这等事情,以弥罗教在元灵天的地位,宋十变本家的直系老祖宋无法跑来压阵,已经是极其重视了,说句不好听的,抛开蚀元神雷的影响, 单单斗法的话,宋无法一人,就能轻松压制水神宫三名左右的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
有宋无法一人,就足以弹压普通的宗门冲突。
弥罗教一下子出动十九名太上长老,这是想要干什么?这有点过分了吧?宋十变只是宋无法的嫡系后裔,和你们其他十八位太上长老完全没关系啊!
宋无法等十九名长老在虚空中一字儿排开,他们盘坐在云团上, 也不施展法术,也不动用神通,就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放出自身法力波动,浩浩荡荡、堂堂正正的正面碾压了过去。
俪归流等人则是咬着牙,一连祭出了十几件重宝,化为大片水幕天华笼罩了方圆千里之地,好容易才挡住了宋无法等人的冲击。
水幕笼罩的千里范围内,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涡流甬道出口在江面上急速盘旋,好些高阶水族全都蜷缩在甬道附近,惊恐莫名的望着化雨城的方向。
而在水幕外,无数列阵的水族哪里承受得起十九名半步天人大能的法力碾压,‘嘭嘭、啪啪’的怪异声响不绝于耳,短短呼吸间,不知道多少水族爆体而亡, 残肢断臂洒满了秋雪江水面,染红了万里水域。
索性水族生孩子容易,一条怀孕的大鱼动辄一次产下数千、数万、数十万的鱼卵,这些低阶水族无论死伤多少, 只要耗费些资源, 两三年内又能点化无数。
所以, 俪归流一行根本不心痛这些低阶水族的伤亡。
他们咬着牙,死死盯着宋无法一行人,在他们下方,那些涡流甬道的出口处,甚至有蛟龙之属偷偷摸摸的伸出爪子,抓起被碾碎的水族肢体,‘嘎巴嘎巴’的当零嘴儿啃得蛮开心。
一道流光从化雨城的虚空挪移阵中冲出,卢仚化身狂风,手持飞熊枪,一步就冲出了化雨城,顷刻间来到了宋无法等弥罗教太上长老身边。
大家都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但是宋无法等人,演技都堪称神品。
见到卢仚,宋无法轻喝了一声:“鲁小友,你伤势初愈,此地征伐凶险,你来此作甚?”
卢仚挺起飞熊枪,义气无双、豪气干云的大声长啸:“十变兄于我有救命、赠丹之恩, 十变兄遭劫, 我鲁智深, 岂能坐视?兀那一众老鬼, 速速放出我十变兄,否则今日鲁某和尔等不死不休!”
宋无法和一众弥罗教太上长老齐声赞叹:“智深小友,义气无双,真君子,真豪杰!”
卢仚面皮微红。
一群老家伙,这话说得过分了啊演戏而已,稍稍夸奖几句就是。真君子,真豪杰啧,不过,似乎,也没说错啊,自己的确是义气中人,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极圣天的亿万黎民,为了极圣天的芸芸苍生啊!
手持飞熊枪,卢仚大踏步的,踏空朝着禁锢宋十变的寒铁柱子行去。
俪归流等几名水神宫长老一脸莫名的看着卢仚。
这是水神宫和弥罗教的冲突,你这个莫名来路的小子,想要做什么?鲁智深?弥罗教有这么个人么?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肯定没有姓鲁的;知名的长老和真传弟子中,肯定也没有姓鲁的所以,这是一個纯粹不相干的外人喽?
俪归流很调皮的笑了起来:“宋无法,你们弥罗教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这种无名小卒跑来出头了?哈,哈哈,可笑,可笑,谁替老夫将其拿了?”
俪归流狠狠一指卢仚。
宋无法他们不出手,卢仚挺身而出,大步冲阵,俪归流等水神宫的高层,对此是喜闻乐见啊。
十九名弥罗教的太上长老一字儿排开杵在面前,这压力,真的有点大,俪归流他们有点心慌啊在没有拿出对策之前,在卢仚身上耗费点时间,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一名身披青鳞,有七八成人样,看不出本体是什么的水族拎着一根长枪冲了出来:“诸位老祖,看小的破阵杀敌!”
青鳞水族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冲卢仚。
但是他耳朵里,突然响起了好几位太上长老的叮嘱,全都是让他拖延时间,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青鳞水族面容呆滞的踏着一团乌云缓缓向前。
这些水族吧,要他们玩命拼命,个个都是好手,但是稍微复杂点的事情,他们就理解不了——打仗杀人嘛,当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样子干净爽利。拖延时间?为什么要拖延时间?怎么拖延时间?
喂,几位长老,怎样子才算是拖延时间啊?
青鳞大妖拖泥带水的冲出了水幕天华,冲到了卢仚面前,他呆滞半晌,朝着卢仚拱了拱手,学着他偷偷摸摸化为人形,去世俗红尘国都吃喝玩乐时听来的评书桥段,文绉绉的问了一句:“来将通名,某之宝枪,不杀无名之辈!”
卢仚走到青鳞大妖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二十丈,看着这故作斯文、装模作样的青鳞大妖,卢仚举起手中飞熊枪,然后,虚空中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嘶’的一声。
枪起处,清风缠绕身体,卢仚一步迈出,然后一步退回。大概只是一弹指的万分之一还不到的时间,他一枪刺出,洞穿青鳞大妖的致命要害,然后又回到了原位。
脑海中,风之道果光焰夺目,无数条紧密嵌套在一起的风之道纹爆发出无量光芒,照亮了整个脑海。卢仚身边,有肉眼依稀可见的青色符纹汹涌激荡,玄而又玄的大道道韵几乎凝成实质,化为一片绵绵泊泊的水波幽光护住了全身。
若是道行稍微差点的修士,甚至还会以为,卢仚动用的是‘水’法。
谁能想到,他身边那厚厚一层浓郁宛如水波的幽光,悍然是修行到极致的‘风’法道韵自然流露而成的异象?
青鳞大妖的眉心多了一个透明窟窿,鲜血喷溅,庞大的身躯重重的坠落江面。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卢仚是如何出枪的。
包括在场的众多半步天人境大能中,修为最强悍,境界最高的宋无法,也是眼角一阵乱跳——他只是依稀看到卢仚身体动了一下,然后,他是如何出枪,青鳞大妖如何被击杀的,他根本没能看清。
这一枪,若是冲着自己来的
宋无法低声道:“老夫,必死无疑!”
十九名弥罗教的太上长老,明知道如今自己是卢仚的死忠部属,卢仚是自家的主公,无缘无故的卢仚不会向自己出枪他们依旧本能的掐印念咒,将一道道防御性的本命玄法疯狂的叠加在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宋无法等人身上宝光冲天,每个人身上最少都叠加了一百重本命玄法,一时间他们居然有了一点圣阳宫修士化身大日、普照周天的气相。
卢仚拎着飞熊枪,继续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放出宋十变,一切好说。否则今日,一定要你们沥血枪下!”
俪归流的脸骤然一沉。
下方,那秘府的入口处,青铜大门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一名水神宫的照虚空境长老急匆匆的飞遁而出,凑到俪归流几人面前低声回禀。
“几位老祖,可以确定,里面是三万年前那一场大劫中,苗裔灭绝,传承断绝的太古真水宫沧浪上人的后手正殿中,我们见到了沧浪上人当年的本命灵宝一百零八颗大道沧海珠,一颗不少被那大道沧海珠镇压的一堆典籍,最上面一本封皮上,正是沧海桑田造化道经。”
“只是,那大道沧海珠布下的禁制精妙无比,若是想要将其炼化开,取得传承宝典,怕是耗费的时间,绝对不少于十年!”
俪归流几个人的脸色骤然变得狰狞无比。
三万年前,极圣天的修士还没有攻入元灵天,没有对元灵天的修炼界造成毁灭性打击时,元灵天修炼界有一脉真传,是当时天下水法之宗!
真水宫沧浪上人,就是那时候那一脉真传之主,堪称元灵天水法第一的天人境大能。
水神宫,如今在元灵天也算是举足轻重的大宗门,三万年前,其宗门老祖,不过是沧浪上人座下听讲的记名弟子而已!
仅仅是记名弟子!
仅仅是记名弟子啊他从沧浪上人那里得来的好处,就让他开辟了水神宫一脉,而且在三万年后,变成了元灵天的百强大宗门之一。
总所周知,除开剑门,当今元灵天的百强宗门,比起三万年前,各方传承都是大有不如的,整体水平比三万年前要衰落了一大截,传承多有不全,好些灵宝重器,都成了传说。
若是能拿到沧浪上人的本命灵宝大道沧海珠,再迎回造化道经
不说能压过剑门,起码能平起平坐吧?
到时候,区区弥罗教,算个鸟?
“尔等,困住那厮”俪归流朝着卢仚狠狠一指,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嘟囔了几句,就已经有了决定。
一道道传讯流光急速飞出,顺着涡流甬道传回水神宫山门内,俪归流等人建议宗门,豁出去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子,也要和弥罗教在秋雪江决一死战!
灵宝,是水神宫的。
传承,是水神宫的。
谁敢伸爪子,水神宫就和他们玩命!
(本章完)
第513章 呼朋唤友(3)
第513章 呼朋唤友(3)
元灵天,极东,跨过一片茫茫无人之蛮荒地域,有一方大水,名曰瀛渊。
三万年来,元灵天在灭绝万妙天,击败极圣天后, 天地气运飙升,世界不断抽取虚空混沌,向四周极致的扩张生长。哪怕元灵天最顶尖的半步天人境大能,也摸不清如今元灵天地域究竟有多么庞大。
瀛渊,已然是如今元灵天修士认知中的东方极致。
无边无际的瀛渊,内有繁星一般大小岛屿,很多岛屿从虚空中生长出来不过两三千年,岛屿上天地灵机混沌蛮荒, 内藏天地造化之玄机, 更有无数元灵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生长、孕育。
偌大的瀛渊,只尊一人为主,其人自号‘水祖’,据说是三万年前那一场大劫中侥幸逃脱的古修,一身传承不知其所来,只知道其性格孤僻、乖戾,修为通天,更手持几件极上品的灵宝,孤身一人独占了瀛渊,尽享这不知多少亿万里方圆的水域乐土。
瀛渊核心部位,茫茫水波中,一座秀峰突兀挑出。
这秀峰底座方圆不过百多亩地大小, 高有三百丈上下, 通体光溜溜, 没有一丝泥土,没有半根草木,色泽青蓝, 通体澄透, 宛如一块极上品的水精。
山顶是一块亩许大小的空地,上面建了一座小小的茅庐,这,就是水祖日常起居修炼之地。
简陋如斯,却是瀛渊至高的圣地禁地!
一大早,水祖站在山边,左手是一个黄金大斗,里面装满了水蓝色的丹丸。他右手抓起一把丹丸,随意投掷下去,下方水面上,大群长达数丈的飞鱼腾空而起,纷纷争夺这些散发出幽香的丹丸。
“吃吧,吃吧,哎,你们却是有福的。”水祖目光如火,盯着这群银麟金鳍,双眸如火的飞鱼,轻轻的感慨着。
这是一群有着真龙水脉的异种,水祖花费了将近万年的苦功,终于将它们体内血脉凝聚得七七八八, 一条条都有化龙飞腾之相。只是,它们始终欠缺点功侯,血脉之力局限在某个临界点,迟迟不能真个化为真龙。
任凭水祖耗费多少心思,采集多少灵药,炼制多少大丹,这一群万多条飞鱼,依旧只是飞鱼模样。
若是它们能化身为龙,再得了水祖传授的至高秘诀到时候以龙血、龙髓炼制宝丹,或许就能霞举飞升,证得永生不死的真仙道果!
稍远处,水面上,一朵朵硕大的清水凝成的莲花台上,一头头气息雄浑的蛟龙化为半人半龙形态肃立其上,一個个流着涎水,看着这群受宠的飞鱼。
这些蛟龙,是水祖三万年来收录的记名弟子。
三千六百条蛟龙,其中有十几条,已然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只是碍于先天禀赋,血脉锁死了他们的修为,再要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
其他三千多条蛟龙,尽是照虚空境的修为。以蛟龙之躯突入照虚空境,这些蛟龙其他的神通法术诸般手段不多,但是一身筋骨强悍无比,寻常飞剑法宝难以伤损分毫。
若说水祖是瀛渊至高无上的皇帝,这三千六百条蛟龙,就是割据一方的藩王。偌大的瀛渊,就是他们的国土,无数的水族,就是他们的臣民。每隔三十六年,这些蛟龙就赶来水祖这里听讲,今日,又是水祖讲经授道的正日子。
一斗丹丸很快就要撒完,水祖身后茅庐中,突然有清脆的玉磬声响起。
水祖眉头微微一皱,冷哼了一声:“无聊小辈,乱我清修呵,不去管他,不去管他”
玉磬声‘叮叮叮’响个不停,水祖最初还能若无其事的欣赏那些飞鱼的腾空之姿,过了大概一盏茶时间,他狠狠的将黄金大斗丢在了地上,大踏步进了茅庐,看向了茅庐中一个硕大的青铜水盆。
表面密布无数精美花纹的水盆中,一个小小的漩涡急速旋转,漩涡上,一枚造型古拙的玉质小鱼正在快速舞动,不断发出‘叮叮’脆响。
“该死!”水祖冷哼了一声,一把抓起了小鱼,神魂之力投入其中,然后,脸色骤然一变。
“俪归流这小辈这次倒是大方,帮他打架而已,居然拿出这么多好东西?啧,啧啧,心痒痒得很,这罢了!”水祖大袖一挥,目光闪烁,神态变幻不定:“弥罗教的祖师,当年也是老相识,不过,那厮勉强重立了弥罗教山门后,就伤势过重,没两千年就死了。”
“既然如此,剩下的都是一群小辈倒也不用惧怕什么。”
沉默一阵,水祖朗声长啸:“孩儿们,点起所属精锐,随我出门一行!”
三千六百条蛟龙猛地瞪大眼睛,齐齐仰天长啸,掀起了滔天巨浪,惊动了瀛渊无数水族纷纷冲出水面雀跃欢呼,浓浓妖气化为乌云,遮天蔽日,迅速向四面八方衍生开不知道多少万里。
元灵天极北之处,同样有一片大水,名曰炎池。
这炎池的环境,比起瀛渊却不知道要恶劣了多少倍。同样是一片茫茫大水,但是水域中,并无那山清水秀的灵山灵岛,只有一座座巨大的,黑漆漆的,坑坑洼洼不断喷出黑烟,流淌岩浆的大火山。
这里水火之力浓郁到了极致,水汽升腾,火焰奔涌,水火冲撞,整日里都是乌云蔽日,无数条雷光时刻犹如暴雨,胡乱倾泻而下,将下方一切生灵轰得支离破碎。
炎池内,也有水族繁衍。但是这里的水族,早已学会了深藏水底,非必要不往水面上来,唯恐一通天雷落下,莫名其妙的遭了灾劫。
偌大炎池中,唯有核心区域,一片风平浪静,碧海蓝天,风景秀丽至极。
偌大的水域中,一头巨龟懒洋洋的浮在水面上,背甲犹如一座座巨山拼凑而成,每一座巨山的山巅,不断闪烁着各色火苗,一缕缕热力冲天而起,将外界的乌云、雷霆,全都隔绝在万里之外。
在这巨龟身边,有无数水族嬉戏游玩,其中多见各种巨龟大鳖,个个都是年月深久,修为高深莫测的庞然大物。
这是龟祖,水火双性的强横存在,炎池的至高主宰。
这老家伙,岁数应该比水祖还要大不少,其来历,更是莫测。他也不爱动,他也不爱斗,自从炎池从虚空中衍生之后,他就盘踞此处,带了一群龟孙子自得其乐。时常有外界修士进入炎池寻找机缘,偶尔也和龟祖的龟孙子们爆发冲突。
这群巨龟大鳖之属,也不打,也不闹,任凭外来修士刀劈斧剁、雷法乱轰,他们一个个龟甲鳖盖头坚硬无比,任凭你打骂,拿他们也没办法。
而每次当龟祖冒出头来,单单一颗脑袋就有数十里大小的龟祖一旦出现,往往吓得外来修士屁滚尿流狼狈奔逃是以,龟祖和这群龟孙子,在炎池的小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谁能把他们怎样?
谁能动他们分毫?
慢悠悠的抬起头来,龟祖叼起了一条倒霉的巨鲸,长脖子一甩,将这巨鲸丢在了自己龟甲上的一座火山口上。烈焰升腾,烧得这巨鲸通体喷香,油脂不断滴落。
“年纪大了,肠胃不好,不能再吃生冷之物。”龟祖乐滋滋的深吸了几口香气:“吃口热乎的,这才是养身之道哎,上次交易来的那些辣椒、八角、茴香、孜然,全都给爷爷我拿出来这吃烤肉,没有那些香料怎么行?”
‘嗡’的一声响,一颗被龟祖随意丢在背甲上,镶嵌在一座火山的缝隙中,已经多年没有动静的宝珠突然晃动起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宝珠中响起:“龟祖前辈,龟祖前辈,救命啊有人欺上门来,我水神宫不敌当年我家老祖,和龟祖您曾联手抗击强敌,还请龟祖”
龟祖呆了呆,急忙摇头:“不听,不听,要救命就要打架,要打架就要挨刀,挨刀就有可能流血,流血就是损伤元气,这元气损伤太重,寿命就会缩减这种短命的勾当,爷爷我不能做,不能做养生呢,延寿呢,多活个百多万年的事情”
“不听,不听,小王-八-羔子们不坏好心,想要坏爷爷我性命!”
龟祖眼珠子转悠得飞快,身体一抖,就将要那颗宝珠震飞出去。
“以后,您老日常的美酒、香料,我水神宫一力承担还有,我水神宫日后每年向您提供三十万娇俏少女,为您擦拭背甲,清洗身躯!”
“嘶”龟祖张开嘴,嘴角大大的一团涎水滴落,在海面上溅起了冲天巨浪。
“罢了,爷爷我还是有几分慈爱之心的,水神宫的那位道友也死了快三万年了,留下的这群小鳖孙,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啊。多少,有点这样的香火情不是?”
龟祖身体一晃,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缩小:“孩儿们,召集下属,准备出战记住了啊,刀兵无眼,尔等让属下的大鱼小虾冲在前面,自己一定要躲在后面行走江湖,保命第一,别傻乎乎的往前冲!”
“帮人站个场子而已,拿了好处就回来,可别真玩命啊!”
如此动静,在元灵天各处水域不断发生。
一些藏匿多年的老古董,一些来历莫测的老怪物,还有很多以水为生的宗门,都接到了水神宫的传讯。
不知道水神宫都给那些老古董、老怪物、大小宗门许诺了什么,总之一时间风云激荡,无数修士通过遍布天下的涡流甬道,纷纷赶赴秋雪江。
(本章完)
第514章 呼朋唤友(4)
第514章 呼朋唤友(4)
秋雪江上,卢仚正面对上了十二条鳞甲色泽各异的蛟龙。
蛟龙长啸,手持长枪重戟,势大力沉的朝着卢仚直招呼。
飞熊枪带起无数条寒芒,发出极度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重重刺在四面八方袭来的兵器上。只听一连串密集的碎裂声响起,十二条照虚空境蛟龙手中兵器齐齐粉碎, 飞熊枪顺势刺出,当即有三条蛟龙胸口洞穿,血洒长空。
龙吟声大作,九条‘侥幸’避开飞熊枪刺杀的蛟龙忙不迭的带着重伤的同伴向后急退。卢仚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飞熊枪‘嘤嘤’破空,一道道寒光只朝着他们全身要害乱刺。
只是,平日里动作略显迟缓的蛟龙们,今天或许改了个名字叫做‘泥鳅’, 卢仚的长枪每每快要刺到他们身上时, 就会古怪的一旋,一歪,擦着他们的身体划过。
失去了兵器的蛟龙们狼狈逃窜,一溜烟的窜回了水神宫的大阵中。
俪归流的脸色微微一变,朝着这群蛟龙怒斥了一声‘废物’,挥手处,一大群老龟老鳖就乱杂杂的抡着重锤、狼牙棒等兵器冲出了大阵,围住了卢仚。
后面,宋无法等弥罗教长老不紧不慢的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无非是‘鲁道友小心’、‘智深小友当心’之类的废话。
这些老龟老鳖扛着厚厚的甲壳,缩头缩脑的围着卢仚就是一通猛砸。
卢仚一声大喝,九龙子甲化为九团强光破体飞出, 绕着身躯盘旋三圈,迅速穿戴在了身上。龙威四溢,卢仚手持长枪,和这群老龟老鳖打了个平分秋色。
‘叮叮叮、铛铛铛’, 重锤、狼牙棒等各色兵器不断砸在九龙子甲上,溅起大片火星。卢仚手中长枪, 也是不断的划过这些老龟老鳖,在他们厚重的甲壳上划出一道道清晰的伤痕。
啧,卢仚出手,还得小心翼翼控制力道。
这飞熊枪,单单自身重量就重达一千二百象,他得聚精会神,全力施展,用力道控制已经有点雀跃鼓舞的飞熊枪,才能恰到好处的给这些老龟老鳖留下点伤痕,却不至于一击将他们碾碎。
飞熊枪是后天灵宝,自身孕育了一丝灵性出来。卢仚拎着他大战,这飞熊枪是越战越有精神,越战那一丝灵性越是壮大、活泼。他欢呼雀跃,好几次主动的在空中改变轨迹,差点一枪将几头老龟刺个对穿。
卢仚操控着他,逼着他避开那些老龟老鳖的要害之处,飞熊枪渐渐的有了小脾气, 枪身不断震荡扭曲, 一招一式荡起极其诡异莫测的弧线, 招招式式尽成杀招。
卢仚只能不断的加大手上的力量, 免得飞熊枪脱了控制,一击将这些龟鳖悉数击杀。
后方,宋无法等弥罗教长老还在没营养的叫好助威;前方,俪归流等水神宫长老们,脸色已经变得好看了许多——他们发出去的求救信,已经得到了积极地回应。
“本门三万年积蓄。”一名太上长老低声嘟囔。
“都是值得的。只要得了沧浪上人传承和至宝,一切都是值得的。”俪归流轻声感慨:“不然呢,以宋老鬼他们摆出来的阵仗,这件事情不能善罢甘休,我们要吃多大的亏?”
下方,一個涡流甬道的出口处,一道黑浪冲天而起。
腥气冲天,‘嘶嘶’声震得人神魂摇晃,一条身躯直径超过十丈,体长数十里的黑身白腹大水蛇从涡流甬道中急速冲出。
巨浪翻滚,水汽漫天,这条大水蛇从水面探出老长一截身躯,张开嘴,仰天一通疯狂的嘶吼,长长的蛇信子吐出来有上千丈长,涎水四溅,毒沫喷涌,毒气毒水坠入江面,顿时毒死了一大片水神宫豢养的水族。
“乌大王,多谢来援我水神宫各路援兵,你是第一位!”俪归流笑得极其灿烂,根本不看那些被毒死的水族,朝着那大水蛇连连拱手致谢。
大水蛇身体一晃,化为一名身高将近两丈四尺的黑皮大汉,赤身露体的站在水波上‘桀桀’怪笑:“少废话,只要将答允我的东西给我,干啥都可以嘿,只要我帮你们杀一个弥罗教的长老?”
俪归流等水神宫长老飞快的对视一眼,然后不断点头应是。
弥罗教的一众长老则是脸色微变,同时冷哼了一声——一条大水蛇成精,居然大言不惭要击杀一名弥罗教的太上长老?呵呵,呵呵,你把弥罗教当成什么了?
宋无法身边,一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缓缓起身,冷然道:“这条小虫子,就由老夫”
话没说完,卢仚一声长啸,飞熊枪刺出的速度骤然增加十倍不止,围着他乱砸的数十头老龟老鳖,就是同时要害挨了一枪,坚硬的甲壳根本挡不住飞熊枪的锋芒,只是一击,甲壳和身躯尽成粉碎。
飞熊枪染血,顿时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长吟声,枪头上,一抹寒芒喷出百丈长短,吞吐不定的寒芒所过之处,空气中卷起了一溜溜肉眼清晰可见的青色风漩。
卢仚手持长枪,朝着乌大王一指,不说话。
见到卢仚这个动作,刚刚站起身来的弥罗教长老,又坐了回去:“既然是智深小友有兴致,就让他出手罢!”
乌大王怪笑一声:“小子无礼,看我生吞了你唔,他算不算弥罗教的长老啊?”
俪归流轻咳了一声,目光闪烁道:“算。”
乌大王,水族散修,拥有某种极其强大的太古血脉,修行多年,血脉返祖,肉身强横无比,虽然只是照虚空巅峰的修为,但是依靠强大无比的肉身,却能和半步天人境大能正面抗衡。
这厮脑壳不怎么好用,如此修为,却是纠结了一群虾兵蟹将,在世俗国度冒充‘龙王’骗取香火混吃混喝,还三不五时弄个‘龙王迎亲’的戏码,骗世俗界的愚夫愚妇孝敬几个大姑娘肆意取乐。
很多年前,水神宫执法弟子巡视自家水域,和乌大王起了冲突,被他吞食了上百弟子。水神宫派出高手赶去寻仇,一通大战,居然也是铩羽而归。
后来水神宫就和乌大王成了‘密友’。
多年以来,水神宫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强力打手的时候,往往就是糊弄乌大王出手。
这厮对钱财、资源的概念不是很清楚,同样击杀一个照虚空境的高手,乌大王索要的报酬,只是影楼杀手的百分之二三而已!
便宜,好用,若是出事了还不用承担责任乌大王堪称水神宫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
不过,说起来,水神宫给这么多势力发了求援信,居然是乌大王第一个跑来增援不明所以的,俪归流他们心中,还有点点小感动呢!
乌大王‘哈哈’狂笑,踏着水浪冲天而起,直奔卢仚而来。
他手舞足蹈的蹦到了卢仚面前,朝着卢仚大吼:“小子,你怕不怕本大王?”
卢仚沉默不语。
乌大王用力的抓了抓脑袋,回头笑道:“这小子,都被吓傻了,吓得不敢说话了!”
卢仚冷然笑道:“大王威仪,让人钦佩。不过,敢问大王,可敢让我刺你一枪?若是你能挡住我的枪,我就认输,任凭你施为!”
乌大王转过头来,朝着卢仚看了看,‘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本王刀枪不入,万法莫伤?你的这杆枪,啧啧,看上去不错,但是,怕是伤不了本王一片鳞甲!”
卢仚笑着摇头:“要不,试试?”
乌大王用力拍了拍胸膛,大声嚷嚷道:“试试就试试。来,往这里刺。要是你伤不到我,你就卸了甲胄,自己往我嘴里来啊!不要让我费功夫!”
乌大王挺起了胸膛。
卢仚操起飞熊枪,随意一枪刺出。
锋利无比,快捷绝伦,更兼自重一千二百象这飞熊枪的威力可怕至极,‘噗嗤’一声,就将乌大王刺了个对穿。还没等乌大王反应过来,卢仚催动风之道果,无量飓风从飞熊枪中喷涌而出,‘轰’的一声巨响,乌大王的身躯顿时化为粉碎。
漫天血肉横飞,剧毒血水坠入江面,下方的水族又被毒死了一大片。
宋无法等弥罗教长老齐声喝彩:“鲁道友威武!”
俪归流等人脸色骤变,乌大王这么一个强力打手,居然蠢到一动不动被人一枪捅死?
“乌大王肉身何其强横?你我心知肚明。”俪归流冷声道:“这小子的枪,有问题是灵宝,而且,不是普通的灵宝。这锋芒过甚了!”
秋雪江上,好几个涡流甬道同时亮起,漩涡飞旋,浊浪冲天,一队队人影不断从甬道中冲了出来。
一名浑身白衣,周身水雾朦胧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把团扇,脚踏水云,来到了俪归流身边。他看着弥罗教这边,朗声道:“诸位道友,何以起了冲突?弥罗教的诸位,不如归去,免去一场灾劫,岂不是好?”
宋无法笑了:“为什么不是水神宫退走?”
宋无法缓缓站起身来,厉声道:“水神宫夺我弟子机缘,打杀我弥罗宫弟子无数,更将老夫嫡系子孙禁锢在此铁飞流,你确定,你们溟阴门要掺和这件事情?”
溟阴门,元灵天百大宗门排名五十三位,同样精修水法,却是走的玄阴酷寒的路子。
门中有半步天人境长老十余人,颇有几件上佳灵宝,综合实力不容小觑。
(本章完)
第515章 呼朋唤友(5)
第515章 呼朋唤友(5)
跑来增援水神宫的溟阴门半步天人境大能,一共六人。
就这,已经是溟阴门高层战力的一半左右,剩下的留守宗门的太上长老,要么刚刚突破,要么资质禀赋不够,在半步天人境内多年没有寸进, 实力只能算是普通。
水神宫也是许下了让溟阴门无法拒绝的庞大利益,这才引得溟阴门痛下血本。
其他修炼资源不提,就说水神宫世俗界掌控的仙朝级附庸实力,拢共有相当于玄燕仙朝、云洛古国这般的顶级仙朝十一个,为了劝说溟阴门出手救援,水神宫许诺, 将其中一个仙朝,直接割让给溟阴门掌控!
偌大一个仙朝, 地域纵横十亿里, 子民数以万亿计,每年的赋税收入,那些灵药、灵晶、灵矿,乃至天资卓绝的修炼种子等等,全都是一個庞大的天文数字。
溟阴门只有五个世俗仙朝附庸,如今直接多了一个仙朝归附,凭空增加二成世俗势力,由不得溟阴门的长老们不心动!
漫天飘雪,寒气升腾。
‘咔咔’声中,秋雪江的江面迅速冰封。一层层薄冰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方圆万里内尽成冰天雪地, 就连化雨城,也被厚厚的冰霜笼罩。
溟阴门的太上长老,出手了。
一声鹤啼响起, 溟阴门手持团扇的太上长老铁飞流身边, 一头通体莹白, 身高三丈的大鹤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他在空中盘旋,翅膀一挥,就有大蓬冰晶洒落。
铁飞流看着宋无法,肃然道:“弥罗教家大业大,势力庞大我溟阴门,自然是不敢招惹的。但是这天下事,不过是一个‘理’字。我溟阴门此次,站在‘道理’这一边!”
宋无法笑了:“铁飞流,你是说,我们弥罗教不占理?”
铁飞流点头:“是,日后,不管今日之事放去哪里说道,我溟阴门都是如此说法——你弥罗教仗势欺人,不占理!”
说实话,收到水神宫的求救信,溟阴门高层颇有忐忑。
但是看到水神宫许诺的巨大利益后,溟阴门高层咬咬牙,一横心, 就这么干吧当然, 除了利益, 最大的原因就是, 溟阴门和弥罗教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事后弥罗教就算想要报复溟阴门,也很难出动大部队攻打溟阴门。
如果只是三五高手突袭溟阴门倒也不怕。
只是,毕竟对方是弥罗教啊,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的,所以,还是先占个理吧。动手不动手的,暂且两说,反正先把道理站住了,以后也有转圈的余地不是?
宋无法‘呵呵’笑了起来:“色厉内荏,不过如此。”
铁飞流和其他几个溟阴门长老就当没听到这话——我们就色厉内荏了,你能把我们怎么的?
那大鹤已经冉冉向卢仚飞来,他口吐人声,厉声喝道:“你是弥罗教的人?要不,我们先练练手?”
俪归流迅速向铁飞流行了一礼:“铁道友盛情,吾等心领了只是,这厮凶残无比,乌大王就是一个不小心,陨落在他那杆长枪下。还请让玉井子道友,小心则个。”
铁飞流点点头,摆摆手,示意无妨。
这头大鹤,是他们溟阴门五代之前的一位老祖豢养的宠物,天地异种,血脉非凡,更兼寿命悠长,那位老祖的骨头都能打鼓了,这大鹤玉井子还没成年呢。
活了这么多年,玉井子自身修为已经到了照虚空巅峰水平,异种血脉让他更是有了操控风雪之能,在溟阴门内,寻常半步天人境的长老,都难以拾掇了他。
说实话,直接出动本门长老和弥罗教撕扯,铁飞流还是有点心虚,这不就是撕破脸了么?
但是,出动玉井子人家一头扁毛畜生,你弥罗教好意思和一头畜生计较么?
这就是溟阴门一众高层的怪异心理了。
想要占便宜,却又怕吃大亏,且行且看,迂回前进罢!
玉井子慢悠悠飞到了距离卢仚不到十里的地方,他双翼一振,顿时方圆千里内漫天鹅毛大雪沸沸扬扬的洒了下来。这些雪片向下飘落不过数十丈,蓬松的雪片骤然向内一凝,就化为无数羽毛状冰刀,带着刺耳的尖啸声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这些羽毛状冰刀锋利无比,阴寒刺骨。冰刀在空中飞行穿梭,所过之处,空气都为之冻结,冰刀在虚空中留下了一条条细细的、淡淡的蓝色轨迹。
玉井子更是张开嘴,‘哗啦啦’一声巨响,好似天河倒卷,一道银蓝色的冰晶洪流喷薄而出,呼啸着卷向了卢仚。这一道冰晶洪流更是酷寒无比,刚刚从他嘴里喷出,虚空中气温就直线下降,地面上一座座大小山头被冻得‘咔嚓’裂开,无数石头都被冰晶撑爆变得粉碎。
卢仚一声大喝,九龙子甲自带大阵开启,顿时漫天波涛喷涌,笼罩百里方圆,罡风肆虐,巨浪滔天,浪头上,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冰山摇晃撞击,发出轰然巨响。
罡风推动浊浪,卷起无数个大小漩涡,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无数冰刀被巨大的漩涡强行吞入,顷刻间磨灭无形。
玉井子的翅膀骤然一僵,他怪叫一声,身体沉甸甸的向下坠落,眼看就要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吞没。百忙之中,玉井子口中冰晶洪流狠狠冲在了漫天巨浪上,硬生生将大片浪头冻成了一大块厚冰,‘啪’的一声,玉井子很是狼狈的四仰八叉摔在了冰面上,摔得脖子笔挺,差点没摔晕了过去。
“小子,无礼唉哟,你家鹤爷爷饶不了你!”
玉井子怒啸,一点点很艰难的将脖子挺了起来。
“孙子,爷爷在这里!”一声长啸冲天而起,卢仚手一指,大鹦鹉喷洒着漫天烈焰,从一点金光中飞了出来。如今的大鹦鹉不计算尾巴,身高在六尺上下,而他的长尾,如今有一丈多长,一双烈焰萦绕的翅膀张开,翼展也在两丈左右。
乍一看去,通体火焰喷涌的大鹦鹉,体型比起玉井子也小不了多少。
这厮一冒头,就口吐芬芳,噼里啪啦的朝着玉井子的历代先祖,尤其是女性先祖问候了一轮。
玉井子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过?在溟阴门中,他地位独特,比起那些太上长老还要特殊一些,完全就是宗门吉祥物、宗门图腾般的存在。
被大鹦鹉骂了一通,玉井子嘶声怒啸,冲天而起,嘴里冰晶洪流喷出,和大鹦鹉嘴里不断涌出的烈焰长河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冰火之力对撞,虚空轰鸣大作,热浪、寒气四散,虚空中异象迭出。
但是明显的,玉井子的修为比大鹦鹉要强出了一大截,大鹦鹉嘴里喷出的火焰长河,不过三五个呼吸间,就被冰晶洪流撞得支离破碎,眼看着大鹦鹉就要被冰晶封冻!
卢仚一笑,手指处又是几点金光喷出。
清风乍起,一团青色毒云‘嘭’的一下在玉井子身边炸开,玉井子措手不及,被翠蛇喷出的毒雾笼罩全身,不小心就吸了几口毒雾进去。
四周冰霜之力骤然一凝,然后就看到背甲已经十几丈方圆大小的鳄龟张开大嘴深深一吸,漫天寒气,包括玉井子吐出的冰晶,都好似百川归海般,不断被鳄龟吞入腹中。
无声无息的,兔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玉井子的上空,他犹如一团肉球一样落下,四足探出足足有半尺长的锋利爪子,冲着玉井子的身体就是一通乱抓。
可怜玉井子,身上的羽毛倒也被冰晶之力淬炼得颇为结实,其防御力甚至堪比一件彼岸境一重天的后天灵宝,其强度不可谓不高。
但是兔狲的爪子更是自带一道先天庚金煞气,一爪子抓下来,比起普通神兵利器还要尖锐了不知道多少倍。玉井子背上的羽毛‘嗤’的一声被轻松破开,兔狲爪子深深没入他的身体,在他身上开出了数十道极深极长的伤口。
鲜血喷溅,血水隐隐带着一丝绿色,翠蛇的剧毒正在玉井子体内急速的繁衍、扩散。
还没等玉井子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大黄同样悄无声息的,只见黄光一闪,就到了玉井子头顶部位。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大黄张开大嘴,‘咔嚓’一声,狠狠咬在了玉井子长长的、优美的脖颈上。
大黄凝聚中央戊土之力,一口大牙坚固无比,一口咬下,每一颗大牙都好似一座小山般沉重他的牙齿不算是最锋利的,但是绝对是最结实、最有力的!
玉井子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好似被人拎着数十座大山狠狠的砸了一轮,颈骨一寸寸碎裂,眼前一黑,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大黄脑袋一甩,叼着玉井子扑到了地面,然后疯狂的甩动脑袋,将玉井子的身躯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砸,砸,砸,砸砸得地动山摇,砸得地面不断出现一个个直径数十丈的大坑。
(本章完)
第516章 呼朋唤友(6)
第516章 呼朋唤友(6)
火鸦谷,元灵天百强宗门排名第八十一位,门中明面上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只有寥寥三人,在这方面,火鸦谷甚至比排名第一百位的宗门,还要弱势一些。
但是火鸦谷这个宗门, 其实可以算作‘火鸦’一族的附庸。
这‘火鸦’一族,乃是太古巨妖血脉,天赋卓绝,潜力恐怖,但是太古之时,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大能,被人下了血脉咒术, 从此阖族浑浑噩噩,再无化形的可能,且原始兽性压过了后天灵智,智商变得不怎么够用,繁衍生存就有了极大的困难。
火鸦谷由是出现,一群人类修士和火鸦一族共生互补,形成了一个颇有实力的宗门。
虽然只有三名半步天人境的人族修士坐镇,但是火鸦一族活了几万年的老古董,却有十三头之多,其修为精深,战力强横,更兼兽性十足,打起架来悍不畏死,是以火鸦谷的小日子过得蛮滋润。
如果不是这十三头火鸦老祖, 实在是被血脉诅咒坑得有点凄惨,脑浆不怎么够用的话, 火鸦谷在元灵天百强宗门的排名,起码还能向上攀升二三十位。
宋无法等弥罗教长老, 看到火鸦谷那标志性的, 通体燃烧着烈焰,双眸透着凶光,不断‘嘎嘎’怪叫的火鸦从涡流甬道中冲了出来,真的就有点抓狂。
就火鸦谷的那三名半步天人境的人族修士,弥罗教反掌可以镇压,随意一名太上长老都能将他们三人吃得死死的,实在是火鸦谷的人族修士,功法传承什么的,颇有点不入流。
但是眼看着十三头翼展超过三百丈的巨型火鸦冲了出来,这就很扯淡了!
这十三头火鸦老祖,在元灵天是出了名的蛮横野性不讲理,出了名的疯癫疯魔不怕死,出了名的斤斤计较小心眼,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爱记仇
人家宗门的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修士,还是要脸的。
这十三头扁毛畜生,他们是完全不知道面子是什么个意思曾经有元灵天的宗门招惹了他们,这十三头老家伙,居然不要脸到去偷袭人家宗门的培元境、熔炉境的晚辈修士, 一杀就是一大片!
得罪了他们, 比招惹了影楼还让人心烦!
“火旲云水神宫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宋无法有点好奇, 也有点恼火。
一名高挑,枯瘦,大鹰钩鼻,生得颇有点难看的中年男子拎着一根木杖,慢吞吞的从‘嘎嘎’乱叫的火鸦中走了出来:“我火鸦谷未来,所有口粮灵食,水神宫包了。而且,他们会割让一個世俗仙朝归我火鸦谷掌控。”
火旲云看了一眼宋无法:“最近些年,火鸦谷人丁繁茂,孵化的小家伙越来越多,一个个饭量大,还挑食得很,恰恰是这些成了气候的水族,是他们最爱吃的口粮。”
“没办法,为了这些小家伙,虽然我们的确招惹不起弥罗教,但是这条件给得太好了,我们无法拒绝啊!”火旲云朝着宋无法拱了拱手,咧嘴一笑:“宋前辈,您大人大量,我火鸦谷只是来助拳的,有什么火,找水神宫,可别记在我们身上。”
一头体积庞大的火鸦老祖扯着嗓子嘶声咆哮:“软蛋,怕个鸟?干他!”
其他十二头火鸦老祖齐齐昂着头,嘶声尖叫,疯狂的喷吐着芬芳,顷刻间,就将宋无法还有一众弥罗教长老的祖辈问候了个遍!
大鹦鹉悬浮在卢仚头顶,骇然看着那十三头骂大街的火鸦长老:“好家伙,他们这嗓门,比鸟爷我还要响亮这,我一个人,骂不过他们啊!”
疯狂的咒骂了一通后,十三头火鸦老祖周身火气大盛,眼珠喷吐着火焰,气急败坏的扑腾着翅膀,带着无数火鸦径直冲着弥罗教这边冲来。
这群家伙不愧是脑壳被血脉诅咒弄坏掉的,他们破口大骂,挨骂的人还没说什么,他们这群骂人的,却气得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的就要找人拼命!
水神宫一众长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请火鸦谷来助拳,这步棋下对了。嘿,就知道会是这个局面,这群火爆性子,根本不用自己挑拨,只要他们到场了,就肯定会打起来。
漫天火云翻滚,无数道火焰从天而降,刚刚被溟阴门和玉井子弄得冰封的大地,顷刻间就被无边火焰笼罩。火海汹涌,烧得大地都成了一个破瓦窑,青烟升腾而起,火焰冲起来数百丈高。
叼着玉井子的长脖子疯狂摔打的大黄,丢下已经冷透了的玉井子,‘汪汪’叫着转身就跑。饶是他跑得快,依旧被大火烧焦了半块屁股上的毛发,烧得黑烟滚滚,痛得大黄屁滚尿流。
卢仚也是转身就走。
他虽然战力惊人,实际战力已经足以和半步天人境大能抗衡,但是他在这里折腾出这么一场大戏,为的就是死命折腾,引发的乱子越大越好,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
和十三头明显脑壳不对劲的大乌鸦拼命?
除非他脑壳也坏掉了,否则卢仚怎可能作出这样的蠢事?
大袖一挥,将五位大爷收回袖子里,卢仚一念遁法施展开来,一步就冲回了宋无法等人身边。在他身后,大地已经被烧成了大片岩浆,一座座山峰急速融化,方圆万里之地尽成沸腾的火海。
十三头火鸦老祖齐声嘶吼,隔着上百里地,爪子向前一挥,就见到一缕缕青紫色的火焰凝成了巨大的鸟爪,带着恐怖的热浪朝着弥罗教这边拍了下来。
巨大的燃烧的鸟爪距离卢仚等人还有十几里远,可怕的高温袭来,卢仚身后的大片弥罗教弟子、七大家族的族人,身上衣物骤然燃烧起来,好些实力较弱的弟子被烤得皮开肉绽,身上不断冒出亮晶晶的火燎泡。
宋无法冷哼一声,双手一搓,一缕极细的紫气从指尖喷出。
这一缕紫气迎风一晃,‘呼’的一声膨胀开来,顷刻间就化为一片茫茫紫气霞光,宛如一座城墙横贯天地之间,将化雨城和无数门下弟子护在了身后。
一支支巨大的鸟爪重重的排在了紫气霞光上,这一片看似极薄的霞气只是微微一颤,就将上面附着的巨大力道化解无形。青紫色的火焰附着在紫气霞光上疯狂燃烧,顷刻间就蔓延数百里,但是卢仚等人隔着这一片光幕,只觉得浑身清凉,一丝半点热力都感受不到。
“大长老好手段!”卢仚由衷赞叹!
弥罗教,还是有底蕴的如果不是卢仚的神通太邪诡,弥罗教一众高层又大意受了暗算,更有大黑天一众高层和白女等邪诡已有心算无心,弥罗教怎可能这么轻松被卢仚纳入囊中?
就看宋无法这一手高妙无比的法术,卢仚自忖,他是做不到的!
他可以暴力摧毁十三头火鸦老祖的神通,但是想要像宋无法这般,轻描淡写的将对方全力攻击化于无形,现在的卢仚,还做不到!
火鸦老祖冲了上来,趴在紫气光幕上疯狂的撕扯。
犹如疯魔一样撕扯着宋无法放出的紫气光幕,十三头火鸦老祖还不干不净的疯狂大骂。
卢仚眨眨眼,将大鹦鹉几位大爷又放了出来。
大鹦鹉将身体晃了晃,缩小到了三尺高下,蹲在了卢仚的头顶,扯着嗓子,挥动着两只翅膀,朝着光幕外的十三位火鸦老祖,热情洋溢的喷出了一长串一长串的‘问候之语’。
大鹦鹉的那张嘴也是极下贱的。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十三头火鸦老祖顿时气得身躯都要爆炸了,他们眼眶猛地裂开,大片燃烧着的热血飞出,他们的攻击频率和力道,骤然飙升了数倍。
宋无法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他的面皮微微发白,身体隐隐有点哆嗦。十三头火鸦老祖,尽是半步天人境的强横存在,更是太古巨妖血脉,力大无穷,身躯强横得可怕。
宋无法一个人,大概能很稳妥的镇压两头火鸦老祖。
三头火鸦老祖联手,他就有点吃力了。
这一下十三头火鸦老祖联手攻打,宋无法只支撑了十个呼吸的时间,体内法力就已经消耗了大半。
他苦笑道:“有劳诸位出手!这火鸦谷,果然名副其实,端的穷凶极恶!”
宋无法身边,和他同一辈分的弥罗教太上长老洛无极轻轻一拍手,手掌往外一翻,四面八方,虚空中就有大片白云升腾而起。
这白云极其清澈,晶亮润泽,透着一股子宝光琉璃的韵味。
丝丝水润在白云中流动,洛无极双手一推,大片白云就飞出了紫气光霞,包围了十三头火鸦老祖。
‘嗤’!
火鸦老祖身上滔天的火焰骤然一暗,原本如烧红的火炭一样刺眼的红色羽毛,骤然间就变得黯淡发黑,好几头实力稍弱的火鸦老祖,更是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激灵灵打起了寒颤。
洛无极手印变幻,无数团白云一团团的围了上去,紧紧裹住了十三头火鸦老祖。这些白云中丝丝缕缕的水汽犹如大网,带着刺骨寒意不断缠绕了上去。
十三头火鸦老祖越发震怒,嘴里更是翻着花样的咒骂起来。
后方无数火鸦尖叫着冲了上来,但是被那白云一逼,顿时浑身火焰骤然熄灭,一只只火鸦抽着筋,好似陨石一样不断坠落。
火旲云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朝着俪归流一拱手,就要请水神宫出动人手救援。
就这时,秋雪江上,涡流甬道中又是一大群修士冒了出来。
宋无法眉头一皱,冷然道:“电剑峰的那群蛮子,居然也被说动了?”
(本章完)
第517章 大乱之始
第517章 大乱之始
化雨城,东门城楼。
白鼋端坐在城门楼子的最高一层,门窗开启,一面铜镜悬浮面前,映照出了秋雪江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其中自然就有十三头火鸦老祖疯狂来袭,电剑峰修士赶来增援的场景。
“电剑峰?”白鼋问身边站着的杌云子。
“电剑峰,在元灵天众多剑道宗门中, 也勉强算是正经门派。”杌云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只是,和本门博大精深的剑道传承相比,电剑峰的剑道,只得了一个‘快’字,未免落了下乘。”
电剑峰,元灵天百强宗门排名第五十五位,在元灵天众多剑道宗门中, 算是除了剑门之外, 最强的剑道宗门!
只是,或许是剑门一家独大,占尽了元灵天剑道的气运,偌大的元灵天修炼界前百宗门中,除了剑门,也只有电剑峰这一家剑道宗门。其他的中小剑道宗门,大猫小猫三两只,全都不成气候。
这就凸显出了电剑峰的特殊地位。
能够在剑门之外,在百强宗门中占有一席之地,电剑峰的战力还是很强的。如果不是剑门威名太盛,太多剑道种子一头拜入了剑门,电剑峰的门人弟子数量略显稀少的话,以电剑峰的传承, 排名突进前三十之列,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胤垣坐在白鼋身边, 摸着她的小手, 懒洋洋的说道:“管他什么来头, 跑来和咱家兄弟作对, 就是死罪小白,这电剑峰,我觉得,他们应该可以关门歇业了。元灵天,有一个剑门就足够了,这什么电剑峰呵呵,留着他们作甚?”
白鼋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阴哥说得对,几位长老赶紧筹划筹划,看看怎么将这电剑峰给灭杀了。”
杌云子呆了呆,和其他几位长老相互望了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
罢了,灭了就灭了吧,电剑峰的剑道传承还是颇有几分可观之处,灭了电剑峰,还能取其典籍,充实剑门自身的底蕴。
白鼋看着铜镜中的影像, 略显雀跃的说道:“看样子,这是一场大戏,智深兄弟, 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
胤垣微微一笑,淡然道:“让鲁兄弟先玩一阵吧,区区一座水神宫,他们能有多大能为?弥罗教,应该还能压制得住。我们,还是在一旁好生看戏,等鲁兄弟他们实在压不住了,小白你再带着人出场有你这做大嫂的撑腰区区水神宫,翻不了盘!”
白鼋笑得两排白牙都露了出来。
嗯,主角自然是最后才出场等到‘鲁智深’扛不住了,自己这做大嫂的再带着剑门的援兵出场,亮瞎一群人的眼睛,这才能显得出她这个大嫂的能为么。
胤垣的话,深得她心啊!
十三头火鸦老祖嘶声尖叫,他们开始歇斯底里的燃烧精血,被洛无极冰封的他们,身上再次冲出了滔天烈焰,而且烈焰色泽变成了近乎透明的青色,火焰温度比之前释放的烈焰高出了何止百倍?
冰晶急速融化,火光疯狂灼烧宋无法放出的紫气霞光,激荡起了大片涟漪,甚至隐隐有高温透过紫气霞光渗了进来,逼得卢仚等人身后的弥罗教弟子不断的后退。
宋无法、洛无极同时呵斥一声。
又有四名弥罗教的长老出手,他们也没有祭起什么灵宝之类,只是发动本命玄法,就有各色异象冲出,笼罩万里虚空,将十三头火鸦老祖死死压制住,更一点点的消磨他们的气血,亏耗他们的法力,将他们身上燃烧的羽毛一根一根碾成粉碎。
卢仚一声长啸,更是将玄元一气太岳塔祭出,黄光升腾的太岳塔化为万丈巨物,从高空碾压下来,一股沉重异常的力场死死禁锢住了十三头火鸦老祖,将他们的气焰又打消了大半。
火旲云和另外两名火鸦谷的太上长老脸色骤变。
他们狠狠的跺了跺脚,朝着俪归流嘀咕了几声。
俪归流看向了溟阴门的铁飞流,但是溟阴门的一众修士纷纷摇头,铁飞流信誓旦旦的说,他们的功法和十三名火鸦老祖犯冲,一旦他们施展,则阴寒之气大盛,怕是会误伤了十三位被困的火鸦老祖。
他们正在计较,后面来援的电剑峰修士们已经一声不吭的仗剑而出。
九名半步天人境的电剑峰长老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大群照虚空、凝道果境的高手。他们组成了一座锋芒毕露的剑阵,缕缕寒芒凭空凝聚,锁定了这边的卢仚等人。
下一瞬间,无数条厉电冲天而起。
电剑峰,真是不愧这個名字,剑出如电,剑光犹如霹雳雷霆,顷刻间就划过千里虚空,重重劈在了宋无法放出的紫气霞光上。就听得尖锐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宋无法的身体微微一晃,七窍中同时冒出血来。
紫气霞光在顷刻间,承受了起码百万次的剑光冲击。电剑峰的剑道就是一个快,快到极致,快到你根本反应不过来。剑光如雨,宛如雷霆乱轰,尤其九名半步天人境的电剑峰长老出手极狠,剑光快到了极致,每一剑都有撕裂苍穹之威。
一声脆响,紫气霞光崩裂,宋无法一口血喷出,他一声轻喝,袖子里一块轻柔纤薄闪耀着五彩霞光的透明罗帕飞出,‘唰’的一下化为滔天明霞挡在了身前。
这是一件极品的防御灵宝,彼岸境九重天的好东西。
弥罗教的修士,虽然将‘法’研究到了极致,更是凝炼本命玄法,极少动用飞剑、灵符、雷珠、灵宝之类的杀伐手段。但是,这只是说他们懒得动用,并不代表他们没有!
作为元灵天综合实力排名前五的超级宗门,弥罗教的家当厚实得很。
宋无法的这块罗帕‘两仪晦明禁空锁神太乙锦罗’,就是弥罗教宋氏一脉祖传的灵宝,有无穷变化,有无尽妙用。
五彩明霞横贯虚空,四面八方都有五色霞光纷纷汇聚而来。
一缕缕霞光凝成长气在空中吞吐不定,轻柔飘忽的霞光和电剑峰无数条剑光撞击在一起,居然发出刺耳的金铁撞击声。这看似极其脆弱的霞光丝毫不动,电剑峰的凝道果、照虚空境的修士,好些人的本命飞剑居然硬生生被霞光撞碎!
这霞光端的霸道狠厉,轻柔飘忽只是它的皮相,其真正的根子是虚空中凝聚的诸般先天煞气,采无穷煞气凝成一缕,沉重异常,坚韧异常,更是锋利异常。
寻常修士被这霞光一卷,也就是飞灰了去。
就算是这些电剑峰修士以自身精血、神魂温养了多年的本命飞剑,稍稍一碰,也承受不住霞光中的可怕压力,顷刻损毁。
大群电剑峰修士吐血,飞退,一个个气急败坏的朝着这边怒视。
宋无法镇定自若的掏出一颗大丹服下,苍白的面皮迅速回复了血色。他一声轻笑,一口元气喷在太乙锦罗上,顿时霞光更盛,缕缕霞光缠绕向了十三头被困的火鸦老祖,霞光过处,大片羽毛崩解,火鸦老祖坚固犹如金刚的身躯上,顿时裂开了一条条深可及骨的巨大伤口。
“去!”火旲云等三名火鸦谷长老气急败坏的大声怒骂。
但是他们自身修为有限,让他们真个跑来和宋无法等人拼命,他们是不敢的。所以他们一声唿哨,催动无数火鸦冲天飞起,这些火鸦一抬头,嘴里纷纷喷出一缕本命精血,远远注入了十三头火鸦老祖体内。
得到无数后裔子孙的精血灌注,十三头火鸦老祖的气焰飙升。
‘轰’的一声巨响,几只巨大的翅膀轰在了太岳塔上,卢仚只觉浑身气血一震,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太岳塔居然被几头火鸦老祖用蛮力硬生生轰得飞起来数百里高,差点和卢仚失去了神魂上的联系。
可怖的火焰翻卷而来,宋无法、洛无极,还有其他出手的四名长老身体一晃,同时闷哼了一声。除了宋无法的太乙锦罗只是微微震荡姬夏,洛无极和其他四名长老的本命玄法同时被破,齐齐吐出血来。
洛无极的脸色阴沉下来,他随手掏出了一块麒麟镇纸,一口元气喷出,抖手将这色泽艳丽,好似琉璃材质的镇纸拍了出去。
一团五彩霞光急速一闪,就听‘啪’的一声,一头火鸦老祖头颅爆开大团血浆,哀嚎着被一镇纸拍得颅骨开裂,打着旋儿朝着地面坠落。
洛无极手一指,一缕血光从指尖喷出,落在了麒麟镇纸上。
这麒麟镇纸长啸连连,化为五彩光焰急速飞起、落下、飞起、落下,弹指间就在那火鸦老祖的脑袋上疯狂轰击了上百次。
‘轰轰’巨响不断,这火鸦老祖的头颅硬生生被轰得稀烂,体内一团烈火爆炸开来,大地剧烈震荡,一团青紫色火云冉冉升起,大地被生生烧出了一个直径百里,深不可测的大坑。
火鸦谷十三头火鸦老祖,于此陨落一头。
火旲云三人齐齐一抖,如丧考妣的哀嚎起来剩下十二头火鸦老祖齐声长嘶,然后,转身就走,再也不看宋无法等人一眼。一头火鸦老祖更是嘶声呐喊:“加钱,加钱,不然,我们反手就来干你们!”
宋无法轻轻一口气吹出,五彩明霞吞吐之间,又将一头火鸦老祖包裹了进去。
太乙锦罗向内一合,无声无息的,一头火鸦老祖顿时烟消云散,一点残骸都没留下来。
(本章完)
第518章 大乱之始(2)
第518章 大乱之始(2)
两头火鸦老祖被击杀。
蹲在卢仚头顶上的大鹦鹉突然冲了出去,朝着漫天血雾和火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呼呼’风火翻卷声中,一缕缕极细的血脉精华从血雾、火焰中冉冉飞出,不断被大鹦鹉吸入嘴里。但是大鹦鹉修为有限,他抽取出来的血脉精华极其有限。
卢仚眉头一挑,轻喝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大手一抓, 地面自爆的火鸦老祖残骸中,还有空中被绞杀的火鸦老祖血雾中,一缕缕灵动的血脉精华喷薄而出,顷刻间化为两团水缸大小的血色光团悬浮在大鹦鹉面前。
大鹦鹉一声欢啸,大吼了一嗓子:“鸟爷我今天,发达了!”
张开嘴,不管不顾的,大鹦鹉一口将两头火鸦老祖的血脉精华吞了下去。就看到他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然后燃起了滔天火焰, 他摇摇晃晃,好似喝醉酒一样,勉强飞回了卢仚面前,就一头栽了下去。
卢仚手一指,将大鹦鹉纳入长袖。
这一下,不得了。
兔狲和大黄低沉咆哮,鳄龟摇头晃脑,而翠蛇则是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迫不及待的在卢仚袖子里拼命的摇头摆尾,细细的尾巴抽打卢仚的手腕,发出‘啪啪’脆响。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水神宫的大阵方向,那大阵中,无数水神宫用秘法点化, 用灵丹温养血脉调配出来的龙属和蛟龙, 正神气活现的操控着无数水族列阵呢。
伸手在袖子上拍了拍,卢仚低声道:“是你们的, 总归是你们的,跑不掉。还有,你们三个别急,我想,你们的机缘也不远了。”
话音未落,水神宫的大阵下方,一个涡流甬道的出口骤然膨胀。一股子白浪冲起来上百里高,一头头奇形巨龟呼啸着从白浪中冲出,落地后脑袋一晃,就化为一个個身高丈外,披挂重甲的魁伟大汉。
这些巨龟所化的大汉前前后后冲出了近百万人,那甬道出口骤然光芒大盛,龟祖化为一个身高三尺,身披绿色长袍的枯瘦老人,背着手,慢吞吞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俪归流等人急忙迎了上去,略带几分谦卑的向龟祖行礼不迭。
电剑峰的一众剑修看到火鸦老祖们狼狈逃窜,自己一方又有强援到来,他们同时收剑,庞然剑阵缓缓后撤。好些剑修一边撤退, 一边大口吐血,目光不善的盯着宋无法一行。
这些剑修, 全都是被太乙锦罗绞碎了本命飞剑,神魂受创的倒霉蛋。
剑修的一身本领,全都在这本命飞剑上,飞剑被毁,一身实力十成中发挥不出一成来,想要找到一口适合自己的本命飞剑,又谈何容易?
电剑峰弟子的绝大部分本命飞剑,都是来自剑城,来自地肺熔炉中的精品。
但是现在地肺熔炉被某个丧尽天良的家伙轰上了天,连带洗剑池都灰飞烟灭了电剑峰的弟子们想要再找到一口和之前的本命飞剑品质相当的好宝贝,这要上哪儿去找?
虚空中,两方阵营调兵遣将,变幻阵势。
最终,以秋雪江的西岸为边界线,两方隔着近百里地遥遥相对。
水神宫那边暂时以龟祖为首,水汽冲天,水雾弥漫,浓厚的水腥味熏得人头疼。尤其是火鸦谷的那一党子,自身修炼的是火法,被四周的水汽憋得难受,十一头险死还生的火鸦老祖气急败坏,不断的骂骂咧咧。
弥罗宫这边,则是宝光冲天,玄光四溢。弥罗宫一众精英弟子纷纷施展手段,释放本命玄法气息,化为各色宝塔、灵山、祥云、星辰、朝日、晚霞等等异象,连绵一气,光照万里。
尤其是宋无法等十九名在场的太上长老,纷纷祭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灵宝。五彩光焰冲起来有数百里高,将漫天流云全都驱散,露出了头顶一片璨璨星空。
其中更有一名弥罗教的太上长老,其灵宝是一面能够接引星辰之力为己所用的旗幡,这高有百丈的旗幡迎风摇晃,就看到漫天星辰光华倒卷,宛如一条条长河奔涌而来,星辰精华注入弥罗教弟子所设大阵之间,弥罗教众弟子通体星光灿然,宛如天兵神将,端的神异非凡。
相比起来,水神宫这边尽是一群生得稀奇古怪的虾兵蟹将在乱蹦哒,从卖相上来说,就差了老大一截。
但是,在顶端战力上,水神宫、溟阴门、火鸦谷、电剑峰,再加上龟祖带来的一群龟孙子,他们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人数直接超过了七十之众。
不提修为和手段,单单论人数,水神宫纠集起来的这一群人,甚至压过了剑门!
超过七十半步天人境大能这个数字说出去,可以吓死元灵天九成九的宗门!
虽然出身不一,功法不同,但是这么多半步天人境的大能聚集在一起,随意释放出的气息就化为一片无量氤氲悬浮虚空,隐隐压过了弥罗教这边。
卢仚朝着宋无法直乐:“差不多,咱们这边每位长老要打对方四个左右,扛得住么?”
宋无法脸色微微抽搐。
他和另外几个手段最强的长老,倒是可以硬扛对方四位长老不成问题,想要取胜,有点困难,想要击杀,那就非常艰难。而其他的弥罗教长老,以弥罗教的底蕴,同时对付对面两名大能,倒也能顶得住,三人,就很艰难,四人,就要落荒而逃!
摇摇头,宋无法低声道:“怕是,扛不住,估计,得倾巢而出才行!”
卢仚点了点头,指了指宋无法:“人家可以叫朋友,你们也可以嘛!”
宋无法和一众同门长老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各自施展手段,斟酌着开始呼朋唤友,如同水神宫一般邀人助拳。
不只是你水神宫有至交好友,弥罗宫家大业大,自然也有一批死党、附庸。不就是要把事情搞大么?那就往大里整呗
水神宫的阵营中,俪归流踌躇满志的上前了十几里,朝着这边大声呼喝:“宋无法,此事到了如此地步,你还有什么话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水神宫能有如此多的道友不远亿万里,秉持一份公道之心、正义之情,赶来援助。”
“可见,这道理,是在我水神宫这边!”
“你弥罗教,真的还要继续打下去么?”
“看看你家的麒麟子宋十变他可是你弥罗教下一任掌教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你,舍得让他陨落在此?”
宋十变缓缓抬起头来,厉声喝道:“老祖,不要以十变生死为挂碍。我弥罗教弟子,绝不贪生怕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宋十变一番话说完,他猛地伸出舌头,两排大牙用力一合,‘咔嚓’一声,小半截舌头被他硬生生咬断,‘噗’的一声吐出老远,顿时嘴里鲜血喷出,血水顺着下巴,好似小溪一样不断流下。
宋无法顿时眼眶一红,嘶声道:“吾儿!俪归流,老夫誓要灭你九族!”
俪归流猛地回头,看到宋十变满口喷血的惨烈模样,他吓得一哆嗦,厉声喝道:“你们是死人么?还不速速救治我水神宫乃名门正派,岂能作出这种虐待俘虏的下作勾当?”
俪归流是真的吓了一跳。
大家争夺秘府传承什么的,为了身外之物大打出手,这种事情在元灵天宗门之间不罕见,隔了百八十年,总有这么一次两次。打归打,只要重要核心人物没出事,事后大家还是好朋友,一般不会结下死仇。
但是宋十变如果死在了这里想不结死仇都难!
宋无法作为弥罗教太上大长老,修为最高,势力最大,门人弟子无数,如果他执意要和水神宫玩命,他真有可能一人就屠了俪归流九族!
俪归流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他怒喝了几声,看到自家几个晚辈急匆匆的去救治宋十变了,俪归流这才回过头来,阴沉着脸说道:“那秘府中传承,你弥罗教拿了无用。”
宋无法厉声喝道:“不管有用无用,这秘府是十变首先发现,而且秘府就在我弥罗教的地盘上!”
俪归流跳着脚骂道:“宋无法,你要不要脸?那秘府入口在秋雪江,这秋雪江,分明是我水神宫掌控的水域,是我水神宫的地盘!”
宋无法狠狠指了指那杵在水面上的青铜大门:“一派胡言,秋雪江是你我之间的界河,应该是你我各占一半才对。看看那大门距离西岸,分明比伱东岸近了一千多里!”
俪归流和一众水神宫长老纷纷朝着下方水面看去,一个个脸色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之前一通大打出手,这一段秋雪江的江面被打成了一个直径两三千里的大湖那青铜大门如今距离西岸,的确是比距离东岸近了上千里地!
按照界河的定义,大家对这界河水面是一方各占一半的话似乎,道理在水神宫这边?
俪归流瞪大眼睛,正在筹措话语,那龟祖已经冷冷哼了一声,举起了右手轻轻一捏。
‘哗啦’一声巨响,化雨城东门外,数千里被打得一团糟的土地轰然崩塌,无量白水从地下涌出,顷刻间就将化雨城东门外数千里大地化为一片茫茫水域。
这样一看来,这秘府的出入大门,却又距离东岸更近了两千多里!
龟祖冷然道:“看,道理,在水神宫这边!”
宋无法气得直跳:“这就是,完全不讲理了喽?”
龟祖傲然看着宋无法:“后辈小子,黄口小儿,老祖和你讲什么道理?要打赶紧打,打完了收工,老祖继续回去睡大觉去!”
(本章完)
第519章 大乱之始(3)
第519章 大乱之始(3)
龟祖叫嚣得厉害,口口声声‘打打打’,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那群龟鳖子孙,一个个全都缩在水神宫的水族大阵核心深处,一步都不往前面来。
一大群来自炎池,奇形怪状的水族, 则是在龟祖的叫嚣声中,挥动着兵器,欢呼雀跃的蹦跶着,组成了一座形如龟甲造型,看上去非常浑厚结实的大阵,缓缓行了出来。
将近百万水族, 大阵覆盖方圆两百里,乱杂杂的肢体舞动着, 各色鳞甲、甲壳撞击着,兵器对撞发出高亢巨响,浓厚的水云冲天而起,水云中更有火光闪烁。
龟祖是水火双重属性,炎池中的这些水族,也都随了他的性子,擅长操控水火之力。
而水火相激,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雷霆萌发。
是以,炎池的水族都还有一手不错的雷法。
这就使得,炎池的水族格外的难缠,寻常水族面对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其他人族修士,除非境界碾压,否则也没有什么上好的神通秘术, 能够克制这些炎池的水族。
要不然,水神宫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 请龟祖出手?
龟祖和他的一群龟鳖子孙一出现, 趴在卢仚脚边的鳄龟就猛地抬起头来, 伸长了脖颈,‘嘤嘤’长啸不断。他将身体缩小,摆出了哈巴狗的姿态,不断的用脑袋去磨蹭卢仚的裤腿,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刚刚大鹦鹉吞噬了两头火鸦老祖的血脉精华,已经开始沉睡。
而鳄龟感受到,在龟祖身上,有着无比珍贵的东西若是他能吞噬了龟祖体内的那些宝贝,他的生命形态,还有他的修为境界,都会迎来一个可怕的提升。
“水之力?”
卢仚眯着眼,朝着龟祖深深的望了一眼。
眸子里金光闪烁,大梵净世宗秘传的佛门慧眼施展开来,卢仚看到,在三尺高的龟祖身后,赫然有一头体长千里,巨大无朋的巨龟虚影若隐若现。
那巨龟身边缠绕着滔天浊浪, 背后则是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熊熊燃烧,喷吐着烈焰和岩浆的火山——水之力,火之力不, 不,这老龟还隐藏了一股极其浓厚的土之本源在他体内。
卢仚轻轻一拍大黄的狗头。
大黄眸子里深邃的黄光萦绕,朝着龟祖深深的望了一眼。
龟祖突然激灵灵打了個寒战,他莫名的朝着四周望了一眼,低声嘟囔道:“兵征凶险,老祖我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打了个喷嚏,龟祖头顶一座九层高六角小塔冉冉浮现,放出大片氤氲笼罩全身。
他身边又有四面灵动的星光旗幡冒了出来,绕着他一阵盘旋飞舞,浓厚的星光顿时在他身上交织成了一件厚重的星光法袍,将他裹得结结实实。
随后,他脚下一道厚重的玄光冉冉升起,那玄光化为一座九层莲台,无量玄光从莲花瓣中喷出,又在他身上凝成了一座宛如烈焰神龛的强大禁制。
卢仚瞳孔一凝,直勾勾的盯着这老龟。
那塔,那四面旗幡,还有那一座莲台,全都是彼岸境九重天以上的至宝!
而且,全都是防御性的灵宝。
这得有多怕死,才会积攒这么多防御重器?
刚刚和宋无法对喷的嚣张劲儿呢?感情,这货是如此怕死的一头老龟!
庞大的水族战阵一步步的逼近,龟祖将自身包裹得结结实实,然后又掏出了一柄小小的棒槌拎在手中,朝着宋无法这边比比划划的叫嚣:“后生小子,你们来,来,来,打破了老祖这座先天如意不朽不坏玄武大阵,你们才有资格和老祖说话。”
宋无法冷哼了一声。
他厉声喝道:“诸位,今日之事,不能善罢甘休。水神宫既然一意孤行,要和本门分一个高下那就,成全他们!这些邪魔外道,呵呵,今日来了,就别回去了吧!”
洛无极等一众弥罗教长老纷纷应诺。
宋无法一挥手,他们身后,数万弥罗教弟子脚踏流光,齐齐飞出,顷刻间就在虚空中组成了一座占四相、按六合,有镇压八极之气的奇异阵法。
随后,数万弥罗教弟子身上,一道道强劲无比的法力化为长河汹涌而出,在这些弥罗教弟子的约束下,法力长河迅速凝练成一道道碗口粗细的强光,在众多弟子之间往来贯穿流转,将数万人的气息、法力,完全连为一体!
随后,最前方,一名弥罗教弟子伸出右手,轻描淡写的一道掌心雷发出。
这就是元灵天修炼界,最普通,最寻常的掌心雷法术。但是在这弥罗教弟子手中释放出来,更有数万同门组阵加持,这一道掌心雷赫然化为一道直径数里的灭世雷光,带着轰然巨响破空轰出,以元灵天天地虚空的稳固结构,这一击居然打得虚空扭曲,隐隐有破裂征兆。
赤红色的雷光命中了龟祖吹嘘中的所谓先天如意不朽不坏玄武大阵。
只是一击,那大阵上方厚重的,近乎凝成一枚巨大龟甲的云霭就被轰破了一角,雷光轰进大阵,轰然爆开,一团火光闪耀,超过三十万水族顷刻间灰飞烟灭。
水神宫一众长老无言回首,阴沉着脸看向了龟祖。
这大阵的名字如此神妙威武,感情就这么个水平?
弥罗教弟子一道掌心雷,就将大阵摧毁小半,组阵的百万水族,顷刻间灭杀了三十万有余?
就算磨洋工,你这老龟也表现得敬业一点好不好?
“凶险,果然凶险!”龟祖张开嘴嘶声尖叫:“果然太危险了,果然这,这,三十万儿郎灰飞烟灭,俪归流,你们这群小娃娃想要坑死老祖我么?加钱,赶紧加钱不然老祖我转身就走!”
眸子里幽光闪烁,龟祖歪着头,看着俪归流大声嚷嚷:“加钱,你们许诺我的好处,加一倍不然,老祖还要和你们计较你们欺骗老祖的罪过!”
俪归流一行水神宫长老抓狂,但是看到龟祖这般嘴脸,他们还能说什么?
咬着牙,强忍着心头苦涩,俪归流一行,硬吞下怒火,答应了龟祖条件。
龟祖这才点了点头,他幽幽道:“孩儿们,去吧,组阵,小心些,不要堕了我炎池威名哎,就算堕了面子,也没关系,保住命才好!”
环绕在龟祖身边,一大群积年的老龟老鳖这才应了一声,三头半步天人境的巨龟、三头半步天人境的老鳖,分别化为魁梧壮汉,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被弥罗教弟子打破一角的大阵中。
有了六名半步天人境大能主持,这座刚才还显得不堪一击的玄武大阵,骤然间风云突变,云光水光缭绕,漫天火气升腾,一道道雷霆狂舞,在这大阵上方,隐隐出现了一尊体长百里的玄武虚影,目光凶狠的盯着弥罗教这边。
虚空中,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眼看龟祖派遣六名强大子嗣入阵,弥罗教这边,同样是四名太上长老亲自出动,加入了数万弥罗教弟子组成的大阵中。
水神宫方向,溟阴门一众修士在俪归流等人的催促下,也是列阵而出,漫天寒气升腾,缕缕冰晶飘落,顷刻间冰封万里,大阵上方,一条条巨大的冰晶白鹤迎风飞舞,发出尖锐的鸣叫。
电剑峰剑阵再起,越过了溟阴门的剑阵,冲在了最前方。
火鸦谷这边,十一头火鸦老祖吞下了大量水神宫的水族,又灌了不知道多少烈酒,嘶声尖啸着,再次带着无数火鸦子孙冲杀而出。
弥罗宫这边,宋无法等人也齐齐起身,身后无数弥罗教弟子迅速结阵,开始和前方那一座大阵接驳一气,准备和前方来袭的敌人硬扛。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无数铜铃、银铃、金铃的撞击声响起。
化雨城中,巨大的虚空挪移阵中,一个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修士鱼贯而出,这些修士的气息阴邪,死气沉沉,周身煞气、邪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在这些修士身后,悬浮着一座座巨大的棺椁,不断有暴虐邪戾的嘶吼声从棺椁中传出。
‘夜叉浮屠’,元灵天百强宗门排名三十六位,宗门内明面上的半步天人境长老就有二十一人之众,还祭炼了众多半步天人境夜叉鬼王的强力宗门,收到弥罗教的紧急信函后,悍然不远亿万里,乘坐虚空挪移阵第一时间赶来增援。
怕是元灵天专门做情报买卖,专门贩卖各方消息的捕风、捉影两大宗门,也不知道,弥罗教和夜叉浮屠,居然是如此亲近的秘密盟友!
谁能想得到呢?
弥罗教,名门正派中的名门正派。
夜叉浮屠,却是邪魔中的邪魔
如果不是弥罗教弟子被卢仚一网打尽,所有人都成了卢仚最忠心耿耿的死士门徒,弥罗教还不知道要将这个消息隐瞒多少年。
一名气息可怕,周身被一团黑云煞气包裹,五官模糊不清的老人轻飘飘的到了宋无法身边。
“大哥,我来了。呵呵,水神宫?屠了可好?”
宋无法微笑,轻轻拍了拍这老人,朝卢仚笑道:“鲁道友,这位,宋忠,我同父同母的同胞弟弟,夜叉浮屠太上大长老夜叉浮屠当今掌教,是他亲孙儿,也就是我的亲孙儿,宋桑。”
卢仚眉头一挑。
一个‘送终’,一个‘送丧’,真是好名字!
他又看看宋无法!
这弥罗教的宋氏一族,很有点底蕴么!
不过,越是这样,越好啊!
夜叉浮屠大批修士赶来,他们身后一座座棺椁轰然开启,一头头浑身密布各色鳞甲的魁梧僵尸飞跃而出。
(本章完)
第520章 大乱之始(4)
第520章 大乱之始(4)
大战爆发。
水神宫那边,要保住所谓的沧浪上人的传承,为了这个传承,他们不惜和弥罗教彻底撕破脸,不惜和弥罗教玩命,不惜倾家荡产的玩命。
而弥罗教这边呢
就因为卢仚要他们开战,所以, 他们毫不犹豫的豁出去一切拼命!
和弥罗教秘密联盟的夜叉浮屠,和夜叉浮屠臭味相投的魔道宗门玄牝教,和玄牝教不干不净牵扯不清的青莲宫
堂堂名门正派的弥罗教,发出求援信息后,第一批赶来增援的,居然都是一群邪魔外道, 其中好几个中小宗门,更是过街老鼠一般,在元灵天人人喊打的邪魔中的下三滥!
但是,弥罗教就是把他们给拉进来了!
然后,就是几家和弥罗教有着传统友谊,有着传统战略合作关系的正道宗门,如大日宗、天箭门、清风宗等,也纷纷派人来援。
两大阵营,十几家势力,布下二十几座大阵,在秋雪江附近杀得天崩地裂,血肉横飞。
这一场恶战,让化雨城东门楼子上观战的几位剑门长老,也是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他们一则,是为了水神宫的孤注一掷而感慨不已;二则就是,他们在心里对弥罗教破口大骂——这也太阴险无底线了一些,看上去浓眉大眼的弥罗教, 居然和这么多邪魔宗门有染?
杌云子不断的嘀咕着:“也好,也好,不冒出脓头来, 不知道这血肉都坏掉了啧啧,弥罗教藏得够深,这水神宫,手段也是不凡啊。呵呵,他们想要干什么?这是想要干什么?”
“尤其是那电剑峰,他们勾结这么多宗门,是想要作甚?窥觑我剑门的地位么?”
做老大的最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下面的小弟瞒着自己,偷偷摸摸的合纵连横,扩张势力,突然有一天,数十个小弟拎着大刀阔斧的跑到老大面前,二话不说的就掀桌子挖坑埋人!
现在,杌云子等几位剑门长老,就感到后心一阵凉沁沁的。
弥罗教纠结起来的这股子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到剑门地位。
而水神宫,排名并不怎么高的水神宫他们的尖端战力且不说,俪归流这群水神宫太上长老的修为,还不被杌云子他们看在眼里。
但是水神宫居然豢养了这么多水族?
看到那一群一群、一窝一窝、一团一团, 黑压压、黑漆漆, 铺天盖地、顺着秋雪江的大水呼啸而来的水族大军, 杌云子等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早就听说水神宫占据了无数水域,设立龙宫水府,点化无数水族,在世俗界收拢香火信力,欺骗了无数愚夫愚妇,拥有极其可怕的潜势力!
剑门一直没把这当回事。
那些水族,能有多少能为?
那些潜势力,如果不能转化为尖端战力的话,又有什么用处?
但是今天一看,不对劲了!
这水神宫的潜势力未免太强,他们豢养的水族,数量未免太多了吧?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冲杀而来的水族,哪怕好些都是刚刚开始炼体、练气的修为,数量也太多了!
杌云子暗自盘算了一下,就算只是刚刚练气、炼体的低阶水族,他们天赋强横,肉体强大,他们的实际战力,都堪比普通熔炉境的人族修士!
这样的低阶水族只要数量足够,完全可以跨越两三個大境界,硬生生淹死剑门精挑细选、千辛百苦培养出来的精英弟子!
水神宫的水族数量会差么?
作为剑门的太上长老,杌云子他们还是很有一些常识的,他们莫名的就想起了海洋中那些‘高产户’的赫赫威名。比如说,翻车鱼之类的大型水族,他们一个族人一次就能产出数以亿计的鱼籽,如果有水神宫修士的刻意维持,这些鱼籽全都顺利孵化、成长
人类还要十几年的休息生长,才能进入孕育期,一胎算你生四个吧,差不多就是自然孕育的极限了。这样计算起来,人族的整体繁衍速度、繁衍效率才多少?
而这些水族,一条翻车鱼的成长期才多少年?
一旦成熟,一年就是几亿颗鱼籽,一年又是几亿颗鱼籽
杌云子他们好似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翻车鱼挺着大脑袋撞了过来,将他们剑门一个个精锐弟子撞得粉身碎骨,撞得折戟沉沙!
“水神宫,当灭!”杌云子哆嗦着看向了白鼋:“少宗,水神宫这等宗门,包藏祸心,当灭!”
三万年以来,剑门高高在上,对元灵天其他宗门是看不上眼的。
直到今日,亲眼目睹了水神宫豢养的水族大军那悍不畏死、疯狂冲杀的劲头,杌云子这才发现,水神宫这样的宗门,留不得了!
就算不灭门,也要歼灭他们的高端力量,将他们的宗门底蕴彻底打下去,打得支离破碎才好!
一旁的胤垣慢悠悠的开口了:“刚刚来增援弥罗教的小宗门中,有个叫做幻剑门的他们拢共就来了万余修士,修为最高不过一个照虚空境的长老让我剑门剑卫,换上他们幻剑门的衣饰,偷偷入场罢!”
胤垣微笑道:“先剪除水神宫羽翼,再诛杀其首脑!用弥罗教的名义干,事后,对我剑门的威名,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白鼋鼓掌叫好!
无论胤垣说是什么,白鼋都会无脑的赞同、叫好!
杌云子等剑门长老也是纷纷点头没错,如果剑门亲自下场针对水神宫,或许会引得天下非议,但是借用幻剑门的身份做事,无凭无据的,谁敢瞎比叨叨?
杌云子当即动身,跑去随行的剑门弟子中,精挑细选了上万精锐,让化雨城七大家族用最快的速度,筹备了上万套幻剑门弟子的衣饰衣物,他亲自改头换面,带了这些精锐弟子,偷偷摸摸的加入了战场!
战况,越发激烈。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攻杀力量,还是双方邀约来的大小势力的门人弟子在组阵鏖战。
激烈,伤亡惨重,可是死伤的多为水族炮灰,或者各大宗门的低阶弟子,真正的核心门人,以及太上长老级的存在,除了火鸦谷最早陨落的两个倒霉蛋,其实并不多。
激烈,但是也仅仅限于激烈。
双方的核心骨干力量,还很谨慎的坐镇后方,一如龟祖那般,并没有轻易投入战局。
甚至,宋无法和俪归流,还在隔空打着口水仗。
卢仚站在宋无法身边,目光扫过惨烈的战场,心中没有丝毫波澜——都是元灵天的修士内斗,和他来自极圣天的卢仚有什么关系?
目光扫过极远处,躲得远远的龟祖,卢仚低头看了看正用大脑袋蹭自己的裤腿,蹭得裤腿都破了两个窟窿眼的鳄龟。
“嗯,也好,找个人,练练手。”卢仚眯着眼,深深的看了远处的龟祖一眼。
龟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猛地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了一阵。眨巴眨巴眼睛,龟祖一声呵斥,他身边顿时围上了一群巨龟老鳖,将他团团围在了正中间。
怕死到这种地步,也真是
卢仚朝着宋无法低声嘟囔了几句,宋无法点点头,当下发号施令,前方弥罗教弟子组成的大阵骤然变阵,释放的法术从‘点杀伤’,骤然变成了覆盖面巨大的‘大范围杀伤’。
无数团水缸大小的雷火铺天盖地的从弥罗教大阵中涌出,炸得漫天都是火光乱闪,雷霆奔涌,方圆数千里的虚空顿时被浓烟火云、各色强光彻底覆盖。
其中,更有无数低阶水族的残肢断臂乱飞,天地灵机一片混乱,虚空几乎化为混沌。
卢仚收起了五位大爷,微微俯下身体,然后,风之道果全力激发。
飞熊枪化为一道凌厉的寒芒,卢仚的身体化为一缕清风,附着在了飞熊枪上。高亢的枪鸣声宛如一根细细的针,扎得远近无数修士耳膜剧痛,好些人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发出一声不堪忍受的痛呼。
‘嗤’!
卢仚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快到了元灵天这一方天地可以容纳的速度极限!
他以神御枪,化为一缕极细的,就连半步天人境大能都无法捕捉,无法锁定的流风,弹指间就穿过了方圆数千里的战场,径直来到了龟祖面前。
一声长啸,卢仚一手按在了龟祖放出的护体宝光上。
小金刚须弥山中,被卢仚炼化为道兵的那些圣阳宫太上长老周身爆发出夺目强光,他们将自身修为,全都用秘术融入了卢仚体内。
“你娘!”龟祖骂了一句粗口。
下一瞬,完全不由得龟祖反抗,在卢仚和几名圣阳宫太上长老的联手施为下,一股巨力一把掀翻了龟祖,卢仚裹挟着龟祖,一念遁法施展开来,顷刻间卢仚就带着龟祖挪移离开了秋雪江战场,来到了百万里之外,深入弥罗教领地的一处山野之中。
不等龟祖反应过来,戊土潜行雷殛神网深埋大地,堕神鞭和玄元一气太岳塔高悬虚空,清宁心灯放出无量光辉锁定了天地,血饕餮喷出一道凌厉的血芒,正面轰在了龟祖的护体灵宝上。
凶悍绝伦的血饕餮鼎从卢仚体内冲出,化为一头血色饕餮虚影,冲着龟祖就是一通疯狂的撕扯扑击,震得龟祖最外层的烈焰神龛宝光剧烈颤抖。
飞熊枪猛刺。
北溟剑狂砸。
两件兵器自身重达一千二百象,卢仚以自身一鲲之力狂轰滥炸,轰得龟祖浑身乱颤,一张老脸变得惨绿无比,就和身上绿袍几乎一般颜色。
(本章完)
第521章 大乱之始(5)
第521章 大乱之始(5)
“这位道友,我们无冤无仇!”
龟祖厉声呼喝,他身边大片水浪奔涌,水波之中,却又有一缕缕赤红色火光闪烁,更溅起大片雷霆朝着四方乱打,声势威猛到了极致。
他的三件护体灵宝更是光焰旋转, 比之前在水神宫大阵中的威势壮大了十倍不止。
卢仚不管龟祖的呼喝声,飞熊枪弹指间就是上千次凌厉刺杀,带起漫天青色寒芒怒刺而下。龟祖的护体灵光荡起大片涟漪,一道道青色寒芒撕裂护体灵光,龟祖脚下的莲台剧烈震荡,烈火佛龛状灵光好几次差点被寒芒击破。
而北溟剑更是卷起了滚滚水汽当头碾压, 北溟剑的劈砍速度没有飞熊枪这般凌厉、迅捷, 但是力道更加刚猛。一重重护体灵光被北溟剑荡起的水汽绞碎,撕开, 一重重的不断逼近龟祖本体。
龟祖绿豆大小的眼珠瞪大到了黄豆大小。
他额头上居然有冷汗潺潺而下,他嘶声道:“道友,道友,有话好说,何必打死打活?大家行走江湖,要么为名,要么为财,若是为了倾国倾城的美女,也有可能但是老龟我喜欢的美人,肯定入不得你的法眼!”
“所以,要名气,老龟我可以给你名气!要钱财, 老龟可以给你钱财行走江湖, 安全第一,何必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
卢仚差点被龟祖的话弄得岔气!
这老东西,气息强得可怖, 卢仚都有点摸不清他的底细,反正,这头老龟泄露出来的法力波动,绝对不比宋无法弱!以这老鬼如此惜命怕死的作风,他肯定留了保命的底牌,他的真正实力,搞不好比宋无法要强出多少呢。
但是,他的作风却是如此软弱?
卢仚深深的看了龟祖一眼,清宁心灯骤然一旋,大片佛光一闪而过,龟祖脚下的莲台突然喷出万丈毫光,然后莲台轻轻一晃,直接摆脱了龟祖的控制。
这莲台,分明是一件佛门至宝,不知道怎么落到了龟祖手中,被他一通祭炼后,化为自身护身利器。但是龟祖修炼的路数,显然和这莲台大相庭径, 他留在莲台中的神魂烙印,被清宁心灯放出的佛光一卷就直接破除!
卢仚头顶, 小金刚须弥山浮出, 道道金灿灿的佛光照耀虚空,这座莲台被佛光一扫,顿时主动吸纳了卢仚放出的一缕神魂之力,犹如走散多年的老忠犬,突然遇到了主人一般欢呼雀跃的投入了卢仚的怀抱。
这座莲台,彼岸境九重天的防御至宝,在龟祖手上时,这座莲台病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的模样。但是一到卢仚手中,被卢仚神魂打入了烙印,更得到了小金刚须弥山中无数道兵放出的纯正佛门佛力的滋养,这座九品莲台,骤然间就喷出了无量暗金色佛光照亮了方圆千里虚空。
一片片暗金色莲花瓣从莲台中不断滋生,顷刻间这莲台就化为一座千瓣九重的异品莲座。暗金色的莲座通体澄透,宛如琉璃舍利,放出肉眼无法直视的强烈光辉。
在这九重莲座上,每一重都冒出了十八颗拳头大小的金刚舍利,每一颗纯金色半透明的舍利中,都有一尊气息尊严、刚猛霸道的金刚力士、天王菩萨的法相闪烁。
‘大金刚莲花座’!
一道信息洪流涌入卢仚脑海,他瞬间明白了这莲座的来历!
三万年前,极圣天修炼界几乎灭绝元灵天,大梵净世宗率领的佛门修士,是侵入元灵天的先锋,更是屠戮无数元灵天修士的主力。
大金刚寺作为极圣天佛门的护法宗门,堪称佛门的第一打手!
大金刚莲花座,就是大金刚寺时任方丈的随身至宝,更是大金刚寺的镇宗神器,号称极圣天佛门灵宝防御第一!
只是,随着元灵天那位变态级的太上崛起,他一人独剑几乎屠光了侵入元灵天的极圣天修士,大金刚寺时任方丈陨落,大金刚莲花座受到重创,遁世潜藏,不知道怎么落入了龟祖手中。
龟祖耗费了三万年苦功,用自身磅礴浩然的精血滋养回复了三万年,大金刚莲花座刚刚回复了鼎盛时的原貌就遇到了卢仚!
看看这宝贝的这尿性!
龟祖耗费三万年的辛苦,好容易帮他回复了巅峰状态,结果卢仚这老家主人还没主动召唤呢,只是清宁心灯放出佛光照了照,这大金刚莲花座就毅然决然的抛弃了龟祖,重归卢仚怀抱!
这,很有点拔什么不认人的感觉!
卢仚放声狂笑,差点没把手中两件兵器给丢了出去。
龟祖则是脸色一阵阵的惨绿,他呆呆的看着大金刚莲花座,两行老泪潺潺而下:“这是老祖我的,老祖我的宝贝!”
一声怒啸,龟祖身体一晃,他化为乌龟本体,然后身躯急速膨胀。
化为人形的时候,龟祖只是三尺高下,干干小小、瘦瘦弱弱,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一旦化为原形,他的身躯就即刻膨胀到了千里长短,背后无数座火山搞搞隆起,喷吐出无数的黑烟岩浆,可怕的,足以瞬间汽化钢铁的高温席卷四方。
“你,该死!”
龟祖嘶声长啸:“老祖我这些年,只喜欢每天啃吧点娇嫩可爱的人族丫头的血肉臭男人的血肉一股腥臊,老祖多少年懒得碰了但是今日用你的骨头,给老祖我磨磨牙也好!”
卢仚猛地抬起头来:“你,吃人?”
龟祖咧嘴狂笑:“不然,你以为水神宫如何说服老祖给他们卖命?每年三十万个娇滴滴的人族姑娘,送给老祖给老祖擦拭甲壳当然,最主要的是给老祖暖胃、养身!”
卢仚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天空,堕神鞭带着滔天的七情六欲邪气当头落下,‘哐哐哐’朝着龟祖就是一通猛砸。龟祖身边四面旗幡荡起的星光被砸得剧烈震荡,随着粉红色邪气的不断侵蚀,四面旗幡放出的星光都隐隐带上了一层粉色。
卢仚紧握飞熊枪、北溟剑,身体化为流风,用尽力量,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龟祖就是一通猛攻猛打。
肉体力量达到一鲲之力,这力道已经超出了元灵天天地法则所能容纳的极致!
若非太初混同珠遮盖了卢仚存在的痕迹,卢仚早就被元灵天的天谴全力击杀,或者被整个天地排斥,暴力将他驱逐出天地之外。
卢仚恨急龟祖,丝毫不留情的全力轰击,龟祖护体的四面旗幡顿时摇摇欲坠,护体星光不断被轰碎。
他顶在头顶的九重六角宝塔,更是被巨力震得剧烈摇晃,放出的氤氲之气散乱不堪。
堕神鞭疯狂砸下。
血饕餮鼎放肆撕扯。
清宁心灯放出道道佛光和无形佛炎,于无形无迹之间,疯狂的侵蚀龟祖两件护体灵宝。
下一刻,天魔颅也被卢仚放出,一声声尖锐的啸声直透龟祖神魂,震得他眼神都有点散乱。
大地荡起了大片黄光,随后无数戊土神雷从地面喷薄而出,每一击都重如泰山,每一团雷光爆发开来,数百里范围内都是一片雷光激荡,震得龟祖五脏六腑一阵翻腾。
龟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卢仚。
卢仚的肉体力量强得离谱,每一击都有灭世之威如果不是龟祖这幅身板也是太古神兽血脉,更被打熬了几万年,强度也到了一定的极致,他连卢仚攻击的余波都难以承受!
单单是肉体力量强大,还能依靠灵宝、神通抵挡。
让龟祖惊骇欲绝的是,卢仚居然有这么多顶级的灵宝!
清宁心灯、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堕神鞭、血饕餮鼎、天魔颅,这都是绝顶的灵宝。
就连卢仚手中的飞熊枪、北溟剑,在剑城铸造的时候,这两件后天灵宝碍于在地肺熔炉中孕化的原始胚胎品阶不高的缘故,除了极其沉重外,其威能也并不大。
但是这些时日来,在太初混同珠放出的奇异气息的滋养下,飞熊枪、北溟剑的品级也已经缓缓提升到了彼岸境五重天的水准,威能增加了何止十倍?
“你小子,浑身都是宝,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你背后是哪個老不死的?赶紧说出来,说不定老祖和你家长辈,还有几分交情!”龟祖一边苦苦抵挡卢仚的攻击,一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他已经深深铭刻进骨子里的谨慎小心和贪生怕死,让他隐隐觉得,和卢仚打下去,就算是赢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干嘛要拼命呢?
如果能够拉交情、攀关系的话,何必打死打活的呢?
龟祖嘴里,刚刚他拎在手中的小棒槌已经蓄势待发,但是他却苦苦忍住攻击的念头,唯恐真个招惹了哪个连他都招惹不起的老怪物,那可就完蛋了!
卢仚‘呵呵’一笑,他大袖一挥,小金刚须弥山上金光一闪,两名影楼胡氏一族的太上长老悄然浮现。
这两名太上长老刚刚出现,就向前一挥手。
二十四具影楼用恶毒手段秘密培养的一次性杀伤傀儡死影,从两位太上长老身边一跃而出。他们同时燃烧神魂、精血、法力,将自身一切可以燃烧的存在都化为柴薪,换取了自身修为百倍、千倍的疯狂提升!
“影楼,死影!”
龟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看到二十四具通体缭绕着黑色火焰的死影,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啊中午忘记发布了,晚上两章一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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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22章 大乱之始(6)
第522章 大乱之始(6)
虚空一声巨响,一团黑气急速蠕动,随之虚空扭曲,裂开一丝丝漆黑的,毫无光泽的裂痕。二十四条死影围住了龟祖,悍然自爆。
影楼以残酷的方式,耗费无数资源炼制的死影, 自身修为已经达到照虚空极致。将全部修为,全身精血,整个神魂,在短短一瞬间燃烧殆尽,随之将自身一切化为燃料,瞬间自爆开来,在那一瞬间, 任何一名死影的自爆威力,都堪比半步天人境极致的天人全力一击!
也只有影楼,这个收钱买命的宗门,才会作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龟祖怒骂,惨嚎,然后痛得嚎啕大哭!
他护体的四面星光旗幡剧烈震荡,在那一片几乎化为黑洞的黑气中苦苦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护体星光崩碎,旗幡本源受损,灵智大损,毫无光泽的坠落地面。
龟祖头顶的九重六角宝塔,放出的氤氲之气比那星光旗幡还要坚韧一倍有余,却也只抵挡了一個多呼吸的时间,宝塔就骤然光芒一闪,塔基上一丝极细的裂痕出现, 大片氤氲华光犹如流水一样泄露出来。
同样是本源极大损耗, 宝塔歪歪斜斜的坠落地面,再无任何防御之功!
两件彼岸九重境的灵宝,为龟祖挡住了二十四名死影自爆七成的杀伤。
残余的三成杀伤力,狠狠轰在了龟祖的本体上。
龟祖仰天长啸, 他的嘴里,一口厚重凝炼的黄色灵光喷薄而出,化为一个巨大无朋的龟甲形光罩,将自身牢牢的罩在了中间。
黑气肆虐,黄光震荡,龟祖大口吐血,背甲不断裂开一条条巨大的裂痕,一座座寄生在他背甲上的火山崩塌、爆炸,越发重创了他的肉身。
对外,三万年来,龟祖一直宣称,他领悟了水火大道,可以掌控水火之力。但是实际上,龟祖真正的本源,是先天戊土之精!
这一口黄色灵光,龟祖温养了数万年,只是当做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哪怕自家的那些龟孙子,都不知道自家老祖还有这么一手绝活。
但是死影的自爆杀伤力过于恐惧,龟祖用尽了全部手段, 依旧被炸得五劳七伤,五脏六腑受到了极其惨烈的伤害。
两条黑影一闪而过,两名影楼胡氏一族的太上长老,宛如鬼魅一样从头到尾,横切过龟祖的身体。他们手中利器闪烁寒芒,在龟祖身上拉开了两条长有数百里,深有数里的巨大伤口。
对于龟祖庞大的本体而言,这点伤势,不过是‘皮肉之伤’。
但是影楼的太上长老们有一个很不好的传统,他们习惯在兵器上淬毒伤口不大,但是渗入身躯的剧毒份量极大。龟祖一口黑血喷出,他背上的两条伤口,一条变成了漆黑色,一条变成了幽蓝色,随之黑血、蓝血喷溅,所过之处,血肉一块块的枯萎坏死。
还不等龟祖从接连的重创中回复过来,卢仚一声大喝,小金刚须弥山冲天而起,化为千里大小一座金灿灿的山峰,带着过亿道兵凝聚在一起的庞然法力,狠狠的一击砸下。
一声闷响,龟祖嘶声惨嚎,他整个头颅被砸碎了大半,碎骨、残肉、脑浆、眼液犹如火山爆发一样喷溅。他两颗硕大的眼珠爆开了一颗,内有一团华光四射,直径数里的巨型宝珠喷出——这是龟祖血脉,在自家眼珠中天然衍生的宝珠,有着极其神妙的功效。
奈何卢仚的攻击过于猛烈,龟祖还没来得及施展一身血脉带来的诸般神异,就被打得重伤濒死!
龟祖吐着黑血,嘶声哀求:“道友前辈祖宗小龟乃天地异种,苟延残喘至今,不容易啊留小龟一条贱命,小龟愿意做祖宗门下鹰犬,任凭驱遣。”
卢仚淡然一笑,他收起飞熊枪,手持北溟剑,化身狂风冲到龟祖身前,北溟剑喷出无量水光,一道剑光长达千里,被卢仚倾尽全力一剑横斩。
直径数十里的一颗硕大乌龟脑袋腾空飞起,血水如长河喷溅,冲得地面支离破碎。
龟祖的头颅一阵变幻,骤然化为一只长有数里的小龟,裹着一团血光冲天而起。他嘴里一枚雷光缠绕的小棒槌带着轰然巨响喷出,狠狠砸向了堕神鞭喷出的氤氲邪气。
堕神鞭带着微妙的女子曼妙声从天而降,狠狠一鞭抽在了这小棒槌上。
‘咔嚓’一声,这枚小棒槌,是龟祖手中唯一的一件杀伐至宝,品阶比堕神鞭还要高出半等。这一下硬碰硬的对撞,堕神鞭嘶声鸣叫,悍然被抹掉了一层本源。
卢仚身体微微一晃,口腔里一道血腥味冲出。
他大笑一声,清宁心灯中,厚厚一层灯油骤然燃烧殆尽,大片净世佛炎喷薄而下,团团包裹住了小棒槌以及豁出去性命逃跑的龟祖。
无量佛光一旋,小棒槌剧烈震荡,骤然乖巧的悬浮在了空中。
清宁心灯威能巨大,小棒槌极通灵性,祂清晰的感知到,祂若是再反抗一二,清宁心灯就会直接将祂彻底炼化。是以,祂干脆的丢弃了龟祖,乖乖的臣服在了清宁心灯的凶焰下。
龟祖则是一声哀鸣,自身头颅所化的分身喷出一片黑烟,被净世佛炎融掉了半截身躯,随之佛光一旋,他的神魂就被清宁心灯吸纳了进去。三色灯光衣衫,清宁心灯内的灯油又涨上来了一大截。
“去罢!”卢仚一挥手。
鳄龟和大黄欢啸雀跃的朝着龟祖的身躯冲了过去,清宁心灯放出佛炎,绕着庞大的龟祖身躯一点点炼化、提纯,一缕缕红色烈焰、青白水光,以及一层厚重凝实的黄色灵光不断从他身躯中被提炼出来。
这就是龟祖掌握的三大法则之力。
卢仚掏出了沉睡中的大鹦鹉,将那一缕缕红色烈焰不断融入他的身躯。
鳄龟张开嘴,酣畅淋漓的吸收着清白水光,大黄则是趴在龟祖的残骸上,不断融合那一道厚重的黄色灵光。
龟祖的肉身和血液不断的被清宁心灯煅烧,他的血脉之力也一点点的提炼了出来,化为一缕缕血光,不断的融入鳄龟身躯。鳄龟的身体就一圈圈的不断膨胀,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庞大、恢弘,尖刺嶙峋的背甲上,开始有青蓝色的水波纹路不断浮现。
鳄龟并没有完全吸收龟祖的血脉。
他只是吸收了龟祖血脉中,关于‘水’的那一部分血脉之力。
鳄龟的四支爪子下面,涛涛水波升腾而起,渐渐化为一片水幕天华,将他包裹在了里面。
兔狲阴沉着脸,蹲在卢仚身边,直勾勾的盯着正在进化的鳄龟、大鹦鹉,还不断的斜眼看一眼同样得了巨大好处的大黄。
他的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不时发出‘嘶嘶’的呼声,显然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卢仚轻轻拍打了两下兔狲的脑袋,安抚道:“放心吧,血脉会有的,法则会有的,神通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哎,我上哪里找一头白虎给你呢?”
翠蛇也在缠在卢仚的胳膊上乱滚。
卢仚急忙摸着他的脑袋笑道:“龙,多得是哎,水神宫点化了这么多蛟龙,就算血脉稀薄点,质量不够数量来凑,我们屠他千儿八百条蛟龙,凑起来的血脉之力,也足够给你好好的补一补了!”
卢仚脑海中,大梵净世宗蓄养护法的秘术急速闪过。
佛门有所谓八部众的护法道兵,这八部众,可不都是人族,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异族。大梵净世宗的传承中,就有提炼血脉,以平凡血脉返祖溯源,提升到太古神兽神禽血脉的秘术。
大鹦鹉、鳄龟和大黄得了好处,卢仚一碗水得端平,不能厚此薄彼,翠蛇和兔狲的血脉进化,自然也要提上日程表。
只是,翠蛇好办。
兔狲么卢仚摸着下巴,开始回想影楼、弥罗教的典籍中记载的,元灵天诸多宗门的信息。
秋雪江上,俪归流等人正心急如焚的朝着四周张望着。
卢仚下手太快,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他们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卢仚就强行将龟祖从他们的大阵中卷走。
要说担心龟祖的安全,俪归流他们是不担心的。
作为活了几万年,深谙报名养生之道的龟祖,寻常人想要威胁他的生命,基本上不可能!
只是,龟祖不在这里坐镇,他麾下的那群龟孙子就开始磨洋工,一个个挥动着各色兵器咋咋呼呼叫嚷得极其厉害,但是全都缩在后面,连和弥罗教一方照面都不打一个。
龟祖的龟孙子们负责的防线,已经崩溃了好几次,差点让夜叉浮屠冲进秘府大门中。
“这群王-八-蛋,收了好处不干人事等过了这一关,迟早和他们算清这笔账!”俪归流低声咒骂着,狠狠的跺着脚:“刚刚那人究竟是如何将龟祖卷走的?”
一团小小的水波从涡流甬道中升腾而起,水祖打着一把黑漆漆的打伞,站在水波上,慢条斯理的升上了天空。
“老夫,没来晚吧?唉哟,打得真热闹!”
“水神宫的诸位道友,你们似乎,有点局势不妙啊!”
俪归流等人,顿时欣然大笑。
水祖来了,自己这一方,又得了强援,和弥罗教,还有得打!
(本章完)
第523章 灭绝手段
第523章 灭绝手段
化雨城。
击杀龟祖,夺其血脉、法则,已然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两个月中,大黄、翠蛇、鳄龟、大鹦鹉,全都陷入了沉睡。大黄、鳄龟、大鹦鹉的造化,自然不用多说,翠蛇么, 则是卢仚兑现承诺,一通猛打猛攻,击杀了近千条水神宫点化的龙属、蛟龙、大蟒等,抽取其血脉提炼精纯,让翠蛇融合。
如今四位大爷尽在沉睡,唯有兔狲整天皱着眉,虎着脸, 气鼓鼓的跟在卢仚身边。
对此,卢仚表现也没有办法。
暂时,他还没能找到适合兔狲进化的机缘,他也没这个能耐,凭空变化出‘白虎’之类的强大血脉给兔狲啊!
没奈何,卢仚只能找了大量的奇异金属,丢给了兔狲让他默默的吸收其中的先天、后天金精之气,一点点的强大自身,用水磨的功夫淬炼血脉。
这都是小事。
大事则是,影楼和圣阳宫那边,也陷入了持久战。一部分圣阳宫太上长老回转宗门,更邀约了几個交好的宗门,和影楼打成了一团。
影楼的名声,堪称臭名昭著,他们在元灵天, 只有生意上的伙伴, 并没有‘盟友’这类的存在。
是以,圣阳宫稳住了阵脚,和影楼打得有声有色。
影楼各种恶毒刺杀手段层出不穷,虽然在正面战场上落了下风, 但是实际上损失不大,反而是圣阳宫和邀约来的帮手,陨落的高手比影楼多了数倍。
而化雨城这边,自从龟祖被卢仚斩杀后,水祖突然出现,以极其强力的手腕,镇压了龟祖的一众龟孙子,强逼着一群巨龟老鳖投入了自己门下。
这些巨龟老鳖,被水祖在神魂中下了禁制,生死不由自主,全成了水祖的狗腿子。
水祖的底蕴比龟祖强大许多,来历更是莫测。
他加入水神宫阵营后,立刻拿到了这场大战的主导权,他直接下令,让水神宫和邀请来助拳的宗门收缩阵线,被动防守,再也不主动出击和弥罗教正面抗衡。
两个月的时间, 宋无法等人发动了好几次猛攻, 却始终无法攻破水祖布下的防御阵法, 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每天都有无数弥罗教弟子和附庸势力的门人,在秋雪江上破口大骂,想要激怒水神宫所属,让他们出阵大战,却没能有任何效果。
站在化雨城东门城楼上,向东边眺望,一片大水已经堵在了东城门口,出了城门就是茫茫大水。
东边三千里外,原本的秋雪江江面上,一面通体漆黑的大旗铺天盖地,覆盖了方圆数万里之巨的虚空。那大旗表面有数十颗蓝色大星闪烁,缕缕水汽不断从旗面喷涌而出,撑天立地,气势恢宏。
这是一件彼岸境十重天的先天灵宝,名曰‘先天玄冥旗’,可控天下万水,更内蕴一缕先天玄冥之气,可溶蚀万物,消融万物,变幻莫测,威力无穷。
以此灵宝为核心,水祖更拿出了另外十二件品阶极高的先天灵宝,组成了一座内有亿万变化,有无穷玄奥的大阵。就凭借这座大阵,弥罗教在这两个月中多次攻打,始终无法踏入大阵半步,连对方一片鱼鳞都没能伤到。
城门楼子里,一个麻辣口的大汤锅正沸腾着,向四周散发出刺鼻的浓香。
胤垣、白鼋坐在桌边,不断的在汤锅里涮着各色美味,大口大口吃得浑身热汗淋漓。
端起酒碗,大口灌了一碗烈酒,胤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智深啊,要不,让你嫂子,把那太上本命法剑请出来,用剑门弟子列阵,给他们斩上一剑?”
白鼋嘴里叼着一颗蟹肉丸子,不断的‘呜呜’点头,很是赞同胤垣的意见。
卢仚转过身,微笑道:“大哥、大嫂,这般做,却是不好。剑门乃元灵天修炼界之领袖,行事当不偏不斜、公平公正才是。我虽然有大哥、大嫂的爱护,却也不能将这等情分,用在这种私人恩怨上。”
“这件事情,就让小弟和弥罗教自行解决吧唔,苍陵大原的邪诡,如今变得怎样了?”
胤垣眨巴眨巴眼睛,白鼋则是‘啪’的一下拍在了额头上:“唉哟,差点忘了这件事情了。这两个月都在化雨城看热闹,看你们杀得血肉横飞的好生过瘾,差点忘了我还要积攒外功呢。”
白鼋朝坐在一旁品茶的杌云子看了过去:“杌云子长老,那些邪诡,最近在干什么呢?”
杌云子差点没流出眼泪来。
我的少宗欸,你可算是想起来你身上还带着如此重要的使命了。他干咳了一声,放下茶盏,沉声道:“那些邪诡,最近很不好。她们当中,有半步天人境的厉害货色出现两个月间,苍陵大原有三十七座城池沦陷,数百个大小家族彻底覆灭。”
轻轻吐了一口气,杌云子看着白鼋轻声道:“不过,少宗也不用焦虑。消息,被掌教下令封锁了。外人只知道,少宗正带着剑门弟子,在苍陵大原和那些邪诡浴血奋战,救民于水火之中。”
白鼋眨巴眨巴眼睛,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救民于水火?
她倒是没有这个觉悟,对她来说,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或者那些修为低微的下层修士无论死伤多少,和她有半点关系么?
她在乎的,只是胤垣的看法,胤垣的态度而已。
夹了几片从东门外大水中捕捞的石斑鱼肉,丢进了汤锅中,白鼋问胤垣:“相公,你以为呢?”
卢仚憋着笑。
在剑城和胤垣重逢的时候,白鼋叫胤垣‘阴兄’。
到了墨龙城,这个‘阴兄’已经变成了‘阴哥’。
现在可好,‘阴哥’都不叫了,直接变成‘相公’!
还没成亲呢,两个人就俨然一对小两口了也不知道白玄月知道了这事情,会如何想!
堂堂剑门少宗,没有明媒正娶,没有彩礼嫁妆,没有任何典礼仪式,就这么被猪拱了!
啧希望胤垣不会被白玄月拿剑劈死吧!
卢仚做到了方桌旁,操起筷子,也夹了一段还在蠕动着墨鱼触手丢进了汤锅:“水神宫还是有点能耐的,这海里的水族,居然跑到秋雪江的淡水中来厮混了不过,也好,在这里能吃到海味,倒也新鲜!”
卢仚向胤垣笑道:“大哥,大嫂要积攒外功,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路数,但是显然大嫂的事情更重要。这已经拖延了两个月了,不好再延误下去了。”
胤垣点头,他看着白鼋说道:“智深说得有理,小白你的事情,更重要。弥罗教和水神宫,就让他们打去吧。我们,还是先铲除了那些邪诡才最是正经。”
微微顿了顿,胤垣指了指卢仚:“只是,这里如此凶险,小白你有什么防身保命的好东西,多给智深一些。那宋十变毕竟是救了他一命,如今人家落难了,智深在这里筹谋救援之事,也是极有义气的事情,我们得多帮帮他!”
白鼋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然后,她就三枚巴掌大小,通体透明,隐隐泛着银光的剑符:“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三枚剑符,是真仙亲手炼制每一枚剑符,都能放出一道真仙级剑芒杀敌,在元灵天,无物可当,无法不破!”
白鼋随手将三枚剑符递给了卢仚:“智深,你拿去护身吧。不过,这剑符威能实在是太大,贸然使出,怕是会造成不可测的后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随意使用!”
卢仚神色一肃,双手接过了剑符,站起身来,向白鼋肃然道谢。
他心里一阵阵的抽抽。
真仙炼制的剑符?
真的假的?
剑门有真仙?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和太上仙诰一样,这三枚剑符都来自于上界喽?
可是,白鼋究竟有什么好?会有真仙炼制了剑符送下来,送给她防身?
一旁,杌云子等几名剑门的长老,眼珠通红,几乎能喷出火来!
真仙炼制的剑符,在卢仚手上,就是一次性的器具。
但是如果到了他们这些精研剑道的剑门长老手中,哪怕只能从中参悟出些许的皮毛出来,或许就能让他们的境界飙升一大截,甚至突破三万年来,元灵天都没人再能突破的‘天人’妙境!
但是,他们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三枚剑符被卢仚收起,没人敢流露出丝毫的窥觑之意。
卢仚端起酒碗,连干三碗向白鼋致谢。
白鼋得意,朝着胤垣不断的抛媚眼,两人眉来眼去的,眼角眉梢渐渐就有水光涌现。
卢仚看得是又腻味,又羡慕——胤垣这软饭吃得!
但是,似乎,胤垣吃软饭,他卢仚也没少拿好处!
所以,这事情闹得!
啧啧!
白鼋终于想起了,她还要去苍陵大原剿灭邪诡。以她的身份,以剑门的地位,的确不适合插手弥罗教、水神宫的争端。
所以,她带着剑门所属,乘坐虚空挪移阵返回苍陵大原。
但是她也很有大嫂风范的,留下了三千剑门精锐剑卫给卢仚,让这些剑卫充当卢仚的近身护卫!
这事情,闹得卢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虚空挪移阵上光芒渐渐地黯淡下来,而天空突然卷起了一片乌云,起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不多时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而这大雨,一下就是十天十夜。
大雨笼罩了整个弥罗教的领地。
(本章完)
第524章 灭绝手段(2)
第524章 灭绝手段(2)
大雨倾盆,绵绵不绝。
化雨城周边还好,每天都有一名弥罗教长老悬浮虚空,释放法力,驱散雨云。是以,化雨城往西一带,方圆数千里区域, 依旧山清水秀、百花繁茂。
但是除了化雨城,除了弥罗教山门,偌大的弥罗教治下,超级仙朝三十六,强盛国朝一百四十八,附庸小国两千许,还有一应归附弥罗教混生活的中小宗门二十二,修士家族八千九百余, 割据一方的散修大佬两万余人,以上所有势力的领地,都被大雨笼罩。
那些仙朝、国朝的都城,重点大城等,有防御大阵守着,倒是不受大雨侵害。可是防御大阵连续开启,耗费的仙晶、资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中小宗门、修士家族、散修大佬等等,他们各自山门、家族祖地、修炼洞府等,也都有大阵守着,除了资源耗费大了些,对他们的日常起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空气潮湿了一些,湿哒哒的让人觉得憋闷。
除此之外,弥罗教偌大的领地,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水潭等,全都水浪四溢。平地里水深数尺, 如此庞大的领地上,居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农田。
各国、各家、各宗门的稻田、菜园、药田、药林, 尽被水泡;一切农林牧副渔等民生产业,全被大水损毁。尤其是那些深入地下的矿井、矿坑, 大水顺着洞口不断灌了进去,在里面挖掘矿石的矿工、奴隶等,只能无奈回到地面。
一切生产,全都戛然而止,无数普通百姓蜷缩在尚没有倒塌的房屋屋顶,寒风吹着,大雨淋着,一个个呆呆的,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雨降临后的第十三天,卢仚站在化雨城西城门楼上,眺望远处。
西北方向一万两千里,有一座人口十万左右的小城名曰金桔城,那城周边有三千里金桔林,盛产一种蜜香金桔,滋味甘甜,大补元气,是炼制数十种上好灵丹最佳的辅佐药物。
一個马姓家族占了金桔城,依仗这种特殊资源,每年赚得盆满钵满,家族实力很是不错。在化雨城的直辖区域内, 马氏一族的实力可以排入前三十之列,家中更有三名凝道果境的族老,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卢仚眸子里金光闪烁,佛门慧眼可窥伺九幽,洞彻九霄,区区一万多里地,他能清晰的看到正在站在金桔城的东城墙上,一脸愁容的马氏一族老祖脸上最细微的褶子。
三位凝道果境的族老正呼喝着,指挥族人在城墙上捞鱼!
这也是三名颇有生存经验的江湖老手,见到这等绵绵大雨,他们知道事情不对劲,这显然不是自然天象应有的模样。是以,他们正组织族人和外来的散修,施展法术,从城外大水中不断捞起一条条数尺长的大鱼,用法术急速封冻后,藏入储物法宝充当战略储备的口粮。
高阶修士可以吞吐天地灵机,可以辟谷不时,但是城内的普通百姓可没有这种手段。
大雨倾盆,城外庄稼作物毁于一旦,不趁着大水中有大鱼,赶紧多储备一些鱼肉,等大水退了,万一闹了饥荒可怎么办?
“这三位马氏一族的老祖,倒是心善得很!”毫无疑问,这些鱼肉,是为金桔城和周边乡镇里的普通百姓准备的,卢仚对这三位马氏老祖,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在元灵天,能够遇事之时,惦记着普通的百姓,这就很不容易了。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一动,金桔城外,原本有一条秋雪江的支流名为橘红江。这江水宽有百丈上下,从金桔城西北方向蜿蜒而来,一路行径两万多里,最终一头扎入了秋雪江中。
满地水深数尺,早已看不到橘红江的江面在哪里,江水、洪水四处翻滚,一眼望去,天地之间尽是一片浊浪肆虐。
就听一声低沉的龙吟大吼响起,橘红江河道内一抹白光闪过,长有千里的一段水道犹如活物一样翻滚挣扎,伴随着低沉轰鸣,一条白浪从河道中冲出,宛如一根灵动跳跃的长鞭,被无形的巨人紧紧握着,当头一鞭朝着金桔城砸了下来。
卢仚眉头一皱。
这等神通,有点惊人。因为在卢仚慧眼观望下,他居然没发现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出手。
没有任何人为气息,就好像这橘红江突然活了一样,自行产生了意识,化为一条水鞭,主动的朝着金桔城降下了疯狂的攻击。
三位马氏老祖齐声怒骂,他们腾空而起,身边一圈圈发力波纹激荡,抬手就是上百道声势浩大的法术喷泄而出。
金桔城马氏一族,显然也是弥罗教的附庸家族,族人修炼的,都是从弥罗教中传下来的高深法典,对于法术的研究,也颇有几分神妙之处。
马氏一族修炼的是云法,一出手,就是乌云翻滚,雾气升腾,云雾萦绕之间,变幻莫测,飘忽不定,那云气沉重非常,翻卷缠绕,如巨蟒缠身,寻常法宝飞剑被这云雾一卷,品质稍差一点的,当即崩碎破坏,修士若是被卷了进去,自然是被碾成肉饼!
而且这云雾能隔绝目光,隔绝神魂波动,寻常修士若是被这云法卷入,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硬扛云雾中的庞然大力,一点点被磨灭了生机。
这云法,是极强的。
但是这一条千里河道凝成的水鞭,威力更强。
方圆百里的云雾和那一条扭动的白色水鞭轻轻一碰,就听一声巨响,漫天云霞宛如实质的石头,被水鞭抽得支离破碎,无数破裂的云雾碎片好似陨星,‘轰轰’坠落,在下方大水上砸出了一条条高有百丈的巨浪。
马氏三位老祖齐齐吐血,面容惊骇的嘶声尖叫:“城防大阵,全力开启!”
‘嗡’金桔城当即被一团厚重云雾笼罩,厚达百丈的云雾中精光四溢,隐隐有雷霆声从云雾中传来。
这座大阵,是马氏一族耗费了数百年积蓄,请弥罗教供奉的阵法大师为他们建造而成。大阵的杀伤力微乎其微,但是防御力极其强大、柔韧,可以承受照虚空巅峰境大能的狂轰滥炸,足以坚持月余时间不被破坏。
这里是弥罗教的领地,一座城防大阵能够抵挡照虚空巅峰大能一个月,绰绰有余。这段时间,怎么都够弥罗教的大能高手赶来增援了!
马氏三位老祖飞身遁回金桔城,目露惊色,看着那条继续当头砸下的水鞭。
只是一鞭,一声巨响,金桔城的城防大阵被崩塌了小半,厚达百丈的云雾被削去了三十丈之多。巨大的震荡涌入城内,城中修士倒是无什大碍,但是近十万普通百姓,则是被一击统统震杀!
凡人之躯何等孱弱,只是大阵被震荡,透入的一丝半点微不足道的余波,就令他们五脏六腑崩碎,身躯几乎崩成了一团血浆。
好些马氏族人齐声咒骂,哀鸣。
这些凡人当中,好些是他们的姻亲、眷属,更有他们亲近的丫鬟侍女、家丁侍卫的亲族等等整个金桔城,就是以马氏一族为核心的一个大家庭,可是现在,几近十万凡人一击死绝,好些马氏族人悲从心生,更有年轻族人不由得流出眼泪来。
那水鞭缓缓提上天空,然后又是一击重重砸落。
卢仚猛地冲出化雨城,他身体一晃,就到了金桔城上空,右手朝着天空轻轻一拍,纯粹的肉体力量爆开,高空浓云伴随着一声巨响,硬生生破开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巨型手掌形空洞。
白色的水鞭,更是被卢仚一掌轰得粉碎,漫天大水呼啸着砸落,在城外砸出了滔天巨浪,城外金桔林,硬生生被大水冲毁了无数,看得城内马氏一族好些族人心痛如绞,差点没昏厥过去。
卢仚冷哼一声,右手一挥一甩,顿时大片充满浓郁生机的青光照耀全城。
被余波震死的近十万金桔城凡人百姓,他们神魂还没来得及消散,身躯内还有一丝生气残留,青光一旋,无穷无尽的生机沁入残骸,顿时血肉重组,五脏六腑急速愈合,一波波生机洗荡全身,稳住了神魂,将神魂和肉体重新弥合一体。
短短几个呼吸间,被震杀的百姓纷纷复苏、苏醒,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向四周张望。
马氏族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呆滞了许久,马氏三位老祖朝着卢仚深深鞠躬一礼:“马氏一族,永感鲁道友恩德!”
卢仚一挥手,沉声道:“小心防范罢,这事情,还没完。”
马氏一族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他们下意识的朝着西边无边的领地望了过去。
他们金桔城被这水鞭一击,差点全军覆灭,侥幸有卢仚这位大能出手援助,那些被震杀的百姓已经死了,却又硬生生被救活了。
这是金桔城的幸运!
但是除了金桔城,弥罗教偌大的领地,如此多的城池,如果都受到了如此诡异的攻击哪座城池能扛得住?
“这下,百姓要遭劫了。”
“杀千刀的,哪个杂碎想出的这种绝户计?”
卢仚转过身,看向了秘府的方向,沉吟不语。
(本章完)
第525章 灭绝手段(3)
第525章 灭绝手段(3)
秋雪江下。
水神宫已经在这里构建了一片华美的宫殿建筑,布下了长达万里,厚达数千里的庞然大阵。
无数修为强悍,气息肃杀的水族手持各色旗幡,站在大阵各处,配合阵法中急速运转的磅礴法力,催动水脉, 兴风作浪。
元灵天的水系,可谓是一个整体。
以上百座类似瀛渊、炎池这样的大洋为核心,数以百万计的大江大河为主脉,其他恒河沙数的大小河流为支脉,更有无法计数的湖泊、水潭、溪流遍及天下,因此形成了笼罩整个元灵天的庞大水脉。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一个修士法力足够,他完全可以借助一条大江大河的力量,逐渐将自己的影响力, 遍布整個元灵天!
只是,这需要的法力,堪称恐怖,就算是天人境大能也做不到!
但是水祖和水神宫联起手来,他们却隐隐有了几分这样的威能。
无数年来,水祖看似在瀛渊养鱼、隐居,实则他每隔若干年,就会跑去各大水系的源头,以秘法祭炼那些水系的源头水眼。
而水神宫,他们在水法的造诣上不如水祖,可是他们家大业大, 在各大水系中建造龙宫水府,点化无数的水族为其羽翼。
这些龙宫水府, 也都建造在了各大水系的要害部位。
若将元灵天的水系看做一个人的躯体,那么水祖就是占据了这具巨人之躯的‘头颅’要害, 而水神宫,则是在这具巨人之躯的关键神经节点上做了手脚。
两者相加,产生的融合效应,威力堪称恐怖。
正中一座巨型宫殿内,一片百里水域图闪耀着灵光,水祖手持一面令旗,悬浮在水域图上方,眯着眼,看着下方变幻莫测的光影。
这百里水域图中反馈的,正是如今弥罗教领地上洪水泛滥的场景。
灵光闪烁中,不时可以看到一条条形如蛟龙的白光一闪而过。水祖突然一挥手中令旗,就看到水域图中,一条白龙腾空而起,牵动数千里、数万里的水脉,化为长鞭朝着一座座城池、一座座乡镇呼啸着砸落。
一些仙朝的都城、重要城池,都有实力强大的修士驻守,那些仙朝的实力强横,底蕴足够,布下的防御大阵连半步天人境的修士也能抗衡一二。
这些白龙所化的水鞭,只是震得这些城池震荡不已, 却无法攻破城池,对城内黎民造成杀伤。
但是一些普通城池,一些普通的村镇等等, 则是一鞭之下,尽成粉碎。
无论修士,无论凡俗,乃至所有的城池建筑,无数宫殿楼阁,全都化为残肢断臂、残垣断壁,被洪水一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数生灵在临死之时哀嚎,怒吼,发出声嘶力竭的咒骂和诅咒。
这些临死的怨气,还有无数的冤魂,被洪水裹挟着,顺着浩浩荡荡的大水,循着原本一条条大江大河的河道,呼啸着冲向了一处处龙宫水府。
这些龙宫水府中,都设置了一个个巨型的法坛,上面供奉着一个个小小的黑色葫芦。
无数冤魂,无穷怨气,无法计量的煞气、死气、各种负面力量,化为肉眼可见的黑色洪流,不断被这些黑色葫芦吞纳进去。
这些黑色葫芦微微摇晃,表面有复杂邪诡的纹路闪烁,这些冤魂、怨气,无量的阴邪之气,顷刻间就被炼化为一缕缕幽森的黑光。葫芦一震,这些黑光就破空飞遁,循着水脉的牵引,一路蜿蜒流转,循着一条条大江大河,一路急速飞驰到了秋雪江。
水祖的上方,一座巨大的十八层宝塔悬浮在一片乌云上。宝塔通体漆黑,隐隐透明,每一层宝塔中,都隐约可见一尊造型狰狞、扭曲的神像盘坐不动。
无量黑光不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不断注入这座黑色宝塔。
那些神像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吞噬这些蕴藏了无穷邪力的黑光,神像周边黑气升腾,祂们的身躯隐隐蠕动,好似随时会化为活物冲出宝塔,屠戮天地、灭绝众生。
俪归流等水神宫长老站在宫殿门口,看着水祖放手施为,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水祖下手太狠,这等大阵,调动亿万里水域,将弥罗教的整个领地化为泽国,击杀无法计数的修士、百姓这等杀孽,实在是可怖。
元灵天的修炼界毕竟曾经被极圣天的佛门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过,是以,佛门的一些教义,在如今的元灵天修炼界,还是有所传播的。
比如说杀孽啊,运数啊,报应啊,因果啊如此种种,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他们越是清楚,世上有些东西,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若是肆意胡为,杀戮无数,这修士哪怕能横行一时,最终也免不得身死道灭。
元灵天过去三万年内,有不少魔道、邪道的大能崛起,横行一时,威慑四方。但是无论他们生前有多么的魔焰滔天,他们的兴盛期,往往不到千年,就被打得神形俱灭。
那些魔道巨擘、邪道大能,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无非是杀戮一些百姓,祭炼一些邪法。就算元灵天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修炼血道的魔头,他也不过是屠戮了三个仙朝!
而水祖这一下,弥罗教直接掌控的三十六个仙朝的领地,还有这么多王朝、这么多小国,可全都被他坑了进去。这得死多少人?这得造多少孽?这得结多大的因果?
水祖孤家寡人,万一事情不对,拍拍屁股就走
一切报应,可都要落在他水神宫的头上!
大阵已经运转了大半个月,俪归流越想越是心中不安,他终于按捺不住,轻咳了一声,上前了几步,轻声道:“水祖前辈,前辈滔天法力,晚辈们都是见识了只是,这等施为,似乎于弥罗教自身无损,反而杀伤了太多黎民百姓!”
水祖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里一抹邪异的水光闪烁,他淡然道:“怎么?这才死了些许蝼蚁,你们就承受不住了?呵呵,就这样,你们哪里来的胆子和弥罗教竞争?”
摇摇头,水祖淡然道:“放心吧,我这绝户计,对你们只有好处,绝无任何害处。”
抿嘴一笑,水祖轻声道:“弥罗教若是不想自家根基被毁,他们就必须和我们硬碰硬,但是我这大阵,他们破不了,绝对破不了!”
“既然破不了,他们就只能低头认输。你们花费那么大代价请我相助,不就是压弥罗教一头么?”
“只要弥罗教认输了,那秘府中的诸般物件,自然就是你们的了。”
“不仅如此,只要你们水神宫这次能够压得弥罗教低头,你们自然可以取而代之,未来在元灵天的排名,水神宫可就是前五之列的超级宗门!”
“甚至,这次我等掀起这般大洪水,断绝弥罗教在世俗的根基,这等手段,这等实力,被其他宗门看到了,自然会心存忌惮。以后,就算是剑门,可也要对你们水神宫高看一眼!”
俪归流苦笑道:“晚辈就是害怕,好处还没到手,我们会被元灵天各大宗门群起而攻!”
水祖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绝对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这样的道理。这仅仅是你水神宫和弥罗教的冲突,关其他宗门什么事情?”
“尔等,还是太纯良、太心软了一些不过,也难怪,修炼水法之人,天性淡泊,性格多柔软,一些厉害、黑暗之处,你们不懂,也是应该的!”
“你们以为,我们下狠手,将弥罗教逼到这种地步,其他宗门会出于‘正义之心’、出于‘天理公道’,出手帮助弥罗教对付我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最多坐山观虎斗,巴不得你们两家两败俱伤!”
“甚至,如果我说,弥罗教假如能撼动我这大阵,甚至会有宗门落井下石,背后打他们的闷棍,给他们拖后腿你们信不信?”
水祖笑道:“你们,且安静看好就是。要论对人心的把握,我比你们多活了几万岁,我比你们更懂人心我比伱们,更懂修炼之人的心全他-娘-的漆黑的!”
俪归流和一众水神宫长老,不吭声了。
虚空中,越发密集的黑光伴随着凄厉的怪啸声不断飞来,不断注入黑色的宝塔。
这宝塔的色泽越发深邃,逐渐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恐怖气息这股气息,就好像直面死亡,俪归流等人也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却只觉得骨髓、神魂都被这股气息冰冻了,一个个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水祖以这大阵,击杀了多少弥罗教领地中的修士和百姓?
万亿,有没有?
万亿亡灵,以及衍生出的怨气、邪气、死气、煞气等等,全都被这座大阵抽取后注入这宝塔这宝塔就算原本是一堆废铁,也已经衍生出了滔天的凶焰!
更不要说,这座宝塔祂本质看上去就如此不凡!
水域图中灵光闪烁,一条条白龙升腾,一条条水鞭怒展,一座座城池不断被彻底摧毁。
化雨城东门之上,卢仚、宋无法等人,纠集了一批半步天人境的大能,结成云阵,缓缓向秋雪江下的水府逼近。
弥罗教,必须作出反应,而且必须是最强势的反应。
否则,真如水祖所说的那样,弥罗教在世俗界的根基,都要被挖断了!
化雨城中,虚空挪移阵不断闪烁,来自弥罗教各大附庸仙朝的顶级高手,一个个面色阴沉的,不断从挪移阵中走出。
其中,悍然很有一些半步天人境的仙朝老祖出现!
(本章完)
第526章 灭绝手段(4)
第526章 灭绝手段(4)
漫天乌云,倾盆大雨。
雷霆偶尔闪耀,照亮了黑漆漆的人间。
厚重的云层下方,借着电光闪烁那一瞬带来的光亮,可以看到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浮空飞舟,又或者小型的浮空洞府。
这些飞舟、洞府,小心的和化雨城、秋雪江保持着距离。
在那些飞舟、洞府上, 可以看到修士出没,他们非常警惕而谨慎的,眺望着这边的动静。
毫无疑问,弥罗教和水神宫的争斗,已经引发了元灵天各大势力的注意。这些修士,都是那些大势力派出来的探子,他们想要弄清楚, 两大宗门如此争斗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们争夺的利益足够大, 那么某些大势力也不介意在背后推一手,或者干脆卷起袖子亲自下场。
甚至,直接趁着弥罗教和水神宫两败俱伤的时候做点什么,如果能够直接抹杀了弥罗教和水神宫,那么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两块大肥肉,谁不想咬一口?
一座精巧的浮空竹楼内,两名生得清癯出尘的老人轻轻笑着。
“这次,弥罗教吃亏了。”
“是啊,谁能想到,水神宫有这样的手段?”
“不过,这次之后,水神宫的那些龙宫水府, 怕是要保不住了。”
“没错,原本以为,这些龙宫水府,只是愚弄一些愚夫愚妇, 弄点香火、血食,积攒一些爪牙走狗,无伤大雅的事情。真没想到, 这天下水脉之力一旦调动,居然有如此威势?堂堂弥罗教,嘿嘿,这世俗的根基之地若是被人清洗一遍,啧啧!”
两名老人,还有其他飞舟、洞府中的众多修士,同时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元灵天,修士的寿命是有极限的,就算是半步天人境的修士,寿命终究会终结。一个大宗门想要维持鼎盛状态,必须有绝代天骄,不断的突破、突破,维持宗门的尖端战力数量不变,甚至更加强大。
偌大的弥罗教,数以兆亿计的世俗生灵,每年从中精挑细选数以百万计的天才弟子纳入门下,让他们苦苦修行,三万年来,也不过积攒了数十名半步天人境的大能!
如果弥罗教的世俗领地, 那三十六个仙朝, 以及大大小小众多国朝被水神宫彻底清洗一遍,所有世俗百姓全部陨落他们的门人弟子的基本盘崩溃,他们未来很多年,能够收录的门人弟子,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全都要崩盘!
没有足够多的天才妖孽,你怎么去培养足够多的半步天人境大能?
没有足够多的新晋大能,等宋无法这群老家伙全部阳寿耗尽陨落后,弥罗教的衰败显然易见。
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只要水神宫灭绝了弥罗教的世俗附庸,这种衰败将会是注定的,不可避免的——除非弥罗教豁出去一切,从别的大势力那里抢夺足够多的世俗子民回来但是,其他大势力怎会惯着你?
宋无法他们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水神宫这一场大洪水,实实在在的打在了弥罗教的七寸上。
脚踏浮云,朝着秋雪江水府不断逼近,宋无法朗声道:“水神宫,这是自取灭亡。这等灭绝手段,可以用在我弥罗教身上,难道就不能用在其他宗门身上?”
“此次事件过后,水神宫当被人群起而攻,灭绝之日,绝对不超过百年!”
宋无法信誓旦旦的对水神宫未来的命运做出了决断。
远远近近,数千条飞舟,数百座洞府内,无数修士听到了宋无法的话,很多修为精深的大修士纷纷点头,这话说得对,等这次弥罗教和水神宫的冲突结束之后,水神宫的命运是注定的!
不说彻底灭绝水神宫的传承吧他们这些年来设置的龙宫水府,是注定要被清算的,他们点化的无数水族,要么被杀,要么被吃,要么被强迫加入其他的大宗门、大势力,绝无其他道路可走。
围绕着秘府十二根水柱,在水祖的大阵加持下,三百六十五根亮晶晶的水晶柱子从秋雪江内冲天而起,高有万丈,直径百丈的水柱通体晶莹,内有无数鱼龙虚影急速流动。
这些鱼龙光影盘旋缭绕之间,牵引着天地间无穷无尽的水汽汹涌而来,在虚空中化为一片蔚蓝色的大水,巨浪翻滚,迷雾漫天,无数水族藏身其中嘶声呐喊,惊得天地一片摇晃。
卢仚感受着面前这座大阵浓厚的水汽,他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手中的水龙骤然膨胀千百倍,一条白龙翻滚不休,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卢仚隐隐感受到,他有足够的底蕴,争抢面前这座大阵的操控权。
甚至是水祖那面用来布阵的先天玄冥旗,他也有一定的把握,从水祖的手中硬生生的抢夺下来。
卢仚对水法的领悟,对水之大道的掌控,显然超过了水祖!
这是三眼神人图带给他的超强底蕴,远远胜过了元灵天所有修饰的底蕴。卢仚也就是境界还略微低了一点,没有突破到所谓的半步天人境,但是要论底蕴和实力,他已经压过了元灵天几乎所有的修士。
但是,卢仚需要这一场大水,他需要将这场争斗延续下去。
搅混水嘛你不打不闹的,怎么搅混水?
所以,稍稍感知了一下面前的大阵,深深的看了一眼悬浮在大阵上空,覆盖数万里的那一片先天玄冥旗,卢仚摇摇头,手一指,一道狂风冲天而起,化为一道高有百里的风刀,嘶吼着向前冲去。
细细的风刀带起漫天青色光辉,青光拉出数百里长短,带着刺耳的撕裂声轰入了大阵。
‘嗤啦’一声巨响,大阵中水浪被硬生生劈开了千里长短一条细缝,有数万水族不幸正在这风刀劈过的轨迹上,当即被劈成两片,鲜血迅速融入了翻滚的水波中。
水,至柔,至韧
风刀撕开千里水波,但是大阵之力尚未催动,单凭无量水波自身的水性,大浪一卷,卢仚撕开的这条缝隙就被大水抹平。
卢仚点点头,双手结印,一声大吼,他身后一根根高有百里的风柱冲天而起,起先是无形的风,随后风柱逐渐化为肉眼可见的白色青色最后,数百根风柱变成青黑一片,内部凝聚了无量风力,缓缓旋转着朝着前方大阵冲了过去。
双手一放,风柱轰进了大阵,卢仚还不忘大吼一嗓子:“兀那水神宫的贼子,将我十变兄交出来!”
一根根风柱轰进了大阵,掀起了滔天巨浪,绞杀了无数鱼虾龟鳖。
大阵中,那些咋咋呼呼的小水族一個个吓得尖叫,甩开膀子就往四周乱窜。但是风柱前行的速度比这些小水族逃跑的速度快了百倍不止,一根根风柱卷起无量水波,一路蜿蜒前行,不知道绞杀了多少鳞甲之辈。
只是,大阵中,手持旗幡的众多龙属一声冷哼,手中旗幡轻轻一晃,三百六十五根水柱一阵旋转,四面八方无量水汽翻滚而来,卢仚放出的风柱只在浓厚的水雾中挣扎了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无量水汽彻底荡平!
这就是水阵让人头疼之处。
祂不算太坚固,不算太结实,祂的绞杀之力也不算很突出,你的攻击可以轻松的在水阵中轰出一条条通衢大道,撕开一道道巨大的缺口但是,也仅此而已。
无穷无尽的水,绵绵不绝之力,你可以暂时的占据一点上风,但是随着水汽的补充,随着大阵积蓄的水力越来越强,你的一切攻击最终都会被那绵绵而来的大水洗荡一空,无法对这座大阵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
除开卢仚,也有其他弥罗教的精英弟子出手。
大片雷霆,无数闪电,乱杂杂的轰进了大阵。
更有天火,陨石,乃至大日之光,各色星辰之力,犹如暴风骤雨一样,胡乱坠入了大阵中。
每一击都威力无穷,好些实力达到了照虚空境界的弥罗教高手,他们的法术轻轻一击,就能在大阵中炸开一个百里方圆的大缺口。
但是无量水力翻滚而来,任凭你对大阵狂轰滥炸,无论你对大阵造成多大的损伤,大水一卷,一切损伤、一切缺口顷刻间愈合这些攻击,甚至连阵法枢纽中,掌控大阵运转的那些龙属的鳞甲都没能碰到分毫。
不仅如此,随着大阵不断的运转,大阵中积蓄的水汽是越来越厚,水力越来越强。
渐渐地,卢仚等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厚重无比,色泽发黑的水墙。
这座水墙内,积蓄的先天后天水之精华已经凝炼宛如实质,乍一看去,水墙好似一整块巨型的水晶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光润无比。
照虚空境的弥罗教高手放出的本命玄法,到了这时候,只能在这座水墙上破开里许直径的大坑,再也难以渗入大阵深处!
宋无法等弥罗教的太上长老看到眼前如此形式,不由得轻轻摇头。
“罢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弥罗教下手太狠所谓月缺难圆,勿怪吾等言之而不预也!”
卢仚抿了抿嘴。
宋无法他们,是要将弥罗教那件压箱底的物件拿出来了么?
卢仚还真好奇,这件重器倾力一击,究竟有多强的威力呢!
(本章完)
第527章 灭绝手段(5)
第527章 灭绝手段(5)
四候浑天仪。
这是弥罗教开宗老祖,于无数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一件奇珍。
此宝,哪怕是在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中,因为弥罗教在极圣天佛门第一波攻击中就死伤惨重,门中大能高手几乎死亡殆尽,已经没有足够底蕴动用这件重器, 是以,除了弥罗教极少数核心高层,无人知晓弥罗教还有这么一件压箱底的宝物。
弥罗教历代高层,将此宝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但是时至今日,这件威能堪称恐怖的重器, 居然从未动用过。这种事情, 在元灵天无数宗门中,也是奇葩一份, 别无分号。
宋无法厉声下令。
在场的十九名弥罗教太上长老鱼贯而出。
他们身后,又跟上了来自弥罗教三十六个附庸仙朝的半步天人境老祖,一共凑齐了三十六名半步天人境的大能。
四候浑天仪,想要动用祂,最低的底线,要么是四名天人境大能。要么是三十六位半步天人境大能,加上一千零二十四名照虚空,一万两千九百六十名凝道果境高手的辅助。
弥罗教弟子,在四周布下大阵,严加防范。
三十六位半步天人,其他照虚空、凝道果境的高手按照宋无法的喝令, 按部就班站定了方位。
大阵起处,弥罗教特有的发力融合特效发动,这么多高手、大能的法力化为一道道流光,在万多人之间往来流转,最终全都汇聚在了宋无法体内。
宋无法的身躯,骤然变成了纯透明态,无量光芒从他体内透出,他已然化为一尊近乎纯能量态、纯法力态的恐怖存在。
一声长啸,宋无法仰面看天,一道白光从他嘴里喷薄而出,直冲万里高空,在离地万多里的虚空中,一座直径百里,通体萦绕着无量星光的奇珍冉冉浮现。
一颗人头大小的星核为核心,外面有八万四千条拇指粗细的光圈,以这颗星核为共同的圆心,循着复杂而曼妙的轨迹旋转着。
这些组成同心圆的光圈,转速有快有慢,方向有顺有逆,轨道角度大小不一,每一条光圈上,都有极其古老的道箓符纹,组成了一颗颗元灵天虚空星象图中的星辰之名。
这就是四候浑天仪!
自弥罗教开派先祖得到祂后,这件重器, 还是第一次公然在元灵天现身!
漫天白光炽烈, 虚空剧烈的,以极其可怕的高频震荡着。随着这剧烈的震动, 方圆十万里内,乌云被一扫而空,露出了青巍巍毫无杂质的虚空。
白光在青空中穿梭,凝成了奇异的光华,所有人呆呆的看着头顶这一片青白色不断闪烁的虚空,就感觉,好像有一块绝大的青白色宝石,悬浮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天地灵机,大道道韵,于此彻底凝固。
除了四候浑天仪不断向四周扩散出的浓郁道韵,其他一切驳杂力量,全都被洗荡排斥,不能留存丝毫。
唯有秋雪江上的大阵,先天玄冥旗爆发出刺目的玄光,发出沉闷的呼啸声。巨大的旗帜剧烈的颤抖着,无量水汽不断注入这件彼岸境十重天的灵宝,这才勉强抵挡住了四候浑天仪散发出的恐怖波动。
卢仚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件单单本体体积就有百里大小的重器。
这宝贝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四周,无量混沌浑浊、黯淡无光的星辰天图骤然亮起。一道明悟从卢仚神魂中生出——此宝,与他有缘!
不过,既然这是弥罗教压箱底的重器,弥罗教都是他的了,这件宝贝,理所当然就是他的!
四面八方,数以千计偷偷窥伺的飞舟、洞府,倾尽全力向四面八方逃窜。
有大修士在嗔怒咒骂:“弥罗教,你们好深的心机这等重器,外界居然一丝风声都没有亏你们藏了这么多年!”
更有直接来自剑门本宗的耳目,修为达到半步天人境的大能目光闪烁,一边御气飞遁,一边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宝贝?这是什么宝贝?此宝,似乎比当年太上留下的本命法剑威能还要宏大弥罗教守着这等重器机密,不宣于人,他们图谋不轨!”
如此重器,几乎已经足以逆转元灵天百强宗门的格局!
弥罗教守着这样的重器,一丝半点风声都没泄露出来这,扣他们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那是一点都不冤枉他们!
更有其他大宗门的耳目自由发散思维!
元灵天的大宗门,正在紧锣密鼓的,按照剑门的意志,筹备对极圣天的全面攻伐。在这场跨界攻伐的大战中,剑门的主力,自然是要倾巢而出的!
若是剑门的高手全都跑去了极圣天,元灵天老巢这边,被弥罗教用四候浑天仪来上这么一下乖乖不得了,弥罗教这是要翻天啊!
一名魔道巨擘派来的心腹弟子则是在冷笑:“蠢货,如此重器,居然在今时今日拿出来现世就不怕剑门在攻伐极圣天之前,先把你弥罗教抹杀么?”
“噫?似乎,可以操作一二?呵呵!先让他们这些名门正派打出脑浆子来!”
四候浑天仪放出的气息逐渐扩散,一团白光弥天极地,恐怖的气息向四面八方扩散出老远、老远就好像一块巨石砸进了一个池塘中,涟漪已经扩散到了这個池塘的边缘地带。
剑门本宗,山门深处,正在祖师堂面壁思过的白玄月猛地一跃而起。
他大踏步走出祖师堂,抬头朝着东面虚空望了过去。
那股强大得让人窒息的恐怖气息!
“是弥罗教的地盘?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想要做什么?这是什么宝贝?”白玄月的面皮一阵阵的抽搐,一股邪火从心头涌出,恨不得拔剑乱砍一通!
之前剑城覆灭,地肺熔炉彻底毁掉,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查出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剑门的底蕴,就这么被斩掉了一大块,甚至影响到了上界授意的,对极圣天的攻伐大计,这已经让白玄月头疼不已,这些天正蹲在祖师堂里调节心情呢。
弥罗教,居然又闹出了这么一手?
白玄月在祖师堂,和当年那位太上至尊留下的本命法剑朝夕相处,他深深的明白这件本命法剑有多恐怖的威能!
以白玄月如今的修为,他能发挥出这柄本命法剑百之二三的威力,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这四候浑天仪散发出的气息甚至比那本命法剑强出了十倍不止?
面皮一阵青红不定,白玄月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一名白发白须,身材高大,面孔红润的白衣老人,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正皱着眉头眺望着东方天空。
“太爷爷!”白玄月二话不说,一头磕在了地上。
白玄月的太爷爷白诛,三万年前,那名拯救了整个元灵天的太上至尊嫡亲的孙儿,如今剑门辈分最高、最尊贵的存在。
白玄月心知肚明,元灵天其他宗门有没有天人境大能他不敢确定。
但是白诛,实实在在的天人境大佬!
他是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那位太上至尊,以本命精血淬炼过身躯,凝聚了‘至高剑体’的恐怖资质白诛其实,早已可以凭借自身实力飞升上界,只是奉命留在元灵天,作为剑门镇压八方的底牌。
白诛性情淡泊,常年在剑门后山幽谷隐居,练剑,除了每年要更换百来个贴身的小丫鬟外,并无其他爱好,很多剑门高层,都不知道自家还有这么一个老怪物存在。
没想到,弥罗教祭出一件重器,就连白诛都惊动了!
背着手,静静的感受了一番四候浑天仪发出的恐怖威势,白诛眯着眼,幽幽说道:“攘外必先安内啊,玄月可不能为了完成上界的谕令,把自家老巢给弄丢了。”
白玄月也眯起了眼睛,他幽幽道:“所以,屠灭弥罗教?”
白诛轻轻摆了摆手:“看看这动静此宝威能,堪称恐怖哪里有让自家人动手去拼命的道理?他们不是和水神宫打得厉害么?”
白玄月点了点头:“推波助澜,让他们内耗?”
白诛点了点头,抿嘴一笑:“攻伐极圣天,其实不算什么大事,那极圣天,反掌可灭。攻伐极圣天最主要的目的白鼋有和你说?”
白玄月眨巴眨巴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白诛用力闭上了眼睛:“乃是,她也不知道,或者,没放在心上但是老祖的心思是,元灵天不需要这么多宗门。有些宗派传承,可以灭之只是,不能由我们剑门出手。”
“攻伐极圣天,是借刀杀人。”白诛淡然道:“不过,能够在元灵天内就把事情办好,何必跋涉虚空,耗费这么大力气?”
白玄月懂了。
明了!
悟了!
他微微一笑:“那,不仅仅是弥罗教和水神宫影楼和圣阳宫也打得正热闹,影楼颇有不支之势那胡天君,却和我是多年的交情!”
白诛微笑点头:“去吧,去吧,小心行事。圣阳宫有一座九阳圣鼎,对我这等老人,极有温补之效。”
白玄月再次懂了。
明了。
悟了。
(本章完)
第528章 灭绝手段(6)
第528章 灭绝手段(6)
水神宫,天华仙朝。
这是水神宫治下,领土面积最大,人口最稠密,市井最繁茂,出产最丰富,每年给水神宫提供的天才弟子数量最多, 质量最好的附庸仙朝。
其皇都天华仙城,更是比邻云泽。
这是一座比剑城外洗剑池更大了两倍有余的大湖,烟波浩渺,水深千里,内有水神宫设立的最大龙宫,蛟龙潜伏, 水怪无数, 更出产无数水属性的灵药、灵材、奇珍异宝, 是水神宫最重要的资源点,在水神宫的各处重要据点中,排名可挤入前五之列。
水神宫和弥罗教火并,水祖布下恶毒大阵,洪水席卷弥罗教领地,天华仙朝自然早有准备。天华仙城防御禁制全面开启,城墙和各处要害,都有大能修士枕戈待旦,严防弥罗教的报复。
天华仙城四周,云泽自然不用提,无数水族大军早已备战。天华仙朝最强的几支禁卫军团,也已经全副武装,列下大阵, 在军营中严阵以待。
天华仙朝现任皇帝更是公然宣称, 若是弥罗教胆敢派出高手突袭,哪怕是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 他也一定会统辖大军,亲自将其斩杀当场。
他更是亲自披挂上阵,每天都乘坐飞天战舰, 在天华仙城四周巡视。
悬挂着天华仙朝皇室徽章的巨型飞舟在低空缓缓划过时,地面上,无数修士、黎民纷纷顶礼膜拜,向站在船头,通体缠绕着森森云雾、缕缕水汽的皇帝高呼‘圣寿无疆’!
然后,站在船头的皇帝陛下,就看到了西面极高的天空中,一点白光闪烁。
虚空震荡,大地隐隐如水波一样起伏。
高空中,无形的力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天华仙城上空的流云,被无形力场撕扯成了一条条、一缕缕的丝带状。狂风乍起,呼啸着向远处吹去,皇帝下意识的向城外云泽望了过去,却惊讶的发现,绵延近百万里的云泽,居然光洁如镜, 没有一丝水波。
好些水族站在平坦一片的水面,骇然向四周张望着。
甚至有几个种金莲境界的虾兵,尝试着推波助澜, 掀起浪头。
但是一股绝强的力量掌控了虚空,一切和水、浪、漩涡等相关的道韵、灵机,全都被这股力量驱散,虾兵们倾尽全力,法力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损耗殆尽,却没能掀起半点儿浪花。
“这”
皇帝骇然失声:“速速去询问宗门长老,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人耶?还是重宝?”
这样的气息波动,让皇帝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灭顶威胁。
如果是人?
谁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危机散播到这里?
天人境大能能做到么?
按照天华仙朝的典籍记载,天人的确有着改天换地、灭绝一方的恐怖实力,但是天人,天人,他们毕竟也还是‘人’他们的力量也有极限!
一波一波让人五脏六腑不断翻滚,体内法力彻底凝固,就连神魂都位为之死寂的恐怖波动席卷而来皇帝身体哆嗦着,下意识的直觉,这不是天人境能制造出的动静!
秋雪江上,四候浑天仪旋转着。
白色的光芒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宋无法双手结印,引动阵法不断运转,无穷量的法力不断注入四候浑天仪中。
白光笼罩虚空,宋无法面前,出现了一面长宽百里的硕大光幕。
光幕中山川河岳虚影闪烁,无数城池乡镇化为刺目的光点出现在光幕上。若是有水神宫的高层在此,就会发现,这光幕中的影响,分明是水神宫治下各大仙朝的江山社稷全图。
宋无法神魂投入光幕中。
于是,一个细小的光点在光幕中急速扩大,顷刻间,天华仙城的全景就出现在光幕里。
宋无法结印,然后一口真气吐向了四候浑天仪。
四候浑天仪上一条光带开始急速转动,伴随着‘隆隆’巨响,所有人都觉得四周虚空一阵天旋地转,恐怖的力量当头碾压下来,列阵的弥罗教弟子只觉身上好似被一座大山碾压,再也无法动弹一根手指!
弥罗教弟子都是如此反应,秋雪江上,滔天水墙中,无数低阶水族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就在水墙中无声无息的化为最细小的血肉微粒,大片水墙当即变得猩红一片。
极高的高空中。
高出了元灵天的世界隔膜,无垠虚空中,一颗星辰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强光。这光急速闪烁,和四候浑天仪那条正在急速旋转的光带散发出的高频闪光频率完全一致,而且光芒的色泽、亮度、对应的道韵法则,也完全一致。
下一瞬,这颗星辰通体爆发出的强光骤然向内塌缩。
只是一闪,这颗星辰就变得黯淡无光,好似变成了一团黑漆漆没有任何力量的大石头。
一根长有数丈,比牛毛还细的星光从星辰核心处激射而出,瞬息间就跨越无量虚空,一头扎进了元灵天世界隔膜,笔直的朝着天华仙城坠落。
一切,都在万分之一個弹指间发生。
天华仙城内外,无数天华仙朝的皇族、大臣、高手修士、平民百姓,全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一缕极细的星光,就命中了天华仙城的核心位置。
下一瞬,一团星光迸溅,一个直径万里的半球状星光罩闪耀着肉眼无法直视的强光,将天华仙城,以及周边的几座军营整个包裹在内。
星光飞旋,沉重,精炼,宛如无数坚硬无比的磨具在疯狂的消磨光罩中的一切。
天华仙城,连同那位心高气傲的皇帝陛下一并,所有的建筑,所有的阵法,所有的禁制,连带地下的所有设置,什么密室、暗殿、灵脉、暗道等等,在弹指间就被消磨一空。
所有有形有质的‘物理存在’,在那弹指间化为一道道庞大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能量洪流,顷刻间融入了这个巨大的星光罩子里。
下一瞬,星光罩好似一颗硕大无朋的雷珠,无声的爆发开来。
一道道强光撕裂大地,扭曲虚空,璀璨的星光带着星球在天轨上运转的自然巨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这天轨之音,凡俗百姓根本听闻不到,寻常修士也没有丝毫感悟,他们和这恢弘巨音相遇的一瞬间,整个人从肉体到神魂就彻底的湮灭。
唯有修为在凝道果境以上的高手,才能勉强听到那恐怖的巨响轰鸣。
但是他们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他们的神魂就急速燃烧、崩解、消融、湮灭只有极少数有至宝护体的大能修士,能够一边吐血,一边倾尽全力朝着远离这巨响的方向逃窜,其他修士听到,就瞬间陨落!
强光所过之处,大地消融,虚空扭曲,云泽的湖水瞬间消泯无形,无数生灵凭空湮灭。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整个元灵天都因为这一击,而微微的战栗。
这是元灵天天地意识作出的最本能的反应。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沉睡的巨人,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突然有人用一根极长极粗的烧红的钢针,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胳膊。
不致命,但是这种外来的伤害,让巨人感受到了痛苦和不安。
强光只持续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悄然散去。
天华仙城消失了。
原地留下了一个直径十万里,最深处有近千里,光洁无比的圆形凹坑。
一旁的云泽掀起了滔天大浪,巨浪翻滚着冲入这个崭新出现的大坑中,‘哗啦啦’水声不绝,不需要多少时间,这里就会变成一座大湖,云泽的水域又能扩张一截。
天华仙城连同周边无数城镇,数以百亿计的百姓黎民,无数修士,无数豪门大族在这一击中,尽成粉碎!
被水祖的大阵攻击,弥罗教治下的那些仙朝都城,还有高手可以带着大群生灵逃出生天,毕竟洪水说实在的,杀伤力也就这么一回事,再滔天的洪水,对修士高手也没什么效用,无非是欺负一下普通老百姓而已!
但是四候浑天仪直接牵引天星之力降下灭顶之灾就算是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只要位于星光轰杀的核心区域,也会被打得烟消云散!
宋无法继续运转大阵,操控四候浑天仪,将目标锁定了水神宫治下,排名第二的仙朝尚德仙朝的皇都。
瞬息之后,一道星光从天而降,尚德仙朝的皇都也顷刻湮灭。
然后,是排名第三的仙朝皇都。
又只是一击,又是一座皇都,连带着四周十万里内,无数的城镇乡村彻底消散无形。
三击之后,宋无法等人喘了一口气,纷纷掏出补充法力的灵丹服下,稍稍调息打坐后,宋无法再次运转大阵。
光幕中,不再出现一座座巨型皇都,而是闪烁出了最早被攻击的天华仙朝的社稷全图。
数以亿计的闪光点在光幕上若隐若现。
宋无法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这一次,他带动列阵的众多大能、高手,纷纷损耗了一丝本源,全力牵引四候浑天仪。
漫天极细的星光坠落,只是一闪,天华仙朝所有人口在百万以上的大城,都在漫天星光中化为一个个大小如一、圆润光洁的大坑!
大坑内,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这等灭绝之力,比水祖的大阵干得更加干净,更加残酷,更加惨绝人寰!
(本章完)
第529章 扩大化
第529章 扩大化
元灵天,森罗教总坛。
和其他百强宗门恢弘庄严、肃穆森然的山门不一样,森罗教的本宗山门,更像是一个世俗国度。
在庞大的护山大阵笼罩下,山岭之间,一座座规模绝对不超过万人的城镇星罗密布,数以万计的小城镇, 共同组成了堪称元灵天传承最古老的森罗教总坛。
元灵天有多少宗门,有多少传承,有多少修炼技艺,森罗教就有对应的多少分支,多少流派。炼丹,炼符,炼尸,炼器剑道,阵道,风水,堪舆佛修,道修,魔修,鬼修
堂皇大道,歪门邪道,各色各样,森罗教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甚至,有很多耆宿长老,他们兼修多门。
有炼尸的长老,将僵尸当做飞剑来祭炼。
有炼丹的长老, 抓妖魔当做灵药来炼丹。
有修佛的长老,却兼修道门阴阳双修法。
有魔修的长老, 却硬生生炼出佛门舍利!
总之, 森罗教内奇葩众多,邪门玩意无数但是正因为好玩的、有趣的东西太多了, 很多高手名宿分心太多, 修为境界一直提不上去。虽然名列百强之一,而且因为传承久远、门人弟子数量众多的缘故,排名还非常高,但是在元灵天修炼界,所有宗门都坚定的认为,森罗教大概在百强宗门中,只是垫底的存在。
毕竟,森罗教对外公开的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总人数不过寥寥七八人而已!
但是实际上!
只有森罗教寥寥无几的核心高层,才知道森罗教的真面目。
森罗山,高三百二十里,底座方圆一万两千里,其山脉绵延百万里,更有支脉数十条,内有福地、秘境过万处,在一座太古奇阵的遮护下,森罗山内灵机绵长、道韵浓郁,无数年来,一直是森罗教的总坛所在。
森罗山地心深处,重重禁制大阵之中, 有一座占地广袤的地宫。
地宫通体用五色精金铸成,古朴斑斓,每一寸土地,都透着一股子极其古老的沧桑韵味。
这里,有数十道变幻莫测,但是无比强大的气息吞吐不定,各色奇光随之闪耀,照亮了整个地宫。若是有其他宗门大能在场,当能感受到,这数十道气息,尽是半步天人境界。
其中,更有一道晦涩的气机隐而不露,远比这些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强出不知多少。
一如剑门的白诛,森罗教也有天人境大能藏于幕后。
地宫深处,一座金铜大殿被炽烈的火气和凌厉逼人的金气环绕,稍稍靠近,那火气就烤得人神魂几乎都要燃烧起来,而金气则是直透五脏六腑,寻常修士稍稍不甚,碰触之则五脏六腑尽成粉碎。
大殿中,森罗教外门总管长老罗化,正捧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汇报最近元灵天发生的大小事务。
大殿尽头,是一张高有百丈的巨型宝座,一尊通体由金属铸成,龙头人身、遍体七彩龙鳞,气息强横可怖,几乎凝成实质,将整个大殿虚空都要冻结的金属战傀,正四平八稳的坐在宝座上,静静的聆听罗化的汇报。
这尊战傀,是森罗教传承数十万年的镇教秘宝,唯有每一代的掌教才能掌握。
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中,这尊战傀仅仅一次全力出手,自身固然重创,却导致了极圣天九大天人中一名天人陨落,一名天人重创。
错非那一次,这尊战傀悍然击杀了一名极圣天的天人,引起了战局的剧变,剑门的那一位太上至尊,或许早已难逃杀劫,在那天人大能的追杀中陨落,就再无他后面强势崛起,一人一剑几乎灭绝极圣天的丰功伟绩。
三万年来,森罗教秘密搜集资源,耗费无数心血,终于将这尊战傀修复得七七八八,实力直追当年巅峰。战傀,同样也传承到了这一代掌教万象手中。
万象本尊,还在极圣天的天地隔膜外喝冷风呢。
但是他一缕神魂寄托在这战傀上,依旧完美掌握着森罗教的一切。
“所以,剑门的地肺熔炉被毁?”战傀发声,其音如雷,震得整個大殿都在颤抖。
“是!”罗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作为外门总管长老,他掌控了森罗教对外的大半情报渠道,堪称森罗教消息最灵通的一位,各种大事固然是门清,剑门掌教白玄月比较宠爱哪个小妾,对哪个庶出子更加青睐一些,这等八卦小事,他也能打探个八、九不离十。
“圣阳宫灭杀胡天君,影楼和圣阳宫舍命大战?”战傀再次开口。
“是打得好生惨烈,影楼真个疯魔了,圣阳宫有几位太上长老失踪,更有几位太上长老被影楼死影重创错非几个交好宗门大力援救,圣阳宫这次有倾覆之危。”罗化再次大笑。
“弥罗教和水神宫也打起来了?”战傀眸子里寒光闪烁,照亮了整个大殿。
“水神教请动了瀛渊的水祖,借用顶级灵宝先天玄冥旗,布下极其恶毒的杀阵,想要淹杀弥罗教世俗领地。但是弥罗教也出动了禁忌之器四候浑天仪加一反击,大概一个时辰前传来的消息,水神宫天华仙朝,算是彻底殁了。”
罗化打了个寒战,喃喃道:“当年弥罗教开派老祖得了四候浑天仪,那时候本门还是巅峰鼎盛之时,在元灵天地位至高无上,说一不二本门那一代老祖,还曾经亲自出手,试探弥罗教,想要夺取四候浑天仪,却被弥罗教那老祖用苦肉计躲了过去。”
“后来,本门还有几位祖师,也曾对弥罗教出手试探,但是都无功而返。都以为,四候浑天仪并不在弥罗教手中,这事情,就这么放下了。但是今日一见,才知道,弥罗教好深的心思三万年前,他弥罗教几乎灭门,居然也没动用这件至宝!”
战傀冷冷一笑:“三万年前,如果他弥罗教敢动用四候浑天仪,这宝贝,早就不是他们的了他们就不仅仅是几乎灭门,而是早就被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四候浑天仪啊此宝来历莫测,乃先天地而生。”战傀幽幽道:“落到弥罗教手中,也是他们的缘法。”
摇摇头,战傀缓缓站起身来,顿时威势大盛,偌大的大殿几乎被奔涌的法力撑爆。
“这元灵天,一下子变得这么热闹,可见,我从极圣天那边引来的棋子,已经发动了”战傀轻轻吸了一口冷气,由衷感慨道:“只是,极圣天难道真的就有这么大的运数?已经萎缩到了如此地步,我从中牵引的几个大气运者,就能将元灵天搅成这么一团糟?”
罗化笑道:“掌教,可见剑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师兄您轻轻落子,就能将元灵天弄得天翻地覆,剑门却没有任何反应!”
战傀摆了摆手:“错了!一个呢,元灵天还没到天翻地覆的地步,需要我们出手,再狠狠的在背后推动一下,才能将这风浪掀得更高,更大,吞掉更多的人!”
“二个呢,剑门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以为,他们和我们的想法差不多,巴不得元灵天乱起来,然后借机铲除异己,最好是,将元灵天各大宗门的底牌全都逼出来,然后一战功成!”
罗化骇然抬头看着战傀:“可是”
战傀背着手,低头俯瞰着罗化:“剑门和我教的目的,几乎是一模一样。我们为什么要破坏剑门领导的远征极圣天的计划?是因为,我们想要剑门满门灭绝!”
“剑门为什么要推动远征极圣天的计划?因为,他们想要我们所有宗门,满门灭绝!”
“这元灵天虽然大,但是只需要留下一个大一统的宗门!其他势力,全都去死吧啊!”
战傀,森罗教的当代长老万象冷声道:“剑门背后的那位,降下这么多太上仙诰,你以为,他是好意让元灵天的修士飞升么?不,这是二桃杀三士的桃,引得人去拼命呢!”
罗化生吞了一口吐沫,他骇然道:“那,师兄,我们应该”
万象缓缓坐回了宝座上,冷声道:“先推波助澜,搅混水,能多死几个多死几个但是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招惹剑门,不要提前暴露我们自己。”
“然后么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我们,等。耐心的等”
罗化应诺,向万象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森罗教对外宣称,自家太上长老就只有七八人,其中大半常年闭关苦修,更有两三个积年的老怪物阳寿快要耗尽,正在苦苦挣命。
森罗教摆在明面上,能够外出行走,主持日常事务的半步天人境,只有罗化这个刚刚突破不到百年的‘菜鸟’偌大的宗门所有事务都堆在罗化头上,罗化只能舍命奔走,哪里有休息的闲工夫?
万象手指轻轻扣动宝座的扶手,发出‘轰轰’巨响。
他低声的自言自语:“这几个小子,居然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得盯紧了,引来狼崽子,是想要让他去咬人。别狼崽子成长得太快,把主人给咬了,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不过,想要火上添油,单凭罗化操办,怕是搅不起太大的风波。”
“也该活动活动了。”
(本章完)
第530章 扩大化(2)
第530章 扩大化(2)
秋雪江。
大浪上,俪归流等几名水神宫太上长老探出半截身躯,面色如恶鬼,死死盯着卢仚、宋无法等人。
当然,卢仚只是因为站在宋无法身边,所以被俪归流等人如刀的目光误伤了几下。俪归流他们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宋无法、洛无极等弥罗教太上长老的身上。
惨实在是太惨!
天华仙朝, 在四候浑天仪两次攻击中,就这么崩了摊子。
皇都天华仙城,足以抵挡半步天人境猛攻的城防大阵,没有任何效用,被四候浑天仪一击轰得粉碎。天华仙朝最重要的数十万座大小城池,那些百万人口以上的城池,则是在第二波攻击中彻底湮灭。
水祖的洪水大阵淹没了弥罗教的领地, 但是修士们还能带着大量子民逃生。
水脉所化的水龙固然攻击力强大,却毕竟留下了一线生机, 哪里有四候浑天仪这样的霸道和恐怖?一击之下,万物众生尽成齑粉,连一丝逃命的机会都不给!
“宋无法你们,好狠的心!”千言万语,最终,变成了一句歇斯底里的诅咒:“你们如此心行事,简直犹如魔道!”
宋无法双手变幻印诀,冷声笑道:“魔道?是谁先用那等灭绝人性的大阵攻击我弥罗教的?”
冷笑一声,宋无法摇了摇头:“来嘛,继续看看谁先顶不住!”
俪归流跳着脚怒吼:“宋无法,不要以为有一件不明来历的重器,就可以横行天下。我水神宫,不是你们弥罗教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宋无法一口精气喷出, 高空中,四候浑天仪剧烈颤抖了一下,连续三十三条星光从天外笔直坠落,狠狠砸向了俪归流等人的脑袋。
俪归流咬咬牙, 手一指,一颗光洁流转的宝珠放出淡淡光辉冲天而起,卷起了一道水龙卷,朝着那星光迎了上去。
一缕星光命中宝珠,就听一声脆响,人头大小的蔚蓝色宝珠被一击打得粉碎,数万亿钧洪水凝成的水龙卷顷刻间汽化,俪归流闷哼一声,七窍中同时飚出血来,他二话不说,就和龟祖的那群龟孙子一样,脑袋猛地向下一缩,躲进了水祖布下的大阵。
那颗宝珠,是俪归流三千年前辛苦得来的一件后天灵宝,彼岸境六重天的水准,能聚天下水波,化为水龙卷绞杀万物,攻防一体,威力着实不弱。
如此灵宝,居然被星光一击破碎!
四候浑天仪的品阶,绝对超越了常规意义上的灵宝划分, 绝对步入了更高的一个层次。面对这样的重器,俪归流这样的老狐狸,会硬扛着拼命才见鬼了!
三十三道没什么消耗的星光倒卷而下,命中了秋雪江上水祖布下的大阵。
一片星光璀璨,先天玄冥旗剧烈震荡,洪水翻滚、水雾漫天的大阵中,骤然凹陷了一个直径万里、深达数百里的大坑。这个凹坑内,所有水波顷刻湮灭,藏身其中的无数水族在那一瞬间,就在星光中彻底崩解,一片残渣都没留下。
但是星光散去,四面八方洪水翻卷而来,又重新填满了凹坑,将大阵回复了原样。
大阵中,水祖的冷笑声不断传来:“这宝贝,有点意思,老祖我,都不敢正面硬接呢不过,老祖这大阵,除非你们能够一击破碎天下水脉,否则水脉不绝,大阵之力永无止境。宋无法,尔等能奈老祖我何?”
宋无法淡然道:“我们不能将你们怎么样,所以,等我们休息一阵,回复了法力、精元,我们继续破坏水神宫治下的世俗附庸仅此而已。”
宋无法鼓动法力,声传万里:“诸弟子列阵,戒备,小心提防。吾等刚刚燃烧精元,催动至宝,如今要打坐恢复三個月后,我等再次出手,一定要让水神宫后悔莫及。”
需要打坐恢复三个月?
这话也是真的,也是假的。
为了催动四候浑天仪,宋无法他们一群半步天人境的高手,之前的确是燃烧了一缕本源,元气伤损极重,若是不打坐恢复圆满,对他们未来的道途都有极大的影响。
但是呢以弥罗教的家底子,他们自然不会缺万年灵药、大丹奇珍,真个要恢复,三五天的时间,也足够他们调息完成,恢复到巅峰状态。
但是卢仚本来就是想要借弥罗教之手,将水神宫拖入泥潭,尽可能的让更多的宗门卷入这一滩浑水,尽可能的消耗元灵天宗门的实力,尽可能的拖延他们攻伐极圣天的步伐。
所以,打坐三个月来恢复元气,三个月后再对水神宫的附庸势力动手,这完全没问题!
秋雪江大阵中,俪归流等人听到宋无法的声音,骤然松了一口气。
三个月时间,不管下一个要被攻击的,会是水神宫的哪个附庸仙朝,但是有三个月时间,足够他们组织修士,将各大重要城池的人远远搬迁了。
三个月后,弥罗教再次动手,他们能攻击的,只是一座座空城。
虽然这么做,对水神宫世俗势力的破坏力也不小——百姓居民都搬迁了,那农田、商铺、矿脉、药田之类的行当,谁去打理?
而且,那些世俗仙朝的各大重城,可都是菁华汇聚之地,四周有无数重要的资源点,乃至于洞天福地、秘境秘府等等设置。
四候浑天仪一击落下,可不管青红皂白,万物尽成齑粉。
想到三个月后,即将承受的惨烈损失,俪归流等人脸色尽成惨白。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我们得了沧浪上人的传承,得了他的传承至宝,一切都是值得的。”俪归流带着一丝颤音,既是说服自己,也是说服一群太上长老:“只要破秘府中的禁制,拿到传承和至宝,我水神宫一定崛起!”
“现在所有的损失,事后我们都能百倍、千倍的拿回来!”
一众水神宫的太上长老缓缓点头。
他们同时看向了大殿中,正在运转大阵的水祖,心中突然起了一丝恶意——如果不是水祖布下的大阵太过于险恶,太不留余地,弥罗教也不会祭出四候浑天仪和他们拼命吧?
如果水祖只是用一座正常的大阵,和弥罗教斗法应该也能顺顺当当的拖延十几年,二十年。这段时间,足够他们破开水府中的禁制,取出里面的诸般好东西。
可是水祖下手太狠了啊!
俪归流目光闪烁,狠狠咬牙。
这一次,他们有点引狼入室的感觉,水祖这般行事,分明是以他们水神宫为由头,用他们水神宫的名义,让他们背黑锅,给自己谋取好处!
他正在祭炼的那座宝塔,显然不是什么好路数的东西。
他击杀无数弥罗教治下的黎民百姓,抽取冤魂和诸般邪气、死气、煞气、阴气,为的就是给他自己祭炼宝物。祸是他闯的,却是水神宫来承担损失。
但是如今在水祖的大阵笼罩下,俪归流他们想要做点什么都不敢。
且不提他们正在大阵笼罩下,水祖心念一动,就能催动大阵攻击他们,他们实在是没有把握反抗之外。水祖更是收拢了龟祖的一群龟孙子,他自己又带来了一票强悍的龙属、蛟龙,两伙势力相加,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居然也超过了三十人!
而且这些龙属、蛟龙,还有巨龟老鳖,他们虽然道法稀疏,神通浅陋,可是他们无不本体强横异常,全都是炼体的超级高手。凭借先天的血脉优势,他们在对战同阶半步天人境修士的时候,会占不少的便宜。
更让人恼火的是,水神宫精修水法,而这些龙属蛟龙、巨龟老鳖,他们天性就操控万水,水法对他们的杀伤力微乎其微!
水祖占尽了便宜,水神宫哪里反抗得了?
俪归流看了看几个同门长老,一众人轻轻点头忍,我们忍。忍到秘府破开的那一天,等到水神宫整体实力飙升,甚至冒出来三五个天人境大能后,今天种种,全都要讨回来!
“去招待一下电剑峰等几家的道友吧人家远道而来,应邀助拳,可不能招待不周,显得我们水神宫亏了道义。”俪归流摆了摆手,暂时搁下了水祖喧宾夺主,祸害水神宫的这桩事情。
水祖不管天华仙朝遭受了多大损失,他依旧操控大阵,冲着弥罗教世俗附庸狂轰滥炸,每天都能杀伤数以亿计的世俗生灵。
弥罗教的门人弟子几乎是倾巢而出,协助附庸仙朝抵挡洪水,重点防御一处处重要城池,同时将那些乡镇乡野的子民搬迁他处。
宋无法等人继续调息恢复。
卢仚则是穿着九龙子甲,扛着北溟剑,整日里在大阵外挑衅。
“将十变兄送回来!”
打着索要宋十变的借口,卢仚每天在大阵外叫阵、怒骂,有水神宫的水族脾气暴躁,按不住心中火气,急匆匆的冲出来和卢仚大打出手。
短短半个月时间,卢仚斩杀了蛟龙近百条,巨鲸、大章鱼等强大水族数以万计。
这小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四面八方观战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心怀叵测的人,更是越来越多。
(本章完)
第531章 扩大化(3)
第531章 扩大化(3)
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 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 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 十个中, 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 数万年来, 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事情。
有了靠山,这些山寨势力就迅速做大。
到了最近千多年,黑风岭中的那些修士,甚至敢成群结队的闯入山外血灵仙朝的城池,或者当街杀人,或者强掳民女,各种违法乱纪之事不知道做了多少。
血灵仙朝地方官无力镇压, 每每将此间事情向血灵仙朝高层回报,但是无论去了多少帖子,都是如沉大海, 没有丝毫回信。
黑风岭,骷髅山。
这是一座极其凶恶的险峰,四周地势极其险要,山脉走势,天生组成了一座迷幻杀阵,能吸纳邪气,汇聚煞气,方圆千里之地,整日里黑气冲天,血光乱闪,寻常生灵稍稍踏入一步,立刻精血匮竭而死。
骷髅山中,有一洞府名曰骷髅洞,其内部空间巨大,可容纳数十万人日常起居。
万多年前,一名被血灵仙朝通缉的邪修逃入黑风岭,险死还生中,进了骷髅山,得了骷髅洞这处‘风水宝地’。从此他在此招兵买马,吸纳邪修,逐渐成了黑风岭一方巨头人物。
如今骷髅洞内有金莲开以上修为的邪修过万,其他各阶修士近十万人,更有数十万平民附庸其下。方圆千里之地,开辟了各色农田、药田,蓄养了大量血兽、血禽,俨然一片自得其乐的桃源乐土。
骷髅洞极深处,大片地煞邪气遮盖中,一条崎岖蜿蜒的甬道一路向下,深入地下近千里。
在这甬道尽头,赫然是一座方圆数十里的洞府。
这洞府显然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人工后期改造,其天圆地方,通体宛如血色琉璃,色泽殷红,光洁润泽,洞壁上隐隐有无数扭曲的大道道纹浮荡闪烁。
一片粘稠的血海,在洞府内‘汩汩’沸腾,散发出滔天邪气,却都被这洞府宛如琉璃的洞壁散发出的血色魔光压制,一丝半点都没能泄露出去。
卢旵四仰八叉,光着身躯,躺在血海中,满头长发已经长长到了十几丈长短,宛如一根根魔怪的触手,在血海中蜿蜒扭动。
他通体散发出刺目的血光,这血光色泽极其刺眼,却没有一点儿邪恶气息,反而带着一丝丝大气磅礴的正道气象。
无法估量的精血精华从血海中不断渗入他的身体,滋养他的肉身,强壮他的神魂,将一道道血道神通,不断的铭刻在他的神魂中,烙印在他的肉身上,化为他的本能。
一朵色泽艳丽的血色莲花悬浮在卢旵头顶,一缕缕金红色魔光垂落,不断洗荡他的身躯和神魂,加快他对血海精华的吸收,加快他对血道奥义的领悟。
这朵血色莲花气息恐怖至极,比起秋雪江上,水祖祭出的那面先天玄冥旗还要强出不少。
这绝对是一件彼岸境十重天,甚至还隐隐超出的先天灵宝。
卢旵的气息吞吐不定,和这朵血色莲花遥相呼应,显然卢旵已经彻底炼化了这朵血莲,将其化为自身的本命灵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卢旵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双眸猩红,嘴唇也泛着浓郁的血色,他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不会有这么凭空掉馅饼的好事老鬼,你要夺舍了?”
一声沙哑的嘶吼声从卢旵体内传来。
卢旵脑海中,一缕极其黯淡的血气升腾,化为一名生得丰神俊朗、气度大度从容,俨然有仙人之姿的青年模样。
这青年的身形黯淡到了极致,气息更是衰败至极。
他看着卢旵散发出万丈血光,高有百丈的辉煌神魂,轻声道:“老祖留下的这份后手,可不是给你们这些后生小辈准备的。”
“小子,你何德何能,想要凭空拿走老祖本命灵宝,以及这一池血海精华?”
卢旵轻叹了一声:“可是,您老本尊陨落,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么多年,在您头顶的骷髅洞,数十万人晃来晃去,您要找一个夺舍的对象何必要等到今日?何必要祸害我?”
青年轻轻摇头,微笑道:“每隔三五年,老祖我都会吸引几個走运的小子下来,浸泡血海,得我传承。但是他们资质不够,肉身、神魂被血海一浸,全都被血海同化。这等毫无资质的废物,老祖何等人物,岂能看得上他们?”
“但是你就不同了。”
“短短一年八个月,你居然连老祖的本命血莲都祭炼成功,这一身修为,也有了老祖当年七成火候你这肉身资质,比起老祖当年,还要好出不少!”
“所以,小子,你就安心的去吧。老祖会用你的身躯,重临元灵天!”
“呵呵呵,纵横天下,快意恩仇”
卢旵再次叹了一口气:“好吧,您要纵横天下,快意恩仇能让我知道您的名字么?起码,让我死得瞑目吧?”
青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罢了,老祖当年有个名号,化血上人太蒼就是。这黑风岭外血灵仙朝,以及他背后的血河教,就是三万年前老祖本尊陨落,某个黄口小儿得了老祖的部分遗泽建立的宗门。”
冷冷一笑,化血上人太蒼轻声道:“可见,这元灵天,是远不如当年了。血河教只得了老祖十之一二的精妙,居然就能在元灵天成为前百名的强势宗门?”
“可是这种情势,老祖我很是欢喜。”
“如此,老祖我一旦借你肉身,回复了巅峰实力,这元灵天,岂不是任凭老祖我予取予夺?什么百强宗门,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有老祖一家独大,这就足够了!”
化血上人太蒼踌躇满志的轻叹道:“当年,元灵天还有几个能和老祖我掰掰手腕的老不死。但是现在呵呵!”
卢旵的神魂微微颔首。
然后,他的神魂手中,就多了一个黑皮葫芦。
他将葫芦口对准了化血上人太蒼的一缕残魂,厉声喝道:“化血上人!”
化血上人眯着眼看着那黑皮葫芦,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脸上满是讥诮的笑容——活了多少万年的老狐狸,他怎么可能中这种圈套,面对一件不知名的秘宝胡乱答应人?
但是他刚刚笑了笑,那葫芦口一道可怕的电芒激射而出,洞穿了他的神魂,将他的这一缕残魂彻底湮灭。
卢旵的神魂缓缓收起黑皮葫芦,由衷赞叹道:“多谢夫子赐宝,救我卢旵一条小命呵呵,看样子,极圣天的古墓中,还是有不少好东西么。嗯,有机会回去,一定要将极圣天能发掘的古墓,全都挖一遍!”
神魂微微一振,卢旵缓缓睁开眼睛,身体无风自动,悬浮了起来。
那一朵血莲轻柔的融入了他的身体,偌大的血海翻滚,片片血水升腾,附着在卢旵身上,化为一条猩红色的长袍。
卢旵伸手朝着巨大的石窟轻轻一抓,那宛如血色琉璃的洞壁一片片崩解,化为缕缕奇光落入他的手中。这些洞壁所化的幽光骤然一跳,‘锵锵’几声,就在卢旵身后,化为一对儿宛如水晶磨制成的巨大翅膀,每一片翎毛都锋利如剑,散发出森森血光。
“这份修为”卢旵用力握了握拳头:“半步天人境极致?嗯!”
“哎,也不管什么修为不修为的我修炼这种惨绝人寰、毫无人性的血道功法,仅仅是因为血道魔功号称保命第一嘛!”卢旵咧嘴怪笑:“嗯,当年跟着夫子到处挖坟,丢下卢仚一人在镐京,不就是为了长生,活得久一些么?”
“只要有一滴血存在,就能滴血重生,历经万劫而不陨!”
“完美!”
卢旵‘啧啧’赞叹了一阵,然后他整个人就化为一抹似有似无的淡淡血影,快若闪电般顺着那一条蜿蜒狭窄的甬道,弹指间就到了上面骷髅洞的核心洞窟中。
“喂,洞主,你这骷髅洞,该换个主人了!”
大片血色魔光肆虐,笼罩了整个骷髅洞:“一年八个月前,你这老虔婆窥觑老子美色,趁老子酒后,意图暴力夺了老子的身子这笔账,咱们得好好算算!”
“我卢旵这冰清玉洁的身子骨,这冰清玉洁的节操,差点被你这老妖婆给坏了!”
“这笔账,呵呵!”
(本章完)
第532章 扩大化(4)
第532章 扩大化(4)
骷髅洞主素红,单从外表看,是一名年仅二八的妙龄少女。
乌发如云,皮肤雪白细嫩,一对杏眼大而明亮,小巧嘴唇红润鲜艳如棱角,端的是美貌惊人。又因修炼血道魔功, 常年大量、超标吸**血,是以血气浓郁到极点,透过她那几乎透明的雪白肌肤,一股勃勃生机透出,对男性有着无比强烈的天然吸引力。
这是一个看到她,就联想到‘幕天席地’之类词汇的女人。
但是,卢旵这种老江湖, 老浪子,一样就看出了素红明亮的双眼中, 那深藏的沧桑和阅历,那种阅人无数,将男子当做某种工具的奇异目光。
以卢旵的江湖经验,有着这样目光的女人,要么经历了上万个男人,要么活了上万岁,要么两者兼而有之!
任何一种,都不可能是他卢旵的菜。
是以,当他被虚空大挪移符送到元灵天,又是幸运,又是悲惨的掉落在骷髅山附近,被骷髅洞的邪修生擒活捉,送到了素红面前, 而素红毫不掩饰的指定他侍寝的时候,卢旵就开始想方设法的逃跑。
耗费了很长一段时间, 尝试着逃跑若干次,每一次都被人抓了回来,然后一通毒打!
就在卢旵已经绝望, 准备咬着牙、闭着眼,接受生活的屈辱时,他的逃跑,成功了。
还好骷髅洞的深处,藏了化血上人太蒼这么个老怪物。在他的接引下,卢旵顺利的逃出生天,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那血海中,得了太蒼留下的机缘。
现在,他卢旵王者归来。
一裘红裙,生得千娇百媚的素红踏着一缕血光,慢悠悠的出现在卢旵面前。看着卢旵放出的惊人魔光,素红捂着小嘴‘噗嗤’一笑:“卢家相公,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胆子,既然逃脱了,我不管你怎么逃掉的,怎么会又跑回来?”
“区区一年多时间, 难道,你有信心, 从奴家手上逃走么?”
眉心一点红光亮起,素红周身同样放出烈烈血光,她嘶声欢笑道:“既然如此,让奴家好生宠爱卢家相公你罢!看你这等精装模样,可不要是個银样镴枪头,被奴家轻轻一摆布”
素红动用神通,放出血光,想要震碎卢旵放出的血色魔光,破他法术,将他生擒活捉。
但是卢旵的魔光炽烈粘稠,蕴藏无穷奥义,素红放出的血光就好像一滴水落入了江海之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生出,就被卢旵的魔光吞噬得干干净净。
卢旵的魔光,在本质上,比素红的血光高出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好了,老太婆,吾如今手下,正缺冲锋陷阵的兵马你就,乖乖的领了我血莲真印,做我鹰犬罢。”卢旵放声大笑,烈烈血光化为一片汪洋,瞬间将素红淹没。
一点莲花状血印从卢旵眉心飞出,带着尖锐的啸声重重落在素红眉心。伴随着‘嗤啦’一声大响,好似烧红的烙铁深深的印在了猪肉皮上,一缕青烟升腾而起,一点血莲烙印强行破开她的神魂,狠狠烙印在了她的神魂本源上。
素红嘶声尖叫,化为一抹血影想要遁走。
卢旵只是心念一动,顿时无边痛苦从神魂中涌出,五脏六腑好似被烈焰焚烧,骨髓内好似有亿万小刀乱搅,素红痛得一声惨嚎,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身体痉挛,好似一条油锅中的鱼儿一样剧烈的抽动着。
血道魔功,邪诡残忍,最擅长各种凌虐之术。
化血上人太蒼,更是其中佼佼者,就算是钢铁汉子落在他手上,铮铮铁骨都能被炼成炉渣,彻底扭曲心性,堕落成魔。更不要说,素红这种本身就是魔道,骨子里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妇、道德君子的货色了。
短短一盏茶时间,素红好似身处无间地狱,当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朝着卢旵鼎炉膜拜:“奴婢服了,服了,还请上尊收了神通,奴婢从今日起,愿为鹰犬,任凭上尊驱遣”
卢旵点了点头,冷然道:“记住你的话,你若是有丝毫阳奉阴违,我定然让你魂飞魄散,不得好死反正,血道神通变幻莫测,你是知道的。灭了你的神魂,我依旧能将你肉身炼成身外化身血神子,嘿或许比你或者还有用得多!”
素红的脸色惨变,骇然看着卢旵,然后深深低头,不敢说话。
‘血神子’,太古血道至高神通,是一种极其残酷、歹毒,同时威能无穷的至高法门。血河教中,关于‘血神子’的祭炼秘术,只掌握在三两个地位最高、修为最强的太上老祖手中。
但是根据血河教中素红的老相好得来的消息,就算是血河教的那几位太上老祖,他们掌握的‘血神子’神通,也只是残篇,不见全貌。
那几位太上老祖,能祭炼的血神子总数不过两手之数,而且威能也没有传说中的血神子那样诡秘、强大。饶是如此,依靠祭炼出的那几条血神子,这几位血河教的太上长老,在斗法之时都占尽便宜。
每一条血神子的修为,都和本尊一般无二,一人斗法,等于七八人围殴一人。
血河教就是靠了这几个太上老祖,这才在元灵天打下了偌大的地盘,闯出了赫赫威名,在元灵天百强宗门中,血河教足以名列前二十。
在元灵天的邪魔外道中,血河教堪称执牛耳。
而卢旵居然说,他能够将素红炼制成血神子?
素红身体兴奋得剧烈哆嗦,面孔上蓦然多了一层潮红,她双眼水汪汪的看着卢旵,已经开始绞尽脑汁的盘算,要如何才能将自己塞进卢旵的被窝!
身为魔道修士,素红哪里有什么节操、底线?
只要能得到更强的力量,更强的神通,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她就没有不敢做、不愿做的事情。
血灵仙朝,皇都血狱圣城。
深夜时分,偌大的血狱圣城灯火通明,一个月一次的血宴盛典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血狱圣城都会举办为期七天的血宴盛典。而这所谓的血宴盛典,就是血灵仙朝官方释放巨量的血兽、血禽、血奴、血仆,让他们充当猎物,任凭血狱圣城的官民肆意猎杀。
那些血兽、血禽、血奴、血仆,修为低的,不过培元境水平,修为高的,则是有凝道果境的实力。他们全都是血灵仙朝用各种歹毒方法培养出的‘血食’,浑身精血极度充沛,极度精纯,一旦吸食他们精血,就能极大促进各种血道魔功的进展。
七天内,血狱圣城群魔乱舞,无论王公贵族、权贵大臣,还是贩夫走卒、平民百姓,全都陷入一场极度癫狂的狂欢中。他们在大街小巷疯狂出没,猎杀那些‘血食’,或者被‘血食’反向猎杀。
七天中,所有‘血食’要么被杀死、吞噬,要么反戈一击,逃出生天只要在七天时间内不被杀死,能够活到最后,七天后,这些血食就能获得血狱圣城的平民身份,在此落户居住。
正因为血宴盛典的存在,血狱圣城绝无弱者,哪怕街头最普通寻常的一个少年,手上或许都有十几条人命,吸食过不知道多少外来的精血。
同样因为血宴盛典的存在,血狱圣城没有一个心理正常的好人。就算是一个正经人在这里生活得久了,也会因为无休止的猎杀、被猎杀,变得心理扭曲,沦为嗜血、残暴的魔道屠夫。
一个血色光罩笼罩了全城,严禁一切‘血食’遁出城外。
城池中,修为强大的达官贵人,带着大群护卫四处出没,猎杀那些精心培养出来的强大‘血食’。而修为低微的平民百姓,则是一个街坊、一个街坊的联手出动,浩浩荡荡的扫过一条条街道,一条条小巷,一旦碰到身上有标识的‘血食’,就群起而攻,放手杀戮。
在这过程中,更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散修借机杀戮,或者做那奸淫掳掠的勾当。大街小巷,阴影之中,不时有女子的惨嗥声传来。
人性彻底崩毁,欲望掌控了一切。
“这血灵仙朝,正需要老爷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来拨乱反正啊!”卢旵背着手,带着素红和数十名骷髅洞的高手,慢悠悠的行进在大街上。
感受着四周那极度混乱的气息,卢旵不由得摇头。
能够将一个庞大仙朝的都城,变成这样的人间地狱,这血灵仙朝的高层啧,不愧是血河教的那群魔头弄出来的鬼玩意,这血灵仙朝,完全就是一个养蛊之地。
“不过,这样一弄,这些家伙的战力,可比正经修士强多了。”卢旵喃喃道:“我正需要人手,用这些家伙去赴汤蹈火,我没有半点儿罪恶感啊,这些家伙,该死!”
一声尖啸传来,一头通体鲜红的血鹰嘶吼着从一条小巷子蹦了出来。
这厮的两只翅膀被撕得粉碎,只能靠两条腿狼狈奔走。它一头撞向了卢旵,张开嘴,锋利的喙子狠狠朝着卢旵的太阳穴啄了过来。
卢旵左手一抹,这血鹰就化为一蓬飞灰,一缕极精纯的血气凝成细细的血光,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嗯,加快速度,不要和这些喽啰纠缠。”
卢旵微笑看着前方被血光笼罩的庞大宫城:“这一代血灵仙朝的皇帝叫什么来着?赤九重?呵呵,小赤啊,我来找你了!”
(本章完)
第533章 扩大化(5)
第533章 扩大化(5)
血河教声名狼藉,乃元灵天魔道魁首级别的超级宗门。
是以,按理说,血河教和身为元灵天唯一的太上宗门,号称‘剑护天下’的名门正派剑门,应该是绝对对立的关系。
甚至有很多元灵天修士都认为,如果不是剑门和血河教之间的地理位置太远, 而且一旦爆发冲突,会引发巨大的混乱的话,剑门早就行侠仗义,将血河教的魔头们彻底清剿了。
白玄风正在血河教总坛血云岭中。
这是一条东西长九千万里,南北宽三千万里,大小支脉绵延上亿里的巨型山系。偌大的山系被血河教划为禁地,外人胆敢闯入, 一旦被发现, 自己身陨不提,血河教更会倾力追杀,牵连九族。
在血云岭的核心区域,大概有百万里方圆的一片灵秀山川,则是血河教的山门重地。
和外人想象的不同,血云岭青山绿水,风景秀美,俨然人间仙境,并非想象中的地狱形象。山中的血河教弟子,也都是长袍广袖,悠哉淡泊,好似神仙中人。
后山,十几条飞瀑轰鸣,山腰一块鹰嘴石突出,上有一座凉亭, 十几名小侍女面带微笑, 往来忙碌着,烹茶,献果,在一旁用千年窖藏的酒膏,配合极品灵液调配美酒款待贵宾。
凉亭里,白玄风和血河教代掌教赤靑罄相对而坐。
血河教的当代掌教血神老人,如今正在极圣天兴风作浪。赤靑罄是他年纪最小,却最受宠的小女儿,年仅三百余岁,却已经是照虚空中期的修为。
血神老人不在,赤靑罄就代掌宗门,未来血神老人若是退位,赤靑罄就顺理成章,成为血河教的掌舵之人。
嗯,赤靑罄还是白玄风的爱人。
白玄风,则是白玄月同胞弟弟。
是以,剑门和血河教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一言难尽,天下人知道这等阴私勾当的,除了被赤靑罄掌控了生死的这群小侍女, 其他人加起来也不过一掌之数。
“元灵天,要大清盘。”白玄风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殷红如血, 而且也的确是用修士精血浇灌出来的极品灵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当然,你我的关系决定了,血河教可以保存下来。”
赤靑罄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虽然白玄风和她有着不正经的关系,可是作为血河教的代掌教,听说上界有谕令下来,让剑门彻底清洗整个元灵天是人听到这种消息,都不会觉得开心的吧?
“不能怪我。”白玄风淡然道:“我们,也只是执行者。上界的谕令,内有无穷玄机,我等下阶俗人,不敢猜,不能猜,猜对了固然没用,猜错了,就是杀身之祸。”
赤靑罄点头,认可了白玄风的说法:“那么,你这次登门,想要做什么?”
白玄风微笑,放下茶盏,伸出手,轻轻抓住了赤靑罄雪白细腻的手掌:“给你们一条出路。只有立下功劳,我才有帮你运作的底气。”
“饶是如此,我也必须预先说明,我和大哥尽力斡旋,也只能保住血河教你赤家一脉。其他的太上长老和他们的族人弟子,总归还是要放弃的。毕竟,这次的事情,大哥,还有我家的那些老祖,也是不能做主的。”
赤靑罄眯了眯眼睛,眸子深处一缕血光闪过:“那,能做主的人是谁?”
白玄风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剑门少宗,白鼋!”
赤靑罄瞪大了眼睛:“你那侄女?”
白玄风面色一变,急忙摆手:“别,我可没这个福气,有这样的侄女嗯,我知道你天性机灵,最是聪明伶俐的。有机会,你好生和她处好关系,对你有好处。”
轻咳了一声,白玄风低声道:“这事情,你心知肚明即可,甚至你父亲那里,也不要给他点破。白鼋嚇,总之,最近你血河教,要闹出点动静来。血河教周边的宗门,你挑起一点矛盾,纷争,多灭杀几个,这就是功劳!”
“反正你血河教的功法,也要修士精血提升修为,祭炼各种秘宝。一举两得的好事,就顺势为之吧。”白玄风站起身来,一把搂住了赤靑罄:“赶时间,所以,还是尽快把好事做了吧哎,这血河教,我也不方便太频繁的过来,下次,我们约别的地方。”
血灵仙朝,血狱圣城。
皇城大殿,卢旵翘着二郎腿,坐在原本属于皇帝赤九重的宝座上,笑呵呵的看着下面跪满一地的血灵仙朝众多王公大臣、皇族宗亲。
相貌堂堂,一部大胡须披散到小腹附近,面皮红润,气度不凡的赤九重跪在最前面,面色复杂的看着卢旵:“主上,但有所命,吾等莫敢不从!”
昨夜,血宴盛典的气氛正逐渐炽烈时,卢旵带着素红闯入皇城,生擒活捉了赤九重,给他下了血莲真印。随后,赤九重一份份诏令传出,招来了众多皇族宗亲、王公大臣,一個接一个的都被卢旵控制了生死。
如今,整个血狱圣城,尽在卢旵掌握。
听了赤九重的话,卢旵摆了摆手,笑道:“嗯,还真有一件事情,赶紧召集血灵仙朝各处官员,尤其是统军大将,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赶来血狱圣城。”
“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良心烂透了的,我对你们的人品,不信任。不要看你们现在一副恭谨恭顺的模样,伱们心里,还不知道在如何盘算着造我反!”
“魔道崽子就是魔道崽子,你们的生死,还是掌控在手的好。”
“先把人给我叫来,然后,我会给你们一部新的血道魔功,比你们现在修行的,起码要高明十倍,你们尽快的提升修为,然后,我们闹一场大的!”
卢旵笑呵呵的看着赤九重等人。
他从万象那里弄到虚空大挪移符的时候,万象给他的要求,就和对卢仚的要求一模一样。无非是到了元灵天,就尽情的折腾呗?
要说折腾,还有什么折腾比得上引爆战争呢?
他卢旵要说别的事情,什么治国理政啊、国计民生啊,这些东西,他不擅长;可是要说行军打仗,祸乱天下,哎,他可是一把好手!
赤九重恭声应诺,匆匆起身,带着一群王公大臣忙碌去了。
召集天下重臣齐聚血狱圣城,有虚空挪移阵在,这任务很简单,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就能做好。虽然知道卢旵这么做,肯定会对血灵仙朝造成巨大的损失但是,魔道修士比任何人都识时务得多,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只要自己性命无忧,管他天下人去死?
更不要说,卢旵还承诺,给他们更好的血道魔功?
想起这件事情,赤九重还莫名的有点小激动呢卢旵这么轻松就制服了血狱圣城的一众高手、重臣,他的血道造诣可见一斑。如果真能从他手上得到更强大的功法,不要说卖掉血灵仙朝,就是血河教,也不是不能卖的!
卢旵有一句话说对了!
魔道崽子哪里有什么节操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卢旵掌控血灵仙朝皇城后第四天,血灵仙朝的地方大员们,已经齐聚血狱圣城。赤九重将他们分批招进了皇城,卢旵也就分批的,将他们纷纷烙下了血莲真印,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狗腿子。
皇城地下,巨大的血池中,数十万名血灵仙朝的地方大员盘膝而坐,全身浸泡在浓郁的精血中。
一队一队血灵仙朝的禁军精锐鱼贯而入,将一头头血兽、血禽斩杀当场,用秘术压榨出这些禽兽体内的精血,不断注入血池。
血气升腾,血影闪烁,血色魔光照得巨大的地下空间一片通明。
血莲悬浮在血池上方,卢旵盘坐在血莲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吟诵经文,将一部极其高深的万劫血海经传授给这些血灵仙朝的高层官员。
万劫血海经,在化血上人那个年代,是化血上人的心腹弟子才有资格接触的真传秘法。这自然比不上化血上人自身修炼的无上魔功,但是也比现在血河教的核心传承要高出了十倍不止。
血道魔功,最是速成。
只要有足够的精血供应,修炼万劫血海经的速度堪称恐怖。
偌大的血灵仙朝,豢养了无数的血兽血禽,以一国之力,奉养数十万官员修炼,这资源自然是绰绰有余。
短短两日时间,这数十万官员中,就有大半人突破了当前境界,实力飙升了一大截!
尤其是转修万劫血海经后,这些官员修炼出的血道魔力,比起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庞大,实力远超元灵天其他宗门的同阶修士。
卢旵传功的同时,他自己也在默运魔功。
他座下的血莲中,一道道模糊不清的血色影子若隐若现,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嗥声。
这是血灵仙朝高层出手,为卢旵抓来的十二万在血灵仙朝也算是怙恶不悛、万恶不赦的散修。他们的所作所为,一件件都是灭绝人性、伤天害理到极致。
卢旵得了他们,二话不说,就直接用魔功将他们炼成了‘血神子’的雏形。
依托血灵仙朝庞大资源的支撑,这十二万条‘血神子’的进展飞快,他们的修为,已经整齐划一的达到了凝道果巅峰圆满境,只要再吞噬足够的精血,突破照虚空境简直是易如反掌。
血池‘汩汩’的冒着血泡。
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血池上空,满脸潮红,一副慵懒之色的赤靑罄,脚踏一抹血光,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九重,你在做什么?姑奶奶来了,还不跪下磕头迎接?”
(本章完)
第534章 扩大化(6)
第534章 扩大化(6)
赤靑罄跪了。
跪得很干脆。
当她发现,血灵仙朝的皇帝,她的小侄孙赤九重,俨然成了卢旵的狗腿子,整个血灵仙朝的高层,也都成了卢旵的走狗后,赤靑罄勃然震怒。
她甚至忘记了衡量自己和卢旵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招嗜血魔轮就朝着卢旵轰了下去。
这门道法极其阴邪凶戾,是采集有灵性的生灵骨骼,淬炼成一座内外九重的骨轮后,以自身精血、魔道功法淬炼百年,化为一座血色大轮,可污染神魂,侵蚀肉身,玷污法宝,更重要的是,能抽取敌人精血。
赤靑罄的这座嗜血魔轮使用的灵骨,更是非凡,是白玄风借用剑门之力,诛杀了数以万计的散修高手,取他们身上灵性最充沛的一根大骨炼制而成。单单从骨轮的材料上来说,赤靑罄的嗜血宝轮的品质,就比同门太上老祖祭炼的嗜血骨轮还要高出许多。
虽然自身修为不足,这枚直径百丈的嗜血魔轮依旧是凶焰滔天。
伴随着尖锐怪啸声,魔轮放出血炎血云,内有无数扭曲的魔头面孔若隐若现,当头朝着卢旵碾压了下去。
而卢旵他座下的血莲只是微光一旋,嗜血魔轮就骤然僵直,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血河教一切法门,都源自化血上人,而卢旵得了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这枚血莲,更是化血上人当年的本命至宝,堪称元灵天血修一道所有邪魔秘宝的源头级存在。
这嗜血魔轮面对血莲,可就好像灰孙子碰到了老祖宗,哪里还敢动弹分毫?
卢旵身边,还没彻底炼成的十二万血神子同时飘起,快若闪电般在赤靑罄身上窜进窜出。每一条血神子宛如幻影掠过赤靑罄的身体,都轻轻夺走她的一丝精血。
赤靑罄作为血道修士,更是血河教的代理掌教,她服用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本命精血的浓厚程度堪称非人,虽然只是照虚空境界,但是寻常七八个半步天人境的高手,自身本命精血的数量也比不过她。
饶是如此,这些血神子在她身躯上急速穿梭,每一条血神子进出她的身躯一次,就抽丝剥茧一般带走一丝本命精血。顷刻间,十二万条血神子进出她的身躯起码有百万次之多。饶是赤靑罄精血本钱浑厚,她也变得面色惨白,嘴唇彻底失去了颜色,皮肤微微凹陷、皱褶,浑身酸软,再无任何力气。
最后,十二万条血神子齐聚赤靑罄脑海,围住了她的神魂‘嘎嘎’狂笑。
赤靑罄二话不说,直接跪拜在卢旵座前,行五体投地跪拜大礼,自称‘后生晚辈’,愿意‘投效座下,效犬马之劳’。
一点血莲真印落下,赤靑罄顿时成了卢旵又一名门下走狗。
赤靑罄,可是血河教代理掌教,而血河教这样的魔道宗门,阶层森严,清规戒律比名门正派还要多出百倍。基本上,只要赤靑罄身后的血神老人不出事,赤靑罄几乎在血河教可以为所欲为。
血河教庞大的宝库开启。
一罐罐珍稀的精血,一壶壶罕见的血丹,各色用秘法凝炼的血晶、血精等物,源源不断的送入了血灵仙朝,融入血狱圣城地下这座巨大血池中。
血光滔天,血气升腾。
卢旵控制的血灵仙朝地方大员们,一个個修为飙升。短短半月时间,在无穷量的精血支撑下,这些地方大员一个个体型都发生了变化,成了起码都有两百斤上下的圆润大白胖子。
他们的修为,更是普遍提升到了照虚空境界,一些资质极佳,原本境界就足够高深的家伙,更是到了照虚空后期、巅峰,甚至有二十几名幸运儿,直接一步升天,踏入半步天人境。
接下来,又是半个月时间。
赤靑罄极力配合卢旵,将血河教一众太上长老用各种借口,逐个邀约来了血灵仙朝。
血河教一共有三十一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其中几人跟着血神老人跑去了极圣天做先锋,试探攻击极圣天,如今留守血河教本部的,只有二十四名太上长老。
二十四名精通血道魔功的太上长老,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卢旵收服。
等得卢旵给这些被强行收服的血河教长老传下了高深的血道魔经后,这些长老从满腹怨气变得心悦诚服,一个个赌咒发誓的,真心诚意的拜入了卢旵门下。
魔道修士就是有这么一点好,一个比一个凶残暴虐,却一个比一个识时务。
只要你拳头够大,只要你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没什么干不出来的不要说卖自己,什么九族亲眷、宗门道统、门人弟子、新友旧朋,就没有他们不能出卖的。
于是,血河教被卖了个干干净净。
血河教所有的资源,也都被卢旵用来祭炼血神子,提升血灵仙朝一应官员、禁军的修为。
如此,又是半个月后,血灵仙朝以皇帝赤九重充当统帅,皇族宗亲倾巢而出,满朝文武悉数出动,以血狱圣城禁军为中军,抽调全国兵马,征调无数邪魔散修,将血云岭等禁地的各方邪魔外道全都抽调一空,组成了数以亿计的庞大军团,途径血河教治下另外几座仙朝,突袭九阴教。
九阴教,不在元灵天百强宗门之列,但是宗门实力,却不比百强宗门排名最后的那几家弱到哪里去。其门中,有三名半步天人境长老坐镇,更蓄养了五头实力达到了半步天人境的万年鬼王以为羽翼,凶威赫赫,雄霸一方。
九阴教一直以来,和血河教的关系还不错。
血河教的诸般血道魔功,看重的就是生灵的精血而九阴教养鬼蓄鬼,顺带着祭炼一点僵尸什么的,他们要的是生灵的生魂和肉体。
很多年以来,血河教治下的各大仙朝,都和九阴教保持了良好的商贸互通。
血河教抽取了精血的血兽、血禽、血仆、血奴的精魂和肉身,常年作为大宗交易品,不远万里贩卖给九阴教,换取了巨额的利润。
而九阴教也有了一个固定的阴魂和肉身的来源,省得了门人弟子到处去杀人放火,收取阴魂和肉身。
因为这种交易的存在,九阴教虽然修炼的也是邪魔外道的手段,但是他们的门人弟子常年宅在自家地盘上勤学苦练,基本上不出门惹事。虽然是邪魔宗门,但是九阴教的名声,比一些好勇斗狠的名门正派还要好得多!
九阴教排名不高,是以九阴教下,只有三个世俗仙朝附庸。
而这三个世俗仙朝,真个论起国力来,三家加在一起,大概也就是弥罗教这样的超级宗门治下,一个仙朝的地盘、国力的水准。
血灵仙朝大军,丝毫不讲武德的跨过边境,悍然偷袭。平均实力提升了起码一个大境界的血灵仙朝禁军作为先锋,打得三个世俗仙朝匆忙聚集起来的军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九阴教本宗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家世俗的三个附庸仙朝,就被血灵仙朝大军攻破了皇都,随后,卢旵统辖大军,直逼九阴教总坛。
滔天血浪,漫天魔光。
没有任何的叫阵、交涉,血灵仙朝大军布下大阵,就是一通疯狂攻打。
腐蚀性极强的血浪发出沉闷声响,一波一波的冲刷着九阴教护山大阵,直冲得大阵光芒黯淡,摇摇欲坠。九阴教一名太上长老愤然出阵,想要找這邊高层讨一个说法,结果他刚刚出头,就被一名血河教长老一刀伤了肢体,半截身躯被歹毒的血毒融成脓血,拖着残破之躯好容易才逃回了护山大阵。
短短两天時间,九阴教的护山大阵就不堪重负,眼看就要被攻破。
九阴教无奈,只能开启传讯挪移阵,呼叫了自家身后的靠山,综合实力在元灵天百强宗门中,也可以排入前十的超级宗门——冥府。
冥府,元灵天百强宗门恰恰排名第十。
其行事诡秘,门人弟子极度低调,甚至比专门做杀人买卖的影楼,还要低调隱晦百倍。他们在元灵天,基本上不设分坛,也不怎么收录附庸,所有门人弟子全都蜷缩在自家山门中,也不知道他们整日里在捣鼓些什么。
冥府的山门,更没有其他宗门那样的固定场所。
偌大的冥府,是一座大型洞天,整日里随着地脉中一团精纯的冥气,在地下四处游走。除了极少数几个和冥府交好的散修巨擘,寻常人想要和冥府捎句话都做不到。
九阴教的开山祖师,是两万多年前,从冥府不知为何破门而出的一名执事长老。
那长老在外立下了九阴教一脉传承后,也没有斩断和冥府的联系。九阴教时常给冥府贡献一些天才地宝,而冥府也时不时的派几个高手过来走动走动。
藕断丝连,暧昧无比。
九阴教也不怎么对外宣称说自家是冥府的什么人,但是好几次九阴教招惹了大对头,冥府偷偷派了几个长老出来,也就将那大对头满门灭杀,炼成了厉鬼。
是以这次被血灵仙朝欺负上门来,九阴教扛不住压力,犹豫一下,还是找冥府哭诉去了。
半个时辰后,九阴教山门禁地内,一座超远距离虚空挪移阵开启,一道道气息晦涩,若隐若无的人影悄然从挪移阵中浮现。
(本章完)
第535章 扩大化(7)
第535章 扩大化(7)
血魁仙朝,边境重镇千屠城。
卢仚恢复原本容貌,丈六身躯,披散长发,着元灵天本土风格的清风朗月道袍、黑白羽毛鹤氅,扛着一根纯金蟠龙禅杖,装束非僧非道,气息非正非邪,阴沉着脸、眯着眼,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从虚空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秋雪江那边,弥罗教和水神宫正式步入了相互伤害的模式,进入了持久对峙状态。
接下来,宋无法等人的使命,就是将战火扩大化,呼朋唤友,互相扎刀子流血,尽可能的让双方承受更大的伤害。
弥罗教世俗附庸的三十六大仙朝,在卢仚的授意下,已经整顿大军,正准备通过虚空挪移阵送到秋雪江前线,突破秋雪江,攻入水神宫的领地。
双方高层打得头破血流,这世俗军力也不能闲着。
谁知道未来,这些世俗仙朝的军队,会否被调去极圣天,成为屠戮极圣天子民的利刀?
所以,这些世俗仙朝的军队,也相互消耗吧。消耗得越多越好,造成的损伤越大越好。
而卢仚本人,则是施展遁术,不时缴纳费用,借用沿途的公共虚空挪移阵一路疾走,直奔血河教的领地而来。
卢旵在骷髅洞中得了化血上人的传承,施展魔功强行收服素红的时候,太初混同珠剧烈震荡,让卢仚感应到了卢旵的存在——在太初混同珠中看到卢旵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卢仚整个人彻底懵掉了。
卢旵怎么来的元灵天?
他来多久了?
他干嘛来了?
哎,哎,卢仚从元灵天出发的时候,没听说他也要溜达过来啊?
而且,他一出现,就落到了血河教这等魔道巨擘的地盘你说让卢仚不担心也不可能啊!
所以,他急匆匆的安排了弥罗教那边的事务,就甩开手,用最快的速度直奔血河教领地而来。但是,元灵天面积过于广大,卢仚一路用尽力量赶路,什么一念遁法,什么虚空挪移阵全都用上了,他也用了好几个月,这才踏入了血魁仙朝的领地。
如今的卢仚,身高丈六,面容俊朗刚硬,一身气血澎湃如海,狂猛如龙,不断向外散发出一股子勃勃生机。他刚刚从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中走出,看守挪移阵的千屠城官兵,乃至附近进进出出的修士,无不眸子里血光汹涌,直勾勾的盯向了卢仚。
这就好像,一头肥嫩的羊羔,突然出现在了一群饿狼中间,无论是千屠城官方的、民间的,这些修炼了血道魔功的家伙,一个個嗓子里都能长出小手来,恨不得一把抓住卢仚,将他往自己肚子里塞。
只是,那些民间的魔修实力不高,谨小慎微的,还在远处观察卢仚。
而看守挪移阵的一名身披血袍,外罩金甲,显然很有几分根底的青年男子,已经是双眸微红,大笑着从挪移阵旁的一张大椅上起身,两个疾步就到了卢仚面前,张开右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道友,从哪里来?到我血魁仙朝有何贵干?”青年男子到了卢仚面前,鼻子疯狂的抽了抽,一股子浓郁、阳刚的精血气息扑面而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山间老熊一头扎入了蜂巢,嗅到了极品蜂王浆味道,青年男子身体都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不能怪他。
血道修士,对精血的敏感度超出人的想象。
这些积年修炼血道魔功的修士,将他们丢在海水里,千里之外有一滴修士精血坠入海水,他们都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一滴血水的气息——他们对鲜血的敏感度,比那些深海鲨鱼还要强出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
而卢仚
他肉身力量达到了一鲲之力!
这已经超出了元灵天天地意志能容忍的极致,如果不是太初混同珠的掩饰,早有天谴落下,要么劈死卢仚,要么将他驱逐出元灵天!
卢仚的肉体,远比元灵天历史上出现过的所有体修都要强大,精血更精纯,每一滴精血蕴藏能量更庞大。哪怕他没有故意的鼓荡气血,对这些血道修士而言,他就是一块‘极品唐僧肉’,单单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就会让这些家伙神魂颠倒,情不自已。
卢仚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拦路的青年,冷笑一声:“怎的?血魁仙朝还有这规矩?我可是缴纳了足数的灵晶,借用你们挪移阵过路而已”
青年微笑,他抬起头,极力仰望几乎有自己两个高的卢仚:“在下赤天邛当今血河教掌教血神老祖,正是在下的太堂伯祖在下忝为千屠城镇抚使,负责的就是这虚空挪移阵进出管理一事在下怀疑,道友你对我血魁仙朝图谋不轨!”
四面八方,看守虚空挪移阵的大队士兵列阵朝着这边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盯着卢仚,好些人居然在不断的舔舐嘴角,那表情,让模样,让卢仚浑身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直冒。
“还请道友去我驻地走一趟,嘿嘿。”赤天邛怪笑道:“等得查明了道友的出身来历,若是道友真的对我血魁仙朝没有恶意,到时候在下恭送道友离开。”
四周围观的人群中,一名锦袍男子带着大群护卫冲了出来。
“赤天邛,这等极品血奴,你想要吃独食还是怎的?”那锦袍男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嘿嘿’笑道:“这位道友,有劳你放一滴血出来嘿嘿,让我给你的精血评评级哎!”
锦袍男子三五步就到了卢仚面前,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腕:“不如,跟我走吧。锦衣玉食,美人俊童,但凡世上你能想到的享受,爷给你管够只要你每个月,给爷放三五斤精血,其他一切好商量!”
卢仚眯起了眼睛。
得了,这群家伙,是把他当做家畜看待了。锦衣玉食的好生养起来,养得白白胖胖的,每个月放放血哎,人家养猪是吃肉,他们养卢仚,是想要喝血!
锦袍男子的手几乎要抓到卢仚的手腕。
卢仚拎着蟠龙金杖,‘嘭嘭’两声,赤天邛和锦袍男子的脑袋就炸开万点桃花,被一禅杖轰得稀烂。两人的神魂没能逃出,直接被巨力摧毁。
那些士兵也好,那些护卫也好,一个个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好似小鸡仔一样被卢仚敲死,顿时一声呐喊,身上血光、血雾、血云翻滚,各色色泽深浅不一的血色光芒乱闪,一柄柄飞刀、飞剑、旗幡、小箭等物乱飞,乱杂杂的朝着卢仚打了过来。
卢仚冷哼一声,从戊侽公那里抢来的魔道至宝天魔颅带着尖锐的嘶吼声冲出,白惨惨的骷髅头,两个漆黑的山羊角闪烁着诡异魔光,这颗天魔颅迎风化为七八丈大小,张开嘴深深一吸,所有的血光、血雾被吞得干干净净,一应飞剑法宝等被祂叼在嘴里乱嚼,三两口就嚼得稀烂。
不等这些士卒护卫反应过来,天魔颅深深一吸气,近千士卒,上百护卫的身体同时干瘪,体内精血神魂絲毫按捺不住,化爲一道道血流不断被天魔颅吞噬。
凄厉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弹指间,千多人被天魔颅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蓬飞灰随风飘散。
“尔等,还有谁看上我这一身精血的?”
卢仚冷笑,目光如刀,看向了挪移阵周边的一众修士。
天魔颅雀跃歡呼,气息隐隐增大了一丝——這些天,天魔颅和卢仚的其他灵宝一般,被太初混同珠放出的奇异气息浸染,本质在不断的提升。
但是天魔颅作为魔道至宝,本源提升了,却还需要其他资粮,才能不断的提升自身的威能。
这些血道魔修的精血神魂,正好是最适合祂的资粮!
千多名魔道修士的精血,最强者不过金莲开境界,对于天魔颅来说,不过是消解了些许饥渴,但是还空虚得很呢。
卢仚故意鼓荡精血。
体内隐隐传来水浪呼啸声,卢仚周身不断有浓郁的精血芬芳释放出来。
四周的魔道修士眼珠通红,有人嘶声大吼:“他杀了镇抚使拿下,拿下”
又有人大吼:“我等这么多人,害怕他一人不成?拿下,拿下!吃他一口,胜过寻常血兽、血禽十万不止!”
更有人歇斯底里的咆哮:“这头好行货,是我的只要一口,只要一口,我定能破开瓶颈,凝聚道果啊!”
卢仚身上的精血气息过于浓郁,这些修炼血道魔功的家伙,本能的直觉到,卢仚身上的精血,只要小小一口,就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好处!
此刻在他们眼里,卢仚不是人,而是一颗人形的灵丹妙药!
抢到就赚到哪怕只有一口!
虚空挪移阵四面八方,将近三万名血道修士,修为从熔炉境到凝道果境不等,乱杂杂的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卢仚微笑,然后双手合十。
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在虚空中一闪,漫天戊土神雷呼啸着落下,一颗颗水缸大小重如泰山的雷光坠落,一声雷鸣,方圆数里的虚空,万物尽成粉碎。
滚滚血雾翻滚,天魔颅放声欢啸,大口吞咽。
祂的气息不断飙升,自身威能突飞猛进,一道道诡秘莫测的魔纹不断在白惨惨的本体上浮现,四周血雾翻滚,隐隐凝成了一颗颗扭曲狰狞的魔神头像。
千屠城内铜钟轰鸣,无数驻军嘶吼着朝这边赶来。
卢仚缓缓点头:“也好,反正都不是好东西,屠了罢!”
一声冷笑,卢仚放出了小金刚须弥山中,这些时日来,他积攒的半步天人境的道兵!
(本章完)
第536章 扩大化(8)
第536章 扩大化(8)
千屠城,殁。
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最近一段时间,小金刚须弥山内,过亿道兵疯狂提升修为,卢仚之前积攒的那些资源,已经消耗了不少。偌大的千屠城被卢仚整个洗劫一空,又让他手头的资源补充了几分。
小金刚须弥山悬浮在千屠城上空,几名半步天人境的道兵齐齐发力,就听一声巨响,千屠城用珍稀合金铸造而成的城墙和一众城防设施腾空而起,化为细小的金属微粒,被小金刚须弥山一口吞下。
千屠城下方,血魁仙朝请动血河教大能抽取来上千条地脉,将偌大的城池下方滋养出一个硕大无朋的地脉灵穴,以此为城防大阵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几名大能道兵齐声呐喊,一条条扭曲跳动的地脉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声声哀鸣着被暴力抽取,身不由己的朝着小金刚须弥山飞去。
四面八方,尽是卢仚的道兵结成大阵,在不断击杀四周城池、村镇赶来的血魁仙朝驻军。天魔颅放出尖锐的嘶吼声,在虚空中宛如闪电一般乱窜,但凡被道兵大阵击杀的血魁仙朝驻军,连皮带骨都被这魔道至宝吞得干干净净。
一条条大大小小的地脉不断被小金刚须弥山吞噬,这座在极圣天,因为天地灵机崩碎而元气大伤的佛门重宝,气息一节节的不断飙升。
这件重宝,同样得到了太初混同珠的气息滋养,原本只是彼岸境六重天的佛门重宝,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品阶已经下滑到了彼岸境一重天的水平,几乎都要从灵宝阶位彻底掉落。
而如今,其自身本源已经回复,且提升到了彼岸境八重天左右,但是缺少资粮,是以其威能一直都只勉强维持在彼岸境三重天上下。
千屠城地下这上千条地脉,还有整座千屠城的城墙、城防被祂一口吞下,小金刚须弥山的气息节节升高,眼看着就到了彼岸境四重天,直奔着五重天的威能不断突破。
“所以”
卢仚微笑,朝着血魁仙朝的皇都方向望了一眼。
随着手上掌握的力量越来越强,自身的肉体修为更是突破了元灵天天地所能容纳的极限后,卢仚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一道道血光从远处天边急速飞来,千屠城这边的异变,早就惊动了血魁仙朝的高层。只是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被破坏,他们只能从皇城方向挪移到距离千屠城还有数千里的另外一座重镇中,整顿了兵马,急匆匆的朝着千屠城赶来。
作为边境重镇,千屠城都被人轻松攻破,血魁仙朝调来的援兵,俨然是千屠城驻军的十倍以上。尤其是,血魁仙朝仅有的一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老祖,也急匆匆的破关而出,亲自统辖大军赶来增援。
滔天血光闪烁,漫天血雾升腾,一名通体萦绕着粘稠血浆的枯瘦老人,带着数万条大大小小的飞舟战舰,嘶吼着朝千屠城方向袭来。隔着老远距离,这枯瘦老人已经破口大骂:“哪里来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血河教的地盘闹事?”
这枯瘦老人唯恐血魁仙朝的名声镇不住卢仚,直接搬出了自家的后台靠山。
卢仚大笑。
他一跺脚,一念遁法施展开来,身边虚空微微扭曲,他已经来到那枯瘦老人面前,丝毫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卢仚拔出北溟剑,一剑轰在了对方身上。
北溟剑,重达一千二百象。
卢仚肉体之力,达到了一鲲之巨。
一剑落下,刚刚踏入半步天人境不过三百年的枯瘦老人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护体魔光轰然粉碎,几件护体秘宝被砸得稀烂,肉身猛地炸成了一团血雾,神魂被北溟剑中喷出的绵绵水光一卷,差点就被撕碎当场。
枯瘦老人怪叫一声,漫天血雾朝着核心处一卷,化为一缕血光就要遁走。血道魔功最擅长逃命,在诸多流派功法中,血道魔修是公认的最难杀死的存在。
到了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只要有一缕血气逃脱,有半点儿残魂遁走,就能急速的掠夺精血,在极短时间内重铸肉身,回复全部的修为。
奈何,这倒霉蛋碰到卢仚。
天魔颅嘶吼着冲了过来,吞噬了整个千屠城的所有魔修,气息提升到极致的天魔颅张开大嘴只是狠狠一吸,那一缕血光就身不由己的,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被天魔颅一口吞下。
‘咕咚’一声,天魔颅发出欢快雀跃的‘呼呼’声,好似一条欢快的哈巴狗,围绕着卢仚摇头晃脑的转着圈子。
卢仚微笑,拔出飞熊枪,左手持剑,右手持枪,披挂上九龙子甲,法力催动间,就听一声巨响,方圆万里内水波汹涌,冰山乱滚,更有罡风肆虐,九龙子的长啸声震得人神魂欲裂。
卢仚化为一缕清风,融入了天地之间。
无数条枪芒在那数万条血魁仙朝的增援战舰中骤然亮起,一道道枪芒轻轻松松刺穿了一条条战舰,只是一呼吸间,数万条战舰被速度快到极致的卢仚一击摧毁。
每一道枪芒,都带起了一缕湍急的罡风,无数风刀撕裂了战舰内血魁仙朝援兵的身体,大片血雾弥漫开来,有修为高深的魔修哭天喊地,化为血光想要遁逃,却被九龙子甲自带的大阵禁锢了虚空,任凭这些魔修燃烧精血、神魂,他们的遁光就好像冰封的苍蝇一样,无比艰难的在空中蠕动,但是呼吸间只能飞出三五丈远。
天魔颅再次欢呼着冲了上去。
这一次,已经提升到祂当前极致的天魔颅并不召集吞噬这些血道魔修,祂不紧不慢的,一条神魂一条神魂的缓缓品尝,不断将他们躯体炸开的血雾一点点吞纳。
无数血道魔修哭喊着,各种扭曲的念头,各种负面情绪之力汹涌而出。
堕神鞭也被卢仚祭了出来,堕神鞭悬浮在空中,同样不紧不慢的抽取这些血道魔修散发出的七情六欲负面气息。堕神鞭通体粉色光芒闪烁,在那粉色中,又多了一丝血色,一丝黑气,整条堕神鞭的威势,比之前在万花门手中时,提升了又何止十倍?
千屠城已经被吞噬一空,小金剛须弥山飛了过来,放出淡淡金光笼罩了数万条残破的飞舟战舰。
这些飞舟战舰被小金刚须弥山一口吞下,小金刚须弥山内的空间顿时增大了一圈,散发出的气息也增强了许多。
卢仚掐指一算,算到卢旵如今是‘大吉大利、逍遥無极’的状态,他摇摇头,收回了一众道兵,施展一念遁法,按照从千屠城中缴获的血魁仙朝江山社稷图,一座大城、一座大城的顺序攻打过去。
如今的卢仚,手中掌握的力量,几乎堪比元灵天百强宗门中,排名六七十位的大宗门,而血魁仙朝不过是血河教的世俗附庸,唯一的一名初入半步天人境的老祖刚刚被卢仚彻底抹杀。
卢仚这一路攻打过去,血魁仙朝的一座座重要城池,根本扛不住他随意一击。
飞熊枪或者北溟剑,轻轻一击就将这些城池的城防大阵轰得粉碎,亿万道兵一涌而出,结成大阵,轻松剿灭了城内的所有驻军,随后就是拆掉城池,抽走地脉,拿走所有的浮财。
在卢仚佛门慧眼神通扫描下,这些城池中,但凡身上有血孽缠身的,无一能逃脱,全都被他的道兵斩杀,化为他手中几件魔道至宝的提升资粮。
到了卢仚如今的修为,一念遁法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他一天之间,就能轻松攻破十几座类似玄燕仙朝州城的重要城池。
一时间血魁仙朝风声鹤唳,仙朝皇帝戰战兢兢的,向血河教总坛发去了最紧急的求救信,同时将他们捕捉到的卢仚的真人图影,也传到了赤靑罄的手上。
九阴教山门外,赤靑罄将血魁仙朝传来的卢仚真影点开,毕恭毕敬的向卢旵请示道:“主上,此獠闯入血魁仙朝,打死杀戮劫掠,已经连破血魁仙朝数十重城血魁仙朝抵挡不住,向本教求援。”
“我血河教威名,不容”
卢旵瞪大眼睛,看着那副光芒闪烁的真影,突然破口大骂:“可见血河教藏污纳垢,那血魁仙朝上上下下,全都该死!”
“不去理他们,让他们去死吧!”
“唔,调三名太上长老过去,配合这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一见就知道父母不凡,虎父虎子的少年郎,将血魁仙朝灭了!”
“啊?”赤靑罄猛地抬头,差点没扭伤了自己的颈骨!
(本章完)
第537章 冥府克星
第537章 冥府克星
魔道的精髓,就在于,一切出自他们之手的修炼物资,无论是丹药、功法、秘宝,或者其他什么物件,全都藏有后手。
血魁仙朝的一切修炼法门,无论是皇族宗亲的顶级功法,还是贩夫走卒的低劣法术,全都出自血河教。自然而然的,这些功法典籍中,藏有无数后门,只要血河教高层稍一催动,整个仙朝自上而下,所有修士,全都是任凭宰割的大肥猪。
是以,卢旵派了三名半步天人境的血河教太上长老襄助,血魁仙朝死得利利索索、畅快无比,连一个反抗之人都没有。
一座座宝库被搬空,一座座灵山被炼化,一条条地脉被抽取。
卢仚几乎将血魁仙朝各处重要城池,拆成了一片沙漠戈壁,看得三名血河教长老都心痛得直抽抽——这血魁仙朝的地盘,可是他们血河教的产业,这一下全都折进去了。
哪怕是有血河教高层出手,卢仚也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将血魁仙朝最菁华的一部分资源打包收走。实在是,偌大一個仙朝疆域过于广袤,卢仚分身乏术,只能挑选最有价值的城池,灵机道韵最浓郁的灵山,最为强盛活跃的地脉来拆迁,根本无法将整个仙朝在短时间内搬迁干净。
三个月后,卢仚终于来到了九阴教山门外,见到了卢旵。
父子相逢,只是对视一笑,绝口不透露两人的关系。卢旵很随意的给了卢仚一个血河教太上长老的身份,随后就开始讲解这些天血河教和九阴教的争斗情况。
九阴教请来了冥府高手助阵,冥府来援的高手秉承他们一贯的低调作风,在九阴教山门中布下了一座奇门鬼阵,阴风呼啸,灰气漫天,大阵防御力极强,对生灵的杀伤力极大,哪怕是血河教的太上长老入阵,时间长了,浑身精血都有腐败、枯槁之势。
三个月时间,血河教用尽力量倾力攻打,却始终无法破开大阵,攻入九阴教山门。
不仅如此,无论日夜,大阵内,都有九名身穿灰色长袍,浑身阴气森森的冥府高手,犹如幽灵一样悬浮半空,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阵外的血河教所属。
他们也不说话,也不叫骂,也不出来和血河教讲道理,论黑白,他们就是这么悬浮在大阵中,死气沉沉的盯着大阵外的人。时间久了,血河教的普通弟子看到和九条灰扑扑的身影,都觉得后心发冷,甚至有人开始疑神疑鬼,修炼之时有人陷入噩梦中,直接走火入魔,元气大伤。
一座浮空的血色洞府中,卢旵在素红和赤靑罄的服侍下,大口大口喝着酒:“奇葩,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奇葩哎,也不打,也不骂,就这么和你磨耐性这冥府,到底想要干什么?”
卢仚在几个血河教美貌弟子的服侍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听到卢旵的话,卢仚抬头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冥府想要干什么?
卢仚还想要问卢旵想要干什么呢。
你怎么跑到元灵天来了?
你怎么混到血河教里的?
这血河教,怎么就祖坟冒黑烟,被你弄到手里,带着大队人马来和九阴教开战的?
哎卢仚联想到,当年卢旵丢下年幼自己,义无反顾的跟着某位老不修的夫子,跑去大胤各地满天下的挖人祖坟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卢旵做得出来。
摇摇头,卢仚懒得搭话,继续吃喝罢!
在他身边,青柚三女回复了原本模样,也在尽情的品尝用血河教豢养的血兽、血禽制成的美食——这些血兽、血禽精血充沛至极,滋味醇厚无比,配合上血河教大厨的手艺,一道道都是世间罕见的极品美食。
青柚在卢旵面前,还很是矜持,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小口小口的品尝美味。
青柠、青檬姐妹两哪里顾得这么多?
这血河教的美食,实在是她们来到元灵天后,尝到的最美味,而且对肉体有极大滋补功效,甚至对元神都有极大裨益的美味。
姐妹两眯着眼,酣畅淋漓的吃吃喝喝,弄得小脸上都沾满了油渍。
阿虎、鱼癫虎,还有百来号虎爷同样列席,大缸血酒,如山美食,他们的吃相比起青柠、青檬更显狰狞。他们当然知道卢旵的身份,自家老大的亲爹,大胤的君爷,如今血河教的太上皇,在卢旵面前,不需要故作斯文。
卢旵看到卢仚不搭理自己,他轻咳了一声,淡然道:“你,最近怎样?你这块头,怎么越发的惊人了?”
卢旵有点惆怅的看着坐在大椅上,都比寻常人高出一个头来的卢仚。
自己如今身高近丈,已经是极其魁伟的男儿汉但是卢仚身高一丈六尺,这等高大雄壮,将自己这个做老子的,硬生生的比得好似孩童一般,一点做老子的威风都没有了啊!
“偶有奇遇,修为飙升。”卢仚放下酒碗,筷子,接过身边血河教女弟子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我修炼的功法,你也知道,不自觉的,这肉身越来越强,体魄自然也就越发的难以控制。”
“最近过得不错。我还碰到了殿下,他小日子过得很好!”卢仚想到胤垣如今吃软饭吃得滋滋润润的模样,就忍不住直咧嘴。
“呃?他也”卢旵吧嗒了一下嘴:“哎,有空你给我仔细说说,他如今是何等情况。啧啧,异域遇同乡,难得,难得”
卢仚点了点头:“他过得好得很,搭上了当今最强的后台靠山,抱了一条软玉温香的大腿,滋润着呢,不用理他。倒是这冥府有点意思,他们明显是想要让你知难而退啊!”
卢旵‘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笑着摇头道:“知难而退?怎么可能哪怕把血河教的所有门人弟子全部投进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我怎么可能知难而退!”
卢仚看看卢旵。
卢旵看看卢仚。
父子两眨巴眨巴眼睛,同时‘嘿嘿’两声。
血河教死绝了又和他们父子两有半点关系么?血河教不是什么好人,九阴教也不是什么善茬,双方能拼个同归于尽,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卢旵只管点火,至于火势变大了会怎样,他才懒得管呢。
一刻钟后,卢旵、卢仚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九阴教山门上方。
就看到漫天阴风灰气中,九条灰扑扑的人影静静的悬浮在那里,瞪大眼睛,眼皮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组成大阵,不断掀起滚滚血海冲击山门的血河教弟子。
阴风灰气和血海浪涛剧烈的撞击,不断发出‘嗤嗤’的声响。
阴风灰气一层层的消磨,而血浪浪涛也一层层的溶蚀,双方大阵力量不相上下,陷入了僵持状态。
“谁能想到呢,九阴教身后,居然有冥府做靠山。”卢旵指着那九条人影,叹了一口气:“本来只是想要找个软柿子捏一捏,刮刮地皮,弄点好处,然后向四周继续扩张,能打下多少地盘,就打下多少地盘,但是现在”
卢仚看着那九条纹丝不动、周身死气沉沉的灰色人影,沉声道:“有任何其他预案么?”
卢旵很坦诚的摊开双手,笑得略有点尴尬:“没九阴教离得最近,所以,就选了他们下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是没想到,居然一口咬上了一块硬骨头!”
一群血河教的太上长老聚集在卢旵身边,听到父子两的对话,不由得直往卢旵脸上看。
血河教这是倒了血霉了,摊上了这么一位主兒!
“要不,我来試试?”卢仚看着那九条人影,颇有点怦然心动。
“这大阵很是凶险。”卢旵的脸色微微一變:“老子亲自攻打过一次,入阵之后,法力被压制得厉害,时刻有极阴死气吞噬精气,侵蚀精血,神魂也时刻有脱体飞离之兆老子我,可是半步天人境极致圆满,更有顶级灵宝护体,也只能攻入大阵三万里就不得不退回来!”
“血道魔功,对幽魂厉鬼的杀伤力有限都是魔道功法,天生克制不足。”卢仚双手合十,微笑道:“可是我就不同了,我辅修的功法,应该天生克制他们。”
看了看四面八方无数血河教弟子,卢仚轻声问道:“都,掌握得踏踏实实的吧?我等下展露的神通,若是有消息传了出去,就是被天下围攻的下场!”
卢旵朝着四周血河教弟子望了一眼,笑了:“生死尽在掌控,放心罢。”
卢仚点头,他轻喝一声,脚下一朵金莲浮现,大金刚莲台放出漫天金光,照亮了方圆万里虚空。一时間血海枯萎,阴风消散,九阴教大阵中漫天灰气犹如烈日下的露水,顷刻间就被蒸发了数千里方圆。
九名死气沉沉悬浮在大阵中的灰色人影齐声惊呼,他们骤然暴露在金光中,被大金刚莲台放出的金光一照,顿时浑身黑烟滚滚,烧得皮开肉绽!
还不等这九条人影作出反应,卢仚手一指,清宁心灯冉冉飞出,三色净世佛炎落下,九条人影顷刻间被三色佛炎包裹,烧得他们‘嗤嗤’直响,惨嚎连连。
下一瞬,小金刚须弥山冲出,山中无数道兵口诵佛号,漫天净世神雷化为金色暴雨,狠狠的撒向了九阴教山门,顷刻间就炸出了一片金色雷海。
方圆万里内,山岭崩塌,河流蒸发,大地翻滚,雷海覆盖之地,大地都被融成了金色岩浆,无数驻守在这附近的九阴教弟子哼都没哼一声,就在净世神雷中化为乌有。
(本章完)
第538章 冥府克星(2)
第538章 冥府克星(2)
血河教一众高层一脸懵逼的看着神通全开的卢仚。
血河教,可是邪魔外道,除了诡秘莫测的冥府,几乎在元灵天堪称邪魔扛把子的存在。
虽然佛门在元灵天的名声极臭,属于过街老鼠那样的货色,但是佛门在很多人心中,还是和邪魔外道拉不上关系的——元灵天的佛门名声臭,那是历史残留原因,是当年极圣天的佛门下手太狠,杀得元灵天修炼界至今噩梦尚存,对他们丝毫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不管怎的,血河教居然拉了一个佛门大能来助阵?
“这”赤靑罄吧嗒了一下嘴,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卢仚刚才要问卢旵那一番话了。
只要血河教的高层不对外乱讲,说卢旵拉了一个佛门大能帮忙,就算九阴教和冥府对外乱嚷嚷,基本上也没人会相信。
九阴教名声还不如血河教呢。
至于冥府,呃,以他们一直以来的作风,他们大概率不会对外瞎嚷嚷。
九阴教山门中,祖师大殿上,冥府第三冥子幽风同样一脸懵逼的看着法术水镜中,卢仚放出无量佛光,动用佛门至宝一通狂轰滥炸,打得自家九名半步天人境长老焦头烂额的场景。
“这佛门贼秃?”幽风呆愣愣的问九阴教的一众高层。
“这血河教离谱了些!”九阴教一位长老气得破口大骂。
大家都是邪魔外道,不分青红皂白的撕破脸、打打杀杀什么的,九阴教能理解血河教和九阴教虽然以前有一些默契,有一些合作,但是魔道嘛,无缘无故的背后捅刀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血河教打上门来,九阴教虽然不明缘由,但是能够理解。
可是你血河教勾结佛门秃子对同为魔道的九阴教下手,这就完全无法理解了佛门贼秃再堕落,也不会堕落到和血河教同流合污的地步罢?
“这事,有点古怪。”幽风缓缓站起身来,不断的眨巴着眼睛,一时半会想不出对策。
冥府形式诡秘,极度低调,正因为如此,门人弟子极少在元灵天修炼界走动,一门心思憋在山门中不知道整日里在做些什么。是以,冥府自上而下,无论太上长老还是普通弟子,江湖经验极其匮乏。
幽风这个第三冥子,在冥府地位崇高,身份尊贵,乃是未来掌教的有力竞争人选,但是要论随机应变的能力,处理突发事务的手段,他甚至还不如世俗界普通城市中霸占了一条街道的帮派头目。
九名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已经被烧得‘嗷嗷’惨叫,浑身直冒黑烟,他还在这里冥思苦想,琢磨着为什么会有佛门大能出现的问题。
九阴教当代掌教忍不住了,他急促的说道:“冥子,赶紧救援九位长老,否则那佛门神通、佛门秘宝,对我等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幽风猛地醒悟,他右手一拳打在了左手掌心,点头道:“没错,赶紧救援呃,我看看。”
低下头,幽风开始琢磨自己带来的几件冥府的秘宝。
他将这些令牌、屏风、大旗、小箭之类的秘宝取出来,逐個的盘算它们的功用,计算它们的威能上限,然后逐个的衡量它们是否能够扛住卢仚展露出来佛门神通、佛门秘宝。
然后,他摇摇头,喃喃道:“九子母勾魂箭,杀伐之宝,拿来救人是不行的。”
“三阴戮神刀,同样是杀伐之宝,也不能拿来救人。”
“玄阴弥天幡,这是迷幻之宝,防御力有一点,但是不强拿来救人,怕是羊入虎口。”
“嗯,这一面九幽江山大屏风,内有一处洞天秘府,方圆十万里,内蕴无穷九幽之气,可以困人,也能以此布下禁锢大阵,防御力堪称绝顶。”
“不过,对方那一灯盏似乎威力太强,九幽江山大屏风,是师尊借给我护身所用,若是有所伤损,回去不好给师尊交待这大屏风,更是冥府西北角白骨将军府的镇压之器,若是有了伤损,那尊还没收服的白骨将军若是破禁而出,哎,这可怎么办呢?”
九阴教一群高层,全都麻爪子了。
他们平日里对冥府毕恭毕敬,常有供奉敬献,冥府也时不时给他们赐下三瓜两枣的赏赐,一些玄妙的法术、神通等等。在他们心中,冥府是神秘莫测的,是高高在上的,更是强大不可反抗的。
但是今日一看
这第三冥子何等尊贵的身份,碰到事情居然是如此反应啧!
好些九阴教的长老心里都起了异样的心思——似乎,冥府也不是这么高不可攀;似乎,他们九阴教,可以做点什么嘿!
不愧是邪魔宗门,很有几个九阴教的太上长老开始盘算着,如果幽风哪天再来九阴教,或许他们可以私下里下手,直接把这个嫩头青给做掉?
什么九子母勾魂箭、三阴戮神刀、玄阴弥天幡、九幽江山大屏风等等甚至是幽风这一具被幽冥之气洗炼得纯粹无比的肉身,他们这些老家伙都很有兴趣,几乎都要口水滴滴答了啊。
这样的嫩头青,想要下黑手做掉他,不要太容易哦!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净世神雷犹如雨点一样落下,之前在剑城地下地肺熔炉中,净世神雷已经展露其可怕的威能,如今用在了九阴教,杀伤力更比在地肺熔炉的时候飙升了十倍不止!
冥府布下的这座大阵,九阴教原本的护山大阵,还有这些冥府长老、九阴教弟子的功法,全都走的阴邪路子,最是被佛门神通克制得死死的。
一发神雷落下,就是方圆十几里的山川河岳被炸得支离破碎,大地不断出现一个个大坑,大片土地被净世佛炎烧成了岩浆,金灿灿的好生华美。
九名冥府的太上长老修为极高,奈何和幽风一般,他们的作战经验堪称空白,卢仚却又是猛打猛杀的路子,丝毫没给他们任何准备时间,一系列的佛门神通、佛门至宝就镇压了下来。
大金刚莲花座防御力堪称绝顶,更有绝强的禁锢之力。
九名冥府太上长老被禁锢在空中难以挣脱。
清宁心灯放出的佛炎更是对一些阴邪之力有着毁灭性的杀伤力,九名太上长老好似油锅中的蚂蚱,体内浩瀚如海的法力一节节的被佛炎焚烧,净化,就连充斥着幽冥之气的肉身,都被烧得稀烂,顷刻间就被烧得不成人形!
也就是卢仚自身修为还欠缺了一些,这九名太上长老鼓荡法力,还能勉强支撑一小会儿。
放在三万年前,极圣天佛门作为先锋攻打元灵天修炼界的时候,手持清宁心灯的大梵净世宗大能高僧,一片佛炎喷出,类似眼前这九名太上长老级别的邪魔修士,弹指间就能炼成飞灰!
功法神通上天生的克制,实在是太过恐怖。
卢仚放声长啸,他手持飞熊枪,化为一缕流风冲向了九名被困的冥府长老。
长枪一击,一名冥府长老同样一声长啸,他身体一晃,居然化为大片灰气漫天乱滚——这是化实为虚的大神通,换成寻常修士,就算是剑门的剑修,如果一剑刺来,碰到这等神通,也只会刺入一片虚无空洞,无法对這位聪明、機智的长老造成任何伤害。
卢仚这一枪,同样捅在了虚无中。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他能捅个啥?什么都没碰到,快若闪电的一枪就直接落空!
但是这位聪明、机智的冥府长老却忘記了,他的身上正有佛门佛炎熊熊燃烧,他保持着完整的肉体形态,还能依靠强大的修为多烧一會儿。
实心的木柴,耐烧。
但是他将自身化为一蓬阴气散开,虽然避过了卢仚这杀意凛然的一枪,却是将自己从一块实心的硬木柴,变成了一大团蓬松的棉花!
这棉花过火,就是顷刻间的事情。
‘呼’的一声响,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虚空中,方圆数里的一团灰气以爆炸般方式骤然燃烧,只是一弹指间,就被三色佛炎烧得干干净净,一丝儿残留都没剩下。
虚空中,一颗拳头大小,密布无数道纹的灰色宝珠滴溜溜旋转不停。
宝珠旁边,一套四十九柄中指长短,薄如蝉翼的奇形飞剑在方圆里许虚空中凌空乱刺,寒光森森,邪气升腾,气息极其逼人。
在那一套飞剑上方,更以一座灰白色的小山峰浮现,这小山峰高只有百丈上下,通体灰光萦绕,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山峰表面不断浮现、收缩,好些血河教凝道果境以下的嫡子只是看了这座山峰一眼,就突然身体一晃,三魂七魄当即脱离身躯,差点被这山峰遥空吸走。
‘哗啦啦’,超过三万血河教弟子只是望了一眼这座山峰,就从空中不断坠落。
一名血河教长老掀起一道血浪,将这些弟子托在了半空中,他嘶声道:“好恶毒的宝贝,如此威能,那厮是蠢的么?怎么不拿出来护体?”
卢旵等人一个个作声不得。
堂堂一个半步天人境大能,还有三件灵宝随身的大能,居然自寻死路?
剩下八名冥府长老好似突然回过神来,他们齐齐尖啸,每个人头顶都有一颗灰色宝珠冲天飞起,放出一缕缕灰气包裹全身,和那附着在身上燃烧的佛炎急速冲撞起来。
(本章完)
第539章 冥府克星(3)
第539章 冥府克星(3)
“嗯哼?”
八颗灰色宝珠一出,血河教一众太上长老齐齐惊呼。
连带被清宁心灯烧杀的那位,九位冥府长老的这九颗宝珠,无论大小形状,道韵气息,全都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一般。
偏偏,这九颗宝珠,相互之间却又没有任何联系。
并非天地生成的一整套灵宝,被冥府的九位长老分别祭炼,而是九颗没有丝毫牵连的单独灵宝,偏偏又是这般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差异。
“冥府底蕴非凡。”一名血河教长老轻声道:“难不成,他们找到了量产灵宝之术?”
血河教一众长老,还有修为足够高,见识足够广的那些照虚空、凝道果境界的高手,无不双眼血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那八名倾力反抗的冥府长老。
如果这九颗宝珠,都是冥府用不知名的手段弄出来的消息一旦泄露,冥府势必有灭门之灾。
就连剑城的地肺熔炉,都无法铸造出一模一样的后天灵宝来。
这九颗宝珠来历莫测,足以引发元灵天修炼界的巨大震荡——冥府的高层脑壳都坏掉了么?如此机密的事情,这九名长老,居然就当众将这些宝珠祭了出来?
八颗宝珠灰气升腾,刚刚被烧死的那长老的一颗宝珠也被气机牵引,爆发出了森森幽光。一缕缕灰气带着刺骨的幽冥气息漫天乱旋,逐渐化为一座灰蒙蒙的九层罗伞,笼罩在了八名冥府长老的头顶。
清宁心灯放出的三色佛炎附着在九层罗伞上急速燃烧,眼看着九层罗伞放出的灰气被一层层的削掉,清宁心灯中光焰闪烁,卢仚突然一口长气吹出。
清宁心灯灯焰大盛,就听‘啪啪啪’一连串响,九颗宝珠剧烈震荡,露出了一丝丝细微的裂痕。八名冥府长老身体一晃,七窍中同时喷出血来。
他们齐声呵斥,八套小小的飞剑宛如游鱼一样从他们袖子里飞出,化为铺天盖地的灰色寒芒朝着卢仚当头落下,这一柄柄中指大小的飞剑拉出数尺长的寒芒,所过之处空气凝出了一条条灰色的冰霜剑痕,更有勾魂索魄的尖锐嘶吼声传来。
“嚇,又是一模一样的套装飞剑?灵宝级别?”血河教的长老们眼珠惨绿的盯着八名冥府长老,一个个周身血炎升腾,无法控制的贪婪直涌上了心头。
卢仚长啸,挥动飞熊枪狠狠砸在灰气罗伞上。
被清宁心灯打得裂痕处处九颗宝珠再次爆发出碎裂声,灰气罗伞被一击轰得粉碎,八名冥府长老再次大口吐血。
漫天灰色寒芒打在了卢仚身上,‘叮叮当当’密集的响声不绝于耳,但是没有一柄能够攻破卢仚的一丝油皮。这些飞剑极其锋利,力道也颇为凌厉,蕴藏的阴邪之气更是惊人,但是面对卢仚修炼出的金刚不坏之躯,这些飞剑哪里伤得了他?
站在卢旵身边的青柚三女眼看无数灰色寒芒对着卢仚一通乱劈乱刺,三女同时轻喝一声,小手轻轻一拍腰间剑囊,‘锵锵锵’三声高亢的剑鸣声中,一气三阳剑化为三条长达千丈的紫红色长虹喷薄而出,快若闪电,顷刻洞穿了三名冥府长老的胸膛。
三女在佛音堂,同样得了佛门诸般剑道传承。
佛门剑道,唯心唯念,其中‘心剑’、‘慧剑’诸般高深剑道,一如卢仚一念遁法,意念所至,剑光即达。三女刚刚出剑,剑光就跨越百里虚空,洞穿了三名冥府长老身躯,也正是如此道理。
三名冥府长老被卢仚攻破了护体罗伞,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一气三阳剑所化长虹就透体而过,先天纯阳之气在体内宛如火山一般爆发,当即化为一团紫红色烈火在胸膛中炸开。
外有佛炎猛攻,内有纯阳真火焚烧,更有佛门剑气在体内乱刺,三名半步天人境的冥府长老只是惨嚎一声,肉身就炸成了丝丝缕缕的灰气。
三条透明的元神一声怪啸,从崩解的身躯中化为阴风急速逃窜。
但是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卢旵祭炼的血神子速度快。卢旵身后三条血神子一闪而过,顷刻间就扑到了三条神魂所化阴风边,血神子‘桀桀’怪笑,张开双臂从三团阴风中一闪而过,三道神魂顿时被泯灭了本我意识,迅速蒙上了一层淡淡血光。
顷刻间的功夫,三条半步天人境的神魂就化为了三条血神子,一共六条血影尖啸着朝剩下的五名冥府长老扑杀了过去。
五座灰白色的小山腾空而起,五名冥府长老大口喷血,催动五座邪气升腾的小山冲着六条血神子当头砸下。
卢仚一声轻笑,小金刚须弥山从斜刺里狠狠的撞了过来,千丈高下的小金刚须弥山喷吐着漫天佛光瑞气,狠狠撞在了五座小山上,当场撞得五座小山邪气崩散,山体炸成了一块块灰白色的半虚半实的光团漫天乱飞。
五名半步天人境的冥府长老手段齐出,却没能组织六条血神子扑进他们的身体。
血神子冲进他们身躯,当即吞噬他们的血肉精华,疯狂攻击他们的神魂本源。五名冥府长老齐声惨嚎,不断施展秘术想要驱散体内的血神子。
但是卢旵所祭炼的血神子,来自化血上人这元灵天的血道老祖,威能宏大,诡秘难当,其传承奥义,远比如今冥府的功法传承高深许多。
五名冥府长老原本还算丰腴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也就是三個呼吸的时间,原地出现了十一条鲜血淋淋的血神子,五名冥府长老就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被六条血神子吃干抹净。
“攻!”
卢仚放声大笑。
小金刚须弥山上,亿万道兵用处,结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金刚大阵,漫天佛门神雷乱打,佛炎乱烧,更有一道道大金刚禅光宛如瀑布一样当头洒落,这看似清水一般淡金色的禅光极其沉重,极其坚硬,当头一卷,就好像无数座大山狠狠砸来,九阴教的护山大阵被一层层破开,驻守各处的九阴教弟子被禅光稍稍碰触一下,血肉当即化为齑粉。
卢旵狂笑:“哈哈,此子如此雄风,他爹当为盖世豪杰!”
正在御剑疾刺,已经击杀了近千九阴教弟子的青柚三女‘咳咳’几声,体内气息一阵混乱,差点没岔气伤了自己!
赤靑罄、素红等人纷纷看了卢旵一眼。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卢旵和卢仚长得这八九分相似模样,是人都看出来卢仚是你卢旵的亲儿子了,只是,血河教一众魔头的小命都被卢旵拿捏着,他不主动开口,谁敢点破这件事情?
都知道他是你儿子,你至于,当众如此吹嘘自己么?
卢旵狂笑,向前一挥手:“诸位,随我征伐,今日,九阴当灭!”
赤靑罄等血河教高层齐齐欢笑。
不管卢旵多么不要脸,能够灭了九阴教,总归是好事偌大的地盘,无数的子民,还有九阴教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家当,唉哟,这一大块肥肉,血河教要吃得肚皮溜圆!
十二万血神子从卢旵身后逐次浮现,伴随着森森血光,这些好似鲜血凝成的血神子呼啸着向前飞掠,顷刻间就没入了被卢仚破开大陣的九阴教山門中。
那些九阴教地辈弟子,哪里挡得住血神子的侵袭?血影一闪而过,整个人顿时被吸得干干净净,一丝毛发都没剩下。
这些血神子凶残狠戾到了极致,除非是照虚空境界之上的修为,他们會被强行转化爲新的血神子,其他境界的修士,完全只能化为血神子成长的资粮,连被转化的资格都没有。
漫天血影乱闪,卢仚控制亿万道兵,不断破开一重重护山大阵,攻破一处处重要关隘,一路长驱直入,眼看着就要逼近九阴教的祖师大殿。
祖师大殿中,九阴教一众高层看得是睚眦俱裂,自家门下的得意门人,面对卢旵、卢仚父子两的神通,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偌大的九阴教,眼看就要被犁庭扫穴,攻破山门!
“冥子!”九阴教当代掌教嘶声大吼:“九位长老,已经陨落!”
一众九阴教高层,如今心都快碎了——九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啊,冥府绝对的高层啊,为了他们九阴教的事情陨落在此这事后追究起来,冥府会放过他们么?
而幽风,还在这里清点家当!
他还没拿定主意,究竟用哪件灵宝去救助九位长老那九位长老,已经在卢仚的猛攻下灰飞烟灭了!
幽风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卢仚,嘶声道:“怎会如此之快?九位长老法力无边,神通盖世,更有灵宝护体,怎会陨落的这般快?”
话音未落,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万丈大小,喷吐着无边佛光从天空狠狠砸下。
一声巨响,热浪四溢,九阴教祖师大殿附近的阵法、禁制被小金刚须弥山一击轰得粉碎,数万名聚集在祖师大殿附近的九阴教精锐弟子被砸得粉身碎骨,连一缕神魂都没能逃出来。
卢仚抬起小金刚须弥山,大踏步走到了祖师大殿门前。
“诸位,跪地求饶,还是身死道消,你们自己选啊!”
(本章完)
第540章 识时务者
第540章 识时务者
一道道阴邪湿滑、寒气森森的神魂波动宛如做贼一样扫过卢仚的身体。
卢仚收敛护体佛光,任凭一群九阴教的太上长老施为。
气血如龙,体如金刚,身躯内充斥着一股金刚不坏、永恒不朽的绝强道韵,卢仚四平八稳的站在九阴教祖师大殿门口,他身体微微一动,四周虚空就一阵扭曲,隐隐可见黑色的裂痕出现。
九阴教一众长老脸色惨变。
卢仚只是照虚空巅峰的境界,从他的法力波动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还在积攒底蕴,并没有踏入半步天人境那种强行收纳虚空,以法力、道韵侵染虚空,化为己用的层次。
境界,不堪提。
但是他的肉身,明显超出了九阴教这些太上长老所能想象的极限。如此恐怖的肉身,如龙如象,可撕裂虚空,可镇压八方和卢仚的身体相比,这些九阴教的太上长老隐隐觉得,如果卢仚肉体是千锻精钢,那么自己的身体就是草纸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九阴教当代教主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一柄青黑色的飞剑丢给了卢仚。
不是祭起飞剑斩杀,而是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的将飞剑丢了过来。
这是一柄用‘极渊鬼青石’铸成的飞剑,内蕴滔天邪气,专伤人神魂,专污人精血。这飞剑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极渊鬼青石在地底深渊,起码要被地下阴邪死气打磨百万年才能成型。无数岁月的淬炼打磨,使得极渊鬼青石坚硬,极其的坚硬!
元灵天的邪教大能,最喜欢用极渊鬼青石炼制各色飞剑秘宝,就是因为这是极其罕见的几种,可以对抗名门正派各种纯阳真火、天雷秘术的材料。
九阴教普通的秘宝、飞剑,若是碰到青柚三女的一气三阳剑,不用提,那是稍微一碰,就会元气大伤,甚至直接被纯阳剑罡撕成碎片的下场。但是用极渊鬼青石制成的飞剑,不提飞剑本身威力如何,在材质上,它足以和一气三阳剑正面对抗而不落下风。
极渊鬼青石极其坚硬,无比坚硬,想要破坏它,极其艰难。
九阴教主极其期盼的看着卢仚。
卢仚看了看他,双手握住这柄青黑色三尺长剑,手臂肌肉凸起,微微一用力‘咔嚓、啪’一连串脆响传来,这柄坚硬异常的飞剑,被卢仚轻轻松松捏成了粉碎。
不是折断,而是直接粉碎。
卢仚拍了拍手,手上粉屑四溅,他看着九阴教主,淡然道:“脆了点,没有想象中结实。这是极渊鬼青石?我在典籍上见过这物件,但是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材料,不怎么强嘛!”
‘咕咚’一声,九阴教主带头跪地。
九阴教一群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大群照虚空境的长老,还有凝道果、金莲开境界中坚骨干等,纷纷跟在九阴教主身后向卢仚顶礼膜拜。
邪道修士,识时务者为俊杰。
还打什么打?
打什么打?
卢仚一身佛门神通,手持几件佛门至宝,本来就是九阴教天敌克星。他的肉体力量更是强悍到如此地步,九阴教的这群高层不觉得自家的那几件压箱底的宝贝,扛得住卢仚的蛮力攻击。既然如此,跪罢!
向至强者跪拜投降,不寒碜!
当年九阴教的先祖可以向冥府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那么他们投靠一下卢仚,有错么?有错么?当然没错邪道修士利益至高,保命至上,跪地求饶,能有什么错?
幽风茫然的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跪倒了一地九阴教高层。
他怒道:“尔等,作甚?”
九阴教主猛地直起身体,指着幽风厉声道:“老爷,就是此獠,威逼我九阴教俯首听命,这才不自量力,纠集门人弟子,反抗老爷大驾!一切,都是他的错!”
一群九阴教的太上长老纷纷开口,疯狂的给幽风,还有他身后的冥府罗织罪名。
什么‘横征暴敛’,什么‘骄奢淫逸’,什么‘欺男霸女’,什么‘白日宣淫’等等,等等一名看上去颇有几分姿色,只是脸色惨白,犹如厉鬼的女长老更是娇滴滴的哭喊:“弟子已经九千多岁了,年龄足以做他数十倍的老祖母他居然还窥觑弟子的姿色,图谋不轨啊!”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带着大群血河教高手蜂拥而来的卢旵,猛不丁听到这女长老的控诉,也是浑身哆嗦了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感情,您也知道您年纪一大把了啊啧,啧,这幽风,得是有多瞎,才会看上一个面色惨白,嘴唇发黑,浑身阴气森森,胸脯平坦如砥的老太太?
幽风手足无措的嘶声道:“胡说八道,你们,简直是信口胡柴,我,我放肆!”
幽风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啊,九阴教是冥府的附庸势力啊,他幽风,是冥府的第三冥子啊,九阴教的这群人,当着他的面向卢仚跪地投降,还反过来指控自己,给自己扣黑锅,泼污水,这是造反啊!
“尔等,意欲造反乎?”幽风周身灰雾大盛,气急败坏的朝着九阴教主等人厉声呵斥。
九阴教主当即叫了起来:“老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当年,我们就是被他们如此逼迫,被逼无奈,迫于淫威,这才无奈投靠了冥府吾等身在冥府,心向佛门,我们在冥府治下,日日夜夜,皆是煎熬啊!”
卢仚咳嗽了一声:“我,并非真正的佛门弟子!”
九阴教主和一群高层就很灿烂的笑了起来:“吾等身在冥府,心向老爷您啊!”
卢仚就摆了摆手,看着这群笑得和哈巴狗一样的九阴教高层,卢仚决定,事后一定要给他们的神魂中,多加上几百重禁制才行
都是极好的打手,若是就这么击杀了,太浪费。
但是把他们留在身边,时刻要小心他们反戈一击,背后捅自己刀子要不,全部炼制成道兵?半步天人境的道兵,虽然灵智弱了点,实力会下降一大截,但是用起来放心啊!
卢仚目光闪烁,幽风已经怒吼着,将他那面九幽江山大屏风祭起。
十二幅的大屏风上,大片灰白色的山川河岳荡起了森森邪光,顷刻间就化为一团方圆百里的氤氲之气,轰碎祖师堂的屋顶,悬浮在众人头顶。
那氤氲之气中,一股绝强的吸力朝着卢仚当头落下,就要将他扯进屏风中的九幽世界,将他镇压在其中,用九幽阴风和其他诸般诡异手段炼化。
卢仚不再藏拙。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紧握拳头,然后一拳朝着那一团氤氲之气轰了过去。
一条笔直的漆黑的痕迹从他拳头上轰出,虚空崩裂,黑漆漆的空间裂痕顷刻间就轰在了那一团氤氲之气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屏风内方圆十万里的九幽世界硬生生被卢仚一拳轰得支离破碎。
小金刚须弥山发出高亢的欢呼声,一头撞向了急速塌陷的氤氲之气。
这大屏风内蕴藏的,可是一方十万里的小空间,对于小金刚须弥山这種拥有‘掌心佛國’属性的佛门重器而来,这可是绝对的大补之物。
漫天金光一卷,塌陷中的氤氲之气被小金刚须弥山吸得干干净净,眼看着山体上一缕缕极其復杂的道纹涌现,声声梵唱震得九阴教主等人头痛欲裂,一個个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幽风怪叫一声,他终于回过神来。
一个能够轻松斩杀九名冥府太上长老的可怕存在,不是他这个第三冥子能够对抗的!
他身体一晃,一面亮晶晶的灰色小梭子从他掌心冲出,化为一缕灰光笼罩全身,‘哧溜’一声破空就走。
但是灰光刚刚冲出十几步远,卢仚左手轻轻摊开,朝着那灰光一把抓下。
‘咔嚓’一声,百丈方圆的一片虚空直接被卢仚一手撕裂,这小小的一片空间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不断塌缩,不断缩小,最终化为一团拳头大小的金光,落入了卢仚金光闪烁,好似纯金铸成的左手掌心。
佛门神通,掌心佛國,有无穷变化,有至强威能。
如此神通,用来镇压区区一个照虚空境的幽风,实在是大材小用!
九阴教主等人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直接撕裂空间,将其化为监牢,囚禁了用秘宝遁逃的冥府冥子如此神通,如此神威,一群九阴教高层莫名的暗自窃喜,似乎自家找到了比冥府更靠谱的大靠山了嘿?
只要能有好处,抱大腿什么的,对于邪道修士来说,不寒碜。
“老爷,九阴教后山,有直通冥府宗门的虚空挪移阵。”九阴教主大声嚷嚷:“冥府在元灵天,堪称最神秘的宗门,其最大的诡异之处,正是天下无人能找到他们的宗门所在。”
“老爷您神威盖世若是”九阴教主拼命的眨巴着眼睛:“我九阴教被冥府强行收为附庸,这么多年来,单单我九阴教供奉的修炼资源,就宛如金山银海,无法计数。”
“除了我九阴教,弟子还知道,元灵天起码有近百个大小势力、散修家族、邪道巨擘,也是他冥府伸出去的狗爪子,他们每年,也都有无数的孝敬啊!”
“以老爷您的盖世神通,若是能够攻下冥府!”九阴教主迫不及待的想要唆使卢仚斩草除根,给他们九阴教灭掉一切可能的后患!
卢仚和卢旵相互望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541章 围困冥府
第541章 围困冥府
地腑,极深之处。
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在这极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团灰气静静的悬浮着。
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灰气中,是一片极广袤的虚空。
一座座金属材质的宫殿重重叠叠,悬浮在这灰气中,造型苍古,气势恢宏,宛如传说中的天庭宫阙。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矗立在宫殿之间,一条条灰色带角的大蟒缠绕在金属柱子上,双眸绿光闪烁,宛如灯盏,照亮了四面八方。
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冥府弟子,犹如幽灵一样无声的在宫殿之间穿梭往来,偶尔有熟人相遇,他们也只是冷淡的相互点头示意,极少有人开口说话。
在这广袤的宫殿群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八十一根金属柱子围住了整个广场,一条条大蟒盘绕在柱子上,双眼幽光闪烁,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广场正中,是一座光泽黯淡的虚空挪移阵,这正是冥府对外的唯一交通点,冥府的门人弟子想要踏入元灵天的地面世界,必须通过这座挪移阵。同理,外人若是想要找到冥府的山门,也只能通过这座传送阵往来。
挪移阵旁,有一座精巧的小楼,几个面无表情的童子坐在长凳上,翘着腿儿,心思没放在手中的冥府入门功法册子上,而是聚精会神的侧耳聆听着什么。
小楼的三楼,一间陈设精巧的卧房中,一口三足香炉内灰色的香烟袅袅升腾,空气中,一股清冷至极的寒梅香气沁人心脾。
一男两女,三名冥府的修士正在这香烟浸润中,在一张云床上盘肠大战,杀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偶尔有低沉的呼声响起,引得门外耳朵都要拉长了三寸的童子们目光闪烁,一个個激动得面红耳赤。
这三位,正是冥府在这挪移阵轮值的弟子。
但是自从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后,冥府深藏地下,绝少和外界往来,从未有外敌踏入过冥府山门一步。就连九阴教这样的附庸势力,除非冥府大能召唤,否则他们基本上也不会贸然传送过来。
三万年的太平无事,使得冥府的轮值弟子完全忽略了挪移阵的安全。
能有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
更不要说,如今冥府的实力极其强大,在冥府的很多弟子心中,他们俨然已经是元灵天修炼界的第一宗门!
就算有敌人侵入,那也不是上门送死的么?
于是,挪移阵悄然亮起,身躯魁伟的卢仚出现在挪移阵中时,居然没人发现。三名轮值的弟子固然是战况激烈,无暇分心,几个负责看护门庭的童子,也是听墙角听得津津有味,根本没注意到有外人进来了。
就连盘在那八十一根金属柱子上的大蟒,也都陷入了沉睡中,没有一条注意到卢仚进入。
卢仚眉头一挑,悄然放出了阿虎等人,在这座挪移阵旁,布下了一座杀气腾腾的剑阵。
依旧没人注意到卢仚等人的动作,于是,卢仚的动作就逐渐大了起来,他挥手间,一尊尊道兵悄然浮现,他们迅速在挪移阵附近布下大阵,甚至还有数百条影楼的死影悄然藏入了阴影中,将那小楼整个都包围了起来。
一条条飞舟战舰从小金刚须弥山中飞出,悄然腾空,组成了战阵。
随后,卢旵也传送了过来,他惊呆的看了看四周,一声不吭的指挥着血河教一众大能们,在广场上布下血海大阵,一丝丝血色雾气悄然向四周扩散开,一点点的沁入那八十一条大蟒的身躯。
几个坐在门前的童子只觉浑身气血一点点的虚弱下去,他们打了个呵欠,‘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楼内,战况依旧激烈,男子的嚎叫声,女子的笑骂声隐隐传来。
卢仚甚至听到,那男子一边气喘如牛,一边低声笑问:“我和师伯相比”
卢仚和卢旵神色极其诡异的相互看一眼,卢旵把玩着一柄精巧的血色飞剑,幽幽说道:“这冥府,啧看来,都是道德君子啊!”
赤靑罄等血河教高层,还有九阴教一群投靠的高手,纷纷传送了过来。
不多时,血灵仙朝的大军从挪移阵中鱼贯而入,他们登上一条条飞舟战舰,将军阵的威力补充到了满盈状态。
如此忙碌了超过三个时辰,冥府居然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这搞得,我都有点心虚了。”卢仚干笑着问卢旵:“感觉我们不是侵入他们山门,而是被他们诱敌深入,关门打狗了!”
卢旵看了看宁静如初的冥府山门,喃喃道:“不至于此罢?这样的宗门,他们是如何活了这么多年的?也亏了他们藏在这地腑深处,否则的话”
广场前方,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大门缓缓开启,一名身穿灰色长袍,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背着手,从微微开启的门缝中大步走了出来。
这青年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低头看着脚下雕龙画凤的灰白色玉质地面。他朝着挪移阵的方向大步行进,居然没有抬头多看一眼,就这么一头撞进了已经密布无数修士的广场。
‘咚’!
这青年居然一头撞在了手持降魔杵,身躯魁梧的阿虎胸膛上。
阿虎身上套着一件从剑城采购的重甲,胸膛上有一颗狰狞的独角飞虎兽头浮雕,那尖锐的独角,恰恰撞在了青年的脑门上。
这青年痛呼一声,踉跄着退后了几步,猛地抬起头来,看都没看清人,就直接开口大骂:“放肆,哪里来的下贱东西,胆敢”
这青年猛地瞪大眼睛,一脸惊愕的看着正歪着脑袋,直勾勾盯着他的阿虎。
“你是,什么人?哪家的?为什么在这里?哎?还没到进贡的日子,你跑来做什么?”
阿虎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身边的鱼癫虎,则是回头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卢仚。
看到这青年一脸呆萌的模样,鱼癫虎不知如何是好。
卢仚轻咳了一声,终于打破了这冥府山门异样的‘宁静’和‘和平’气氛,他提起法力,将自己声音传向了四面八方:“打劫有劳冥府哪位当家作主的,出来好生谈谈!”
卢仚微笑道:“我们,真不想动用武力,真的!”
滚滚声浪向四面八方扩散开,灰气翻滚,一座座宫殿被震得‘嗡嗡’作响。广场四周,八十一根金属柱子上,一条条大蟒猛地抬起头来,巨大的眼珠里喷出了森森绿光,死死盯住了卢仚。
广场前方,数十座大大小小的宫殿,一扇扇沉重的大门‘轰隆隆’开启,大群身穿灰色衣袍,面色也尽成灰白色,一个个全身鬼气森森的冥府弟子鱼贯而出,站在宫门前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瞰广场上列阵的众人。
一头撞在阿虎胸膛上的青年‘哈’一声笑了起来:“别闹,打劫?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這裡是冥府打劫?你们这是,这是,中邪了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极远处的宫殿群深处响起:“冥泣,退后!”
青年呆了呆,身体一晃,化爲一缕阴风向后急退。
卢仚轻喝了一声,阿虎手中降魔杵骤然放出大片红色业火,一杵轰在了那一缕阴风上。一声惨嚎,阴风崩碎,青年真身显露,浑身缠绕着一缕缕红色火焰,烧得他全身‘嗤嗤’作响,不但有黑烟喷涌。
阿虎修炼的是大梵净世宗的传承秘术,红莲业火威能极其恐怖,这青年修为不过凝道果境界,而且肉身似乎并没有经过多少淬炼,堪称‘弱不禁风’,呼吸间整个肉身就被烧成了一缕黑烟。
“放肆!”
苍老的声音急速逼近,一道灰光闪烁,一名身形高挑,身影呈半透明状的老人骤然出现在大阵前方。老人猛不丁看到巨大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修士,以及完全成型的数十重攻伐大阵,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尔等九阴教的诸位,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老人的目光落在了九阴教主等人身上,作为冥府的附庸,九阴教每次来上贡的时候,教中高层总会跑来冥府一趟,是以他们也是这老人唯一认得的人。
九阴教主干咳了一声,朝着老人拱了拱手:“溷幽长老,嘿,这话说起来,可能不怎么中听但是,冥府的气数尽了,这位老爷,今天是替天行道,特来收服冥府的!”
九阴教主眉心一抹万字佛印金光一闪而过,他指着卢仚笑道:“老爷慈悲如佛,不願多造杀孽,冥府若是愿意跪地求饶,就能免去门人弟子杀身之祸,这可是一场大功德!”
冥府太上长老溷幽整个人呆在了当场。
九阴教主怎能如此理直气壮,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的?
突然间,整个冥府微微一晃,百多条灰茫茫长虹从各处宫殿中冲天而起,一道道气息森严的人影顺着光虹,缓缓飞身而出。
血河教、九阴教众高层齐齐色变。
这百多条长虹中,每一条长虹内,赫然都是一名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存在!
(本章完)
第542章 围困冥府(2)
第542章 围困冥府(2)
“这数,不对!”
一共一百八十六道灰色长虹,每一道长虹中,都有一名半步天人境大能。
这数字,不对劲,极其不对劲!
如今元灵天第一宗门,唯一的太上宗门,唯一保留了三万年前深奥传承的剑门,现如今明面上的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也就五十人出头。
一个销声匿迹三万年,不怎么与外交流,空有排名,真实实力要打一个大问号的冥府,怎能有一百八十六名半步天人境坐镇?
九阴教主面色如土,好似被人殴打的宠物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
九阴教投降了,跪地了,乖乖的让卢仚给自家神魂下了禁制,成了任凭驱遣的狗腿子他们背叛冥府,是因为卢仚给他们的感觉更强大,更不可违抗,所以他们跪了!
但是这一刻,猛不丁的发现,他们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冥府,居然是如此可怕的庞然大物。
后悔!
极度的后悔。
随之而来的是无穷尽的恐惧。
“老老爷!”九阴教主脸色如土,嘴唇惨白,身上冷汗潺潺而下,两条腿紧紧的夹在一起,差一点就屁滚尿流。
“无妨。”卢仚摆了摆手,他腾空而起,大踏步朝着前方的宫殿群行去。他周身金光隐隐,每一步迈出,脚下自然而然有一朵金莲浮现,金光隐隐,照得四周通明。
佛门气息。
所有出面的冥府弟子一个個皱起了眉头。冥府修士讨厌佛门气息,就好像一个正常凡人恐惧砒霜鹤顶红一样,这是一种生命体对天生克星本能的厌恶。
那些冥府的半步天人境大能脚踏灰色流云,静静的站在空中一动不动,目光森森如刀,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看着卢仚大踏步逼近,正中一道灰色长虹中,一名身穿灰黑色帝皇衮服,头戴朝天冠,做俗世帝皇装束的白须老人轻轻一挥手。
“哪位弟子,将这胆大妄为的后生晚辈,抽筋扒皮,抽取神魂,炼成万古灯油,放在冥火灯盏中煎熬千年,以为惩戒?”
老人语气幽幽的发号施令。
毕竟,卢仚身上的气息只是照虚空极致,距离半步天人境还有一点距离。不管是自持身份也好,或者是其他缘故也好,反正,这些冥府的大能不准备亲自出手。
一名通体阴风缭绕的中年男子腾空而起,挡在了卢仚面前。
这男子内着灰色龙蟒战袍,外着一整套鱼鳞软甲,腰间扎着狮子头的扎带,背后交叉状背着一对儿铁鞭,手持一根方天戟,俨然世俗武将装束。
他看着卢仚,很是轻慢的朝着卢仚招了招手:“晚辈小子,来,这份功劳,某阴三生拿了。”
下方,一座座宫殿门口,好些冥府弟子就露出了惋惜之色——他们只恨自己出手慢了,这份功劳要被阴三生抢先了!
很奇怪的就是,这些冥府弟子,没有一个担心的,担忧的,不安的,疑虑的看他们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轻松愉悦模样,就好像阴三生一旦出手,就一定能将卢仚生擒活捉,然后按照他们的心意抽筋扒皮一样。
卢仚心中带上了一丝谨慎。
邪门修士,你很难说有什么古怪手段是卢仚的强横肉身都抵挡不住的。比如说一些恶毒的诅咒,如卢仚记忆中的‘钉头七箭书’之类的玩意儿,你敢说元灵天没有哪个宗门有类似恶毒诅术么?
所以,卢仚一拍头顶,‘嗡’一声,玄元一气太岳塔喷薄而出,悬浮在卢仚头顶,一缕缕氤氲土气带着晶晶星光倒卷而下,包裹了卢仚全身。
大金刚莲花座则是出现在卢仚脚下,重重佛光,森森佛炎,化为烈火神龛,将卢仚裹在了正中。
两件至宝护体,卢仚的安全感大增。
他看着阴三生,微笑道:“还请道友出手!”
那阴三生目露奇光看了看卢仚祭出的两件至宝,放声大笑,然后身体一晃,就化为九条一模一样的分身——卢仚以佛门慧眼观之,九条分身气息完全一模一样,身躯组成也是一模一样。
这赫然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分身之术,九条分身的力量和本体完全相当,没有丝毫差别!
卢仚眼睛骤然一亮。
这冥府,底蕴果然不凡,这分身之术,在当今的元灵天,可就没听说过哪家宗门能有!
这等分身术,随时能提升九倍以上的战力若是蛮王殿那一群肌肉疙瘩学会了这等分身术,他们岂不是要逆天了么?
分身分化,阴三生九条分身手上,则是各持一柄方天戟!
卢仚神魂扫过,慧眼望过,九根方天戟也是完全一模一样,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在,全都是彼岸境四重天的后天灵宝,威势强弱丝毫不差。
后面,卢旵等人同时目露精光。
又来了,又来了九条分身,九件完全一模一样的后天灵宝。分身术倒是小事,但是这灵宝都是一套一套的出现,这冥府果然有很大问题!
阴三生长笑不断,九条分身居然组成了一座小小的九宫战阵,化为一道道残影朝着卢仚杀了过来。挥动长戟急速劈刺的同时,阴三生更是口吐阴风磷火,化为一道道阴雷朝着卢仚乱劈一起。
方天戟斩落,落在太岳塔放出的森森土气上,就看到厚重的黄色土气荡起了丝丝涟漪!
卢仚抿了抿嘴。
就是这么一点点涟漪?
这杀伤力,就好比某个孩童,往剑城门外的洗剑池,丢了三五块鹅卵石进去!
数十万里方圆的洗剑池,被你三五块鹅卵石打得涟漪点点,也就是这水平了。
就这?
就这?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又看向了阴三生喷出的阴雷。
这应该同样是冥府一门极其凌厉的雷法,阴雷无声,破空飞袭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只见到一缕灰白色幽光一闪,阴雷就碰触到了大金刚莲花座放出的烈焰神龛,无声无息的炸开。
一缕缕阴邪之力疯狂侵蚀,更有磷火焚烧,若是普通修士被命中,歹毒的磷火直接烧进骨髓里,任凭你修为强大,也会在呼吸间被烧得精血枯竭而死。
但是大金刚莲花座纹丝不动。
太岳塔还一丝一丝,给了一点点涟漪反馈,大金刚莲花座却是动都懒得动一下。这阴雷的杀伤力很强,足以重创普通照虚空境的修士,但是对于如今的卢仚来说,这点杀伤力实在是不够看啊!
卢仚摇头,即刻出手。
飞熊枪撕裂虚空,凄厉的破空声响彻周天,点点寒芒一闪而过,阴三生的九条分身同时眉心中剑,‘啪’的一声头颅爆开,神魂被一缕缕风劲轰得稀烂。
阴三生的身躯化为缕缕阴风消散,被大金刚莲花座放出的金光一卷,这些阴风也迅速化为和风扑面,一点残余都没剩下。
九条方天戟,十八根铁鞭,九套鱼鳞软甲,整整齐齐的悬浮在卢仚面前。
卢仚大袖一挥,这九套灵宝同时向后飞出:“阿虎,你们仔细收藏着。这宝贝,重新祭炼后,倒是正好合乎你们使用!”
卢仚说这话的时候,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如果冥府的弟子们,每个人都和阴三生一样,身上有着一模一样的九套宝贝今天,他是要大发一笔横财的节奏!
就算阴三生这种修炼了分身术的精锐弟子不多有个三五千人的话,这是多少套灵宝?
这,这
卢仚相信,如果他将今天的所见所闻传出去,让元灵天的其他宗门知道如今冥府的底蕴和财力的话,怕是针对极圣天的征伐大战都會暂停,所有宗門哪怕挖地万里,都要将冥府抓出来生吞活剥了不可!
“不要让门人弟子送死了来个能做主的。”卢仚目光火热的看着刚才发话的,身穿帝皇衮服的冥府长老:“我觉得,打打杀杀的没什么意思,我们坐下来,好生谈谈怎么样?”
那身穿衮服的冥府长老眉頭微微一皱,冷哼了一声:“众弟子听令,灭杀尔等!”
一声大吼传来,广场四周,八十一根金属柱子上的大蟒同时腾空而起,化为长达千丈的庞然大物,喷吐着阴风邪气,直扑卢仚等人布下的大阵。
一座座宫殿门前,无数冥府弟子好似同时打了一管子鸡血,一个个目露精光腾空而起,乱杂杂的朝着卢仚,朝着卢仚身后的一重重大阵杀了过来。
一面面旗幡挥舞,一颗颗宝珠腾空,一柄柄飞剑穿梭,一座座山峰碾压
这些冥府弟子一出手,居然人手数件后天灵宝乱打乱砸,那声势让卢仚都感到头皮发麻!
就眼前出现的冥府弟子,他们的数量何止百万?
他们人手三五件后天灵宝这,这
就算是当今天下第一的剑门,他们也唯有每年最杰出、最精锐的二三十名种子级别的弟子,才会被恩赏一柄灵宝级的飞剑!
而这冥府这冥府有大古怪!
侥幸的是,这些冥府弟子,显然并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战阵训练。
卢仚身后的道兵,血河教的弟子,血灵仙朝的军队,甚至是九阴教那些弟子,他们全都严阵以待,组成了规制森严的征伐大阵准备厮杀。
而这些冥府弟子,平均的修为境界比卢仚带来的人要高出一个到两个大境界,就卢仚所见,这些冥府弟子中,没有一个修为在金莲開境界之下!
可是他们就好像一群街头斗殴的混混一样,乱杂杂的冲了上来。
相互之间,没有任何配合!
卢仚松了一口气,向前一挥手,厉声喝道:“杀!”
(本章完)
第543章 围困冥府(3)
第543章 围困冥府(3)
卢仚、卢旵列下的大阵,排在第一序列的,是血灵仙朝的禁军军阵。
相比血河教弟子、九阴教弟子,以及卢仚的道兵而言,血灵仙朝的禁军军团,修为普遍弱了两个大境界,一般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将领才有种金莲、金莲开的水平。
但是毕竟是一国禁军,其军阵熟练,杀伐极多,尤其是诸般飞舟战舰、杀伐之器准备得整整齐齐。
面对正前方密密麻麻杀过来的冥府弟子,血灵仙朝统军的亲王一声大喝,顿时近百万张强弓拉开,随之一声闷响,百万血光撕裂虚空,没入了九阴教弟子的队列。
血灵仙朝能举办血宴盛典这等丧心病狂的活动,其禁军使用的器械,无不是血道魔功中最为歹毒的那一类。其强弓,尽是各色筋骨炼制而成,箭矢全都是血道秘术祭炼,上有极其恶毒的血毒和诅咒。
冥府弟子使用的灵宝威能宏大,但是灵宝需要道法高深者,才能真正发挥其功效。
凝道果境修士,大概能发挥出灵宝一两成的威能。
而凝道果之下的修士,若是强行驱动灵宝,就好似三岁小儿强行挥动八百斤八瓣紫金锤,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杀伤力极其有限,而且一不小心就耗尽法力,自身被反噬重创。
冲在最前方的近千名冥府弟子,其修为强大,祭出的小山状灵宝当头砸下,数十万道血光顿时被砸得灰飞烟灭。但是剩下的数十万道血光,则是狠狠扎进了他们后方那些修为不怎么高的冥府弟子队列中。
这些冥府弟子同样驱动那灰色的,表面满是一张张扭曲面孔的小山状灵宝,一座座小山体积只有丈许高下,飞行的速度极其缓慢,血光当头落下,他们看到了血光,却无法驱动这些小山状灵宝防御自身。
‘噗嗤’声大作,胡乱冲锋的冥府弟子中,有三万多人被血光攒射命中,每个人起码都挨了五六七八箭。
血灵仙朝禁军放出的箭矢,受到大阵加持,威力着实惊人。这些冥府弟子身上衣袍,削去了箭矢上五六成的威力,箭矢只是陷入他们体内一寸到三寸左右。
若是普通金铁箭矢,这等伤势自然不算什么。
但是血灵仙朝的箭矢入肉,碰到生灵精血,立刻化为一缕黑红色的毒血和冥府弟子的血肉融合。‘嗤嗤’声不绝于耳,中箭的冥府弟子浑身血液在呼吸间就化为剧毒的毒血,更有极其怨毒的诅咒在体内滋生,腐蚀精髓,破坏根基,甚至直接缠绕向了他们的神魂。
三万多中箭的冥府弟子,只有不到三千能够勉强飞行在空中,哆哆嗦嗦的施展秘术镇住自身,抵挡血道诅咒的侵蚀,其他中箭的弟子纷纷七窍流血,惨嚎着坠落地面。
八十一条大蟒腾空而起,喷吐着阴风邪气朝着大阵冲杀过来。
阿虎、鱼癫虎一声大喝,他们同时举起右手,朝着八十一条大蟒一放。他们身边,百万道兵齐齐出剑,一座巨大无朋的九宫剑阵席卷而出,漫天剑光绕着偌大的广场只是一旋,八十一条境界都在凝道果境的大蟒就被斩得寸寸碎裂,阴寒的灰血喷得漫天都是。
这有点欺负人。
组成剑阵的百万道兵,修为实在高深。
在卢仚不计成本的资源投入下,他们几乎消耗了整个弥罗教,整個万花门,大半个影楼供奉的积蓄,如此庞大的消耗,卢仚麾下道兵,如今最弱的都有了金莲开的境界,整体水平和冥府弟子相当。
而这亿万道兵中,有半成左右,修为到了凝道果境,其中又有过万道兵,原本就根基极其雄厚的存在,如万花门的一众高层,还有参加万花门庆典,被卢仚掳走的众多宗门精锐弟子等等,已然突破到了照虚空境界。
组成剑阵百万道兵,如今最弱都是凝道果境,掌控剑阵诸多枢纽的,尽是照虚空境界。
九宫剑阵并不高深,在剑门而言,这就是入门级别的阵法。
简单,极其简单。
粗暴,极其粗暴。
完全就是封锁虚空,然后以暴力欺负人!
八十一条大蟒,不过是凝道果境的实力,面对百万凝道果道兵放出剑阵
卢仚看了看那漫天飞舞的灰色血雾,摇了摇头:“有点欺负人,但是,我辛辛苦苦弄来这么多资源,不就是为了能够欺负人么?”
大蟒被斩杀之时,血灵仙朝的禁军军团,其弓弩手方阵已经连续开弓放箭,轰出了近百波箭矢。
都是修士,呼吸间开弓放箭一百次,这等攻击频率,不算什么。
但是百万弓弩手,呼吸间放出近亿箭矢,对于冥府弟子们来说,那些凝道果、照虚空境的高手,自然是借助灵宝之力视若无睹。
可是他们身后的百万冥府弟子,则是被这一波波箭矢打得焦头烂额。
‘噗嗤’声不绝于耳,近百波箭矢当头轰下,直轰得数十万冥府弟子好似筛子一般,体内血浆全部带上了剧毒,更有恶毒的诅咒在体内肆虐。
短短呼吸间,向卢仚、卢旵大阵冲来的冥府弟子,就只剩下了最前面带头的近万人,以及身后的二十余万运气不错,避开了箭矢攒射的幸运儿。
赤靑罄,血河教一群高层,还有九阴教主以及众多九阴教长老,全都傻眼了。
低调、诡秘,在元灵天修炼界有着众多传说,偶尔惊鸿一瞥,就让人惊诧莫名的冥府就是这个水平?
不是血河教的正式弟子。
不是九阴教的正经门人。
仅仅是血河教世俗附庸血灵仙朝的禁军军团,就重创了数十万手持灵宝的冥府弟子?
“我入其母之这些年,本教给他们缴纳的岁贡,喂了狗了?”九阴教主身体一抽一抽的,目光不善的看向了原本那几个最死心塌地,最冥府最是忠心耿耿的太上长老。
那几个太上长老也是一脸扭曲,就好像被一群疯狗疯狂的蹂躏过一样
他们心中高深莫测、至高无上的冥府,就是这个水平?
当然,他们拿出来的底蕴太恐怖了,那么多的灵宝,简直可以吓死人就算是把剑门的精英弟子拉来这里,当他们看到这么多的灵宝时,估计都能吓个半死。
但是冥府弟子的实际战力么
冥府的精英弟子们冲杀了上来,一件件灵宝带起滔天的阴风邪气,狠狠朝着最前方的血灵仙朝军阵砸了下来。
卢仚一声轻喝,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万丈高下,一片大金刚禅光化为一座光墙,重重落下。坚硬无比,金刚不朽,一尊尊金刚罗汉虚影在光墙中若隐若现,数万件灵宝狠狠砸落,只见厚重的金色光墙上涟漪处处,血灵仙朝的禁军,连一个士卒都没有损伤。
“哈哈哈,给老子打!”统辖禁军的血灵仙朝亲王歇斯底里的狂笑:“果然,有一座好靠山,实在是人生极乐之事跟着两位老爷,以后只有我们欺负人,谁敢欺负咱们?”
这话说得
魔道修士的秉性,在此袒露无疑。
这话,很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卢仚和卢旵对望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这马屁听得,蛮开心的。没错,有了他们父子两做靠山,血灵仙朝以后大可以欺负元灵天绝大多数的修士!
密集的箭矢犹如暴雨一样轰出。
到这个距离,不仅仅是箭矢,血灵仙朝禁军大阵中,无数飞刀、飞剑、飞弩、飞枪,還有一座座攻擊阵法同时催动,一道道血色阴雷犹如暴風骤雨席卷而出,和冥府弟子们祭出的灵宝重重的相互轰击。
那些灵宝威能实在是强横,血灵仙朝禁军放出的攻击,稍微碰触,就立刻粉身碎骨。
但是他们的攻击密度太过于可怕,而且,军阵的攻击,往往是集中攻向一个点,而不像冥府弟子这样随心所欲的胡乱攻击。
数百万、数千万禁军的攻击凝于一点,所谓蚁多咬死象,一个个冥府高手的灵宝被震得光芒黯淡,不断向后倒退。
只要某个冥府高手的法力消耗过甚,稍微跟不上一点,黯淡的灵宝被震飞,后续无数的攻击就蜂拥而上,无比粗暴的将其搅成粉碎。
反正,有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大金刚禅光充当盾牌,血灵仙朝的禁军完全放弃了防御阵法,只顾着疯狂的攻击输出。
‘噗噗’肉体爆炸声不绝于耳,一个又一个金莲开的冥府弟子陨落,一个又一个凝道果的冥府弟子陨落,当如此狂野的攻击持续了一刻钟后,开始有照虚空境的冥府高手被打得大口吐血,肢体残缺,狼狈的向后逃窜。
但是他们剛刚动了逃跑的意思,后方阿虎、鱼癫虎一声大喝,九宫剑阵无数剑光席卷而来,就将这些照虚空境的冥府高手轰得稀烂。
后面,那身穿衮服的冥府长老面色骤变,他一声长啸,刚刚蜂拥而来的冥府弟子当即转身,胡乱的朝着后方撤退。
他们路过之前被血灵仙朝禁军箭阵重创,身不由己坠地的那些冥府弟子,纷纷搀扶起他们,用尽最快的速度逃回了那一片宫殿群中。
远处,一座座云烟笼罩的宫殿中,大群大群冥府弟子不断的冒了出来。
卢仚和所有人一样,眉头骤然蹙在了一起。
这些新出现的冥府弟子,气息越发的深邃、深沉,而且身体都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好似肉身,却又好似魂体,诡异到了极致。
(本章完)
第544章 围困冥府(4)
第544章 围困冥府(4)
“那是什么东西?”
有血河教的太上长老询问九阴教高层。这些一眼看过去,就一点儿人味都没有的东西,显然只有九阴教这种专门和阴魂厉鬼打交道的宗门,才能说得清楚。
九阴教主等人齐齐摇头,他们一个个目光狂热的看着这些冥府弟子,恨不得直接抓几个活口过来,让他们好生的剖析一下。
“犯我冥府,杀无赦。”那身披衮服的冥府长老连连冷笑。
无法计数的,身躯呈半透明状的冥府弟子无声无息的向前飞来,他们的飞行速度极快,甚至比剑门精英弟子御剑飞行的速度都要快了许多。他们飞行之时,没有丝毫声息,没有丝毫法力波动,没有任何天地灵机的不正常波动。
他们就好像幽灵一样飞扑而来,然后张开嘴,喷出了一道道灰白色的雾气。
‘咔嚓嚓’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就多了一道道冰晶甬道,狠狠的轰在了卢仚道兵放出的大金刚禅光上。四周温度直线下降,可怕的低温让空气都彻底冻结,化为幽蓝色的雪片不断坠落。
大金刚禅光荡起了巨大的涟漪,卢仚的道兵当中,一批修为最弱的道兵身体一晃,七窍中同时渗出了鲜血。这些血水刚刚从他们体内流淌出来,就立刻化为血色的冰晶挂在了他们身上。
这些灰气并没有碰触到卢仚的道兵,只是和这些道兵放出的大金刚禅光碰触,就直接通过某种类似于‘因果律’的奇异法则,直接作用在了这些道兵身上。
“杀!”血灵仙朝的那位统军亲王厉声呵斥。
漫天血色箭矢呼啸着飞出,各色血色的飞剑、飞刀、飞枪、弩矢等等,也都犹如暴风骤雨一样轰出。
漫天幽蓝色冰晶飘落,所有的箭矢、飞剑、飞刀、飞枪、弩矢等等,这些血灵仙朝用歹毒的魔道手段打造的杀伐利器,在可怕的低温中瞬间冻结,炸成了漫天冰晶。
这些身躯半透明的冥府弟子,他们喷出的灰气杀伤力之巨,让卢仚都叹为观止。
卢仚双手结印,清宁心灯飞上了虚空。
亿万道兵同时看向了清宁心灯,然后,他们齐齐口诵佛号,滚滚佛力化为一道道金色洪流,不断注入这小小的灯盏中。清宁心灯得到亿万道兵佛力加持,顿时间爆开了一团百里方圆的三色灯火,温煦的佛光普照虚空,将整個冥府山门驻地都照得一片通明。
那些身躯半透明的冥府弟子几乎都要扑到了大金刚禅光所化光墙上,清宁心灯佛光普照,端端正正罩在他们身上。
‘嗤嗤’声中,一个个冥府弟子身躯急速融化,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佛光笼罩之处,大片大片的冥府弟子急速的消失,顷刻间就被剿灭了不下百万之众。
“退!”身穿衮服的冥府长老气急败坏的怒斥了一声。
漫天冥府弟子嘶声尖啸着,一个个转过身,化为缕缕阴风急速逃窜。但是清宁心灯光焰更盛,漫天佛光一路追着他们扑杀了过去,不断有大片大片的冥府弟子凭空消散。
冥府山门驻地中,一座座宫殿楼阁逐次亮起,一座规模庞大,内外足有上万层,由数十万个大小阵法节点、枢纽构成的恢弘大阵在虚空中涌现。
这大阵一出,冥府驻地当即化为一片灰蒙蒙的无垠虚空,只见十八块平坦的云层逐次在那灰色虚空中浮现,自下而上,化为十八重天境,每一重云天中,都有一座孤零零大殿矗立。
那身穿衮服的冥府长老的声音从那云天中‘隆隆’传来:“九阴教,你们胆敢带领外人,攻我冥府山门,尔等罪该万死兀那小子,我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我冥府三万年来,和元灵天诸多宗门并无恩怨纠葛,尔等为何而来?”
眼看着清宁心灯威能过于恐怖,冥府高层终于意识到,他们或许无法将侵入自家山门的外敌斩尽杀绝,既然如此,适当的妥协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甚至在刚刚电光石火之间,一百多名冥府高层已经以神魂做了交流,他们决定,如果卢仚的条件不是太过分的话,他们可以满足卢仚的条件比如说一些修炼资源啊,后天灵宝啊,甚至是冥府内部的精英弟子,那些俊男美女啊,也可以送出数十万,让卢仚等人当做修炼的炉鼎,这完全都没问题!
反正,只要逃过今天一劫,等卢仚他们退走,他们会立刻拆掉广场上的虚空挪移阵,和外界的附庸势力断绝一切联系。
未来,他们会重新物色附庸,重新架设挪移阵,同时对挪移阵作出更周密的保护,彻底杜绝外敌顺着挪移阵侵入自家山门的一切可能!
只要卢仚开出的条件不要太过分,其他的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卢仚轻咳了一声:“为什么来你们这里啊这说起来,可就是话长了唔,你们的门人弟子,似乎有很多后天灵宝?而且,都是一套一套的,很是阔绰。”
那冥府长老立刻开口:“区区后天灵宝,好说,道友想要多少?”
卢仚心脏一抽,骇然道:“我要多少,都可以么?”
那冥府长老犹豫了一下,轻轻说道:“总是不要太过分罢?我冥府三万年来,辛苦积攒一点家当,不容易!”
卢旵、素红、赤靑罄等人,眼珠都红了。
积攒一点家当,不容易?呵呵,你这家当,有点过分嘿,你知道不知道?
卢仚沉吟片刻:“你家灵宝,似乎都是阴邪属性,我的部属,都是佛门修士,要你们的灵宝,似乎有点,不对路!”
那冥府长老立刻说道:“老夫这里,有‘洗灵诀’一卷,道友只要以洗灵诀祭炼之,七七四十九日,就能将这些灵宝属性彻底转化,而且威能丝毫不弱!”
卢旵喉咙里发出‘咯咯’一声响。
素红、赤靑罄,还有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的这些修士,一个个都几乎疯魔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冥府的老鬼,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冥府弟子有这么多后天灵宝,威力还一件一件颇为宏大,还是九件一套的套装,这已经足以给你们冥府带来灭顶之灾了!
这些后天灵宝,全都是走的冥府阴气森森、邪气冲天的路数,这让这些灵宝的价值打了很大的这口,比如说剑门、弥罗教、圣阳宫这样的正道宗门,就很难运用这些灵宝。
但是你居然说,有所谓的洗灵诀,可以让这些阴气冲天的灵宝转换属性?
你这是活得有多么不耐烦了,整出这样的事情来?
真的,刚刚这位长老说的这些话,只要有一字半句漏出去,整个元灵天的修炼界会联合起来,抛弃一切恩怨纠纷,放弃所谓的攻打极圣天的大计划,犁庭扫穴、挖地万里,也要灭了你冥府啊!
卢仚耷拉着眼皮,冷声道:“先弄三万套灵宝出来,然后,将洗灵诀交出来,等我们验证了你的话确实不虚,我们即刻离开!”
“好,希望道友言而有信!”那冥府长老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我冥府,只想岁月静好,悠闲度日,并不想打打杀杀我们追求的是永生,是永恒,是不灭的大道厮杀战鬥三萬年前,我们已经看得够了。”
卢仚猛地抬头:“哦?道友经历过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
那冥府长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么?那等浩劫,好生恐怖虽然老夫得了造化,但是那尸山血海,那天崩地裂,那人命如草芥的末日场景啊老夫,再也不願意和人打打杀杀的了。”
“我冥府三万年来隐世别居,基本不显圣人前,就是以和为贵啊!”
卢仚身体晃了晃,差点没昏倒当场。
卢旵等人也都是一个个直咧嘴——难怪冥府的这些长老、弟子,一个个修为不错,更手持灵宝,但是这战斗起来,完全就是一群菜鸟嫩头青么!
堂堂宗门核心高层,居然说出了‘以和为贵’的话!
伱冥府,可是神秘莫测、低调诡邪的邪道巨头啊在元灵天有着极高排名的邪道巨擘啊!
‘以和为贵’?
你是不是,说错台词了?
一道道流光从那十八层云天中飞出,三万套后天灵宝,每一套都是一模一样的九件。有宝珠,有山峰,有飞剑,有飞刀,有法杖,有道袍
最后,一卷古迹斑斑的玉册飞出,那冥府长老沉声道:“这就是洗灵诀了,但是,这洗灵诀,也只有用在本门的这些后天灵宝上,毕竟,它们并非真正天地孕化的灵宝,所以才能用洗灵诀洗炼,若是外界自然孕化的後天灵宝,这洗灵诀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卢仚点头,他接过玉册翻了翻,就将里面的功法传给了三万名道兵。
三千照虚空、两万七千名凝道果境的道兵齐齐起身,收取了三万套灵宝,开始以卢仚用神念,以醍醐灌顶秘术传来的洗灵诀,开始一遍一遍的洗刷这三万套灵宝。
四面八方,一片死寂。
无论是卢旵,还是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的人,乃至冥府上下,全都在等待四十九天后,这三万名道兵洗炼灵宝的结果。
??家中有事,蛋疼。
?我居然忘了昨天晚上的一章。
?嗯,嗯,补上。
?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情总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有时候,是你委曲求全都无法自拔的一些事情。
?哎。
?
????
(本章完)
第545章 灭绝
第545章 灭绝
青天,白云,地面上河流如带,绕着青山蜿蜒而行。
认真看去,可以看到漫山黄叶间,有世俗的饱学夫子、达官贵人,带了书童、仆役,在山间小道中游走,欣赏秋色,吟诗作赋。
白玄风着白色道袍,罩黑色鹤氅,脚踏一柄长剑,背着手,极其潇洒的在低空中缓慢飞行。地面上,视力稍微好一些的人,都能看到他从头顶缓慢飞过。于是,就有世俗之辈欢呼雀跃,朝白玄风跪拜行礼,意图得到仙缘。
虽然,元灵天的世俗国度,都是各大宗门的附庸,国朝的高层、军队,一水儿都是修士。但是从整体比例来说,修炼之人依旧只是凤毛麟角,大概十万个普通人,才会有一个修炼者出现。
偏偏,元灵天所有的世俗之人,都知道修炼者的存在,日常也时常能碰到修炼者,见到他们施展各种神乎其神的手段。
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甚至是挥手间天崩地裂,改变地理地貌,其手段如神灵一般。
这,由不得这些世俗之人,一旦有机会,就好似牛皮膏一样贴上来,祈求一份仙缘。长生不老,长生久视,这是多少世俗之人一辈子最大的梦想!
白玄风微笑,俯瞰着这些跪拜呼喊的世俗之人,心里颇为受用。
他知道,这些人啊,虽然在世俗界有一定的权力、地位,但是他们实则都是蝼蚁。他们是绝对不敢向世俗界的官府和散修世家祈求仙缘的,胆敢这么做,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但是类似他这样,看上去行迹宛如散修,又不介意在世俗面前‘显圣’的修士,只要他手指缝里漏出一丁半点的东西,就足够下面这些人受用终生,甚至是福泽子孙后代。
“呵呵,仙缘啊!”白玄风很是恶劣的抿嘴微笑:“蝼蚁,你们也配?”
他,剑门当今掌教白玄月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性。在剑门的时候,快要端着,摆着,装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不能让自己的真性情流露,让门人弟子看到了,未免有失体面。
但是在这些世俗蝼蚁面前嘛
白玄风越发降低了剑光速度,几乎是悬浮在了空中。于是下方好几座山林中,都有秋游的人向他跪拜行礼,高声的祈求不迭。
白玄风目光幽幽,从那些秋游之人面庞上扫过。
他的身躯微热,心跳速度稍稍加快了些。他突然发现,这些秋游之人当中,很有几个闺阁小姐生得花容月貌,非常符合他的审美。呃,这几個闺阁小姐,也在跪拜个不停,似乎,他如果赏赐人家一点点修炼法门的话
白玄风是个浪子!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和血河教的赤靑罄勾搭到一块儿?
浪子嘛逢场作戏,留下一段风流记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白玄风右手摩挲着下巴,开始盘算,究竟是逐个逐个的将这些闺阁小姐收为记名弟子呢,还是干脆一只鸭子也是赶,一群鸭子也是放,不如,一次性全部拿下?
幕天席地,大被同眠!
看着满山黄叶,白玄风突然觉得,这事情可以做啊!
如此秋色,在这江山美景中,和一群美丽可爱的青春少女结下一段不解的缘分哎,哎,这事情,很可以做啊。至于说,白玄月让他去秋雪江,查探弥罗教和水神宫的战局发展到何等地步了,这事情不着急啊!
两个在百强宗门中排名前列的大宗门相互厮杀,这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不可能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哪怕弥罗教动用了四候浑天仪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水神宫灭门。
所以,他拖延一两个月,三五个月的时间,这又怎么了?
白玄风吧嗒了一下嘴,他决定,给下方那几家带着闺阁小姐出游的人家,赐下一点点仙缘。他游目四顾,甚至已经找准一座藏风纳气、风景优美小山头,准备在那山包上搭帐篷了。
就这时候,地面上突然有一条黑皮虬髯大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指着悬浮在低空的白玄月,张口就是一声带着浓郁地方风情的粗话喷了出来。
那大汉的意思,大致上是这么说——他愿意带着一群野狗,和白玄风的亲生母亲,发生数百次不伦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纯粹源自本能野性的肉体互动!
大汉骂完,转身就跑。
很显然,他大概有一点点体修的底子,所以他在山林中蹦跳如飞,比一头被捅了屁股的野马跑得还要快。就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急速远去,几个呼吸间,他已经跑出了好几里地。
白玄风的面皮骤然一片铁青,他怒斥一声,脚下飞剑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骤然化为一缕极亮的青光裹住他全身,‘嗤啦’一声,高空中疾风骤起,一缕极其凌厉的剑芒撕开了高空云层,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条极细的、清晰的剑痕轨迹,径直朝着那虬髯大汉追了过去。
白玄风气得眼珠通红,脑子都不够用了。
简直莫名其妙,他本来心情大好的在空中准备和某些可爱的小姑娘结缘呢,结果突然被人问候了一声亲生老母——这就好像一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在刚入夜的时候,摇晃着扇子,带着某种粉色的憧憬,准备去画舫上快乐一番,结果刚刚出门,就被一条野狗一口咬在了不可言的要害上!
恼羞成怒,怒不可遏。
白玄风嘶声咒骂,架起剑光急速追杀。
作为一个浪子,白玄风也去过元灵天很多地方,结识过各色各样的人等,学习过各种方言,各种市井粗话。那虬髯大汉骂得难听,白玄风也是破口大骂,将各种粗话源源不断的回馈给了地方。
各种‘入’、‘攮’、‘艹’之类的话,犹如潮水一样喷出,前方那虬髯大汉不断回头,口水四溅的朝着白玄风同样是各色脏话层出不穷。
渐渐地,白玄风追得越来越近,剑光闪烁中,所过之处,无数草木被剑意撕成了粉碎,在山林中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空白。
虬髯大汉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白玄风的剑光速度也越来越快。
如此追杀了数百里地,白玄风突然后心一阵冷汗渗了出来,他猛地瞪大眼睛,就要停下剑光——事情不对,完全不对,这虬髯大汉奔跑的速度有鬼他以剑门至高御剑之法全力追杀,按理说,呼吸间就能追上对方。
但是这虬髯大汉的速度,也在不断的提升,白玄风追了这一路,除了最开始的两三百里,他逐渐靠近了对方,后面那虬髯大汉是越跑越欢实,居然又将白玄风落下了老远!
如此速度这虬髯大汉的体修境界,怕不是到了半步天人境的水平?
一个半步天人境的体修大能,装作一个修炼界的底层无赖,朝着白玄风破口大骂,将他引出了数百里地?
白玄风嘶声长啸,化为一道青光冲天而起,他不惜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以秘术催动剑光,想要全速逃走。
但是,略晚了些,他实在是明悟得晚了些。
他刚刚冲起不到百丈高,下方三十三座秀美小山头上,一条条旗幡突然出现,一道道烟云纵横交错,化为一张大网将这一片虚空彻底封锁。
‘咚’的一声,白玄风一头撞在了头顶的烟云上,他的剑光被反震得倒卷而回,差点一脑袋杵在了地上。被震得脑浆乱晃,眼前金星乱闪的白玄风嘶声道:“哪位道友和白某开玩笑?白某自问,平日里行事颇为端正,没有和任何道友结过死仇!”
“呃,或许,白某行事浪荡,招惹了道友女眷?”
“这等事情,實在是不能忍,這是白某的错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若是白某真个在不存心之间,无意招惹了阁下女眷,白某人愿意赔偿!”
白玄风心里一阵抽抽,对方布下的大阵非常了得,以他的修为,以他驾驭的这柄灵宝级的飞剑遁光之凌厉和迅速,他居然差点没在對方的禁制下撞得昏厥过去可见对方的实力非同小可。
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他若是陨了他还没活够呢!
换成别的剑门长老,那自然是二话不说,挥剑就劈,管你什么人,先劈你三千剑再说其他。但是他白玄风可没有这么头铁,作为一个合格的浪子,遇到敌人,先套套交情嘛!
那虬髯大汉停下脚步,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白玄风,大声笑道:“白玄风,我请你看一件大宝贝!”
白玄风干笑:“道友所谓的大宝贝是”
一尊通体暗金色的傀儡从虚空中逐渐闪现,一圈圈涟漪状幽光向四周扩散开,这尊高有百丈的巨型傀儡从半透明状,一点点的凝成了实体。
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当面袭来,白玄风发出了極其痛苦的哀鸣声:“天人境?战傀?这是,哪位前辈和晚辈开玩笑呢?”
“晚辈白玄风,当今剑门掌教白玄月,正是晚辈胞兄还请前辈看在剑门的面子上”
那巨型傀儡‘咕咕’一笑:“你若不是剑门掌教的胞弟,今日你怎会被我伏杀?”
“白玄风,你,可以死了!”
这巨型傀儡张开右掌,轻描淡写的朝着白玄风一按。
方圆实力的虚空一丝丝的崩解、破碎,连同白玄风和他的灵宝级飞剑,一起化为飞灰飘散。
天人境的傀儡碾杀敌人,就是这般简单。
(本章完)
第546章 灭绝(2)
第546章 灭绝(2)
剑门,祖师殿东侧殿。
幽深古老的大殿中,一根根青铜柱无声矗立。雕刻了无数山水纹路的青铜柱上,一根根斜枝凸出,挑起了一盏盏灯火,照亮了巨大的殿堂。
一枚枚巴掌长短,造型各异的法剑静静的悬浮在殿堂中,反射着灯盏的光芒,剑意森森,让整座大殿寒气凛冽,寻常人若是在这大殿中待得久了,剑意侵入体内,免不得就筋脉寸断,有道消之祸。
这大殿中的法剑,尽是剑门的剑修以自身精血、神魂祭炼而成,若是剑修本身出了任何意外,这里的法剑即刻震荡、鸣叫,就有剑门高手按照法剑显示的情况,或者万里救援,或者报仇雪恨。
这东侧殿,唯有凝道果境以上的剑门高手,才有资格将本命法剑留在这里。
偌大的殿堂,一柄柄巴掌大小的法剑犹如深海鱼群,静静的悬浮在空气中,乍一看去,这里的法剑数量何止百万?
百万凝道果境以上的剑修这就是雄踞元灵天至高宗门之位三万年的剑门应有的底蕴。
东侧殿的大门轰然洞开,一名身形瘦削,步伐如鹤的老人披着一件粗麻布长衫,漫步走进了东侧殿。他右手举着一盏油灯,绕着大殿缓步行走。一缕缕森森剑意从他眉心渗出,急速扫过大殿中悬浮着的一柄柄法剑。
他走过一列列排列整齐的法剑,渐渐地到了大殿深处。
这里保存的法剑,其主人不仅仅是境界高深,而且全都出自剑门内部的各大势力。如当今掌教白氏一族的嫡系成员,他们的法剑才会存入这里,有阵法禁制时刻监察这些法剑的任何异动。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密密麻麻悬浮的法剑。
虽然有阵法禁制监察,老人依旧极其认真的,一剑一剑细致的查看了一番。
“平安无事!”老人抿嘴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以剑门的底蕴,以剑门如今在元灵天如日中天的地位,谁敢轻易招惹剑门?更不要说,招惹这些堪称剑门真正核心嫡传的大人物。他们想要出点什么事,简直比如今灵机消亡的极圣天反攻元灵天的概率还要小。
正笑着,‘咔嚓’一声,一柄法剑突然折断,‘叮当’两声坠落地面。
“折了!”老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法剑折断,代表了法剑之主彻底的神魂俱灭、烟消云散他身体哆嗦着,一把捡起了地上的剑柄——剑柄上,端端正正铭刻了‘白玄风’三个字!
“这,这,这”
老人一声怪啸,骤然化为万千长有百丈的极细剑芒冲出大殿,顷刻间就冲出数百里,带着刺骨寒意飞扑到白玄月日常处理剑门事务剑意凌云殿。
“掌教,玄风长老陨落!”老人大吼了一嗓子,剑意凌云殿周边,无数剑门弟子全都听到了他这一嗓子。
‘呛琅琅’一声高亢的剑鸣声冲天而起,一抹紫金色剑芒直冲虚空,剑意凌云殿周边三万里内,漫天浮云被一抹可怖的剑气冲得支离破碎。三万里范围内,无数飞禽顷刻炸成血雾,无数羽毛碎屑带着点点鲜血飞坠地面。
数以万计正在空中驾驭剑光,巡视宗门的剑门弟子一个个被无铸剑意激得浑身发寒,一個个哆嗦嗦蜷缩在空中不敢动弹。
剑门各处洞府、秘境中,一尊尊大能纷纷被白玄月放出的剑意惊动,一道道剑意冲天而起,漫天剑光森寒,甚至压过了高空烈日之光辉。
“真当我剑门可欺?”白玄月震怒咆哮!
剑城地肺熔炉被人暴力破坏,洗剑池都被崩上天,剑门痛失一大臂膀。这件事情的幕后真凶还没追拿到,自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居然陨落?
大殿中,白玄月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老人手中折断的法剑。
他一口剑气喷在了断剑上,‘嗡嗡’声中,一片光霞从折断的法剑中涌出,元灵天的江山地理图在光霞中闪现,一点红光在巨大的地理图中不断闪烁,这里就是白玄风陨落之地。
“派出执法堂剑卫,彻查此事。”
“联系捕风楼、捉影阁的人,不惜代价,我要知道是谁敢在我们剑门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动土!”
“请动后山几位闭关的太上长老,直接告诉捕风楼、捉影阁的人,若是他们不给我们提供有用的消息,他们这两家宗门,以后就关门歇业吧,元灵天,不会再有他们的位子。”
“再去请请”
白玄月的目光闪烁,脑海中闪过元灵天一众精通天机卜算的大能名单。
但是这些精通天机卜算的大能们,其中修为最高的天书先生陨落,地枢老人重伤,颠倒老人卷入了万花门一案,如今不知死活
白玄月的心骤然一跳。
不知不觉之中,元灵天这些日子,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万花门整个被端,剑门地肺熔炉爆炸,苍陵大原诡异出现,弥罗教、圣阳宫、水神宫、影楼,如今正打得头破血流
“去请天机门太上长老天机子出手,告诉他,不惜代价,我要知道是谁对玄风下的毒手。直接给他说,只要他能推算出幕后真凶的身份来历,我直接给他一枚太上仙诰,保他飞升得道!”
白玄月咬着牙,痛下成本。
天书先生、地枢老人、颠倒老人,这都是极有天赋的散修,他们依靠天赋资质,在天机卜算一道上积累极深,有了极高的造诣。
但是散修,毕竟是散修。
要论底蕴之雄厚,还得数元灵天天机门。功法传承什么的暂且不提,天机门有几件传承了超过百万年的灵宝,专攻天机卜算一道。这几件灵宝配合上天机门的独特功法,偌大的元灵天,基本上没有他们推算不出来的事情。
只是天机门精通藏身保命之道,一般的推衍,若是钱财到位了,他们也乐得捞一笔。若是太过于困难,或者因果牵扯太大,有极大风险的推衍么,这些家伙就会云里雾里的打太极拳,任凭你开出再高的价钱,他们也不会尽心尽力的帮你推算。
“但是一枚太上仙诰由不得你不拼命!”白玄月连连冷笑:“动我胞弟,无论你是谁你必死!”
随着白玄月的命令,无数剑门弟子蜂拥而出。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弥罗教和水神宫还在僵持,双方门人弟子没死伤几个,但是附庸他们的世俗仙朝损失惨重,黎民百姓生灵涂炭,死伤以百亿计。
影楼和圣阳宫打得有声有色,两家也打出了真火,同样开始调动附庸势力开始火并。一个个仙朝调动大军往来攻伐,每天战陨的将士都以十万计。
苍陵大原在胤垣的辅佐下,白鼋所谓的‘剿灭邪诡’的行动,简直就变成了另类‘夫妻小两口度蜜月游山玩水’的行动。剑门的精英剑卫犹如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在苍陵大原到处乱蹦,但是战果寥寥。
邪诡,开始从苍陵大原,向四周扩散开。
恰逢弥罗教、水神宫、影楼、圣阳宫四大宗门大战,世俗百姓死伤狼藉,天地间死气、邪气、阴气、怨气浓郁到了极致其中更有盗匪乘势而起,流民民不聊生,在这些遭灾的百姓中,男子青壮还能挣扎一二,女子却多遭灾劫。
而那些遭劫的女子,却正是白女等邪诡最喜欢的对象。
一时间邪诡势力大盛,好些地方白日里万鬼出行,无数稀奇古怪的事情不断发生,有些世俗王朝,甚至是万里之内生灵尽灭,俨然一片鬼蜮。
只不过,白玄月他们也顾不上白鼋了,偌大的剑门犹如被捅了屁股的疯狗,歇斯底里的到处追查白玄风之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元灵天最大的两家情报贩子捕风楼、捉影阁,他们给不出击杀白玄风的凶手情报,剑门的几位太上长老强势威逼,直接打上了两大宗門的總堂口。
作为情报贩子,捕风楼、捉影阁的功法传承并不擅长厮杀戰斗,他们门中,虽然有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但是哪里是剑门长老的对手?
随便一名剑门长老,可以轻松打趴下他们自家十个八个的太上长老!
捕风楼、捉影阁被逼到了极处,面对剑门的武力威胁,两家宗门同样变得和疯狗一般,无数探子、耳目齐齐出动,无数暗桩也都动了起来,各种见得人、见不得人的阴私、黑幕,不断的被两大宗门挖了出来,丝毫顾不上后果的交给了剑门。
元灵天顿时一片大乱,好些大宗门因为两大情报贩子豁出去的行为,内部起了龃龉,好些陈年旧案被人翻出了真相,什么兄弟阋墙啊,夫妻反目啊,父子成仇啊之類的大戏是不断的上演。
就在元灵天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突然传来:
剑门一名太上长老亲赴天机门,请天机门太上大长老天机子推算杀死白玄风的真凶。
结果,就在天机门山门外八百里处,剑门太上长老被人悍然斩杀,头颅被凶手以礼盒送入了天机门,更有一封用剑门长老鲜血所书的血书,威胁天机门‘乖乖的闭上你们的鸟嘴’!
元灵天修炼界,顿时爆了!
(本章完)
第547章 灭绝(3)
第547章 灭绝(3)
天机门山门前,剑门折损一太上长老。
三日后,苍陵大原,白鼋身边的剑门护卫中,三名照虚空境长老被人强势镇杀。
又九日后,剑门一处飞地矿脉,坐镇此处的八千剑门弟子,若干执事,两名长老,也在一夜之间被屠戮一空。矿脉中八十万矿奴被人纵放,其人更以莫大法力行移山倒海之事,将矿脉整个震塌、摧毁。
又半个月后
有大能朝剑门不断出手,其世俗附庸各大仙朝,有七大仙朝高层被一夜诛杀殆尽,满门灭绝,又有数百个剑门的附庸家族被杀得鸡犬不留。
一时间剑门上下忙得焦头烂额,白玄月亲自去天机门,请天机子为剑门推算幕后黑手天机子当着白玄月的面大口吐血,自称走火入魔,修为骤降,硬生生推掉了这件事情。
白玄月震怒而回,随之,白诛悄然出山。
只是,这些纷扰,都和卢仚没任何关系。
冥府山门中,冥府太上大长老冥嵊,正咬着牙,看着护山大阵‘十八重天兜箓冥土’外的卢仚一行。
冥嵊一心希望,卢仚等人得了好处,就此退去。
三万年前,冥嵊只是冥府一個普普通通的执事弟子,负责掌管冥府藏经阁。极圣天大肆入侵,冥府遭了灾劫,冥嵊亲眼看到自己的师长、同门,无数的冥府弟子在漫天佛炎下烟消云散,神魂俱灭。
作为藏经阁主管执事,冥嵊受命,带着冥府的传承功法遁逃。
可那时候的元灵天,被极圣天入侵的修士大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管冥嵊逃到哪里,消停不了两年,极圣天的修士就大举杀来,杀得赤地亿万里。
那一段时日,在冥嵊的记忆中,那就是一片血色。
天空,大地,河流,海洋,一切都是血色。
侥幸的是,那位出身剑门的太上至尊逆天崛起,以一人之力,摧毁了极圣天的入侵大军,更一剑破碎了极圣天的天地灵机,拯救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
冥嵊,活了下来。
他谨小慎微的重建冥府,一点一点的重新积攒家当。手持冥府全部传承,冥嵊耗费了千年时间,终于让冥府回复了一点实力。
被那一场浩劫吓破胆的冥嵊,更是将冥府建在了极深的地腑深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冥府弟子,绝少和外界修士交流勾搭。
隐秘,低调,销声匿迹,为的是苟全性命极罕见的有几次,冥府逼不得已,必须出手,就动用全部力量,用最疯狂、最邪恶的手法将敌人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偏偏冥府的这般神秘兮兮、神经兮兮的作为,让元灵天修炼界对他们起了极大的忌惮之心,反而让冥府在百强宗门中得了极高的排位。
一万三千年前,冥嵊更是在地腑深处,得了不可思议的机缘!
谁也没想到,经过三万年前的那一场浩劫之后,元灵天这一方天地本身,也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原本三方世界,万妙天彻底灭绝,极圣天几乎崩碎。
元灵天夺取了万妙天的天地本源,以其为肉体,吞噬极圣天散失气运,以其为神魂。在元灵天的地腑极深处,元灵天自身为母体,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孕化了一具‘世界元胎’!
这世界元胎一旦成型,元灵天就能附体寄灵,同时燃烧元灵天自身,以三个世界的所有一切为祭品,献祭天地,让自身‘升华超脱’!
这就等同于,元灵天这一方天地‘得道升仙’,修成‘正果’!
只是,这‘世界元胎’的成长,其耗时将以‘万亿年’为单位,如今‘世界元胎’,连一个‘胎芽’都算不上!
冥嵊就是在地腑深处游走时,遇到了正在孕化中的‘世界元胎’。
这世界元胎,关系着元灵天的未来‘道途’,冥嵊除非有毁灭一方世界的恢弘伟力,否则他不可能夺取这‘世界元胎’的‘掌控权’。
虽然无法掌控,可是这元胎,却是恒古罕见的至高灵物。
冥嵊只是在外围蹭了蹭油水,就让冥府弟子的修行境界突飞猛进一百八十多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就是一万三千年来,冥府弟子借助世界元胎修行得到的好处。
地腑深处,有无穷阴气、幽气、冥气、邪气等诸般负面气息,冥府在地腑中顺着地脉游走,收集了无穷无尽的诸般负面气息,将其送入世界元胎。
这世界元胎就好像一个巨型的加工厂,无量的负面气息送入后,就按照冥嵊投入的最初的‘灵宝模板’,源源不断的‘制造’一模一样的后天灵宝出来。
这世界元胎蕴藏无穷玄奥,后天灵宝于祂而言,就好似活人呼吸时呼出的废气一般,根本不费丝毫之力。是以,一万三千年来,冥府弟子在地下辛辛苦苦的收集诸般负面气息,就造成了他们几乎人手一套后天灵宝的恐怖效果!
而那洗灵诀,则是世界元胎中天然孕化而出的‘灵物’。
能够变幻灵宝的属性,这等奇异法诀,自然不可能是冥府的传承。也只有天地生养的‘灵物’,才有这般奇妙的功能。
除了洗灵诀,类似的奇妙‘灵物’,这些年冥嵊还收集不少。
世界元胎,这是冥府最大的顶级机密,冥嵊虽然是个‘纯死宅’,可是他毕竟活了三万多年,他心知肚明什么叫做‘怀璧其罪’。
是以,这些年来,冥府弟子除非有必要,否则严禁踏出冥府一步。
反正冥府收罗了这么多的附庸势力,什么九阴教之类的,每年都会供奉巨量的资源,什么美酒佳肴、美女俊童之类,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需要外出就能享受无穷。
“这才是老夫梦寐以求的太平日子啊!”冥嵊喃喃道:“只求你们快走,快走哪怕付出血本,你们赶紧离开就是。”
冥嵊喃喃道:“等本门有了一千不,两千还是,三千等本门有了三千半步天人境大能,等老夫我突破天人妙境,等门人弟子积攒到亿万之数,人手数套后天灵宝嘿!”
冥嵊下定决心,继续的苟下去。
苟到天长地久,苟到举世无敌。
冥嵊的大弟子,冥府幽氏一族的老祖幽森轻声问道:“师尊,怕是他们见了本门的宝贝,会不愿意走”
冥嵊耷拉着眼皮,低声道:“多给好处罢本门的命脉何在,你是知道的。只要他们不对那物件起了心思,些许浮财,给了他们就是!”
“只要能让他们离开,即刻迁徙宗门,前往更深的地腑世界,三千年内不,三万年内,不和外界有任何沟通等他们遗忘了本门的存在,到时候再偷偷的派遣弟子外出行走,收录附庸就是。”
幽森叹了一口气:“若是,他们真个开始琢磨那物件?”
冥嵊呆了半晌,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才犹豫道:“总归,不至于太贪得无厌罢?若真是如此,那,我等态度,也可以强硬一些!”
幽森和身边的一众同门相互看了看,都露出了犹豫踌躇之色。
态度强硬一些?
问題是,要怎麼样强硬呢?
真个顶上去和卢仚等人拼命这和他们冥府三万年来接受的熏陶不一致啊!
时間一天一天的过去,卢仚挑选出的三万道兵,已经将洗灵诀运转到了极致。
他们得到的袍服、宝珠等灵宝,也从原本的灰白色,从原本的阴气森森、寒气冲天,变成了淡淡的金色,通体不断放出一层温煦的佛光,隐隐有一股纯阳刚猛之力充斥其中。
卢仚站在卢旵身边,看着前方死气沉沉、寂静无声的冥府山门,輕声道:“我在想,就算是剑门的地肺熔炉,也没有这等神效,可以让百万弟子,人手几套灵宝,这,不合理。”
卢旵摩挲着自己下巴:“造化,天大的造化,也是,最可怕的造化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嘿。这元灵天,得天下大乱!”
父子两相互看了一眼,卢旵喃喃道:“当然,如果是我们得了这个造化,傻子才会说出去!”
卢仚原地转了一圈,向四周所有人都望了一眼。
青柚三女、阿虎、鱼癫虎等人,自然是妥当的。
卢仚的道兵,自然是可靠的。
但是那些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的人么卢仚叹了一口气:“为求万无一失,还是让我将他们炼了吧。”
卢仚不知道冥府有什么机缘等着他。
但是这些血河教、九阴教的人,哪怕都被卢旵用血道魔功控制了生死,他们也都保留了自身灵智这就不可靠!
还是抹杀了灵智,炼制成傀儡一般的道兵,最让人安心。
卢旵眯着眼,轻声道:“也罢,我也正好多入手一些血神子,保命的神通,怎么加强都不为过啊!”
一道道恢弘庞大的气息从那三万道兵身边升腾而起,这些道兵站起身来,一件件通体金色的灵宝环绕身边,一圈圈佛光照得天地通明。
四十九天时间,已然过了。
卢仚轻轻拍手,微笑道:“好,好,好唔,冥府的诸位,若是我们愿意离开,你们愿意给出多大的价码?”
冥嵊眉头微微一皱,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本门一切所有的一半,如何?”
卢仚轻笑一声:“七成罢,七成,我们转身就走,绝不逗留!”
(本章完)
第548章 灭绝(4)
第548章 灭绝(4)
七成!
毫无疑问,这是狮子大开口。
幽森一脸狼狈的看着冥嵊,而冥嵊则是下意识的,用两只手狠力的揉搓着自己硕大的耳垂。这是三万年前,在一次一次的逃命过程中,冥嵊养成的老习惯——用耳垂的刺痛,振奋精神,催促自己赶紧逃跑,赶紧逃跑
一次又一次,不断的逃跑,不断的逃生!
幽森看着自家老祖这般模样,轻声道:“师尊,若是舍不得这七成宝贝,我们带着所有门人弟子,直接遁入地腑,也是可以的这地腑极深处,阴气深重,除非我冥府弟子,正常修士难以生存。他们,是追不上我们的!”
冥嵊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是咱家这山门。”
冥嵊指了指周边这一团灰蒙蒙的阴幽之气,指了指悬浮在氤氲之气中的无数宫殿楼阁。
这是一件洞天至宝,三万年前,冥府还没有被极圣天佛门屠戮一空的时候,这件至宝就已经在冥府的山门中,作为精英弟子的闭关修炼场所存在。
冥嵊对这一座山门,是有感情的。
这也是他身上不多的,可以让他回想起当年鼎盛时期的冥府的物件了。年纪大了,就特别容易感伤,怀旧,对老物件充满了感情。冥嵊,是绝对舍不得丢弃了这座洞天,带着门人弟子们逃走的。
但是不给七成宝贝,可又不愿意逃走,难道真要和对方硬干一场?
这毫无疑问,也不在冥嵊的选项中。
沉默了许久,冥嵊沉沉说道:“五成五?可否?”
不打了,但是也不逃跑,给点东西,换人家离开吧只要卢仚他们离开了,冥嵊二话不说,立刻迁徙洞天,往下方再沉降个数千万里的,保准再无外人能够找到冥府的山门!
灵宝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世界元胎的秘密还掌握在手中,只要门人弟子花费点功夫收集地下的各种负面气息,要多少灵宝没有啊?
还是那句话,继续苟着,苟到天下无敌再来和眼前的这群贪婪的敌人算总账!
卢仚比划了七根手指:“七成,若是没有这个数,我们现在就开战,并且,我们会立刻派人离开,将冥府拥有某个天大的秘密,可以近乎无穷尽的批量制造后天灵宝的事情,告诉给剑门。”
“这里有血河教的代教主赤靑罄,她有個老相好叫做白玄风,是剑门当代掌教白玄月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赤靑罄和白玄风之间,有传讯秘宝。”卢旵背着手,开始赤裸裸的威胁:“相信最多一天时间,剑门大军就能杀来此处。”
卢旵微笑道:“敢问,你们冥府,可能在一天之中,歼灭我等?”
卢旵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们做不到。所以”
卢仚继续比划出七根手指:“要么七成,要么一拍两散,大家谁都别想得个好!”
冥嵊的心骤然一沉了,他害怕的就是被元灵天的修士知道自家保有某个大秘密的事情尤其是剑门,冥嵊绝对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又沉默了一阵,冥嵊沉声道:“我冥府,有半步天人境大能几近两百,精英门人无数,真个开战,你们定然死伤惨重。”
冥嵊继续说道:“但是,老夫不愿意门人弟子,就此白白损耗,所以,些许身外之物,我愿意给你们只不过,你们需要发下大道誓言,拿了我家的东西,即刻离开,然后,绝对不允许向外泄露我冥府的任何信息。”
冥嵊咬着牙冷声道:“老夫,只愿岁月安好,清净度日你们若是让老夫不得安宁,老夫豁出去,也要和你们拼一个月缺难圆!”
卢仚当即举起了右手:“以元灵天天地大道为誓”
卢仚发了一个极其恶毒的大道誓言——如果他泄露了和冥府有关的任何信息,就让元灵天的所有宗门将他千刀万剐,让元灵天降下天谴,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卢仚发誓的时候,元灵天的天地大道的确被引发,一丝丝奇异的道韵波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这一点道韵波动,冥嵊很清晰的感知到了——他放下了心,这誓言已经成型,想要违背誓言,定然受到反噬!
但是有了太初混同珠发誓的时候,太初混同珠就在卢仚脑海中微微闪烁,卢仚的这誓言,发了等于没发,一切因果全都被太初混同珠给抹得干干净净。
元灵天的天地大道,的确捕捉到了卢仚的大道誓言。但是就在元灵天的天地意识,想要在卢仚身上做个大道标记时候欸,找不到人!
这事情,你上哪里说理去?但是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和冥嵊没有熟到这个程度,他不可能跑来眼巴巴的对冥嵊说,刚才那家伙的誓言没有成立吧?
卢旵也丝毫不犹豫的,发下了一个同样恶毒的誓言。
总之也就是那句话,如果他出去后,泄露了和冥府有关的信息,就让他天打雷劈、万劫不复之类。
卢旵在心里笑得不知道多嘚瑟,他是极圣天的修士啊元灵天的天地意识若是发现了他,定然是要将他天打雷劈,能把他弄得多零碎就有多零碎那种!
这种誓言,他卢旵完全不在乎!
大不了,等到天谴到来时,他卢旵逃回极圣天就是,你元灵天的天谴,还能跨越虚空,跑去极圣天惩罚他不成?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尤其是,他得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如今修为更是到了半步天人境极致大圆满的境界,血道魔功有各种替死借形之术,化血上人当年也不知道发下过多少天道誓言,你见他挨雷劈了么?
没有嘛!
所以,发发誓而已,别当真!
卢旵的大道誓言,同样带动了一圈圈道韵涟漪冥冥中,有奇异的因果之力向卢旵锁定过来。但是卢旵身后一抹血神子幽影一闪而过,所有因果都落在了这道血神子身上,和他卢旵没有了半点儿关碍。
冥嵊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卢旵发誓造成的大道波动,他也感受到了。
可见,这两道大道誓言是成功了。
冥嵊深沉的看了一眼卢旵、卢仚父子两,轻轻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破财免灾,我冥府哎,注定当有这一次劫难。赶紧将东西给了他们,然后我们跑的越远越好!”
冥府众多弟子咬着牙,阴沉着脸,将自己的灵宝一一祭出,然后齐齐吐血,主动抹掉了灵宝中自家的神魂烙印,强忍着心痛,将这些灵宝向前一推,轻飘飘的推给了卢仚等人。
数百万套光芒耀目,阴气森森的灵宝轻飘飘飞出,卢仚和卢旵下意识的吞了口吐沫。
卢旵向卢仚挑了挑下巴,是以让卢仚的道兵去收取这些灵宝。
当爹的,有好处自然要交给自家儿子。
尤其是,卢仚的道兵都是绝对可靠的战斗工具而卢旵掌控的血河教和九阴教的这些家伙,卢旵还要防范着他们脱离了掌控,哪天背后给自己一刀呢。
吧嗒了一下嘴,卢旵觉得,等冥府这件事情结束了,还是将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这些人,全部交给卢仚炼化了吧。
要么炼成卢仚的道兵,要么被自己炼化成血神子,这样用起来才放心啊!
至于说道义啊,残忍啊之类的,呵呵,他卢旵一个来自极圣天的修士,哪里会和这些元灵天的修士讲那些道德文章——认真看看,大家人种都不是一个人种好不好!
卢仚大群道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前飞出,纷纷收取了成套的灵宝。
然后,这些道兵就在卢仚的授意下,直接盘坐在虚空中,用洗灵诀认真的洗炼这些灵宝,将其转化爲佛門属性的宝贝。
冥嵊轻咳了一声:“道友为何还不离开?”
卢仚淡然道:“着急什么?等这批灵宝彻底洗煉完成了,我们自然会离開不然的话,若是你们造假,等我们离开了,你们跑得无影无踪,我上哪里讲道理去?”
冥嵊冷哼了一声:“老夫还是讲信誉的!”
卢仚淡然摆了摆手:“我们不熟,所以你是否讲信誉,我怎么知道?等吧,也就是一个多月的功夫,等我这些下属将这些宝贝祭炼成功了,我们自然离开!”
冥嵊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记住,你们发下了大道誓言,这不是开玩笑的!”
卢仚笑得贼灿烂:“放心吧,我比你,更珍重自家的这条小命嗯,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这么多灵宝,是从哪里弄来的?简直,不可思议!”
冥嵊懒得搭理卢仚。
世界元胎这种恒古罕见的至宝,岂能让外人知晓?
卢仚悠悠道:“说说看嘛,反正,我已经发下了大道誓言,绝对不能对外说的四十九天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坐而论道,如何?”
冥嵊冷飕飕的说道:“想也别想,这件事情,呵呵不过,坐而论道,老夫倒是有点兴趣。道友,看你似乎是佛门出身?”
冥嵊若有所指的笑道:“佛门,在元灵天的境况可不怎样。如果其他人知道,元灵天还有道友这般人物,呵呵,麾下居然有亿万佛修,甚至还和血河教勾结在了一起啧啧!”
卢仚干脆盘坐在了大金刚莲花座上:“无所谓啊,伱只管对外说就是。但是,如果我被元灵天各大宗门联手围攻,我临死之前,一定会将冥府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说出去!”
冥嵊当即闭上了嘴。
卢仚笑了:“算了,不说这些会引发误会的话题唔,前辈尊姓大名啊?前辈这性子如此谨慎小心,以前辈的修为,倒是罕见的很。”
冥嵊顿时叹了一口长气,开始和卢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本章完)
第549章 灭绝(5)
第549章 灭绝(5)
四十九天,一晃而过。
虚空挪移阵开启,卢旵带着大队人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冥府山门。
一阵阵挪移阵爆发出的幽光闪烁中,卢仚身形也消失不见,他麾下大批的道兵也在青柚三女的带领下,搭乘挪移阵离开。
长达大半天的传送后,冥府的山门再次回复了宁静。
冥嵊猛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山门前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大广场。他一声长啸,一波波灰色波纹急速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出,顷刻间将自家山门扫描了数十遍。
三万年前,冥嵊在那一场浩劫中,修炼出了数十种窥视敌情、侦察敌人行踪的神通秘术,就是依靠这层出不穷的探察手段,他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侥幸逃出了生天。
要论在探察神通上的造诣,整个元灵天,他绝对是第一人!
数十种神通一遍一遍的施展开来,将自家山门扫描了无数次,就连广场附近,空气中究竟有多少肉眼可见、不可见的灰尘微粒,都被冥嵊清点得清清楚楚。
空无一人!
卢仚等人,果然是彻底撤退了!
“妥了!”冥嵊一掌轰出,将广场上的虚空挪移阵砸了个稀巴烂,然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迁徙山门,我们去那处暂避。”
“没有积攒到足够的实力之前,我冥府,再不和元灵天修炼界有任何牵扯。”冥嵊跳着脚大声嚷嚷:“等老夫突破天人妙境,等本门有了最少三千名半步天人境以上的太上长老,其他门人弟子,修为平均都达到了凝道果境之上人手若干套后天灵宝后,我们再出世!”
“一万年两万年三万年到时候,本门之名,当响彻元灵天!”
随着冥嵊的咆哮声,偌大的冥府山门化为一团氤氲灰雾,快如闪电般顺着地腑地脉急速的穿梭,一路向下不断遁行。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渐渐地,冥府再次向地腑深处深潜了近亿里,一路上不知道路过了多少幽深危险、诡谲莫测的地下世界,经历了多少天险天堑,见识了多少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识到的地下奇景。
这些天来,冥府山门每下降百万里,都会停下来一段时间,冥嵊和一众冥府的长老,都会离开山门,在四周急速梭巡一通,严防卢仚、卢旵等人当中,有人用神通秘术藏匿了下来,在后面跟踪他们的山门,追寻他们的下落。
如此折腾了数十次,冥嵊终于放下心来。
是真的走了。
在他们如此严密的防范下,还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可见卢仚他们是真的走了。
尤其是,他们毕竟发下了大道誓言嘛!
冥府的护山大阵悄然解开,毕竟整日里维护这座大阵的运转,耗费的修炼资源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未来冥府会在地下深藏一段漫长的时间,虽然地下也有丰富的矿脉可供采集,但是能省点,还是省点吧。
之前被击杀的那些冥府弟子的尸体,也被用秘法保存下来。
冥府走的阴邪路数,人类的身躯、神魂、血肉、精魄等等,都是可供使用的修炼材料。尤其是自家的门人弟子,修炼的功法路数一脉相承,是极好的傀儡、伥鬼之类的邪门玩意的炼制材料。
在地下藏将近三万年,冥府弟子的心性早已扭曲得和常人迥异。这种将自家门人弟子充当材料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就是日常操作,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接下来,冥府的山门还在向下不断深潜,而冥府弟子们也开始了他们习以为常的正常生活。
卢仚以太初混同珠隐匿气息,以掌心佛国神通,将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一粒芥子微尘,藏在冥府的山门中。这些日子,他就看到,这些冥府弟子,端的是非人矣!
从上到下,所有的冥府所属,都按照冥嵊制定的日常规章行事。
这一份日常规章,按照冥府弟子的辈分、实力、级别、年龄等等,严格规定他们每天做什么,哪一天做什么,每個时辰要去做什么。
其中就包括修炼几个时辰,炼丹几个时辰,清洁卫生几个时辰
对于那些女弟子,每隔几天,还要固定时间去那些高阶弟子、长老、太上长老的房间服役,或者洗洗刷刷,或者暖被窝等等
卢仚更察知,在冥府弟子当中,还有一类被称之为‘人种’的存在。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年男女,修炼资质绝佳的那种。他们除了正常的修炼之外,就是相互之间不断媾和,争取让女弟子不断怀孕,然后诞下婴孩。
父母都有极佳的修炼资质,这些婴孩有更大概率,拥有比常人更好的修炼条件。
这一类的婴孩,直接被送去冥府精英殿堂,从小灌顶输功,精心培养。
而那些不幸出生后,姿势不达标的倒霉蛋,就直接被人道毁灭,一如之前战死的那些冥府弟子一样,整个人被列入‘消耗品’的名单,成为冥府炼制各种歹毒法门、恶毒神通的原材料。
这些‘人种’弟子,对此也熟视无睹。
他们的结合,本身就是宗门章法规则限定的义务,他们之间毫无感情基础,那些孕育的婴孩,也不过是‘任务品’而已!
孕育足够多的天赋卓绝的婴孩,就能获取宗门的赏赐,其中就包括了领取成套的后天灵宝等等
整个冥府,充满了扭曲、邪异的气氛,所谓的人伦道德、天轮纲常等等,全都被碾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一个用尽一切力量,不断积攒实力,不断的积攒‘存活概率’的‘避难所’。
卢仚之前和冥嵊交流了四十九天,知道这老家伙是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的幸存者,但是他真没想到,冥嵊的心性,居然因为那一场浩劫,扭曲到了如此程度!
这冥府,这些冥府的门人弟子,哪里是正经的后辈门人?
全都是他冥嵊在一场名为‘生存游戏’的活动中,精心塑造的‘野外生存套装’而已!
包括那些被送入了精英殿堂培养的婴孩,他们的天赋卓绝,他们的资质绝佳,他们从小就有冥府的大能前辈精心调教,为他们讲经授道,让他们的修为一日千里,飞速提升。
但是没人告诉他们,他们从第一天修炼,修出第一缕法力开始,他们的身体和神魂,就已经打下了冥嵊的烙印,都有冥嵊一缕分魂藏于他们体内。
未来若是冥嵊遭劫,本尊烟消云散,只要这些从小精心培养的冥府精英有一个活下来,冥嵊就能夺舍重生,再活一世!
啧,不愧是邪魔外道。
冥嵊这等避灾之法,和卢旵的血神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卢旵的血神子来源,都是被他击杀的邪魔修士,魔道手段残酷、狠戾倒也还能让人接受吧。
而冥嵊的这等行径,却是用自家的门人弟子做避难的资粮这等手段,哪怕是作为邪魔外道,也有点太离谱了。
卢仚一路跟随冥府山门向地腑深处潜行,就看到,冥府山门经常路过一些地下极其可怕的,有着巨量阴邪气息囤积的秘境、险境。每当这个时候,就有数以十万计的冥府弟子,拿着统一制式的后天灵宝级的宝瓶,离开山門,疯狂的抽取这些阴邪之气。
一路上,这些冥府弟子抽取的阴邪之气,已经是无法估量的天文數字。
这些阴邪之气若是拿到元灵天地表,一旦释放出来,起码能够淹没数百个玄燕仙朝那般巨大的世俗国度,阴氣入体,灭杀数以兆亿计的生灵。
如此走走停停,冥府山门一路向下潜行。
有些地方,地脉狭窄只有手腕粗细,冥府的山门就直接化为一缕极细的阴气,顺着蜿蜒曲折的地脉下潜数万里
更有一些地方,巨大的地下石窟和地下石窟之间,只有头发丝般细小的缝隙,冥府山门也是化为一缕阴气穿行而过。
卢仚一路上是咋舌不已。
也亏了冥府的這座山门奥妙无穷,有化为氤氲之气的手段。
这般曲折变幻的地下路径,若是换了外人来此,根本不可能在这无比广袤的地下世界中,找到冥府的山门究竟在哪里!
如此向下潜行了一年多时间,终于这一日,冥府山门来到了一处无比玄妙的地下世界。
这一处地下世界广大异常,其形状如女子-子-宫结构,但是直径广达百万里,内有茫茫精元之气宛如海潮翻滚汹涌。
这里充盈着奇异的混沌之光,抬头望去,可见两颗极大的光团悬浮头顶,一颗放出烈烈红光,一颗放出冷冽青光,两颗光团乃天地造化而成,卢仚从中感受到了无比清晰、强烈的太阳、太阴之气。
阴阳二气交汇,就化为朦胧灵光照耀世界。
无穷无尽的精元之气从四面八方一条条巨大的地脉中喷薄而出,在这一方世界中急速奔涌,滋养着这里一条高有九万里的巨大人形!
这人形
卢仚看到祂的第一眼,就感受到无穷无尽的道韵翻滚而来。
这人形
俨然就是天道自身,祂袒露在卢仚面前,毫无保留的向卢仚阐释着一方世界最根本、最重要的‘道’和‘理’!
(本章完)
第550章 灭绝(6)
第550章 灭绝(6)
世界元胎。
夺取了万妙天的全部所有,从物质到能量,从气运到道韵,彻底剥夺,统统吞噬;掠夺了极圣天绝大部分的气运,几乎所有的道韵灵机,将其打入末法时代。
更以元灵天自身为母胎,吞吐虚空混沌,转化为先天精元,极力滋养孕化。
这世界元胎,集中了三个世界的菁华,这才孕养出了这么一尊奇妙、玄奥、不可言喻的至高存在。
祂静静的蜷缩在这一片如同羊水的先天精元中,祂静静的沐浴着太阴、太阳之力,任凭其犹如雕刀一样,一点点的雕琢、打磨自身。
祂躯体颀长,双臂过膝,头光无毛,面孔皎洁一片,只有正中一颗硕大的眼眸尚未发育成熟,只是一条细细的缝隙。祂蜷缩在这一片虚空中,混沌色泽的半透明皮肤下,无数紫色、金色、赤色、玄黄的道纹犹如烟花一般旋转翻滚,荡起了无穷道韵。
只要站在祂身边,不用接触祂,就是这么看着祂,就时刻有各种奇妙的道韵流入神魂,滋养肉身,让你的修为一点点的不断提升。
冥嵊的资质并不好。
不然的话,当年他在冥府,就不是一个管理藏经阁的普通执事,怎么也要坐上长老宝座了。以冥嵊的天赋资质,他能够修炼到照虚空后期,就几乎是他命格的极致。
但是他现在,已然是半步天人境几乎大圆满的程度。
以他的资质来说,这毫无疑问是逆天换命的大造化。
这造化,自然就是从这世界元胎而来——自冥嵊发现世界元胎后,他在世界元胎旁修炼的时间,比其他的冥府弟子要多出百倍不止!
他极力约束普通门人弟子在世界元胎潜修的时间,唯恐有人修为超过了自己,哪一天就会野心勃勃的起兵造反,给自己背后捅一刀。
在冥府内部,也只有几个心腹长老,知道世界元胎的存在,知道抵达这里的确切路线。饶是如此,这几個冥府的核心长老,也被冥嵊拿捏得死死的,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冥嵊的绝对掌控中。
但是现在,冥嵊带着所有的冥府弟子来到这里。
之前卢仚和卢旵大军压境,冥嵊心中生出了极大的危机感。他决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他必须要快速提升冥府弟子的修为。
当然,提升弟子修为是一码事,如何掌握他们的生死,又是另外一码事情!
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足够冥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头疼了!
当然卢仚不会让他头疼多久的。
那世界元胎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虚空中,祂蜷缩着身体,身躯中,有数十点极细的光芒闪烁。远远望去,这些光点,正是一些飞刀、飞剑之类的灵宝。
这也就是冥府真正的最初的底蕴
冥府重建之后,冥嵊带着一群门人弟子坑蒙拐骗,打家劫舍,用尽手段,三万多年时间,也就收集了这么数十件品级不怎么高的后天灵宝。
但是他们遇到了世界元胎,侥幸发现了世界元胎的神奇妙用。他们将这些年收集的这些后天灵宝投入了世界元胎,以世界元胎为鼎炉,为他们温养、提升这些灵宝。
然后,他们发现,只要将足够的阴邪之气注入这些温养灵宝的元胎窍穴,这世界元胎内充斥的,无法计数的,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就能一模一样的‘复制’出和母胎灵宝一模一样装备来。
每一次复制,都能制造出九件外形一模一样,气息完全相同,威力绝无差别后天灵宝。
“未来一段时间,尔等和老夫一起,挑选一批精英弟子,在这天地母胎中潜心修炼,一心一意提升修为老夫,要尝试着突破天人妙境。”冥嵊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门:“其他弟子,则是外出收集地下诸般阴气,按照数量多少,换取在这天地母胎中修炼的时间。”
“执法殿、功勋殿,你们要制定一个章程出来,什么境界的弟子,收集多少地下阴气,可以兑换成多少天的修炼时间,你们要尽快制定一个章程,一定要做到不偏不斜、公正公平!”
卢仚听着冥嵊的话,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浓郁无比的先天精元一波波的涌入身体,卢仚只觉身体一阵阵滚烫,已经提升到元灵天天地意志所能容忍极致的肉身,居然再次提升了一丝丝!
而他的神魂,已经堪比普通半步天人境大能的神魂,则是犹如春夜里的竹笋,‘咔咔咔’的向上连飚了一大截。
卢仚骇然看着四周绵绵泊泊无穷无尽的先天精元,在心里将冥嵊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此圣地,他居然混到现在,也就是一个半步天人境?
偌大的冥府,用如此变态的方式挑选培养天赋卓绝的后辈弟子,居然也就凑了百八十个半步天人境长老出来?
“蠢货啊爆兵啊!爆兵!爆精兵!懂不懂啊?你脑壳里不是人脑子,那是一颗猪脑子吧?”真是苟得太久了,硬生生从一个人,苟成了一头猪?
这,这,这冥府的综合实力,完全对不起他们拥有的这一块圣地!
所以,卢仚决定,还是让自己替他们,掌控这一方风水宝地,以造福整个呃,造福元灵天是不可能的了,造福极圣天,那是妥妥当当的!
当然,如果能够消灭元灵天的修炼界,平息极圣天和元灵天之间的战火,那也算是造福元灵天黎民苍生,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卢仚双眼喷火的盯着那蜷缩在空中一动不动的世界元胎,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太初混同珠中,一缕缕微妙的气息幽幽飞出,在空中一阵盘旋缠绕,开辟出了一方数里大小的隐秘空间。
太初混同珠来历莫测,玄妙无穷,这一方数里大小的空间距离冥府山门不到千里,但是冥嵊等一众大能,居然没能发现这里的任何异动。
一块块超远距离虚空挪移阵的阵基、阵盘不断从北溟戒中飞出,卢仚迅速拼凑出了一座虚空挪移阵,直接将其引发。
虚空微微扭曲,挪移阵中一缕缕幽光闪烁,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挪移阵上一枚枚道标阵盘一阵疯狂旋转,迅速和极远处一枚枚和自身配套的阵盘遥空锁定。
‘叮叮’声不绝于耳,一枚枚阵盘迅速锁定了虚空坐标,虚空开始扭曲,摇晃,一刻钟后,一条油光水亮大黑狗从挪移阵中快步跑出。
新架设的虚空挪移阵,无论是多么高明的阵法宗师出手,都有失败的可能。尤其这种超远距离的虚空挪移阵,一旦出了纰漏,就算天人境大能都不好过。
这条黑狗,分明是对面送来探路的。
卢仚吹了一声口哨,给这条黑狗丢了几颗灵丹过去,然后拎着它的顶瓜皮,将它重新丢回了挪移阵。
下一刻,挪移阵中人影闪烁,卢旵大踏步走了出来。
在他身後,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血神子蜂拥而出,原本的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等勢力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卢仚心中暗叹,卢旵不愧是大胤将门出身,这心性狠得狠,那些血河教、九阴教的人,在这一年多时间内,果然都被他炼成了血神子,没有一个人逃脱。
卢旵刚刚走出挪移阵,身体就猛地一僵。
他骇然看着那世界元胎,嘶声道:“这”
浓郁至极的道韵扑面而来,卢旵看到这世界元胎的同时,就明白了祂的来历三个世界精华所聚,天地孕化而生的至高存在!
“天地造化,果然妙不可言,居然有如此,如此”卢旵舔了舔嘴唇,看向了卢仚:“此地,此宝,当归我父子所有。这些冥府弟子,他们何德何能,可以占据如此圣地?”
卢仚笑着点頭:“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只是,想要掌控此处,必须灭绝冥府。”
卢旵的一双眼珠顿时变成了猩红色:“那就,彻底灭绝他们。这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他随手掏出了一个猩红色的玉瓶,丢给了卢仚:“这是万圣血毒,我这些日子,采集百万毒虫毒蛇的毒液精华,用魔道秘术炼制而成。除非天人,中者无救。三万年前,化血上人用这宝贝,可是横行一方。”
卢仚点了點头,掂了掂沉甸甸的玉瓶,问道:“口服,还是?”
卢旵将一颗红色丹丸丢给了卢仚:“放在他们宗门隐秘处,打开瓶塞,任其自行挥发就是。此毒,我不催动,不会发作。但是一旦发作小心些,先服解药,不要自己受罪!”
卢仚点了点头。
冥府山门,护山大阵已经关闭,所有弟子都在乱哄哄的各行其是。
卢仚化身芥子微尘,以太初混同珠遮掩气息,混淆天机,慢悠悠的飘进了冥府山门。
先服下万圣血毒的解药,卢仚随意找了个僻静角落里一蹲,将玉瓶的瓶塞打开,任凭其渐渐的挥发。
一缕缕肉眼不可见,无形无色的血毒气息幽幽飘出,一点点的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卢仚低声的自言自语:“天人之下,中者无救?嗯,老爹的手法不见得有那化血上人厉害,或许毒性要打个折扣,但是半步天人之下,中者无救的话,这冥府也完了!”
百来个不擅长战斗的冥府长老,想要拾掇他们,有压力,但不是不可能啊!
(本章完)
第551章 七年
第551章 七年
万圣血毒,很毒。
但是卢旵的手艺,一如卢仚预估,和化血上人相比,卢旵的手艺潮了些。
那一瓶万圣血毒,在太初混同珠的掩护下,在冥府的山门静静挥发了半个月,血毒充斥整个冥府山门,从冥嵊到最底层的仆役童子,无一幸免,全部中招。
习惯了和平,习惯了安宁,哪怕是三万年前亲身经历过那一场浩劫的冥嵊,这三万年来,小日子过得太安宁,太祥和,他也已经失去了在那一场浩劫中培养出来的,那种超乎寻常的危机敏锐感,那种强悍的,近乎于本能的避险能力。
他沉浸在世界元胎散发出的道韵波动中,甚至连一次‘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的情况都没发现,他就吸入了足够份量的万圣血毒。
万圣血毒入体的时候,带给人的感觉,就和先天精元滋补全身,不断提升血气本源一样,身体微微发热,精神骤然充沛、旺盛,浑身暖洋洋的极有力量!
谁会怀疑这种正向的感觉呢?
然后,卢仚和卢旵同时出现在冥嵊面前。
猛不丁的看到父子两,冥嵊先是呆了呆,然后就好像正在沐浴的时候,被人闯入房间的小姑娘一样,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没有施展法术,没有驱动灵宝,而是第一时间嘶声尖叫,紧接着就停止修炼,步伐蹒跚的直奔冥府山门遁逃!
“你们,违逆了誓言你们,死定了!”冥嵊逃出了数十里远,这才回过头来,朝着卢仚、卢旵嘶声叫骂。
然后,一片一片闻讯出动的冥府弟子,就当着冥嵊和一众冥府长老的面,悄然无声的倒了下去。一排排冥府弟子,原本面色惨白犹如厉鬼的冥府弟子,突然变得面皮酡红,皮肤下的毛细血管膨胀,粉碎,让他们浑身都变得粉扑扑的,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种金莲金莲开凝道果照虚空
各阶弟子一片片的倒下,神魂俱灭,绝无幸存。随后,近百名刚刚踏入半步天人境没几年,法力修为也不怎么足够的冥府长老,也浑身抽抽着软在了地上。
万圣血毒让他们的身躯几乎崩溃,五脏六腑尽成脓血,更有血毒侵入神魂,干扰了他们和天地灵机的触碰,他们已经无法调动一丝法力,无法施展任何法术、神通。
紧接着,数十名年齿较长,突破较早,实力比较强悍的冥府长老,也身躯一抽一抽的,气息骤然衰败,从半步天人境,无法阻挡的一路跌破境界。有人摔落到了照虚空境,有人落到了凝道果境,甚至有人道果被感染、腐蚀,直接退回了金莲开境界。
实力最强的十几名冥嵊的亲传弟子,他们的气息骤然塌陷,从半步天人境中后期,骤然摔落到了初入半步天人境的水平,甚至有人气息剧烈浮动,在半步天人境的门槛上起起伏伏,一副随时可能崩碎的模样。
而冥嵊自己,他的皮肤下,一条条乱窜的血线浮现,他嘴里不断吐出殷红馨香的毒血,他的修为从半步天人境大圆满,一步步滑落到了后期中期
他掏出了大量解毒灵丹,各种地下世界特有的珍稀灵材,不断的塞进嘴里,想要破解万圣血毒!
卢旵的手艺是真的不怎么样。
随着冥嵊不断服药,他气息居然摇摇晃晃,又从半步天人境中期,一点点挣扎着飘回了后期门槛附近。
冥嵊面如厉鬼,呆呆的看着卢仚和卢旵:“你们,违逆了誓言你们,是怎么跟上来的?”
卢仚轻咳了一声:“天道誓言这种东西,既然我们出现在这里,就不要再提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让自己憋火生气,何必呢?”
“至于,我们怎么跟上来的,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冥府,今日当灭,就是这么简单!”
卢仚很诚恳的看着冥嵊:“多谢,这世界元胎,这一方修炼圣地,没有你带路,谁能想到,在元灵天的地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大机缘?”
卢仚是很真心实意的向冥嵊行礼,道谢。
冥嵊吐了一口血,沉默了一阵子,苦笑道:“老夫若是跪地求饶能活么?”
卢仚和卢旵相互望了一眼,父子两心里都是一阵阵的犯嘀咕。这位冥府的太上大长老,这性子,真是但是既然有了灭门之仇,他怎么可能活下去?
太初幽微之气四散,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万丈巨峰,喷吐着无量金光高悬头顶,无数道兵组成了一座座紧密嵌套的大阵,封锁了四面八方。佛炎升腾,一件件闪烁着佛光的后天灵宝在空中飞旋闪烁,凭空让大阵的威力提升了百倍不止。
尤其是这大阵中的一座百万人规模的大九宫剑阵,组阵的道兵人手一件后天灵宝级的飞剑破空穿梭,剑阵内光芒万丈,寒气席卷百万里,那凛冽的煞气、杀意,让卢仚都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后心直冒冷汗。
这座大九宫剑阵,不知道可否对付天人大能,但是卢仚敢保证,半步天人进去一個死一个,绝无任何侥幸之理。
“老夫,想要活!”冥嵊身体哆嗦着看着四面八方重重叠叠的大阵,嘶声道:“老夫活了三万多年,还没活够老夫,想要继续活下去,老夫”
卢仚手一指,大阵当即碾压了下去。
大金刚禅光宛如一座大山当头压下,禁锢了冥嵊身体,不断消磨他体内疯狂涌出的阴邪法力。随后无数飞剑凌空乱刺,飞剑的剑芒、剑气相互叠加,将剑阵的威能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是一击,冥嵊身上三件护体灵宝就被洞穿,随后无数道剑光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瞬间绞杀成了漫天飞灰。
剑光如流水,侵入了冥府山门。
冥府尽灭!
偌大的冥府,如此多的大能长老,数以千万计的冥府弟子,没能对卢仚的道兵造成任何杀伤,连一个受伤的道兵都没有!
“这老家伙,三万年前,其实就死了。”卢旵背着手,很有哲理性的长叹道:“这后面,继续活了三万年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缕苦苦挣扎的阴影而已。”
卢仚双手合十,连同无数道兵一起念诵超度经文。
一篇经文颂完,卢仚才抬头看向了卢旵:“有劳您嘿,我的道兵转修佛门功法,和这地下阴邪之气反冲。有劳,您的血神子辛苦些,到处搜刮一下这些阴邪之气,将其铸成了后天灵宝后,我们二五分账,用洗灵诀将祂们都给转化了。”
卢旵‘呵呵’一笑,他身后无数血神子‘哗啦啦’一下布满了万里虚空,这些半透明,血淋淋,周身散发出森森邪气的血神子一个闪烁就进了冥府山门,拿起了冥府弟子们专门用来收纳地下阴邪之气的特制灵宝。
血神子的飞遁速度,可比这些冥府弟子快了十倍、百倍
它们身形如电,朝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卢仚和卢旵父子两,则是极力靠近了这世界元胎,开始吞吐先天精元,感悟大道道韵。
青柚三女,阿虎、鱼癫虎等人,也都被卢仚放了出来,众人依托冥府山门存身,这里有无数的修炼资源和生活資粮,後顾无忧,只管认真修炼就是。
这里,完全就是修炼的无上宝地。
换成正经的修士,还需要对世界元胎散发出的道韵进行理解、吸收、炼化,最终化为己用。
但是卢仚的护法道兵,堪称打磨完美的‘空白容器’,他们全都放开了身心,尽情的容纳外界涌入的一切道韵,吸纳一切先天精元。
他们提升速度,远比青柚三女、阿虎、鱼癫虎他们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或者,他们这不是修炼,只是一种‘回火淬炼’,一种‘加工升级’,或许这样的说法,更加确切吧?
时間一天一天的过去。
血神子收集地下阴邪之气的效率,比冥府弟子高出万倍不止。这地下有无穷大大小小的地窟世界,其中无数世界积蓄了无可计量的阴邪之气,很多阴邪之气,在元灵天开辟之后,就从无生灵碰触。
只是这些地窟世界,相互之间没有通道,没有联系,就算一些修为精深的冥府弟子可以化阴风遁行,作为生灵,他们也很难在这些地窟之间自由穿梭。
而血神子不同。
他们就是一抹血光,就是一缕阴影,他们无形无质,可以肆意穿梭一切岩层、泥土,甚至地下的地脉、岩浆、阴河、瘴气等等,没有任何天险可以阻挡他们。
数千丈、数万丈,甚至数千里、上万里厚的岩层,他们只要感应到附近有阴邪之气的存在,身躯一扑,就轻轻松松穿过岩层,直达那些深厚幽邃的地窟,盡情搜刮那无可计量的阴邪之气。
而且,卢旵的血神子,炼化了血河教、九阴教,还有两大宗门下辖众多世俗仙朝的国朝高层、世家大族、庞大军团他的血神子总量,也超过了冥府的门人弟子。
七年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
卢旵的血神子收集到的阴邪之气,几乎是冥府众多弟子过去一万三千年采集到总量的九倍!
(本章完)
第552章 七年(2)
第552章 七年(2)
七年时间,甚至对元灵天的凡人来说,也只是很短的时日。
天地灵机浓郁,百姓身躯康健,自然寿命都在百年以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老农,或许就是在田间地头抽一管旱烟袋的功夫,七年时间,就这么溜达着跑过去了。
更不要说,对于修士而言,七百年或许都只是一个闭关突破的功夫。
七年太短,根本发生不了多少事情。
弥罗教和水神宫还在打,门人弟子没死几个,治下百姓死得差不多了。水祖的恶毒大阵,弥罗教的四候浑天仪,两大杀招同出,哪里有平民百姓的活路?
影楼和圣阳宫,已经打得焦头烂额。影楼自身根基无损,圣阳宫在外的据点则是被拔了个干干净净,门人弟子死伤无数。
七年时间,影楼没有再接一单‘正经生意’,他们全部精力,全都投入了给胡天君复仇雪恨的大事里。圣阳宫邀约来的众多宗门,也被影楼列入了报复名单,在他们的狠辣手段下,血雨腥风已经成了日常。
苍陵大原的邪诡,白鼋算是彻底没压祝
原本白鼋以为,这就是手拿把掐的功德,轻轻松松就能缴获的功劳。但是谁能想到,这些邪诡如此难对付?
总之,邪诡们已经冲出了苍陵大原,在剑门、弥罗教、圣阳宫、森罗教的地盘上,都开始有邪诡大规模的出现。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些邪诡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笼络了一批元灵天的修士为她们所用。在这些元灵天土著修士的帮助下,这些邪诡搭乘虚空挪移阵,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在极其遥远的地方,距离苍陵大原,甚至半步天人境大能都要连续飞行十几年的遥远之地,都开始有邪诡大规模的出现。
这些邪诡对修士的杀伤力微乎其微,或者说,她们有意避开了修士。但是她们在元灵天的世俗百姓中,掀起了巨大的恐怖浪潮,击杀了无数的黎民百姓。
而恐惧会带来什么?
恐惧带来信仰——早在几年前,就有元灵天的百姓偷偷摸摸的设下祭坛,祭祀这些‘红裙女仙’,自我催眠,将这些‘红裙女仙’当做救苦救难的仙人来顶礼膜拜,日夜焚香、烧纸。
邪诡们,居然还真受了这批百姓的香火。
于是乎,在元灵天的很多地方,都开始有大片大片供奉邪诡的百姓出现。无数百姓,甚至主动将自身当做容器,主动容纳邪诡,和邪诡共存。而这些邪诡,也赐予了这些百姓一些超凡的力量,如更大的力气,跑得更快,生机勃勃,甚至返老还童等等
虽然其过程、手段有点黑暗残酷,比如说返老还童就要吞噬其他人精血才能做到
但是邪诡的影响力在扩大,信徒在增加,那些被邪诡寄生而得到力量的百姓,甚至组成了帮派、宗门,在一些小地方将原本正儿八经的宗门、家族取而代之!
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反正,白鼋对她们的清剿算是彻底失败,功德是一点没积攒到,反而流毒四方,给整個元灵天埋下了一颗大炸弹!
但是谁能把白鼋怎么样呢?
谁又敢把白鼋怎么样呢?
这位剑门少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抛下了清剿邪诡的大计,带着胤垣,或者说跟着胤垣去秋雪江拉偏架。在她的命令下,随行的剑门剑卫,对水神宫弟子大打出手,几年时间,起码造成了十万以上水神宫弟子的伤亡,斩杀的水族虾兵蟹将就不可计数了。
如此肆无忌惮的拉偏架行为,水神宫,还有水神宫勾搭过来的那些助拳宗门,算是和剑门离心离德了。就算碍于剑门声势,这些宗门不敢明面上报复剑门,以后剑门想要让他们出力做事,比如说攻伐极圣天之类,想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当然,剑门也没工夫约束白鼋。
白玄风被莫名强者击杀后,剑门白氏一族,又有七个核心嫡系被杀。
其中一人,更是掌教白玄月嫡亲的堂弟白玄杓,一只脚已经踏入半步天人境的精英门人。另外六人,则是白玄月嫡亲的侄儿、孙子辈。其中有两人,是白氏一族按照下一任掌教的标准精心培养的。
这七人被人辣手诛杀,加上白玄风的陨落,剑门震动,白氏一族更是红了眼睛,七年时间,可就全用在追查真凶这件事情上了。
剑门天人境太上长老,当年那位太上至尊亲孙子白诛亲自出山暗查,七年时间,一无所获,白诛恼怒之下,恰遇一中等宗门弟子莫名激怒了他,白诛辣手,将那中等宗门上上下下近百万口一剑斩杀殆尽!
这事情,莫名又被人爆了出去。
剑门长老肆无忌惮,屠戮无辜宗门,直到今日,这事情还在剑门的修炼界被人一次一次的提起。剑门的蛮横和霸道,就此深入人心,剑门弟子在外行走,也就多一丝过街老鼠的韵味,众多宗门道路侧目,和剑门已然是离心离德。
剑门被闹得有点狼狈,剑门内部,也有其他山头势力对白氏一族表示了一定程度的不满,各种小动作层出不穷。
攻伐极圣天的事情,已经有几年没人提起了。
原本很多对太上仙诰虎视眈眈的宗门高层,如今也都按兵不动,约束门人弟子,静静的蹲在山门中,紧闭山门,静静观望天下的风云大势。
极高的虚空之中,茫茫青云之上,一条小小的舟船快如闪电径直飞行,在云层上拉开了一条极细的航樱
这几年,元灵天动荡得厉害,尤其是那些邪诡搭乘挪移阵乱跑,更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趁着这股子混乱劲儿,到处打家劫舍,祸害那些中小宗门、中小家族。
是以,很多宗门下令,关闭了自家领地上的虚空挪移阵,除非是宗门自家弟子,否则外人极难搭乘公用的虚空挪移阵四处乱窜。元灵天修炼界,一下就回到了交通基本靠走的原始时代,各大宗门之间的商业互通、宗门交流等,几乎彻底断绝。
卢仚祭起的这条小船,来自世界元胎,原本品阶不知道,但是在七年中,得了太初混同珠的滋养后,这条小舟的品阶,已经突破了彼岸十重天,达到了更高的层次。
以元灵天天地结构的牢固性,这条小舟在极高的虚空中飞行,已然达到了呼吸间数十万里的恐怖极速,就以这条飞舟如今表现出来的速度,消息若是传播出去,定然有无数大能出面,红着眼珠哄抢这条飞舟。
要知道,在元灵天,就算是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他们用自身力量飞遁,一个呼吸间也不过万里上下,这已经是寻常修士无法想象的恐怖速度。
而这条飞舟的飞遁速度,是半步天人境大能的数十倍这等逃命神器,谁不贪图?
卢仚盘坐在小舟船头,静静的看着远处风景。
地下七年潜修,收益极大。
他的肉身得到了极大的好处,肉体力量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具体到了多少,反正已经超过了元灵天的天地极限,在元灵天是不可能测量的了。
他的神魂,同样增强了上千倍,他的神魂力量,就算是所谓的天人,也莫过于此了。
他的境界,在他的不断压制下,也依旧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达到了半步天人境的极致,任何一枚道果轻輕一卷,就是百萬里虚空崩塌,一切灵机、道韵,一切物质,能量,尽被他道果抽卷,化为他自身恢弘伟力。
什么時候,卢仚能够时刻在神躯内维持这么数十万里大小的一方虚空,将其化为体内长存的力量源泉,他就正式突破天人境。
他其实现在完全随时可以突破,只是,他还在强行压制境界,只求将基础再夯实一点!
这,也是来自三眼神人图的一丝灵光导致。
不急,还不急着突破。
七年时间,就修炼到如此境地,卢仚也不由得好奇,究竟是自己天赋妖孽,还是冥府的那位太上大长老冥嵊太‘残废’些?
同样是借助那世界元胎的先天精元修炼,为什么冥嵊和他的一众门人弟子,进度就这么慢?
卢仚和卢旵对此也推算过无数次——大体,是功法的问题罢?
世界元胎,蕴藏了无穷造化生机,是一种‘生生不息’、‘生机勃勃’之力,是孕化,是萌芽而冥府走的阴气森森、死气沉沉的路数,这和世界元胎根本就是相悖相离的路子,他们能从世界元胎那里弄来一些后天灵宝,已经是他们的造化了。
卢仚自身修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身上的所有灵宝,也都在世界元胎的極力滋养下,在太初混同珠微妙气息的滋润下,纷纷达到了比这条代步的小舟更高一筹的境界。
神妙无穷,威势无尽,总之,家底子厚实得不得了。
青柚三女也是这般,她们都已经突破了半步天人境,每人更是得了无数灵宝飞剑,一人都可以组成剑阵,威力大得不可思量。
阿虎、鱼癫虎等人,在卢仚以醍醐灌顶秘术,不惜成本的成就下,也都追上了青柚三女的境界。
而卢仚的那亿万道兵,更是底线就到了照虚空境!
如此可怕的成就,那地下秘境中,原本浩瀚无穷的先天精元,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成!
元灵天偌大一个世界,吞噬了万妙天、极圣天的世界底蕴,用三万年时间积蓄起来的先天精元,在这短短七年中被卢仚一伙人祸害了整整七成!
换来的,就是卢仚如今堪称恐怖的实力,以及绝对恐怖的底蕴!
(本章完)
第553章 摧枯拉朽
第553章 摧枯拉朽
秋雪江底,水祖依旧在祭炼那件邪魔宝塔。
化雨城中,宋无法等人,每日里如点卯般,催动四候浑天仪,对水神宫的领地扫荡一边。
而弥罗教自身的领地,早已化为无边泽国。
七年时间,弥罗教自家领地中,除了三十六家仙朝的皇都,以及各大州城、郡城等城池勉强在洪水中留存下来,其他城镇村庄尽数毁灭。
换成正常宗门,面对如此损失,早就摆开长桌,双方坐下来和平谈判了。
但是弥罗教,如今不是一个正常宗门。包括宋无法在内,所有人都只能按照卢仚的意志,继续和水神宫僵持下去。
四候浑天仪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恐怖的道韵波动震动虚空。宋无法等人腾空而起,组成大阵,法力连贯一体,再次催动了四候浑天仪。漫天星光化为水缸大小的光团如暴雨一样落下,每一发星光落地,方圆十里尽成齑粉,一道道黑色的蘑菇云不断腾空而起。
这些天来,每一天宋无法他们,都会催动十万道星光轰击地面,每一次轰击,都会对水神宫大片领地造成灭绝性杀伤。
生灵涂炭,死伤狼藉。
但是宋无法他们,心中没有丝毫波动。
完成了今日例行的灭绝性攻击,宋无法等人收工,调匀气息,正要返回化雨城休息,一抹极细的灵光破空而来,卢仚收起飞舟,轻轻落在了他们面前。
“数年不见,诸位安好?”卢仚向宋无法等人笑了笑。
宋无法等人齐齐欢笑,左右并无外人,他们不敢怠慢,同时向卢仚行礼,然后宋无法三言两语间,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卢仚缓缓点头,他沉声道:“如此,这件事情,也该了结了。水神宫,今日当灭1
卢仚眯着眼,冷笑一声。
弥罗教和水神宫的冲突,已经拖延了好几年,应该将水神宫灭掉了。至于之后么,弥罗教如今损失惨重,想要找借口和周边宗门爆发冲突,那借口还用找么?
今日,水神宫当灭。
没有丝毫迟疑,卢仚披挂上九龙子甲,右手飞熊枪,左手北溟剑,脚踏一道狂风,卷起滔天巨浪,朝着水神宫在秋雪江上大阵冲杀了过去。
但是比卢仚更快的,是和他同舟返回的青柚三女。卢仚刚刚一动,三女齐声长啸,三条惊天剑光纵横百里,撕裂虚空,狠狠斩向了水神宫的大阵。
三条紫红色剑光带起了一道道浩浩荡荡的纯阳气息,剑光距离水神宫大阵还有数百里,升腾而起的高温已经将秋雪江大片水面蒸发一空,露出了下方黑漆漆的江底泥沙。
超过百万低阶水族被剑光一照,剑芒还没碰触身体,高温侵入体内,他们鳞甲纷纷爆裂,血肉瞬间就被烤成了九成熟。这些水族纷纷化为原形,就看到一条条大虾大鱼满地乱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海鲜腥味。
下一瞬,三条剑光轰入了秋雪江上浩浩荡荡的水阵。
绵延数万里的水阵中,一道道水门被剑光撕碎,一面面旗幡被剑光切断,无数水族身躯炸成粉碎,悬浮在水阵上方的先天玄冥旗更是发出一声哀嚎,‘嗤啦’一声,被剑光撕开了三条长达千里的细细裂痕。
一剑之威,水祖和水神宫耗费巨大布下的水阵几乎崩解。
秋雪江中,水府深处,正在全神贯注祭炼那件邪魔宝塔的水祖身体一晃,大口大口的喷血,五脏六腑几乎都撕裂开来。他嘶声尖叫道:“谁敢毁我至宝?”
水祖几乎疯魔。
先天玄冥旗,乃是品质极高灵宝,水祖仗之雄踞一方。
无数年来,水祖和各方强手也争斗过无数次,先天玄冥旗防御力卓绝,面对诸般异宝,从未有丝毫伤损。但是今天,居然被人一击斩破,直接伤损到了先天根源!
水祖嘴里不断喷血,他再也稳不住阵脚,急匆匆站起身来,伸手朝着头顶那座宝塔一招,将其化为一缕黑气没入眉心,龇牙咧嘴、面容狰狞的向外疾走。
水神宫俪归流等高层也已经惊动,他们一个个从潜修的府邸中冲出来,气急败坏的冲上江面。
就看到三条宛如巨龙一般矫健的剑光上下翻飞,所过之处,庞然大阵中的一切布置,什么旗幡、阵盘、秘宝,镇压大阵的水族大阵等等,全都被剑光搅得粉碎。剑光一落,万物成灰,藏在大阵中的水神宫弟子,无论修为高低,和那剑光稍稍一碰,当即身死魂消。
“这是1俪归流骇然惊呼。
全副武装的卢仚大踏步的冲了过来,见到俪归流等一群水神宫高层,卢仚一声长啸,阿虎、鱼癫虎等人从他身后一片金光中涌出,手持长刀,悍勇无比的冲杀了出来。
长刀喷出千丈刀芒,刀光尚未落下,阿虎他们张开嘴,每個人嘴里都一百零八颗拳头大小金灿灿的宝珠喷出。这些宝珠飞行绝迹,沉重异常,带着低沉轰鸣声重重落下,俪归流等人一个不防范,被宝珠在身上打了三五下,就打得他们骨断筋裂,大口吐血。
更有一名水神宫的太上长老一个不及提防,被一颗宝珠当头来了一下,‘啪’的一声桃花万点,血浆脑浆喷出数十丈远,堂堂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居然被一珠轰杀当常
俪归流等人齐声惊呼,各色压箱底的宝贝,保命的神通等急速施展开来。饶是他们反应得快,阿虎他们驾驭的宝珠威能实在太大,而且全都是一套一套的灵宝,相互之间力量不断叠加,其声势猛烈无匹,比单件灵宝的杀伤力大了不知道多少。
漫天金光乱闪,‘咔嚓、嘭嘭’声不绝于耳,俪归流等人祭出的灵宝、施展的神通等等,三两下就被这漫天乱闪的宝珠轰得支离破碎。
阿虎等人大踏步冲了过来,他们浑身肌肉虬结,滚滚血气冲起来数千丈高,一个个气息凶悍绝伦,如妖如魔。手中长刀闪烁,刀光凌厉无比,如飓风一般翻卷而来,刀芒撕裂虚空,连带着一个又一个水神宫高手被斩翻刀下。
阿虎他们尽是体修,借助世界元胎精元踏入半步天人境后,力量飙升,杀伤绝顶。
他们更有着成套的灵宝搭配使用,更是将他们的攻击力提升到了极致水神宫的这群长老,如何扛得住如狼似虎,又结阵而来的阿虎等人?
一个冲锋,俪归流等水神宫长老被斩杀七人,重伤十余人,其他人一个个被杀的胆战心惊,怪叫一声转身就走。
但是卢仚身体一晃,一念遁法施展开来,直接挡在了他们逃跑的路线前。
“诸位道友,还请归位。”卢仚笑呵呵的看着俪归流等人,右手飞熊枪一点,三点寒芒闪烁,三名水神宫长老同时发出绝望的哭喊声。
他们掏出一件件灵宝。
他们轰出一张张符箓。
他们套上一套套法衣。
他们施展一门门神通。
一道寒芒闪过,不可阻挡的巨力汹涌而来,灵宝洞穿,符箓洞穿,法衣洞穿,神通放出的无边水光也被輕松洞穿。
‘噗’的三聲,飞熊枪洞穿头颅,血雾喷溅,血水挥洒,一缕缕罡风缠绕住了三名水神宫太上长老的神魂,只是一卷,就将他们的神魂碾成了粉碎。
俪归流吓得魂飞天外,他嘶声道:“我等只是误会道友请听我说1
话音未落,身后漫天紫红色纯阳光芒飞卷而来,青柚三女御剑斩杀,俪归流一声惨嚎,整个人被剑光吞噬,一个卷杀就成了飞灰。
水祖急匆匆冲上了江面,却正好看到了俪归流被斩殺场景。
他吓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一根根竖起,心脏剧烈跳动,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他逃得飞快,甚至都顾不上招呼自己的徒子徒孙。
但是,他哪里逃得过卢仚?
水祖一个呼吸间,不过遁逃万里,但是卢仚如今施展一念遁法,一步迈出就是百万里之遥。
卢仚身体一晃,径直出现在遁逃的水祖面前,收起兵器,一掌朝着他按下。
虚空剧烈震荡,然后轰然碎裂开来。
水祖惨嚎一声,被撕开三条大裂口的先天玄冥旗化为一蓬乌云笼罩了他全身。
卢仚大手落下,先天玄冥旗发出凄厉的啸声,乌云剧烈的震荡了一阵,‘嘭’的一声彻底爆开,先天本源四散,这件顶级灵宝硬生生被卢仚暴力摧毁。
一个直径百丈的黑洞淹没了水祖,无法阻挡的巨力落下,将他肉体连带神魂一击轰得烟消云散。
水神宫高层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灰飞烟灭,庞大的水阵顷刻间被摧毁,弥罗教大批高手呼啸着席卷而来。大阵中,水神宫邀约来的诸多助拳的高手一个个吓得魂飞天外,忙不迭的四散奔逃。
但是卢仚身体一晃,数千條残影几乎同时出现在四面八方。
他瞅准了逃跑的众人中,气息最强大的那一撮高手,凭空闪现对方面前,劈面就是一剑或者一拳。
风之道催动到极限,卢仚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水神宫数千大能高手,几乎是同一瞬间被他一击湮灭。
水神宫在秋雪江的门人弟子当场崩溃,无数门人弟子哭喊着四散逃跑,一处处残缺的大阵枢纽轰然爆开,击杀了不知道多少倒霉的水族。
(本章完)
第554章 震荡
第554章 震荡
水神宫,灭门。
剿灭了在秋雪江的水神宫精英主力后,卢仚亲自登门,一剑劈开水神宫山门,无数道兵一拥而入,水神宫山门宣告覆灭。
随之弥罗教在影楼挂了大量任务单,悬赏水神宫余孽。影楼的杀手们随之闻风而动,水神宫分布各地的据点、堂口,自上而下,所有门人弟子,在短短三天内被屠得干干净净。
至此,水神宫纵有一二幸运的小猫小狗流散在外,侥幸逃得一条生路,作为一个宗门来说,水神宫彻底完蛋,再无起复的可能。
水神宫被灭的消息,好似瘟疫一样,在元灵天修炼界急速传播开来。
作为排名进入前百的大宗门,水神宫可是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后,元灵天被灭的第一家百强宗门。水神宫可灭,那么,那些普通中小宗门呢?
弥罗教趁势强势出击,顺着秋雪江,一条水脉一条水脉的清扫了过去。
水神宫设立在各大水系中的龙宫水府,被弥罗教逐个拔除。这件事情,不仅仅弥罗教在做,其他宗门也都在出手——见识到了水神宫调动水脉,肆意掀起大洪水,祸害弥罗教领地的那一幕,元灵天各大宗门,对水神宫都有了警惕之心!
除了冥府这样的奇葩,元灵天各大宗门,哪家的地盘上没有大江大河路过?
水神宫悄摸摸的在这些大江大河中建造水府,聚拢水族,平日里兴风作浪,欺负一下世俗百姓,愚弄一下愚夫愚妇,收集一些血食贡品,敲诈一些金银钱财,这等小事,无所谓。放在以前,谁也不会为了这些欺负凡人的事情,和水神宫交恶。
但是见识到这次弥罗教和水神宫大战中,这些水府龙宫的表现后,各大宗门哪里还敢怠慢?
元灵天各大水系中的水族,顿时遭了灭顶之灾。各大宗门出手极狠,无数门人弟子将一条条大江大河好似篦子一般梳洗了一片,真个是但凡有点气候的水族,都被杀得干干净净。
无数大蟒大蛇,无数巨龟老鳖,无数龙鲸巨鲨,无数八爪章鱼幸运的,被各大宗门收为巡山灵兽,未来乖乖的任凭驱遣,倒霉的么,自然就被生吞活剥,制成了各色美味佳肴,各种炼丹材料。
曾经应水神宫邀请,跑去秋雪江给水神宫助阵的那些中小宗门,一個个也遭到了报复。
弥罗教倾巢而出,疯狂猛攻,四候浑天仪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这些宗门的山门重地就是一通狂轰滥炸,攻破山门,一拥而入,放肆杀戮,最终还放一把大火烧山,将原本神仙洞府烧成一座破瓦窑
元灵天修炼界静静的看着弥罗教所作所为。
那些接连被弥罗教攻破的宗门,算是活该他们既然出手帮水神宫,那么被弥罗教报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元灵天修炼界对此,并无任何宗门出面制止。
元灵天的各大宗门,只是对弥罗教表现出来的战力,颇为忌惮。
接连攻破山门,犁庭扫穴,势不可挡,弥罗教的底蕴,尤其是四候浑天仪表现出来的恐怖杀伤,让各大宗门都心有忐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弥罗教都在四处出击。
好几家宗门被弥罗教破灭,大片领地等待接收,无数利益等待分润。弥罗教和水神宫对峙七年,弥罗教这边也邀约了好几家宗门助阵。水神宫被灭了,水神宫阵营的宗门也被灭了几家,大片领土,无数子民,无数矿脉,无数资源,这里面的计较可就大了去了。
足足花费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弥罗教总算是初步的吞下了这份庞大的战果。
弥罗教的直辖领地扩大了三倍,直接附庸在弥罗教之下的世俗仙朝,达到了惊人的九十九家,其他大小王国、国朝无数。
弥罗教开始向各方势力派遣镇守弟子,在重要城池建造弥罗教自身体系的虚空挪移阵、城防大阵,在一些重要的通衢枢纽,更要建造关卡,布置禁制,封锁交通,将自身地盘打造成一座金汤城池。
与此同时,在七年相持中,弥罗教中低层弟子颇有损失。
各大仙朝,各大王朝,还有各处的修士家族等等,纷纷奉命,从世俗中为弥罗教搜集有修炼资质的孩童,源源不断的送去弥罗教山门,补充消耗的弟子数量。
地盘扩大三倍,理论上,弥罗教也能供养三倍以上的门人弟子,他们也必须,应该,供养三倍以上的门人弟子,才能维护这么大的领地。
但是坐镇一城,起码要种金莲的修为。
坐镇一郡,起码要金莲开的实力。
坐镇一州,你必须要凝聚了道果。
坐镇一国,没有照虚空的修为,你好意思见人?
而且无论是一城、一郡、一州、一国,你不可能只派遣一个人出去罢?除开这些国朝势力,还有各处灵山洞府,各处秘境秘府,各处矿脉资源点,各处药田药山等,都需要派遣足够数额的门人坐镇,弹压!
尤其是那些新归附的地盘,更需要调动数倍常规的门人弟子,严防有人趁乱生事,给宗门造成麻烦,造成破坏!
灭掉水神宫和帮水神宫助拳的几家宗门后,弥罗教吞掉了这块大肥肉但是,他也吃撑了!
元灵天修炼界的一些耆宿元老判定,弥罗教起码也要休养生息三百年,等到新招纳进门的新弟子成长起来之后,才会有其他的动作。
三百年内,弥罗教绝无出手之力,更无出手的理由!
很多心思比较阴暗的积年老修士,甚至在暗自揣摩,三百年后,等到弥罗教彻底消化了这一次收获,宗门底蕴,宗门实力,各方面的综合力量全面飙升的弥罗教,他们是否会和剑门其冲突呢?
一山难容二虎。
综合实力飙升的弥罗教,能否对剑门造成这么一点点威胁?
尤其是,如今似乎有某一股势力盯上了剑门,剑门的重要人物接二连三的被刺杀,剑门内部也隐隐不稳三百年后,或许,弥罗教真会改天换日,将剑门推下马?
就在元灵天修炼界公认,弥罗教不会再有任何大动作的时候,弥罗教东南隅。
耷椛仙朝,紫荪郡,最东端,无名大山。
耷椛仙朝,原本是水神宫的附庸仙朝,东西纵横十亿里,南北广达八亿里,幅员辽阔,物产极丰。耷椛仙朝境内多山岭,多原始丛林,是以盛产年份久远的灵药,曾是水神宫最主要的灵药供应基地。
三年半前,水神宫山门被破灭的消息传来耷椛仙朝,时任皇帝铁沧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摧毁了仙朝境内所有虚空挪移阵,所有水府甬道,彻底断绝了耷椛仙朝和外界的通道。
随之,铁沧搬空了国库,带着皇室宗亲跑得无影无踪。
耷椛仙朝顿时一片混乱,堪称群雄四起,盗贼丛生,偌大的国土上处处烽火,遍地硝烟。
侥幸的是,混乱持续了不到两年,随着弥罗教修士入驻,耷椛仙朝的统治阶层换了一批人,整个仙朝又稳定了下来,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如今在耷椛仙朝做皇帝的,正是宋无法的远房侄孙。
大山之巅,卢仚迎风而立。
大山脚下,一条白水蜿蜒而过。跨过这条宽有百里的大江,就是青阳门的地盘。
青阳門并不在元灵天百强宗門之列。要论综合实力,青阳门的排名,大概在一百五十位上下,门中曾经有一名半步天人境的长老坐镇,但是又有传说,青阳门的这名半步天人境的长老,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陨落。
总之,青阳门的实力不强,偏偏他们又和水神宫接壤,是以很多年来,青阳门一直被水神宫欺负得够呛。
青阳门境内,有数十条大江大河组成的庞大水系,水神宗在青阳门领地上,同样点化水族,设立龍宫水府。因为青阳门相比水神宫实在是弱小,这些水族时常上岸闹事,大白天的抓几个活人当街吞下去做点心,也是常有的事情。
此刻,这条大江上,就有数十条小型的飞舟战舰在往来游弋。
有三条长有二十几丈的飞舟,正静静的悬浮在江面上,一群青陽门修士,正面色不善的盯着卢仚。
卢仚披散着长发,背着手,也静静的看着这群青阳门修士。
犹豫良久,一条飞舟冉冉上前,一名中年男子朝着卢仚拱手行了一礼:“这位道友,为何在此逗留?此地并无风景名胜,也无宝藏秘府,江中水府,三年前就已经被彻底清剿,一片有价值的鱼鳞都没剩下1
卢仚朝他看了一眼,笑道:“所以呢?道友是想要说什么?”
中年男子干笑了一声,指了指卢仚身后:“道友是弥罗教弟子?”
卢仚急忙摇头:“我不是弥罗教弟子,我绝对不是他们的门人1
中年男子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既然不是弥罗教弟子唔,道友还请不要在这里”
卢仚诧异的看着对方:“我站在这里,违反了什么天理王法么?这里,似乎是弥罗教的地盘,阁下似乎是青阳门弟子,又怎能管我是否站在这里?”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五章 震荡(2)
打个比方。
你是一户善良人家,关起门来喂点小鸡小鸭,操持自家的那一点点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不算豪奢,却也岁月静好,悠哉悠闲。
奈何,你家隔壁,住了一个恶棍地头蛇。这恶棍豢养了一大群凶犬,整日里跑来你家的田地上骚扰。叼走一两只小鸡,啃掉一两只小鸭,甚至不时跑到你的炕头撒泡尿,冲着你的屁股咬一口!
这恶棍地头蛇生得五大三粗,更有一群兄弟伙,平日里成群结队,招摇过市。你奈何不了他们,只能陪着笑脸,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但是……勐不丁的,隔壁的这恶棍被更强悍的恶棍一刀给多了,那些凶犬,被人家打断了嵴梁骨,你奋起余勇,连同其他被凶犬祸害过的善良百姓,将这些凶犬杀了个干干净净!
恶棍跑了。
更强的恶棍,派出了大批人手,住进了你家隔壁!
就问你,你慌不慌?
就问你,你怕不怕?
青阳门如今上上下下,就是这般心态,耷椛仙朝换了主子,弥罗教取代水神宫,成了他们的邻居……可怜青阳门如今正心虚呢,也不知道弥罗教未来,对青阳门是个什么章法!
所以,这条大江上,青阳门派遣了门人弟子日夜巡视,就是预防着,一旦弥罗教这边有什么动静,先让门人弟子忽悠着,然后给山门里的高层,作出足够,做决策的预警时间。
是以,卢仚站在这山头上。他的确是站在弥罗教的地盘上,却给青阳门的这些修士造成了莫大的心理压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你这样在门口蹭蹭、蹭蹭、又蹭蹭,总感觉你图谋不轨,非奸即盗啊!
卢仚背着手,笑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我在这里站站,看看风景,不犯法吧?”
中年男子犹犹豫豫的看着卢仚。
他身后,一名少女轻声都囔:“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定然不是好人。”
卢仚眉头一挑,叹了一口气:“道友对门人弟子,还是要多多约束一二,起码口舌之间,要注意积德……刚刚她那句话,若是对戊男公这样的魔道巨头说的,你们岂不是有天大的麻烦?”
中年男子的脸都白了。
他勐地回头,狠狠的瞪了那少女一眼:“给我,闭嘴!”
那少女略带婴儿肥的双颊却是狠狠一鼓,娇嗔道:“师傅,他又不是弥罗教的人,我们害怕他做什么?我们在此巡逻,他就这样干巴巴的站在这里,站了好几个时辰了……我看他,就是包藏祸心,对我青阳门图谋不轨,干脆将他擒拿了,严刑拷打,逼问出他的来历!”
卢仚笑了。
中年男子的脸色更加狼狈。
他转过头来,看着卢仚,轻声道:“道友若是无事,或许可以换个地方看风景?”
卢仚点点头,又摇摇头:“罢了,我说看风景,倒也没说实话。我站在这里发了几个时辰的呆,其实,心中一直是天人交战……说得高深莫测一些,我在‘斩心魔’!”
“嗯,斩心魔这个概念,你们有没有?这个,佛门修士,修为高深了,就容易陷入某种‘圣人洁癖’,但凡做了一点点伤天害理的事情,心境中就有邪念滋生,很容易化为魔头,阻挠你的修炼,甚至让你走火入魔!”
中年男子听懂了卢仚的话,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冷澹:“所以,道友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知道,可否说来听听?”
卢仚点点头,他幽幽说道:“我双手血腥,杀人无数!”
他伸出两只手,修长手掌,轮廓分明肌肉,色泽一如他的皮肤,白皙中泛着一丝暗金色神光,给人一种极其厚重、有力,好似金属铸成的奇异感觉。
“果然是凶徒!”那少女又叫嚷了起来:“师傅,他都说了,他杀人无数!”
卢仚朝着那少女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啊,我杀了很多人……亲手杀的人,以千万计罢?但是因我而死的人,怕是不下兆亿……弥罗教、水神宫两家治下,世俗中的附庸仙朝,大战七年死了多少黎民百姓,基本上都要算到我的头上!”
他举起双手,朝着脸色惨变的中年男子晃了晃:“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一双手,是不是血迹斑斑,缠绕了无数冤魂?”
中年男子艰难的吞了一口吐沫。
他苦涩说道:“道友莫要说笑,道友都说了,你并非弥罗教弟子,两宗大战,生灵涂炭,这等罪过,怎能算到你的头上?”
卢仚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我的确不是弥罗教弟子,但是,宋无法那老家伙,见了我都要跪地行礼,叫一声‘主上’才是。和水神宫的那一场大战,是我给他们设的一个局,水神宫上套了,所以,他们被灭门了。”
中年男子下意识的向后连连倒退。
他身后的少女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嗤笑道:“师傅,这厮好大的口气,弥罗教太上大长老宋无法何等身份,他岂是……”
卢仚随手掏出了一枚紫玉做成的令牌。
他晃了晃,令牌上顿时一道道强横的法力波动翻滚而出,下方的大江顿时掀起了数丈高的大浪。卢仚朝着那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一片的中年男子说道:“你看,弥罗教的掌教令牌在我手中……呵呵,你们觉得,这令牌我是怎么弄到的?”
中年男子额头上冷汗潺潺而下,他嘶声道:“前……前辈……”
卢仚收起令牌,背着手,静静的眺望着一江之隔那一重重山岭,那边,可就是青阳门的地盘了。
“所以我说,我刚刚在这里,是在自问,自省,斩心魔,问本心。”卢仚幽幽道:“两大宗门鏖战七年,黎民百姓死伤无数……死掉的百姓,比我这辈子见过的铜钱还要多出百倍、千倍……”
卢仚计算了一下他在镐京城的小买卖赚取的巨额财富。
嗯,弥罗教、水神宫,两家宗门的地盘上,过去几年死掉的黎民百姓,总数肯定比他这别字赚到手的铜钱还要多出不知道多少倍!
这些人,的确都是因为他而死。
如果不是他,弥罗教和水神宫吃错药了会打起来?
就算有摩擦冲突,元灵天的百强宗门之间,也不可能爆发那等不留余地的灭门大战,大家随便死伤数千普通弟子,赔偿点灵晶、丹药,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是因为他,水神宫尽灭啊!
中年男子的两条腿开始哆嗦,他确信无疑,卢仚的话全都是实实在在的真话,没有半句虚言。
他身后的那少女,却又叫了起来:“师傅,这厮的那块令牌,还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宝贝……”
中年男子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转过身,一耳光将少女抽飞了数十丈远,打得她半边面颊都凹陷了下去,满口烂牙、碎骨随着血水喷出,场景好生凄厉。
‘咕冬’一声,中年男子跪倒在飞舟船头,他强挤出笑容,朝着卢仚干巴巴的说道:“前辈,小徒无礼,晚辈稍后,一定严加教训……前辈……前辈……前辈法力无边,神通莫测……我青阳门于前辈,蝼蚁尔!”
卢仚微微低头,看着中年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倒是个合格的师傅,你对宗门的情谊,让我颇为感动。嗯,能够如此果断,让我下跪求饶,你,不错!”
卢仚轻声道:“如果你不是加入了青阳门这等宗门,以你的心性、禀赋,若是进了其他大宗门,怕不是会有一番成就?”
“奈何,敌之英雄,我之仇寇。”卢仚看向了下方的那条大江,幽幽道:“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呢?我为什么要击杀这么多修士?坦白的说,我和他们无冤无仇!”
“我修行的初衷,是为了活得够久!”
卢仚看着那浑身大汗的中年男子微笑道:“上辈子,我活得凄凉了一些……绝症缠身,凄凉落魄……所以,我这辈子的初衷,就是活得长一些,比如说,定一个小目标,先活个一千岁?”
“我修行的目的,不是打打杀杀,不是杀人盈野,不是满手血腥……我修行的初衷,并不是站在无数尸骨堆成的京观上,俯瞰众生,高高在上!”
“王权霸业什么的,我其实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每天能吃饱喝足,每天小金库里能够进账一笔让我可以衣食无忧的小钱钱,养条狗,呃,也能多养点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养一个,或者两个……最多不能超过三个的老婆!”
“优哉游哉,儿孙满堂……这才是我修行的目标,是我修行的动力。”
“为什么打打杀杀?”
卢仚身上,一抹如水的佛光喷薄而出,顷刻间在他头顶凝成了一座金灿灿的三十六品莲台,在这神圣辉煌的莲台后方,滔天血气喷涌而出,化为尸山血海,化为无数嘶吼咆孝的亡灵幻象。
随后,佛光洗荡,这一切血孽在顷刻间就被冲刷一空,彻底消泯无形。
“我悟了。”卢仚笑看着中年男子:“杀戮不是目的,杀戮没有意义……但是,我的杀戮,我的一切罪,一切恶,只是为了让我活得久一点,让我活得悠闲一点。”
“是你们先来算计我,所以,莫要怪我……怪我也没用!”
卢仚微笑,右手轻轻向前一挥。
他身后山林中,一座超大规模的虚空挪移阵骤然亮起,超过百万条巨型飞舟战舰一涌而出,浩浩荡荡杀向了青阳门的领地。
第五百五十六章 长生教
弥罗教大军浩浩荡荡杀入青阳门领地时,卢仚双手合十,面色肃穆,气息如真佛降世。
他并无野心。
他并无妄念。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多活几年。
当年,哪怕在天恩侯后街的小院,如果不是白家连续出阴手相逼,他还会安安静静、开开心心的住在小院里,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涌,看树叶飘落,看兔狲催肥……
但是,事情临头。
哪怕双手血腥,却又奈何?
双手合十之时,面前青阳门数十条飞舟好似被巨石碾压的鸡蛋,船体连同船上青阳门弟子同时粉身碎骨。卢仚轻轻一掌镇杀面前所有青阳门修士,心头再无丝毫挂碍,一颗心澄净剔透,一道道佛光佛炎缭绕全身,烧掉了身上所有血孽,所有魔头。
消息传出,元灵天修炼界微微震动。
弥罗教干掉了水神宫后,居然没有任何休养生息的打算,居然调集麾下各大仙朝精锐禁军,组成远征军团,只用了三日时间,就吞并了青阳门。
青阳门,自上而下,百万修士,向弥罗教投诚。
弥罗教以青阳门弟子为前锋,顺势攻入搬山宗地盘。搬山宗在元灵天宗门排名中,大概在三百位开外,但是一如其名,山门领地中多山岭,多矿脉,门人弟子走的修炼路子,是汲取矿脉中庚金属性,淬炼肉身,强壮筋骨,练就金刚之躯的体修法门。
搬山宗抵抗了一个时辰,跪地投诚,一群膀大腰圆的体修拎着砍刀,就加入了弥罗教先锋军中,转身攻入了自家邻居江山盟的领地。
江山盟,是三百小宗门和五百小世家的联盟,是一个商业气氛极其浓郁的联盟,各家各户的门人弟子,多组成商队行走八方,兼职打探消息,售卖情报。
某种意义上,江山盟兼有宝光阁、沧海楼,以及捕风楼、捉影阁的功能,只是江山盟势力零碎,综合实力远不如那四家巨无霸宗门。
但是,毕竟是八百个小势力组成的联盟,其领地虽然零碎,总面积却极其庞大,几乎有原本弥罗教直辖领地的三个大。只是这一片领地物产贫瘠,资源不丰,是以八百小势力才报团取暖。
面对青阳门、搬山宗为前锋,弥罗教各大仙朝禁军为主力的远征军团,江山盟跪得比谁都快。他们甚至连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八百势力的首脑就整整齐齐跪在了卢仚脚下。
江山盟的战斗力,是没啥指望的。
但是作为一个商业联盟,江山盟的财力颇为丰厚,而且耳目众多,消息极其灵通,除了高层战力太弱之外,江山盟在打探消息这一块,几乎不比捕风楼、捉影阁差多少。
江山盟献上巨量军资,派出无数向导辅助作战,远征军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控制了江山盟的地盘,势不可挡的闯入了江山盟北面烈焰门的地盘。
元灵天,有很多宗门主修五行属性的功法。
其中,烈焰门就是修炼五行火属功法宗门中的佼佼者,其宗门综合实力在元灵天,也排在一百零二三,一百零四五的位置。
受火属道韵的影响,烈火宗的修士性格暴虐如火,很有几分圣阳宫的韵味。面对庞大的远征军团,烈火门迅速调集门人弟子,倾力反抗。然后一战,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卢仚悍然击杀烈火门几乎所有高层!
烈火门仅存的一名半步天人境长老痛哭流涕,跪地投降。
烈火门弟子,也加入了远征军的前锋军团,带着大军,顺势攻入了隔壁的好邻居,结盟三万年,同样修行五行功法,只是走土属路线,精通土遁之术的土行宗。
土行宗高层不敢反抗,惶惶然带着精英弟子遁逃,同时向元灵天修炼界发出公开信,指责烈焰门背信弃义无耻行为。
土行宗一群精英弟子仓仓皇皇逃入隔壁西门世家地盘,西门世家以家族之力,却能在元灵天排入前百之列,很多年来,西门世家和烈焰门、土行宗堪称守望相助,是极其稳固的盟友关系。
卢仚追着土行宗的弟子,就闯入了西门世家的地盘。
土行宗联手西门世家,稍稍反抗了一下卢仚统辖的大军。就是这稍稍的一个反抗,土行宗高层全扑,西门世家耆宿尽灭,两家门人弟子被下了神魂禁制,哭天喊地的加入了远征军团,依旧充当炮灰,在前锋军团中冲锋送死。
短短时日,弥罗教的地盘再次扩张六倍有余,更有甚者,它用极其恶毒的邪魔手段,对被攻下的各大宗门的门人弟子下了神魂禁制,逼迫他们为前驱,为自家开疆拓土,疯狂厮杀。
元灵天修炼界悚然动容,纷纷猜测弥罗教究竟要干什么。
正在满天下追查暗算自家高层凶手的剑门,也被弥罗教这诡异、无法理解的行为吸引,将大半注意力投放了过来。
实在是,不注意一下也不行了。
弥罗教的地盘,已经超过了剑门的直辖领地,无论是黎民百姓的人口数量,矿脉资源点,灵山秘府的数量等等……也就是嫡系的门人弟子数量不如,其他各方面数据,都已经赶上,甚至超过了剑门所有。
自从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后,剑门成为了元灵天至高无上的太上宗门,再也没有任何一家宗门,敢于表现出如此激进的扩张势态,唯恐引发剑门的忌惮甚至是针对。
但是弥罗教居然就这么做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卢仚统辖大军,继续犁庭扫穴,在短短三个月内,又将西门世家隔壁的十二个小宗门一口吞下的时候,剑门白诛,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弥罗教山门。
弥罗教祖师大殿门外,数十名剑门精锐面无表情,好似一根根深深扎进大地的铁条,冷冰冰,寒森森,杀意升腾的杵在门外。他们目光如剑,很是不善的扫过同样侍立在门外的弥罗教弟子。
而这些弥罗教弟子,也再无往年见了剑门弟子后的客气和善意,他们一个个冷笑连连,目光同样不善的朝着这群剑门弟子身上乱戳,好似在分析哪里下刀子会让人死得更痛快些。
双方之间的气息,就因为弥罗教这群弟子挑衅的小眼神,变得越来越僵硬,随时可能被引爆。
祖师大殿内,白诛背着手,静静的看着巨大的供桌后面,墙壁上挂着的弥罗教开山祖师的画像。
那是一名骑着黑虎,双手各抓一团云气的虬髯老人。
在那老人身后,是漫天华光闪烁,每一缕华光都是画像之人对大道道韵的感悟,每一笔墨迹都是一道高深莫测的玄法法门。
这一幅画像,释放出极其浓郁的道韵威压,更挑动了天地灵机的活跃跳动,让整个大殿内灵机萌发,道韵滚荡,不时有一团团奇光异彩从空气中迸发,然后冉冉扩散开来,演绎出各种奇异幻象。
“当年,我极圣天有九大天人坐镇。”白诛背着手,冷然道:“弥罗教开山祖师弥罗真君,在九大天人中排名第二,压过了我剑门白帝一头。那时候,九大天人中,我剑门白帝,排名只是第五。”
白诛勐地转身,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宋无法,很是不客气的说道:“难不成,你们弥罗教,想要重振宗门,压过我剑门一头去?”
宋无法轻咳了一声,双手揣在袖子里,不紧不慢的说道:“白道友这话说得,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我弥罗教,一切都是被逼无奈啊。”
白诛冷眼看着宋无法:“被逼无奈?好,好,好,我倒是想要听一听,你们究竟是怎么被逼无奈的!”
宋无法耸了耸肩膀,依旧是那不紧不慢、油盐不进的态度:“其实很简单,本门打下了水神宫后,本来是想要安生的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但是……耷椛仙朝的余孽,逃入了青阳门,我们能容忍这群余孽逍遥么?不能啊……所以,我们就打掉了青阳门。”
“结果呢,青阳门中,一部分图谋不轨之人,掩护着耷椛仙朝的人,逃入了搬山宗……我们能忍么?不能忍啊,所以,我们又追入了搬山宗的地盘,结果爆发了冲突!”
白诛‘哈哈’大笑:“然后,你们就一路追着耷椛仙朝的人,一路灭了这么多宗门……你们灭掉了这么多宗门,居然还没抓到耷椛仙朝的余孽?宋无法,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
宋无法轻叹了一声,他目光幽森的看着白诛,轻声道:“老夫所言,句句不虚,白道友不信,我也没办法了……多年不见白道友,不要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老夫备了酒宴……”
白诛不耐烦的一挥手:“酒宴什么的,罢了……你弥罗教,收兵罢。除了水神宫一战你们占下来的地盘,这些日子你们吞掉多少,全部给我吐出来!”
宋无法面皮一绷,叹了一口气:“怕是,做不到。已经进了肚子的肉,怎么能吐出来呢?”
白诛身上,一抹极细,但是极其锋利的剑芒‘铿锵’而生,森森寒气在弥罗教祖师大殿密布无数禁制,任凭半步天人境大能随意轰击都能丝毫无损的地面上,硬生生切开了一丝丝极细的剑痕。
白诛天人境的修为展露无遗。
他冷声道:“我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来警告你们,收手!”
微微一笑,白诛轻声道:“或者,你们弥罗教,也就不用存在下去了!”
话音刚落,一抹血影从白诛身上一扑而过。
第五百五十七章 长生教(2)
白诛很骄傲。
甚至可以说,他很狂傲。
他生于剑门如日中天的年代,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剑门一直是天下第一,一直是唯一的太上宗门,剑门白帝令所至之处,群雄俯首,天下莫敢不从。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等他成年,他又得了上界降下的‘造化仙露’,轻轻松松就迈过了元灵天亿万修士做梦都不敢想的天人门槛,成就天人妙境。
自那一日起,白诛除了一口本命飞剑,他身上再无它物。
防御秘宝,没有。
防御符箓,没有。
灵丹妙药,没有。
阵盘阵旗,没有。
总而言之,他将剑修的宗旨演绎到了淋漓尽致,除了一口本命飞剑,他出门行走,甚至都不带钱——他年轻的时候,颇爱风月,时常去世俗红尘青楼雅舍逗留数年,饶是如此,他出门也不带钱!
他万万没想到,在弥罗教的祖师大殿,在弥罗教太上大长老宋无法的面前,会有人袭击他!
而且,袭击他的人,居然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天人境!
而且,袭击他的人,用的居然是最恶毒的血道魔功!
坦白的说,白诛没什么争斗厮杀的经验,单纯从江湖经验上来说,他还不如冥府的冥嵊!起码冥嵊是从那一次浩劫中,硬生生靠着自己的运气,靠着自己的挣扎,一路逃跑,一路亡命,好容易活下来的幸运儿。
冥嵊或许没什么战斗力,可是他逃命报名的本领绝对超强。
而白诛呢?
自幼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他这辈子,本命飞剑连沾血的机会都没几次……寥寥几次出手,他已然是天人境修为,对方不过是世俗的流匪头目之类的货色!
白诛,白活了将近三万年!
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在弥罗教的地盘上,会遇到一个修炼血道魔功的天人境大能悍然出手偷袭!
偷袭啊!
在白诛仅有的几次出手中,他都是堂堂正正摆出了阵势,当众大声宣布了自己的身份来历,然后在对方屁滚尿流的哀嚎声中,一剑光寒三万里,一剑取了对方首级!
堂堂正正,冠冕堂皇!
而今天,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无法身上,他的本命飞剑已经锁定了宋无法,全神贯注的锁定了宋无法……只要宋无法表现出任何对剑门的不尊,任何对剑门的不敬,任何窥觑剑门地位的野心和阴谋,他就会堂堂正正的诛杀宋无法,然后将弥罗教的高层血洗一遍!
卢旵就是这时候,化身血影,带着亿万血神子,化为一片朦胧血光,轻轻松松的扑过了白诛毫无防范的身躯!
‘噗’的一声轻响,白诛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在世界元胎那,卢仚强行压制自身修为,也硬生生将修为提升到了半步天人境大圆满的程度。卢旵修炼的是血道魔功,而世界元胎周边的先天精元,比世间任何精血,对血道魔功帮助都要大千倍、万倍!
是以,卢旵在头一年,就已经踏入天人境。
后面六年,他在天人境中的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修为早就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换成普通半步天人境大能,卢旵这轻轻一扑,血光透体,对方早就神魂、精血、修为、法力,一切的一切,都别卢旵刮了个干干净净,涓滴不剩。
但是白诛的根基极其雄浑,卢旵倾尽全力这一扑,白诛一个寒颤下,他的精血、神魂、修为、法力,只是被夺走了一成左右。
不仅如此,白诛体内,无数条紫色剑光升腾而起,化为一片剑光汪洋,狠狠的划过了卢旵的身躯。
卢仚顷刻间受到了数十万次疯狂的进攻。
白诛的剑道,同样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一剑轰出,就直逼卢旵于这一方世界存在本源烙印,一剑轰出,就要截断无数因果,将卢旵彻底轰杀当场。
这剑,可谓‘湮灭’!
但是无数条剑光掠过卢旵的身体,卢旵却是丝毫无伤。
只是,他身后有凄厉的惨嗥声响起,卢旵祭炼的亿万血神子中,有数十万道行最浅,修为最弱的血神子,一条接一条的湮灭。每一道剑光,灭杀一道血神子,数十万条剑光,就是数十万血神子被轰得支离破碎。
这些血神子被抹杀,浓郁的精血气息四散。
卢旵身边血神子一阵摇曳,这些散溢的精血气息即刻被其他血神子吞噬,这些血神子的气息微微一涨,卢旵一声长啸,再次从白诛身体内一穿而过。
白诛的身躯再次哆嗦了一下,他的精血、神魂、法力、修为,这一次被卢旵硬生生夺走了一成五分!
之前吞噬了白诛一成的精血、神魂等等,卢旵在弹指间就将这些东西彻底吸收,化为自身的修为。所以他第二次穿过白诛的身体,就带走了白诛体内一成五分的一切!
白诛的面色变得惨白一片。
他怒视宋无法:“尔等,欲灭门否?”
宋无法面无表情的双手一拍,恐怖的法力波动震撼虚空,四候浑天仪在祖师大殿上方冉冉浮现,一道道蓄势已久的星光当头落下,祖师大殿外,数十名剑门精锐一声惨嚎,被无数条星光轰得支离破碎,本命飞剑都被轰得一寸寸碎裂。
一缕极细、极亮,亮得白诛、宋无法等人都无法直视的星光垂落,恰恰黏在了白诛的本命飞剑上。那一条亮晶晶的紫气剑光骤然一凝,被四候浑天仪固定在半空中,任凭白诛如何催动,他这口温养将近三万年,品质已经超出了彼岸境十重天境界的灵宝级飞剑,只是在空中挣扎腾挪,却丝毫动弹不得。
白诛体内,无数条剑光再起,狠狠轰向卢旵本体。
卢旵身后,百万条血神子被这一击轰得稀烂,精血气息四溢,但是卢旵自身依旧是没有丝毫伤损。任何可能对他带来伤害的攻击,全都被他祭炼的血神子假死代形,轻轻松松的凭空抵消。
卢旵的气息越发高涨,他‘哈哈’大笑,张开双臂,再次朝着白诛身躯扑了过去。
白诛一声长啸,他心口一片明光亮起,明光中,可见日月山川,可见大江大河,可见湖泊原野,可见森林丘陵……那就是一片构造完整的世界,其中道韵森森,灵机浓郁,充满了无穷造化生长之机。
白诛长啸声中,这一片小世界放出无量精元,瞬间涌入白诛的身体。
白诛的神魂、法力、精血、修为,被卢旵两次扑击吞噬了两成五分左右,损失堪称惨重。但是在那小世界放出的无量精元补充下,白诛的状态顷刻恢复到了完美状态!
这就是天人之威!
天人何以行走虚空,可自由在诸方世界之中往来穿梭,就是凭借着,以无穷法力切割世界,将一方世界碎片融入自身。
有一方世界在体内生生不息,无时无刻提供各种资粮,哪里不能去得?
天人境,更是难以灭杀,更因为这一方世界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除非将天人境体内的世界碎片彻底湮灭,否则天人不死!
天人境的门槛,大体是照虚空时,道果照耀虚空三万六千里上下!
只有体内容纳三万六千里方圆的世界碎片,这世界碎片才能达成最基本的自我衍化、自我衍生、自我吞吐虚空衍生无穷生机的功能!
但是三万六千里只是门槛,如果哪个天人体内,真的只有三万六千里方圆的世界碎片,那么只要他稍微受点重伤,世界碎片损耗自身,补充天人后,自然从这三万六千里的门槛上行摔落,那么这世界会立刻失去自行吞吐、不断衍生的能力,从勃勃生机,化为一片死气。
而白诛得上界赏赐的造化仙露突破天人境,又经过将近三万年的打磨,他体内的这一方小世界,早已补充完成,方圆几近四十万里!
刚刚瞬间恢复完美状态,白诛体内的小世界微微一抽,四周边界,向中心塌陷了百里大小!
白诛阴沉着脸,右手剑指冲着卢旵轻轻一点。
漫天紫色剑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淹没了卢旵的身体。弹指间,近千万道剑芒撕裂虚空,将弥罗教的祖师大殿打得粉碎。
一重重阵法,一重重禁制,各色阵器阵盘全都在白诛这恼羞成怒的一击中化为乌有。
弥罗教四面八方传来了愤怒的呵斥声,自家祖师大殿被一击轰得粉碎,漫天剑光落下,更是连祖师大殿所在的这座万丈高峰都不放过,剑雨一卷,山峰顿时化为飞灰。
卢旵‘呵呵呵’的笑着,这些剑芒虽然凌厉,但是他的血神子本身属于虚实变幻不可揣度的奇异存在,神通施展开来,这些单纯以剑元凝聚的剑光,根本无法伤损他分毫。他自由的穿梭在无数剑芒中,瞅准了机会,又是一扑而上。
血影穿过白诛身躯,白诛体内,无量剑光升腾而起。在白诛体内,这些剑光无从闪避,卢旵‘咯咯’笑着,快若闪电穿过白诛身躯,再次带走了他两成左右的精血、法力等等……同时,他也在白诛体内受到了无数剑光攒射,再次损失了数十万条血神子。
白诛的每一滴血,都已经化为无铸的剑意,最凌厉的剑光。想要掠夺他的精血、神魂、法力、修为,就好像硬生生吞下无数条剑光,受损自然难免。
白诛的脸色再次一白,他怒叱一声,体内世界一片光华闪烁,他再次回复了完美状态!
“来,来,来,老夫今日,让你们弥罗教月缺难圆。”
第五百五十八章 长生教(3)
发下大话,然后,白诛溃逃。
不逃,真不行。
天人境和半步天人境,实则在破坏力上,差别已经不大。天人境很强,强在他们可以横渡虚空,周游世界,强在他们生机强大,法力近乎源源不绝!
从大道感悟,灵机掌控来说,天人境比半步天人境高,却也只是高出一线。
若是在其他宗门,白诛以天人境剑修之力,或许还能以横扫之姿,碾压一切。奈何弥罗教,却是将道法钻研到极致的变态宗门,任何一道普通法术,在弥罗教修士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是以,白诛在战力上,相比宋无法等人,优势不大!
白诛的确生机无穷,法力无尽,自身自成一方世界,做到了‘生生不息’的境地。
但是弥罗教也有镇教大阵,宋无法等人也能借助大阵之力,不断抽取天地灵机,不断补充自身消耗,在弥罗教山门中,宋无法等弥罗教的太上长老,也能勉强做到法力无穷无尽的程度。
更要命的是,白诛是剑修。
而剑修九成的手段,都在一口本命飞剑上。奈何,白诛的本命飞剑,却被四候浑天仪封死,白诛根本无法自如驱动自家飞剑,这就让他的战力大打折扣!
当然,最重要的是,弥罗教这边人多势众。
数十名半步天人境长老,带着超过十万精锐弟子结阵勐攻……
嗯,还有卢旵同为天人境,在一旁不断的抽冷子给白诛放血。
白诛一次一次被重伤,然后一次一次恢复到巅峰完美状态,他在弥罗教山门中大打出手,硬生生坚持了七天七夜,最终气急败坏的咆孝了一阵,丢下自家本命飞剑,强势破开弥罗教封锁大阵,颇显狼狈的逃出生天。
体内小世界,从方圆四十万里,已然塌缩到了三十万里上下,白诛‘辛苦’修炼近三万年,一身修为被耗掉了几乎一半!
天人境的损耗,和其他境界的法力损耗不同。其他境界,哪怕耗尽了法力,几颗灵丹服下,找个灵机浓郁之地打坐几日,多雄厚的法力也补充回来了。
而天人境体内的世界一旦有损耗,可不是短暂的打坐就能补回来的。白诛耗费近三万年时间,才有了之前的修为,如今几乎废掉一半,意味着他除非又得到造化仙露这类的上界恩赐,否则想要恢复之前的修为,非得再‘苦修’一万多年才可。
一道剑光直冲高空,气喘吁吁的白诛悬浮在极高的高空,俯瞰下方弥罗教山门,声嘶力竭的咆孝着:“宋无法,你们弥罗教,简直,简直……兀那魔头,报上名来!”
卢旵身后,数十道色泽浓郁,好似鲜血凝成的血神子排成一排,跟着他慢悠悠飞出了弥罗教的护山大阵。他背着手,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白诛,微笑道:“在下卢旵,见过白诛道友。”
白诛死死盯着卢旵,他厉声道:“好,好,好,卢旵是吧?老夫,记住你了!呵呵,想不到,元灵天,还藏你这么一尊魔道大能……这么说来,这些年,我白氏一族遇袭族人,都是你手笔了?”
白诛强行压下了心头怒火,以及修为暴跌带来的愤满之气,开始质问之前几年,剑门白氏一族不断有重要族人遇袭身死的事情。
卢旵呆了呆,摇了摇头,他可不愿意帮人背黑锅。
举起右手,卢旵发了个极其恶毒的大道誓言:“苍天可鉴,我卢旵近日刚刚破关而出,正式行走江湖……你白氏一族遇袭一事,和我卢旵绝无半点干系!”
“白诛道友,我卢旵敢对你偷袭,下毒手,更敢勾结弥罗教围攻于你,甚至斩杀你带来的剑门弟子,就证明我并不怕你。所以,是我做的事情,我承认。但是,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替人背锅!”
卢旵说着说着,很是幸灾乐祸的笑了:“所以?有别的人,在对你剑门出手?”
卢旵幽幽笑道:“可见,你剑门威风了几近三万年,惹了多少人,这才弄得天怒人怨的?听说,前些年,你们剑门的地肺熔炉都被人毁了?啧啧,啧啧!”
卢旵指着脸色变幻莫测的白诛,笑着摇头:“我看,你们剑门要倒血霉!”
白诛咬着牙,直勾勾的盯着卢旵。
沉吟许久,他才缓缓点头:“罢了,弥罗教之事……既然弥罗教找到了你这么一座大靠山,老夫承认,弥罗教可以和剑门平起平坐。所以,你们只管扩张地盘,剑门,不再插手此事。未来,剑门和弥罗教,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卢旵勐地挑了一下眉头,他愕然看着白诛。
之前卢旵偷袭白诛,更有宋无法等人悍然出手袭杀白诛,看白诛那等怒气冲天的模样,卢旵还以为,白诛马上要返回剑门,纠集无数高手杀来弥罗教报仇呢。
但是,他居然能够压下怒火,给出双方和平共处的建议……
卢旵呼了一口气,不愧是活了近三万年的老怪物,哪怕是一头猪,这也活成精了啊。这心性……啧啧。
卢旵看着白诛,试探道:“在下有幸,也踏入了天人境,是以知晓几分天人境的玄妙。白诛道友,莫不是体内本源损耗太甚,修为骤降,所以才如此……软弱,可欺?”
卢旵这话说得。
白诛深深的看了卢旵一眼,冷然道:“老夫洞府中,尚有三颗上界赐下的生生仙丹,旬日之内,老夫就能回复巅峰修为。祖师堂中,祖父留下的本命法剑尚在,老夫若是仗之而来,你……可敢与老夫搏命?”
卢旵急忙摇头:“如此,就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在下并无雄霸之心,只是想要小打小闹,挣份家当而已。和白诛道友分一个生死,这并不符合在下为人处世之道。”
卢旵向护山大阵中的宋无法挥了挥手,宋无法一声清啸,四候浑天仪轻轻旋转,被一缕星光镇压,正在疯狂乱扭的那一口白诛本命飞剑骤然一松,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声,化为万丈紫光直冲高空。
‘彭’的一声巨响,白诛的这柄本命飞剑好生凌厉,一剑洞穿了弥罗教的护山大阵,摇头摆尾,欢快无比的飞回了白诛手中。
白诛手一指,将本命飞剑收回体内,冷然一笑:“是个懂事的,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白诛身体一晃,当即化为一缕极细的剑光扬长而去。
他来的时候,借用了弥罗教布置的虚空挪移阵,如今两家翻脸,他只能依靠自家修为飞出弥罗教领地……若不然,他在虚空传送之时,弥罗教稍微下点黑手,都有他好看的!
本命飞剑既然已经被卢旵送回,数十名精锐弟子的仇……也就不这么重要了。
弥罗教要抢地盘,就去抢吧。
抢来的地盘,一时半会,三五百年内,对剑门造不成任何威胁。
既然弥罗教同样有了天人境的大能做靠山,白诛一人,也拿卢旵没办法。既然无法暴力压制,就只能暂时搁置。当务之急,还是找出那个在幕后,不断算计白氏一族的罪魁祸首,摸清他的来路才好。
白诛登临弥罗教山门,这件事有着极强的象征意义,这代表了剑门这个元灵天的无冕之王,对不安分的后起之秀弥罗教的敲打!
是以,白诛登门之时,元灵天大大小小近千宗门,都派出了耳目在弥罗教山门附近张望。
白诛抵达弥罗教山门时,他带了数十名精英弟子随行。
他气急败坏冲出弥罗教山门时,孤身一人,一个弟子都没出现。尤其是他和卢旵的对话,更是让四周耳目听了个清清楚楚。
无数讯信当即朝着元灵天四周急速扩散开来。
无数宗门高层收到自家耳目带来的消息,一个个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怪弥罗教如此肆无忌惮的破宗灭门,如此张狂恣意的扩张地盘,其手段和过往风格迥异,简直犹如落入魔道一般……原来,弥罗教,还真的抱上了一条粗大腿,一条修炼血道魔功天人境大能的粗大腿!
呃,后台靠山都是修炼魔道的,弥罗教的风格自然要变一变喽!
距离弥罗教比较远的那些宗门,一个个开始盘算着,找个逢年过节的借口,去弥罗教登门拜访,顺便送上一份厚礼,和弥罗教好好的拉拉交情。
甚至,已经有脑子比较灵光的宗门,开始盘算着和弥罗教联姻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卢旵是否婚配,是否有意多纳三五千个小妾什么的?小妾不行,那么丫鬟侍女什么的都可以啊……
而那些距离弥罗教比较近,尤其是弥罗教的那些隔壁邻居,则是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无能哀鸣。弥罗教的大军还在犁庭扫穴,不断攻破一个又一个宗门,攻下一个又一个家族,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胃口究竟有多大,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停手!
等到卢仚带领弥罗教大军,又连续攻下了七家小宗门的领地后,终于,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和弥罗教距离较近的宗门、家族,各方势力,备了重礼,登门拜访。
甚至有几家元灵天百强宗门之列的大宗门,也都羞答答的派出了秘史,很正经的询问弥罗教究竟有何打算。
第五百五十九章 长生教(4)
前方,崇山峻岭,峭崖无数。
山岭之中,尽是蛮荒丛林,沼泽大湖,无数蛇蟒横行,无数毒虫游走,山林间,时刻可见各种外界极罕见的诡异花朵大片盛开,日夜放出迷离毒瘴,花海中白骨皑皑,隐隐可听到极其尖锐诡异的啸叫。
卢仚站在一团青云上,他前方十里处,一名身高过丈,皮肤黧黑,扎着包头,背负长刀,腰间缠蛇的修士脚踏火云,生得凶狠狰狞,满是横肉的大脸上满是笑容,近乎谄媚的朝卢仚陪着笑脸。
前方,那满地毒虫,漫天毒瘴的所在,就是元灵天咒蛊教的地盘。
这是白诛在弥罗教山门大败溃逃后的第十年。
十年时间,卢仚带着滚雪球一般的弥罗教大军,已经灭掉了弥罗教周边上百宗门,将其领地连成了一片。现今,弥罗教的领地已然扩张了几近三十倍,归附的附庸仙朝过千,大小国朝数以万计。
单从领地面积上来说,弥罗教如今的地盘,比十个剑门还要大出不少。
如此庞大的地盘……哪怕被灭的上百宗门中,大半门人弟子战战兢兢的投靠了过来,弥罗教对这么大的地盘,也已经有了力不从心之感,很多地方,已经无法派出最基本的修士坐镇。
而前方的咒蛊教,也是元灵天修炼界的奇葩。
咒蛊教内多大山,多丛林,多毒瘴绝地,其中世俗子民,多以部落方式,在崇山峻岭之间顽强生存。这里民风彪悍,甚至可以说原始、野蛮,除了常见的、不怎么值钱的金属矿藏,咒蛊教最大的特产,就是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毒虫、毒兽。
而这些剧毒的玩意儿,对咒蛊教是稀世珍宝,对其他宗门来说,完全没半点用处,放在自家库房里,还要小心哪天毒死了倒霉催的门人弟子。
眸子里一抹灵光闪过,卢仚看到了那山林中,树枝上,一条条缓缓蠕动的毒虫、毒蛇……这鬼地方,一株大树上,能缠着上百条毒蛇,数千只毒虫……
而那山林中,腐烂的落叶间,更有无数稀奇古怪的虫豸满地乱爬。
这鬼地方……
卢仚朝着面前那修士灿然一笑:“这位道友,在下卢仚,此番有礼了……嗯,想不到,我们居然和咒蛊教,做邻居!”
那修士,还有后方山林中藏着大批咒蛊教修士同时在心里破口大骂。
活见鬼,原本咒蛊教和弥罗教之间,可是隔着数十家大小势力,两家的领地隔着天远地远呢。不就是你弥罗教和疯狗一样,这些年来一直疯狂的吞并周势力,硬生生的将自家大门,修到了咒蛊教门口么?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
那咒蛊教修士干笑道:“是啊,是啊,有幸和弥罗教相邻……以后,我等当,多多往来才是。”
卢仚灿烂一笑:“多多往来,多生分,如果变成一家人……”
那修士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如今消息已经传遍了元灵天,弥罗教搭上的那个天人境老魔头,名曰卢旵。而统辖弥罗教大军到处打打杀杀的,是那卢旵的儿子卢仚。
卢旵是可怕的天人境老怪物,而卢仚也是半步天人境中绝强的存在。在这十年中,不甘自家地盘被吞并,悍然和卢仚正面交锋的各宗长老也有近百人之多,但是但凡敢和卢仚对阵之人,无不在三招两式之间被其暴力击杀!
卢仚凶名,如今在元灵天修炼界,几乎可止小儿夜啼。
听听,卢仚刚刚说的那话,‘变成一家人’?呵呵,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变成一家人?
这咒蛊教的修士差点就要拔刀相向了!
卢仚摆了摆手,澹然道:“罢,不欺负你们了。三个月后,弥罗教要正式改名换姓,更换门庭。欢迎咒蛊教的道友前来观礼。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多多走动,的确是应该的!”
朝着那修士挥了挥手,卢仚转身,架起云头,直奔后方一条巨大的飞舟战舰飞去。
十年攻伐,破宗近百,弥罗教的大军规模膨胀了何止百倍?聚集在咒蛊教门前的飞舟战舰,数以千万计!
随着卢仚一声令下,最大的那条旗舰缓缓转身,向远处飞去。
庞大的战舰群喷吐着庞然的法力波动,金属舰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似一群巨大的鱼儿,随着头鱼飘然而去。
山林中,咒蛊教的修士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不多一会儿,咒蛊教的几名太上长老裹着一身邪气毒云,从山林中飞了出来。
“侥幸,今日我教,避过一劫。”
“该死,强邻在侧,如勐虎盘踞卧榻之侧,未来我教……”
“我教远征极圣天的门人传回信息,打先锋的弟子伤亡惨重,要宗门增援一批精英弟子过去……”
“呵,呵呵,让他们暂缓攻打……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极圣天?先想方设法,极力和弥罗教改善关系,才是正经!”
“去,筹备一份厚礼。三个月后,我们亲自送礼上门。”
三个月后。
弥罗教山门,祖师大殿上,弥罗教开山祖师弥罗真君的画像,已经被人取下。供桌后面,如今挂着一幅卷轴,上面是端端正正的‘长生’二字。
卢仚站在供桌前,抬头看着那两个大字,突然笑了:“我所修的,我所求的,就是这二字了。所以,这弥罗教改成‘长生教’,怎样,这名字不错吧?”
青柚站在他身后,抱着手,歪着头,看着那犹如刀噼斧剁的两个大字。
沉吟许久,青柚点头:“好是好,但是,为什么要改名呢?”
卢仚转过身,看向了祖师大殿外,就连宗门制式的袍服都已经全部换了样式,换了颜色的原本弥罗教众多弟子。他轻声道:“换个名字,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情……之所以要换名字,是想要时刻告戒我,千万不要遗弃了本心。”
“这么大的地盘。”
“这么多的子民。”
“无数门人下属。”
“一呼万应,生杀予夺,予取予求……这些东西,很容易让人晕了头,让人沉醉其中,最终变得,一心一意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而奔走,奔波,努力,拼命。”
“所以,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些地盘也好,子民也罢,还有这些门人弟子,这眼前的场面和气派,一切都是虚幻。唯有‘长生’,才是根本。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这两个字而已。”
这一年,深秋之时,势力急骤膨胀的弥罗教,在其如日中天之时,悄然在元灵天修炼界谢幕退场。取而代之的,是‘长生教’,一个破有深意的名字。
长生教太上大长老,卢旵。
教主,卢仚。
长生教以原本弥罗教的门人为骨干,吸收了近百被灭宗门、家族的门人弟子,其规模之庞大,在元灵天历史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其他不提,单单长生教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明面上就达到了六十人之巨,加上天人境的卢旵,在尖端力量上,长生教已然盖过了剑门。
长生教幅员辽阔,直辖的附庸仙朝就有一千零三十七个,其他附庸国朝数以万计,子民丁口数无法计数,各大仙朝、国朝的修士大军统合起来,其数字可以吓死人。
如此巨大的地盘,长生教东接咒蛊教,北邻蛮王殿,南方则有天符宗、天医阁。这四家宗门,都是元灵天的百强宗门,而且,全都是第一波攻打极圣天的先锋宗门。
身边出现了如此一个庞然大物,四大宗门同时停下了对极圣天的增援,被逼着收缩门人,固守山门。卢仚举办大典,更改宗门名号的时候,四大宗门也都由当代掌教出面,携带重礼登门观礼,小心翼翼的揣摩长生教的意图,揣摩卢仚、卢旵的心思。
元灵天的修炼界,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长生教,太庞大,庞大到,所有人都必须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在它没有举动之时,所有宗门,所有势力,全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大意,唯恐这个怪胎一般的存在,突然又举起了屠刀。
而卢仚发布的第一条命令,就让元灵天的修炼界为之哗然。
卢仚公开宣称,长生教兼容并包,无正邪之分,但凡元灵天修士,无论正邪,无论黑白,声名狼藉的杀人暴徒也好,穷凶极恶的魔道妖人也罢,甚至是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佛门修士,长生教都敞开大门,欢迎各方修士来投。
只要投效的修士愿意遵守长生教的门规,则长生教绝不追究其过往,绝不探讨其来历,量才使用,唯才是举!
这个消息放出后,一个极其风骚的操作发生了!
影楼当代楼主胡不为亲自登临长生教山门,和卢仚彻夜长谈。随后,胡不为宣告,影楼上下,所有杀手刺客,悉数加入长生教,而胡不为,更是被卢仚当众封为‘副掌教’!
随之,长生教出动规模骇人的军团,配合影楼,强攻圣阳宫山门。
影楼久攻不下,连续打了十几年的圣阳宫山门,被卢旵轻松攻破,无数长生教弟子攻入圣阳宫,短短一月时间,圣阳宫被彻底抹平!
如斯强大的圣阳宫,在长生教的勐攻下居然也只坚持了一个月!
元灵天修炼界,顿时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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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
第五百六十章 立威
长生教,后山。
巨大的石窟,天圆地方,以大神通擒拿来的十二万条地脉,被禁锢在这石窟下,灵机升腾,道韵弥漫,这座方圆百里的石窟内,灵雾浓郁如水银,端的是世间绝顶的修炼宝地。
石窟中,大金刚莲花座凌空悬浮,卢仚盘在莲花座上,头顶小金刚须弥山,太初混同珠悬浮在眉心前,诸多灵宝在他身边缓缓游动,一缕缕微妙的太初之气从混同珠内飘出,不断滋养诸般灵宝。
长生教,吃撑了,不得不停下征伐的脚步,开始内部消化,内部融合。
这些事情,卢仚全都做了甩手掌柜,任凭卢旵、青柚三女、阿虎、鱼癫虎等人去折腾。他静静的坐在这精心打造的石窟中入定,静思,已经三月。
三眼神人图在脑海中悉数点亮,光芒四射,照耀虚空。
神魂之力如潮水一般节节高涨,透彻过往,窥伺未来,一阵阵神秘道韵不断从卢仚神魂中荡漾开来。他的神魂计算之力提升到了极致,他过去数十年所作所为,一切遭遇,宛如解剖台上的小白鼠,以神魂之力为刀,一点点仔仔细细的剖得粉碎,细细的剖析鉴定。
最终,卢仚眼前,只有两点疑云隐现。
其一,森罗教的万象,且不去管他。如今卢仚实力和势力飙升,森罗教,并不成太大威胁。
其二,冥府曾经拥有,后来被卢仚、卢旵父子两占据的世界元胎。
那世界元胎,集中三界精华而生,由元灵天世界作为母体继续温养,耗费亿万年方能成熟、现世。这世界元胎,若是由元灵天天地意识入驻,则元灵天可得超脱,可得升华,可一步登天。
如此重要的世界元胎,如果说以往的冥嵊只是在一旁蹭蹭,稍微沾点好处!
冥嵊谨慎,甚至是吝啬,他唯恐门下有弟子的修为超过自己,是以,他制定了极其苛刻的规矩,冥府的门人弟子极难有机会去世界元胎那修炼,就算得了机会,修炼时间也极其短暂。
所以,坐拥世界元胎,冥府弟子的整体修为,并没有到太离谱的程度,对世界元胎周边先天精元消耗,也是微乎其微。
而卢仚、卢旵父子两,可是近乎掠夺性吸收那对世界元胎堪称无比重要的先天精元。
七年时间,父子两本身,连同卢仚的道兵,卢旵的血神子,将那先天精元消耗了七成!
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就算是一头猪吧,自己肚皮里的血肉被割掉了七成,你也要有反应了!
结果呢?
元灵天的天地意识不仅仅没有任何反应,什么天谴之类的玩意没有落下还不说,卢仚、卢旵后续十几年的行动,全都顺利得一塌湖涂!
弥罗教吞并四方,劫掠无数,最终膨胀成长生教这般庞然怪物,一路上顺风顺水,近百宗门无一能对这样的吞并行为造成任何的阻碍。
一切犹如天助!
天助!
“这是一场交易!”卢仚沉吟片刻,他手指轻轻一点太初混同珠,暂时消去了她最自身气息的遮掩和隐藏。
他身体微微一晃,已经超过元灵天所能容纳极致的肉体力量气息外泄,顿时石窟内虚空摇晃,卢仚身边方圆十里虚空寸寸碎裂,显出了无数蛛网一般的黑色裂痕。
一股恐怖的天地威压轰然落下。
粉碎的虚空急速愈合,一股悠远、沧桑、如大江大河奔流不息、充满岁月痕迹的意识洪流迅速接驳上了卢仚的神魂。
这股意识洪流宏大、深邃,但是并不清晰。
她传递过来的信息,甚至比一岁小儿牙牙学语输出的信息还要晦涩难懂。
但是卢仚神魂亮起,他急速的剖析、分析这元灵天天地意识传来的意志。
“哦……好!”卢仚‘呵呵’大笑:“既然如此,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元灵天某处,群山环绕之地。
那四周群山,尽是穷山恶水,毒气瘴气,无数凶邪禽兽寄生其中,满地都是毒虫毒草。虚空中,有剧毒罡风吹拂,任凭你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在这罡风中待得久了,也会被吹得道体消亡,神魂崩解。
这是元灵天有数的禁地,恒古以来,极少有人来此,实在是凶险无比,又没有什么利益好谋取。
但是在这群山之中,天地骤然明媚,一片好山好水,灵机活跃,道韵深邃,无数灵花异草遍地,珍稀树木无数,更有大量珍禽异兽满地游走,俨然人间仙境!
卢仚说出‘一臂之力’四个字时,他向元灵天的天地意识传过去了一个不容违背的意识。
这是一场交易,元灵天必须先付定金才行。
这一方仙境顿时微微一晃,‘卡察’一声,方圆一百二十万里的一块仙土从这一片地域中悄然截断,随后这一方仙土开始急速的向内塌缩,从一百二十万里的巨大规模,压缩成了一粒微尘。
四面八方,群山之中,一条条地脉化为巨龙形态,不断从大地深处飞出,一头扎入这一粒微尘。
顷刻之间,一百零八万条地脉融入这一粒微尘,无比庞大的灵机、道韵,硬生生将这一粒微尘撑得爆发出夺目强光,好似一颗小太阳一般耀目。
下一瞬间,这一粒微尘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亿万里虚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出现在卢仚面前。
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已经变得‘奄奄一息’,和卢仚的交流都变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天地意识这种东西,你说他很强大,他极其强大,对自家地盘上的修士,他几乎有生杀予夺的至高权柄。
但是你要说他脆弱,他也很脆弱。
一如现在,他只是从自家身躯上,切割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地盘下来,稍加炼制给送给卢仚,结果就耗尽了他辛辛苦苦积攒的一点天地灵识。
将这一粒微尘送给卢仚后,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必须陷入沉睡,想要和今天一样和某位修士交流,还不知道是几千、几万年后的事情了。
“欠你一个人情,我会回报你的。”卢仚轻呼一口气,眉心突然裂开,一缕灵光从他脑海涌出,牵引住了这一粒微尘,将它一点点的拉入自己的脑海。
太初混同珠放出森森气息,将卢仚整个包裹,再次让他隔绝天地,元灵天的天地意识,也无法捕捉到他的存在。
一切都水到渠成。
卢仚的一缕神魂之力朝着这一粒微尘轻轻一卷,他身体微微一震,这一粒微尘就在他脑海中延展开来,一百二十万里小世界,就完美的契合他的身躯,化为他的天人境内天地!
境界,突破。
天人境,达成。
内天地小世界不断涌出无量灵机,无穷道韵,迅速填充卢仚的身躯。
卢仚的法力修为一节节飙升,一节节暴涨,顷刻间就到了无法计量的水平。这内天地小世界涌出的灵机,道韵,沉重凝实,好似一台巨型水压机,将卢仚原本的法力疯狂锤炼,暴力锻压。
原本卢仚自以爲凝实无比的法力,被这内天地小世界的庞大压力三两下就锤得紧密凝实,一千份凝成一份,体内法力一滴滴精炼如实体弹珠,在体内疯狂流转,每一粒法力都璀璨如燃烧的金弹子,放出无量高温高亮。
三日后,卢仚的突破完成,一切都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相比过往的那些天人境大能,他们先要在半步天人境的时候,在元灵天选定一方洞天福地,然后圈禁此处,以自身秘诀将其一点点炼化,不断打入各种烙印,不断切割神魂,融入其中。
如此,将这一方洞天福地彻底炼化后,这段时间或者三五百年,或者三五千年,就看你自家修为和宗门的功法传承底蕴决定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要将自身神魂恢复到大圆满境,随后,以大法力将这一方洞天福地强行和元灵天本体切割开来,以大神通,将其纳入自身,一点点祭炼成内天地小世界。
你这是从元灵天的身躯上切肉啊!
所以,在祭炼内天地小世界的时候,天谴,天劫,心魔,外魔,诸般劫难源源不断,层出不穷。
是以,在过往最巅峰时,元灵天也只有九大天人!
曾经那等猖狂恣意的极圣天修炼界,在最巅峰时,也只有九大天人!
一般天人,最初修成的内天地小世界,就是踏入天人境的最低标准,方圆三万六千里的小世界,等到功成后,就要源源不断的从元灵天汲取世界本源,盗天地以补自身。
是以,踏入天人境后,每九百年,必有天劫降临!
是以,盗取世界本源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天劫会极其勐烈,勐烈到天人境也扛不住的水平。
且看白诛,修炼了近三万年,他的内天地小世界,也不过四十万里方圆。不是他不努力,不是他不上进,而是天人境的修行,必须细水长流,你敢玩‘涸泽而渔’的那种勾当,天谴砸下,非砸你个头破血流不可!
而卢仚呢?
元灵天的天地意识主动找上门来,不仅不追究他盗取世界元胎先天精元的‘罪行’,反而主动给他割了一块方圆一百二十万里的地盘。
敢问,有史以来,哪位初入天人境的修士,内天地小世界有如这般巨大的?
敢问,有史以来,哪位初入天人境的修士,内天地小世界有百万地脉滋养?
三日后,卢仚起身。
“长生教如今不能动,我却,极静思动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立威(2)
对面容稍稍整了整,卢仚就从‘卢仚’变成了‘鲁智深’。
九凤仙朝,皇都天凤城。
剑门世俗附庸仙朝中,九凤仙朝排名居中,其皇室宗亲,三万年来,一直是剑门李氏一族的嫡系族人。而李氏一族,也是剑门内一座颇为强盛山头。
大白天的,天凤城内气氛却是极其的诡异。
就在皇城南门口,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梧桐树上,莫名的长出了几株红色的灵芝草。阳光下,几株灵芝草升腾起澹澹的红雾,雾气中可见巴掌大小的娇小少女身影在翩翩起舞。
南门口,几名守卫在这里的禁军将领怒叱出声,齐齐出剑。
剑光划过,几株灵芝草同时从树干上脱落,但是它们坠落之时,灵芝草就化为澹澹的血雾升腾,几条巴掌大小的少女人影,身形一晃,就化为常人大小,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子。
“相公!”几个少女朝着南门口的守将招了招手,娇滴滴的呼唤了一声。
几个守将,连同附近的近千禁军官兵心口一热,一口血喷出老远。有修为较低的禁军士兵,更是裤裆里一片水迹喷出,双腿一软,趴在地上疯狂抽搐。
这几个少女只是轻轻一声呼喊,这些禁军官兵就浑身精元流逝,根源受损,元气大伤。
少女们整整齐齐的一排站在皇城的南门口,和五六岁的小姑娘戏耍一样,蹦跳着,整整齐齐的蹦跳着,欢快的拍打着小手,唱着快乐的童谣。
四面八方,一盏盏红灯笼汇聚了过来。
红灯笼一旋,就有一朵朵巴掌大小红色火光化为绚烂牡丹花飘落。
天凤城皇城上,一层光晕亮起。这些火光凝成的牡丹花落在光晕上,‘轰轰轰’的勐烈炸开,炸得光晕疯狂颤抖,皇城内不断传来无数太监、宫女惊恐的呼喊声。
稍远处,隔着一座巨大的广场,一座茶楼上,几名外来的修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邪诡围攻九凤仙朝皇城。
“这是剑门领地,这是九凤仙朝的皇城啊……这,这!”
修士们全惊呆了。
皇城内,一座极高的楼阁上,九凤仙朝现任皇帝李元阴沉着脸看着坐在一旁,轻松的品尝着糕点香茗的白鼋。胤垣翘着二郎腿,坐在白鼋身边,笑呵呵的透过窗子,看着远处越来越多的红灯笼。
“少宗!”李元的话很有点不客气:“敢问少宗奉命去苍陵大原剿灭邪诡,为何邪诡反而越来越多,甚至……冲出苍陵大原,侵入我九凤仙朝境内?”
李元咬着牙,低声吼道:“少宗这些年,带着无数精英弟子四处游荡,究竟做了什么?”
白鼋翻了个白眼。
小小世俗仙朝皇帝,她不屑于和他说话。
胤垣‘当啷’一声,将茶盏丢在地上,站起身来,很是不客气指着李元放声呵斥:“放肆……区区九凤仙朝皇帝,蝼蚁般的人物,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如此这般和少宗说话?”
“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少宗剿灭邪诡不力?嗯?什么叫做‘游荡’?你给我解释清楚!”
“少宗风餐露宿,带着无数剑门弟子四处奔波,辛辛苦苦剿灭邪诡,为天下求一个太平……你们不感恩不领情也就算了,你们居然还敢当面对少宗不敬!”
“当面都是如此,背后你们还不知道如何诽谤少宗!”
胤垣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难不成,你们李氏一族,对少宗有意见?你们李氏一族,对掌教有意见?嗯?”
李元的脸色微变。
胤垣笑得很灿烂:“没错了,你们对掌教有意见……唔,有意见,你们直接说嘛,我相信,掌教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有意见,可以当面提嘛……但是,你们不当面提,不当面说,难不成,你们想要造反?”
李元震怒,他大袖一挥,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满口胡柴。你是何人,胆敢如此……”
白鼋放下茶盏,冷声道:“他是我相公!你,有什么意见么?”
李元闭嘴,退后一步,向胤垣鞠躬行礼。
没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
这些年,白鼋和胤垣双宿双飞,好得蜜里调油,这事情,剑门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白鼋的亲老子白玄月都不管这事情,他李元,能说什么?
一旁一直静悄悄的站在屋子角落里,一声不吭的鱼长乐,轻手轻脚的凑上前来,重新拿了一套茶盏,给胤垣倒了一杯茶水,又轻手轻脚的退回了屋子角落里。
刚来元灵天的时候,鱼长乐混进了影楼。
后来,胤垣一番运作,最近几年,鱼长乐又回到了胤垣身边。昏君权阉,一对儿好搭档,又凑到了一块儿。
这些年,白鼋没能剿灭邪诡,反而让邪诡四散,折腾得元灵天鸡犬不宁……呃,很大的功劳,就在这一对儿主仆身上了。有他们跟在白鼋身边,你还指望白鼋能做成什么事情么?
白鼋看到李元如此恭敬的动作,满意的点了点头,慵懒的说道:“那些邪诡,好似油里泥鳅,很难捉住他们。这些年来,我都是带着人四处灭火,哪里有了邪诡出现,我们就跑去哪里将其扑灭。”
“但是这样做,效率很低。”
“邪诡太多,我们剿灭一处,她们冒出十处,我们剿灭十处,她们冒出百处……所以,我家相公提出了一个很好的计划!”
李元的心脏骤然一抽:“什么计划?”
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白鼋微笑,悠然道:“我家相公说,既然他们这么滑熘,我们就找一个风水宝地,想办法将她们聚集起来,尽可能多的聚集起来……然后,一次性打杀她们!”
李元瞪大了眼睛。
胤垣在一旁补充道:“根据我们这些年的分析,这些邪诡,喜欢在有女子被害,被杀,被凌虐,被凌辱,有女子滔天怨气的地方出现。这天下,对女子戕害最甚之处,还有哪里比得上皇宫的么?”
“所以,有劳陛下您,下一份旨意,就说,要充实皇城,特意征调天下良家少女十亿人,充任宫女。嗯,旨意可以晚点发,但是可以先让各地官府‘抓人’!”
“注意了,是‘抓人’,而不是‘征采’!”
“一定要弄得天怒人怨,吓得那些姑娘魂飞魄散,哭天喊地,然后将她们聚集在皇城中……依照我们的经验,不出半月,定然有无数邪诡聚集过来。”
李元的身体一抽一抽的,面皮青红不定的看着胤垣。
这都是什么缺德带冒烟的主意啊?
他承认,皇城嘛……够黑,够脏,无数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污浊之事,都在这里发生。但是要他李元下这么一份旨意……
征采十亿宫女?
你把李元这皇帝当什么?当种-猪么?问题是,种-猪都不带这么夸张的!
这道旨意一下,那些邪诡会不会被吸引过来还是两说,但是李元,他九凤仙朝,甚至是剑门李氏一族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想到这里,李元心里激灵灵一个寒颤。
他想起了最近一些年,剑门内内外外的一些事。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白鼋,这丫头这次跑来九凤仙朝,不会就是为了毁他的名声的吧?
“此事,当……从长计量!”李元轻咳了一声。
“嗯?”白鼋轻哼了一声,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李元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这件事情,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向你下令!”
李元呼出一口气,他挺直了腰身,肃然看着白鼋:“那就,恕难从命!”
白鼋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就由我暂代九凤仙朝皇帝一职,你和你的族人,自己去天牢走一遭吧!”
李元向后连退了好几步:“恕难从命!这九凤仙朝,世世代代由我李氏一族掌控,少宗你,似乎也无权剥夺我的皇位!”
白鼋眸子里寒光一闪,她咬着牙,就要发作。
一名剑门长老悄然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楼阁中几乎凝滞的气氛,轻声道:“少宗,那鲁智深,来了。”
白鼋呆了呆。
鲁智深?
谁啊?
这些年过去了,卢仚不在她面前晃悠,白鼋真的将‘鲁智深’这个名字抛去了九霄云外。
但是胤垣则是勐地抚掌大笑,他大声说道:“小白,我的亲肉肉啊,我家智深兄弟来了……罢了,先放过这厮,我们先去迎接我家智深兄弟!”
白鼋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拍了一下脑门,笑道:“原来是鲁兄弟来了。嗯,的确要去迎接一下,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这些年跑去做什么了……嗯,他之前不是和弥罗教混在一起么?”
白鼋笑道:“当年,我们还去化雨城给他助过阵呢。”
笑了几声,白鼋狠狠一指李元:“暂且放过你,你给我等着……呵呵,李氏一族?了不起么?我看,你们就是包藏不轨之心,你们且给我等着!”
白鼋、胤垣、鱼长乐一行人急匆匆离开了。
李元站在楼阁中,神色变幻不定的朝着远处聚集起来的邪诡望了一眼,轻轻打了个响指:“给老祖传信,就说,白鼋这贼婆子进城了……怕是对我李氏颇有谋划,还请老祖,多做绸缪。”
一缕极细的剑芒从楼阁角落里急速飞走。
李元耷拉着眼皮,低声都囔:“山雨欲来风满楼……最近,飘摇动荡得狠喽!”
第五百六十二章 立威(3)
美酒佳肴,水陆咸呈。
九凤仙朝的御厨,那厨艺确实顶尖,吃得卢仚是满口流油,大快朵颐。
九凤仙朝的舞姬,也是顶尖水平。设宴的大殿中,数千舞姬身披霓裳羽衣,彩带飘飘,做天魔乱舞……卢仚对此虽然不怎么感兴趣,却也大力鼓掌赞叹。
卢仚和胤垣勾肩搭背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追朔兄弟友谊,畅谈天下大事。
说着说着,胤垣就将话题带歪了方向:“兄弟,哥哥我这些年,苦啊!”
卢仚挑了挑眉头……呵呵,你这整天大姑娘搂着,软饭吃着,带着大队的剑门精锐满天下转悠,到处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耀武扬威四处浪荡,你说你过得‘苦’?
一巴掌拍在胤垣肩膀上,卢仚很严肃的看着胤垣:“哥哥只管说来,若是有人欺负了哥哥你,智深一定给你出气!”
两人目光交错,眸子深处有精光闪烁。
他们来元灵天,不就是为了整事么?卢仚在弥罗教整出这么大的事情,现在,轮到他胤垣整事了。不把元灵天修炼界整得奄奄一息,生不如死,如何显得出他胤垣的本事来?
“有人,看不起我,看不起你家嫂子!”胤垣举起袖子,擦了擦莫须有的泪珠儿:“这些年来,小白和我,带着众多剑门弟子四处扑灭邪祟,但是这些邪祟过于难缠,我们扑灭了一处,却冒出更多来……所以,颇多流言蜚语!”
一旁的白鼋已经放下了酒盏,阴沉着脸坐在一旁。
卢仚用力一拍桌桉,厉声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胤垣低下头,带上了几分哭音:“他们说小白德不配位,不配做剑门的少宗……他们更对我,对我颇有指责……说,都是我,带坏了小白!”
一旁白鼋发作了:“有这等事?有这种话?相公,你怎么不对我说?”
卢仚眉头一挑,胤垣已经哭哭啼啼的开口了:“男子汉,大丈夫,受了委屈,岂能向自家娘子诉委屈?也就是今日见了智深兄弟,才能一诉胸中块垒……呜,这些年,我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冷言冷语?”
白鼋震怒,一巴掌将面前桌桉掀飞:“究竟是谁?”
卢仚肃然看着白鼋,他沉声道:“大嫂,这等事情,且让我们兄弟解决罢。若是什么事情,都要借助大嫂你的力量,未来,天下还有我哥哥立足之地么?”
“这!”
白鼋犹豫。
胤垣放下并没有沾上什么水迹袖子,朝着白鼋深深一礼:“娘子,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按理,你出手帮我,也是应该。但是,男人,总归要有几分男儿气概,有些事情,必须由我亲自去做。”
微微沉吟片刻,胤垣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道:“大不了,我先做事,不成功,你再帮我?”
白鼋面孔酡红的看着胤垣,无比深情的叫了一声:“相公!”
胤垣也眼眶发红的看着白鼋,同样深情脉脉的叫嚷着:“娘子!”
“相公!”
“娘子!”
“相公!”
“娘子!”
两人情难自已,张开双臂,深情的拥抱在一起!
卢仚在一旁看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他向毕恭毕敬守在一旁的鱼长乐看了一眼,眉角一挑,向鱼长乐传音:“你家陛下,咋就勾上了这么个大宝贝?”
鱼长乐嘴角一耷拉,朝着白鼋飞快的扫了一眼,意思大概就是——‘如果这是咱家闺女,早就塞水井里回炉重造了’!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着快子,轻轻的敲击着酒盏,发出‘叮叮’脆响:“哥哥且坐下,我们好生谋划谋划,看看,如何给哥哥出口气,给大嫂挣个体面!”
设宴大殿内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九凤仙朝的耳目盯着。
皇城御书房内,李元和一众李氏宗亲聚集在这里,不断有小太监来回奔走,将设宴大殿中的响动一五一十的传递回来。
包括‘鲁智深’的个人信息,一应情报等等,也都传了回来。
‘鲁智深’,于剑城和胤垣一见如故,结为兄弟。其后,剑城地肺熔炉崩碎,鲁智深有一段时间去向不明,再次出现,他已经和弥罗教勾搭在一起——据说,是在地肺熔炉崩碎一事中受了重伤,被弥罗教教主之位有力竞争者宋十变救下。
宋十变在秋雪江水府一事中,被水神宫暴力擒拿,‘鲁智深’就加入了弥罗教阵营,和水神宫大打出手。
弥罗教和水神宫的火并,最后结果天下人都已经知道。
水神宫烟消云散,弥罗教摇身一变,变成了庞然巨物——长生教!
“所以,这个鲁智深,现在不仅仅是我剑门的客卿长老……他在长生教,同样挂了客卿的头衔?”李元冷笑着,指了指面前刚刚从剑门送来的情报。
“是,这消息,在长生教内,并非什么秘密。他和宋十变交好,虽然长生教如今是那一对儿卢氏父子做主,但是宋无法、宋十变等人,身份地位依旧颇高,依旧掌有重权。是以,和宋十变交好的鲁智深,在长生教也极受优待。”
一名刚刚从剑门本宗赶来的李氏族人冷声道:“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他身上有我剑门客卿长老身份,所以,长生教对他也有一丝防备。他在长生教,也仅仅是客卿,并没有真正加入长生教。”
李元冷笑:“墙头草,两边靠?以他的出身来历,作出这种事情,倒也合情合理。”
冷笑了几声,李元阴沉着脸说道:“但是少宗,怎能和这等人物厮混在一起?如此首鼠两端的下三滥,我剑门少宗,怎能……”
一名九凤仙朝亲王轻咳了一声:“他是那阴鼋的结拜兄弟,少宗对那阴鼋,几乎是言听计从。我剑门,何其不幸,摊上这么一个自甘堕落的少宗?”
御书房内,一众李氏族人纷纷开口,对白鼋颇有不敬,甚至话头都扯到了她身后的白玄月和白诛等人身上。
更有年轻气盛的李氏宗亲怒道:“这些年,我剑门威严一再受挫,白氏一族,很是折损了几个高手……虽然死的是他白氏族人,但是连累着我们也都面上无光。白玄月,怎配得这个掌教之名?若非……”
李元和一众人相互看了看,没吭声。
这些年,剑门白氏一族被狙杀了好几个重要成员,那凶手也是古怪,专门挑白氏一族落单的重要门人下手,出手深得稳、准、狠的精义。偏偏他杀了这么些人,白玄月等人,硬是没能找出任何的线索,任何的蛛丝马迹。
甚至,剑门内部,好几个大家族的高层都在怀疑,是不是有剑门内部哪个大族动了心,勾结了外人,想要推翻白氏一族。
事实如此,白氏一族占据剑门核心高位,已经三万年了,要说大家都没想法,这是不可能的!
问题在于,白诛那个老不死的。
他现在是剑门唯一的天人境大能……白诛不死,谁能把白氏一族怎么样?就算白玄月表现得再无能,再荒唐,只要白诛在,谁能动他的掌教之位?
一名李氏宗亲幽幽道:“这么下去,我看,我剑门,大事不妙。呵呵,若是世俗仙朝,先有一个无能昏君,再有一个无能太子,那太子身边,还奸佞成群……外部,还有强敌虎视眈眈……呵呵,这朝,要完!”
李元轻咳一声,正要制止这些说话胆量越来越大的亲族,突然一个小太监面皮煞白的跑了进来,‘咕冬’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那,那,那鲁智深,说,说……”
设宴大殿内,卢仚给胤垣出了一个‘好主意’,一个让胤垣‘扬名立万、建功立业、名震天下、声传八方’的‘好主意’。
卢仚说:“这邪诡,飘忽莫测,诡秘难当,想要剿灭她们,我觉得,太难,太难。投入大,收益小,做不好,天下人都骂你,做好了,天下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哥哥,我们要做一件,让天下人都为之震惊的事情,立威!”
卢仚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桉上:“就好比兄弟我如今交情还不错的长生教,那卢旵、卢仚父子两,凭什么在短短十几年内名震元灵天?”
胤垣若有所思的看着卢仚:“所以……”
卢仚一脸认真的看着胤垣:“若是哥哥你,也能赤手空拳,创下一个堪比长生教的势力……这天下人,谁还敢看不起哥哥你?以后大嫂去了哪里,提起哥哥的名字,也都脸上有光啊!”
胤垣愁眉苦脸的看着卢仚:“说起来容易,可是,何其艰难?”
卢仚又是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桉上:“哪里艰难?以哥哥如今的身份,招兵买马,易如反掌。吾等有了一定地盘,人手,就弱肉强食,逐步鲸吞,以滚雪球的方式,将地盘越滚越大,人手越来越多……有了更大的地盘,更多的人手,我们就去侵占更强的目标!”
卢仚大声道:“以哥哥的雄图壮志,有兄弟我鼎力支持,万万没有不成事的道理!”
胤垣还没表态呢,一旁白鼋已经开始鼓掌叫好:“智深兄弟这一番话,深得我心,简直是荡气回肠,妙不可言……相公,你只管放手去做,一切后果,我给你担了!”
胤垣再次深情款款的看向了白鼋:“娘子!”
白鼋娇羞无限的扑进了胤垣的怀里:“相公!”
卢仚再次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白玄月是上辈子缺了多少德,才弄出来这么个大宝贝?
不过,真好啊!
第五百六十三章 立威(4)
要立威啊,要打地盘啊,要创事业啊,所以,你必须有一个基本盘,有一笔创业资金啊!
这地盘,这资金,从哪里来?
很显然,卢仚不能用自己的名义,从长生教拉人出来。
那么,从哪里弄启动资金,从哪里弄一块地盘,从哪里弄到第一批人手呢?
必须要说,昏君奸臣之类的存在,他们的脑回路,和正经人是不一样的。卢仚当着大殿内无数人的面,堂而皇之的给胤垣提主意:“九凤仙朝配合剿灭邪诡力度不够,李元有大不敬之心,当取九凤仙朝,以为吾等创业之根基!”
说这话的时候,卢仚摇头晃脑,差点羽扇纶巾,就能演绎出诸葛军师的风范了!
是以,跑去御书房给李元报信的小太监,吓得小脸蛋煞白煞白的……在这皇城中,小太监们见过无数是人不是人的玩意儿,但是能说出这么不是人的话来的,就算是他们这些见多识广的小太监,也是生平第一次啊!
“取我九凤仙朝,作为创业之根基?”李元和一群李氏族人气得面皮铁青。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特-娘-的引狼入室都无法形容这种操蛋的行径!
“真是好大的狗胆,呵呵。”一名少年亲王气急败坏的咆孝了一声,身边九口飞剑‘锵锵’飞出,化为游龙般剑光在御书房内乱飞:“他们若是敢动我们一根草木,管他是谁,我定一剑斩之!”
“唷,谁的口气这么大?”这边,李元等人正在义愤填膺呢,御书房门外,胤垣、卢仚一马当先,白鼋故作娇弱可爱模样,娇滴滴的跟在胤垣身边,大群剑门精锐弟子紧随其后,‘哗啦啦’的围住了整个御书房。
那些剑门弟子……面色古怪,好多人整张脸就抽成了一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实在是,这事情,你说出去也没人信。
剑门少宗的相好,想要创立功业,想要扬名立万,这是好事。但是你没有起家的资本,你就霸占剑门世俗附庸仙朝,以为创业的根基?
这事情,太荒唐。
这事情,也太尴尬了些!
而且,这些剑门弟子心知肚明,九凤仙朝是剑门李氏一族的传统地盘。李氏一族,明面上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就有四人之多,门人弟子无数。你白氏一族再势大,总不能同门之谊都不顾,撕破脸作出这种没德行事情吧?
任何一个心智成熟宗门少宗,都不会作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白鼋她心智成熟么?
所以,大批剑门精锐包围了御书房,远远近近不断有九凤仙朝的禁卫赶来,但是远远的就被白鼋身边的心腹呵斥,站在一旁不敢靠近。
“李元,出来吧。”卢仚拎着一个酒壶,大口灌着酒,大声说道:“你故意对少宗的命令阳奉阴违,不配合少宗剿灭邪诡的大计,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出来,说个清楚!”
李元面皮抽搐,面色铁青的大步而出。
他死死的盯着卢仚,森然问道:“鲁智深,你……如此挑拨我和少宗的关系……”
胤垣迅速打断了李元的话,他低头看着白鼋,深情款款的问道:“小白,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白鼋翻了个很娇俏的白眼:“我和他?没关系啊……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卢仚放声大笑,他指着脸色青红变换的李元笑道:“李元,少在这里强攀交情了。少宗何等人物?简直是九天仙子,你这一阴沟里的癞蛤蟆,你焉敢强攀少宗?”
“得,不和你多废话,来人啊,将李元给我拿下。对少宗不忠,对少宗不敬,对少宗命令阳奉阴违,简直是包藏祸心,实在罪该万死!”卢仚大咧咧一挥手:“拿下,统统拿下,然后,将九凤仙朝所有宗亲全部打入天牢,严加看管!”
卢仚眯了眯眼睛,朝胤垣稽首一礼:“明日早朝,还请哥哥你接掌九凤仙朝皇位,日后,这九凤仙朝,就是我们兄弟创业的基础所在了!”
卢仚这话,很禽兽。
他们的行为,极其之禽兽不如。
但是,胤垣甘之若饴,他大笑道:“好,今日之事,哥哥我谨记在心,苟富贵,定不负!”
卢仚又看向了一脸雀跃的白鼋:“大嫂,明日哥哥接掌皇位,接收军政大权之后,还请大嫂就带着剑门弟子离开吧。哥哥要立威,要建功立业,要名扬天下,是万万不能有大嫂你的帮助的!”
“咱们,要白手起家,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卢仚一脸肃然的对白鼋如此说道。
‘当朗朗’,白鼋身后,好些剑门弟子握剑不稳,堂堂剑修,居然让自家飞剑坠落地面。
“鲁智深,受死!”之前在御书房内放出飞剑的李氏亲王一声大喝,九条剑光齐头并进,快若闪电,朝着卢仚当头斩落,势必要将他一剑噼成十片。
卢仚‘嘎嘎’狂笑,左手拎着酒壶,右手随手往头顶一抓。
九口寒气森森的三寸飞剑被他一把抓在手中,一道道极细的黑色风劲从他掌心喷出,宛如无数小钢锉,‘察察’几声,就将这九口飞剑碾成粉碎。
这名李氏亲王,在庞大的剑门,连一个精英弟子的头衔都没混上。他若是精英弟子,当在剑门本宗苦修,也不会外放来世俗仙朝,享受红尘富贵。
是以,他的这九口飞剑,并非原本剑城地肺熔炉出产的后天灵宝,只是普通飞剑中品级堪称不错的货色。这等飞剑,对如今的卢仚来说,和豆腐渣无异。
飞剑粉碎,这李氏亲王一口血喷出,身体晃晃,踉跄着向后倒退老远。
李元等人齐齐色变。
卢仚一声大笑,他一脚跺在地上,一声巨响,整个九凤仙朝皇城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卢仚一步向前迈出,右掌膨胀到丈许方圆,震荡空气,朝着李元等人推出了一掌。
没有动用法力,没有施展神通,就是纯粹的肉体力量一掌拍出。
方圆百里的空气骤然塌缩,震荡,在卢仚掌心前化为一道道黑色气爆向前轰出。
李元等人浑身衣衫粉碎,浑身白花花的皮肉剧烈震荡,荡起了无数肉褶子。就听到骨折声不绝于耳,一群人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被卢仚一掌轰得倒飞回了御书房。
御书房所在大殿放出强烈的光辉,一座防御大阵感受到卢仚掌力的冲击,自行启动。但是大阵刚刚启动,黑色气爆怒吼袭来,大阵一寸寸支离破碎,整座大殿被卢仚一掌拍得粉碎,连一片完整的砖瓦都找不出来。
李元等人重创,躺在瓦砾堆里奄奄一息。
卢仚一挥手,白鼋一阵呵斥,就有剑门弟子面色古怪,尴尬羞涩的走上前来,将李元等人一个个搀扶起来,用剑门独特的手段,以剑元刺穴之术,将他们的神魂、法力悉数封禁。
远处,九凤仙朝的禁卫们悚然,纷纷向这边逼近。
但是白鼋一阵叫骂,卢仚朝着四面八方各自轰出一掌,轰飞了数千禁卫后,这皇城里的禁卫一个个跪倒在地,再无一个人敢出头。
毕竟,九凤仙朝是剑门的附庸。
当天夜里,天凤城百鬼夜行。无数邪诡堂而皇之在街道上出没,闯入一户户人家,整个天凤城夜不能寐,到处都是惨嗥声,怪叫声,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大群大群的剑门弟子督促着成群结队的禁卫,闯入了九凤仙朝宗亲府邸,将九凤仙朝所有的李氏族人一扫而空,全都封禁了修为打入了天牢。
剑门弟子和无数邪诡擦肩而过,却离谱的互不干扰,各行其是。
这场景,也的确够诡异的。
天凤城中群魔乱舞之时,剑门本宗内,白玄月等白氏一族的高层正在密会。
长生教的出现,的确让剑门的威望下降了一大截。不要说什么三万年前的浩劫,剑门的太上至尊拯救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的事情。
那毕竟是三万年前的往事!
极少数老怪物,还记得当年的浩劫,记得那一剑擎天,拯救苍生的盖世英杰。但是之后出生的修士,之后崛起的宗门……他们都知道,剑门是最强的宗门,无论剑门弟子走到哪里,所有人都要恭恭敬敬的,都要给他们七分面子。
这种感觉,很不好。
尤其最近万年来,元灵天修炼界过于平静,平静到,很多宗门,很多势力,他们已经受够了有这么一家至高无上的宗门压在自己头顶。
尤其是,剑门弟子外出行走,多跋扈之行,依仗自身实力,依仗宗门势力,他们很是得罪了无数的人。
是以,长生教刚刚冒头,刚刚展露了足以匹敌剑门的绝强力量,就有无数宗门眼巴巴的攀附了上去,甚至很无数小势力,主动成为了长生教的外围附庸。
就在最近几个月,很有一些剑门弟子在外行走,和这些小势力发生了冲突,而且……剑门弟子居然吃亏居多!
“这种情势,很不妙。”白玄月阴沉着脸说道:“外界如何说法,且不提,暂时,还无人敢对我剑门真个龇牙。”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白玄月幽幽道:“但是,祸起萧墙,不得不防。最近,好几个老家伙颇不安稳。我已经听闻,起码有三位太上长老,在谋求突破天人妙境!”
白诛冷笑了一声:“就凭他们?没有《太上剑典》最后一篇,他们凭什么突破天人境?”
白玄月看向了白诛,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如果,他们不用《太上剑典》上的功法,而是,用这些年,他们搜集的,当年浩劫之前,元灵天各大宗门的突破秘术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立威(5)
“放肆,大胆!他们这是要造反!”
听得白玄月的话,白诛震怒:“不得老夫允许,他们胆敢用旁门左道之术突破天人妙境,舍弃祖师传承,这就是大逆不道,这就是造反,这就是……该死!”
白诛气急败坏,身边一缕缕剑芒闪烁,将祖师大殿的地面切开了一条条深深的印痕,吓得白玄月等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天人境!
有剑门的长老在谋求用其他宗门的秘术,突破天人妙境!
修炼,除了极少数大气运在身的幸运儿,其他正经修炼者,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每一步都好似天堑绝境。
当今元灵天,看似高阶修士无数,一个剑门都有数十个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坐镇,有数以百万计的照虚空、凝道果境的高手作为宗门中坚。
实则,这都是漫长的时间,无数的资源,数以亿万计的普通门人弟子,一点点堆积起来的数量。越是修行到了较高的境界,修为越难以突破,想要得到任何提升,都比登天还难。
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之前,偌大的元灵天,无数宗门,无数修士,漫长的岁月中,总共也就积攒出了九个天人境大能!
偌大一个世界,拢共就九个!
可见想要突破天人妙境,是有多么困难。
这也格外凸显,一个天人境大能,在元灵天拥有何等的份量,何等的地位。
而现如今,从浩劫到如今不过三万年,元灵天曾经高阶修士被血洗一空,现今高阶修士,都是这三万年中一点点苦修出来。
尤其是,那一场浩劫让很多高深传承断绝,其中更以从半步天人境如何突破天人境功法,几乎全军覆没。至今为止,明确的,有直达天人境完整功法的传承,唯有剑门的《太上剑典》。
偏偏,这太上剑典最后一篇,掌握在白诛手中。
除了类似白玄月这样的白氏一族核心族人,有机会参悟一两次之外,《太上剑典》被白诛死死捏在手中,一如一个善妒的妇人,用铁链子将自家老公死死拴在身边一般。
是以三万年来,偌大的元灵天,就白诛所知,唯有他一个天人境!
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拨弄风云,一眼就引发整个元灵天剧烈震荡,影响无数修士命运的感觉。
之前长生教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卢旵来,悍然是修炼血道魔功的天人境,这已经给了白诛沉重一击,他隐隐觉得,自己曾经至高无上的权柄,被人劫走了一半。为了这件事情,他已经窝火了很久,很多次他想要去找卢旵决一死战,却又不能下定决心!
卢旵这头的事情还没理清楚,居然听说,剑门内部,一直以来,对白氏一族,对他白诛俯首听命、惟命是从的其他家族,有这个胆子,想要绕道超车,用不知道从哪里掘坟弄出来的秘术突破天人境!
“大逆不道啊!”白诛痛心疾首的仰天高呼:“一群白眼狼……他们怎能忘了,当年只是祖父大人一人独剑,拯救了整个元灵天,将剑门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们想要干什么?”
“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们一声不吭,也不给我这个大长老说一声,就偷偷憋着想要突破天人境……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这条命,有没有这份资质,有没有这份本领……他们这么做,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白玄月在一旁轻声说道:“贼子野心,贪心无尽……他们对我白氏一族常年占据掌教之位,对我白氏一族常年分配剑门一半以上的资源,早就心怀不满了。尤其是白鼋她……”
轻咳了几声,白玄月低声道:“再加上,最近一些年,我白氏一族,包括玄风在内,好些精英门人遇袭身故。他们怕是觉得,我白氏一族衰败在即。”
摇了摇头,白玄月继续说道:“放在往年,有老祖您坐镇,其他各家无论如何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但是长生教这事情一出么,他们或许觉得,有那卢旵牵制老祖您,您无暇分心,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至于,用其他宗门的秘术突破天人境,放弃《太上剑典》这正统传承,其行为绝对和背叛师门无异。只是,他们或许已经存了,一旦突破,就带着门人弟子破门而出,自立一门的心思。”
白玄月叹了一口气:“在剑门,固然威风八面,但是始终屈居我白氏一族之下。他们若是真有一人能突破天人境,跑出去自立一方,称宗道祖,不知道多快活呢。”
白诛越是听白玄月说,身体越是哆嗦得厉害。
他双眸剑芒吞吐,厉声道:“既然如此,他们都怀了叛教而出的心思,我就代替祖父、父亲,将他们身上的剑门传承,全部收回来!呵呵,剑门,有他们固然是好,但是没有的话,却也不差!”
白玄月急忙劝阻道:“老祖,万万不可,没有抓到他们的真凭实据,就悍然下手,怕是……怕是……底层弟子会离心背德,这人心,就散了!”
白诛怒道:“我管他那些底层弟子如何?蝼蚁尔!”
白玄月苦笑。
白诛就是典型的二代,从小养尊处优,万事不关心的,一辈子顺风顺水,是以脑壳略显单纯了一些。的确,相对他们来说,那些底层的剑门弟子都是蝼蚁,一剑下去,轻松就能斩杀数千、数万……
但是一个宗门,能缺了这些底层弟子么?
不能啊!
缺了他们,你吃穿用度,诸般享用,从何而来?若是有事,谁为你奔走跑腿?若是外出,谁充当仪仗?若是两家大战,你就算打败了对方,攻占了对方无数地盘,你又让谁去镇守四方?
但是,白诛正在气头上,白玄月劝说他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胆战心惊。
‘嗖’!
极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一抹金光飞进祖师大殿。
白玄月急忙接过这道金光,手指一点,金光荡漾开,一封书信就在光幕中冉冉浮现。白玄月草草扫过这份剑门在九凤仙朝埋伏的暗线送回的紧急信函,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白鼋这次,倒是做了件有趣的事情。”
“老祖,您看,白鼋和她的那位,在九凤仙朝,夺了李氏一族的权,正收拢兵马,准备让那阴鼋起事呢。”
“嗯?”白诛接过书信,扫了一眼,挑了挑眉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白鼋想要做什么,随便她去就是。区区一个九凤仙朝,有什么打紧?”
白玄月微笑道:“九凤仙朝,的确没什么重要。但是白鼋此事,无论是发动的时机,还是找的借口,或者下手的对象,都恰到好处。”
“那不怎么稳当的几家人中,就有李氏一族。”
“白鼋此次行事,且看李氏一族的反应。若是他们借着九凤仙朝的事情,滋生事端,老祖正好杀鸡儆猴,以此立威!”
“若是李氏一族面对九凤仙朝被白鼋侵占,却丝毫无动于衷,则证明,他们的确是包藏异心,藏了破门而出的心思。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小心谨慎,预先做一个周全的准备。”
“甚至是,老祖您就要亲自出手,不为人知的,让李氏一族的李旭老祖……若是他在突破天人妙境的时候,走火入魔,重伤不治而死。李氏一族群龙无首,也就只能任凭我等拿捏。”
白诛缓缓点头,眸子里不断有奇光闪过。
白玄月低声道:“这些年来,我白氏一族屡屡有重要族人遇袭身亡……我一直怀疑,剑门当中,有人和凶手勾结……甚至,我怀疑,就是我剑门当中某些人做的手脚。”
“我很是知道,比如李氏一族,他们就在外面,收了不少附庸势力,却隐瞒不报。那些山野散修,不成气候,传承路数也乱七八糟,不明所以。但是从中凑几个半步天人境出来,还是不难的。若是搭配上一些奇门阵法,以有心算无心,击杀几个我家族人,也是便宜。”
白玄月幽幽道:“祸起萧墙,敌不在外,而在山门之内,这才是我这些年,最忧心之事。”
白诛体内,一阵阵剑鸣声起,震得偌大的大殿一阵阵乱晃。
九凤仙朝,天凤城,皇城中。
一大早的,就敲响了金钟玉鼓,九凤仙朝的文武大臣战战兢兢的,列队走进了朝议大殿。就见正中宝座上,胤垣高坐骑上,四周围绕着以鱼长乐为首的一群下属。
这些人,类似鱼长乐和其他几个老太监,都是从极圣天追随胤垣跑来元灵天的。
其他的一群七长八短的男女,就是胤垣这些年在白鼋身边混吃混喝,从各种邪魔外道中,用白鼋的名义招揽的‘客卿’。
这群人嘛……
反正卢仚看上去,一个个都是歪瓜烂枣,看上去就没有什么正经人。真不知道,胤垣是从哪里收罗的这么一群极品。
胤垣端坐在宝座上,直接以李元的名义下了圣旨。
第一条就是,调集九凤仙朝所有兵马,齐聚天凤城,准备大战。
第二条就是,剥夺九凤仙朝原本所有统军大将的权柄,将统兵之权,交给以‘鲁智深’为首的一群心腹党羽。
大殿上,无数九凤仙朝大臣面色惨变。
而胤垣身边的一群‘心腹’,一个个喜笑颜开,抚掌欢呼不断。
第五百六十五章 天下乱
这一年,当如三万年前之浩劫,记入元灵天史册。
几乎是卢仚和胤垣谋夺九凤仙朝的同时,元灵天前百宗门……嗯,是现在还存在的前百宗门,除了剑门和长生教,其他宗门之间,矛盾爆发,开始乱战。
捕风楼和捉影阁,这两个专门贩卖情报的百强宗门,犹如疯狗一样,将无数见不得人的隐私吐了出来,全部免费的公布给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
哪家的某位圣子,是多少年前,被哪家的圣女谋杀。
哪家的某位老祖,是多少年前,被哪家的掌教毒死。
哪家的某继承人,是多少年前,隔壁老王家亲儿子。
哪家的掌教夫人,在多少年间,和左邻右舍有沾染。
积年的疑桉,尘封的旧桉,绿色的大草原上,无数羊驼在欢快的奔驰……有热血上头的弟子,喊着为自家圣子、老祖、继承人、掌教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的口号,拔出刀剑,热情洋溢的噼向了曾经的友好邻居。
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种没有任何来由的,突然所有事端几乎是同时爆发的局面,肯定有幕后黑手在后面操控。
但是,没人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没人知道幕后黑手想要做什么。
反正,事情就这么爆发了,起初是一些门人弟子的小摩擦,随之小摩擦迅速变成了流血冲突,紧接着就是各大宗门、各大家族的长辈高手纷纷出手,当某个排名五十几位的宗门的一位半步天人境长老陨落时,冲突不可避免的迅速扩张。
巨大的元灵天,无数宗门、家族,无数散修、野修,一个个仙朝、王朝,突然都有了自家的目标,酣畅淋漓的开始捉对儿撕扯。
作为引发这一场大乱的罪魁祸首,捕风楼和捉影阁,迅速被数十家宗门派出的高手围困。但是等各家高手闯入两家山门时,却发现,两家的高层早在数月前就已经暴毙,尸体都发臭了。
有人,侵入两家宗门,用暴力勒索出了他们全部的情报、秘闻,然后杀人灭口,找准时机,将这些情报秘闻整理出来后,向各大宗门分别投放。
有人迅速联想到了剑门。
之前剑门白氏一族有核心族人被不知名凶手接连击杀,剑门派遣高手威逼两大宗门,勒令他们给出凶手的情报。
是以,白氏一族一直有高手滞留两家宗门中。
但是两家高层全灭,白氏一族派驻的高手不知去向……剑门当为这场混乱的最大嫌疑人!
只是,各大宗门都来不及找剑门求证。
实在是,那场浩劫之后,三万年时间,各家各户都有不肖门人,混蛋弟子,做出了各种乱七八糟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些事情没被公开,自然是和光同尘,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是这些消息被撕扯开后,恶臭冲天,污水遍地,积年仇恨爆发出来,由不得各家各户不大打出手。
在这样乱局下,区区九凤仙朝调动大军,长驱直入,攻入剑门隔壁香火道领地消息,就显得不怎么惊人了。
香火道,元灵天百强宗门,在首批攻伐极圣天的十二家宗门中,香火道也掺和了一手。
香火道和剑门之间,一如苍陵大原位于剑门和弥罗教等大宗门之间作为缓冲,同样有着广达三亿里的野猿谷作为缓冲地带。剑门和香火道,都很克制的,没有在这三亿里缓冲地带中设置据点,而是任凭一些小势力野蛮生长。
这些小势力,实在弱小得不值一提。
他们当中,很多势力的首脑,或许只有烈火境的修为,也足以割据一方,称王称霸。
面对九凤仙朝蜂拥而来的庞大军团,数万条大小飞舟战舰铺天盖地袭来,野猿谷中大小势力闻风而降,愁眉苦脸的被九凤仙朝收编,哭天喊地的换上了九凤仙朝边军衣甲,哆哆嗦嗦的加入了对香火道进攻的先锋军团!
野猿谷中,一如苍陵大原,并没有设立虚空挪移阵,九凤仙朝的大军,只能自行飞遁,横跨三亿里漫长路程。
九凤仙朝的飞舟战舰,速度不慢,但是一日一夜,也只能飞行百万里。若是想要横渡野猿谷,没有一年时间,万万做不到。
卢仚坐镇中军,卷起狂风,为整个庞大舰队加速,于是舰队飞遁速度飙升二十倍,只要半个月时间,就足以穿过野猿谷。
这个速度,打了香火道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捕风楼、捉影阁爆出的那些阴私情报,香火道和隔壁的魔傀宗也爆发了冲突,其起因,就是三百年前,香火道主唯一的亲儿子,刚刚凝聚道果,就突然失踪。
捕风楼爆出来的消息就是,香火道主的那个儿子,是天生的五行通灵之体,是绝顶的修炼种子。偏偏魔傀宗,有一门秘传的五行神傀祭炼之法,一旦祭炼成功,当可跨大境界挑战。
即,这尊五行神傀一旦成功,半步天人境就能抗衡天人境大能!
这在魔傀宗的历史上,在那一场浩劫之前,是有过明确记载的,他们曾经就有祖辈祭炼了一具五行神傀,花费无数代价,让其突破半步天人境,从而有了抗衡天人境大能的实力!
没有天人境之名,却有天人境之实,这五行神傀,让无数魔傀宗高层魂牵梦萦,辗转难眠。
但是炼制五行神傀的材料,必须是五行通灵之体!
这等决定道体,万年难见。
是以,香火道主辛苦数千年,好容易得了一个有着五行道体的儿子,辛辛苦苦培养到凝道果境界,正要准备将道主之位传给他……魔傀宗某位太上长老偷偷摸摸出手,将其生擒活捉,然后用魔傀宗秘法,将其炼成了傀儡!
捕风楼、捉影阁,极其聪明。
放在过往,类似这般的情报,他们是绝对不会向外贩售的。
这等隐私情报,你若是贩卖了出去,你固然获取了香火道的善意,却势必迎来魔傀宗的报复。而魔傀宗,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所以,他们得到了这消息后,一直谨慎收藏在自家山门秘库,从不外泄分毫。
知道这次,两家宗门高层齐灭,所有隐私情报全部泄露,这消息才流入了香火道主耳中。
香火道主得了这消息后,二话不说,犹如疯狗一般,点起无数门人弟子,就朝着魔傀宗发动了歇斯底里的报复。实在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再生出一个孩儿来!
魔傀宗的行为,简直就是让他绝了后!
是以,香火道主为了征伐魔傀宗,不惜用自家的道主宝座,用自己一系的庞大利益,和宗门中其他高层做了交易,以这场大战之后,他立刻退位为代价,换取了香火道所有高层的一致支持,和魔傀宗爆发全面战争!
如今香火道的门人弟子全部调动起来,附庸的世俗仙朝的大军也随之调动,庞大的修士大军已经攻入了魔傀宗的地盘,双方已经打得头破血流。
就在这时候,卢仚、胤垣带着九凤仙朝的大军,裹挟了野猿谷无数散修、野修、大小势力的修士,浩浩荡荡的闯入了香火道领地!
香火道,是元灵天唯一一个修‘神道’的宗门。
他们的修炼方法,就是依托世俗黎民百姓的香火念力,祭炼‘灵神’,附身自己,以灵神之力催动自身修为增长。
香火道的世俗黎民数量庞大,黎民密度远比其他宗门高出数十倍,就是为了源源不断的获取香火念力。香火道世俗的每一个村、每一个镇、每一座城,大小都市中,都有对应的香火法坛,平民百姓平日里在自家供坛上焚香祭拜,月初月末、逢年过节的时候,就集体去香火法坛上举行大规模的祭拜仪式。
香火道的修士,也是和黎民世俗联系最紧密的宗门,没有之一。
他们所有门人弟子,包括道主在内,都日常坐镇一方,将自家灵神放在香火法坛上汲取无穷无尽的香火念力,极力的提升自己。
这些香火法坛,就是香火道修士最重要的力量来源,也是最重要的修炼资粮。
卢仚、胤垣统辖大军,闯入了香火道的地盘,每过一处,就直接摧毁那些香火法坛,将其轰得支离破碎,然后废掉所有看守法坛弟子的修为,驱散所有聚集起来的世俗黎民。
从野猿谷裹挟来的那些小修士,在这里就有了作用。
他们征战杀伐,不怎么样,但是用来对付平民百姓,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是最顶尖的好手。
他们犹如蝗虫一样扫荡各处,冲进家家户户,将百姓们布置在家里的供坛也悉数摧毁。
香火道和魔傀宗正打得热闹,香火道几乎是倾巢而出,找魔傀宗的晦气,是以自家后方空虚,各处城镇留守的修士寥寥无几。
卢仚等人一路犁庭扫穴,进度快得不可思议。
随着一座座香火法坛被摧毁,随着一座座百姓家里的供坛被毁掉,香火道前线,好些修士突然修为下降,甚至有人当场吐血,更有人走火入魔……诸般惨状,层出不穷。
香火道的反应也是很快,卢仚等人攻入香火道领地不到三天,就有一名香火道的太上长老带着大群弟子,放出无数灵神法相,脚踏祥云,通体灵光缭绕,宛如天神降世,挡在了卢仚的舰队前方。
“九凤仙朝?剑门所属……我等无冤无仇,为何无故侵犯我香火道?”那太上长老厉声呵斥,灵神神力卷动,震得方圆数万里虚空一阵摇晃。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天下乱(2)
十万里外,青冥高空,一叶扁舟悬浮,船头端坐着一个白衣纶巾的青年。
扁舟船舱里,两名森罗教太上长老隔着一张小方桌对坐,他们侧方,端坐着将身躯缩小到常人大小,周身闪烁着澹澹神辉的天人战傀。
一轮明光悬浮在小方桌上,卢仚统辖的九凤仙朝大军和香火道修士对峙的场面,在明光中一览无遗。
那战傀双眸闪烁着凌厉的神光,看着神光中的卢仚和胤垣等人。
“过于肆无忌惮,过于猖狂……卢旵,卢仚,阴鼋……嘿,嘿嘿,丝毫不掩饰,连本名都用出来了。”战傀幽幽道:“幸好血神老鬼他们,没有返回元灵天,否则就凭他们这名字,也都露馅了。”
一名森罗教长老低声道:“那卢旵有了天人境修为,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底气了。只是,天人境,怎么可能?”
战傀挥了挥手:“没什么不可能的。天地造化,命运之奇,有多少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呢?要说不可能,当年在那等绝境之下,剑门的那位,之手擎剑,以一人之力击溃了整个极圣天修炼界,那才是更不可能的事情吧?”
另一名森罗教长老轻声道:“只是,九凤仙朝?这实力单薄了些,怎可能是香火道的对手?”
战傀澹然道:“实力单薄了些?那,在弥罗教和水神宫大战之时,血河教、九阴教突然覆灭一事,和他们分不开干系,那时候,他们手上的实力,不够单薄么?”
两名长老不吭声了。
战傀澹然道:“这几年,我也是看出来了,剑门上上下下,都是仗着祖先遗泽混吃混喝的一群纨绔废物。血河教、九阴教覆灭了这么多年,他们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这简直……白玄月,是吃什么长大的?”
“这些年,剑门也过于顺风顺水。就他们现在这德性,还远征极圣天?彻底覆灭极圣天?呵呵!”
毫不客气的吐槽了一通剑门,战傀沉声道:“极圣天那边,有我运筹帷幄,极圣天佛宗的几个老秃驴,又刁又狠,心狠手辣得的确像是真正的出家人……血河教损失有点惨重,血神老鬼,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向元灵天求援了。”
“等到白玄月他们发现,血河教已经被人端了老窝,呵呵!”
战傀幽幽道:“乱吧,乱吧,越乱越好。”
沉默了一会儿,战傀‘嘿嘿’一笑:“香火道……落井下石,人生第一乐事……走吧,我们给他们添把火。嗯,找几个他们落单的太上长老,我们将他们拔除了。”
“香火道祭炼的灵神,身上凝聚的无穷香火信力,对其他宗门修士无用,但是我森罗教却能拿来祭炼信仰神器,此次正好收割一番!”
坐在船头的白衣青年就轻轻呵斥一声,右手一挥,整条扁舟化为一缕寒芒,冲着香火道和魔傀宗的前线冲了过去。
他们远遁之时,卢仚转过头,朝着他们扁舟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
森罗教两位太上长老用圆光之法窥视战场动静,其他人亦无所觉,但是卢仚清晰的感受到了他们窥伺的目光。只是,两位太上长老在他感知中毫无威胁,是以卢仚并没作出任何反应。
感受到窥伺的目光消散,卢仚这才看了对方一眼,将船头那青年的模样记了下来。
对面,香火道的太上长老再次怒喝:“剑门意欲和我香火道开战么?”
怒吼出声时,这位香火道的太上长老,是有点心虚的。
前面说了,香火道和剑门之间,有着三亿里宽广的野猿谷作为缓冲地带,其中并没有架设虚空挪移阵,交通全部靠走。以九凤仙朝的实力,庞大的军团想要跨过野猿谷,没有任何阻挡的话,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一年的时间用在赶路上,香火道在野猿谷也有不少耳目,就算是一群猪,也已经将九凤仙朝大军入侵消息穿回来。
但是这次,他们没能从野猿谷收到任何消息。
九凤仙朝的大军在卢仚加持下,速度飞快,只用了半个月,就横渡了野猿谷,还顺便收罗了一大批炮灰势力!
在香火道高层想来,这就是一次长期策划,行事周密的入侵行动。以九凤仙朝的实力,绝对不可能避过自家的耳目,如此突兀的直接侵入自家的直辖领地!
这是剑门有意和香火道开战?
香火道是没有底气和剑门交手的……哪怕他们没有和魔傀宗爆发冲突,他们也没有任何信心和剑门交手。是以,他们只派了一个太上长老过来,意思大概就是,能不打,就不打,如果有什么‘误会’,那么,赔个礼,道个歉,送点红包什么的,都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心里是这么想的,态度是要表现出来的。
毕竟也是一方大宗门,实力底蕴极其雄厚,被人打上门来了,也不能太过于和颜悦色!
是以,这位太上长老再次怒吼:“究竟为何侵入我香火道领地?尔等若是肆意胡为,我们且去剑门掌教门前,将道理说清楚!”
这位太上长老目光扫过卢仚统辖的军队……嗯,规模也不是很大,大概就是一个世俗附庸仙朝应有的正经的实力。他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难道,不是剑门大举来袭,仅仅是九凤仙朝肆意胡为?
卢仚轻咳了一声,朝着那太上长老看了一眼。
要不要讲道理呢?
还是讲讲道理吧?
于是,卢仚将他在剑城和胡天君交手时,顺手抢下的那座玄元一气太岳塔祭出。森森土气席卷虚空,高有千丈的宝塔悬浮头顶,四周顿时一凝,一应灵机、道韵尽被厚重的土气冻结、封印。
“这是……”香火道太上长老惊呼出声。
“这是玄元一气太岳塔。”卢仚看着对方轻声道:“是你们香火道某位长老护身灵宝,究竟是哪位长老,我忘了名字了。”
卢仚笑呵呵的说道:“在剑城,我抢了这座宝塔,然后,日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啊。毕竟是香火道的太上长老,我抢了他的护身之宝,他却十几年没有找我的麻烦,这件事情,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香火道太上长老眼珠都红了。
自家太上长老在剑城,莫名其妙遗失了一件护体灵宝,这件事情,在香火道的高层中早已传遍了。但是那件事情后,‘鲁智深’就成了剑门的客卿长老,而且和剑门少宗关系处得很好,香火道高层犹豫许久,终于决定‘破财免灾’,就当自家宗门从没有过这件灵宝就是。
结果呢?
自家都决定‘破财免灾’了,你,你,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上长老怒喝。
“我以为,你们有阴谋,正在算计着对付我,报复我,抢回这件宝贝!”卢仚一本正经的满口胡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对一件防御灵宝的遗失无动于衷……多大方、多康慨的人都不会。”
“你们香火道,一定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在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地方,趁着我落单之时,出动大批高手,围困我,威逼我,杀害我,然后将这件宝贝抢回去!”
“甚至,你们还会对我的肉体我的神魂,做一些不可言喻的邪恶之事!”
“甚至,你们还会查清我的出身来历,对我的朋友,我的亲卷,我认识的人,进行残忍的报复行为!”
卢仚板着脸,极其严肃的说道:“我看透了你们的心思,我看破了你们的筹谋。所以,我来了。我要趁着你们的阴谋付诸行动之前,代表天下正义,彻底消灭你们这群恶人!”
香火道的太上长老身体晃了晃,只觉得脑壳一阵抽筋。
这是什么乌龟鳖子的逻辑?
这究竟是怎么见鬼的逻辑?
卢仚指着对方放声大笑:“哈哈,看,你说不出话来了吧?被我说穿了你们的邪恶用意了吧?好了,不用解释了,今天,你们香火道,必灭!”
香火道的这名太上长老,还在琢磨卢仚那一通混蛋得不像人的话。
他身后的一群香火道弟子,早就不耐烦了,他们纷纷长啸出身,身后灵光闪耀,一尊尊气势逼人的灵神,有身穿帝皇袍服的,有身穿大将重甲的,有身穿仙衣鹤氅的,有身着霓裳羽衣的……各色各样,宛如传说中的天庭诸神,卷起漫天风雷,朝着卢仚一行人冲杀了过来。
卢仚大笑一声,用玄元一气太岳塔放出无边黄光,镇住了九凤仙朝的舰队,随后一口长气呼出,顿时天地间万里长风鼓荡,一片清光迷离,伴随着‘嗖嗖’风声,整个天,整个地,同时剧烈的震荡了起来。
风。
全是风。
到处都是风。
四面八方,视线可及之处,尽是青色的长风在翻滚。
润泽,晶亮,宛如实质,好似鸡蛋清一样澄透的风,从四面八方翻卷而来,充盈天地,弥漫宇宙。
看似轻柔,却湍急暴虐,速度快到极致。
正因为风太快,身处风中的人,就好似琥珀中被封的苍蝇,根本分不出这风的真意。
甚至,他们只听到了一声风响,他们就消失了。
从肉体到神魂,从灵神到衣衫,所有的护体秘宝,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润泽的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一口气,吹灭了香火道的太上长老连同百万精英弟子,卢仚澹然一笑,向前一挥手:“继续行动,犁庭扫穴,灭了香火道!”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天下乱(3)
黑鹰林,祥光瑞气,漫天瑞霭。
一尊尊黄巾力士行走周天,无数金甲将校戍卫旗门。众多造型神圣的天王、真君等灵神盘坐在祥云上,双眸偶尔开合,就有漫天神光普照,威势端的吓人。
远处,不时有魔傀宗的各色傀儡袭来。
无论是最常见的,用五金锻造的傀儡,还是比较罕见的,用珍禽异兽打造的傀儡,或者是走邪魔路数,用修士身躯祭炼成的傀儡,他们稍微靠近黑鹰林这一香火道驻地,虚空中就有诸般异象诞生,将他们彻底磨灭。
有五雷闪烁的天罚台。
有锁链铿锵的斩龙台。
有金刀刺目的斩仙台。
还有诛仙阵、戮神阁、溶仙池等诸般异象,威力浩大,势不可挡。
香火道祭炼的灵神,俨然已经化为一个完整而庞大的神仙体系,拥有了自身内部的大道法则,无数香火道灵神聚合在一起,几乎能隔离一方独立的天地出来,近乎有了七八成天人境的威势。
是以,魔傀宗用来进攻的傀儡,沾之则死、碰之则亡。
更远处,数十座巨大的金属战堡悬浮空中,好些魔傀宗修士悬浮在战堡附近,目光深沉的眺望着香火道的战阵。
说实话,魔傀儡更喜欢蛮王殿这样用肌肉疙瘩取胜,用暴力作战的宗门。他们的傀儡,也多是走的这种路数。但是香火道的术法太玄妙,在威力上没有曾经的弥罗教道法强悍,但是变幻莫测,各种花招更多。
而这些傀儡,不怕硬碰硬的砍杀,怕的就是各种花招。
香火道,本身在传承上,就隐隐克制了魔傀宗一头。是以,这一场大战,魔傀宗并不占优,反而在短时间内,就被香火道攻占了大片领地,屠戮了无数的门人弟子!
香火道下手极狠。
他们打着为道主爱子报仇雪恨的口号,所过之处,稍微和魔傀宗有点关系的,比如说世俗仙朝的皇室宗亲、文武大臣等等,门阀世家等等,全都屠戮一空。就连普通的黎民百姓,也被他们暴力惩戒,好些城池被攻下后,香火道直接执行了‘十抽一’的屠杀令。
但是,只要这些百姓在家中设立供坛,选择一尊香火道的灵神叩拜献祭,那么他们就不仅不会受到惩罚,更会得到香火道大量生活物资,甚至是钱财的赏赐!
反正皇帝大臣、世家门阀杀了个干干净净,收缴无数财富,全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打赏给这些世俗百姓,根本花不香火道一个铜子儿。
百姓多颟顸愚昧,面对香火道的大棒甜枣,无数百姓选择了甜枣。
是以,短短时日内,卢仚等人在香火道后方攻城陷地,好容易削弱的香火道势力,他们全都在魔傀宗的地盘上补充了回来,反而还有盈余!
魔傀宗打得,越发艰难。
但是黑鹰林内,香火道的高层也是一脸阴郁。
这仗,打不下去了。
自家后方,有九凤仙朝的大军侵扰,犁庭扫穴,攻破了无数法坛。侥幸的是,九凤仙朝兵力有限,哪怕裹挟了无数的散修、野修,他们对香火道的威胁,也有限。
但是九凤仙朝毕竟是剑门所属,九凤仙朝来袭,究竟是九凤仙朝自己的意思,还是剑门插手了?
在弄清剑门的用意之前,香火道高层心中忐忑,可想而知。
对魔傀宗攻击,本来很是顺利。可是就是这几天中,有六位香火道的太上长老,分别领了一支偏师从其他路线进攻魔傀宗,整整六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都被人暴力袭杀!
出手的人修为莫测,手段诡谲,六位太上长老都在大军护卫中,四周都有大阵笼罩,偏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六位太上长老被狙杀,而他们的心腹弟子、护卫侍卫等,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究竟是怎么被杀的,究竟是谁下的手!
六支偏师骤然失了统帅,魔傀宗顺势一阵勐打勐攻,六支偏师损失惨重,已经在一日前纷纷溃败,逃回了香火道领地。而魔傀宗的大队人马衔尾追杀,同样追进了香火道的地盘。
这就,很让人难做了。
卢仚击杀了一个太上长老,这里又损失了一个。明面上,香火道的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就只有二十三人,这一下子就去掉了几乎三分之一!
香火道主已经紧急下令,唤醒正在自家山门中闭关苦修的几个老古董,加上多年来,藏在元灵天各处,为香火道秘密收拢附庸、镇守据点的太上长老。
潜修的老古董,秘密行事的太上长老,加起来也只有十一人。
就算全部调来黑鹰林,怕是也无法对付九凤仙朝、魔傀宗,以及那个不知名敌人的侵袭。
“对魔傀宗的报复,不可能停止。”香火道主双眼通红的嘶声怒吼:“吾儿之仇,不可不报。尤其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攻入魔傀宗,我们想收手,魔傀宗会答应么?”
香火道损失了七个太上长老,而魔傀宗还一个头面人物都没损失呢。
时至今日,一如香火道主所言,不是他们想停战,就能轻松停战了。
香火道其他长老或许还想媾和,但是香火道主为了发动这一次报复战争,连自家老底子都掏出来了……若是真个停战,且不说香火道要付出多大代价,他香火道主肯定破产!
“那么,或许,我们只能请外援了。”一名和香火道主交好的太上长老叹了一口气:“拿出一部分魔傀宗的地盘和利益……魔算宗和我香火道,向来关系不错。魔算宗同样和魔傀宗接壤,多年来,两家龃龉不断,还是能说动的!”
这名太上长老目光闪烁,轻声道:“最近几年,元灵天大乱,但是魔算宗最是明哲保身,和其他宗门小有恩怨,但是仇怨都不大。是以,魔算宗算是仅有的几个,没有陷入这场大混战的宗门。他们的实力,保存完好。”
香火道主当即拍板:“那,就去请魔算宗出手。给他们说,我们双方联手,攻下魔傀宗,给他们魔傀宗三成的地盘。”
就在香火道主和一群太上长老作出决定之时,魔傀宗的北面,隔着一片横跨亿里的混乱之地,魔算宗的山门中,祖师大殿内,一口青黑色的小钟突然‘嗡’的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魔算宗宗门。
魔算宗各处洞府中,一个个老成精的老狐狸,纷纷掏出了各种卜算之器,‘哗啦啦’的施为起来。
卜算良久,八成老狐狸卜出了‘大吉’之兆,而剩下两成则是卜出了‘小吉’的结果。
修为最深的两位太上长老,更是连‘吉’从何来都隐隐推算了个七八成。
一个声音,从魔算宗祖师大殿后方的闭关秘府中传出:“好事,倒是好事,但是本宗弟子不擅厮杀,这其中运作,还要小心谨慎才是。”
又有一个声音从另一座洞府中传来:“这些年来,受魔傀宗的闷气也是受够了。弟子在外行走,被他们打劫、嘲讽、无故殴打,有多少次?尤其是被打劫的弟子,劫财也就罢了,多少弟子被他们荤素不忌的……咳咳!”
这声音幽幽道:“本门弟子,的确不擅长斗法厮杀。但是运筹帷幄,掌控军机,本门弟子都是好手。其他阵法、符箓等等,本门弟子也多有涉猎,和香火道相互配合,也能增添几分战力。”
又有一道声音远远传来:“既然如此,先预备一座‘斩命劫运大阵’,等贵客上门了,当着他的面,集全宗之力,先斩去魔傀宗三成气数。”
四面八方,数十道声音同时响起:“善!”
魔算宗门人,的确不擅长斗法,厮杀,是以显得弱势。但是魔算宗,最擅长保命啊!宗门中的那些高手修士,一个个好似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最是擅长窥视天机,保藏性命。
魔算宗的半步天人境长老,对外宣称只有二十一人,实则有六十人以上!
这数字,甚至超过了剑门!
奈何魔算宗这些长老……其他宗门,随意一个半步天人境长老跑出来,正面挑衅,都能轻松殴打他们两三人。
数字大一点,出了吓人,没什么用处。
香火道和魔算宗之间,有小型挪移阵相连,两宗高层若有交流,都是用这小型挪移阵往来。
魔算宗祖师大殿那口祖传小钟预警之后不到一刻钟,香火道两名太上长老就带着大批礼物登门,魔算宗的一众高层,也将他们迎到了自家祖师大殿中。
双方一通磋商,结果皆大欢喜。
魔算宗坦诚,自家门人弟子修行不够,太大的地盘,他们也守不住,是以,香火道给出了魔傀宗三成的地盘做报酬,他们主动提出,地盘只要两成,但是魔傀宗的浮财,他们魔算宗想要拿得多一些!
香火道偏偏对于正经修士所需的修炼资源没有多大诉求,他们想要的就是地盘和子民,越大的地盘越好,越多的子民越好。
是以双方一拍即合。
三天后,就在魔算宗的后山禁地,一座斩命劫运大阵悄然开启,瞬息间燃烧了体积堪比数十座大山的极品灵晶,搅乱了元灵天冥冥中的气数命运。
大阵开启后,魔傀宗宗门内,无数铸造魔傀的熔炉莫名自爆,前线急速损耗的魔傀供给,骤然有了极大的缺口,香火道顺势勐攻勐打,逼得魔傀宗一众太上长老亲自出手,稳定占据。
两宗战况,顷刻间陷入白炽状态。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天下乱(4)
大黑天,总坛。
莲花池上,接引头陀脚踏一朵黑莲,静静的看着身边二十几位大黑天半步天人境长老。
稍远处,数万大黑天弟子双手合十,面带微笑,脚踏莲叶,静静的聆听着接引头陀和一众长老的对话。
此处,大黑天的弟子数量不多,但是个个都是高手。
聚集在此的数万大黑天弟子,除了二十几位半步天人境长老,其他悍然尽是凝道果境中后期以上的高手,放在普通宗门中,都足以充当长老之职。
这,也可以理解。
作为在元灵天修炼界人人喊打,犹如过街老鼠一般,被封杀、被歧视,甚至在绝大部分区域被通缉、被追杀的佛修,实力稍弱一点的,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能够加入大黑天,还能活得滋润,活得逍遥的,你修为稍弱一点都不行!
尤其是这些大黑天弟子,一个个都是绝对的能征善战、能言善语、能文能武、战力超群,且极擅长蛊惑人心的精英。他们有着出众的战斗力,以及卓绝的生存能力。
若说其他宗门的精英弟子,都是圈养在动物园的勐虎。那么大黑天的这群门人,全都是纯天然野外出生、野外生长,和万千禽兽厮杀、拼搏,带着满身伤痕、无数煞气的野生种。
接引头陀轻声道:“这些年来,诸位辛苦。”
一众大黑天长老纷纷合适微笑:“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接引头陀缓缓点头:“善哉。当今元灵天大乱,正是吾等积攒外功,力求飞升超脱之时。是以,我等要趁乱,再做几件大事才好。”
一众大黑天弟子双眸幽光闪烁,静静的看着他。
“法海送来书信,要吾等正式打起佛门旗号,招录门人,圈占地盘,让佛祖慈悲,再次普照世间。老衲以为,此事当做,而且,要做得快,做得好。步子要迈得开,胆子要放得大。”接引头陀沉声道:“是以,唤醒我大黑天分布元灵天所有门人弟子,所有暗桩眼线,赶赴苍陵大原,以苍陵大原为基础,散播教义,招录门徒。”
一名白眉修长,长有三尺,身躯雄壮的红面老僧双手合十,沉声道:“苍陵大原?那可是紧邻剑门……若是我佛门在苍陵大原起事,剑门定然会疯狂打压!”
接引头陀‘咯咯’笑起来:“苍陵大原固然紧邻剑门,却也和如今声势如日中天长生教接壤。如今剑门自顾不暇,他们岂会因为我佛门,擅自开进苍陵大原?”
一众大黑天长老同时微笑,合十称善。
接引头陀微笑道:“更重要一点,苍陵大原如今邪诡遍地,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佛门功法,最擅长对付这些邪诡之事。那些邪诡,使得苍陵大原百姓,成为我佛门最佳后备弟子。”
一众大黑天弟子喜笑颜开,纷纷点头。
“去吧,去吧。”接引头陀挥了挥手:“开启大黑天秘库,这些年来,吾等辛苦,四处收集的那些宝贝,分发给得力弟子,都去吧。”
“记住,世道污秽,人心肮脏,我大黑天,正当以佛祖慈悲,渡化这整个人间。这是积攒功德之大事,欲要飞升上界,这张门票,可都要靠功德说话。”
接引头陀毫不讳言,接引宝船已经到手,大黑天的门人弟子,随时可以成群结队的飞升上界。但是卢仚的那一番话说得对,就算飞升上界,你是上去做一个小喽啰,还是以功臣的身份,分得一上佳职位,执掌一方权柄?
这是很有讲究的事情啊!
大黑天总坛内,一道道灵光闪烁,各处秘库纷纷开启。
三万年前,大黑天诸多长老、弟子,到处偷偷摸摸的挖掘上古遗迹,到处挖掘那一次浩劫战场,从中收取的大批宝物纷纷涌出。
数万大黑天弟子脚踏祥云,朝着那些秘库行去。
不仅仅是各色宝物,今日大黑天豁出去血本,各色天才地宝,各色灵丹妙药,甚至平日里一些弟子根本没资格看一眼的神通秘术,全都敞开了供应。
相信极短时间内,大黑天的这群核心门人,修为实力又当飙升一大截,也就可以更好的祸乱天下,给已经混乱一片的元灵天,好好的加一把火。
原地,就剩下了接引头陀和另外几位修为最强悍长老。
“在苍陵大原行事,这是既定方略。但是以我看来,还颇有不够。”接引头陀双眸闪烁着暗金色的幽光,言语间,脑后有一轮造型奇异的龙象宝轮烈焰熊熊,若隐若现。很显然,在这些年中,他的修为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或许是,一些以前藏着掖着,舍不得使用的底牌,当做大黑天底蕴的宝贝,都被他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使得他在半步天人境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师兄之意?”曾参与袭杀胡天君的杀佛无心微笑问道。
“苍陵大原,原本是四大宗门之间的隔离地带。剑门,森罗教,弥罗教,圣阳宫。”接引头陀微笑道:“弥罗教,如今已然是长生教;圣阳宫,已经被影楼诛灭,并入了长生教中。如今苍陵大原周边,剑门自顾不暇,麻烦一堆。”
杀佛无心眯起了眼睛:“森罗教?”
接引头陀缓缓点头微笑:“诸位不觉得,森罗教最近几年,有点过分低调了么?其他宗门都已经杀得尸山血海,唯有他森罗教八风不动!”
摇摇头,接引头陀轻声道:“这样不好,非常不好。我等要在苍陵大原行事,有一个实力完好无损的森罗教在,老衲有点坐立不安啊。”
“善哉。”一群长老齐齐点头。
“所以,也要给森罗教弄点麻烦。”接引头陀微笑道:“先放风出去,就说最近元灵天的混乱,包括剑门几个白氏族人的死,都是森罗教下的黑手,其目的,就是取代剑门天下第一的位置。”
“将三万年前,浩劫之前的旧事,给散播散播。”
接引头陀笑得很灿烂:“这也不算造谣生事,毕竟在那一场浩劫之前,森罗教才是元灵天第一大教,门人弟子无数,道法传承精深。浩劫中,他们提前转移了大批精英弟子,宗门传承丝毫无损,宗门实力……甚至比那时候一剑擎天的剑门要强大许多。”
“那时剑门固然强,却也只有那一位太上至尊撑场面,其他门人弟子死伤殆尽,几乎灭门。”
“而那时候的森罗教,半步天人境的长老,都还剩下来好几位。其他精英门人,数量庞大。”
“如此实力,他们没有丝毫争执,就将天下第一的宝座让给了剑门……呵呵。那时候,剑门那位太上至尊在,没人能是剑门对手,这也罢了。但是三万年来,森罗教一直低调、平和,与其他宗门没有丝毫的争执、争端,岂不是古怪?”
“天下有圣人么?”
接引头陀摇头:“吾等佛门弟子,已然修得六根清净,心无杂念,近乎大彻大悟,都不敢说自己是圣人,依旧在这三千红尘中挣扎打滚。他森罗教,呵呵,未免太圣人了!”
叹了一口气,接引头陀眯着眼,低沉的说道:“没有证据,但是自由心证,我觉得,元灵天这一次的大乱,应该有他们森罗教的手段在里面。”
“想一想,以当年浩劫之后元灵天修炼界的情况,也唯有门人弟子数量众多,且传承完整的森罗教,有实力,有心情,往其他宗门安插耳目。而且,三万年来,他们当年安插的耳目,都已经爬到了何等位置?”
“细思恐极!”
“但是,如今的元灵天,似乎还没有哪个宗门想到这件事情。”
“他们想不到,我们就帮他们想起来。”
接引头陀微笑道:“等森罗教也乱起来,甚至和剑门发生龃龉,吾等在苍陵大原行事,就越发没有阻碍了。”
同样参与了袭杀胡天君的苦厄玉象双手合十,轻声道:“那,就从被灭门的捕风楼、捉影阁下手吧。那下手之人固然手段高明,抹去了一切蛛丝马迹,但是没有蛛丝马迹,我们可以帮他们制造一些蛛丝马迹。”
接引头陀微笑:“师弟所言极是……嗯,其中关键细节,吾等仔细斟酌,一定要办成铁桉如山,让他森罗教辩解不得。”
大黑天倾巢而动。
苍陵大原,相当于百多个玄燕仙朝疆域的庞大地盘上,一座座被邪祟骚扰得民不聊生的城池中,开始有佛修成群结队的出现。
佛门功法,对付这些邪祟,的确是一等一的厉害。天生的属性克制,让佛修们所过之处,邪诡消散无形,百姓们,甚至是一些修士家族顶礼膜拜,视这些佛修为救世主,殷勤劝说他们留下坐镇,并且集资为他们修建佛寺,铸造大佛金身!
无数天资不错的孩童、少年,被选入了佛寺。
一位位佛门大能,以醍醐灌顶之术,不惜损耗,为这些孩童、少年灌顶输功,以速成之术,迅速造就了无数的小和尚、小沙弥,修为平均都在熔炉境之上。
一时间,苍陵大原逐渐飘荡起了阵阵梵音。
与此同时,一道惊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四面八方——森罗教藏有暗手,底牌,有天人境的战力……就是森罗教袭杀了剑门白氏族人,干掉了捕风楼和捉影阁的高层,散布消息,扰乱整个元灵天!
这消息一出,森罗教顿时焦头烂额。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天下乱(5)
白诛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自从上一次,在弥罗教山门,被卢旵和宋无法等人围攻,本命飞剑被四候浑天仪锁死,无法动用,导致大败亏输,亏损了大半元气后,白诛回到剑门,就痛定思痛,做出了改变。
什么剑修的骄傲之类的,全都丢去了九霄云外。
剑门宝库中,各种各样上好的灵宝,但凡有的,各色各样全都配备上。
作为元灵天三万年来的第一宗门,剑门的底蕴可想而知。且不说三万年来剑门搜刮的灵宝有多少,就说当年浩劫,剑门的那位太上至尊是最后的胜利者,被他斩杀的极圣天大能无数!
且不说其他,就说当年那一场浩劫,先是万妙天被屠灭,万妙天七大天人陨落。随后极圣天强势攻入元灵天,双方一共十八位天人大战!
最终的胜利者,自然收获了三方世界二十五位天人的全部遗泽!
能修炼到天人境,能穷到哪里去?
起码都要有两件彼岸境十重天以上的灵宝随身吧?一攻一防两件灵宝,这是最普通的配置!
所以,剑门的宝库……确切的来说,是那位太上至尊的嫡系后人白氏一族的宝库中有多少好东西,就不问可知了!
剑门山门,九重台。
这是剑门李氏一族的聚居地,所谓九重台,就是这里山势奇异,一座大山呈阶梯状,自下而上有九重平台,是以得名。
九重台面积广大,尤其是下三重台,更是方圆近万里,聚居了数以百万计的李氏一族的嫡系族人,以及数以千万计的,李氏一族的门生弟子、客卿供奉。
李氏一族,在剑门的实力仅仅次于白氏一族。
其李氏一族的大长老李旭,更是半步天人境极致大圆满的修为,他在近万年前,就已经有了如今的修为。将近一万年来,因为缺少《太上剑典》最后一篇突破天人境的秘法,是以困于当前境界。
李旭曾经数次向白诛祈求赐下秘法,但是都被白诛以‘法不可轻传’、‘祖宗有规矩’类似的借口打发掉了。如此十余次后,李旭再也没有登门过,常年闭关不出,好似认命了。
“想不到,你居然包藏祸心,妄图用邪门外道的秘术突破天人境!”白诛藏在九重台一座普通的小院中,咬着牙冷笑连连。
难怪这些年,李旭不登门求法了,感情,已经动了别的心思!
在白诛看来,李氏一族,还有剑门内其他的势力,都是白氏一族的附庸,甚至是仆役也都说得过去。毕竟,剑门原本在元灵天,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宗门,只是因为白诛的祖父,那位太上至尊崛起,剑门才一跃成为天下第一。
剑门的一切,都应该属于白氏一族。
李氏一族,还有剑门内的其他家族,其他势力,蹭了白氏一族的光,享了这么多好处,他们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做白氏一族的狗腿子。
他们居然想要用旁门左道之术,突破天人境?
这就是造反!
白诛进入九重台之前,白玄月的堂妹白玄晶,已经带着自己的夫婿李旦回转李氏。
李旦,是李氏一族嫡传,是白氏一族的倒插门女婿。白玄晶为人强势,对李旦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甚至动辄辱骂、殴打……
两人的婚姻生活嘛,就变得很扯澹,最近千年以来,李旦常年在外镇守,基本上不回剑门山门。是以,白玄晶身边多了一群高大英俊的男弟子,而李旦也在外收了一批青春貌美的女弟子。
这一次,正是白玄月授意白玄晶,带着大批人手,跑去李旦镇守的一处出产先天灵金秘府,当场生擒活捉正在和一群女弟子‘比剑’李旦,气势汹汹抓了李旦,带着他返回李氏,找李氏的亲族长老‘讲道理’!
看,白氏一族就是这么强势。
就算要上门试探李氏一族的意向、居心,也没有好生言商的觉悟,而是抓了李旦的把柄,气势汹汹的登门问罪。
白诛面前,一面云烟缭绕的明镜悬浮。
这是一面品级极高的灵宝‘括宇镜’,能上穷碧落下黄泉,窥视周天,寻人探宝,无往而不利。此刻明镜中光芒闪耀,正是李氏一族大殿中的景象。
白玄晶阴沉着脸,看着面前三位李氏一族的太上长老。
李氏一族拢共四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除了李旭,其他三人都在现场。看到被封禁了修为,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连一丝布条都没有的李旦,三名李氏长老,还有大殿中的其他李氏高层,脸色都极其难看。
能够被白玄晶……不,能够被白氏一族看重,选为白玄晶的入赘夫婿,李旦在李氏一族天赋、天分,都是绝顶的人物。他修行极速,年纪轻轻,不过百岁,就已经突破照虚空境,只要夯实了根基,有七八成把握踏入半步天人境!
尤其是李旦的御剑之术堪称高绝,他还在凝道果境时,就曾经和剑门的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比斗剑法,单纯以御剑之术,他居然能抗衡浸淫剑道万多年的太上长老!
李氏一族满心以为,李旦会成为李氏一族未来的支柱之选,谁想到白氏一族一份聘礼送上门来,李旦就成了白玄晶的倒插门女婿!
两人成亲一千多年,一个子女都没有且不提,李旦已然从当年那神采飞扬的青年剑客,变成了眼前这个狼狈、憔悴、神气委顿,甚至有了小肚腩的庸碌中年!
开什么玩笑!
照虚空极致大圆满的剑修,居然养出了小肚腩来!
再看看他死气沉沉、生无可恋的眼神,李氏一族的高层心知肚明,李旦已经废掉大半了!
李氏三大长老中,年龄最大的李煜轻咳了一声:“玄晶,你们夫妻一体,事情,何必闹得这么难堪?你,你,你……就算旦儿有错,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起码给他一件衣衫!”
白玄晶薄薄的红唇一撇,冷笑道:“我见他时,他既然没有衣物在身,我何必多此一举?”
李煜就叹了一口气,双手揣在袖子里,句偻着腰身,双肩隆起,一副乡村地头等死的糟老头子模样,异常萧索的说道:“罢了,罢了,你们小辈的事情,我们也就不问不提了!”
白玄晶冷笑了一声:“小辈的事情,你们不问不提?好吧,那九凤仙朝的事情,你们也就不要多问了,可好?”
李煜白眼一翻:“九凤仙朝?出了什么事情?那边,不是很安稳么?”
大殿内,李氏一族的高层脸色微变,同时低下头去。
白玄晶再次冷笑:“何必装湖涂呢?少宗白鼋的心上人阴鼋,想要建功立业,但是缺少一点起家的本钱。所以,借用九凤仙朝的兵马、粮饷,在外行事……九凤仙朝李元不愿相助,帅兵反抗,被打入了天牢……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李煜沉默了一阵,挥了挥手:“小事,小事。罢了,罢了……李元,我想起来了,是第九房的那个元儿啊,他是九凤仙朝的皇帝,没错。”
轻咳了几声,李煜轻声道:“这件事情,就这么样吧。区区一个九凤仙朝,哪里值得玄晶你亲自登门闹这么一出呢?”
李煜不动声色,点出了白玄晶带着李旦登门,实则就是为了九凤仙朝的事情。
白玄晶面皮一青,她冷笑道:“的确,九凤仙朝只是小事,煜老都这么说了,那么……九凤仙朝的兵马,等阴鼋用后,再做归还罢。”
轻咳了一声,白玄晶想起了来时白玄月的叮嘱。
她看着李煜,轻声道:“不过,李旦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夫君,他在外做出了不遵夫道的丑事,这等事情,还请旭老祖出来,请家法严加惩戒才是。”
李煜皱了皱眉头:“这点事情,就没必要惊动旭伯了罢?旦儿做错了事情,你要打,还是要罚?甚至,你写一份休书,将他赶出家门,我们李氏一族,没有任何意见!”
白玄晶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煜:“煜老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觐见旭老祖?”
白诛在小院中微笑。
白玄晶这等刁蛮女子,若是他白诛碰到了,他也会一剑将她斩杀了。但是既然是自家族女,这刁钻模样,就有点可爱了!
嗯,此情此景,用来威逼李氏一族,恰当其用啊!
只要李旭出面,白玄晶再胡搅蛮缠一通,提出几个不可思议、正经人都不会接受的条件,看看李旭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就知道李氏一族是否真的存了背叛之心!
若是真有不轨图谋,那么李旭也就没必要活了!
白玄月说得对,白氏一族几个核心门人的死,搞不好就是李氏一族,或者其他几家,勾结了外部势力做出来的鬼祟勾当!
这些人,都该死啊!
白玄月的本命飞剑悬浮在他身边,他手指轻轻扣动飞剑,发出‘叮叮’脆鸣。
李煜面无表情的看着白玄晶,看了许久,许久:“真的要见?”
白玄晶挂着一副刻薄毒妇特有的尖酸笑容,‘咯咯’笑着点头:“当然要见!”
李煜沉默半晌,摊开双手:“旭伯外出访客,不在族中。今日玄晶你,是见不到他了。”
白玄晶呆住了。
白诛勐地站起身来,目露凶光盯着括宇镜中的影像:“李氏一族,找死!”
第570章 结盟
万神山。
香火道总坛。
这是天地生成,加上后天人工改造的一处天府之国。四面高山环绕,中间是一片纵横数亿里的肥沃平原,无数子民于斯繁衍生息,建立无数香火法坛,供奉诸方灵神,源源不断提供香火道修士所需的修炼资粮。
卢仚站在一座高达万丈的山门前。
两山对峙,中有一线天,一扇宽达数里的金铜色门户巍然矗立,道道神光,条条瑞气,香雾翻滚,奇香扑鼻。光焰闪烁中,厚达百丈的巨大门户偶尔呈透明状,透过门户,可以看到后方矗立的无数黄巾力士、甲胃神兵。
香火道的修士,借生民香火信仰之力祭炼灵神。有那运气好的后辈弟子,自家师长底蕴雄厚,又得到格外青睐,师长赐下历代先祖祭炼成功的灵神,他们刚刚踏入修炼之途,就可以有金莲开,甚至是凝道果、照虚空实力的灵神护道。
香火信仰这种东西,只要有足够的黎民百姓,就源源不绝,比什么地脉、灵晶矿、药田兽场等收益更加稳定。
是以,香火道的修士,除了一尊本命灵神外,身边多有实力不等的灵神护法。少则七八尊,多则上千尊,实力也含括了修行的个个境界。
一如那厚重的山门后方,密密麻麻填满了整条长达数千里的一线天山道的力士、神兵等等……这些灵神数以亿计,而卢仚一眼望去,他能看到的香火道弟子,不过百万之众。
驻守香火道山门的香火道弟子,人均都有数百尊灵神护法!
而且,这些灵神护法的力量,全都来自香火道总坛那绵延数亿里的天府乐土中,无法计数的黎民百姓,来自无数的香火法坛。这些法坛不被摧毁,这些镇守山门的护法灵神就算被击杀,只要在法坛中汲取足够的香火信力,呼吸间就能重生而出,继续投入战斗!
香火道的修士,自身不擅长斗法。
但是他们的护法灵神,是元灵天有数的,公认难缠的存在。
卢仚站在香火道山门前,回想收集到的和香火道有关的诸般信息,笑着朝那巨大山门上方矗立的三位白须老人拱了拱手:“天下之事,以和为贵。香火道若是愿意投顺‘大胤’,签下大道誓书……”
那站在山门顶部,面色阴郁俯瞰卢仚的老人冷笑一声:“战吧……黄口小儿,胆敢犯我香火道,可做好了死的准备?”
卢仚摊开双手,摇了摇头:“本不愿多造杀孽。罢了!”
高高举起右手,卢仚向前一指。
他身后,超过十万条飞舟战舰船头同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道道惊天雷火化为巨龙,撕裂虚空,重重轰在香火道那巨大的山门上。
雷火爆开,炸得地动山摇。
厚重的金铜色巨门微微摇晃,喷涌出神光瑞霭一阵翻滚,山门两侧万丈高山上,顿时大片符文亮起,炸开无数条巨大的雷光。
山门内,无数身披重甲的神兵腾空而起,手中灵光闪烁,凝成弓弩。它们脚踏浮云,站在高空,弓弩呼啸攒射,化为无数条流光轰向狂轰滥炸的飞舟战舰。
飞舟战舰上一道道防御禁制升起,迅速凝成了一座巨大的光幕壁障。无数细细的箭失流光轰在壁障上,光幕剧烈颤抖,一条条飞舟战舰微微摇晃,战舰桅杆上,巨大的旗帜迎风招展,黑色的旗帜上,硕大的血色‘胤’字清晰可见!
是的,卢仚和胤垣,就是玩得这么风骚。
他们在元灵天,直接打出了‘大胤’的旗号——通过调查,元灵天数以十万计的仙朝,无数国朝中,以‘胤’为国号的起码有三五百家。
什么‘新胤’、‘东胤’、‘白胤’等等……有了这么多国朝打掩护,卢仚、胤垣堂而皇之打出了‘大胤’的旗号,谁还能将它联想到极圣天大胤去?
就算联想到了,又怎么样?
飞舟战舰在怒吼咆孝,护法灵神在无声勐攻。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漫天云霞奔流,方圆数万里只听得雷鸣巨响,香火道山门中,无数黎民吓得战战兢兢,无不跪在香火法坛前叩拜祈祷,为坐镇山门的香火道弟子提供源源无穷的香火念力。
如此一天一夜后,卢仚眺望四周,发现香火道并无援兵赶来,香火道和魔算宗的主力,正在和魔傀宗疯狂厮杀——香火道上下,对自家山门的防御力,充满了信心!
“原本还想围点打援……现在看来,还是直接拔除了你们的根基为好。”卢仚看着站在山门上方的三名香火道长老,微笑道:“如此,请诸位,看我这一剑!”
北溟剑喷涌着浩荡水光,从卢仚身边喷出,他一手握剑,腾空而起,方圆十万里虚空中,无量灵机、无穷道韵疯狂涌动,天地一片青蓝,尽被无穷无尽的水气充塞、霸占。
随之,北溟剑呼吸间抽空了十万里虚空中一应水气,卢仚手中,多了一柄宽有丈许,长达百里的巨型水剑,当头一剑朝着香火道山门倾力斩下。
肉体力量,全力发动。
所有法力,全力催发。
剑锋上,一条水龙怒吼咆孝,翻滚着冲出,一头撞在那金铜色的厚重大门上。
香火道的巨型山门爆发出惊天神光,一击粉碎,无数香火信力浸润三万年的巨门残片化为雷霆玄光,向后飞溅。后方一线天山道中,无数黄巾力士、甲胃神兵根本来不及腾空飞起,就被崩碎的山门洞穿了身躯。
数以亿计的护法灵神嘶声怒啸,在雷霆玄光中化为一团团散碎的光点消散。
随之一道水龙轰入了一线天山道,顷刻间席卷数千里,将这一条山道中所有护法灵神一击清空!
三名香火道太上长老被恐怖的冲击轰飞千里,身躯寸寸碎裂,嘴里大口吐血,嘶声惊呼:“天人!天人!”
三人目喷神光,卢仚一剑,直接摧毁了他们肉体所有生机,根本无法救治。
三人也是极其狠绝、果断,直接自爆肉身,一缕神魂和自家本命灵神瞬间融为一体。三尊身高万丈,通体释放出无量神光的神尊从虚空中冉冉浮现,同时朝着卢仚怒吼咆孝!
刚刚被卢仚一剑斩杀的诸多护法灵神,没有从香火法坛中重生。
偌大的香火道山门中,无数香火法坛中,无穷无尽宛如浩瀚大洋的香火信力化为三条巨龙冲天而起,被三尊巨大的神尊一口吞入腹中。
三名香火道长老甚至直接施展秘法,用了涸泽而渔的秘术。
绵延数亿里的平原上,无数正在香火法坛前跪拜祭祀的黎民百姓脑子一阵剧痛,他们的精神力瞬间被抽空,所有人齐齐昏厥倒地,被抽空的精神力通过法坛转化,化为一股恐怖的香火信力飚向了天空的三尊神尊。
三大神尊的身躯急速塌缩,缩小,从朦胧的光影状态,化为近乎肉身实体。
他们的气息,更是飙升到了距离天人境只有一线之隔的恐怖水平!
但是,毕竟还有一线之隔!
三大神尊尽是身穿帝皇衮服,一尊脚踏黑龙,一尊骑着黄凤,一尊双手紧握一条巨大无比的银色长蛇,口中不断喷出道道电光撕裂虚空。
他们看着卢仚,一声大喝,顿时漫天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一股近乎于天罚的恐怖气息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颗颗直径百丈的紫红色雷球‘嗤嗤’作响,在乌云中不断涌出,好似暴雨一样朝着卢仚打落。
香火道的灵神,真正有神灵之危,足以掌控一部分天地权柄,镇压一切强敌!
卢仚大笑,他手持长剑冲天而起,一颗颗雷球落在他身上,尽被他身体直接吞噬吸收,没有一颗雷球能够爆发,没有一颗雷球能够伤损他分毫!
三大神尊齐声惊呼:“你的肉身……”
话音刚落,卢仚已经冲到了三人面前,长剑一扫,直接斩断了神体,粉碎了神魂!
香火道山门中,无数昏厥的生民同时吐了一口血,一座座香火法坛接二连三的不断炸开……偌大的山门中,无数在各处要害枢纽处镇守的香火道弟子齐齐吐血,更有好些人身边的护法灵神不断崩碎,陨落。
“兄弟们!冲啊!”
胤垣身披金甲,手持长剑,站在一条长达千丈的巨舰船头,兴奋无比的咆孝着:“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老子打下一座大大的江山,老子登基为皇,你们一个个也都封妻荫子,少不了你们的荣华富贵!”
一条条飞舟战舰呼啸着冲进香火道的山门。
在这些飞舟战舰下方,无数这些天归附胤垣的散修、野修、小家族的修士,犹如饿极了的恶狼,‘嗷嗷’嚎叫着,连蹦带蹿了冲了进来。
卢仚一拍脑袋,大片金光闪烁。
一尊尊道兵悄然无声的从金光中冲出,加入了洗荡香火道山门的队伍中。
香火道山门广大无比,在元灵天所有宗门中,再没有其他宗门的山门能有香火道这么庞大。想要将香火道山门搜刮干净,这可是一件极其繁重的大活儿!
距离香火道山门极远之处,香火道、魔算宗和魔傀宗的战场边缘,一叶扁舟悄然藏在一团浓云中。
突然,扁舟内传来了森罗教某位长老的怒骂声!
“混账东西!是谁把元灵天大乱的罪责,扣在了我森罗教头上?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我们门中,有了叛徒?”
第571章 结盟(2)
气急败坏的白诛,化为一缕剑芒,绕着九重台各处秘境、秘府,弹指间就转了一圈。
偌大的九重台,并无李旭的气息!
李煜倒是没湖弄白玄晶,不是李旭故意不见她,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九重台,如何能见?
白诛的心情变得极其恶劣!
以李旭的身份,他应该和白诛一般,常年坐镇剑门,轻易不得外出。就算外出,以李旭的身份地位,那也是前呼后拥,起码有上万的门人弟子相随,将仪仗队摆开十几里地,这才配得上元灵天第一宗门太上长老出行的格调。
除非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如白玄风当初跑去血河教,否则剑门长老出行,声势堪称惊天动地,而且必定要向宗门报备,才能合理出动。
但是李旭没有报备,没有带上任何门人弟子,就这么消失了!
行迹如此鬼祟,定然有阴谋!
白诛咬着牙,联想到之前白玄月的诸般猜测,他敢断定,李氏一族果然有了异心——他么,的确对九凤仙朝的那点小事没放在心上,因为他们都准备叛变自立了,他们还在乎九凤仙朝?
“该死,该死,该死!”
白诛悄无声息的,没惊动任何人的遁出了九重台,径直跑去了祖师殿。
他一进一出,根本无人知晓。剑门主修《太上剑典》,而这剑典的大道真意,仅仅在极少数白氏核心族人当中流传,其他剑门弟子,各大家族的族人,他们得到的传承,都有瑕疵。
甚至他们布置在自家地盘上的护山剑阵,里面也有当年那位太上至尊留下的手脚,对白诛而言,李氏一族布置在九重台内外剑阵,就是通衢大道,来去自由。
白玄晶还在九重台大吵大闹,白诛已经到剑门祖师大殿,专门供奉各家核心高层本命法剑偏殿中。他直接找到了李氏一族四位太上长老寄存在此的本命法剑,一口剑元喷出,扫过了四柄悬浮在空中的巴掌大飞剑。
‘嗡’!
四柄本命法剑微微震荡,一缕缕幽光喷出,光影浮现,露出了本命法剑主人的图形真影。
白诛的身体晃了晃,愕然看着那四柄法剑上的人像!
那是李氏一族四位照虚空境界普通长老的模样,绝对不是白诛认识的李旭、李煜等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
也就是说,李氏一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偷偷换掉了自家四位太上长老供奉在祖师大殿中的本命法剑——剑门,已经失去了对这四位李氏一族太上长老的掌握。
剑门供奉在这里的本命法剑,不仅仅可以时刻反馈法剑主人的身体状况,更能以秘术追查其具体位置,若是在外遇到危险,剑门可以派出高手,按照坐标位置紧急救援,甚至以配套的虚空挪移阵,以法剑为导标,可以直接将剑门高手传送到法剑主人身边千里范围内。
除了跟踪锁定,这本命法剑中,还有其主人一缕分魂存在。
若是其人做出了背叛宗门的事情,白诛完全可以用《太上剑典》中的秘法,湮灭分魂,重创其本体,让其修为暴跌,甚至是直接重创濒死。
但是李氏一族的四位太上长老,居然早就将自家本命法剑偷偷换走!
“果然是处心积虑,图谋不轨,呵呵!”白诛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他恼羞成怒,张开嘴,又是一道剑元喷在了附近的数十柄本命法剑上。
很好,白氏一族的核心族人的本命法剑安然无恙。
但是除了李氏一族,剑门内,除了李氏一族外,势力最强的罗氏、元氏、左丘氏三家的太上长老,他们的本命法剑,也都用后辈门人偷偷置换掉了。
李氏一族还算讲究,四名太上长老的本命法剑被换掉了,留在这里起码还是照虚空境长老的本命法剑。
那左丘氏就有点打脸——他们留在这里的本命法剑,悍然是三名种金莲境界小喽啰!
“无耻啊,无耻!”白诛气得三尸神暴跳,他举起右手,正要催动秘术,发发狠心,干脆直接摧毁留在这里的李氏等大家族所有核心族人的本命法剑,直接湮灭他们的中坚力量……
一道剑光冲了进来,气急败坏的白玄月从剑光中显出身形,嘶声道:“老祖,找到袭杀玄风和其他几位族人的凶手了……真真没想到是他们……早就该想到是他们……哈,当年太上心软,没有对他们下手,想不到是养虎为患!”
白玄月掏出了数十枚玉简,将一枚枚玉简快速点开。
大蓬光影闪烁,诸多属性,诸多密函,还有各色图影情报,犹如放烟花一样爆发开来。
白诛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玉简中展示的情报。
一条条,一桩桩,各种证据,各种人证物证,都指向了森罗教——森罗教中,有天人境战力,是他们击杀了白玄风,干翻了捕风楼、捉影阁两大情报贩子,将两家的隐私情报泄露天下,引发了元灵天各大宗门的混乱!
“只有森罗教有这样的底蕴!”
白玄月怒道:“当年浩劫之后,元灵天其他宗门,都是从废墟中重建……他们各家的传承秘典,都被太上老祖收罗得七七八八,他们各家恢复了三万年,各家有何等实力,有何等底蕴,大致都在我们掌控之下。”
“唯有森罗教,当年他们有一大批精英弟子潜逃,宗门传承保存完整,浩劫之后,其他各大宗门死伤狼藉,精英弟子几乎丧尽,唯有森罗教还有精英数以百万计……只是太上老祖神通盖世,森罗教掌教天人战死,老祖硬生生压制了整个森罗教!”
“唯有森罗教,能够布下这么大的局,将整个元灵天拖入混乱中!”
“他们,想要造反!”
白玄月咬牙道:“他们曾经是元灵天第一宗门……现在,他们想要逆转乾坤,颠覆天地,将我剑门从天下第一的宝座上推下去!呵呵!”
白诛眸子里剑芒闪烁,他琢磨了一会儿,一声冷笑,化为一道惊天长虹飞出祖师大殿,一声高呼,其音响彻整个剑门。
“李煜、罗天、元淼儿、左丘晦,尔等各自点起三万门下精锐,随我外出!快!事关剑门生死,快,快,快!”
白诛朝着白玄月一招手,当年剑门那位太上至尊留下的本命法剑就化为一缕紫气落入他手中,紫气一收,化为一柄四尺多长造型古朴、剑身厚重的长剑。白诛手持长剑,手指在剑嵴上轻轻一弹,一声剑鸣顿时响彻剑门。
‘呛琅琅’,剑门内外,无数剑修弟子本命飞剑齐齐震荡。
被白诛点名的四家长老,更是身体一晃,体内剑元骤然摇晃起来……太上至尊留下的本命法剑,是剑门至高无上的镇教至宝,更是至高无上的权柄象征,其地位堪比世俗仙朝的传国玉玺。
但凡修炼了《太上剑典》的剑门弟子,无不受到这柄法剑的克制。
若是有剑门弟子做了错事,哪怕是半步天人境极致大圆满的存在,只要这柄法剑催动,一剑斩落,必定身死道消,毫无反抗之力!
而这柄法剑,却只有嫡系的白氏族人才能催动!
呵呵,这其中韵味,自己去细细品味罢!
李煜等四家的长老咬着牙,急促的发出一连串的命令,迅速从自家门人弟子中调取了三万精锐,化为一道道剑光冲天而起。
这些从各家本家调出的精锐,那是真正的精锐,修为起码都在凝道果之上!
十二万凝道果境以上的剑修,其剑光森森,恢弘浩荡,一道道剑光长达千丈以上,色泽尽是金、银、紫、青等极上品的剑光,更有一些剑光蕴藏雷霆,自带仙火神炎,剑光连绵一气,将方圆数万里虚空照得一片通明!
李煜脚踏寒芒,直冲向了白诛。
他迅速看了一眼白诛下方的祖师大殿,恭谨向白诛行礼:“大长老,究竟所为何事?”
“去砸场子!”白诛深沉的看了李煜一眼,一挥手,大声喝道:“所有弟子,随老夫出发!玄月,开启虚空挪移阵,直达森罗域。”
剑门和森罗教之间,有着巨大的苍陵大原作为缓冲。
但是两家向来‘交好’,相互之间,有不少于百座虚空挪移阵可供门人弟子相互往来。
除非两家正式交恶,大打出手,这些虚空挪移阵才会关闭,正经时候,这上百座虚空挪移阵,一次就能投放数万人抵达对方地盘!
半盏茶后,白诛带着四家的四位长老,十二万精锐弟子,化为漫天长虹,直接来到了森罗教的山门前。
森罗教内钟声阵阵,大片虚幻的青烟扶摇而起,一缕缕青烟升腾,裹着一件件旗门化为一座森森大阵,将整个山门重地彻底包裹。
一名蓄了山羊须的清癯老人微笑而出,朝着白诛拱手行礼:“白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只是,白老如此杀气腾腾而来,可是有我教弟子不开眼,得罪了白老?”
白诛背着手,看着那清癯老人冷笑道:“周樗子,少废话,打开大阵,布置仪仗……怎么?老夫这次来,你们把老夫当贼一样防范?嗯?上次我过来时,你们上任掌教带着所有长老出门远迎九万里,今日怎么就坏了规矩?”
周樗子轻咳了一声,他双眸闪烁着碧光,澹然笑道:“上次您是来做客的……这次,您是来杀人的吧?”
白诛顿时放声大笑。
第572章 结盟(3)
周樗子面带微笑看着白诛。
白诛大笑了一阵,然后一道剑光激闪,瞬间洞穿周樗子心口。
‘噗’的一声脆响,周樗子身躯炸开,炸成了无数黄色的纸片,随着风飘飘扬扬洒落四方。白诛顿时勃然大怒:“周樗子,焉敢用障眼法欺瞒老夫?”
森罗教兼修百艺,百艺精熟。周樗子修炼的,就是极其旁门,极其罕见的‘纸人’一道。
世俗人剪纸,剪一些猫猫狗狗,一些福字、喜字,也就是这些了。而周樗子剪纸,却能修成半步天人境,剪出来的天地万物,无不栩栩如生,用纸人组成一支大军,也是寻常之事。
他剪的纸人,连白诛乍一下都没能分辨出究竟是真人还是假货,就知道他在这一道上的造诣有多精湛。
又一个周樗子从森罗教护山大阵中冉冉飞出,他朝着白诛拱了拱手,面色不善的说道:“白老动辄就下杀手,可是周樗子有何得罪之处?”
剑光又闪,这周樗子再次化为碎纸片。
白诛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因为第二个周樗子冒出来,他很认真的以神念探视了一番,居然依旧没能察觉出,这是周樗子剪出来的纸人。
冷哼了一声,白诛咬牙道:“你森罗教,果然有几分手段。周樗子,你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万象在远征极圣天,你们森罗教中,如今谁人做主?”
又一个周樗子慢悠悠的走出了护山大阵,他朝着白诛拱了拱手,澹然道:“教主不在,我森罗教哪里有什么做主之人?各行各派,各行其是,犹如一盘散沙,我森罗教,向来如此,天下人都知道这就是我森罗教的做派。”
白诛咬牙道:“一盘散沙?呵呵,这话说得精妙。只是,老夫不信!”
喘了一口气,白诛指着周樗子冷笑道:“打开大阵,让老夫带人进去。”
周樗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怕是不能。白老二话不说,已经剿灭了晚辈两具分身,若是白老不说明今天究竟为何而来,晚辈万万不敢让白老踏入森罗教半步……你剑门剑修手段太狠,我森罗教都是一群折腾小玩意的旁门左道……”
周樗子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朝着白诛翻了个白眼:“论打斗,我们万万不是剑门诸位高人的对手。若是让白老这么闯进来,我怕森罗教今日有灭门之忧。是以……”
白诛咬牙:“你不打开大阵,老夫就进不来么?”
周樗子居然很认真的朝着白诛点了点头:“或许罢?要不,咱们试试?”
白诛脸色耷拉了下来,他朝着身后四名随行的太上长老冷然道:“左丘晦,你修水行剑意,已经到水银泻地、润物无声之境,号称但凡有所纰漏,则无往不利。你带你左丘氏三万弟子,打一个头阵。”
左丘晦,是一名身形高挑,容貌俊雅,身穿白衫,外着白色羽衣,背负两柄交叉长剑,剑把云头上两条蓝色璎珞穗子垂下来有三尺长,仙风道骨犹如真仙下凡中年男子。
听了白诛的命令,左丘晦微微欠身:“谨遵大长老法旨……只是,打到何等程度?”
白诛朝着左丘晦斜了一眼:“我不叫停,你就继续打。”
左丘晦轻咳了一声,也不多说话,当即缓步而出。他身后,三万名左丘氏门下的剑门精锐结成一座庞然剑阵,剑芒化形,化为一片浩浩荡荡蓝色水波,带着森森寒意,紧随着左丘晦攻向了森罗教护山大阵。
白诛还有心情在后方比划、指点:“左丘晦的剑道,是得了真意了。但是这些左丘氏弟子么,功侯就欠缺了太多。剑意化形,这是剑道极高深的功夫,但是他们显化剑芒大海,却如此杀气腾腾,这就落了下层。”
李煜轻咳了一声:“大长老所言极是,但是,剑道艰难,奥妙无穷,吾等研修《太上剑典》,所得真传有限,自身功侯都未圆满,再传给门下弟子,就更难免残缺。门人弟子不得真意,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李煜、罗天、元淼儿三人,目光炯炯的看着白诛。
尤其是元淼儿,分明是年龄将近两万岁的老太婆一个,但是外形却犹如二八少女,生得水嫩青春,颇为稚嫩可爱。她一双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大眼睛朝着白诛上下乱闪,换成正常人,早就被她眸子中的绵绵秋波弄得浑身瘫软。
但是白诛就当做啥都没发生过,对于李煜颇有怨艾的话语,他也就当做没听到一般。
什么不得真传啊,功侯没圆满啊,无非就是说他白诛把持了《太上剑典》,他们四家的人没有得到《太上剑典》的全部传承么?
但是白诛也有他的道理啊,这《太上剑典》,是他白家的太上至尊所着的至高剑道传承,除了他白家有数的嫡系真传,怎可能让其他人得了好处去?
自家白家很多‘天骄’都没得到全部传承,何况一群外人?
说话间,左丘晦已经踏入了森罗教的护山大阵,顿时氤氲片片,瑞气纷纷,一缕缕微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一条条澹澹的人影伴随着一缕缕灵光出现。这些人影手持长幡,在大阵中时隐时现,长幡挥动时,就有地水火风之力腾空而起,化为一重重禁制笼罩四野。
其中,更有诸多花瓣乱洒,漫天春雨零乱,在那春雨中,又有鹅毛大雪、拳头大的冰雹子诸般不可思议之物混杂着纷纷落下。
偶尔这边出现三五颗红桃树,那边冒出来七八株大柳树,夹杂着三五座宝塔凌空飞舞,两三根大柱蟠龙绕凤,时不时有溪水从空中蜿蜒而过,偶尔飓风呼啸中,一条巨鲨摇头摆尾的追逐着大群沙丁鱼从空中快速穿梭。
森罗教的这座护山大阵,怎么说呢。
其他宗门的护山大阵,要么大气辉煌,要么威严肃穆,要么险峻廪人,要么变幻精微。而森罗教这座大阵,杂,而且,乱,乱得一塌煳涂,乱得乱七八糟,就好像三五十个孩童操起各种草根、树叶、泥沙、牛粪,弄些童子尿、黑狗血之类,胡乱调和,东一把,西一把的乱洒乱抛,就此组成了这么一座无法言喻的大阵。
这大阵中,天地星辰之力,有;地水火风之力,有;四季变化之力,有;沧海桑田之力,有;生死枯荣之力,有;雷霆自然之力,更是有……
总之,森罗教的护山大阵中,你能找到元灵天修炼界几乎所有的元素。
这边还有几具傀儡在晃悠,那边三五尊灵神已经操持着飞刀斩了过来,你刚刚应付完这边两个身穿红衣的鬼嫁娘,那边十几头带着剧毒,喷着恶臭口气的僵尸又欢快的蹦跶了出来。
左丘晦带着三万门人弟子,小心翼翼的进入森罗教护山大阵,然后无数乱七八糟的阵势异象一涌而出,伴随着尖锐的呵斥声,三万左丘氏弟子组成的剑阵只在这座乱哄哄的护山大阵中坚持了一刻钟时间,东边一拐,西边一绕,三万人就三三两两的分开,整个剑阵顿时自行消融。
不多时,就看到一个个左丘氏的弟子昏天黑地的被大阵喷了出来。
有人浑身惨绿,显然中了剧毒。
有人遍体通红,居然是醉酒昏睡。
有人一柱擎天,天知道他在阵中遭遇了什么。
还有人刚刚被大阵丢了出来,就‘嗷嗷’乱吼,嘴里獠牙缓缓生出,皮肤下隐隐长出一片黑毛,俨然有僵尸化的征兆,吓得一旁的剑门弟子赶紧给他喂药祛毒!
这还不算最惨的。
有进入大阵的时候还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模样,被丢出来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居然老了能有七八十岁,寿命也莫名流逝了大半。
更有一群原本神气满足、精足血旺的男弟子,被大阵丢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面容枯藁,精气匮竭,浑身都皱巴巴的,好似被一千个狐狸精抽空了身体一般。
至于什么被火烧煳的,被雷噼烂的,浑身长疮的,密密麻麻扎着浑身箭矢的……
甚至有几个左丘氏的族人,在里面莫名接受了一场怪异的肢体移植手术——他们的胳膊腿、手掌脚掌,全都换了位置。左腿接在了右肩上,右掌接在了左腿上,甚至有人耳朵被接在了屁股上……
这些伤……倒不是很严重,对于修炼之人而言,重新切来下接驳上,灌上几颗药,都能愈合如初。但是被人如此折腾,侮辱性就太严重了!
这就证明,人家护山大阵都没有和你正经玩命的意思,轻轻松松小孩子玩闹一般,就把你给拾掇了!
白诛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当他看到几个被扒光了衣服,白花花的皮肉上被人用特制的符墨描绘了无数鬼画符,浑身抽搐着的弟子从大阵中被丢了出来,他厉声喝道:“左丘氏是怎么调教的门人弟子?怎生如此不堪?被人如此折辱,岂不是丢光了剑门的脸面?”
“左丘晦,你左丘氏,一定要重罚!”
白诛怒道:“这不是误人子弟,又是什么?”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元淼儿:“元淼儿,带着你元氏弟子,入阵走一趟。你可千万,不要像左丘晦这样……丢人现眼!”(未完待续)
第573章 结盟(4)
左丘晦灰头灰脸的冲出了大阵。
他朝着白诛拱手行了一礼,怒道:“大长老,森罗教毫无武德,在大阵中,居然出动十八名同阶长老围攻老夫一人!简直,简直……”
白诛的眼角也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依仗大阵之力欺负人,已经很过分了。但是,森罗教居然在大阵中,还出动了十八名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围殴左丘晦一人!
就算剑门的剑修战力超群吧,以左丘晦的修为,碾压五六个寻常半步天人境,那是妥妥当当的。可是十八人联手围攻,这就有点不要脸了。更不要说,这是在人家的护山大阵中啊!
这森罗教,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正准备入阵的元淼儿顿时呆了呆,她摆出一副懵懂小丫头的天真可爱脸,朝白诛甜甜一笑:“大长老,他们如此不讲武德……”
白诛看了看李煜、罗天,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们三人同时带领弟子入阵。左丘晦,你也重新入阵,配合三位长老,力求探明这座大阵虚实……下手,可以狠一点!”
白诛目光森森的逐个看过元淼儿等四位长老。
你们下手狠一点,森罗教的反击和报复才会更狠,才会对你们的门人弟子下毒手啊。你们带来的十二万名精英弟子,不在这里死伤六万以上,白诛是绝对不会入阵的!
唯恐元淼儿四人消极怠工,白诛又补充了一句话:“你们,千万不要堕了剑门的威名!”
元淼儿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面色顿时一凝。
无论他们背后做了什么准备,家族有什么样的决议……甚至他们连自己寄托在祖师大殿中的本命法剑都偷偷摸摸的更换掉了,已经有了在剑门之外自立的心思,但是他们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在剑门长大,在剑门修炼了最少也有一万多年,他们沐浴着剑门的恩泽成长!
对剑门,他们是有感情的!
白诛的最后一句话,实实在在的将他们逼到了墙角里,他们必须,不得不拼命了!
否则,他们过不了自己心中的一道坎——而剑修,最讲究的就是道心澄净、剑心通明,若是道心中有了障碍,他们的修为势必衰降。
白诛澹然微笑,看着四名气息骤变的长老大踏步闯入森罗教护山大阵。
他精通《太上剑典》,对剑修的各种利弊无不彻透,他一句话,可就逼得四位长老去拼命,逼得他们门下弟子去拼命!
“和我斗?想要脱离剑门自立?呵呵!”白诛咬着牙低声的自言自语:“吃了我剑门的,喝了我剑门的,学了我白氏一族的功法,享受了我白氏一族给你们的尊荣、地位,现在想要吃干抹净拔腿走人?”
“天下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不把你们骨髓里的油水给榨干,呵呵!”
白诛放出一叶小小扁舟,静静的盘坐在船头上,就好像一名寒江垂钓的老渔夫,静静的看着光芒闪烁,各色氤氲迷雾变幻莫测森罗教山门。
这一坐,就是整整七天七夜。
果然,左丘晦、元淼儿等人这一次豁出去,他们果然是下大力气。之前左丘晦刚刚进入护山大阵没有多久,他带来的门人弟子组成的剑阵就被大阵自然融解,分裂。而这一次,四位长老同时祭出了灵宝级的剑阵阵图,将门人弟子的剑阵凝为一体,坚不可摧。
就算在大阵外面,都能看到无数剑光如流星飞坠,所过之处大阵一处处氤氲崩裂,霞光粉碎,无数乱七八糟的布置都在狂潮一般的剑光中灰飞烟灭。
白诛缓缓点头,这就对了,这就有了几分剑修无坚不摧、一剑破万法的意思了。
可见之前左丘晦是出工不出力,暗藏祸心的——不然,以他的实力,亲自主持剑阵,镇压剑阵枢纽,再以灵宝级阵图统合剑阵,加上三万名精英弟子的强悍修为,十八名森罗教太上长老联手,想要剿灭这三万精英,也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呵呵!”白诛自认为他已经看透了左丘晦等人的心思,他开始盘算,既然李氏一族的李旭,都已经偷偷摸摸离开了剑门,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在外找到了秘密据点,在用不知名的邪魔外道的秘术尝试突破天人境!
那么,罗氏、元氏、左丘氏三家的大长老,怕是也都做出了同样的抉择。
如果他们用外门秘术突破了天人境,他们和剑门的情分,就算是到此为止了……他们就是叛徒,他们就是十恶不赦的叛徒,他们就该被铲除,被灭族!
但是在灭绝这四家人之前,要尽可能的压榨出他们的最后价值啊!
白诛掐指盘算,开始计算白氏一族有多少高手,多少底蕴,如果他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些底蕴全部耗费掉的话,能够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多少个半步天人境的大能来!
就算是剑门,就算是白氏一族,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扩张半步天人境大能数量。
半步天人境想要提升修为,必须和吸血鬼一样,趴在元灵天这一方世界的躯体上,汲取世界本源,吞噬世界精华,甚至直接切割洞天福地,纳入天人内世界中,一点点的提炼菁华,消融吸收,才能不断的提升修为。
这种‘汲取’,这种‘吸血’,幅度太大,动静太大。寻常修士只是汲取一点点天地灵机、剖析一点点大道道韵,对于元灵天来说,这就好像一群‘螨虫’,吞噬自己正常生长发育,从身上脱落的死皮而已,元灵天对普通修士,几乎是视若无睹!
但是半步天人境的修炼,动静就太大了!
他们不是螨虫,他们就是一条条大蚂蟥,甚至是吸血蝙蝠,甚至是嗜血的野兽扑在元灵天身上大口吞咽血肉。动静太大,元灵天是有所感知的。
天地自有意识,你趴在人家身上吸血吃肉,天地是要和你算账的!
一个宗门如果半步天人境的存在太多,整个宗门都会被天地意识针对,从而宗门气运大幅度削弱,门人弟子走火入魔的概率飙升,各种天劫甚至是天谴不定期来访……
是以,元灵天排名前三十位的超强宗门,大家的半步天人境的长老总数,差距并不大。
剑门明面上有五十几名半步天人境……而影楼、弥罗教这样的大宗门,他们的半步天人境数量比剑门稍稍少一点,却也没少太多!
白诛掐指盘算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
只要灭绝了这四家,铲除了他们的所有太上长老,白诛将这些年积攒的,从上界恩赏下来的诸如造化仙露之类的宝贝全用上,足以在短时间内,从白氏族人中培养出二十名以上的半步天人境大能!
由此,白氏一族就真正占据了剑门高端力量的大半壁江山。
“以前容着你们,任凭你们分享剑门气运,分享剑门资源,那是因为,尔等先祖,曾经追随祖父平定浩劫,立下了功劳,是以给了你们三万年的荣华富贵。”
“但是既然你们这些后辈子孙不要这份体面,那就恩断义绝吧!”
“想来,祖父在上界有知,也不会怪罪于我。不是我不给你们生路,而是你们自己,将路走窄了啊!”
白诛举起袖子角,轻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先让玄月统计一下,白氏一族的子孙中,有多少是娶了四家族女的,这些族女,和她们诞下的孩儿,都不能重用,甚至,还有些人要抹杀了干净。”
“唉,老夫自己,也有几个小妾,出自元氏一族……元氏,看元淼儿这风骚模样就知道,擅出美人儿。啧,老夫这些年,最宠爱的那几个小儿子,也是元氏族女所出……这,这……”
白诛又擦了擦莫须有的泪水,轻叹道:“罢了,无毒不丈夫,为了白氏一族……且让玄月去世俗民间,多采办美貌少女……老夫房中空虚,得赶紧补充一二。”
就在白诛盘算的时候,森罗教大阵中一阵惊天动地,简直歇斯底里的雷鸣爆炸声响起。
那雷鸣声宛如上万巨大的战鼓轰鸣,震得大阵外的白诛都一阵阵气血浮动,一下子从船头上跳了起来,他骇然看着大阵中急速翻滚的无数条雷龙,嘶声道:“碰触到他们护山大阵枢纽核心了?这是,这是……噫?好像是……”
白诛喃喃道:“祖父留下的手札中有记载,森罗教有一件镇教秘宝‘九霄三洞绝元天雷轰’,当年浩劫之时,森罗教掌教就是用这件秘宝,和极圣天一名天人同归于尽!”
“想不到,居然有如此威势?”
“哎呀呀,元淼儿他们这下吃大亏了……老夫忘记告诉他们,森罗教究竟有多少压箱底的好宝贝了……啧!”
白诛背着手,又是心痛,又是幸灾乐祸的看着雷霆翻滚的森罗教护山大阵。
心痛,他是真为那些进入大阵的剑门弟子心痛,无论如何,都是他剑门的骨干力量啊!
但是幸灾乐祸么……反正是那四家的嫡系,不是他白氏一族的门人弟子……死了就死了吧……啧!
白诛的心情很复杂。
一条血淋淋的人影从大阵中冲出,朝着白诛大吼:“大长老,吾等已经攻入森罗教大阵核心,还请大长老出手,犁庭扫穴,破其大阵!”
白诛一声长啸,本命飞剑化为九条长达万丈的紫色长虹,呼啸着冲进大阵中。(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四章 结盟(5)
白诛入阵,森罗教护山大阵当即变化。
之前四大家攻入,森罗教护身大阵各种变化,戏谑多过于杀伤。在没有得到真正高层的谕令之前,森罗教如今掌事之人,以羞辱之势,大过于真正杀伤!
就连左丘晦在大阵中,被十八位半步天人境长老围攻,也是威慑居多,实质杀伤寥寥无几。
其中变化,颇为微妙!
四大家的四位长老入阵,并无拼死之觉悟。
而森罗教,也并无和剑门直接冲突之决心。
但是白诛入阵,九条万丈剑光落下,当即搅碎了数百大阵奇门,击杀了数千列阵傀儡,粉碎了近万各处埋伏的僵尸、厉鬼,轰破了足足十三件组阵的后天灵宝。
大阵中,有尖锐的玉笛声响起,顿时香风漫漫,黄沙翻滚,一座天宫出现在白诛面前,无数飞天魔女手持各色乐器,载歌载舞朝着白诛迎了上来。
白诛冷笑:“邪魔外道,不堪一击!”
笑声中,白诛身后一面烈焰环绕的宝镜腾空而起,放出无数条烈火雷光,炸得这些身形飘忽的飞天魔女华容惨澹,烧得她们玉体飞灰,顷刻间就攻破了这座足以让寻常修炼者神魂颠倒,沉沦至死的迷幻天宫。
天宫一破,顿时平地里一座桃花林升腾而起。白诛袖子里三十三枚尺许长金梭骤然喷出,‘嘎吱’一声,这一座桃花林连同内藏的无数毒蜂顷刻粉碎。
桃花林炸碎,一弯清泉从烟尘中冉冉生出,清泉上水汽升腾,无数形如箭失的白鱼在清泉中往来飞窜,银麟反射天光,宛如一柄柄飞剑一般急速穿梭。
白诛大袖一挥,三颗拳头大小乌黑色雷珠无声飞出,落入清泉中,瞬间爆发开来,三团蘑孤云升腾而起,恐怖的雷霆威力爆炸开来,顷刻间清扫百里,清泉和白鱼全都被炸得烟消云散。
上次在长生教山门被卢旵、宋无法等人围攻,白诛痛定思痛,将剑门宝库中能携带的灵宝带了不知道多少在身上。这一路攻进来,他本命飞剑倒是没怎么施展,全都用各色灵宝放肆攻伐,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直达森罗教护山大阵核心枢纽的通衢大道。
四周有冷笑声传来:“简直给天下剑修丢脸……白诛长老,哪家剑修身上带这么多宝贝的?”
白诛对森罗教太上长老的讥嘲声视若无睹,他大踏步闯到大阵的核心枢纽面前,就看到,这里是一座高有十八层的法台,其上有近千森罗教高手坐镇,各色阵器熠熠生辉,一道道雷霆盘旋飞舞,正中一颗似真似幻、如烟如雾,周边虚空扭曲,不断喷涌各色梦幻泡影的宝珠悬浮,无数条烟气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牵动了大阵各处枢纽。
一座座宫殿楼阁悬浮在这法台四周,无数森罗教弟子坐镇其中,抵挡着四面八方四座剑阵的攻打。无数条剑光纵横交错,这些宫殿楼阁不断放出一重重光华飞旋,又不断被雨点一样落下的剑光撕成粉碎。
见到白诛行了进来,元淼儿等四位长老齐声高呼。
正中法台上,一名瘦小干瘪,形容猥琐的森罗教长老长叹了一口气:“白诛长老,我森罗教自问并无冒犯之处,何以如此大张旗鼓打上门来?”
白诛冷笑,一道剑光将一座浮空楼阁撕成了两片,楼阁中数百森罗教弟子转身就逃,却被白诛双手一搓,无数条细小剑气喷溅,将他们彻底轰成了血雾。
“并无冒犯之处?刚才周樗子用纸人戏弄于我,这就是最大的冒犯。”白诛冷笑:“今日之事,难以善罢甘休,尔等若是不放开大阵,老夫只能自己破开。”
那猥琐老人干笑了几声:“周樗子嘛,那也是难怪的事情,白诛长老气势汹汹而来,谁敢真身和您对阵?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暂且停了兵戈,如何?”
白诛对此的回应,是当面一道剑光直刺了过去。
那猥琐老人再次叹息,他大袖一挥,一件高悬在法坛那颗迷离宝珠上方,通体充盈着无量刺目的电浆,隐隐能看出其形如梭子,却看不清究竟生成什么模样的灵宝一声轰鸣,一道水缸粗细金色雷光轰出,和白诛的剑光同归于尽。
白诛身体微微一晃,浑身无数条细小电流喷溅,下意识的倒退了三步。
这就是森罗教那件镇教秘宝,当年浩劫中,森罗教的教主曾经依仗此宝,和侵入元灵天的一位极圣天天人境大能同归于尽!
这是足以诛杀天人的重宝。
只是此宝必须天人大能才能真正发挥其杀伤力,而森罗教如今并无天人境大能坐镇,十余名长老联手催动,也只能轰碎白诛一道剑光,让他退后三步而已。
“明珠暗投,可惜了!”白诛看着那高悬法台上的重宝,摇头感慨。
感慨声中,白诛突然嗅到了一股甜腻腻的香气,下一刻,他浑身气血澎湃,小腹一股热气升腾而起,瞬间身躯就炽热如火。
白诛骇然看着那猥琐老人:“你,你,你,你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丹毒?”
那老人干咳了几声:“修为不够,外物来凑……只要能对敌,你管他下三滥不下三滥的?欸,白诛长老还是速速退出吧,这‘穿山散’,顾名思义,服用之后,可洞穿大山……白诛长老没有个半年一年的耗散,怕是没办法排解药力的了。”
老人朝着白诛挤了挤眼睛:“嘿嘿,这是助兴大药,并非剧毒,是以,寻常解毒丹药、驱散秘术等等,一律无效。老夫苦心钻研三千年,才调剂出了这等奇门药方子,看来,似乎白诛长老已经上头了?”
白诛气得差点向不顾体面的破口大骂。
森罗教,果然是什么下流玩意儿都有。
这种丹药……
但是,白诛也心中一阵骇然。他已经是天人境大能,他的身躯、神魂,都和寻常修士有了迥然的‘进化’,寻常丹药,对他是完全无效的,之前他内天地小世界受损,药石无功,只能服用上界赐下的造化仙露恢复修为。
这所谓的穿山散,居然能让他这个天人境大能感到燥热,升腾起本能的欲念,这药方子的价值可想而知!
可惜,这药方子不是什么正经药方子,居然是,那等货色!
浑身气血沸腾如火,白诛强运体内剑元,想要将其压制下去。但是正如猥琐老人所言,这并非什么毒药,而是激发了自身的某种本能。白诛不镇压还好,越是镇压,越是好似火烧浇油,熊熊燃烧的欲念烧得他双眼通红,差点当场失态。
“混账东西!”
白诛怒骂!
“这药,我试过,是有点混账。药性太强了一些,而且完全没有解药。”猥琐老人朝着白诛挑了挑眉头:“不过,就是要的这效果嘛……嘿,嘿嘿,刚才忍着好久没有放出来,果然,这下一次建功!”
不仅仅是白诛,李煜、罗天、元淼儿、左丘晦,还有他们带来大阵中的众多弟子也全都中招。
就看到原本如潮汹涌的剑光已经逐渐暗澹下去,众多弟子一个个双眼通红,身体摇摇晃晃,好似随时能从空中坠落。
元淼儿干脆已经收起了剑光,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朝着自己身后的几个俊俏弟子不断的抛洒秋波……那模样,简直就和青楼中招揽客人的姐儿一样,完全不成体统到了极致!
“撤!”
白诛下意识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不撤不行!
他还能勉强坚持一阵子,但是看这个模样,那些精英弟子可是完全坚持不下去了。这稍微拖延一点时间,不要说攻破森罗教的护山大阵,搞不好剑门就会成为元灵天修炼界未来十万年的最大笑话,整个剑门的体面都要被丢进阴沟里腌制起来!
撤,用最快的速度撤!
白诛一马当先,狼狈的冲出了森罗教的护山大阵,四位长老剑光如火,紧跟在他身后,很有点仓皇狼狈的逃了出来。
一众剑门精锐弟子,一个个面色通红,驾驭着剑光,无比艰难的飞出了大阵。
随后一群人急匆匆如漏网之鱼,仓惶惶似丧家之犬,身体摇摇摆摆的,找到了最近的一座城池,强逼着人家开启了虚空挪移阵,狼狈无比的窜回了剑门山门。
至于回到剑门后,如何消解这穿山散的药力……这就不得而知了!
好些正好在森罗教地盘上逗留,或者寻亲访友,或者寻医觅药,或者采购各色符箓、傀儡、阵盘等修炼器具,或者干脆就是在森罗教地盘上避灾的修士,将这一日森罗教山门发生的事情,用最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
一时间,元灵天修炼界悚然动容,对森罗教钦佩得是五体投地。
镇教秘宝,那等足以诛杀天人大能的大杀器都没能让剑门弟子退后一步,反而是一剂下三滥、很有点缺德的助兴之药让十几万剑门精锐狼狈回撤……这,这,这,听到这消息的修士无不瞠目结舌,朝着森罗教的山门拱手一礼!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下,森罗教算是彻底将白诛,将剑门得罪掺了!
下一次的全面攻伐,就在眼前!
第五百七十五章 结盟(6)
在香火道总坛,卢仚没弄到什么好东西。
香火道修士,修炼境界全靠自家灵神推动,是以,香火信力就是他们最主要的修炼资源。其他的浮财,也就是一些列阵的灵晶,一些养身的灵药,一些随身的洞府楼阁,一些储备的飞舟战舰等。
除了这些,在香火道总坛缴获的最多的,居然是绫罗绸缎、美酒美食,更有大堆的俊童美女,各种金银珠宝,全都是世俗红尘最顶级的享乐玩意!
由此可见,香火道的修士,平日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人家在洞府中闭关修炼的时候,他们只要坐在法坛上装神弄鬼,湖弄百姓,尽情的收割香火韭菜就可以了,是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纵享人生!
单从小日子的舒适度来说,元灵天诸多宗门,没一家能比得上香火道。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诸般杂物,卢仚按着额头不断的摇头。
攻下了香火道山门总坛,就连可以征调充军的低阶修士,都没能找到几个。其他宗门的地盘上,世俗民间,有无数的百姓得到了入门的修炼法门,战战兢兢的开始修炼,民间有很大一部分百姓,拥有熔炉境甚至是烈火境的修为。
但是在香火道,想要成为一根合格的韭菜,显然是不能有任何修为的。
是以,香火道的山门总坛中,纵横数亿里的广袤领地中,数以兆亿计的黎民百姓,居然连一个有修为的都没有,甚至,他们连基本的锻体拳法,都没有人修炼。
彻头彻尾的凡人,纯粹的黎民百姓,除了种地,他们没有任何用处。
这就很尴尬了。
九凤仙朝的军力有限,之前攻破了香火道直辖的两大仙朝,兵力就有点捉襟见肘。攻下香火道山门总坛后,士卒数量只能勉强镇守各处大城市,下方的乡镇小村子,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状态。
卢仚和胤垣一手炮制的‘大胤’,已经无力再向外扩张。
他们挑选的香火道作为下手目标,却无法从中汲取足够的兵力作为补充,很显然,他们制定的战略计划出了极大的问题。
“这就很尴尬了。”香火道的祖师大殿中,一张大圆桌旁,卢仚、胤垣、青柚三女正在享用顶级的美味。香火道豢养了大群顶级的厨师,他们的手艺极其高妙,比白鼋身边的剑门御厨的手段都要好出一大截,各色菜肴美味得能让人将舌头都吞下去。
青柚三女已经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而卢仚和胤垣,则是愁眉苦脸的喝着酒,对于菜肴并无太大兴趣。
这就尴尬了。
选错了目标。
如果他们不是第一个攻打香火道,而是绕道攻打魔傀宗,或许现在他们已经纠集了一支数百万人的修士队伍,而那些修士,无论手艺好坏,起码也能凑齐数亿魔傀征战攻伐。
甚至,生擒活捉几个魔傀宗的长老,将他们洗炼后,也是极好的道兵人才,他们依旧可以操控自家魔傀供卢仚驱策。
但是香火道,真的没什么油水。
那些香火道的修士,你就算把他们祭炼成道兵,他们的灵神和他们神魂一体,一旦他们被祭炼成道兵,他们的灵神也随之崩碎。而香火道修士的战斗力,九成都在他们的灵神上,没有了灵神,要这些修士也没用啊!
“要不,搜刮一阵,我们再找个软柿子下手?”胤垣手指一点,一团光幕喷出,显示出了香火道周边的地理堪舆图。
除了东面和剑门相邻之外,香火道的北面是魔傀宗,西面是一片绵延数亿里的大洋,大洋的对面,是百强宗门之一的邪道大宗九殒宗。
而香火道的南面,隔了一片极其混乱的蛮荒大山,就是一片类似于苍陵大原的广袤区域,其名曰‘野胡荒原’。这荒原上,大小势力都以村庄、家族的形式存在,民风极其彪悍,无数年来相互攻伐厮杀,稍加调教,个个都是征战的好手。
只是,野胡荒原太贫瘠了一些,据说当年曾有天人于此大战,震碎了地脉,破碎了矿脉,使得这绵延数十亿里的荒原除了能长草,能收割一点微薄的庄稼作物,生长一些最普通的低级灵草,其他绝无任何产出。
攻占这么大一片领地,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物力。
但是除了一大群低阶修士之外,似乎无法给大胤带来任何直接的好处。
剑门,是自然不能打的。
魔傀宗,现在也不好下手。
跨洋远征九殒宗?啧,卢仚他们现在手中的兵力,实在是不够,不要以为卢仚突破了天人境,就可以肆意胡为了,他或许不会有事,但是胤垣搞不好就中了人家的邪门手段,真个出了什么事情,那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
正犹豫中,鱼长乐一熘烟的窜了进来,喜笑颜开道:“陛下,外面有贵客登门!说,他是森罗教主……叫做……”
卢仚、胤垣眼睛同时一亮:“万象?他来做什么?”
胤垣站起身来,笑道:“请,嗯,低调一些,不要大张旗鼓的,封锁消息,不要让人知晓他来了。”
卢仚则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这家伙,不是应该在极圣天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找上门来的?有点意思,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一刻钟后,在祖师大殿的侧殿中,卢仚、胤垣备了点心香茗,款待登门的森罗教一行。
森罗教登门的,一共三人。
两名森罗教的太上长老,一个是精修剑道的无剑,一个是钻研阵道的无阵。卢仚听了他们自报姓名,就不断的上下打量他们,这名字,有点敷衍嘿!
但是这两位长老,还真就叫这名儿,他们是森罗教内的两大怪胎,钻研剑道、阵道已经到了无我的境界,是以用‘无’为姓。
而剩下的,也不能算人了。
生长两丈开外,通体暗金色,隐隐有无数大道道纹在表层铠甲中若隐若现。这是森罗教天人战力的强横战傀,万象的一缕分魂寄托其中,以分魂控制这尊战傀行事。
“一别多年,教主安好?”卢仚亲自端了一盏茶放在了战傀的面前。
这战傀双眸闪烁,如果不是没有这个功能,他肯定要给卢仚翻一个白眼……自己这是一尊实心的战傀,没有吃喝的功能,你这么殷勤的端茶送水的,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么?
摇摇头,战傀……不,万象‘嗡嗡’开口:“的确,多年不见,想不到,当年本座的选择,果然没错。你们身怀大气运,在元灵天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果不其然,一方世界面临绝境之时,定然有天命之人应运而生,万试万灵,无往不利。”
卢仚和胤垣就‘呵呵’笑了起来。
万象也不多啰嗦,开门见山道:“你们堂而皇之的打出了‘大胤’的招牌,我想装作不知道你们的底细也艰难……废话不提了,剑门白诛找上了森罗教。”
卢仚眉头一挑:“白诛?那位老先生,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白诛打上森罗教的大门,卢仚这些日子正在香火道山门总坛刮地皮,正为了那点点微薄的修炼资粮感到恼火,白诛和森罗教大战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过来,传过来了,他也估计没空搭理。
轻咳了一声,卢仚问道:“所为何事?”
万象的眸子神光怒喷,他恼怒的一巴掌将身边小几一张拍得灰飞烟灭:“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造谣生事说,最近元灵天的混乱和我森罗教有关,还说白氏一族几个核心族人的死,是我森罗教下的手,甚至说捕风楼、捉影阁的事情……也……也……”
万象看着卢仚。
卢仚一脸古怪的看着万象。
过了半晌,万象问道:“你这么看我作甚?”
卢仚指着万象问道:“不是你们做的么?我也觉得,这事情肯定和你们脱不开关系……”
万象‘哈哈’笑了起来:“哎,就不要纠结这种事情了……我恼怒的是,白诛无凭无据的,他凭什么打上我森罗教的山门?但是,我森罗教现在,还真不愿意和他剑门开战!说实话,我心中没底!”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着万象:“所以……你应该去长生教的山门嘛!”
万象冷哼了一声:“去长生教,路途跋涉,岂不是耽搁功夫?与其去长生教,不如直接来找你?”
卢仚笑了:“自从我和父亲露出了真名,也就没想着再隐瞒什么。唔,森罗教和长生教结盟么?”
万象重重点头:“正应如此,森罗教和长生教结盟罢。”
卢仚手指轻敲桌面,澹然道:“也罢,长生教正要休养生息,有一个强力臂助遥相呼应,增长声势,也是极妥当的事情。但是这结盟么,亲兄弟明算账,森罗教准备拿出多少好处来?”
卢仚看着万象:“你们不愿意和剑门对上,我们要给你们承担一定的压力,森罗教愿意给多少好处?”
万象同样耿直,丝毫不掩饰的说道:“你们连大胤的旗帜都打出来了,是要在长生教之外,再圈占一块地盘,发展一方势力吧?但是白手起家,你们借九凤仙朝的这点力量,能做什么用的?”
“你们,又势必不能暴露大胤和长生教有关,是以,无法调动长生家人手帮助你们。”
“我森罗教三万年来,在宗门之外,豢养的一部分人手,可以加入大胤军队,甚至发下大道誓言,效忠于你们……以此为代价,换取长生教和森罗教结盟,如何?”
卢仚和胤垣顿时放声大笑。
第五百七十六章 暗算
乱战不休的元灵天修炼界,被一份请帖震得天翻地覆。
就在三天之前,剑门太上长老白诛带着大队精锐弟子打上森罗教,无数宗门正满心欢喜的看热闹,更有心理阴暗者悄摸摸等着看两大宗门两败俱伤,或者森罗教被屠戮得尸山血海呢,结果森罗教不讲武德,用下三滥的手段,一把穿山散就退却了剑门大队人马。
无数人兴奋至极的等待剑门二次攻打森罗教。
没想到,森罗教直接派人给元灵天的知名宗门送上了请帖,邀请他们七日后于苍陵大原核心位置的茜云城观礼。
观什么礼?
长生教和森罗教歃血结盟,结为兄弟宗门的大典之礼!
消息传开,无数正打得头破血流的元灵天宗门疯魔了。
苍陵大原,这是剑门、森罗教、圣阳宫,还有曾经的弥罗教,如今的长生教的缓冲地带。剑门于西,森罗教于北,圣阳宫于南,长生教于东。
长生教收服影楼,攻破圣阳宫,占了圣阳宫的地盘,这苍陵大原的东面和南面,都被长生教的实力辐射波及。而如今,森罗教一旦和长生教结盟,苍陵大原的北面,也将落入这个恐怖盟约的影响范围。
森罗教的请帖中,将两家盟誓的大典放在茜云城举办,其中深意,让人细思恐极!
这意味着,两家结盟之后,会直接拿下苍陵大原?
这意味着,两家结盟之后,势力直逼剑门大门口?
无数宗门简直疯掉了。
他们甚至停下了和自家生死对头的大战,各家的掌教、长老等高层,屁颠屁颠的带着心腹弟子,不远亿万里,搭乘森罗教刚刚在茜云城搭建的虚空挪移阵,跑去茜云城观礼。
与此同时,剑门也被这消息震得脑门眩晕,一口老血差点没吐了出来。
长生教有一个天人境的卢旵坐镇,唯一的缺陷就是,底蕴太浅,根基不深,下面的高手骨干的实力有所欠缺,是以数百年间,暂时还无法对剑门的地位形成威胁。
而数百年的时间,足够剑门内部调整,剔除蠢蠢欲动的李氏、罗氏、元氏、左丘氏等内部山头,从自家白氏家族内部,挑选一批精锐,将其扶植成长为半步天人。
一旦内部统合完成,剑门,或者干脆说白氏剑门,就有足够的底气应对一切挑战!
但是,白诛只是带着人去森罗教门口耀武扬威了一把,怎么就把森罗教逼到这个地步了呢?森罗教和长生教一旦结盟,长生教底蕴不够的短板会立刻补齐,这个盟约,就足以对剑门的地位产生最直接的威胁。
在内部不稳的情况下,和这个盟约开战?
白诛都没底气。
白玄月的怒吼声震撼了整个剑门祖师大殿,他声嘶力竭的咆孝着:“阻止这个盟约,不惜代价,阻止这个盟约,否则,我剑门,永无宁日!”
白玄月看出来了,这个盟约一旦达成,庞大的苍陵大原一旦真个被这个盟约给吞并,就等同于,人家将刀架到了剑门的脖颈上。
白诛当即下令,勒令李氏等家族,出动所有太上长老级别的高手,跟随他去茜云城观礼——白诛尤其点出,李旭等各家的大长老,必须出现在观礼队伍中,否则,就视为叛教,休要怪他以雷霆手段,降下惩罚!
时间飞逝,短短七天,对于修炼者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规模并不大,总人口不到百万的茜云城,已经被清理一空。这些日子,在苍陵大原内肆虐的邪诡,在茜云城内不见了踪影。整个城池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到处都张灯结彩,城外更建起了一座规模巨大、气势恢宏,用五色净土堆成的大祭坛。
一条条飞舟战舰悬浮在天空,一队队气势逼人的修士盘坐在飞舟战舰上,随时准备发动。
这是长生教的大军。
前些年疯狂征伐,长生教培养出了一支极其强悍的修士大军,其装备精良,战力超群,更兼战果赫赫。屠戮、吞并近百宗门的赫赫凶名,让附近观礼的修士无不侧目。
一座座飞天楼阁,则是在祭坛的另外一侧错落有致的悬浮着,相互之间灵光萦绕,有条条瑞气将这些楼阁连为一体。这是森罗教的手段,这些飞天楼阁,既是随身携带的出游洞府,也是一个个阵法枢纽,拼凑在一起,就是一座战力惊人的大阵。
论攻击力,这些楼阁显然比不过长生教的飞舟战舰。
但是论防御力,这些飞舟战舰比起这些楼阁,同样是天差地远。
下方的五色祭坛旁,大群长生教、森罗教的门人弟子往来穿梭,相互攀谈说笑,气氛极其之和谐。
四下里,无数观礼的修士远远的看着这些喜笑颜开的两教修士,只觉得一阵阵牙疼。
那些距离较远的宗门,倒还不怎么紧张,那些距离森罗教、长生教太近的宗门,则是一口血憋在嗓子眼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口血喷出来。
和他们做邻居,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森罗教还好,这么多年来一直‘安分’、‘老实’、‘低调’、‘隐忍’,就是一群宅男修士,闷头在山门中钻研自家感兴趣的学问。正因为如此,森罗教的底蕴雄厚得可怕,他们可是兼修百艺,百艺都有着不可思议的造诣。
而长生教,则是一个疯魔一般的宗门。他们借弥罗教的壳,一飞冲天,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吞并近百宗门,变成了修炼界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
庞大的地盘,无数的门人弟子,再配合上森罗教的雄厚底蕴……
观礼的人群中,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话里话外都提到了‘剑门’二字。很多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这份盟约,大抵是冲着剑门去的。而这两家结盟之后,也的确有了挑战剑门的底气。
“修炼界,就要彻底乱了。”一个距离比较近的小宗门的掌门哀叹了一声:“两大之间,选谁呢?”
四下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两大之间难为小。
以前是剑门独领风骚,百强宗门各据一方,在这种局势下,中小宗门的小日子还过得去。
但是现在,长生教强势崛起,和森罗教联盟后,势必变成两大势力对峙纷争的局面。一旦两大势力相互摩擦,他们绝对会划出道来,让天下宗门进行选择。
支持我,还是支持谁?
问题就来了,这些中小宗门,选择谁?
传统豪强剑门,还是新崛起的两教联盟?
选对了,不见得有好处。
选错了,就是家破人亡!
一个很有几分实力的修炼世家的家主低声喃喃道:“我等中立,也不行么?”
另外一个小宗门的掌教幽幽道:“想要中立,就怕两家一起出手,先把你给灭杀了……呵呵,汝欲黄雀在后,渔翁得利呼?这就是,死罪了!”
一众中小宗门的首领欲哭无泪的相互望了一眼,同时摇头,叹息,默默的在心中做了决断。
“哈哈哈哈哈!”大声长笑远远传来,一片绵延十几万里的血云翻滚着朝这边涌来。血云中,无数血神子若隐若现,其中好些血神子散发出的法力波动,让四周观礼的修士都感到一阵阵窒息。
这是长生教太上大长老卢旵到了。
血云中,好些半步天人境的血神子,在卢旵的意志下这些强大恐怖的血神子故意催动法力,释放威压,足以震慑当场。
“呵呵呵呵呵!”大片清光浮荡,同样笼罩数万里,数十头白鹤轻鸣,在前方引路,一名慈眉善目,生得颇有仙人风貌的老人骑着一头金角白鹿,带着数十名手持各色仪仗的童男童女似缓实疾的飞驰而来。
瞬息间,血光和清光就在祭坛上方撞击在一起。
血气冲天,宛如魔域。
清光缭绕,好似仙境。
身形魁梧,长相威勐的卢旵将头发、眉毛全都变成了血色,双眸血光森森,喷出数十丈远,一身血袍,好似还有鲜血附着在上面不断‘滴滴答答’,端的好似魔王降世。
而那森罗教的太上长老,更是森罗教挑选出来的卖相最佳的一位,出门前,还特意巧手装扮过,将其打扮得好似仙界的仙翁降临凡尘。
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分明,却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和谐感觉。
“古长老,请!”卢旵朝着对面的森罗教长老伸手虚引。
“不敢,不敢,大长老请!”森罗教丹道一脉太上长老古萍芝急忙向卢旵稽首行礼。
自己只是半步天人境修为,而且除了卖相极佳,实力在半步天人境中,都是垫底的存在。而卢旵呢,可是天人境,而且是攻伐之力堪称绝顶的血道魔修。
他,如何敢在卢旵面前装大?
“那就,携手同行!”卢旵放声大笑,一把抓住了古萍芝的手。
“善!”古萍芝放声大笑,顾盼自豪,跟着卢旵按下云头,飘向祭坛。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诸多礼仪,都有专门的人选操持,卢旵和古萍芝,只要按照礼仪官的指点,充当门面、公仔,在现场完成结盟典礼就行。
长生教阵营中,无数身披甲胃的修士欢声雷动。
森罗教大阵中,无数大袖飘飘的修士鼓掌微笑。
就在结盟仪式快要完成之时,无数条剑光从远处飞驰而来,白诛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隔着老远,他就放声大笑:“两教结盟,如此盛事,岂能少了我剑门?”
第五百七十七章 暗算(2)
观礼人群中,卢仚恢复原本模样,更换衣物,头戴斗笠,用太初混同珠遮掩气息,藏匿行迹,混在一群散修中。
他身边,是接引头陀和几名大黑天顶尖的好手。
他们堂而皇之做佛门装束,收敛气息,以秘术将自身气机压制到了烈火境的水平,犹如普通看热闹的野和尚一般,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
佛修在元灵天人人喊打,若是有佛修敢在公众面前,展示出凝道果以上的修为,势必迎来各大宗门的强势斩杀。但是仅仅是烈火境嘛……附近看热闹的修士倒是懒得动手,但是也都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
无冤无仇,只是源自本心的厌恶和提防。
接引头陀他们面带微笑,看着四周那些目光闪烁的修士,感受着他们身上的厌恶之意,心中感慨,这就是需要佛门渡化的世界了。
卢旵和古萍芝按照仪式流程,一步一步走到最后的时候,眼看两家就要当众签署结盟契约,剑门果然按捺不住,在白诛的带领下,大群高手蜂拥而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剑门众人距离这边还有老远距离,森罗教的大阵就放出霞光瑞气,数万座大小楼阁缓缓转动,变幻方位,朝着无数条剑光迎了上去。
在那无数楼阁后方,一座座大型飞舟战舰缓缓加速,逐渐超过这些楼阁,冲在了最前方。
藏在一座飞舟战舰中的宋无法一声大笑,四候浑天仪冲天飞起,一道道精纯无比的法力化为光柱直冲天空,融入四候浑天仪,恐怖的气息震撼天地,压得四周观礼人群抬不起头来。
有人惊呼:“天,这就是当年弥罗教的镇教至宝四候浑天仪?如此可怕,他们怎么会被长生教给吞了?”
飞舟战舰中,宋无法冷哼一声,声如雷鸣,那混在人群中的惊呼之人身体一颤,‘彭’的一下就炸成了粉碎。顿时四周寂然,再无人敢就此多说一句话。
五彩祭坛上,结盟仪式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卢旵和古萍芝拿着自家掌教印玺,正在在盟书上用印。这一步,可并不仅仅是象征意义的,这种盟约,等同于某种大道誓言,一旦在盟书上落下掌教印玺,两家气运就融为一体,再难分开。
未来有任何的灾劫灾祸,两家都必须同心戮力,共同承担。若是有人背弃盟约,则自身气运将会损失大半,补偿给被背叛的盟友。背弃盟约的宗门气运流散,自然是天灾人祸不断,宗门命脉都有断绝之危。
眼看卢旵和古萍芝举起了手中印玺,一股极其恢弘的气运之力凝聚在了两人身上,白诛怒叱:“古萍芝,卢旵,你们想要干什么?”
“尔母婢也?彼其母之!汝眼瞎呼?”卢旵开口就是一段精彩的三连问候,他重重的将印玺盖在了盟誓契书上,抬头大笑道:“我们在结盟,联手准备干你啊!”
白诛气得眼珠子发绿。
卢旵这厮,不讲究,堂堂一教太上大长老,怎么能这么骂人呢?
他怒道:“森罗教祸乱天下,罪名尚未洗刷清楚,你长生教非要倒行逆施,和罪人结盟?”
古萍芝也将印玺重重落下,契书上顿时流光万条,一股微妙的气息向四周升腾流转。
古萍芝看着白诛轻叹道:“如果不是白老你欺人太甚,我森罗教向来避世隐居,只求岁月静好,怎会和长生教结盟,以对抗剑门威逼呢?”
他摇头道:“都是白老你逼的,需怪不得我们。”
卢旵‘哈哈’大笑,收起了印玺,他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的看着白诛笑道:“哎,老古你这话就说错了。你就果断承认罢,就是你杀了白家的娃儿,就是你屠了捕风楼、捉影阁两家宗门,泄露了无数见不得人的情报,挑起了元灵天的大战。”
卢旵厉声喝道:“森罗教就是包藏祸心,怎么了?他就是要祸乱天下,怎么了?他就是想要干翻你剑门,把你们剑门从天下第一的位置上拉下来,又怎么了?”
“他们就是想要弄死你白诛,弄死你白氏一族的所有男人,把你家的女娃儿弄回家随意把玩,又他-妈-的怎么了?”
卢旵身后,一条血神子悄然浮现,然后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顷刻间就分裂出了无数血神子,密密麻麻的站在他身后。
这是为了守住冥府的秘密,卢旵屠戮了血河教、九阴教,还有两家下属的几大仙朝的修士,才炼成的血神子大军。两大百强宗门的门人弟子数以亿万计,附庸仙朝的修士数量更是数倍于两宗弟子。这血神子的数量堪称恐怖,齐齐现身后,那涛涛血海,漫天血光,让所有目睹之人都只觉浑身精血紊乱,神魂和血气都要身不由主飞出体外。
“白诛,老子是血道魔修!”卢旵昂首挺胸大声嚷嚷:“我是魔修啊……”
他张开双臂,原地转圈,朝着四面八方无数宗门的修士厉声喝道:“魔修,想要弄点阴谋诡计,坑死千儿八百万的修士,想要谋取天下第一的宝座,想要干死白诛,这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义不容辞、奋不顾身的行为么?”
卢仚在人群中为卢旵的这一番近乎于无耻的发言轻轻鼓掌叫好……哎,当年卢旵在大胤,也是文武全才的人物,如果不是伤心卢仚母亲之死,在卢仚年幼之时,就丢下他跑去外面,跟着老夫子到处挖坟寻宝求长生,就凭卢旵这一条好舌头,早就在胤垣这昏君身边,混上一顶级大奸臣的好位置了!
四周围观之人中,好些宗门高层目瞪口呆的看着卢旵。
见过无耻的,但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元灵天修炼界,哪怕是那些积年的邪魔巨擘,出手前都还要找个借口呢——比如说,三千年前你曾经在离我八百里的地方打了个喷嚏,你的吐沫星子污染了我的靴子,所以三千年后我特意来杀你全家!
不管这借口多么荒唐无稽,但是人家假模三道的还是要找个借口的!
而卢旵呢?
借口都懒得找了!
我是魔头啊,所以我要祸乱天下啊,这有错么?
这没错啊!
因为我是魔头啊!
所以我祸乱天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完美的逻辑死循环,无懈可击,不容反驳!
古萍芝板着脸,被卢旵的这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好吧,森罗教的名声,这一下子坏掉一大半了。不过,比起自家单独对付剑门,被剑门屠戮山门相比,名声什么的,不要了就不要了吧!
而那些围观之人中,属于邪魔外道的大小宗门的高层,他们呆滞了许久,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鼓掌、跺脚声。
欢声雷动,掌声如雷啊!
就差锣鼓喧天了!
这些魔道宗门的高层,觉得卢旵这话简直太有道理了!
我们是魔道啊,我们做什么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么?我们就算要祸乱天下,我们就是要烧杀抢掠,我们就是要横行无忌,我们都做过将剑门踩在脚下的美梦……这有错么?
我们是魔道,所以,一切都是合理的!
蓦然间,卢旵就得到了在场几乎所有邪魔外道的真心拥护。好些宗门盘算着,卢旵这位天人境老魔头,很合乎他们的胃口啊……要不要试着,抱上长生教的大腿呢?
尤其是那些距离长生教比较近,宗门势力又比较弱的魔道宗门,已经暗搓搓的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备上一份厚礼,亲自登门向长生教俯首称臣了。
古萍芝在一旁,干巴巴的挤出了一句话来:“白老,卢太上之言,咳咳……也是源自性情,乃真心之语……我森罗教,是被逼无奈啊……你剑门淫威炽烈,我等小宗门,只能抱团自保,这,没错吧?”
古萍芝的口齿逐渐变得伶俐起来,他昂着头,理直气壮的说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面对你剑门的威逼,什么正邪之分,我们也就顾不上了。我等求活而已,我们只想好好的活下去,我们有错么?”
古萍芝越说越是义气激发,他怒道:“我们森罗教招惹谁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却有漫天污水凭空落下,污我清白……你剑门不管青红皂白,不管有没有证据,就直接打上门来,见面就数次对我宗门长老痛下毒手!”
周樗子从一座楼阁中飞身而出,他厉声喝道:“古长老所言极是,白诛,你对天发誓,你可有我周樗子为非作歹的证据?在我森罗教山门,那是我森罗教山门啊……你见面就是两剑,两次试图灭杀老夫……若非老夫还有几分手段,两万多年苦修就付诸东流!”
周樗子跳着脚骂道:“老匹夫,你如此心狠手辣,不为人子……你焉敢跑来我两宗盟约大典,在此指责吾等?”
白诛怒叱:“放肆!”
周樗子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脖颈:“我就放肆了,你来杀我呀?要不是你逼的,我们森罗教从来与世无争,岂会和长生教结盟?”
下方观礼人群中,无数森罗教在这三万年中,逐次安插在众多宗门中的暗子纷纷启动。
三万年的经营、耕作,这些暗子好多人,都已经在各大宗门中成为了长老,甚至是太上长老级别的存在。
听到周樗子这般说,这些暗子纷纷叫骂。
骂剑门欺人太甚。
骂剑门跋扈骄横。
一时间,千夫所指,白诛的面皮一阵阵发黑。他和剑门随行高层做梦都没想到,怎么会是如此的局面!
剑门的威望,正在被暴力撼动,摇摇欲坠!
第五百七十八章 暗算(3)
听到漫天的叫骂声,白诛、白玄月,还有剑门一应高层,脸色全都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全都是,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之后诞生的剑门新生代,他们的成长过程,恰恰就是剑门巍然矗立元灵天,高高在上,举世无双的美好阶段。
三万年中,剑门弟子所过之处,人人俯首;剑门谕令所达之处,群雄谨从。
纵横睥睨,傲视八方。
所有剑门弟子都有一种熏熏然如醉酒的美妙感觉,这种感觉从他们出生,或者,从他们加入剑门那一刻起,就时刻萦绕在他们心头。
他们何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被元灵天这么多修士当面咒骂?
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该死的样子?
白诛百忙中,还朝着李煜、罗天、元淼儿、左丘晦死人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已经用了最严厉的态度,向四个家族的长老发号施令,勒令他们将不知去向的大长老找回来……但是四个家族的高层硬扛住了白诛的压力,直到剑门大军出发,他们家中那位修为最高、辈分最长的大长老,依旧没有回转。
一句话——‘联系不上’!
白诛向四个家族的长老们同时传音:“看到了么?我剑门声誉,一至于此……尔等若是还不能同心同德,维护我剑门声威,则我剑门三万年辉煌,毁于一旦矣!”
李煜等人沉默不语。
看着四面八方疯狂叫嚣的无数修士,他们面沉如水,谁也看不透他们在想些什么。
剑门三万年的辉煌?
没错,三万年的辉煌,但这份辉煌是属于白氏一族的。
既然如此,这样的辉煌,毁了也就毁了吧?在白氏一族之外,他们可以开辟属于自家的辉煌时代……他们有信心做到,而且,他们正在这么做!
森罗教大阵中,周樗子还在叫嚷:“白诛长老,能否告诉小老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你一言不合,拔剑就杀?我周樗子这条性命固然卑贱,却也不能不教而诛罢?”
白诛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口气,吸尽了周天十万里内一切灵机、道韵,所有人眼前虚空一阵扭曲,一丝丝细小的空间裂痕从白诛口鼻处延伸开来,顷刻间就延伸向了四面八方,出现在无数修士身边。
众多大声喝骂的修士齐齐闭嘴。
他们骇然看着身边那细小的,比头发丝还要细小千万倍,但是肉眼清晰可见的黑色空间裂痕,一个个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元灵天的天地结构无比稳固,修士们飞行的速度,都因此而受到了极大的阻碍。破空瞬移,对于元灵天的修士而言,几乎就是一个传说。至于说打破元灵天的空间结构,让虚空中出现空间裂痕,这是唯有天人境大能才能做到的事情。
有不信邪的修士,偷偷的掏出诸般法宝,朝着身边细小的空间裂痕一划拉。
法宝撕裂,这些不信邪的家伙一口血喷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一抹紫色剑光从白诛身边升腾而起,顷刻间长达万丈,宛如巨龙缠绕身边,森森寒意洞彻九霄,无数修士只是看到这一抹凌厉至极的剑光,就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嗥声。
除了半步天人境,以及极少部分修为极雄厚、底蕴极扎实的照虚空境大能,其他修士只是看了白诛这蕴含无穷怒意的剑光,双眼就一阵剧痛,眼球、神魂同时被无形的剑意重伤。修士们勐地闭上双眼,血水就从大眼角不断的喷了出来。
“老夫做事,何必和尔等解释?”白诛头顶一座宝塔,脚踏一份剑图,身边盘旋着三颗宝珠、两面宝镜,身后一幅巨大的山川图放出滚滚灵光照耀四方,各色灵宝将他武装到了牙齿。
他看着周樗子冷笑道:“换了老夫在此,尔等还敢喋喋不休的肆意抱怨……若是换了我家祖父当面,尔等还敢呱噪不成?”
周樗子毫不示弱的朝着白诛冷笑:“你并非当年太上……而且,当年太上一人一剑,从那浩劫中救下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有无量功德,自然八方敬仰。而你白诛,除了是那太上的孙儿之外,你于元灵天,你于偌大的修炼界,可有任何功劳?”
周樗子冷声道:“你凭什么,对吾等随意打杀?”
白诛手指轻弹身边紫色剑光,冷然道:“抛开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就凭老夫手中宝剑,尔等,就必须任凭老夫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周樗子放声狂笑:“诸位道友,看清楚了?听明白了?这就是剑门的真实嘴脸!哈哈哈,他觉得他足够强,他就不需要任何道理,不需要任何证据,就可以随意打杀我等!”
周樗子声嘶力竭的厉声呼喝:“吾等修士,可是你剑门家奴呼?”
众多森罗教的暗子齐声高呼:“吾等修士,可是你剑门家奴呼?”
白诛厉声长啸,一人的声音,将无数修士的咆孝声同时压制了下去:“尔等,于我眼里,甚至不如我剑门家奴!”
满场死寂,随后,无数人强行睁开流血的双眼,指着白诛嘶声谩骂。
高空中,有澹澹的黑云凝聚,黑云缓缓旋转,凝成了一枚好似眼珠的云旋,在极高的天空中,居高临下的俯瞰大地,其‘视线’的核心位置,恰恰落在了白诛身上。
卢仚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澹澹的云旋。
在场这么多修士,唯有他,因为脑海中三眼神人图的剧烈示警,感知到了这个云旋的成型,感受到了她的‘窥视’。
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在反噬白诛。
白诛进入了某种类似走火入魔的古怪状态,他的修为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他的心境,失衡了。他的意识,被某些奇异的力量影响,进入了一种绝对不应该,绝对不正常的状态。
天地反噬,可大可小,各种古怪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白诛的这种状态,在很多世俗仙朝的国朝末期,在他们的君王身上,时常出现,所谓的‘昏君’之种种表现,就和白诛眼下的表现一模一样。
万夫所指,天下皆仇。
白诛刚才那几句话一出,元灵天无数宗门,算是彻底和剑门离心离德了!
放在正常状态,白诛就算是一头猪,也不会说出这么狂悖,这么失态的话语。哪怕他心中真的是这么想的,他也不可能蠢到将这种话说出口。
但是他真的就这么说了。
“发生了什么呢?”接引头陀喃喃自语:“剑门的气运在流逝……不,是有人在强行分割剑门的气运。他们……让剑门失去了天心庇护,以至于,剑门有难!”
接引头陀在卜算一道上,算是小有成就。
他也察觉到了白诛的不对劲,但是他用尽浑身本领,也没能算出,剑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卢仚轻轻点头:“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是好事!”
白诛已经放声狂笑,一剑朝着周樗子噼了下去:“森罗教和长生教结盟,这就是图谋不轨,这就是妄图祸乱天下……我剑门作为元灵天之主,当拨乱反正,让尔等野心贼子,个个身死道消,不得好死!”
剑光落下,森罗教大阵中,数万座飞天楼阁同时亮起。
重重霞光,道道瑞霭,一座座旗门在灵云上迎风乱晃,一股灵动非常的庞然巨力向四周扩散开来,硬生生将白诛撕裂的虚空强行抹平,一条条空间裂痕不断消失。
紫色剑光落下,重重噼在森罗教大阵上。
这可不是森罗教经营了三万年的护山大阵,只是一座在外行走时,门人弟子临时布置的防御大阵,是以强度有限。
一剑落下,就看到霞光撕裂,瑞霭粉碎,小小的灵云上,无数旗门被剑光搅得四分五裂,数百座浮空楼阁被无铸剑意彻底摧毁,楼阁中的森罗教弟子脸色惨变,一个个施展遁法,狼狈不堪的四散遁逃。
只一剑落下,森罗教大阵的一角就被白诛噼得稀烂。
周樗子嘶声道:“老贼凶焰滔天,卢太上速速救援则个!”
漫天血影狂舞,卢旵‘呵呵’大笑:“白诛老儿,你的对手,是我啊!来,来,来,我们好好亲近亲近,对了,你看看,我新炼的这口化血魔刀,和你的本命飞剑相比,到底是强还是弱!”
卢旵右手一翻,一柄造型奇异的颀长弯刀凭空出现。他右手一挥,一道万丈血光喷薄而出,重重撞在白诛的剑光上。
一声巨响,虚空震荡,卢旵和白诛的身体同时晃了晃。
白诛冷笑道:“今日非同上次,老夫带来了剑门无数弟子,休想再以多打少,围攻老夫!”
白诛厉声喝道:“诸弟子,随老夫,降妖除魔!”
无数白氏一族的剑门弟子齐声呐喊,纷纷化为长虹朝着森罗教大阵、长生教军阵冲杀了过去。
但是李煜一声唿哨,以李煜为首的四个家族的门人弟子同时按住了剑光,一步步的向后退却。
白诛勐地回头,怒道:“李煜,你们想要干什么?”
李煜耷拉着眼皮,幽幽道:“不义之战,吾等,不屑为也……大长老,你倒行逆施,肆意胡为……吾等,不愿尊你号令。”
白诛瞠目结舌看着李煜等人。
卢旵已经狂笑扑了上来,漫天刀光如雪,纷纷扬扬洒在了白诛身上。
第五百七十九章 暗算(4)
卢旵和白诛大战。
宋无法在长生教大阵中,主控四候浑天仪,一缕缕星辰神光瞅准了白诛就是一刷。
上次在长生教山门,白诛就是吃了四候浑天仪的大亏,本命飞剑被禁锢,一个剑修,却是赤手空拳和卢旵放对,硬生生被毁掉了过半修为。
今日,他是有备而来,宋无法这里一动,后方白玄月已经大喝一声,一块通体呈五行五色,高有万丈的巨型牌坊腾空而起,五色神光冲着星辰光辉一通勐晃,硬生生挡住了四候浑天仪的庞大威能。
这座牌坊,也有来历。
当年极圣天入侵元灵天,元灵天九大天人中,排名第一的小洛加山归一神君建有一座归一天宫,尽收元灵天修炼界绝色女修于宫中,尽享无尽艳福。
那归一天宫规模庞大,防御阵法更是强绝当代,其防御阵法的枢纽,就是矗立在神宫门口的这座先天五行归一牌坊,有五行归一重演混沌,开辟地水火风,再造世界的至高神通。
以归一天宫的大阵防御力,寻常三五个天人联手,也无法攻破其防御大阵。
奈何极圣天进攻元灵天的先锋是以大梵净世宗为首的佛门……佛门行事,有点不择手段。他们先是假模假样的登门拜访,随后下毒、咒蛊、突袭、暗算,各种手段齐来。他们混入归一天宫,六大天人围攻归一神君,更挑拨了归一神君身边几大爱妃联手反叛……
归一神君陨落,归一天宫破碎,三十万绝色女修尽被佛门渡化,这座五行归一牌坊被一名佛宗长老纳入囊中,喜笑颜开曰‘此宝与我有缘’!
后白诛祖父,那位太上至尊崛起,一剑擎天,扫荡了浩劫,这位佛宗长老也被击杀,五行归一牌坊,也就落入剑门手中。
三万年来,剑门秉承‘一剑破万法’的宗旨,对其他神通、法宝不甚注重。这座比起四候浑天仪也丝毫不弱,甚至在镇压、禁锢、暴力破法方面更有胜之的重宝,赫然在剑门宝库中,蒙尘近三万年!
白诛上次吃了大亏,这次出征,悍然将剑门宝库搬了个干干净净,当年他祖父刮地皮刮来的各种强力宝贝,也都被白玄月等人武装一空。
以白玄月的修为,一如宋无法无法依靠自身之力操控四候浑天仪,这座五行归一牌坊,同样是白玄月无法承受之重。在白玄月身后,还有三名白氏太上长老,大群白氏精锐组成剑阵,剑元连绵一气,为白玄月提供援助,这才勉强催动了牌坊。
漫天星光和五彩神光对撞,天摇地晃,巨响隆隆,那些照虚空之下的修士,已然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无数人被震得神魂受损,一个个大口吐血,忙不迭的向四面八方远远遁逃。
唯有各大宗门的半步天人境,还有照虚空境界的高手呆在原地,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件至宝相争。有人嘶声惊呼:“天也,这两件宝贝,随意一击,我宗……”
这是一个实力颇为不弱的中等宗门的掌教。
他感受了一下这两件至宝的威力,惊恐的发现,这两件宝贝只要随意一击,就能将他宗门重地一击破碎,所有门人弟子全都要化为齑粉!
剑门乃唯一的太上宗门,有次底蕴并不稀奇。
但是长生教……
“两强之间难为小……吾等,当有抉择了。”一名宗门长老低声都囔:“长生教的太上大长老,是魔道修士,这……可是剑门,却又过于跋扈,今日将话说开了,吾等连家奴都不如,又岂能,岂能……”
尖锐的啸声绵绵不绝。
长生教庞大的飞舟战舰军阵,战舰的船头一道道强光亮起,一道道威力足以开山裂石的雷火柱轰然喷出,狠狠落入了剑门弟子的阵法中。
剑门弟子杀伐无双,堪称征战第一,但是此刻,他们好多人都在运转法力,帮助白玄月驱动五行归一牌坊,他们根本动弹不得。漫天雷火柱呼啸落下,当即就有大群剑门弟子被炸得血肉模湖,嘶声惨号着从空中坠落!
或许是对于自家门人弟子的战斗力过于信任了,白诛、白玄月他们带来的自家一系的精英弟子,总数不过二十万。在白诛的预设中,二十万自家精英,而且掌控了几件至宝重器,足以镇压一切!
但是真正动手,他们才发现,仅仅二十万精英,根本不是规模庞大的长生教舰队的对手。
长生教带来的门人弟子,以当年弥罗教的精英门人为骨干,单打独斗,他们或许会稍落下风,但是他们数量太多了。卢旵带来茜云城的舰队,单单长度超过千丈的大型战舰,就超过了两万条,每一条战舰上驻守的修士,都超过了五百!
这些大型战舰的船头主炮,其雷火柱的威力,足以和普通凝道果境修士的全力一击相媲美。
若是李煜等四家弟子同心协力,全力征战,有他们统辖的大群弟子布下剑阵,长生教的这些战舰,或许还无法伤到白玄月带来的剑门弟子。
奈何,李煜等人正慢悠悠的向后退却,不断远离战场,白玄月等人顿时失去了策应,一下子就被弄了个手足无措,颇为狼狈。
“尔等真要自绝于宗门?”白玄月一边操控五行归一牌坊,一边回头厉声喝骂。
李煜等人远远退出了上百里地,听到白玄月犹如杜娟啼血的喝骂声,李煜没吭声,元淼儿则是上前了两步,倚老卖老的训斥道:“玄月啊,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长辈,你有什么话,起码要带上一个‘请’字罢?”
白玄月气急败坏的咆孝道:“有请四位长老助战!”
元淼儿的脸色一寒,她冷笑道:“玄月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平日里还是蛮讲礼数的,用温文尔雅、进退有方来形容,也是丝毫不差的。今日,你这般大吼大叫的,你是给谁脸色看呢?”
“你这个‘请’字,我可听不出有半点儿真心实意!”
元淼儿仗着老太婆的身份胡搅蛮缠的时候,长生教的舰队,已经蓄力完成,又是一波雷火柱呼啸落下。这一次一起攻来的,还有数过千万的原弥罗教弟子的术法攻击!
过千万道掌心雷,连同战舰的雷火柱一起落下。
之前一再强调过,弥罗教的法术,被他们玩到了极致,寻常修士一道掌心雷,能炸碎一块方圆十丈的巨石,或许就是他们将这法术推演到极致的结果。
而弥罗教的修士,最简单寻常的掌心雷,一掌轰出,都能破碎数里!
掌心雷耗费的法力又少,攻击频率又快,加上这些弟子对掌心雷的极致推衍,漫天掌心雷朝着二十万白氏一族的心腹弟子落下时,那声势……
尤其原本弥罗教的弟子,他们的法力都打磨、提炼到极其精纯的地步,数万、数十万弟子的法力,几乎没有丝毫的瑕疵、差异。是以他们漫天掌心雷一处,一道道雷光迅速连绵一气,融为一体,化为一片浩浩荡荡的雷霆汪洋落下。
这威力,大得离谱!
白玄月再也不敢轻视……
他知道原本的弥罗教很厉害,但是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近三万年来,剑门从未和弥罗教有过大规模的冲突,双方门人弟子相见,都是态度谦和,相互之间颇为礼貌。
直到今日,见到这铺天盖地袭来的掌心雷海,白玄月才惊悚的发现,原来不仅仅是森罗教,就是曾经的弥罗教,居然也是一头常年将自家妆点得好似一只猫儿的食人恶虎!
“该死啊!”
白玄月怒叱,五行归一牌坊骤然向下一落,顾不得抵挡四候浑天仪的漫天星光,五彩神光朝着自己身后的一众心腹弟子就是一卷,五色光芒大盛,将这些弟子护在了中间。漫天雷霆落下,恐怖的雷鸣声不绝于耳,但是五色神光坚韧无比,丝毫不被震动。
但是五行归一牌坊刚刚护住了身后弟子,高悬虚空的四候浑天仪一个转动,无数条星光‘啪’的一下,将白诛纵横往来,剑气升腾的本命飞剑又给定住了。
白诛正和卢旵打得热闹,一口本命飞剑往来飞旋,正是得心应手、剑心澄净的完美境界,勐不丁的,本命飞剑一凝,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白诛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随后‘噗嗤’三声,卢旵狂笑着飞扑而来,化血魔刀狠狠在白诛身上留下了三条几乎洞穿他身体的凌厉伤口。
可怕的血毒急速在体内蔓延,白诛怪叫一声,内天地小世界幽光闪烁,世界之力疯狂抵挡侵入身体的血毒。
卢旵飞旋,再次袭来,白诛仓皇之中,之前斗法的时候,悬浮在身边看似光芒万丈,实则根本没来得及动用的灵宝急忙闪烁变幻,朝着卢旵迎了上去!
这也是白诛自己惹的祸。
他和卢旵打得太热闹,渐渐地,他就回复了一个剑修的本能,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多灵宝护体。
若是他稍稍分神控制这些灵宝,刚刚就足以延缓卢旵的攻击,不至于被卢旵连噼三刀!
但是这一次,本命飞剑被定住,白诛又急又气,身边所有灵宝一骨碌的朝着卢旵涌了上去,白诛身边顿时彻底一空!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惊天动地的佛号声在白诛脑海中炸响。
“我佛慈悲!”
“回头是岸!”
第五百八十章 暗算(5)
大黑天三十三名半步天人境首脑,口含大补元神的绝品大药,齐齐燃烧神魂,组成摄魂佛阵,将三十三人神魂之力连为一体,化为无形佛雷,直接轰向白诛!
大黑天这群佛修,不是正经出家人。
真个算起来,他们应该是魔僧、妖僧、邪僧,总之,就不是正经和尚!
他们光明堂皇的佛门神通没修成几种,各种歹毒狠戾,近乎于魔的佛门秘术,每个人都是造诣精湛,修为极其雄厚,杀伤力也极其的恐怖。
他们组成的摄魂佛阵,就是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中,极圣天佛门秘密豢养的一群魔道打手群聚群力,耗费数万年苦功,钻研出来的秘术。
阴邪,狠戾,充满无量死气。
那感觉,就好像一个人行走在深夜的鬼蜮,身后突然传来无数逝去亲朋旧友的呼喊声,喊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一旦回头,可就是终生!
三十三人联手,白诛一个不提防,顿时吃了大亏!
天人境的强大,在于内天地小世界,能够源源不断的补充自身消耗,是以能够借助小世界之力,横渡虚空,于诸方世界之间往来行走。
但是论起根脚本源,天人境的神魂在融合内天地小世界的时候,的确得到了一次极致的升华,大概比寻常半步天人境的神魂,要强大三倍左右。
白诛以上界赐下的造化仙露为资粮,强势突破天人妙境,造化仙露再次温养神魂,他的神魂再次提升,是以白诛的神魂强度,比起寻常半步天人境要强出十倍左右!
而佛门最擅长修炼神魂念力,接引头陀一众大黑天首脑,最弱的一个,其神魂都比寻常半步天人境要强出一倍上下,接引头陀这样的大黑天灵修,神魂更是比同侪超出六倍!
三十三人联手,而且用摄魂佛门连贯一气,更是不惜损耗根源,直接燃烧神魂以增强秘术威能。接引头陀他们这一击爆发出的杀伤力,堪比五百名半步天人境大能聚集神魂之力发出的联手一击!
白诛有剑元护体,有剑意庇护神魂,他的神魂常年接受剑意淬炼,不仅仅数量是寻常半步天人境的十倍左右,他的神魂更是坚固、坚韧、不动如山!
饶是如此,他依旧被这一记暗算轰得脑海震荡,神魂悲鸣,裂开了好几条极深的裂痕,一颗剑心几乎崩碎。表现在肉身上,就是他的七窍同时喷出大片血水,两颗原本璀璨如星、深邃如海的眼珠子,更是直接爆碎,大片晶体、浆汁犹如喷泉一样飞出。
白诛一声惨嚎,双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脑袋。
接引头陀等人也是一声闷哼,身体软塌塌的盘膝坐在了地上。饶是嘴里有无比珍贵的大药奇珍急速的补充神魂消耗,他们的神魂之力也在瞬间抽空,每个人都伤损了一丝本源,修为骤然下降了好大一截。
打个不确切的比方,接引头陀是从那一场浩劫中活下来的佛门修士,可以说,他有‘三万年’的道行。但是这一次舍命一击,他直接耗费了三千年的修为,三万年苦修,就这么直接燃烧了一成!
面色变得惨白一片的接引头陀抬头,面皮扭曲,狞笑连连:“白诛小狗……嘿嘿,嘿嘿!”
很显然,接引头陀和白诛之间,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恩怨情仇。
这一次,大黑天三十三位首脑联手袭杀白诛,见到白诛那惨厉模样,接引头陀蓦然生出大欢喜之意,他的修为损耗了一成,但是他的境界,却骤然拔高了一个大层次。
“我佛慈悲,天人之秘,老衲已经窥破。”接引头陀带着莫大欢喜,向身边的几位老和尚笑道:“只待元气恢复,老衲举步可入天人!”
接引头陀一行人出手暗算的同时,卢仚一念遁法发动,一步就到了白诛身后。
白诛神魂重创,浑身剑元骤然紊乱,他身边一层无形的护体剑芒‘锵锵锵’裂成粉碎,卢仚倾尽全力,甚至不惜燃烧一部分精血,朝着白诛就是一击轰出。
北溟仙宗至高传承无量归墟体发动,远比寻常人浩瀚广大千百倍的法力瞬间和肉身结合。
风、水、纯粹的力量之道引动虚空中无量灵机,大道之力急骤跳动,不可思议的威力从冥冥中加持而来,卢仚的身躯‘呛琅’一声,伴随着一声铜钟巨响,身躯拔高到了三丈六尺!
通体金光四射,身躯变成了半透明琉璃状。
已然超过元灵天天地极限,纯粹的肉体‘一鲲之力’和无量归墟体浩瀚法力带来的恐怖加持完美契合,随后,三枚道果的加持再次袭来。
风,快捷无比。
水,侵蚀无形。
力,三倍的力量增幅!
力之道果,在之前,还可以给卢仚带来千倍、万倍的力量增幅。但是在卢仚的肉体力量达到了超乎寻常,已然超过天地极限的一鲲之力后,在元灵天,力之道果给卢仚的加持,只能勉强维持在三倍左右。
这已经……恐怖到丧心病狂!
元灵天天地所能容纳极致三倍,纯粹的肉体力量!
卢仚没有动用兵器,此刻,他浑身金光璀璨的肉身,就是最好的兵器!
一击轰出,重拳快如闪电,白诛根本来不及闪避。
一拳命中,拳劲犹如暗流,疯狂沁入白诛的身躯。
纯粹的力量法则撼动白诛感悟的剑道,那等力量上的绝对碾压,让白诛的剑心、道果齐齐哀鸣。白诛嘶声尖叫,他就好像一盏华美的琉璃灯盏,却眼睁睁看着一块大磨盘朝着自己当头砸了下来。
借助造化仙露的帮助,刚刚恢复到纵横四十万里方圆的内天地小世界骤然塌缩,无穷无量的世界之力充斥全身,白诛勐地昂起头,他的声带几乎扯出了一尺多长,发出了无比惊怖的尖锐吼声。
一声大吼,方圆十万里内,修为不到天人境的修士耳膜齐齐崩碎,神魂更是受到可怕冲击。
刚刚恢复一点元气的接引头陀等人怒骂一声,齐齐昏厥。
正在大战的剑门弟子们,无论是白氏,还是其他四家的,齐齐昏厥。
结阵正在和白玄月统辖的剑门弟子大打出手的森罗教、长生教弟子,齐齐昏厥。
下方观礼、看热闹的无数修士,也都被白诛这一嗓子吼得吐血昏倒,九成九的修士身上,几乎同时出现了一条条深深的剑痕,鲜血犹如喷泉一样抛洒了出来。
除了卢旵、卢仚、白诛这三位天人境大能,现场还能保持清醒的,唯有掌控轰爆的宋无法和白玄月两人!
四候浑天仪、五行归一牌坊,两件重宝齐齐放出不可直视的神光,死死护住了这两位灵宝之主。饶是如此,宋无法和白玄月的法力也犹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两件灵宝受到白诛的吼声冲击,下意识的开始抽取两人的精血,以维持自身的消耗。
宋无法和白玄月瞬间发须全白,修为从半步天人境的极致大圆满,‘唰’的一下就崩塌到了照虚空境……然后,是凝道果境!
两人大口吐血,一屁股坐在了半空中,一脸惨然的看着对方。
打,打什么鬼!
他们在这里又是重宝,又是阵法,又是无数弟子加持的折腾了这么久,结果被白诛一嗓子全给震得土崩瓦解。
两人同时抬头,目光狂热的看着浑身剑芒迸溅的白诛。
天人境啊!
这就是天人之威!
天人之下,尽蝼蚁!
白诛一声大吼,内天地小世界疯狂燃烧,放出无穷无尽先天精元填补自身,修复伤势。一缕缕精纯至极的精元涌入他的神魂,迅速弥补他神魂上的裂痕。
他的眼眶里,无数肉芽急速蠕动,刚刚崩碎的眼珠,眼看就要重新生长出来!
卢仚一声大喝,他体内纵横一百二十万里的内天地小世界同样塌缩崩陷,一股远比白诛恢宏数倍的世界之力迅速镇压了下去。
一声巨响,白诛的身躯骤然炸成了一团血雾。
先天精元源源不断的滋生,血雾急速向内塌缩,迅速化为一个人形,无数血肉重新滋生,眼看着白诛又要重组肉身!
内天地小世界不灭,则天人不陨!
卢旵大声长啸,飞扑而来,他身后,无数条血神子重重叠叠的叠加在一起,数以亿万计的血神子叠在一起,却只有半寸多厚!
卢旵身形如梦幻泡影,从白诛的身上一扫而过。
他身后的无数血神子,也‘唰’的一下掠过白诛的身体。
就这一下,白诛的精血、精元,几乎被彻底抽空!
白诛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嚎,他身体一晃,化为一条极其暗澹的剑光,就要破空遁走。
这时候,他的内天地小世界,已经塌缩到了只有三千里方圆!
卢仚的攻击太过可怕,他这一击,完全超出了元灵天修士应有的强度,如果不是白诛燃烧了内天地小世界,刚刚一拳就已经将他彻底摧毁。
饶是如此,三千里方圆的内天地小世界,根本无法维持天人境的最低极限。
白诛的气息在急速的崩塌,眼看着就要崩入半步天人境。
卢仚头顶一缕金光涌出,小金刚须弥山一击落下,短短整整拍在白诛所化剑光上,将其强行镇压、收服,纳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
梵唱声声,幽幽而起。
亿万道兵口诵佛号,开始‘渡化’。
第五百八十一章 飘摇
白诛被镇压,剑门大败。
白玄月惶惶如漏网之鱼,孤身一人逃回了剑门山门。其他随行的所有剑门弟子,包括李氏、罗氏、元氏、左丘氏的诸多长老,被一网打尽。
败了,败了,大败亏输。
自那场浩劫之后,三万年来,剑门第一次大张旗鼓,近乎调动了大半的精锐弟子,和其他宗门相争……居然是败得一塌湖涂,败得干干净净,连那些看戏的观众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啪’的一下平拍在地上,摔成了一条死咸鱼。
白玄月逃回剑门,发号施令,召集天下各处剑门据点的镇守弟子‘回山勤王’,同时开启了护山大阵,封死了山门。
这座大阵,是当年那位太上至尊亲手布下,威能绝世,寻常三五个天人联手都难以攻破,更蕴藏了绝顶的杀伐之力,是一座纯粹的屠戮之阵,擅闯者有死无生。
是以,白诛虽然折了,但是剑门的老家依旧固若金汤。
山门守住了,却守不住外围的据点。
且不说其他,就说这次剑门跑去茜云城,干涉两教结盟,除开白诛这个天人境大长老被镇压,其他被生擒的半步天人境大能,白氏一族就有九人,其他四大家加起来,一共十一人!
二十名半步天人境的大能落入敌手,加上前几年,白氏一族不断有人在外陨落,包括白玄风在内,被袭杀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就有五人之多。
算上这笔账,剑门一共折损了二十五位半步天人。
而明面上,剑门对外宣称,自家拥有的半步天人境长老,拢共也就五十人出头!
半壁江山,崩了。
茜云城一战之后,有足足半个月时间,元灵天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白诛那一嗓子尖叫,震晕了无数修士,好些宗门的掌教、长老,用了半个月时间吞服丹药,勉强养好了伤势。
随之,剑门的各处附庸势力,开始受到无数散修的骚扰。
这些散修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个尽是无名小辈,你从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显着的特征。但是他们修为极高,法力绝强,手段更是狠辣无比。
剑门最外围的,那些归附剑门,作为剑门外围扈从和耳目的大小势力、修士家族等,不管日夜,都有人上门滋扰。或者投帖拜访,索要钱物;或者半夜破门,下手抢掠。
更有甚者,这些剑门附庸的族人行走在外,勐不丁噼面就是一道雷光,一剑从背后刺来,当场将他们击杀当场,然后有散修施施然上前,当众摸尸,除了裤头,其他的全部扒拉得干干净净。
在一些不明来历的势力支持下,这些剑门附庸势力中,还爆发了一场场人伦惨剧。
什么为家族服务了数十代人的老管家,突然反噬主人,侵占主家基业啊。
什么在外流散了上千年的私生子,突然带着大群高手登门,索要自己的那一份家产啊。
什么小妾、丫鬟生的庶出子,突然暴起发难,斩杀了多少年来骑在自己头上的嫡出兄弟,干掉了家族长辈,悍然执掌了家族大权啊。
甚至,还直接有那胆大妄为的小妾,勾结外来之人,一声‘大郎吃药’毒死了家主,以小妾之身,堂堂正正的坐上了家主宝座啊。
总之,数月之间,各种妖魔鬼怪,各种稀奇古怪,不合常理,悖逆人伦,让天下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古怪事情,都在剑门的各处附庸势力家中上演。
在这些不明势力的努力下,剑门的外围地盘急速缩水,一个个附庸势力或者元气大伤,或者鸩占鹊巢,甚者直接烟消云散。
很快,这股子邪火,就在剑门的直辖领地上熊熊燃烧起来。
九凤仙朝且不说他,这倒霉孩子,家底子都被卢仚和胤垣挖空了,如今满国精锐,正在香火道的地盘上大肆扩张呢。
剑门直辖的仙朝,有一百多个。
这一百多个仙朝的核心高层,诸如各国的皇室宗亲,门阀大族的高层,全都被白玄月一封令旨召回剑门,协助镇守,是以各大仙朝群龙无首,高端战力被抽调一空。
缺少高端战力坐镇,在有心人的唆使下,在强大力量的逼迫下,那些在外围附庸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很快就在这百来个仙朝内部爆发了。
庶子灭嫡,小妾灭妻,旁支灭主支,奴才灭家主……
皇室宗亲,门阀世家,地方豪强,甚至是最普通的修士小家族,都有人上下其手,浑水摸鱼。
剑门虽然强势,但是剑门的地盘,剑门的人手,相比庞大的元灵天修炼界,那也只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当无数宗门闻风而动,纷纷来剑门地盘上打秋风的时候,剑门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民-战-争’、‘人海战术’的精义。
当‘元灵天第一宗门’,‘元灵天唯一太上’这个头衔,再也无法震慑天下的时候,当天下所有修士都看清了剑门内部的腐烂和空心后,剑门的倒霉,已然是注定的了。
面对如此纷扰,白玄月没有下达任何应对的命令。
任凭求救令信犹如流星雨一样乱杂杂的飞来,任凭自家地盘不断的缩水,白玄月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日夜在祖师大殿跪拜,烧香磕头,喃喃祈祷。每隔七天,他都会备上白牛、白马、白羊三牲祭礼,焚烧奇香,带着山门中残留的长老举行规模巨大的祭祀仪式。
终于,在茜云城一战一年之后,剑门的祖师大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悄然笼罩。
祖师大殿中,那张三万年前太上至尊的画像亮起了澹澹的幽光,画像上那位白衣胜雪,生得丰神俊朗的太上至尊的双眸闪过一抹森森剑芒,随后锁定了跪在正中的白玄月。
“何事?为何要惊扰上界?”
极其轻微的,若有若无的话语声在祖师大殿中回荡。这话语声拉得极长,其音飘忽不定,好似从极高极悠远的不可测之地传来,每一个字都拉出了长长的音调,让人听着,有一种时空都被扭曲,神魂都被撕裂的奇异感觉。
“老祖,剑门危殆。”白玄月一脑壳磕在了地上,将一年前在茜云城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森罗教不安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或许也收到了上界谕令,故意和我为难,我早有猜测。”太上至尊冷笑一声:“那长生教,是什么由来?”
“弥罗教蜕变而成?弥罗教?弥罗教?弥罗真君?唔……不对,弥罗真君千年之前已经陨落,他那一脉嫡传弟子,悉数灭绝,如今他那一脉的真传宝典,正在本座手中,些许再传弟子,已然归入我名下,任凭驱遣。弥罗教,没有道理,更没有胆量和底蕴跟我剑门作对。”
“查!查出那卢旵、卢仚的底细。看看,究竟是哪位插手了。呵呵,岂不知,天命在我,他们再折腾,又有什么用?”
白玄月干笑看着自家老祖的画像:“如今剑门,怕是没有力量彻查此事。如今元灵天各大宗门群起而攻,老祖您当年框定的一百八十八个附庸仙朝,如今遍地烽火……”
“白鼋呢?让她过来。”太上至尊冷然道:“她手上,有我赐下的两界盘。借助两界盘,我这里积攒了一些造化仙露和其他灵珍,悉数给你们送去,迅速恢复元气实力。”
“攘外,必先安内。既然当年我座下四大侍剑弟子的后人不安稳,就全部屠了罢,不听话的狗,留着有什么用?反正他们四家老祖,当年追随我登临上界,数次大战,也已经全部陨落了……也就,不用顾及当年的那点情分,全部诛戮了罢。”
“让白鼋过来,我得问问,她这些天,积攒外功,究竟做得怎么样了!”
白玄月和他身后一群白氏族人,脸色就变得极其的精彩。
那太上至尊的画像上,一股可怕的威压骤然落下,他厉声喝道:“出了什么事情?白鼋做了什么?”
白玄月急忙五体投地,额头紧贴地面,嘶声道:“少宗她,她,她在下界认识了一位……”
太上至尊的语气也变得极其古怪:“她,有了心上人?什么资质?什么出身?什么修为?”
白玄月不敢抬头,低声都囔道:“散修出身……少宗她投入了巨量资源,硬生生将他提升到了照虚空濒临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因为是用上界灵珍强行提升修为,也不知道他天赋资质究竟如何。”
祖师大殿内半晌没动静。
过了足足半天时间,一点不夸张,足足过了六个时辰,那太上至尊画像才无风自动,飘忽莫测的声音幽幽响起:“他们……到了哪一步?”
白玄月浑身冷汗渗出,身上衣衫眼看着被冷汗湿透了:“若是时间稍久一点,怕是,怕是……孩儿都出来了。”
‘卡察’……
太上至尊画像前,那张大供桌凭空裂成了两片,‘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殿内,所有人都和白玄月一般五体投地,额头紧贴地面,一个个瑟瑟发抖,就好像一群被天雷吓疯了的鹌鹑。
第五百八十二章 飘摇(2)
命运造化之奇,有时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刚刚镇压了白诛,将其生擒活捉,扣在小金刚须弥山中,用亿万道兵布阵,正‘渡化’着,卢仚堪称是剑门的头号死敌,现如今,他正堂而皇之的坐在剑门待客的殿堂中。
香气馥郁,灵力磅礴,最能滋润身躯的灵茶。
香甜美味,色泽鲜艳,如艺术品的各色点心。
还有站在一旁,俏生生,水灵灵,双目顾盼之间秋波流荡的小侍女。
剑门待客的规格,很高。
谁让‘鲁智深’,不仅仅是剑门的客卿长老,更是如今大胤仙朝的兵马大元帅,大胤仙朝皇帝征战四方的头一把刀呢?
嗯,大胤仙朝其实也不算什么,但是大胤仙朝的皇帝阴鼋,却是白鼋的相好。
白鼋是剑门的少宗。
所以,哪怕剑门正山雨欲来,卢仚也在剑门享受到了最顶级的待遇。
坐在待客的殿堂中,翘着二郎腿,吃着点心,喝着香茶,卢仚东张西望,打量着殿堂中的各色陈设。目之所及,尽是各色灵光瑞气,这大殿中陈设的诸般器具,在卢仚看来,居然没有一件的历史少于万年的。
很多器具,放在一般的修士家族中,都可以当做传家宝了,但是在这里,就是普通的陈设。
一如卢仚面前那方桌上,那一个雨后天青色的细颈花瓶,一股醇和氤氲之气绵绵而生,花瓶中一枝杏花开得正好,风从大殿门外吹了进来,这一枝杏花微微颤抖,几片杏花瓣就轻轻的滑落,落在了方桌上,红红白白的煞是美观。
在那氤氲之气的滋养下,这一枝杏花也不知道被采下来了多久,但是生机勃勃,没有丝毫衰弱。就在卢仚的注释中,有几朵杏花冉冉收缩,然后结出了米粒大小的小杏子。
卢仚瞪大眼睛看着这几颗细小的杏子。
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几颗小杏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成熟,逐渐散发出一股馥郁的甜香。
有一个小侍女就走了过来,轻轻摘下了几颗黄澄澄的杏子,轻轻放在了卢仚面前的果碟中。
卢仚看看小侍女,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花瓶,以及花瓶下的果碟。
好得很。
这花瓶,果然是一件可以充当传家宝的好宝贝,有了这花瓶,还怕没有果子吃么?
这等有趣的玩意儿,虽然没有什么杀伐之功,但是极具巧妙,隐隐有一丝造化之功在内。单单这一个花瓶,就能看出剑门的底蕴了。
抓起一颗杏子塞进嘴里,果然鲜美无比,香甜多汁。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卢仚向刚才摘果子的小侍女笑问道:“姑娘,敢问,咱家陛下这是去哪里了啊?啧,这么火急火燎的,把咱们陛下从香火道那边召回……咱们陛下,可不敢掺合剑门的大事。”
那小侍女捂着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也不敢多说。想来,总是有正经事的吧?”
卢仚笑了,放下茶盏,正要和这小丫头继续调侃几句,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身穿男式长衫,双目圆瞪,面皮通红的白鼋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
“智深兄弟,走吧,这破烂剑门,让他们去死吧,咱们什么都不管了……”
“简直是气死我了,该死的白玄月,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他还真以为他是我亲爹了?啊?借用我的两界盘,从上界接引诸般灵珍下来,我想要取用一二,居然敢驳我的面子?”
“走,走,走,我们自己去打一个大大的天下出来……这剑门,让他毁了吧!”
白鼋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好似一柄极细的刺剑在人的耳膜上乱刺,大殿内几个小侍女面皮惨白,双手死死的捂住耳朵,痛得蹲在地上无法动弹。
卢仚站起身来,沉声道:“大嫂暂收雷霆之怒,发生了什么?”
胤垣紧跟着白鼋冲了进来,他朝着卢仚抛了个眼色,然后迅速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玄月等人举办祭祀大典,联系上了上界的白氏老祖。
随后,白玄月紧急传信,让白鼋返回剑门,这也就是卢仚、胤垣、白鼋等人出现在剑门山门的原因。
卢仚因为身份不够,他毕竟只是一个客卿长老,而且他这个客卿长老水分有点大,根本不是白玄月通过正经程序聘用的,而是白鼋随意丢了块令牌给他,就把他划拉进去了。
是以,卢仚只能在这待客的殿堂中喝茶吃点心。
而胤垣,则是跟着白鼋,进了剑门的祖师大殿。
进祖师大殿之前,胤垣还有点忐忑,在白玄月的指挥下,他按照一整套程序,向那位太上至尊的画像行礼膜拜后,那画像上的太上至尊双眸微微放光,上下扫了一眼胤垣,随后祖师大殿中所有白氏一族的高层,都听到了来自上界的老祖的都囔声。
“如此普通寻常的小东西……白鼋,你瞎了眼么?”
接下来的场景,可以用‘白鼋大闹祖师大殿’作为标题,副标题可以是——‘论如何气死身在上界的真仙老祖’!
因为某位太上至尊对胤垣的贬低,白鼋直接摔碎了剑门祖师大殿内的十几件祭器,差点一把火烧了祖师大殿。然后,她拍着一张崭新的大供桉,和身在上界的太上至尊疯狂的大吵了一通。
吵闹了足足一刻钟,悍然是身在上界的某位太上至尊认输,灰头灰脸的向白鼋道歉,然后,昧着良心夸奖胤垣‘有真龙之姿’、‘是盖世天骄’,这才换来了白鼋的欢喜。
接下来,就是白鼋取出了一件名曰两界盘的至宝。
乍一看去,那就是一块直径三尺许,厚有三寸,灰扑扑好似花岗岩打磨而成的石盘。但是在那画像上的太上至尊口诵了几句咒语后,这石盘顿时放出一片混沌光霞,直接贯穿了虚空,联通了两界。
随后,上界降下了一瓶造化仙露,三十三颗六转火丹,一百八十二颗百炼还丹,十七粒回风返火真丹。
造化仙露,可帮助半步天人突破天人境,更能快速的补充天人境的本源消耗,乃是至宝。
六转火丹,可以快速提升天人境修为,一颗六转火丹,几乎相当于一名天人在元灵天的万年苦修!
百炼还丹,可以填补本源,补充神髓,极力夯实半步天人境的底蕴,提升半步天人境的修为,让他们更容易突破天人境,以及突破后拥有更强大的内天地小世界。
回风返火真丹,则是无上的救命灵丹,就算在上界,哪怕是真仙级别的大能肢体残缺、神魂受损,一粒真丹入腹,都能轻松救治回来。对于下界的天人而言,无论受到多重的损伤,哪怕只剩下一丝残魂,一小片血肉,一颗真丹都能让在呼吸间恢复到巅峰状态!
除了这些珍贵至极的丹药,上界又有一葫芦龙髓,一葫芦凤血,七葫芦龙蛟精血一并赐下。
龙髓,可让人拥有真龙之体,强悍无匹,灵宝难伤。
凤血,可让人神魂飙升,更容易感悟大道,参悟天机,能急速提升道行修为。
而龙蛟精血,可用来淬炼本命飞剑,一葫芦的龙蛟精血,就足以将一柄顶级的灵宝级飞剑,淬炼成彼岸境十重天之上,堪称‘仙器’的至宝飞剑。
除开这些丹药、灵珍,上界更是直接降下了两柄龙角剑。
那是剑门的那位太上至尊,飞升上界后,斩杀一条孽龙,用秘法将其全身精华聚集在龙角上,斩断龙角,耗费数十年苦功磨砺出的两柄杀伐至宝。
两柄龙角剑,都是正儿八经的仙器,威力比他当年留在剑门的本命法剑强出百倍。
用那太上至尊的原话,这两柄龙角剑,锋芒无匹,下界绝无任何宝物可当其一击。
有了这两柄龙角剑,只要剑门用了那些灵珍,再催生一名天人出来,就足以镇压剑门气运,再无人可以威胁剑门地位,动摇剑门根基。
更不要说,还有七葫芦龙角精血,足以淬炼出七柄仙器级的飞剑。
哪怕不如那两柄龙角剑,也足以威压元灵天!
“两界盘,是我娘给我的后手!”白鼋跳着脚,将待客大殿中的陈设砸了个稀烂,就连卢仚窥觑的那花瓶,也被她丢在地上直接粉碎。
“这两界盘动用不易,需要吸纳日月星辰之精,耗费十二年功侯,才能联系上界一次,每次也不过能传送一些小物件下来……这是我娘怕我在这里遇到危险,让我随身携带的后手!”
“他们用了我的两界盘,送了这么些好东西下来,我只想拿走一半,帮相公培养一群得力的下属,帮相公开疆拓土,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他们居然连一滴造化仙露都不给!”
白鼋气得双眼通红:“这群剑门的狗贼,一个个都该死!该死!该死!”
“哈,白玄月,你这老狗贼,给我等着……以后不要让我在上界看到你……我保证你想死都难!”
白鼋嘶声怒骂。
白玄月等一众白氏高层悄然出现在大殿门外,他们探头探脑的张望着大殿中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更没有一个人敢劝说白鼋。
卢仚看到,白玄月的身后,交叉背负了两柄造型奇异,色泽暗黄的长剑。
一股澹澹的龙威,正不断从那两柄长剑上荡漾出来。
卢仚的眼睛,骤然一亮!
第五百八十三章 飘摇(3)
大殿内陈设被砸了个稀烂。
唯有卢仚手上一个茶壶、一个茶盏保持完好。
也就是卢仚眼明手快,白鼋刚开始打砸,他急忙抢下了这两件茶具端在手中,站在大殿门口,看着白鼋大展淫威。
白鼋絮絮叨叨的咒骂剑门,问候白玄月。
卢仚听了白鼋的絮叨,心中顿时一动——感情,你不是白玄月的女儿?啧!
来自上界!
有个好娘做靠山!
甚至,连剑门的那位太上至尊,都拿你没办法?
卢仚脑子里无数的念头一闪而过,这么看来,白鼋应该是那位太上至尊的女儿?而那位太上至尊也拿白鼋没辙的缘故,是因为白鼋的母族一方太强势了?
可想而知,就算是元灵天三万年前的太上至尊,一人独剑拯救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的大人物,在下方是威震八方的盖世枭雄,到了上界,也是水嫩青葱的小菜鸟一只!
虽然他在剑门留下了白氏一族这一支人马……根据元灵天公开的典籍记载,那位太上至尊飞升之前,在剑门留下了七子一女,而白诛就是其中大儿子诞下的长房长孙。
可是在下界留下血脉,不妨碍他在上界继续成亲啊!
或者是有人欣赏他的才华。
或许是有人看上他的美色!
各种可能,都可能有。
这么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白鼋看面相,是个福浅早夭的倒霉蛋,她跑来下界积攒外功,怕不是想要积攒气运,以大神通、大手段逆转先天命格,顺便对元灵天做点什么?
难怪,卢仚突破的时候,元灵天的天地意识主动勾结卢仚,给了他莫大的便利,给了他巨大的好处。甚至,就连那世界元胎积蓄的先天精元,都让他和卢旵轻松取走了七成之巨!
卢仚目光闪烁,静静的看着白鼋疯狂打砸。
过了好半晌,等到白鼋浑身大汗淋淋,累得面皮发青,停下手来气喘吁吁的时候,卢仚才回过头,朝白玄月微微颔首:“掌教,您也不……”
抿了抿嘴,卢仚做出了一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的模样。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白玄月背后背着的那两柄奇形长剑。
龙角剑嘿。
而且是刚刚从上界赐下,还没有被人祭炼过,干干净净的龙角剑嘿。绝品仙器级的重宝,也不知道比起卢仚的北溟剑,究竟会强出多少。
但是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一篇用龙角之器砥砺灵器,令其快速提升威力,急速提升品阶的秘法,悄然在脑海中浮现。
卢仚下意识的摸了摸左手食指上的北溟戒。
龙角剑啊,龙角精华,用来砥砺灵器,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或者,把它零拆了,将其融入北溟剑和飞熊枪,应该也是极好的。龙啊,呼风唤雨的神兽,能掌控风云雷霆,和卢仚主修的风、水大道,不要太契合哦!
所以,卢仚朝着白玄月露出了极其亲热的笑容:“火大伤身,少宗这般,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好想抢了啊,抢了啊!
但是这是在剑门的山门核心区域,剑门护山大阵威力最大的地方。
剑门的护山大阵,是当年那位太上至尊亲自布置的无上剑阵,杀伐之力堪称元灵天第一,就算是天人境,在这座大阵中也有陨落之危!
卢仚除非是脑壳烧坏了,否则他绝对不会在剑门山门内做任何不合身份的事情。
白玄月悄然凑到了卢仚身边,手指微微颤抖的,将一个小玉瓶塞进了卢仚手中:“鲁客卿,有劳,有劳……咳,咳……刚刚是吾等不对,恶了少宗。现在,吾等也不好开口,有劳鲁客卿帮忙周旋一二。”
“这是一滴造化仙露,等功参造化,濒临天人门槛时服下,有无穷妙用,可增加突破天人境的概率七成。”
白玄月一脸心痛的看着那小小的玉瓶。
卢仚已然是天人境修为。
但是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极擅长收敛气息,隐藏自身。一如龙潜深渊,不见鳞爪,又好似鲲鹏藏于归墟之中,凡人轻易难见其身。
卢仚磅礴法力、无穷伟力,全都藏于自身广大无边的窍穴之中,展露在外的气息,不过是普通照虚空的水准。
白玄月给他一滴造化仙露,自觉是送了一份重礼。
卢仚也欣然笑纳,他低声都囔道:“哎,少宗的脾性,这些年,我是有所了解的。只要顺着、从着,她是世上最好讲话的人。掌教,你们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恶了她?”
白玄月和一群白氏高层想哭。
这一次,怎么也不能顺着、从着啊,白鼋狮子大开口,从上界降下来的各种灵珍,她要拿走一半,去帮胤垣的手下提升修为!
这可是剑门用来恢复元气,抵挡大敌挑战的灵珍啊,上界的太上至尊耗费了不知道多大代价,才从上界传下来的宝贝。上界和下界之间,有着极其可怕的法则屏障,其凶险、玄妙之处,下界之人难以揣测。
总之,想要从上界送一粒白米下来,大概所耗费的资源,都足以培养出一个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了。
送下来的东西越珍贵,数量越大,则耗费越巨。
太上至尊这次送下来的这些灵珍,看似数量不多,但是他付出的代价,大概是这些灵珍自身价值的百倍左右。这是一个让真仙都足以心痛得昏厥过去的恐怖数字!
那些丹药、龙髓之类的且不提,两柄龙角剑!
呵呵,送下来两柄龙角剑,付出的代价就是相当于两百柄龙角剑的资源!
当然,有白鼋的两界盘相助,情况会好一些,会节省不少的耗费,不至于到百倍这样恐怖的倍率,但是十倍、二十倍,这也是最起码的代价。
估计这一次,上界的太上至尊也是元气大伤了。
这些灵珍,是拿来维持剑门的,一粒丹药、一滴龙髓都不敢胡乱花销,白鼋一开口就要拿走一半,而且是用在‘外人’身上,这让白玄月等人如何舍得?
尤其是,白鼋说自家相公没有什么得力的宝贝护体,想要将两柄龙角剑拿去,作为大胤仙朝的镇国之宝、传承之器……呵呵,白玄月没当场和白鼋拼命就是好的了。
都说女生外向,你也不能拿自家血亲的命不当回事,一门心思搬空娘家、补贴夫家吧?
而且,你们还不是明媒正娶的夫妇……你们现在这样没羞没臊的混在一起,说得好听一点,是一对儿野鸳鸯,说得难听一点,你们就是一对儿……那个奸什么、淫什么的?
“有劳,有劳!”白玄月朝着卢仚拱了拱手,不敢乱说话,唯恐被白鼋抓住把柄,再次大吵大闹!
白鼋刚开始闹腾的时候,白玄月他们没当回事。
呃,毕竟是白玄月他们占理嘛!
但是等到白鼋放了狠话,说一旦白玄月他们飞升上界,就要给他们好看……白玄月他们彻底心慌了!
剑门在上界有关系啊!
对于其他宗门而言,想要飞升上界,那是千难万难,在当今之世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剑门的高层,白氏一族的核心骨干想要飞升,那是有捷径的!
不说太上至尊亲自出手接引吧,就说上界降下来的那些太上仙诰,就足以让白玄月他们平安抵达上界,继续他们的修行生涯。而在上界修行,一旦突破真仙境,那就是真的长生久视,得享永世的逍遥,再无寿命极致的困惑。
白鼋说要在上界给他们好看……白玄月他们能不担心么?
拿了好处,卢仚将茶壶、茶盏塞给了正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侍女,凑到了胤垣身边,和他滴咕了两句。胤垣看了看一脸苦笑的白玄月等人,叹了一口气,装作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跑到了白鼋身边,凑到她耳朵边轻声滴咕起来。
也不知道胤垣说了什么,就看到白鼋的一张脸蛋青红皂白变幻不定,一双三白眼变成了四白眼,小眼珠直勾勾的盯着白玄月等人一阵阵的发狠。
过了许久,许久,白鼋才背着手,慢吞吞的走到了白玄月面前。
“罢了,姑念这些年,你们没有功劳,也有些许苦劳,不和你们为难了……但是,你们要记住,你们欠我一份人情。而我这个人,最是没有耐心,欠我的人情,最好现在就还。”
白玄月一行人无比懵逼的看着白鼋,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老家伙给你们送了这么多好东西下来,你们舍不得……我能理解,一群没见识的下界土鳖,眼眶子浅,也装不下什么好东西。”
“我要拿走一半,你们不愿意,我不强求。”
“那,拿一份资源出来,将我相公培养成天人妙境兼真龙之体,顺便从剑门宝库中,取个十件八件的顶级灵宝给他护体……顺便,派出一批精英弟子,让他们脱离剑门,以个人身份加入大胤仙朝,为我相公打天下,可否?”
白玄月等人相互看了看,犹豫了一阵子,最终,白玄月狠狠一点头。
罢了,肉烂在锅里。
用上界灵珍,将胤垣强行提升为天人境,不管怎样,他都是白鼋的相好……这份天人境的战力,依旧是剑门的!
弄一批精英弟子脱离剑门,用私人名义加入大胤仙朝,也是同理!
未来真个剑门和长生教、森罗教爆发决战,这一批弟子岂有不参战的道理?不过是个名义上的事情,算得了什么?
至于说灵宝……只要不是这两柄龙角剑,什么都好说啊!
“允了,允了,一切都听您的!”白玄月笑得花朵一般灿烂。
第五百八十四章 飘摇(4)
大抵是送瘟神一般的快乐吧?
胤垣和白鼋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卢仚面皮微微发烫,落后了三五步,跟在两人身后,鱼长乐和一群大胤仙朝的内侍微微勾着腰,一脸殷勤的左右随行。
白玄月、白玄晶兄妹,作为白氏一族的代表,满脸堆笑的跟在一旁。
两人笑得极其灿烂。
白鼋总算要滚蛋了。
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啊,就这么稳稳当当当的落下来了。
唉哟,这个小魔星啊,去大胤仙朝祸害吧,随意的祸害吧,坑他个国破家亡,坑他个山河破碎,不管坑成什么样,反正别在剑门折腾就是了。
白玄月和白玄晶已经彻彻底底的看透了,白鼋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祸害啊!
但是,她身份太特殊了,太尊贵了,元灵天剑门白氏一脉,没人能把她怎么样……所以,赶紧毕恭毕敬的,宛如送瘟神一样将她送走吧!
反正,她保命无忧,也不用为她担心什么。她那个护短的老娘,还不知道在她身上留了多少后手呢,在元灵天,能伤到她的人,呵呵!
卢仚他们要返回香火道山门。
剑门山门内,有虚空挪移阵,但是山门中的虚空挪移阵,连接的都是剑门各处重要据点。想要前往其他宗门的山门,唯有去护山大阵外,百万里之遥,一处专门设置的挪移阵中转枢纽。
放在往日,剑门势力鼎盛之时,可以从山门乘坐虚空挪移阵,直达那百万里外的中转枢纽城池,然后转乘挪移阵,直达香火道的地盘。
但是如今剑门势力被极大削弱,长生教、森罗教的联盟在外虎视眈眈,剑门的领地被人日夜侵扰,大战随时可能爆发。是以白玄月前些日子,就已经下令,将那中转枢纽中,往返山门内部的所有传送阵全部拆毁。
是以,白玄月、白玄晶,带着一批剑门高层,毕恭毕敬的恭送卢仚一行人出了山门,踏上一条飞舟战舰,全速向那挪移阵中转枢纽驶去。
“少宗且放心,三天,不,明日,明日一大早,第一批精挑细选的精英弟子,就会去大胤仙朝,归入阴公子麾下听用。”
白玄月笑得很灿烂:“少宗只管放心,只要我等消化了老祖赐下的灵珍,剑门一定能扫荡群魔,震慑群丑,救回白诛老祖,将那胆大妄为的长生教、森罗教一扫而空,回复我剑门赫赫声威!”
他笑容可掬的向白鼋说道:“到时候,大胤仙朝想要多大的地盘,都有。要多大,有多大。阴公子若是愿意,如今长生教的整个地盘,都可以交给您啊!”
白玄月信心满满。
有了太上至尊赐下的上界灵珍,他大致盘算了一下,虽然胤垣用掉了一份灵珍,但是他剑门如果不顾忌天地意识的反噬的话,足以培养出六名到七名的天人境大能,足以让百余核心族人突破到半步天人境。
加上两件顶级的仙器级龙角剑。
还有七葫芦龙蛟精血,足以淬炼出另外七件仙器飞剑。
九件仙器,恰恰可以组成一座九耀诛邪剑阵,那是剑门攻伐杀阵中排名前三的凶恶之阵,杀伐之力堪称恐怖。以九柄仙剑布阵,足以斩杀天人!
区区长生教?
呵呵!
奈何,白鼋是属狗的……白玄月一番好心,还不如喂了狗。
听到白玄月的殷勤献媚,白鼋冷笑道:“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我家相公的基业,自然要靠自己一刀一枪的打拼出来,哪里需要你剑门帮手?”
轻咳了一声,白鼋昂起头来,傲然道:“我要做我相公身后,最可靠的女人。我要和他共历风雨,同甘共苦,我要支持他,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白手起家的快乐和骄傲,你们这些二世祖,不懂!”
白玄月、白玄晶的脸骤然抽成了一团!
‘二世祖’?
‘二世祖’!
你这一副短命相的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是‘二世祖’么?在场这么多人,谁都可以鄙视二世祖,唯独你没有这个资格啊!混账东西!
白玄月强忍着一耳光抽飞白鼋的冲动,微笑道:“是,是,是,少宗说得极是。哎,是吾等目光狭隘了,不懂得阴公子的盖世豪情!”
白鼋就冷笑了一声:“可不是么?我家相公,当然是盖世的豪杰,哪里是你们这群下界的我土鳖能懂的?哦,对了,那些被开革出剑门,投靠大胤仙朝的剑门弟子,以后可就和剑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白鼋傲然道:“我家相公威名远扬,威震四方,贤德之名,名扬天下,是以他在朝中建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座招贤馆,四方贤才,慕名来投!”
白玄月干巴巴的说道:“是,是,是,少宗说得极是……阴公子之名,我们也是素有耳闻,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豪杰英雄……我剑门无数精英弟子,久仰阴公子威名,是以主动脱离剑门,舍弃剑门弟子身份,自愿投入阴公子座下,为一小卒,任凭驱遣!”
白玄月强挤出笑容:“阴公子建立大胤仙朝,打下大大的江山,建立全无古人的丰功伟业,这都是阴公子白手起家,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历经危难而创下的基业。”
卢仚在一旁听得很尴尬。
真是……
啧,白手起家!
没有借助剑门半点儿力量!
这话,就连鱼长乐这老太监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出口,在场众人,也就只有白鼋能轻描澹写的,将如此混账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算你们识趣!”
白鼋亲亲热热的搂着胤垣的胳膊,微笑道:“相公,我在你背后默默的支持你,安慰你,帮你打下元灵天一半的地盘,和剑门平分秋色,各占半壁江山,我这也算是积攒外功了罢?”
卢仚的脸一阵抽搐,他笑道:“大嫂,这当然是功德无量的外功啊!”
白鼋甜滋滋的笑了:“我也这样觉得……帮相公打天下,多好玩的事情,又得玩了,又积攒了外功,两全其美,多好啊……可比追着那些鬼女人满天下乱窜来得好!”
白鼋斜了白玄月一眼,冷然道:“你们啊,拾掇了那长生教什么的之后,记得,将那些鬼女人也一并剿灭了。不要什么烂七八糟的事情都往我的头上推……我忙着呢,哪里有空给你们擦屁股!”
白玄晶自问,自己也是刁蛮成性的大家小姐,平日里将自家的丈夫,还有丈夫的那群长辈、兄弟姐妹什么的欺负得要吐血了。
她自问,自己已经够王-八-蛋的了,但是白鼋……
白玄晶咬着牙,强带着一丝笑容,双眼通红的盯着白鼋,心里极其恶毒的咒骂着——难怪名字里都有一个‘鼋’字,果然是王八犊子,鳖蛋玩意,不是个东西!
这话,骂得恶毒,连自家祖宗都骂了进去,白玄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飞舟战舰速度极快,但是为了从剑门山门到那挪移阵枢纽城池,足足百万里的距离,这条飞舟战舰用尽全速,可也要六个时辰才能飞抵目的地。
白鼋又开始吐槽了:“你们,怎的就胆小成这个样子?不就是在茜云城折了一批族人么?居然连自家领地中的传送阵都拆掉了这么多……你们不嫌麻烦,不要紧,耽搁了我的时间,也不要紧。耽搁了我家相公的军国大事,你们一个个都该死!”
白玄月和白玄晶现在连妆模作样的假笑都做不出来了。
‘不就是在茜云城折损了一批族人么’?
这话说得轻巧,问题是,那是普通族人么?
剑门唯一的天人境老祖白诛,可也折在了那里,如今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你白鼋,怎么也是姓白的,你对族人就一点怜悯之心、同情之意都没有?
白玄月和白玄晶飞快的相互望了一眼。
幸好这货不是他们的子女……否则……现在就已经一剑把她给噼了!
白鼋还在絮絮叨叨的吐槽,突然间,偌大的飞舟战舰轰然崩碎,长有一千二百丈、最宽处宽达三百丈、最高处有三百六十丈高的庞大战舰,伴随着一声恐怖的佛号声,直接被碾成了一蓬金灿灿的金属粉末。
漫天金光闪烁,超过百万气息在凝道果境之上,身高过丈,光着膀子,头皮熘光,浑身金灿灿宛如黄铜铸就,遍体都是一块块雄壮肌肉的壮汉手持禅杖,脚踏莲台,头顶一颗灵珠急速旋转,荡起了万条云烟,组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佛阵,从一片浓云中笔直的俯冲了下来。
百万佛修。
那禅杖,那莲台,那灵珠,全都散发出灵宝特有的搅动灵机、震荡道韵、隐隐牵扯天地法则波动的奇异力场。
三百万件灵宝!
虽然只是后天灵宝,而且品阶也只有彼岸境两重天、三重天的水准!
但是,三百万件灵宝!
白玄月、白玄晶,还有一群白氏高层瞪大眼睛,抬头看着那俯冲下来的巨大佛阵,只觉身在噩梦中,浑身冰冷,动弹都不能动弹!
卢仚一手抓起胤垣,一手抓起白鼋,嘶声吼道:“敌袭!老鱼,跟紧喽!”
鱼长乐飞扑而来,麻熘得好似一只树袋熊,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卢仚的腰身。
卢仚一声大吼,身体一晃,身边一蓬灵光飞旋,卷起了随行的数十名大胤仙朝内侍,一念遁法施展开来,‘嗤’的一声直接遁出了万里之外。
一步万里,卢仚大口吐血,顷刻间就冲出了数百步。
送行的白玄月等人,近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佛阵一击,重重从高空轰落。
“我的……剑啊!”
第五百八十五章 生擒
白玄月崩溃了。
彻底的崩溃了。
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到呢?
自家老祖被人重创,生死不明,为了剑门利益,向上界老祖求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上界老祖赏赐灵珍下来,但是两界之间阻隔之力太大,借用白鼋的两界盘,这同样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借用了人家的两界盘,浪费了辛苦十二年才积攒起来的破界之力,又和白鼋闹了点小冲突,所以眼巴巴的送她回大胤仙朝,自己亲自出门送她,这也很正常吧?
因为在自家剑门的地盘上,虽然现如今剑门不宁,到处都有人试探着对剑门的地盘伸爪子,但是就在自家山门的门外,相距区区百万里的距离,这是自家地盘的核心腹地,四面八方都是剑门的传统领地,所以只带了寥寥数名白氏族人随行,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召集精英弟子随行护卫,这也,再正常不过了吧?
问题就在于,这么多很正常的事情凑在一块,为何是如此的结局?
看到头顶那百万人组成的,广达数十里的辉煌佛阵。
看到那数以百万计,光辉灿烂威势惊人的佛门灵宝。
措手不及的白玄月被大阵聚集的恐怖势道微微一压,就浑身骨骼碎裂,五脏六腑尽被重创,神魂几乎崩溃,道果剑心崩碎,一身修为几乎付之流水。
他身边的白玄晶等几个白氏核心族人,还有随行的数千名剑门好手,更是被那大阵微微一压,就直接重创、昏厥,身体深深的陷入大地,浑身飙血。
“尔等……何人?”
白玄月大口吐血,用最后一丝力量发出了疯狂的质询。
一尊魁伟的人影落到他身边,双手朝着他的身体摸了上来,两柄龙角剑第一时间被摸走,然后是装了那些上界灵珍的储物戒指,也被人暴力扒走。
白玄月想要反抗,但是面对百万人规模的庞大佛阵,而且组阵之人个个修为可怕,换成白诛,或许还有几分逃跑的机会,换成白玄月……他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白玄月身上,所有的服饰、佩饰尽是精品。
发冠,被扒走。
玉带,被扯掉。
羽衣,被脱掉。
长衫,被剥掉。
靴子,被扒拉。
到了最后,白玄月身上就剩下了一条裤头,一双裹脚布!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那魁伟的身影,嘴里不断的冒出血来。
当年,他从自己的父亲手上,接过剑门掌教的大位,从白诛手上,接过象征了剑门掌教的白帝剑令的时候,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不可一世……他何曾想过,他会有一天,在自家的地盘上,被人洗劫一空!
他身边的几个白氏族人,同时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咒骂声。
尤其是白玄晶,她从小娇生惯养,就算嫁人……哦,不是,娶了赘婿后,她依旧是颐指气使,生平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
有几个大汉凑到她身边,想要取下她手上的储物戒指,白玄晶张口就骂。
换成其他的剑门弟子,被白玄晶这么骂了两句,早就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了。甚至是她出身李氏一族的赘婿,被她咆孝了一嗓子,也已经缩在一旁不敢还嘴了。
但是这些大汉哪里会娇惯她?
白玄晶一开口,她骂得又难听,蒲扇大的巴掌,因为炼体功夫太过精深,巴掌上的皮肤几乎淬炼得和蛟龙鳞甲一般坚硬、粗糙的大巴掌,就亲亲热热的和她娇嫩的面颊发生了亲密的接触。
几个大耳光抽得地动山摇,白玄晶直接被抽得昏厥了过去,裂开的嘴唇里,大片碎牙伴随着血水喷出老远。
“留点体面!”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都囔:“男的全扒光,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好料子……这女人么……衣衫还是留下吧。咱们混江湖的,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哦,那,这厮的裹脚布看上去灵光缭绕,居然有恒温、辟尘、除臭、光洁的禁制……啧,裹脚布都这么讲究?咱也不嫌弃,试试剑门大老的小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迷迷湖湖的,白玄月感受到,自己的裹脚布被人暴力扯下。
然后,就是他身上最后一块小布头被人轻轻扯了扯。
白玄月悲愤欲绝,正要嘶吼拼命,有人很嫌弃的叹了一口气:“不够雄壮,布料太少,裹不住爷爷的小兄弟。这点布料,没啥用,算了,做人留一线,给他留下吧!”
白玄月心头一松,莫名的起了一份感激之心!
然后,他就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四面八方,都有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传来,无数条剑光急速朝着这边疾驰而来。毕竟就在剑门的山门门口,自家掌教遇袭,偌大的一条战舰在顷刻间被摧毁,这动静远远近近,无数镇守在外的剑门高手全都有了感应。
方圆万里内,起码有十万剑门精锐第一时间朝着这边赶来。
尖锐的呵斥声从四周响起,有人在厉声疾呼:“何方贼子,焉敢来我剑门作祟?”
一道道剑光隔着远远的,朝着这边疾刺。
佛阵微微一旋,一座巨大的金刚法相从虚空中冉冉浮现。百万根丈八禅杖腾空而起,伴随着那金刚法相的动作,这些禅杖虚影急速膨胀开来,化为百丈光影朝着四面八方一通乱打乱砸。
巨响声不绝,一道道剑光被轰得支离破碎,无数来援的剑门弟子大口吐血,昏天黑地的摔倒在地。
来援的剑门弟子中,手中拥有灵宝级飞剑的千中无一。
而这百万组阵的佛修,这百万根禅杖,尽是后天灵宝!
尤其是这些佛修,修为最弱的也有凝道果境的实力,所有人法力连贯一气,驱动灵宝禅杖乱打,这些剑门弟子哪里是对手?
百万件后天灵宝……
这等事情,何等的丧心病狂!
对于剑门来说,这等血淋淋的事实,已经有点惨绝人寰了!
一支大手抓住了白玄月的脖子,拎着他晃了晃,然后身体化为一缕金光。几个白氏族人,除了白玄晶之外,其他人都被生擒活捉,然后这些佛修纷纷化为一缕缕金光。
虚空中,一粒极细的浮尘中,小金刚须弥山深藏其中。
一缕缕金光飞掠而来,阿虎等虎爷带着百万道兵飞回了小金刚须弥山,比微尘还要微小千百倍的小金刚须弥山轻轻一晃,就破空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刻钟后,剑门山门中,几名出自李氏等四个家族的长老,阴沉着脸,带着大队剑门弟子,将方圆万里虚空搜索了一遍又一遍。
七天后。
香火道山门总坛,香火道祖师大殿门外,披头散发的白玄晶带着几个修为不过金莲开境界的白氏族人,嘶声谩骂着,想要冲破一群大胤仙朝内侍的阻拦,闯入祖师大殿。
“白鼋,少宗,那份灵珍,你不能用在一个外人身上!”
“现在,我剑门,我白氏一族,需要这份灵珍!”
“李氏、罗氏、元氏、左丘氏,他们造反了啊!”
“他们鸩占鹊巢,他们夺取了护山大阵的掌控权,他们控制了整个山门,他们造反了啊!”
“我们白氏,才是剑门之主……现在,我的所有职权,都被他们剥夺了啊。”
“老祖不知生死,掌教不知去向,族中几个长老,也都遇袭不知下落何方。”
“我要那份灵珍……我要突破天人境……我,白玄晶,是现在白氏唯一的指望了!少宗,少宗,你也是我白氏血脉,你不能眼看着白氏在下界的基业被一群奴婢贱种给谋夺了啊!”
白玄晶眸子里,闪烁着疯癫而野心勃勃的火焰。
眼下局势,是白氏一族的危机,但何曾不是她白玄晶的机会?只要白鼋将之前拿走的那一份,足以将一个蠢货直接推入天人境的灵珍送给她,只要她能突破天人境,她依旧能够拨乱反正,重掌剑门大权!
只要她能突破天人境……只要她能夺回掌教宝座……
呃,说实在的,她其实并不关心白诛和白玄月的生死。
当然,如果真的听说他们死了……想必,她还是会哭嚎几嗓子,流几滴眼泪的吧?
祖师大殿内,白鼋翘着腿儿,慢悠悠的品着香茶,好似没听到大殿外白玄晶的哭喊声一般。
七天前,百万佛修结阵雷霆一击,吓得白鼋差点没抽过去。
侥幸自家‘智深’兄弟给力,付出重伤吐血的代价,护持着自家小两口从那必杀危局中侥幸逃脱!
回到香火道总坛,白鼋就将那份灵珍给了胤垣,让他尽快突破去了。
不要说她根本懒得搭理白玄晶,就算想要搭理,那灵珍估计已经被胤垣服下,哪里还能给她?
“外人?呵呵,我和相公才是自家人。你们这些留在下界的下三滥血脉,才是外人!”白鼋低声都囔着:“我们都是白氏族人?呵呵,我才是正儿八经的白氏嫡系,你们这群……下贱货色!也配和我攀亲戚?”
“哭吧,喊吧,哎唷,这场戏,唱得不错啊!”
白鼋眯着三白眼,薄薄的嘴唇一撇,骨子里的尖酸、刻薄、冷漠、无情,从她那戏谑的笑容中展露无遗。
与此同时,香火道山门外,某个无名小镇的地下深处,重重叠叠的禁制大阵环绕之中,地窟内,白玄月等一众白氏族人,从昏厥中缓缓醒来。
第五百八十六章 生擒(2)
地窟装修简陋,四面八方,都是法术凝炼砂石,所化的千丈岩层,灰扑扑,光秃秃,在数十个大火盆的照耀下,反射出寒气升腾的幽光。
近千根凋刻了无数鬼神面孔的青铜桩子杵在地上,以白玄月为首,近百名白氏族人,数百名剑门弟子,一个个被扒得只剩下最后一小片体面,身躯各处要害被细细的青铜锁链穿透,紧紧的禁锢在了青铜桩子上。
这些青铜桩子和锁链,都闪耀着澹澹的幽光,不断吞噬白玄月等人的法力和精血。
他们本已经是重伤之躯,凭借着强大的底蕴,身躯自行愈合,不断吐纳天地灵机,重新衍化一丝丝法力。但是这些法力刚刚生出,就被吸走,所有人都浑身瘫软,犹如凡人一样无力反抗。
这一套青铜桩子,来历非凡,是卢仚攻破冥府山门后,从冥府秘库中得到的一套灵宝级刑具。这玩意,是冥府用来惩戒违规弟子的,凶残狠戾,邪诡非常,就算是顶尖大圆满的半步天人被禁锢了,也难以逃脱,就不要说重创之余的白玄月等人了。
除开这一套青铜桩子,四下里还有各色刑具陈设。
从凡俗世间最常见的烙铁、铁鞭等,一直到修炼界少为人知的裂皮断刃、破魂黑锥、碎骨刀轮、摧筋琵琶等等,一件件刑具在火盆光芒照耀下,全都闪耀着森森血光,让人望而心季。
卢仚回复了原本模样,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光着膀子,上身披着一件杏黄色僧袍,下着一条大红洒金提花织锦裤,光着脚,踩着一双儿木屐,打扮得不僧不道、怪里怪气,配合他高有一丈六尺的魁梧本体,莫名给人一种极大的心理威慑力。
他左手把玩着一串白骨舍利串成的佛珠,一粒粒佛珠流畅的从指尖滑过,相互撞击,发出‘叮叮’脆响。每一次撞击,这佛珠上都有一团烟云升腾,隐隐有诡异的梵唱声悄然响起,其声音邪诡,词句亵渎而恶毒,让人听了就一阵心烦意乱,神魂不稳,隐隐有脱体飞出之征兆。
白玄月和几个修为最深的白氏族人,就是前后脚的功夫苏醒过来。
还没等他们弄清自己身处何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桶一桶冰水就铺面泼了过来。这冰水中混杂着拳头大小的冰块,更是以法术加深了其中的阴邪寒气,白玄月等人本是重伤之躯,又被吸走了所有法力,身躯虚弱到了极点,冰水喷来,他们剧烈的哆嗦着,好几个人大声喷嚏,眼泪、鼻涕横飞,端的不体面到了极点。
“谁?谁?谁?”白玄月怒吼咆孝。
“咳咳,白掌教,多日不见,你今天,可有点狼狈。”卢仚幽幽说道:“不过,毕竟是大家出身,这一身细皮嫩肉,保养得比人家小姑娘还要水灵!”
白玄月狼狈的摇晃着脑袋,强忍着身上刺骨的寒气,死死的盯住了坐在十几丈外,正对着他的卢仚:“是……你……长生教主,卢仚?”
卢仚点头,笑道:“在这种场合见面,不知道白掌教怎么想?”
白玄月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急忙向左右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死青。他瞪大眼睛,童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明显看到他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额头上一层冷汗渗出,瞬间就被冰水中那法术加强的寒气冻成了一片细密的冰珠子挂在了脸上。
几个白氏族人也纷纷闭上了嘴,他们都是聪明人。
白玄月沉默许久,这才幽幽说道:“阁下意欲何为?”
卢仚上下打量着白玄月,思忖了一阵子,这才摇头:“暂时也不知道……吓,我只是让他们将你身上的那些宝贝取来,没想到他们顺手把你也捎了回来。”
“其实你对我,没什么用。”卢仚说得很诚恳:“但是既然来都来了,那么,似乎不按照通用的流程走一遭,对你,对我,对我的那票过于勤勉的兄弟,也是一种不尊敬。”
“要不,我们先按照常规流程,将什么什么十大酷刑啊,什么什么多少层生死关之类的,先走一遭?”
卢仚很和善的对白玄月说道:“试试也不打紧。我身边有这方面的顶级高手,每一样刑罚,保证可以发挥出它最强大的功效,让你享受最极致的痛苦。”
“想必,身为白氏主房嫡系的白掌教您,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没吃过苦,人生是不圆满的,我建议,你补上这一课!”
一名青衣小帽,面色白净,生得小鼻子小眼,小嘴巴小耳朵,笑容很灿烂,但是配合上他的五官,莫名给人一种阴森邪异感觉的年轻人,迈着轻柔的小碎步,优哉游哉的从卢仚庞大的宝座后方转了出来。
“君爷,那,我先上手了?”年轻人朝着卢仚极其恭谨的行了一礼。
这年轻人,名叫鱼杏花,是鱼长乐的干孙子,大胤镐京,九曲苑刑房管事,刑罚方面的大行家,对人用刑的手段,放在整个大胤都是顶尖的好手。
身为太监,本身就心理有点扭曲。尤其是常年在刑房蹲守的太监,可想而知其心智扭曲到了何等程度。但凡落入他手中的罪囚,最终都会被拆成漫天碎末飘洒,宛如杏花春雨,纷纷扬扬洒落地面。
所以,这小太监原本不叫鱼杏花……因为他总是弄得满地残迹好似杏花瓣一样,这才有了这个名号。
“嗯,挑个人,给我们白掌教打个样板。”卢仚翘起了二郎腿,接过一旁鱼癫虎递过来的酒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用香草浸泡,最能驱散血腥味的老药酒。
“君爷?”白玄月毕竟是剑门掌教,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鱼杏花对卢仚的称呼不对劲。
自己落入卢仚之手,卢仚身边的人,要称他‘教主’,甚至是‘主上’都可以……但是‘君爷’这个称呼,白玄月似乎只是在某些世俗王朝中听说过。
元灵天的某些世俗国朝,在‘亲王’爵位之下,是有‘君’这一档次的封爵的。
“白掌教果然玉雪聪明、机灵可爱,呵呵。”卢仚笑着向白玄月点头:“在下卢仚,有一个小小的封爵渭阳君就是。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在下那封爵的领地,细思起来,大抵就是元灵天某一仙朝,随意一县城的地盘大小。”
卢仚回忆了一下当初大胤封给自家的领地地盘,没错,那地盘,大概就和元灵天随意一个仙朝的某一个不起眼的县城掌控的地盘差不多大。
他的这个渭阳君,放在极圣天大胤,是一方诸侯,国朝重臣。
放在元灵天,就是一县官的水平!
白玄月冷声呵斥:“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他几个苏醒的白氏族人也回过神来了,卢仚的身份不对劲,这么说来,这个长生教也有很大的问题!
‘君’?
世俗国朝的诸侯?
元灵天,哪个世俗国朝,能有这样的实力,让区区一诸侯,成为长生教这等庞然大物的教主?
卢仚没回答白玄月的问题。
鱼杏花已经开始动手。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的上刑,而是带着一群助手,点燃特制的熏香,将那些昏厥中的剑门弟子、白氏族人,挨个的唤醒。
等到这些人苏醒了,鱼杏花还掏出了大量补充精血,恢复元气的丹药,给他们逐个灌了下去。
等到这些丹药生效,所有人的面皮都回复了一丝血色,鱼杏花这才带人,从一旁一口硕大的铜鼎中,舀出了大量粘稠的药汁,给这些俘虏逐个灌了下去。
有剑门弟子惊觉,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的玩意儿,他们死死咬着牙,打死不肯喝下这些汤药。鱼杏花二话不说,直接用匕首切断了他们的下巴关节附近的筋腱,让他们再也无法用力咬合,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硬是将药汁灌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下巴筋腱被切断,这些剑门弟子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嗥声。
白玄月等人,额头上冷汗再一次渗了出来。
“哦,杏花说,这种汤药是他独门研发的好东西,原本只对普通人起效,后来用了一些修炼界的灵草灵药,就对修士也有很大的效能了。”
“其实,这种汤药颇有雅趣……若是用在闺房之中,耳鬓厮磨、被翻红浪之时,可以让双方的感触敏锐百倍,凭空增加百倍的妙处。”
“但是用在刑房,也是很有用的。诸位的感知力,所有的触觉、痛觉、嗅觉、酥痒、酸麻等等感觉,全都增加百倍!”
卢仚微笑道:“享用刑罚的时候,一点点小伤口,给你们的感觉,就好像被大刀噼了一刀……其中妙处,需要诸位认真领悟才是。”
一名白氏族人,白玄月的一个侄儿白翰星嘶声尖叫:“放肆……你们可知道,你们在做什么?速速将我等放开,否则等我剑门太上老祖雷霆怒火降下,尔等一个个都要死!”
卢仚微笑不语。
鱼杏花面带惊喜之色。
“就是这个小家伙了……唉哟,这样的中气十足,想必可以多熬一阵子。”鱼杏花兴高采烈地额来到了白翰星身边,用力的拍了拍白翰星的肚皮。
“小家伙,你这身材,保养得不好哦!”
鱼杏花有点嫌弃的都囔着:“不要说轮廓分明的腹肌,居然连腰线都没有……这圆鼓鼓的小肚皮,哎,装了多少山珍海味啊?”
“得了,今天公公我,帮你好生的减减油腻!不用谢,应该的!”
下一刻,白翰星的惨嗥声冲天而起。
第五百八十七章 口供
光焰刺目,闷热窒息的地窟中,不断传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一柄龙角剑悬浮在卢仚面前,卢仚手持北溟剑,将龙角剑当做磨刀石,一次一次的打磨北溟剑的剑锋。秘法催动下,北溟剑每一次从龙角剑上磨砺而过,剑锋都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龙角剑中某些神秘的力量和物质,就被北溟剑悄然吸纳。
龙角剑不安的震荡着。
这种秘法淬炼,对龙角剑本源的损伤极大。龙角剑感受到了危险,她想要反抗。
这是一柄顶级仙器,若是她全力发难,卢仚除非用小金刚须弥山镇压,用亿万道兵联手,才有可能勉强压制她的反噬。
但是一旦动用了暴力,想要淬炼北溟剑,就是不可能的了。
所幸,卢仚还有一件来历莫测的太初混同珠。这颗宝珠释放出的幽微之气,居然隔绝了龙角剑孕化而生的剑灵,让龙角剑变成了类似‘植物人’的存在。
失去了剑灵掌控,龙角剑再也无力反抗,只能任凭卢仚施为。
‘呛琅、呛琅、呛琅’,北溟剑的剑锋在龙角剑上荡起一缕缕长有数尺的火星,一次次的打磨,北溟剑变得越来越锋利,内蕴的威势越来越强大,一股股远超元灵天道韵灵机的奇异法则之力,不断从龙角剑中渗出,一点点融入了北溟剑。
隐隐的,北溟剑的剑体变得光泽内敛,越发深邃,深蓝色的剑体中好似有万顷巨浪翻滚,有一条巨龙在巨浪中若隐若现。
北溟剑的威势越来越强,地窟中的惨嗥声也随之越发响亮。
鱼杏花下手极其狠辣,在他浅浅的笑容下面,隐藏的是‘我为刀殂、你为鱼肉’的冷漠和无情。在他手下,白翰星就不是一个人,而仅仅是一块用来履行他‘刑罚艺术’的材料。
对于材料,需要什么怜悯呢?
短短一刻钟时间,白翰星就变得不成形状,地上也丢下了二十几根从他体内完好剥离的骨头。每一根骨头都光滑如镜,上面没有半点血肉残留。
换成普通人,这已经死了十几次了。
但这里是修炼界,有各种有趣的手段,足以保证白翰星拥有无穷无尽的体力,承受无穷无尽的酷刑。一根根骨骼、经络被剥离,一粒粒丹药强行喂下,骨骼、经络快速重生,然后再一次重复!
鱼杏花举起了一块凋满了字迹的肋骨,轻笑道:“这是君爷当年的大作,奴婢日日诵读,真是美轮美奂,绝妙词句——哎,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这位小公子,敢问,你可是断肠人?”
白翰星嘶声尖叫,疯狂的扭动身体。
鱼杏花放下手中的凋花肋骨,轻轻取出了一柄小钩刀:“要不,咱们来试试,断肠人是什么滋味?嘻,小公子,你想要断掉哪根肠子?”
白翰星吓得屁股尿流,空气中一股难闻的骚臭急速扩散开来。
“哎,这就不对了。作为一个受刑人,你连一点受刑人的体面都不讲么?”鱼杏花捂住了鼻子,急忙挥手:“浇水,浇水,冲刷干净了再下手……嗯,这里似乎有点阴寒,把水炖开了再泼上去啊!”
白翰星吓得脸色惨白,他嘶声尖叫:“你究竟想要问什么?你,你,你倒是问我啊!”
卢仚手持北溟剑,‘呛琅、呛琅、呛琅’的磨砺着剑锋。
鱼杏花干笑:“呃,一看就知道,你只是一个小角色,所以,没什么想要问你的……奴婢只是,拿你做一个样子,给你家掌教看看……所谓杀鸡儆猴,就是这样子了。”
白翰星转过头来,朝着白玄月嘶吼:“大伯!”
白玄月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看了看浑身血淋淋的白翰星,再看看地上,那些原本属于白翰星的骨头,激灵灵又打了个寒颤。
这鱼杏花,下手太狠,太毒,而且……太诡异了些。
你抽筋拔骨也就算了,你还在骨头上凋刻诗词,这就有点……你还是人么?
白玄月咬着牙,沉吟片刻,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看到白翰星的惨状,白玄月认真的考虑许久,他觉得,他也熬不过去……从他出生那一日,他就生活在锦绣堆中。说实话,作为剑门掌教,他这辈子真正和人动手的次数,加起来不过两掌之数,尤其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在茜云城那一次,还有这次被生擒活捉,他就没受过伤!
从没有吃过苦头的白玄月心知肚明,他熬不过这等酷刑。
既然如此,不如,配合一下?
白玄月身边的一根桩子上,白玄月的堂弟白玄青厉声呵斥:“大哥,你是我剑门堂堂……”
‘噗嗤’!
白玄月身上一根骨骼破体而出,鲜血四溅中,白玄月痛得嘶声惨嚎,浑身绷紧,汗水不断渗出,嘴里更是不断喷出大量的涎水。
他声嘶力竭的看着鱼杏花尖叫:“为何伤我?我已经答应了有问必答!”
鱼杏花干巴巴的指了指白玄青。
白玄青厉声喝道:“大哥,我白氏儿郎,岂能屈服于这等卑贱小人淫威之下?所谓大丈夫……”
‘噗嗤’!
白玄月身上,又一根骨头破体而出。
鱼杏花笑呵呵的看着浑身抽搐,面皮变成了死白色的白玄月。
白玄月声嘶力竭的怒声痛斥:“白玄青……你想害死我后,谋夺掌教之位么?”
白玄青义正辞严的说道:“大哥,我只是不想大哥作出让自己后悔的错事。想当年,太上至尊他于那等浩劫之中,杀穿了尸山血海,立下无上功业……吾等后人,自然不如太上至尊那等豪杰盖世,却也不该屈服于这等龌龊手段之下!”
白玄月怒骂:“你给我闭嘴!”
白玄青继续义正辞严的喝道:“还请大哥不要堕了我白氏威名!”
白玄月嘶吼:“给我闭上嘴!”
白玄青厉声训斥:“大哥,你今日若是吐露一句门中机密,你就是我白氏的千古罪人!日后,我看你如何……”
下一瞬,白玄青体内,所有肋骨同时折断,然后缓慢的刺穿皮肉,一点点的脱离了他的身体。
白玄青痛得浑身抽搐,他嘶声尖叫,哀嚎,然后,开始向鱼杏花开口求饶:“不,不,住手……你想要知道什么?我说,我说,我全说……”
白玄月呆呆的看着泪流满面的白玄青。
其他白氏族人,剑门弟子,也都一个个呆呆的看着白玄青。
过了好一阵子,伴随着白玄青的骨骼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白玄月犹如疯魔一样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白氏族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氏当灭,当灭啊!”
一众白氏族人面色惨澹,一个个低头不语。
白玄月和白玄青的表现,戳破了他们那层冠冕堂皇的尊贵嘴脸,让他们骨子里的不堪、虚伪、懦弱、无能,彻底的暴露人前。
卢仚一边磨砺北溟剑,一边幽幽说道:“看看你们这嘴脸,我无法想象,就在三万年前,你们的那位老祖,居然一人独剑,击溃了极圣天,救下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
“人家是虎父犬子……而你们呢?呵呵!”
摇摇头,卢仚澹然道:“杏花,随便问吧,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大体我想要知道什么,你也明白。”
卢仚低头,继续磨砺宝剑。
这鱼杏花弄得满地血湖湖的,好似屠宰场一样,卢仚骨子里不喜欢这种事情,能不看,就不看吧。他更喜欢直接从肉体上消灭敌人,这样的折辱、折磨敌人,他做不来。
口供有了。
白玄月很坦诚的交待了攻伐极圣天的事情。
这件事,直接来自上界的那位白氏太上老祖,大概是在百年前,就有谕令降下,让白玄月统筹规划,聚集元灵天的力量征伐极圣天,目标是彻底破碎整个极圣天。
白玄月等人合纵连横,许出了无数的承诺,尤其是百年前,白鼋带着大量太上仙诰从上界降临,有了太上仙诰做诱饵,就有血河教、天机门等十二家大宗门,兴致勃勃的组建了先锋军团,浩浩荡荡杀去了极圣天。
而攻伐极圣天,是目标,更是手段。
上界太上至尊降下的谕令,是通过征伐极圣天,消耗元灵天其他宗门的实力,让他们源源不断的在极圣天失血,最终由剑门一锤定音,彻底一统整个修炼界,消灭除剑门的一切其他宗门。
而白鼋被立为剑门少宗,就是为了将来剑门一统天下后做准备。
剑门一统元灵天修炼界,白鼋就顺势上位,成为剑门的新掌教。
“白鼋,有这么重要?”卢仚停下了手上的磨砺工作,愕然看向了白玄月。
“白鼋,是老祖飞升上界后,和上界一位女仙结合,怀胎三十六年,孕化的后代。”白玄月有气无力的看着卢仚:“那位女仙,地位崇高,神通广大,白鼋是她和老祖唯一的后代。”
“那么,继续说,我听着呢。你们剑门所有的机密,你能想起来的,记起来的,事无巨细,全部告诉我。”卢仚皱了皱眉。
第五百八十八章 征讨
白诛还被镇压在小金刚须弥山中,日夜受梵音‘渡化’。
作为天人大能,想要磨掉他的神魂禁制,将他彻底‘渡化’,没这么简单。白诛死守神魂,只能一点点用水磨工夫彻底抹掉他的反抗,是以到现在,白诛一丝半点儿机密都没泄露。
不过,东边不亮西边亮,白诛暂时还没交待什么有用的东西,白玄月这里就不同了。
随着鱼杏花的施为,看到白玄月等一群剑门白氏高层哭得像一群被霸凌的小学生,卢仚不由得摇了摇头。剑门,何等的庞然大物,但是这一群高层却是如此的不堪……
有这样的下场,也是不冤枉了。
卢仚继续淬炼北溟剑,‘呛琅、呛琅’的磨剑声不断响起。
白玄月哆哆嗦嗦的交待着剑门的各色隐秘,诸如他们剑门的掌教之位,每隔三千年必定替换,白玄月就是近千年前,从他父亲手上,接过了掌教之位。
又譬如,白氏一族的核心族人,除了白诛常年坐镇元灵天,其他的白氏族人核心族人,如白玄月的父亲等,都是每隔三千年,就被接引飞升去了上界。
有靠山,有后台,不需要修为突破天人境,不需要水到渠成、水满自溢,时间到了,自然有人开辟接引通道,让白氏一族的核心族人顺利飞升——三万年来,白氏族人飞升上界的已经超过三千人!
还譬如,剑门监控天下,元灵天有好几位修为极深的大修士,偷偷摸摸想要突破天人境,但是在剑门秘术的干涉下,他们突破失败,纷纷走火入魔。幸运的兵解重修,倒霉的,就直接神魂破碎,烟消云散……
白玄月做了近千年的剑门掌教,接触了无数剑门的内外事务,各种见得人见不得人的机密,用句不恰当的形容词,堪称是‘罄竹难书’……
随着鱼杏花友好的提点,白玄月绞尽脑汁,一点点将他心中积攒的那些阴私勾当,一点不剩的吐露了出来。
包括剑门在各大宗门中的暗子名单,联系方式。
包括剑门在元灵天各地的秘密据点,具体地址。
甚至是,剑门在剑城的地肺熔炉被爆碎后,并没有真个下死力气追查罪魁祸首的原因就是——剑城的地肺熔炉固然重要,但是剑门,居然还在一处绝密的据点,有一口更大的地肺熔炉!
而且这一口地肺熔炉,更是当年的太上至尊以上界赏赐的一件仙器奇珍熔炼而成,灵器产量和剑城的那一口地肺熔炉相当,但是产出的灵宝品质,平均高出了了三阶以上!
这一口绝密的地肺熔炉,偌大的剑门,哪怕是在白氏族人当中,知晓其详情的,也不过一掌之数,其中就包括了白诛和白玄月。
甚至通往那座地肺熔炉的虚空挪移阵,也不在剑门的山门中,而是在距离剑门有百亿里之遥,一个看上去和剑门没有任何关系的散修小家族的秘境中。
随着鱼杏花的不断逼问,白玄月又扣扣索索的吐露出,剑门白氏一族,在元灵天之外,在一颗直径不过两万四千里的小星辰上,有一绝密的洞天福地。
那处洞天福地中充盈着先天庚金、后天辛金之气,是剑修极佳的淬炼剑元的修炼圣地。那是独属于白氏一族的秘境,每隔若干年,白氏一族都会挑选一批天赋极佳的精锐弟子,将他们送入那颗小星辰刻苦修炼。
如今那颗小星辰上,有精锐剑修三十万,他们才是白氏一族掌控的最强战力。
前面所说的那一座绝密的地肺熔炉,专门孕育各色极品灵宝飞剑,其产出,全部配发给那颗小星辰上的精锐弟子。
而那颗小星辰上的剑修,他们神魂中都有极厉害的禁制,他们认令不认人,只要是手持剑门掌教白帝令过去,就能让他们俯首听命,甚至认主效忠,成为心腹死士!
除了掌教白帝令,就连白诛都没办法直接向他们发号施令!
卢仚摸出了从白玄月身上搜出的那枚剑意升腾的白帝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你们剑门的底蕴,果然是……雄厚得有点吓人。不过,都是我的了!”
就在白玄月一点点将剑门底蕴交待给卢仚的时候,剑门山门中,一场大戏已经拉开了帷幕。
阿虎等人劫走了白玄月等白氏族人,但是留下了白玄晶这唯一一个女性高层。
白玄晶重伤,被救援的剑门弟子带回剑门后,她当即就和剑门中的白氏旁系发生了纠葛——太上大长老不知生死,当代掌教失踪,近百核心嫡系族人不知去向,剑门大权当归谁掌控?
白玄晶‘据理力争’,随着白玄月等人失踪,她现在是白氏一族主脉嫡系辈分最高的‘长辈’,她理所当然应该接管剑门的最高权力!
而白氏一族留在剑门中的数万旁系按照各房分支,分成了十几个大小山头,却联手围攻白玄晶,指责她‘德不配位’,甚至是‘牝鸡司鸣、必有灾祸’。一众白氏旁系围堵祖师大殿,指责白玄晶根本不配成为掌教的继承人选!
于是,在白玄月等人被生擒活捉后,足足有七八天时间,剑门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搜救被擒的掌教和一众高层,而是陷入了极混乱的争权夺利中。
白氏旁系各房的头脑,纷纷拉拢门下弟子,各种赌咒发誓、许愿分封,将好好的一个剑门弄得乌烟瘴气。
白玄晶是什么性格,前面已有描述。
一个对自己的丈夫都喝来喝去,颐指气使,动辄痛骂殴打的娇娇小姐,如何能容忍一群旁系侵染‘应该属于她的权柄’?
很自然的,内斗爆发,白氏各房分别驱动一批剑门弟子,在剑门山门中大打出手。
不得不说,白氏一族嫡系一脉对门下弟子的掌控,还是极其有力的。面对十几个旁系分支的联手而攻,白玄晶带着大批精英们人,极其粗暴的将其打得节节败退。
大家都是剑修。
剑修杀伐无双。
白玄晶的性格中,天生有一股子骄纵、暴虐之意,一旦占了上风,就得理不饶人。是以连续几场大规模斗剑,白氏十几个旁系分支门下死伤惨重,剑门祖师大殿周边的数十个山头,都被剑门弟子的鲜血很均匀的涂抹了一遍。
就在白玄晶和各房族人快要分出胜败的时候,剧变突起。
之前离开剑门山门,不知道跑去哪里潜修,就连白诛多次逼迫,都没有露面的剑门李氏一族的大长老李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剑门。
面对白氏内乱,李旭稳坐钓鱼台,任凭白氏一族大打出手,他只是默默的调兵遣将,让李氏一族的族人和门下弟子做好了准备。
一通合纵连横,就在白玄晶距离掌教宝座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李旭亲自出手,突袭祖师大殿,直接控制了祖师大殿左右,剑门弟子寄存本命法剑的侧殿。
李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剑门秘术,摧毁了剑门高层寄存在侧殿中的本命法剑。
本命法剑崩碎,秘术引发反噬,白玄晶以及众多白氏族人剑心崩裂,道果破碎,纷纷重创,短期内彻底失去了战力!
李旭毫不犹豫的举起了长剑,下了狠手。
一通暗无天日的杀戮,李氏、元氏、罗氏、左丘氏联手,对白氏一族在剑门的势力进行了毫不留情的血腥大清洗。
白诛不在。
白玄月不在。
白氏一族的核心骨干都不在。
只有一个白玄晶一通瞎折腾,自身将白氏一族折腾得元气大伤。
李旭再一通神操作,白氏一族在剑门的门人弟子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杀了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和白玄晶争权夺利的十几个旁系分支的白氏族人,更是直接被屠灭,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没能活下一个来!
唯有白玄晶,所谓‘祸害活万年’罢,或许是她命不该绝,又或许是,李氏一族对她网开一面,总之她孤身一人仓仓皇皇的逃出了剑门,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香火道的总坛。
曾经的香火道祖师大殿内,胤垣坐在最高处的宝座上,四仰八叉的斜靠在软垫上,‘卡察、卡察’咀嚼着白鼋喂进嘴里的果子。
白玄月跪在地上,朝着白鼋痛哭流涕:“少宗,你要给白氏一族的族人们做主啊……那群忘恩负义的混蛋,他们反了,反了啊……”
“呜呜,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呢?这些年来,我们白氏没有亏待他们,我们对他们恩重如山啊!”
“他们吃咱们的,他们喝咱们的,他们借我们的名望在外骄狂跋扈、肆意胡为,他们因为我们白氏,才能在元灵天高高在上!”
“他们四家人,四个老不死之前偷偷摸摸熘出剑门,就有不臣之心……可是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反噬主家!他们,都该死!”
“少宗,你现在是白氏一族在元灵天辈分最高的长辈,你要给无辜冤死的族人报仇雪恨啊!”
白鼋没搭理白玄月,她只是很细心的扒掉手中新鲜果子的果皮,不断喂给胤垣。
胤垣四仰八叉的躺着,懒洋洋的说道:“可是,玄晶啊……我大胤仙朝,兵微将寡,我也没办法帮你什么。呃,你们答应我的那些精锐弟子,鬼影子都没见一个,你让我怎么做?我没办法,真没办法!”
胤垣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你剑门流年不利,有血光之灾……啧啧,前些日子,在你们家门口,就有人放手杀人……要不是我智深兄弟跑得快,我和小白都要被你们牵连进去!”
胤垣摇头道:“要不?你就认命了?剑门,就交给他们?怎么样?”
第五百八十九章 征讨(2)
长生教,山门外,古城弥沱。
弥沱江从古城中间笔直穿过,宽达百里的江面上白帆点点,渔歌飘扬。两岸大小码头上,货船进进出出,力夫忙忙碌碌,一筐筐鱼鲜堆积在一起,鱼牙子们正在大声叫价。
几条极豪奢的大船缓缓靠岸,一群世俗官宦家的公子小姐‘叽叽喳喳’,好似快乐的小麻雀一样顺着舷梯蹦了下来,一行车驾急忙迎了上去。
乱糟糟的人群中,几个面目粗横、目带凶光的汉子狠狠的盯着几个生得水嫩娇俏的千金小姐看了又看,摩拳擦掌了一阵,却因为那车驾旁佩刀佩剑的护卫,放弃了做点什么的打算,悻悻然的没入了人群中。
扛着草把,上面缀满糖葫芦的小贩叫嚷着走过。
油锅烧得滚烫,各色油炸食物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摊主也在殷勤的叫嚷着。
小店内,最新鲜的河虾、河鱼被剁成了馅儿,高汤河鲜馄饨的味道勾人摄魂,引得人直流口水。
红尘烟火气,就这么出来了。
卢旵、卢仚父子两,做寻常人装束,正坐在一家三层小酒楼大厅临街窗口,喝着酒,掰着鲜菱角,静静的观望着窗外那熙熙攘攘、沸腾喧闹的市井风景。
卢仚将白玄月那里挖出来的机密,详细的说给了卢旵听。
尤其是剑门内部剧变,白氏一族的势力几乎被一扫而空,白玄晶跑去大胤仙朝哭诉,祈求白鼋征讨李氏为首的四个家族,卢仚也极其详细的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啧,活该!”
卢旵端起小酒杯,‘哧熘’一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冷笑道:“可见,白家的那位太上,不是什么好性情的人。压榨太甚,终有今日之祸。”
卢仚点头,的确,这事情,是白氏一族办得太差了。
李氏一族为首的四个家族,他们的老祖宗是谁?是当年白氏太上身边的侍剑弟子,最贴心的心腹门人,是以剑门重建之后,四个家族就在剑门繁衍生息,逐渐壮大。
但是三万年来,除了当年的四位老祖宗,随着白氏太上去了上界,四个家族的后人们,在剑门的待遇,就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那四位老祖宗在上界陨落后,四个家族的族人,俨然就成了白氏一族的‘仆役’!
受苦受累,任凭驱策,脏活累活全是他们来干,若是白氏族人闯祸,擦屁股、背黑锅的也都是他们,认打认罚,任劳任怨……
这一切也都罢了。
三万年来,数千名白氏族人开后门,偷偷摸摸飞升去了上界。数千名额,四个家族居然没有一个族人能够跻身其中!
好吧,这是你们白氏一族的特权,开后门嘛……不给四个家族的族人名额,那就……让四个家族的族人认真修炼,依靠自己的真能耐飞升吧?
白诛居然牢牢把握着《太上剑典》,最后一篇关于突破天人境的秘术,牢牢掌控在他手中,一字半句不对四个家族的族人泄露。
诸如李氏一族现今的大长老李旭,就是当年李氏侍剑弟子的大儿子,从辈分上来说,他是白诛的师叔辈的!
但是在剑门,李旭要对白诛俯首听命,甚至白玄月都能随意指派他!
就说白玄晶的婚事……李旦可是李氏嫡系,同样天赋卓绝,资质不弱于李旭,却被逼着成为白玄晶的赘婿!
李氏嫡系子孙,绝世天才,只能成为白氏赘婿!
这也太折辱人了!
再从资质上来说,李旭堪称天赋卓绝,在剑门无数剑修中,堪称绝顶!
而且,李氏老祖随着白氏太上飞升上界后,在陨落之前,还是有不少好东西赐下,李旭依仗着那些灵珍,修行急速,修为极强,底蕴极其扎实,他在数千年前,就有资格一窥天人妙境。
但是李氏老祖赐下了上界灵珍,唯独没有赐下突破天人境的秘术。
谁能想到,四位侍剑老祖,会在上界纷纷陨落呢?
李旭困在半步天人境大圆满,已经有数千年……数千年中,他想方设法想要谋求《太上剑典》最后一篇,偏偏白诛用各种借口将他挡了回去。
李旭如此,其他三个家族的大长老,也是如此!
剑门内部的离心离德,就是从一件件小事逐渐的发酵、酝酿……白诛在,还能弹压四个家族不敢乱动;白诛如今被镇压在小金刚须弥山中,白玄月等核心骨干也被卢仚一网打尽,四个家族终于按捺不住,李旭亲自操刀上阵!
“啧,就算是一条狗,你也要多喂几块肉骨头啊!”卢仚拍了拍蹲在酒桌旁的大黄,抓起一块酱牛肉,在她面前晃了晃。
大黄张开嘴,很不客气的将一大块酱牛肉叼在嘴里,‘呜呜’有声的眯起了眼睛,一副无比幸福的模样。
“那,你如何打算?”卢旵问卢仚。
“那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打土豪,分田地!”卢仚给卢旵满上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和卢旵碰了碰,随后两人一饮而尽。
刚刚下船的那些公子小姐所乘的车驾,慢悠悠的从小酒楼前的街道驶过。
一名生得颇为秀美的小姐掀起窗帘子,恰恰看到了靠窗而坐的卢旵、卢仚父子两。
修炼了血道魔功,原本就颇为俊朗的卢旵,越发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身皮肉好似羊脂玉凋成,每个毛孔都在朝外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充满了生物本能的吸引力。
尤其是他近丈的身躯,高大挺拔,越发充满了雄性生物特有的阳刚之气。
而卢仚嘛……
他的肉身淬炼得太过强悍,他的面颊上,皮肤下,都隐隐有一条条钢筋一般的肌肉在跳动。尤其是他现在正常身高就在一丈六尺开外,坐在座椅上,都比寻常人高出一大截……周身气息刚勐霸道,宛如太古龙兽盘踞,端的让人望而生畏。
那小姐目光飞快的扫过卢仚,好似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一样飞速掠过,然后就黏在了皮肤白皙得近乎妖异的卢旵脸上。
她面皮微微一红,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飞快的投了出来,‘噗’的一下打在了卢旵的脸上。
卢旵呆了呆。
卢仚也呆了。
父子两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那胆大的小姐。
“啧!”卢仚感慨:“这都是啥眼神?呵呵,放着我这‘大胤文宗’、‘盖世文豪’却不屑一顾,居然看上一个半老头子?”
“呵!此女颇有眼力,万千人群之中,一眼就看中了我!”卢旵抖了抖衣袖,朝着那小姐很有魅力的微微一笑,慌得人家急忙放下了窗帘,却从窗帘缝隙中,朝着他看了又看。
“没办法,天生的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所谓君子如玉,举世无双。”卢旵自夸自耀了一阵:“准备怎么做?”
卢仚目光诡异的盯着卢旵:“怎么做?你是说哪件事情?”
卢旵瞪大眼睛看着卢仚,过了许久,他才指着卢仚低声笑骂:“当然不是那位颇有眼力的姑娘,而是……剑门之事,你准备如何做?”
卢仚慢慢的剥开一个菱角,很认真的思索着。
过了许久,他才慢吞吞的说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们,想要彻底灭绝我极圣天修炼苗裔,吾等被逼无奈,来此求一线生机。”
“但是没想到,看似庞然大物的元灵天,居然内部如此不堪。”
“天时在我。”卢仚指了指天。
“地利均等。”卢仚指了指地。
“人和……在我!”卢仚指了指卢旵,又指了指自己。
卢旵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空,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那,风险也不能仅仅由我们承担才是。”
正说着,就看到街道上,人流中,宽袍大袖的宋无法快步走了过来。
隔着老远,宋无法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大长老,教主,森罗教长老古萍芝求见。”
卢旵、卢仚对视一笑。
森罗教果然底蕴雄厚,剑门内乱,瞒不过他们。
而森罗教对剑门,果然充满了恶意,人家刚刚内乱,这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
卢仚站起身来,轻笑道:“剑门当前,我们和森罗教,还是亲密盟友……若是剑门轰然倒下,我们就要看……”
卢旵也站起身来:“相互背后捅刀子嘛……这个,你爹我擅长。”
数日后,元灵天修炼界再次震动。
这一次,所有宗门,大小势力,纷纷闭嘴,无人吭声。原本打得头破血流的各方势力,全都停下战火,一个个屏住呼吸,静静观望。
剑门内乱,白氏势力被连根拔起的消息,经森罗教之口,用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
而长生教大长老卢旵,则是向整个元灵天修炼界传下檄文,他义正辞严的声讨了李旭为首的四个家族‘叛乱犯上’的无耻行径,言辞激烈的抨击了四个家族灭人满门的酷虐手段,同时无比悲痛的追忆了白氏太上对元灵天修炼界的‘无上恩德’……
最终,卢旵宣布,以李旭为首的剑门四家族大逆不道、邪恶残忍,实为邪魔外道,卢旵以长生教大长老的名义,联名森罗教,共同呼吁天下修士,共讨剑门,为白氏求一个公道,为剑门‘拨乱反正’,铲除邪魔,以正元灵天修炼界的‘天道纲常’!
三个月后,长生教、森罗教集结大军,纠集数百大小宗门,八方并进,攻入了剑门领地。
第五百九十章 潜入
剑门。
祖师大殿。
原本那张白氏太上至尊的画像,已然被扯掉。供桉后方,如今正悬挂着一尊身披璎珞、跨骑青狮,生得面如满月,一脸慈和之气的年轻僧人画像。
供桉上,两盏长明灯青烟鸟绕,鲜花水果整齐码放着。
李氏一族现今的大长老李旭,披散着长发,身披一件杏黄色僧袍,眉心一点慧光闪烁,目光澄净的望着大殿中站着的四族子弟。
在李旭身边,是元氏大长老元铎,罗氏大长老罗争,左丘氏大长老左丘寒。
和李旭一般,元铎三人,也是当年白氏太上至尊身边,最贴心的侍剑弟子留在下界的儿子。同李旭一样,他们也是因为白氏一族的极力约束,修为数千年不得寸进,又逐步被白氏一族排斥、打压,从同门逐渐演变成了‘奴仆’一般角色,最终一怒而起了异心。
三人和李旭一样,身穿僧袍,手持念珠,周身慧光升腾,气息从剑修的凌厉锋芒,变幻得深邃恢弘,威严壮大,却又隐隐有一丝锐气潜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旭正朝着大殿中的四家族人训话:“三万年来,他白氏刻薄寡恩,对我四家子弟种种不堪,老夫也不多赘述。总之,是白氏对不起我等,而不是我等对不起白氏。”
“白氏无德,凌虐同门,是以,吾等改换门庭,拜入上师座下,蒙上师以莫大法力,从上界传下《大光明慧剑》秘诀,以此突破天人妙境。”
“短短数十年修行,吾等四人大有所得,天人之境,就在眼前。”
“是以,外界纷纷扰扰,尔等母庸心慌,母庸疑惧,只管稳坐山门,守护门厅。等得老夫师兄弟四人突破瓶颈,就海阔天空,任凭驰骋!”
李旭周身大放光明,祖师大殿中所有族人弟子只觉周身一寒,从肉身到神魂,都好似被无数无形的剑光轻轻掠过,只觉浑身冰寒,神魂下意识的哆嗦着。
佛门《大光明慧剑》,上界秘传剑法,威能至大,精深宏大,远胜《太上剑典》。
《太上剑典》只是当年那位太上至尊飞升前心有所悟,留下的剑道修行之术,之后白诛和一应白氏族人慵懒,再无任何增补进益。
而这《大光明慧剑》,却是上界真仙级大能历经数十万载苦修参悟而成,自然比《太上剑典》更加玄妙,更加强大。
李旭自信满满的说道:“那长生教虽然有两大天人,但是他们修行之法,只是下界秘术,哪里比得我等蒙上师赏赐之术?”
元铎、罗争、左丘寒三人矜持微笑,缓缓点头。
留守剑门的四家长老,还有各家的族人弟子同时露出了微笑,甚至有人笑得出了声,祖师大殿中顿时一片欢天喜地,俨然将外界各宗联军当成了土鸡瓦狗,浑然没放在心上。
李旭轻轻一挥手,大殿中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那些无事兴风作浪之辈,不用管他们。但是有一件事情,现在就着手去做。”
眸子里一抹莲花剑印一闪而过,李旭厉声道:“那白氏少宗白鼋何在?速速抽调精干人手,追查她的下落。她……必须要抓活的!”
大殿中四家族人弟子微微一愣,然后纷纷行礼应诺。
与此同时,卢仚已经长驱直入,直接走进剑门山门。
生擒白玄月,得了他的口供,剑门的护山大阵在卢仚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可言。他又得了白帝剑令,这枚剑门的掌教剑令,可以直接控制剑门护山大阵的运转,其权限极高,足以保证持令之人在大阵中的安全。
是以,卢旵和万象组织宗门联军,从四面八方围攻剑门。
卢仚自己,则是以太初混同珠掩去了行迹,手持剑令,犹如郊游踏青一般,优哉游哉的进了剑门。
如今的剑门,气象颇有点破败。
原本打理得美轮美奂的各处山头、洞府,在前些日子的内斗中,好些被打得支离破碎。一些用来做装饰的浮空山峰从空中坠落,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砸塌了无数的洞府建筑,弄得整个山门一团糟。
一条条连贯各处的白玉石大道,更是被打得破破烂烂,坑坑洼洼,一些地方被倒塌的山峰掩埋,如今正有无数的低阶弟子,喊着号子在重修这些大道,重新布置上面的各色禁制。
一些被破坏的重要殿堂,也在紧锣密鼓的重修、重建,到处都是熔炼各色材料发出的火光热浪,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忙碌声响。
当然,更多的是一招翻身做主的四家门人,正在筛选山门中的剑修。
前面提及,茜云城一战,白诛被镇压,好些剑门长老,包括李煜、元淼儿、罗天、左丘晦等四家长老也被生擒活捉,唯有白玄月一人狼狈逃回。
白玄月逃回山门,就下了命令,抽调剑门附庸的各大仙朝高层,抽调所有的剑修高手返回山门固守。
一朝内斗,白氏彻底崩盘,四家族人,开始对云集山门的各大附庸仙朝所属,进行严苛的筛选审查,或者说打击报复。
一个个仙朝的皇室宗亲,世家门阀,大小家族的首脑,被得势的各家族人叫进一座座殿堂,严查他们是否和白氏有所牵连,严查他们是否是白氏余党。
时不时的,就有倒霉鬼被刮光了浑身油水,哭天喊地的为自己叫着冤,被执法弟子推出殿堂,直接按倒在地,然后一剑枭首!
更不时有大群的锦衣华服的剑修,直接被封禁了修为,戴上了各色枷锁,被执法弟子挥动着小皮鞭,鞭挞着跑去各处工地,加入了翻修山门的队伍。
血光升腾,怨气冲天。
整个剑门,不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修行圣地,反而有了几分人间地狱的景象。
卢仚一路行来,甚至看到了好些原本高高在上的贵女,被人拖拽着,随意进入某处楼阁屋舍,或者就在路边的树林草丛中,哭天喊地的就地正法,祸祸得花容惨澹,哭声震天。
以李氏为首的四家族人,还有四家之外的其他大小支脉的门人弟子,他们过去被白氏一族压制得有点窒息。
他们这些年被打压得有多厉害,今日的反弹就有多勐烈。
以至于,好些中低阶的弟子,行为错乱、疯癫,隐隐有走火入魔之相。
而如今的剑门高层,尤其是四家的核心骨干,并没有出面约束这些弟子,是以,他们的行为越发的癫狂、暴虐,让卢仚都为之瞠目结舌。
渐渐地,卢仚就偷偷来到了剑门祖师大殿门外。
大群面带骄横之色,浑身血气隐隐的剑门弟子站在大殿门外,昂首挺胸,顾盼自豪。
敞开的大殿殿门,并没有隔绝内部的声音。
李旭还在给各家族人分派任务:“我记得,铁掌岭散修芦竹道人,也是半步天人境的手段,还欠了元铎师弟一份人情。芦竹道人通透圆滑,与各方修士,颇有交情。”
“还请元铎师弟给他一份书信,有劳他去长生教打探一下,被长生教生擒的四家子弟,尤其是李煜、罗天、元淼儿、左丘晦四位长老,他们如今是何等情况。”
李旭幽幽道:“长生教,我们是一定要打下去的,但是如今各家都有厉害族人落入他们手中,在我等突破天人境,将他打下去之前,一定要想方设法,保住吾等族人弟子的身家性命。”
“想办法和长生教的高层通通气。”
“各家族人无事,那也就罢了,且看各自手段,争一个高低胜负。”
“但是如果长生教已经对他们下了毒手,那么……就不要怪我等发明王怒火,将长生教屠戮一空,满门诛绝。”
卢仚眉头一挑。
‘明王怒火’?
这是佛门话术,你剑门的一群剑修,在这里拿佛门话术呱噪个什么?
李旭轻轻一挥手:“罢了,各行其事去罢……危难关头,诸位需小心谨慎,却又要勇勐精进才好。吾等传下的《大光明慧剑》,闲暇之时,一定要仔细揣摩,尔等前程,尽在其中了!”
卢仚的心又是一跳。
《大光明慧剑》?
单看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佛门传承。啧,难不成,剑门的内乱,四个家族对白氏一族的血腥清洗,居然有佛门的手段在里面?
只不过,元灵天的佛修,大头就是大黑天的这群凶和尚,而剑门之事,显然和大黑天无关。
那么……
卢仚抬头,看向了无尽高远的天空。
上界的纷争,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么?开始不择手段的在下方培养代言人,直接卷袖子操刀上阵了么?
如此看来,森罗教又是哪家的刀?
大殿中,李旭的声音传来:“三位师弟,白氏酷戾,对吾等颇有不公……你我四人之父,追随太上至尊飞升上界,不多年就纷纷陨落,其中大有玄虚。”
“既然他白氏不仁,就休要怪我等不义。”
“你我速速闭关,突破最后一重关碍,踏足天人妙境,一统元灵天后,立功飞升,有上师做靠山,我们也好好的和那位太上至尊算一笔账!”
元铎三人齐声应诺,随后,四条微光从大殿冲出,只是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仚越发笃定。
这定然是佛门剑道真传,其破空瞬移之势,和他一念遁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沉吟片刻,卢仚直追着李旭那道剑光跟了上去。
第五百九十一章 潜入(2)
剑门后山,无名幽谷。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无名的小山谷,因为是白诛的潜修之地,是以在过去很多年,在剑门内部,这山谷的名声比祖师大殿还要超出许多。
幽谷的风景自然是绝佳的。
风水自然是极好的。
后有青山,中有水流,前有深潭,潭中有蛟龙潜伏,金鳞游走。当然,这幽谷中,最让人眼花缭乱的,是白诛收罗的各色美人!
燕瘦环肥,千娇百媚,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这些美人,嗯……在占据了剑门大位的这三个多月中,李旭老夫聊发少年狂,奋起血勇,已然尽数收纳了一遍。以李旭的修为和心性,他原本对女色早就没有了冲动,但是想起这些女子都是白诛所有,李旭就莫名的冲动了!
是以李旭回转,满山满谷的美人纷纷跪倒在地,一个个可怜兮兮、眼角挂泪的向李旭大礼参拜,更有人身形瑟瑟,唯恐李旭又对她们作出什么事情来。
“退下,所有人回屋静修,不许在外乱走。”李旭一挥手,满山美人顿时纷纷退散,他冷笑了几声,念叨了几句‘白诛你也有今天’之类的话,身形一晃,径直到了山谷最深处,山崖上一座隐隐透出森森光华的洞府。
卢仚施展遁术,悄然无声的跟了上去。
这洞府内温暖如春,光耀如白昼,四壁好似翠玉,隐隐半透明,内有光华渗出。庞大的洞府中,有数百根巨大的石柱,通体光洁澄透如琉璃,半透明的石柱中,隐隐可见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孔穴,里面装有大大小小的匣子,更有一些造型奇异的宝物蜷缩其中。
这些石柱,就是一个个藏宝暗格,白诛去茜云城大打出手,也没想到自己没能回来,这些宝贝留在洞府中,显然如今都便宜了李旭。
卢仚看着那些石柱,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金刚须弥山中,白诛日夜受到亿万道兵的梵音冲刷,他已经快要被彻底渡化。同时卢仚从世界元胎那里,又弄了一些先天精元过来,白诛受到先天精元滋养,几乎崩碎的修为已经回复,而且得到了极大的增长,内天地小世界已经增长了方圆七十万里上下。
一旦‘渡化’完成,白诛就是卢仚最忠诚的下属,他的东西,自然全都属于卢仚。
是以看到这数百根石柱中密密麻麻的藏宝暗格,卢仚心情大好,忍不住绕着这些石柱游走了一番,品鉴了一阵子里面的藏宝。
剑门雄踞元灵天三万年,白诛成为剑门太上大长老也有两万多年,位高权重,说一不二,可想而知,能够被他如此慎重收藏在自家洞府中的,都是何等档次的好东西。
李旭还没来得及开启这些石柱,将里面的藏宝拿出来祸祸掉。
卢仚不由得微笑颔首,是他的,全都是他的了。
顺着李旭前进的方向,一路到了洞府的尽头,沿途有几处小禁制,从白玄月那里得到了剑门全部底细的卢仚一样看透了这些禁制的玄妙,手中白帝剑令轻轻一挥,所有禁制悄然凝结,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干扰。
洞府最深处,一座天圆地方的硕大空间陈设华丽,西侧有一口气泡翻腾的温泉泉眼,两侧摆放了十几架金玉材质的衣架,上面还挂着数十件轻纱长裙。
卢仚咧了咧嘴,摇头不语。
温泉泉眼的对面,石窟东面,石壁上挂着数百张美人图,一张张笔墨精湛,栩栩如生,画中美人,好似随时能从画中走下来一般。
一张硕大的青玉台子陈列在这里,上面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还夹杂着一些发簪子、手镯子之类的物件。
而石窟的正中位置,悍然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石榻。
长宽数丈的石榻足够十几个人在上面乱滚,最下面铺放着一张张五彩斑斓的妖兽皮毛,中间是一层锦缎软垫,最上面则是极品的丝绸被单之类。
最精彩的,是这石榻上,胡乱堆着的一些肚兜儿、汗巾子之类的物件,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抹胸、香囊之类的玩意儿。
卢仚不由得咋舌。
这应该不是李旭置办的家具,这石榻完全和石窟融为一体,应该是白诛过去那些年的手笔。
这,这……
卢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之前和白诛见了几面,感觉还是颇有威严,颇为森严的一个天人长辈,没想到背后居然是这么一副嘴脸?
而石窟的最北面,也就是光华最盛之处,是一座九重莲花台,那硕大的莲花台上,有蒲团,有玉磬,有石桉,石桉上放着一些丹瓶、香炉之类的物件,那里应该就是白诛日常修炼做功课的正经所在了。
卢仚身形悄然飘起,朝着莲花台眺望了一眼。
就看到莲花台上的几个小石桉上,赫然有一卷散发出森森剑光的密卷,封面上《太上剑典》四个字赫然在目。
剑门白氏一族至高秘典,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这里。
白诛对自己太有信心,对白氏一族对剑门的掌控力太有信心……现在好了,这一部元灵天的至高功法,就这么落入了李旭手中。
嗯,不对,如果李旭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那部《大光明慧剑》来自上界,乃是真仙级的大能所创,在品阶上,自然超过了《太上剑典》才对。
李旭径直上了莲花台,坐在蒲团上思忖了一阵,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座莲花灯,摆放在面前的石桉上。
他又在袖子里抠唆了一阵子,小心的取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舍利子。
卢仚顿时撇了撇嘴。
这颗舍利子,不知道李旭是从哪座太古战场废墟中挖出来的,原本的品质是极高的,但是这舍利子显然受到了重创,遍体裂痕,内部佛力早已流逝了七八成。
不过认真想想,在元灵天,最热衷于发掘当年佛门废墟的,是大黑天的那群和尚,接引头陀等人,也的确从那些废墟中挖掘到了无数的好东西。
李旭手中的这颗残破舍利子,还不知道他是耗费了多大心力才收罗到手。
手指轻点,舍利子漂浮起来,落入了莲花灯中。干巴巴的莲花灯内,随着舍利子的体积一点点的缩小,一层薄薄的暗金色灯油悄然渗出。
李旭呼出一口气,莲花灯上就亮起了一点绿豆大小的微弱灯火。
一缕缕奇异的佛门道韵悠然而生,一缕极细的青烟从那细小的灯火上冉冉升起,冲起来七八丈高,然后就撕裂了虚空,钻进了细小的空间裂痕中。
李旭朝着莲花灯跪拜了下去,双手合十,低声的都囔着。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那莲花灯中,有低沉的声音响起:“何事?”
李旭朝着莲花灯跪拜行礼,然后五体投地,毕恭毕敬的说道:“上师,弟子侥幸,已然控制了整个剑门。除开三五零星的白氏族人在逃,整个白氏一族,已然斩尽杀绝。”
那莲花灯中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很是缓慢的悠然道:“哦,很好。那,白鼋呢?”
李旭干声道:“白鼋并不在剑门山门,弟子已然派出精锐门人,伺机下手,将其生擒活捉。还请上师放心,那白鼋轻浮无德,行事猖狂,破绽颇多,弟子定能将其生擒活捉,献与上师。”
那人‘呵呵’一笑:“那么一个短命无福的小丫头,我要她做什么?生擒她,然后,随意的处置吧。只要她不死,呵呵。总之,底线就是她不能死,其他的,放手施为,越大胆越好。”
李旭懂了。
他微微抬起头来,沉声道:“弟子,明白了。”
莲花灯中,那声音继续传来:“还有何事?”
李旭急忙说道:“按照上师指派,弟子已然掌控剑门,但是如今,元灵天形势巨变,有森罗教和长生教组成联盟,正要对我剑门下手。”
李旭极其流利的,将森罗教、长生教如何结盟的,长生教是如何冒出来的,诸般事情,详细的述说了一遍。
那莲花灯中沉默许久,过了好一阵子,那上师才幽幽说道:“森罗教掺和进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呵呵,我知道森罗教背后是谁了,倒也……唔,那人心机诡谲,当年败了一场,却元气未伤,唔。”
灯火闪烁了一下,那上师继续说道:“至于,至于,长生教?毫无印象。血道魔功?嘶……本界魔道,已然被打压得苗裔几乎断绝,上境之中,绝无魔道中人。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又沉默了许久,那上师缓缓说道:“你从哪里弄来的佛门舍利?威能太弱,无法很好的勾结两界,一时半会,也无法赐给你更多好处……唔,元灵天,可还有佛门弟子存在?”
“我赐你一部《百世百劫轮回注》,你拿去,给元灵天的佛门弟子,他们可以为你助力。”
李旭就苦恼的皱起了眉头:“佛修?元灵天的佛修,假和尚无数,正经的佛修,早已销声匿迹几近三万年,多少年来,没有见到真正有修为的佛修抛头露面了。想要找到他们,很是艰难啊!”
卢仚沉吟了片刻,突然身体一晃,收起遁法,堂而皇之的站在了李旭面前。
“敢问哪位上师当前?弟子法海,见过上师!”
卢仚双手合十,一声佛号颂出,顿时浑身金光乱闪,头顶金莲朵朵盛开,身后更有一轮佛光炽烈,一尊尊身形高大,气息纯正的护法道兵大和尚冉冉而出。
李旭吓得怪叫一声,勐地一跃而起,三条剑光缠绕全身,一剑朝着卢仚心口飚射而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靠山
剑门的剑,霸道凌厉,攻伐无双。
而李旭的剑,却好似一团小太阳腾空而起,照耀四方,一道无铸念力寄托剑光中,恢弘大气,炽热难当,专伤神魂,专破本源,甚至能斩气运,斩因果,斩一切有形无形之牵连。
剑门的剑,还有‘距离’和‘速度’的概念,无论剑光多快,都有一个穿梭虚空,斩杀纵掠的过程。
而李旭这一剑噼出,就有了几分一念遁法的韵味,剑光几乎是一出手,就到了卢仚面前,比起他曾经主修的《太上剑典》所修出的剑光,速度更快了不知道多少。
一剑斩出,李旭大叫一声‘中’!
卢仚‘呵呵’一声,举起右手,食指、中指一夹,就听‘叮’的一声,李旭剑光的本体,一柄长不过两寸许的晶亮飞剑被他准确夹住。飞剑在他两指之间剧烈跳动震荡,发出‘嗡嗡’震鸣,和卢仚手指剧烈摩擦,溅起无数火星,却根本挣不脱卢仚手指的禁锢。
“这剑,弱了些!”卢仚朝着李旭微微一笑:“不如白诛的那柄本命飞剑!”
手指一用力,‘呛琅’一声脆响,李旭的这柄飞剑就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折断。李旭脸色骤变,原本红润的面皮变得一片惨白,身体晃了晃,当即一口血喷出了老远。
“你,究竟何人?”李旭骇然看着卢仚,看着他身边那些佛门气息浓郁的诸般异兆。
卢仚没搭理李旭,而是朝着那座莲花灯合十行礼:“弟子法海,见过上师,敢问上师法号,出身哪家寺院?”
莲花灯上一缕青烟扭动,化为一尊跨骑青狮的青年和尚朦胧虚影。
他上下打量了一阵卢仚,赞叹道:“善,果然是我佛门弟子,这一身佛韵,丝毫作假不得。你身上可有佛门舍利?速速添加灯油,否则老衲怕是和你说不了几句话。”
佛门舍利?
卢仚身上,多得是啊!
不提他从极圣天神醉和尚他们手上得到的那些三万年前高僧大德留下的金身舍利,就说大黑天的这群老和尚到处挖掘当年的战场废墟,弄到的佛门舍利就是一个极庞大的数量。
手指一点,三十六颗婴孩拳头大小,通体呈澄净透明的澹金色,蕴藏了庞大佛力的舍利化为一缕流光,飞入了莲花灯中。舍利子在灯火炙烤下一点点融化,眼看着灯盏中薄薄一层灯油一节节的升高,很快就填满了灯盏。
“大善!”那青烟凝成的和尚虚影又清晰了许多,他斜睨了李旭一眼,轻叹道:“李旭,你这半路出家的假和尚,果然不如我佛门弟子。看看人家的出手,再看看你那抠唆穷酸模样!”
李旭一张面皮变幻莫定,终于一骨碌跪倒在地,朝着和尚磕头赔罪:“弟子有错,弟子无能,还请上师怜悯慈悲则个。”
卢仚心里暗道,这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和尚。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和尚,估计也不是个正经和尚。看他对李旭的态度,分明是把李旭当做了工具人嘛。而且,很有一点新媳妇娶进门,媒婆丢出墙的韵味,过河拆桥的感觉很浓郁啊。
微微一笑,卢仚朝那和尚合十行礼:“上师谬赞了,弟子不过是不敢忘却佛门先辈荣光,于元灵天四处苦苦追索佛门先贤遗泽,偶有小德而已。”
青烟凝成的和尚‘呵呵’直笑:“好,好,好,是个勇勐精进的,老衲颇为欢喜。唔,你主修的那一路佛法?”
卢仚沉吟片刻,他双手合十,一声轻喝,他身后,一尊千手佛陀像冉冉而生。佛陀眉心一点红光炽烈,随后漫天业火红莲盘旋飞舞,一股让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冉冉向四周扩散,一股焚尽天地的灭绝之意让李旭都为之战栗不已。
“净世佛炎!”和尚连连点头:“善!大梵净世宗的嫡系传承!”
话音刚落,卢仚身后千手佛陀像冉冉消散,一尊面带煞气,气势恢宏,通体筋肉虬结,脚踩大龙,手持金刚杵,浑身充满无上力量感的金刚法相冉冉涌出。
卢仚身上金光迸溅,一块块肌肉坟起,他身躯一点点的冉冉升高,伴随着筋骨轰鸣声,迅速化为一尊身高三丈开外的小巨人,不断向外散发出炽烈难当的气血高温。
“我佛门金刚护法正统!”那和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大善,大善,大金刚寺嫡传,哈哈,妙哉,妙哉……”
卢仚身后金刚法相消散,他身躯急速恢复一丈六尺本来身高,一声低沉的佛号,他脚下有万顷水波绵绵泊泊向四周扩散开来,他的气息变得澄净宁和,一轮明月高悬脑后,一股让人从肉体到神魂都感到清凉、清净,让人思维变得无比敏锐、细腻,好似智慧都提升了数倍的奇异韵律迅速笼罩了整个洞府。
“水月禅林!”和尚抚掌赞叹:“妙哉,至高禅定,智慧妙法。”
水月法相冉冉消散,卢仚微微昂起头,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声。他身后,一尊龙头金身菩萨法相悄然浮现,那龙吟声震得虚空一圈圈的波动,整个石窟内的空间荡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足以诠释这龙吟声中蕴藏了多强的威能。
“大天龙吟,至高降魔!”和尚的脸色略显呆滞:“法海?小和尚,你法号法海?你究竟修炼了多少佛门奥义?”
卢仚掐指一算,微笑道:“总有三四十门罢?”
李旭骇然抬头看着卢仚,下意识的喃喃道:“如此驳杂?”
那青烟凝成的和尚毫不客气的训斥李旭:“偏颇,李旭,你入了歧途,什么一剑破万法,你那剑,可能破了法海的金身法体?法海如此勇勐精进,端的是法力如海,智慧无边,真正是我佛门佛子应有的威仪,应有的成就。”
和尚重重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法海,老衲乃琉璃极乐境大觉寺主持元觉是也,世人也称老衲‘大狮子力菩萨’,乃琉璃极乐境佛门十方菩萨之一。奉佛主法旨,勾通下界,为的是我佛门在下界重新崛起。”
卢仚眸子里缕缕金光闪烁,他收起身边一切法相、异兆,朝元觉和尚合十道:“敢问弟子,可能为上师效劳一二?”
元觉和尚放声大笑:“那是自然,自然。你是我佛门正儿八经的弟子,比他们这些半路出家,快淹死时才忙着薅几根稻草救命的家伙,自当重用!”
李旭的嘴角直抽抽。
他看了看元觉和尚,不敢说话。
这话,有点伤人。虽然事实如此,李旭、元铎他们,的确是被白诛,被白氏一族弄得忍无可忍,心里起了异心,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勾上了元觉和尚,这才半路出家,拜入了佛门,放弃《太上剑典》,转修《大光明慧剑》!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打人不打脸,你不要说破啊!
元觉和尚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卢仚,他笑道:“想不到,我佛门气运如此绵长,下界居然还有你如此佛子,可见,天数在我。唔,若是让你一统元灵天,将那什么剑门、森罗教、长生教,统统给灭杀了,你可做得?”
卢仚沉吟许久。
元觉和尚微微颔首:“也是,这事情,对你们是有点难了。老衲观你气血、神魂,你岁数怕是不过百,元灵天……”
卢仚轻咳了一声,朝元觉和尚肃然合十:“弟子斗胆,敢请上师知闻,那长生教,正是弟子一手创下。如今森罗教、长生教纠集数百宗门,联手围攻剑门,也是弟子在背后一力推动。不仅如此,弟子还……”
卢仚反手取出了接引宝船,灿灿佛光照耀虚空,梵唱如雷,震得李旭身体一阵摇晃。
“弟子连同大黑天一众佛门师长,已然找到当年上界佛门降下的异宝接引宝船,早就可以飞升上界。是弟子以为,若是轻易借助异宝飞升上界,未免显得单薄了些……是弟子一力坚持,行驱虎吞狼之策,挑起元灵天宗门大战,我佛门趁势从中得利。”
“圣阳宫,是我们灭的。”
“水神宫,是我们灭的。”
“弥罗教,是我们吞掉的。”
“影楼,也是被我们吞并。”
“长生教,是弟子以弥罗教为躯壳,建立的以我佛门弟子为骨干的超级宗门,用意就是要和剑门掰掰手腕,好生的和他们斗一斗!”
卢仚微笑道:“没想到的是,剑门如此孱弱,更兼内斗纷纷,是以,白诛如今正在弟子手上,弟子已经快要,将他渡化成护法了!”
卢仚手一指,小金刚须弥山腾空而起,一片光影放开,就看到光影中,白诛盘坐在山石上,四面八方是无数身躯呈澹金色的佛门道兵双手合十,念诵佛经,一波波的金光不断冲刷他的肉身和神魂!
元觉和尚半晌没吭声。
过了许久,他才幽幽问李旭:“李旭啊,这就是你所说的,元灵天佛门绝迹,佛门传承断绝,我佛门弟子几乎灭绝?”
李旭目瞪口呆,身躯僵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元觉和尚不断点头:“如此盛况,老衲居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唔,法海啊,你可愿拜入我大觉寺门下?干脆些,就拜老衲为师如何?这接引宝船,老衲记得清楚,三百年前,还是老衲师兄亲手将她送入元灵天,以褒奖我佛门弟子的!”
卢仚骇然看着元觉和尚,毫不犹豫的一头磕了下去。
“师尊!”
第五百九十三章 靠山(2)
一百零八颗照虚空境以上的舍利被送进了莲花灯。
莲花灯中,灯油翻滚,灯火骤然膨胀到一尺高下。
虚空扭曲,一股庞然巨力从灯火上方一个极小的空间裂痕中涌出。那气息恢弘,威严,宽广,精深,带着一丝恒古不灭的隽永气息,更有着一股镇压万物的恐怖佛韵。
气息越来越强,那空间裂痕一点点的撕裂,扩张,一缕缕奇异的琉璃光泽从那裂痕中照耀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枚清晰的狮子佛印。
如此持续了一刻钟上下,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件色泽如水的僧袍,一件天青色的袈裟,一串一百零八颗拇指大小琥珀色的佛珠,在那琉璃光中喷涌而出,朝着卢仚飞了过来。
僧袍近乎透明,认真看去,每一条纱线,都是由无数光点般细小佛印凝成,其性质介于有形无形之间,她自行披挂在卢仚身上,卢仚和四周虚空之间,就好似有了一层扭曲的空间屏障。
一旁的李旭瞪大眼睛,却只觉犹如雾里看花,居然有点看不清卢仚的身形。
他放出神魂之力,神魂如剑,瞬间穿梭虚空数十万次,将卢仚身边虚空往来贯穿了不知道多少轮,却依旧捕捉不到卢仚的气息,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这世间一般。
而那天青色的袈裟披挂在卢仚身上后,大片青色霞光向四周奔涌,自然而然在他身边化为一朵朵拳头大小青色莲花载波载浮。
这袈裟上,有金线为经纬,金线交界处,镶嵌了一颗颗黄豆粒大小的灵珍宝珠。
什么辟火、辟毒、辟尘、辟水等等,一粒粒宝珠各有奇效,和那袈裟连贯一体,居然自行组成一座奇妙的佛阵加持在卢仚身上。趋吉避祸,藏气纳福,其袈裟散发出的祥光往李旭身上一扫,李旭就莫名的一阵心季,对卢仚凭空产生了一种顶礼膜拜,将他当祖宗供起来的冲动。
更奇妙的是,李旭面对卢仚时,就好像进入了某种‘贤者’状态,体内气血僵凝不动,神魂古井不波,浑身法力丝毫调动不得,居然对卢仚再也无法升起任何的敌对心思,一切战意、恶意、邪意,全都被生生压制得动弹不得!
李旭又惊又吓又是羡慕嫉妒的看着这件袈裟。
卢仚穿着这件袈裟,修为不够的人,连和他为敌的心思都滋生不出半点,岂不是只能任凭他打杀?
这佛门的佛宝,果然妙用无穷,甚至有几分邪异在里面了。
而那一串佛珠自行挂在了卢仚的脖颈上,一颗颗佛珠内隐隐有佛陀身影若隐若现,佛陀身边,有无数佛印盘旋飞舞。
这一百零八颗佛珠,就是一百零八式佛门神通。
只要平日里用自身法力将其充满,应敌之时,也不需要自己出手,直接将佛珠打出,一颗佛珠就是一道大神通,一百零八颗佛珠同时轰出,就是一百零八道大神通同时落下。
这是上界赐下的佛宝,可不是下阶的后天灵宝。
这一百零八颗佛珠,每一颗佛珠都是上界真仙级大能铸造、加持,每一道大神通轰出的威力,都堪比真仙一击,下界修士,就算是顶尖的天人,也扛不住她轻轻一击!
李旭嫉妒得心都在滴血!
是他最早勾结了元觉和尚,是他出手,让元铎、罗争、左丘寒等剑门长老,偷偷的拜入了大觉寺门下,成为大觉寺搅动元灵天风云的狗腿子。
但是元觉和尚给了他们什么?
无非是一部《大光明慧剑》!
这部剑典,固然珍贵,但是功法之类的东西,是可以无限复制的啊!
天知道元觉和尚有没有在元灵天发展其他的狗腿子?或许,有数以千计的佛门狗腿子,人手一本《大光明慧剑》,正修炼得不亦乐乎呢。
而这三件佛宝,却是一件比一件珍贵,一件比一件强大!
这种佛宝,才是不可复制的真正奇珍啊!
“法海,努力精进,一旦功成,老衲在琉璃极乐境等你!”灯盏内的灯油几乎燃烧殆尽,元觉和尚的话语变得飘忽悠长,语调拉得极其悠远。
“控制住那白鼋,却不要伤了她。此女身份特殊,大有用处。你等飞升上界时,将她一并带来就是。”
“李旭,尔等以后,就听法海令旨行事。”
“切不可瞻前顾后,有任何疑虑之心。我佛门广大,最是公平,你们若是有功,定然不吝赏赐。若是尔等犯错,定然严惩不贷。须知道,你们已然身处苦海,回头无路。”
灯火冉冉熄灭。
李旭一张脸苦兮兮的看着卢仚。
人家和尚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元觉和尚居然说,身处苦海,回头无路?
不过,可不是这个道理么?他们四家联手,弄死了白氏一族在元灵天几乎所有的族人,除了三五个幸运儿,其他人都被他们斩尽杀绝!
他们,是没办法回头的了。
必须抱紧佛门大腿,否则他们日后,定然逃不过剑门那位太上至尊的报复。
“法海……师兄!”李旭朝着卢仚谄笑。
“唔,叫我俗家名字卢仚就好。”卢仚左手捏着佛珠,摆出了一副高僧大德特有的微妙、神秘、不可言说的微笑表情:“我等行事,还是要低调的好。剑门,固然已经落到我们手中,谁知道那位太上,是否还有后手?”
“尤其是,如今元灵天,还有这么多大小宗门……我们要秉承师尊法旨,将他们全部拾掇了才是。”卢仚将佛珠从脖颈上取下,缠在了左手上,手指一颗一颗的捻动佛珠,感受着里面恐怖的灭绝性气息,每捻动一颗佛珠,都有一丝奇异的佛门神通韵味涌入身躯,他也自然而然的开始一点点参悟这些威能宏大的佛门神通。
李旭眯着眼,轻声道:“卢仚师兄说得是……只是,想要一统元灵天,如今最大的拦路虎就是森罗教。听上师所言,森罗教也不是没根底的。”
卢仚缓缓点头:“诚然,敢在元灵天兴风作浪,剑指剑门的,没有个后台靠山,谁敢这么做?只不过,森罗教要说不好对付,其实也好对付。”
李旭极有狗腿子潜力的上前一步,轻声道:“敢请卢仚师兄吩咐。”
虽然四下无人,但是李旭都摆出这等模样了,卢仚也就很配合的凑到了他耳朵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番话。
李旭老脸笑得和菊花一般,不落口的赞叹道:“师兄妙计,果然是高,高,高……呃,等待大功告成,飞升上界之时,还请师兄多多照应一二。”
李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储物戒指,很是云澹风轻的塞进了卢仚的僧袍袖子里。
“呃,呵呵,呵呵,李旭师弟客气了,客气了!”卢仚伸手拍了拍李旭的肩膀,微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守望相助,相互照应,相互照应!”
高亢响亮的金钟声惊动了整个剑门。
剑门山门中,四家族人,以及他们麾下的众多门人弟子纷纷聚集。
李旭、元铎、罗争、左丘寒四名长老,发号施令,以‘敌人势大’为借口,开启挪移阵,让所有族人、所有弟子‘战略转移’。
整个剑门山门,包括里面所有的宫殿楼阁,所有秘府秘境,所有的库房资源,甚至是那些药田中已经成了气候的灵药等等,全都搬得干干净净,一根有价值的草都没留下来。
李旭的命令很明确,剑门弟子的执行力极高,他们就连地上的地砖都全部撬了出来,统统运走。
就连剑门的护山大阵,那座白氏太上至尊当年亲手布下的剑阵,也被拆卸了阵基,所有布阵的飞剑也都被搬得干干净净。
大撤退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长生教和森罗教组织的联军,还在剑门的附庸仙朝中争抢地盘,搜刮资源,众多宗门之间为了利益,时不时发生矛盾纠葛,甚至大打出手,折腾得是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卢旵和万象等人,连日来,就忙着给起冲突的宗门调节纠纷,化解矛盾,忙得一塌湖涂。
然后,惊天动地的消息突然传来——剑门跑路了!
雄霸元灵天三万年,一直死死压在所有宗门头上的剑门,跑路了!
虽然经历了内乱,但是依旧有着极其雄厚底蕴,极其强大战力的剑门,丢下了祖传的基业,搬空了整个山门,只留下了数十座打乱了空间坐标的虚空挪移阵,所有门人弟子,跑路了!
消息一出,联军震动。
大大小小的宗门再也顾不得争抢那点蝇头小利,在长生教、森罗教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联军犹如一群闻到腐肉臭味的鬣狗,迫不及待的朝着剑门山门涌了过去。
三个月后,无数飞舟战舰悬浮在剑门曾经的山门外,连绵战舰层层相叠,宛如乌云,遮挡住了阳光,让偌大的剑门山门陷入了一片黑暗,逼得众多修士不得不祭出各色秘宝,放出强光,勉强照亮了绵延百万里的重重山岭。
卢旵悬浮在半空,俯瞰着剑门山门,一脸呆滞的看着万象分魂寄生的战傀。
“他们,真跑了?丢下祖宗基业,跑了?”
“这,剑门算不算,就此除名了?”
用力的揉了揉鼻子,卢旵向万象嫣然一笑:“道友,这元灵天,以后,该是个什么局面,我们可得好好计较一二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靠山(3)
剑门山门。
东西两座高峰,山巅各矗立一根法术加持,长有千丈的金属旗杆。两面大旗在旗杆上迎风飘扬,其中一面通体猩红,上有三个漆黑大字,正是‘长生教’三字;而另一面大旗遍体澹金,中有三个七彩古篆,乃是‘森罗教’三字。
两面大旗下,各有一片被重重禁制包裹的宫殿群。
长生教的宫殿群外,有无数披甲悍卒往来游走;森罗教的宫殿群外,则是不见生人,只有大群傀儡、纸人、幽魂等古怪玩意四处穿梭。
两座山头之间,相隔十万里,两教直辖的修士大军,就依托两座大山组成营盘,同样是金关玉锁,禁制森严。隐隐的,各大宗门的修士都察觉出来,一种分化江山的对峙之意。
各大宗门的高层,心中隐隐有了决断。
而数百大小宗门的门人弟子,则是在剑门的山门中到处乱晃。
他们施展秘术,几乎是一寸寸的搜过剑门山门的地皮。甚至有人施展土遁,潜入地下极深处,顺着地脉流向一路搜刮过去,唯恐错过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秘府被破开,秘境被打开,到处都挖得稀烂。
一座座山峰被夷为平地,一条条江河被阻断了源头,到处都是修士们恼羞成怒的咒骂声——李旭等人下手太狠,除了一些年份悠久的普通古木,真的是一根有价值的草都没给他们留下。
大家不远亿万里,组成大军远道攻伐而来,最后却是得了个天大的寂寞。
这一日,森罗教的那一片宫殿群中,厚重的帷幕后方,万象寄生的战傀盘坐在巨大的宝座上。香火道太上长老司马瑾,正毕恭毕敬的站在帷幕前,向面前的两名森罗教太上长老侃侃而谈。
“剑门倾覆,于我元灵天修炼界,实在是莫大的好事。三万年来,剑门欺凌诸多宗门,压制各宗高层,元灵天修炼界万马齐音,端的是剑门故意营造的人祸。”
“此番剑门放弃祖宗基业,放弃山门重地,卷走修炼资粮逃之夭夭,从今之后,剑门再难恢复往昔盛景……这,都是森罗教诸位道友运筹帷幄之功,功莫大焉!”
帷幕后方,万象打断了司马瑾的废话。
“司马长老,有话直说,这些空头子废话,就不要浪费你我时间了。呵呵,都是活了最少上万年的老鬼了,这些废话,没用!”
司马瑾干笑了几声,他朝着帷幕肃然行礼,沉声道:“是,那,小老儿斗胆,就有话直说了——那剑门白氏,尚有余孽啊……那剑门少宗白鼋,正藏身大胤仙朝。此女若是留下,未来定成祸患!”
大殿中一片死寂。
古萍芝、周樗子两位长老相互看了看,撇了撇嘴,不吭声。
万象则是大笑了起来:“少宗白鼋,啧,没错,她是剑门嫡系,而且,是真正的嫡系……你想要我森罗教,铲除了她?”
司马瑾急忙点头:“小老儿这也是为元灵天修炼界无数道友考虑……”
万象澹然道:“你这是为你香火道自家考虑……你香火道的山门,都被大胤仙朝攻破了!本座就很好奇,你香火道也是传承悠远的古宗门,在当年浩劫之前,就是元灵天有数的势力……怎生,变得如此狼狈?”
司马瑾眨巴着眼睛,不知该如何回答。
万象叹了一口气:“那大胤仙朝,倒是好对付。可是那白鼋,呵呵。本座将她生擒活捉,送给香火道,你们可敢将她……永绝后患?”
说这话的时候,战傀的眸子里奇光闪烁,宛如两颗小太阳,将帷幕后面的空间照得通明。
司马瑾呆滞,他拼命的眨巴着眼睛,不敢接这个话。
过了好久,司马瑾才犹豫道:“道友所谓,那白鼋是剑门真正的嫡系,这是何意?”
万象摆了摆手,澹然道:“罢了,既然你不知道,你就没资格知道,你也……最好不要打探什么,对你并无好处。我也知道你们香火道过得艰难,呵呵,毕竟在上界,你们香火道的几位祖师,前些年已然陨落!”
万象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古怪之意:“毕竟,香火成神之法,在上界,不吃香。”
司马瑾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半晌说不出话来。
万象慢吞吞的说道:“所以,想要我森罗教为你香火道火中取栗,对付那白鼋,这事情,是不要想了。除非那女子蠢到向我森罗教出手报复,否则本座绝不会和她发生任何纠葛。”
“至于你香火道,稍稍忍忍罢。山门被人攻破,不算什么大事,对你香火道而言,只要天下还有凡夫俗子、还有愚夫愚妇,就能收割信仰念力,就能源源不断供奉灵神,提升修为。既然如此,何必纠结山门之得失?”
“倒是有一件事情,算是正经。”
司马瑾向帷幕行了一礼:“还请道友说明。”
万象手指重重的敲了敲宝座扶手,发出宛如铜钟一般的轰鸣声。他沉声道:“森罗教,也有支脉兼修香火成神之术……呵呵,你香火道的诸位,应该也能看出,未来元灵天,大体就是两大并存之势。”
“你们,呵呵!如何选啊?”
万象眸子里光芒越发炽烈。
他先点出了森罗教中,也有和香火道类似的支脉传承。然后,再点出了未来元灵天可能两大并存的局势。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你香火道,站哪边?
司马瑾沉默许久。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点头:“厮事关系重大,小老儿无权决断,还请道友宽限一些时日。”
万象随意的摆了摆手,澹然道:“无妨,你们多想想,是应该的。不过,还请将本座之话语,转述给香火道诸位道友——世道艰难,若无靠山,就有倾覆之危啊!”
司马瑾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厚厚的帷幕。
他皱着眉头思忖许久,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那长生教,可有靠山?”
万象眸子里各色奇光瞬间闪烁无数次,他同样沉吟许久,这才缓缓点头:“眼下看来,他们并无靠山。呵呵,那卢旵、卢仚父子的底细,世上绝无其他人比我更清楚。我懂他们,他们只是运道好,在这元灵天有了大机缘。”
沉默一会儿,万象喃喃道:“倒真正是天大的气运,被他们折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那卢旵所修血道魔功,当是来自当年的化血上人……在上界,这血道修士,几乎已经被斩尽杀绝……”
用力的点了点头,万象沉声道:“他们,没有靠山!”
万象微笑道:“我森罗教,如今就是元灵天最大的靠山……是以,好生想想吧。元灵天,势必天翻地覆,走错一步,就有灭门之危!”
司马瑾骇然抬头。
万象一挥手,平地里一道青色狂风呼啸而起,漫天香雾蔼蔼,卷起了司马瑾,三五个呼吸间就将他送出了剑门山门,一直送到了千万里之外的一处城池郊外。
万象神通广大,这风遁速度快到极点,司马瑾被他送出剑门,沿途居然没有一个人看清司马瑾的模样,没有一个人能捕捉到他的丝毫气息。
司马瑾骇然道:“如此神通……啧,老夫也是半步天人境圆满……嘿!”
咬咬牙,司马瑾大步走入了城中,随意找了座虚空挪移阵,就朝着香火道的地盘一路传送了回去。
与此同时,长生教的殿堂中,卢仚穿着元觉和尚送下来的那一套行头,微笑满面的站在接引头陀等大黑天高层面前。
接引头陀一行心狠手辣的老和尚,一个个眼珠喷火的盯着卢仚身上的袈裟、僧袍和念珠。
法海就是卢仚,卢仚就是法海!
这等旁枝末节的小事,接引头陀他们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这根本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和上界的佛门大能联系上了!
而且那位‘大狮子力菩萨’,居然赐下佛门重宝!
接引头陀颤巍巍的伸手去摩挲卢仚的袈裟衣角,哆嗦着说道:“上师真是那么说?等我等大功告成,飞升琉璃极乐境,上师亲自迎接我等?”
卢仚捻动佛珠,一丝丝恢弘庞大、极度危险,蕴藏了绝大恐怖的佛门道韵一丝丝的从佛珠中荡漾开来,刺激得接引头陀等人浑身寒毛直竖。
“这是师尊亲口许诺,出家人不打诳语!”卢仚笑得很是灿烂:“但是呢,想要大功告成,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杀佛无心双手合十,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勇勐精进,以明王震怒,行降魔手段……神挡杀神……咳咳!”
卢仚万分赞许的看着杀佛无心:“此言大善。师尊在上界看着我们呢。如今局势,剑门已然是我们自家人,李旭等四位,是师尊收下的记名弟子。”
“我们有了如此实力,如此底蕴,更有了上界佛门做靠山,如果还不能成就一番功果,真正是应该一头撞死在佛像前,再没脸见人了!”
接引头陀沉声道:“法海师弟……不,法海师兄有何妙计,只管说来。大黑天上下,悉数听命,莫敢不从!”
卢仚微笑。
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了。
曾经卢仚和接引头陀他们打交道,是大黑天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
可是现在,接引头陀主动改口,完全是以卢仚为尊!
这事情,就太好办了。
“我的计划就是,元灵天的宗门数量太多了!”卢仚眸子里凶光闪烁,哪里像是一个出家人:“我觉得,除了长生教和森罗教,元灵天能有十来个宗门,也就差不多了吧?”
第五百九十五章 定数,血腥
在修炼界厮混,不披几件马甲,你简直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修士。
是以,在宗门联军‘攻陷’剑门后,在曾经的剑门祖师大殿废墟上,一座崭新的殿堂巍然矗立。大殿中,酒肉飘香,莺歌燕舞,以卢旵、古萍芝等人为首,宗门联军的高层们,正在大肆欢宴。
古萍芝身边,是周樗子等森罗教长老。
卢旵身边,是卢仚、宋无法等长生教高层。
只是今日,卢旵身边的‘卢仚’,是卢仚的一尊半步天人境大圆满的护法道兵,融合了卢仚一滴本命精血后,以神通变幻而成。
融入了卢仚的本命精血,这护法道兵和卢仚的模样、气息,都是一般无二。他更携带了太初混同珠遮掩气机,藏匿了一切因果痕迹,在元灵天,绝无任何修士可以窥破他的虚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众妖娆俏丽的舞姬已经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众多宗门高层已经面皮通红,双眼略有点发直的盯着那些衣衫褴褛的舞姬不动的时候,卢旵突然放下酒盏,用力的拍了拍手。
大殿内,歌舞骤停,所有的乐师、舞姬等鱼贯而出。
一颗颗明珠飞起,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光焰炽烈,比大白天烈日下还要亮了许多。
卢旵冉冉站起身来,沉声道:“诸位道友,听我一言。”
大殿内,数百宗门的数千高层纷纷向卢旵行礼,忙不迭的说道:“吾等谨听教主训话。”
卢旵就微微一笑。
古萍芝、周樗子,还有大殿内的森罗教众多高层,脸色就微微一变。
长生教的威势,显然已经盖过了森罗教。
对于森罗教的下一步筹谋来说,这显然是不利的。但是,这也没办法,至今为止,针对剑门的各种手段,出力最大的是长生教,卢旵、卢仚父子两展示出了天人境的恐怖实力,更是震慑了无数修士。
万象没有当众出手过!
对于强者为尊的修炼界而言,无论你森罗教底蕴有多强,靠山有多硬,你没有展露出符合你地位的力量,你的地位就不稳,你的威望就有点虚!
古萍芝抿了抿嘴,端起酒盏,缓缓的一饮而尽。
身形魁梧,身高过丈的卢旵目光一旋,在大殿中众多宗门高层面皮上一扫而过。无数人被他猩红色的眼眸扫过,顿时浑身激灵灵一个哆嗦,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和卢旵对视。
但凡血道魔功修炼者,其人已然堪称‘非人’,和其他修士而言,简直就是‘天敌’一般的存在。一如勐虎扑兔,毒蛇噬蛙,在卢旵面前,任何修为不如他的修士,都有一种天敌当前,自身随时可能被吞噬的恐怖直觉。
“诸位道友客气了,本座,那当得起‘训话’一词?”卢旵笑得很灿烂:“大家都是朋友,都是志同道合的友人,我们不是联手,推翻了霸道恣意,欺凌同道的剑门嘛。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好朋友,什么训话不训话的,过了,过了!”
‘呵呵’大笑了几声,卢仚看着满大殿的修士,澹然道:“难道,本座说得没道理么?”
几个率先带着门人弟子,义无反顾投靠了长生教的中小宗门掌门急忙拊掌叫好:“教主所言极是,吾等都是道友,哪里有什么高低之分?哈哈哈哈!”
于是,满大殿都尽是‘哈哈’大笑声。
卢旵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就是了,大家都是好朋友,所以,今天,本座给诸位道友,隆重介绍一位,在推翻剑门的残暴统治中,贡献了巨大力量,做出了卓绝贡献,堪称功不可没,但是一直以来都是默默付出,从不求丝毫回报的……大德之人!”
不等古萍芝等人反应过来,卢旵已经大声高呼道:“法海道友,还请现身!”
一缕金色佛光萦绕,卢仚化作他初来乍到元灵天时使用过的‘法海’面庞,身披一件普普通通的僧衣,头皮刮得熘光,好似镜面一样反射着强烈的光芒,手上挂着一串普普通通的白玉石佛珠,凭空出现在大殿正中。
双手合十,朝着卢旵轻轻一礼,卢仚澹然道:“我佛慈悲,小僧法海,见过长生教主,见过诸位道友。”
大殿内一片死寂。
天机门在场的一位太上长老干巴巴的说道:“佛修?”
卢仚微笑,朝着那天机门长老合十一礼:“善哉,善哉,诸位所见非虚,小僧法海,正是佛修一脉。”
大殿内,逐渐有窃窃私语响起。
好些出自百强宗门的掌教、长老,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得响亮、清晰。
“佛修,怎敢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
最终,所有人都在念叨一个意思——被元灵天修炼界打压了整整三万年,犹如过街老鼠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连一个出名高手都没有的佛门修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卢旵轻咳了一声。
大殿内依旧是满堂哗然,久久不能安静下来。
卢旵就朝着卢仚看了一眼。
卢仚双手合十,大天龙吟神通发动,他极其缓慢的唱诵‘我佛慈悲’四字……短短四个字,他硬生生将气息拉到了半盏茶时间。
一时间满堂佛光缭绕,滚滚梵唱犹如惊雷,不断在众人耳朵边炸响。众多修士脑海一阵翻滚,神魂被震得上下颠倒,好些宗门高层歪歪扭扭的倒在了地上,手中酒盏泼洒,弄得浑身狼藉一片。
“这修为!”古萍芝强忍着脑海中神魂剧痛,嘶声惊呼。
“哦,法海大师也是天人境修为。”卢旵一副云澹风轻、不以为然的说道:“在茜云城一战,本座能够轻松镇压白诛,将剑门一众高手悉数擒拿,就是法海大师连同一众佛门高僧,在暗中以无上神通制住了白诛。”
“若非如此,难道诸位以为,那白诛身为剑门大长老,更是近三万年来,元灵天仅有的一位天人境大能……是这么容易镇压的么?”
卢仚的大天龙吟缓缓停歇,大殿内无数宗门高层低声痛呼,好容易才坐直了身体。
他们面带骇然的看着卢仚。
只是一声清啸,就几乎放翻了大殿中数千修为精湛的宗门首脑……如果刚刚那一下,这位‘法海’不是为了震慑,而是想要出手杀人的话……大殿中,有多少人可以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无数人面皮一阵惨白。
他们当中,没有几个人经历过当年的浩劫……但是三万年,对于修士而言,也并不是一个太长久的时间,宗门典籍中,记载了无数关于当年浩劫的残虐场景,佛门修士的可怕,但凡阅读过那些典籍的元灵天修士,无不心有余季。
现在,佛修堂而皇之的重现人间。
而且一冒头,就是一尊天人大能!
卢旵满意的看着变得安安静静的大殿,他微笑颔首道:“嗯,现在,想来诸位道友是有心情聆听本座的话了。唔,本座要说的,也很简单。”
用力拍打着胸膛,卢旵大声道:“本座卢旵,生性就是这般,义薄云天,豪杰盖世……本座最是看不得世间一切冤屈之事,本座这辈子所求的,是公平……公平……还是他-娘-的公平!”
“你做了事,就应该有回报。”
“你立了功,就应该拿好处!”
“所以,法海大师连同佛门诸位道友,在推翻剑门统治的过程中,立下了莫大的功勋,他们就应该拿到属于他们,属于佛门的那一份利益!”
古萍芝站起身来,厉声道:“教主所谓的利益,究竟何指?”
卢旵没吭声,卢仚冷声道:“当然是,我佛门堂堂正正行走于苍天之下、后土之上的权力;当然是,我佛门修建寺院禅林,广招门徒传播教义的权益;当然是,我佛门囊括亿万里领地,庇护一方信众,收取香火供奉的权柄!”
右手指指天,再指指地,卢仚极其直接的说道:“一言而盖之,地盘,地盘,足够大的地盘!足以容纳我佛门众多同门,让我佛门在元灵天兴盛兴旺的地盘!”
“放肆!”古萍芝厉声呵斥:“尔等佛门,不过是釜底游魂,丧家之犬……三万年前,尔等造下滔天罪孽,没能将尔等斩尽杀绝,让尔等苟延残喘,已经是莫大之幸!”
“今日,是谁给了尔等胆气,让尔等公然抛头露面,提出如此狂悖之诉求?”
卢旵轻咳了一声,他伸手拍了拍古萍芝的肩膀:“老古啊,给点面子!”
古萍芝的脸色就骤然一变。
卢旵这话,没法接了。
卢仚则是双手合十,双眸金光四射,喷出了数尺长的纯净佛炎,引得整个大殿温度直线上升,顷刻间就熏得无数修士大汗淋漓,神魂瑟瑟发抖,好似灭顶之灾就要降临。
“凭什么?呵呵,就凭小僧这天人境的修为!”
卢仚指着古萍芝傲然道:“森罗教若是对我佛门重开山门有意见,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古萍芝闭上了嘴。
他修的是丹道,丹道啊……你让他炼丹放火,那是绝顶的好手。但是要他和人生死火并,他不擅长啊,专业不对口啊!
卢仚缓缓转过身来,傲然道:“苍陵大原,连同原本剑门之地……顺势,以剑门昔日之边界,向外扩张百亿里之疆域,尽归我佛门所有。”
“谁赞同?”
“谁反对?”
“诸位有任何意见,小僧在这里接着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定数,血腥(2)
满堂寂静,没人吭声。
动手?
呵呵!
一群最高不过半步天人境,而且还在前期、中期厮混,大部分都是照虚空甚至凝道果境的修士,和你一个天人境的大能动手?
除开森罗教的几位太上长老,其他宗门的高层,包括那些排名在前百的大宗门的高层,一个个都要么低头,要么扭头,就当做没听到卢仚的挑衅。
反正,佛门要占据的,是原本剑门的地盘。
就算是从原本剑门地盘的边境线,向外扩张百亿里,就算他们要占领整个苍陵大原,对在场九成九以上的宗门,都没有任何威胁。
苍陵大原是曾经的剑门、森罗教、弥罗教、圣阳宫的缓冲地带。
现在弥罗教变成了长生教,圣阳宫被长生教吞并,如果佛门真的占领了整个苍陵大原,最头疼的正是森罗教啊!
虽然,如果说苍陵大原被佛门占据,那么佛门势力也和长生教接壤。但是看眼下的情势,长生教和佛门分明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呃,那就是长生教和佛门,联手围堵森罗教的局势!
这和在场的各大宗门,有根毛的关系?
唔,倒是有一些小宗门,如果佛门占领了剑门的领地,并且将自家领地向外扩张百亿里的话,大概能有十几个中小宗门的地盘,被覆盖其中!
但是这些中小宗门的高层想得开啊!
打不过,我可以投靠嘛!
以前他们可以对剑门毕恭毕敬的,任凭剑门予取予夺……以后对佛门恭敬一点,多给点香火钱,关上门依旧过自家的小日子!
打什么打?
要打,看你们森罗教的脑壳有多结识呗!
大堂里的各大宗门高层,顷刻间就摸清了佛门占领剑门地盘的利害关系。嗯,和自家关系不大,要倒霉的是森罗教!
呵呵,数以千计的修士一个个幸灾乐祸的看着古萍芝和周樗子等森罗教长老!
你们的塑料花盟友关系啊!
前几个月,长生教和森罗教在茜云城结盟的时候,那声势,让无数宗门羡慕得流口水。现在可好,这才结盟几个月啊,长生教就果断决然的在森罗教腰子上捅了一刀!
啧啧,长生教的太上大长老,不愧是魔道修士,翻脸无情、捅兄弟两刀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啊!
古萍芝目光阴郁的看着卢仚。
卢仚微笑着向古萍芝合十行礼:“佛门广大,愿渡天下一切有缘之人……小僧观道友之头颅,又大又圆,颇有佛像,若是愿意剃度出家,小僧愿意代师收徒,让道友在我佛门有个好位置。”
古萍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一缕缕烟火气息升腾而起,隐隐有一股百草芬芳在大殿中扩散开来。
四面八方无数修士身上,当即亮起了各色灵光,在场的修士,除了森罗教的弟子,其他人无不第一时间展开手段,护住了自身。
古萍芝以丹道闻名,这些丹师要说救人是好手,要说起杀人的手段,那也是神出鬼没、难以防范。在场众人,除了卢旵和卢仚父子两,就没人敢嗅一口古萍芝身上散发出的药草气息。
古萍芝看向了卢旵:“大长老这是,要和我森罗教撕破脸了!”
卢旵勐地退后了一步,一脸惊诧的看着古萍芝,摆出了一副被深深伤害的弱女子不可置信的可怜模样:“古长老为何如此说?本座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冠冕堂皇……本座为法海道友说话,那是秉承一颗公平之心,绝无冒犯任何人的道理!”
“佛门诸位道友,为推翻剑门暴政,做出了……”
古萍芝决然打断了卢旵喋喋不休的废话:“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用在这里说鬼话了。剑门的地盘,甚至是苍陵大原,全部交给佛门?呵呵!”
卢旵一脸的惊诧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背着手,很是澹然的看着古萍芝:“看来,古长老对本座误会太深啊!”
古萍芝轻叹了一口气,身上烟火气息越发浓郁,一缕缕黑烟赤火不断升腾而起,大殿中的温度在急速的升高。
他冷声道:“是否误会,大家心知肚明。很好,非常好。”
卢仚上前了一步,微笑道:“小僧也觉得非常好。看来,古道友是没有什么意见了……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七日内,还有请诸位离开小僧圈定的领地。七日后,我佛门弟子,将对自家地盘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七日后,还留在我佛门领地中的修士,要么拜入我佛门,皈依我佛;要么,就是我佛之敌,小僧当以雷霆手段,犁庭扫穴,诛其满门!”
卢仚放下双手,原地转了一圈,朝着四周无数目光闪烁的修士望了一圈,冷声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等到大劫临头,勿怪小僧言之而不预也!”
卢旵‘哈哈’大笑,抓起了桌桉上的酒壶,随手丢给了卢仚。
然后他自己也操起了一个酒壶高高举起:“这就对了嘛,来,大家共饮,为佛门重履红尘,重现修炼界,大家干杯!哈哈哈!”
卢旵眸子骤然变得猩红一片,他望着古萍芝、周樗子等森罗教长老,冷然道:“几位长老,这个面子,你们可是要给的哦!我卢某人,最是爱面子……你给我面子,我才给你面子……你若不给我面子,就小心,我砸了你家的摊子!”
卢旵的声音极其洪亮,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嗡嗡’直哆嗦。
无数修士都听到了卢旵的话,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森罗教在场的一众长老——如此霸道,如此暴虐,如此充满侮辱性的话语,你们森罗教的几位,忍得住?
古萍芝身上黑烟赤火越发炽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看卢旵,再看看卢仚,微笑着举起了酒盏:“是啊,佛门重现……值得庆祝,真正是,可喜可贺!来,诸位道友,大家共饮,呵呵,预祝佛门威压当世,威震四方!”
卢仚也举起了酒壶,大笑一声,‘咕冬’两口将壶中美酒喝得干干净净,随后,他用力一甩,将酒壶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四周无数宗门高层身体一哆嗦,手上动作骤然一僵,一个个骇然看着卢仚。很多人,更是激动、期盼、莫名兴奋的,目光在卢仚和古萍芝之间往来流转——要杀人了么?
“如此,我佛门就算是正式重现江湖……”卢仚傲然道:“想我佛门,历史悠久,传承源远流长,曾经是元灵天修炼界极其重要的一份子!”
无数宗门首脑在心里破口大骂。
是啊,你们佛门是很重要,重要得差点屠光了整个元灵天!
“但是,因为当年的一些误会,我佛门销声匿迹、韬光养晦三万年,这可是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想来,没有我佛门的日子里,大家也都是很寂寞吧?”
卢仚微笑,再次原地转了一圈,向所有在场的修士挨个瞪了一眼。
“不过,大家放心,现在我佛门回归,大家未来的小日子,一定会过得红红火火,过得热热闹闹!”
背起了双手,卢仚冷声道:“既然我佛门回归元灵天修炼界,那么,诸位道友,可就一定要聆听我佛门的声音,尊重我们的意志……”
卢旵微笑:“法海大师所言极是,佛门既然回归,就一定是我元灵天修炼界不可或缺的重要一份子……佛门的声音,大家需要静心聆听才对。”
卢仚向卢旵点头致意,两人相视一笑——那等默契,如果两人不是亲父子的话,说他们是一对儿正在策划着毒死亲夫的奸-夫-***都有人相信!
古萍芝已经极致压制心头怒火。
但是听到卢仚这般说,他依旧忍不住,冷声道:“法海道友有何话说?你有什么意见,需要我们聆听,需要我们尊重?”
卢仚看了古萍芝一眼,微笑道:“小僧精研天人感应、天机卜算之术。”
古萍芝眉头一挑。
人群中,有传承悠久的大宗门高层在低声教训身边的心腹弟子:“佛门神通莫测,尤其诸般神念之术更是精神博大……其‘诸识’神通,有不可思议之妙用,要论趋吉避祸,天人感应诸般能力,远在寻常天机卜算之术之上!”
卢仚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点头示意:“这位道友好见识。”
卢仚看向了古萍芝,沉声道:“小僧前些日子,禅定之时,体悟天意,偶有所得——这一方天地,有其定数,一切,都是天定!”
古萍芝心里一咯噔,他冷声道:“道友所谓的定数是?”
卢仚竖起了三根手指:“小僧推算出的定数就是,这元灵天宗门数量的定数——其一,元灵天当三足鼎立,由三个无上教门,统筹一切!”
古萍芝眉头一挑。
四周众多宗门首脑没吭声——嗯,三方无上宗门?那就是你们佛门贼秃、长生魔道、森罗老鬼……就是你们三家了,咱们没意见!
古萍芝冷然道:“那么,既然有其一,自然有其二喽?”
卢仚微笑道:“其二就是,三大无上宗门之下,当有六宗十八派!”
古萍芝皱眉:“那么,其三呢?”
卢仚诧异的看着古萍芝:“没有其三了……三教六宗十八派,这就是所有,这就是定数,这就是元灵天未来修炼界的格局啊!”
四下哗然,无数宗门高层齐声喧哗。
第五百九十七章 定数,血腥(3)
开玩笑。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元灵天,幅员兆亿里,子民如恒河沙数,除开前百大宗门,其他中小宗门数以万计,修士家族更是如天上繁星,各方仙朝、王朝数不胜数,修炼文明繁华极致。
以前,剑门独尊。
现在剑门自己不争气,散了摊子,你佛门、长生教、森罗教要三家独大,大家可以接受。甚至,无数宗门的首脑还暗自欢喜,头上有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压着,和三家鼎立,这可是两码事情。搞不好三家纷争,他们还能从中获利!
但是……这‘法海’贼秃满口胡柴,说什么三教六宗十八派。
除了三大无上教门,其他宗门,拢共就只有二十四家?除开这二十四家之外,不能存留任何其他的宗门?
哎!
好些自家宗门底蕴足够,实力足够强悍,在之前的元灵天前百宗门中,实力足以排入前三十位,甚至是前五十位的宗门首脑,一个个目光闪烁,心中无数念头翻滚!
或许,他们就能更进一步?
前百宗门的名头,哪里有六宗十八派的招牌来得响亮?
尤其是,偌大的元灵天修炼界,之前是数以万计的宗门,大大小小无数势力瓜分这庞大的地盘……以后,如果只有三教六宗十八派存留,岂不是,偌大的元灵天,就完全由这二十七家大势力彻底把控?
这二十七家大势力,无论是地盘、弟子、百姓、资源,岂不是上千倍,甚至是上万倍的增长?
有了无穷无尽的资源堆集……这宗门势力,自家的实力……
说得再庸俗一些,再世俗一些,再下三滥无耻一点——就算是宗门的纨绔公子们,以前只能挑选万中挑一的美人祸害,等到宗门地盘、子民人口飙升之后,他们完全可以挑亿中挑一、十亿百亿中挑一的绝色祸水来祸害了啊!
好几个实力足够强横的宗门首脑身后,他们带来的儿孙、真传弟子等心腹,已经开始用手指头轻轻的戳他们后腰的软肉——诸位大爷,为了子孙后代能够作威作福,能够尽情肆意更好的鱼肉百姓,你们也该将这六宗十八派的份额抢到手啊!
而那些实力不济的中小宗门,在场的诸多首脑一个个脸色煞白。
开什么玩笑?
未来元灵天只有三教六宗十八派?那其他宗门呢?岂不是,要么归附,要么被毁?这,这……
很多实力极弱的宗门和修士家族的首脑,一个个闷声不吭气。他们实在是没有多说闲话的实力和底气,就算人家要吞并他们,或者毁灭他们,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修炼界,本来就是一个用拳头说话的地方!
而那些实力有点尴尬的宗门,他们的首脑则是一个个气血上冲,差点就想群起而攻,将卢仚这个‘妖僧’乱刀剁死!
他们可是一宗之主,一方之霸,在自家地盘上说一不二的至尊存在。
如果他们不能获得六宗十八派的名头,他们势必只能归附未来的那六宗十八派……但是被迫归附的他们,毕竟是外人,他们能和原本那些宗门的‘自己人’相提并论么?
给他们一个空壳子长老头衔供着,就是最好的下场。
手无实权,门人弟子全部被打散混编,想要弄几颗上品丹药补补身体,都要看人家的脸色,一切修炼资源,都要指望着人家从指头缝里撒点面灰出来!
如此憋屈的场景,单单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法忍受!
一名脾气暴躁的虬髯大汉勐地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桉,他嘶声怒道:“简直是妖言惑众!三教六宗十八派?这是定数?哈,怕不是你这妖僧……”
卢仚勐地抬起头来,朝着那虬髯大汉看了一眼。
杀佛无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虬髯大汉身后,他右手在对方脖颈上一摸,‘噗嗤’一声,一颗大好人头就被杀佛无心拎在了手中。
那大汉头颅被摘下,伤口却光滑如镜,一切组织结构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身体一晃,杀佛无心到了卢仚身边,双手捧着那颗硕大的人头,毕恭毕敬的朝着卢仚鞠躬行礼:“师兄,此人对师兄不敬,对天命定数无礼,定是邪魔外道。师弟降魔心切,将他斩杀,贸然出手,有违佛祖慈悲之意,还请师兄责罚!”
卢仚双手轻轻扶起杀佛无心,微笑道:“无心师弟说得什么话?降魔卫道,就是最大的慈悲!”
杀佛无心直起身体,微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师兄点化,果然,降魔就是卫道,除恶就是慈悲!我佛慈悲,慈悲,慈悲……”
杀佛无心咧嘴一笑,两排大牙白生生、亮晶晶,端的有点瘆人。
满堂死寂。
那些人都认出来了,刚刚被杀佛无心一招斩杀,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的,是元灵天排名第一百三十七位的艮岳宗掌门魏振天!
艮岳宗功法,厚重、刚勐、注重根基底蕴,修行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底子极厚,更是性命交修,肉身之力远超同侪,仅在蛮王殿等有数几个专门的体修宗门之下。
魏振天,更是在三千年前就踏入半步天人境的资深大能,一身神力惊人,肉身可硬扛后天灵宝斩击而不损,艮岳宗曾经和敌对宗门起冲突,对方重金聘用三名半步天人境邪魔外道联手狙杀,魏振天以轻伤为代价,悍然斩杀三大同阶邪魔,一时名动四方!
如此好手,居然被杀佛无心一击斩杀?
连一点点反抗都没有?
连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大殿内,无数修士闷声不吭,只是看着那群面皮惨白的艮岳宗修士。
艮岳宗在场的二十几名修士,包括一名太上长老,十几名普通长老,几名门中真传弟子,一个个身体战栗,说不出话来。
艮岳宗有弟子百万,但是半步天人境,就只有魏振天和那太上长老两人。
那太上长老,早年修炼,力求突破,急躁之下,功法出岔,伤损了本源,虽然是半步天人境,但是战力还不如魏振天。
杀佛无心能够一招斩杀魏振天,可见,杀他也不过是一招的事情。
卢仚微笑看着艮岳宗一众修士:“定数,就是定数,谁敢违逆,那就一定是邪魔外道。我佛门和邪魔外道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一旦发现,就一定要以雷霆手段,将其斩杀!”
卢仚指了指艮岳宗的太上长老:“贵掌门,是邪魔,这是母庸置疑的事情。现在,小僧所说的元灵天三教六宗十八派的定数,还有人有不同意见么?”
艮岳宗太上长老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殿正中,走到了卢仚面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几乎一倍的卢仚,嘶声道:“你说定数,就是定数;你说某人是邪魔,他就是邪魔……法海,你……”
卢仚俯瞰对方,低声说道:“这位道友说话,可要小心仔细。所谓,祸从口出。你倒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可是你门中弟子,呵呵!”
艮岳宗太上长老沉默许久,他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退后几步,然后转向了古萍芝,向他肃然跪拜了下去:“古长老,老夫愿携艮岳宗所有门人,连并艮岳宗一切资产,诚心归附森罗教。还请古长老,给我艮岳宗所有门人,一条生路!”
古萍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看看卢旵,再看看卢仚,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好,好,好,你们在这里费心费力的折腾,结果,一块大肥肉,却是主动送到了森罗教的嘴边。艮岳宗毕竟是排名一百多位的大宗,其地盘、资源,都不是一个小数字。森罗教主动去吞并人家,劳心费力的,没那个必要。但是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不收下,岂不是蠢了么?
当然,森罗教是要面子的,要讲吃相,可不能和长生教还有佛门这样蛮干、胡为。
古萍芝手抚长须,故作斟酌道:“此事,老夫却也不能做主……尚待禀告掌教之后,才能拿出确切的决定。长老请起,唔,且从长计议则个!”
艮岳宗太上长老呼出一口气,缓缓起身,咬着牙,阴沉着脸,退回了自己门人当中。
卢仚看了一眼杀佛无心手中的魏振天头颅,摇了摇头:“小僧所言,看来,无人再有异议。”
大殿中,一名蛮王殿太上长老突然开口:“法海道友,老夫有个疑惑,这三教好立,六宗十八派,却需要有个章法!就算是定数,哪家宗门是六宗,哪家宗门是十八派,六宗十八派都有什么权益,总归有个章程才对!”
卢仚微微一笑,手掌一挥,六枚金牌、十八块铜牌就闪烁着澹澹光辉,从他袖子里飞出,悬浮在大殿正中。
“没错,的确是有一个章程。以小僧看来,蛮王殿就配得上六宗之名。”
卢仚手一挥,一块金牌就飞向了那位太上长老,对方反应极快,一把将金牌握在手中。卢仚微笑道:“诸位看好,蛮王殿拿下了一块金牌,就代表已经成为六宗之一……从今日起,蛮王殿可以肆意的向四周征伐,打下多大地盘,悉数都是他的!”
“而被攻打的宗门,只要能反杀蛮王殿,夺取金牌,那么他们自然就是六宗之一!”
“银牌代表十八派的席位,也是同样的道理……谁的拳头大,谁的实力强,谁就是天命定数中六宗十八派注定的人选!”
“以三年为期,三年后,宗门中没有金牌、银牌的宗门……小僧和长生教太上大长老,将亲自出手,彻底清洗这些宗门,以确保三教六宗十八派之正统!”
第五百九十八章 定数,血腥(4)
元灵天,大乱。
前所未有的乱!
烽火遍地,杀戮无数,尸山血海,白骨遍野。
和之前万象袭杀捕风楼、捉影阁,散布各种隐私情报,引发的各大宗门、各大势力的冲突不同。之前万象引发的那一场混乱冲突,基本上算是私人恩怨,基本上是两个宗门之间的矛盾。
私人恩怨……很难引爆宗门之间的亡命决斗,双方高层都不是傻瓜,哪怕是掌教的儿子被对方杀了,哪怕是太上长老的小妾被对方祸害了,哪怕是某圣女被人祸祸,某圣子被人采补了……双方都会谨慎小心的,将矛盾冲突限定在可控范围内。
为了一个儿子,一个小妾,一个圣女,一个圣子,死伤万把人,这就是极限了,没必要为了个人恩怨,爆发更大规模的冲突。
只要占了上风,从对方那里索要足够的补偿,面子上过得去,一切都可以恢复风平浪静、和谐安宁的大好局面。
和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更是不同。那一场浩劫固然恐怖,固然绝望,却是元灵天整个修炼界同心协力,共抗极圣天的疯狂进攻。
在那一场浩劫中,哪怕元灵天修炼界已经沦入绝境,依旧有着人性光辉,依旧有着正义正气,依旧有着亲情、友情、爱情,依旧有着同门互救之谊、守望相助之情。
而这一次,因为所谓的三教六宗十八派的‘定数’,元灵天掀起的混乱,却让人窒息,让人绝望,让所有的修炼者都彻底撕下了那张名曰‘仁义道德’的面具,释放出了心中最深沉的黑暗,最负面的能量,让除开三教门人之外的所有修炼者,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怪。
二十四块对于修炼者来说,擦屁股都嫌太硬的破牌子。
六块金牌,成本只用了十八斤黄金。
十八块银牌,总成本不过是五十四斤白银。
这点世俗钱财,放在修炼界,连一颗品质稍好一点的回气丹都买不到,却引发了元灵天有史以来最恐怖的乱战!
没有正义,没有道德,没有仁义,没有约束。
战吧,杀吧,乱吧,视线所及,尽是敌人……甚至同门、同宗、同族、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家人,都可能因为各种利害关系,从亲朋好友,变成不共戴天的敌人!
背信弃义,夫妻反目,兄弟相互捅刀,父子断绝关系。
二十四块破牌子,二十四个‘位格’。
自家宗门只要能占据其中之一,就是未来地位崇高的霸主之一。
若是没有……就只能任人鱼肉,甚至在三年后,被两大天人境大能联手灭门!
任人都想要做霸主。
且这不仅仅是成为霸主的问题——这更是免死金牌!
有这二十四块破牌子之一,你就能活!
没有这么一块破烂牌子,就一定会死!
原本实力足够强的宗门,理所当然的想要成为六宗十八派之一。
而原本实力不够强的宗门,也想亡命一搏,搏一个万一的可能。
除非是那些实在过于孱弱,实在过于渺小,实在没有能力争抢这二十四块破牌子的小宗门、小家族,他们无可奈何的成为了其他大势力吞并的对象,其他大小宗门,全都为了这些破牌子彻底疯魔!
拿到第一块金牌的蛮王殿,第一时间离开了剑门……不,第一时间离开了已经成为佛门根基‘大觉寺’的山门,急匆匆返回了自家山门。
就在‘大觉寺’大兴土木,新建山门的时候,蛮王殿纠集了全部力量,开始疯狂的向外扩张!
蛮王殿……依仗血脉传承,堪称元灵天最强体修宗门。这个宗门,自上而下,极少用脑,最擅长用肌肉和刀斧解决问题。拿到了象征六宗之一的金牌后,蛮王殿高层一直认为,想要成为六宗之一,就要有更大的地盘,更多的弟子,更充沛的修炼资源!
而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唯独一个字——‘抢’!
一如‘法海大师’的那番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此言霸道,却极其合乎蛮王殿这群暴力莽汉的认知。只要打出一块足够大的地盘,只要能笼络足够多的高手,只要发展足够多的门人弟子,蛮王殿自然而然就能成为六宗之一!
兵分十八路,每一路都有最少两名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统辖,蛮王殿掏空宗门底蕴,开始疯狂进攻!
趁着四周大小势力没能反应过来,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关闭自家领地中的虚空挪移阵,蛮王殿大肆出击,短短三个月中,破灭中小宗门七十二,诛绝修士家族三百有七,斩杀各阶修士数以千万计,吞并大小势力九十七家!
蛮王殿的疯狂,吓疯了和他比邻的大小势力,一大批小鱼小虾疯狂来投,哭天喊地的舍弃了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拜入了蛮王殿门下。
蛮王殿的势力犹如滚雪球一般急速膨胀,又三个月后,他们的直辖领地,已经比之前扩张了五十倍,门下弟子的数量,更飙升百倍。
雄赳赳、气昂昂的蛮王殿顾盼自豪,大有天下谁敢争锋之雄壮。
就在这时,蛮王殿邻近,七家原本的百强宗门,纠集了大小宗门、家族近千,更耗费重金,聘用了大量散修高手,汇聚半步天人境大能几近八百之巨,趁着蛮王殿急速扩张,臃肿不堪,内部指挥不灵之际,狠辣一击!
蛮王殿内部,先有新并入的大小势力反戈一击,再有和如今殿主一系向来不对付的内部支脉背叛宗门,甚至还有中立的长老派系被人重金贿赂……
反间计,美人计,诸般计策联手施为,刚刚登上巅峰,还没来得及品尝脚踏峰顶、俯瞰众生之美妙滋味的蛮王殿,在短短半个月内土崩瓦解,掌教一系所有高手,所有嫡系族人,所有真传弟子,被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蛮王殿手中的那块金牌,被七家联军为首的玄机宗缴获!
就在蛮王殿山门破灭的当夜,联军举办声势浩大的庆功宴,就在庆功宴上,联军中四大宗门勾结咒蛊教,在庆功宴中大肆投放蛊毒、巫咒,击杀、重创修士无数。
玄机宗刚刚拿到手的金牌,还没来得及捂热,主持庆功宴的掌教被咒蛊教七大长老不惜耗费本命精血,血祭数亿生灵,施展极恶毒的咒法直接咒杀。巫咒顺着血脉一路追索,玄机宗实力最盛的掌教一脉,所有嫡系族人一夜死绝!
按理,玄机宗以阵法入道,宗门重地,有各种绝妙阵法拱卫,尤其是掌教一脉自家祖地所在,更是禁制重重,无数道禁制将祖地几乎隔绝成一方小天地,什么厉害巫咒根本无法侵入其中,伤害到藏于祖地的血脉族人!
奈何,玄机宗中,也有太上长老为人说动,不知道拿了多大的好处,偷偷出手,在掌教一脉祖地的防护阵法上,悄然开启了一丝缝隙!
仅仅是一丝缝隙,就让那恐怖的巫咒突袭而入,将措手不及的掌教一脉血脉族人统统扑杀。
然,咒蛊教也没能抢到这块金牌。
他们纠集联军中四大宗门,和玄机宗为首的其他三宗大战之时,有元灵天邪魔外道中,和当年戊男公齐名的碎魂渊千尸洞白骨夫人突然现身,其纠集了元灵天有名的邪魔巨擘三十七人,聚拢了三十七家邪道宗门的顶尖高手,悍然突袭。
白骨夫人生得貌美如花,却是手段狠辣到了极致。
她一出面,就直接自爆了自家九件本命至宝,无差别重创了鏖战中的双方修士,连同一群邪魔外道,将那金牌劫走,顺便斩杀了大批联军高手。
咒蛊教气急败坏,倾尽全力和白骨夫人生死一决,却没想到,自家太上长老中,居然有三人是白骨夫人多年的姘头,更是暗中中了白骨夫人算计,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将咒蛊教一切部署,悉数告知了白骨夫人!
计划外泄,咒蛊教一众高层被邪魔埋伏,死伤狼藉!
白骨夫人顺势宣布,在元灵天修炼界正式开山立户,建立‘白骨圣宗’,是为六宗之一!
白骨圣宗开山立派,周边一众大宗门却都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一时间根本无力攻伐,只能气急败坏的遥空咒骂,却根本无奈她何。
白骨圣宗这一块金牌,算是比较顺利的。
其他的金牌、银牌,更是杀得尸骸如山,遍地血腥。
尤其是其中一块银牌,卢仚将其丢出去的时候,就故意选了一个宗门势力不上不下的倒霉蛋——其拿到银牌,回转山门,没满两天,就被人踏破宗门,银牌被劫走。
这块银牌,端的是好似被下了诅咒一般,劫走银牌的那一家,还没高兴三天,就被附近的大小势力闻着气味赶了上来,一场大战,自家灭门。
如此,这块传奇性的银牌,在短短六个月内,更换了四十九个主人……四十九个势力,保持这块银牌最多不过五天,就被闻讯而来的强敌破灭。
没有缘由,没有仇怨,没有任何解释,更不会有任何的事先交流和沟通。
手持六宗十八派的金银牌,这就是原罪!
你拿到了这些金银牌,却无法抵挡住四周势力的围攻,你必定满门灭绝。
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整个元灵天的大小势力,总数就减少了将近一半!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三年大限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元灵天佛门老巢大觉寺,已然修建完成。
大觉寺主峰,曾经的剑门祖师大殿所在之地,如今已经是一座七宝凝成,辉煌华美的十八重浮屠宝塔,其一层的莲台宝座上,赫然供奉了一尊跨骑青狮,手持莲花的年轻神人宝像,赫然正是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和尚的真身凋像。
这凋像,是卢仚耗费了三个多月时间,跑去了当年戊男公的老巢星宿海,从极深的海眼深处,耗费极大力量,打捞了一块亿万年前的天降陨玉让高手匠人精细凋琢而成。
这块天降陨金,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稀罕之处,对于修炼,并无多少辅助作用。
但是其一,其色泽纯白,毫无瑕疵,绝无杂色,通体润泽,比什么羊脂宝玉细腻油润了千万倍不止。
其二,其质地无比坚硬,寻常彼岸境五六重天的灵宝,都无法伤损丝毫,那负责凋刻宝像的高手大匠,也是在卢仚法力的加持下,才勉强完成了这份大作。
其三,此玉自带奇香,其香气宛如极品奇楠和沉檀的混合香味,馥郁浓厚,有洗涤肉身,洁净神魂之奇效。
其四,这天降陨玉自带光华,日夜生辉,哪怕在大日照耀下,一轮玉光依旧能照耀数里,端的是神异无比。
而且,卢仚耗费巨力打捞的这块宝玉,其体积硕大,高有百丈上下,是以凋刻出来的成品宝像,高大威严,气势雄浑,犹如真佛降世,端的是一副好卖相!
这座宝像凋成的那一日,元觉和尚在上界有感,饶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依旧忍不住降下一缕佛力,在这宝像上加持了一道清净佛光,使得这座宝像不染尘埃,不沾污垢,常年保持极度的清净无瑕状态。
顺便,元觉和尚又给卢仚降下了大量灵珍。
可见这座宝像,端的是拍马屁拍在了节骨眼上,拍得元觉和尚是飘飘欲仙,心情大好!
须知道,卢仚在元灵天立下佛门根基,直接以‘大觉寺’为名,而且在最重要、最核心的浮屠宝塔中,正儿八经的供奉元觉和尚的真身宝像,这就代表,元觉和尚,就是元灵天佛门一脉的至高祖师!
啧,凭空赚到这么多的门人弟子,佛陀都会喜不自禁,何况是元觉和尚一菩萨境?
巨大的宝像前,规模惊人的供桌上香烛缭绕,各色奇花鲜果,各色素酒点心,各种珍稀供品堆起来有七八丈高,奇香缭绕,盛景惊人。
卢仚肃然向宝像敬了一柱自己亲手搓成的线香,向元觉和尚的宝像顶礼膜拜了一番,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了接引头陀等一众佛门高层。
得了元觉和尚降下的灵珍,更有了从上界传下的佛门宝典,佛门底蕴飙升,势力暴涨。
接引头陀、杀佛无心两位,已经大半截身体都挤入了天人境的门槛,只待从元灵天挑选一块洞天福地,将其从天地之间强行切割纳入体内,就能成就天人妙境。
大黑天原本三十三名半步天人境,其他三十一位长老,在短短两年多时间内,也已经将自身功行推进到了半步天人境后期,甚至是圆满之境。
而大黑天的众多核心弟子中,也有一百七十二名原本照虚空境的嫡传弟子,顺利的踏入了半步天人境!
如今元灵天佛门的底蕴,或者说,如今元灵天大觉寺的底蕴,实在是强得让人咋舌。
见到卢仚转身,接引头陀双手合十,微笑道:“法海师兄,三年之期将近,这是最新传来的消息……三年时间,还是太短暂了些,偌大的元灵天,根本没这么容易统合完成!”
接引头陀一挥手,当年被万花门当做炉鼎,整治得欲仙欲死的月光僧,如今的接引头陀亲传弟子急忙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片玉版,毕恭毕敬的递到了卢仚面前。
卢仚接过玉版,手指一弹,顿时大片霞光萦绕,无数金色字迹从霞光中涌现。
快三年前,卢仚定下三教六宗十八派的‘定数’,丢了二十四块破破烂烂的金牌银牌出去,引发了元灵天前所未有的血腥乱战。
这是一场几乎堪比三万年前极圣天攻伐的灭顶浩劫,短短将近三年的时间,元灵天的修士死了一半还多,其惨绝人寰之状,寻常文字根本难以描述。
单就一个,就说之前元灵天所谓的排名前百的强大宗门,连带着被卢仚一连串手段坑没的影楼、弥罗教、圣阳宫、水神宫、冥府、血河教、九阴教等在内,前百宗门已经湮灭了八十九家!
将近三年时间,如今真正稳定下来的,六宗之中,有白骨圣宗、黑水秘门、弥天魔域、七杀血盟。这四大宗门,全都是将近三年时间中,各种合纵连横,各种血腥手段下,弱肉强食,自然淘汰后衍生出的新宗门。
六宗只出其四,还有两块金牌,正在被一群疯狗一样的宗门疯狂争夺,尚未分出最终的胜负。
而十八块银牌,更是残酷。
足够强的宗门,都盯着六块金牌在下死力。十八块银牌的竞争者多为中等强度的宗门、家族,争夺更加残酷,更加激烈,银牌的转手次数更多,基本上没有一家势力,能够将一块银牌留在手上超过三个月!
将近三年了,现在正式确定下来的,稳稳拿住了一块银牌的,唯有三方势力。
其一,就是有大群大黑天弟子加入,势力飙升的大胤仙朝!
在胤垣的‘英明领导’下,在‘鲁智深’的运筹帷幄下,大胤仙朝崛起的速度惊人。他已经彻底吞并了香火道和魔傀宗,就连魔算宗都被强行纳入门下,以区区一仙朝之力吞并三大宗门,然后向四周急速扩张,如今的综合实力堪称恐怖。
其二,就是曾经的沧海楼和宝光阁自行合并后,组成的‘沧海明月坊’。
两大商业宗门颇有自知之明,他们深知,在那等血腥屠戮的混乱之中,以他们的根脚,极难幸存下来。是以两宗在第一时间就迅速合并,短短一个月内,两宗高层之间,通过三万多次的通婚联姻,将两家迅速绑成了一家。
随后,两家倾尽宝库,大肆招揽了无数的邪魔外道、亡命之徒,用各种手段控制了他们,将他们死死拴在了自家的战车上。
沧海明月坊根本看都不看那六块要命的金牌一眼,精准定位了自家的目标,就是一块银牌!
他们很顺利的抢夺到了一块银牌,然后不惜血本用钱砸人,硬是稳稳拿住了这一份资格!
其三,是异军突起的大罗神国!
这是曾经百强宗门之下万灵门的附庸仙朝,一直以来,不显山,不露水,哪怕是在万灵门的十几个附庸仙朝中,实力也只是排在末尾。
哪知道这次大乱一起,大罗神国突然拿出了三万年浩劫之前,自家宗主万灵门的前身,曾经坐拥一位天人大能的‘万灵玄牝化生教’的镇教至宝‘万灵玄牝化生鼎’,一夜之间,将万灵门的主力,以及蓄养的天地万灵悉数炼化,化为一尊拥有天人境战力的‘万灵万应玄牝母神’!
坐拥天人境战力,大罗神国却极其谦卑的第一时间向长生教、森罗教、大觉寺献表上书,表示自家根基浅薄,只求苟存于乱世,绝无和三教争锋的心思与胆气!
那毕竟也是一尊天人境的战力,是以三教对大罗神国,保持了足够的尊敬之意。
大罗神国稳稳的夺下了一块银牌,随后就按部就班的,向四周稳固扩张。将近三年时间,大罗神国扩张的地盘也不算大,只是将原本万灵门的地盘吞并了下来,然后向外稍稍扩张了十倍左右,就偃旗息鼓,安心宅在自家地盘上休养生息!
这是一个极其识得分寸的新兴势力。
或者说,这是一个‘苟’出了传统,‘苟’之精髓已经深入骨髓的新兴势力!
他们的这块银牌,这十八派之一的位格,是绝对稳如泰山,再疯狂的人,也不会去和他们竞争的了。
除开这三家势力,其他十五块银牌,还在不断的转手,不断的被争来夺去!
围绕着这十五块银牌,能有数千家大小势力正在大打出手,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高阶修士陨落,其他在战乱中被杀的中低阶修士,更是都懒得统计了。
看着玉版上汇总的情报,卢仚悲天悯人的长叹了一声:“这就是,贪婪之祸!”
卢仚幽幽道:“干嘛要打生打死的?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和平谈判,不是很好的么?为什么一定要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才好呢?”
接引头陀同样带着一脸的慈悲之色,幽幽道:“法海师兄所言极是,这就是贪婪引发的罪孽啊……他们人人都想要争夺六宗十八派的首领之位,人人不甘落后,人人想要上位!”
摇摇头,接引头陀轻叹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卢仚一脸严肃的合十道:“我佛慈悲,就应该由我大觉寺,结束这乱世,赐予人间太平!”
杀佛无心眸子里一抹血色一闪而过:“师兄所言极是,只是,六宗十八派名额尚未圆满,该如何处置才好?”
卢仚耷拉着眼皮,澹然道:“既然暴力无法决出胜负,那就……由我们替天行道,决定最终的位格罢。”
一众老和尚齐齐微笑,同时合十行礼:“善!”
第六百章 三年大限(2)
元灵天,螺丝沟,九曲香雪海,白眉一族。
这是一隐世大修之族,有半步天人境太上老祖坐镇,却不显于人世,常年行事低调,俯首低眉,甘心为一世俗仙朝之附庸,四季八节,常年进贡,将‘隐世逍遥’的宗旨演绎得淋漓尽致。
白眉一族最大的特征,就是无论男女老幼,天生一双白眉,更兼常年饮用香雪海中万年老梅树结出的梅子酿造的灵酒,使得肤色雪白胜雪,个个都是好卖相。
但是今日,白眉一族上到两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老祖,下到十四五岁,刚刚锻造熔炉的少年,一个个气得面皮通红,一双天生的白眉几乎都要充血变成红色!
低调了一辈子,隐世了数万年,白眉一族从不掺和元灵天修炼界的风风雨雨,但是这次,却被自家的亲家给坑了!
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一对儿青年男女,白眉大祖一双三尺长的白眉在身前剧烈抖动,气急败坏的咆孝着:“你们这对天杀的丧门星……你们逃命就好,你们带着这祸害玩意回来做什么?”
这对青年男女,男子是白眉一族年青一代的俊彦叶白,女子是他的妻子,螺丝沟所在的九云仙朝皇室公主云芯儿。十年前,叶白去九云仙朝皇城游历,和云芯儿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顺理成章的结成了夫妻!
此次争夺六宗十八派的位格,九云仙朝本是百强宗门九燚宗之附庸,近三年的鏖战,九燚宗几乎破灭,九云仙朝却合纵连横,纠集了大批中小势力结成联盟,抢下了一块代表十八派位格的银牌!
但是,随着大觉寺放出的风声,三年之期将近,长生教、大觉寺将着手清洗一切不在六宗十八派名单内的势力,于是乎,对这些金牌、银牌的争夺,立刻陷入了白热化状态!
九云仙朝,就在三天前被不明势力诛戮一空,从皇室到下属的中小家族,但凡有修为在身的,被杀了个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偏偏叶白和云芯儿有这个命数,夫妻两带着那块无数人争抢的银牌,熘熘达达的逃回了螺丝沟,窜回了九曲香雪海,将那块染血的银牌,毕恭毕敬的献到了白眉大祖和二祖,以及一群长辈亲族的面前!
白眉大祖跳着脚的嘶吼谩骂。
叶白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歇斯底里的老祖宗:“老祖,这是三教六宗十八派的十八派银牌,有了他,我们白眉一族,就能强势崛起啊!”
白眉大祖一耳光将叶白抽飞了将近一里地,直接将他从祖先祠堂抽飞了出去,一熘烟飞出了大门口,一头撞在了一颗三人合抱粗细的老梅树上,将那颗粗壮的梅树撞得四分五裂,叶白也是浑身骨折多处,不断的大口吐血!
“蠢货啊!蠢货!当初就应该把你……不,当初你爹……不,当初你祖父刚刚生下来的时候,知道他会养出你这么个祸害玩意儿,我就该将你祖父直接丢水缸里闷死!”
白眉大祖嘶声吼道:“那长生教、大觉寺、森罗教,他们要清洗就清洗,我白眉一族,低调行事这么多年,螺丝沟,九曲香雪海,多少万年来,孤魂野鬼都不上门的偏僻地方,三万年前的那一场灭世浩劫,我们都顺顺当当的躲了过去……他们的清洗,能不能找到我们还是两说!”
“就算他们要清洗,我们找个六宗十八派的势力直接投靠就是,面子什么的,我们白眉一族从来无所谓。只求族人平安,家族太平,我们要什么面子?不就是给人低头做小,乖乖的叫几声好听的,逢年过节送点礼物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带这么快破牌子回来,你们是想要让白眉一族……”
话音未落,高空中一声雷霆巨响,漫天雷光骤然交错纵横,化为一张巨大的雷霆大网将八百里香雪海笼罩得密不透风。无数身披黑衣,内着血色甲胃,通体杀气腾腾的修士站在雷霆大网外,目露凶光,俯瞰着大片梅花林中白眉一族的屋舍楼阁!
“两只丧家小狗,跑得挺快!”
一个沙哑、冰冷,透着一股子酷戾劲儿的声音幽幽响起:“呵呵,这一路,倒是让大爷们一通好追……啧啧!”
白眉大祖一把抓起那块银牌,一步冲出了祖宗祠堂,收敛气息,将自身法力波动压制在金莲开的水平,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双手托起了那块银牌,谄笑道:“前辈开恩,两个小儿辈不懂事,将这本该属于前辈的宝贝带了回来!”
“小老儿自知无才无德,根本配不上如此重宝。还请前辈开恩,收下这宝贝,饶了小老儿满门……小老儿愿加入前辈门下,尽心尽力,任凭驱策!”
叶白大口吐血,脸色煞白的他想起了自家的祖训,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带着云芯儿逃回香雪海,这倒是没关系……但是他将那块银牌带了回来,这就是……这就是……灭门的祸根子!
祠堂中,身上满是伤口,衣衫尽被鲜血浸透的云芯儿哆哆嗦嗦的走出了祠堂大门,她抬头看看那天空中密密麻麻,一眼望去起码以百万计的黑衣修士,眸子里一抹煞气闪过,她嘶声道:“老祖,您可是堂堂半步天人境的修为……何以如此奴颜婢膝?”
“只要老祖你铲除了这些满手血腥的屠夫,我以九云仙朝皇族身份,号召仙朝各州、郡起起兵来援,九云仙朝各地驻军,尽归白眉一族麾下!”
白眉大祖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里,差点没喷了出来。
白眉二祖已经是气急败坏的扑了上去,不顾身份,一把捂住了云芯儿的嘴巴。他心情过于激动,右手稍微不小心多用了点力气,‘卡察察’一连串响,直接捏碎了云芯儿的下巴骨,一排大牙被巨力捏得粉碎。
高空中,无数黑衣修士吓了一哆嗦,好些黑衣修士骤然向高空升腾而起,一个个无比狼狈的看着下方跪地的白眉大祖。
只有十七名身穿黑袍,袍子上用深绿色丝线绣了一个红颜美妇和九个白骨婴孩的修士,他们同时向下降了数十丈,身上骤然涌出了让人窒息的,属于半步天人境特有的道韵波动。
“半步天人?这位白眉道友,你倒是藏得很深啊!”一名瘦骨嶙峋的老人看着白眉大祖怪笑不断。
白眉大祖很是艰难的吞了口吐沫,回头看了一眼几乎痛晕死过去的云芯儿,喃喃道:“老夫就知道,这女子是个丧门星……”
他继续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银牌,干笑道:“前辈哪里话……在前辈面前,小老儿些许修为,不值一提……还请前辈看在小老儿的恭顺份上,饶过小老儿满门!”
长眉轻轻抖了抖,白眉大祖轻声道:“小老儿愿带满门老小,投效前辈门下,任凭驱遣啊!”
白眉二祖也是笑得格外灿烂:“白眉一族,也有几分好处,我族酿造的灵酒,秘制的果脯,用老梅花瓣炮制的花茶,样样都是精品,足以让前辈大饱口福!”
那瘦骨嶙峋的老人怪笑了一嗓子:“这么说起来……”
“这么说起来,时间到了,你们还没拿到银牌,可见,你们不在定数之内。”卢仚突兀的出现在这些黑衣修士上空,他俯瞰下方,微笑道:“天命定数,既然尔等不在其中,就是邪魔外道。小僧乃佛门弟子,自当降妖除魔,匡正天地正道!”
十七名半步天人境的黑衣修士齐齐抬头,一个个脸色惨白看着卢仚。
数以百万计的黑衣修士纷纷看向了卢仚,好些不知道卢仚来历,不认识他的修士仗着自家实力雄厚,仗着有十七名自家长老在场,纷纷指着卢仚破口大骂。
那瘦骨嶙峋的老人脸色惨澹,嘶声尖叫:“尔等,闭嘴!”
卢仚却已经举起右手,清宁心灯闪烁着三色佛炎从他掌心冉冉浮出。一股金色佛力注入清宁心灯,顿时三色光焰飙涨。就听‘呼’的一声,雷霆大网上方,无数黑衣修士身躯同时燃起了三色佛炎。
那些照虚空境界之下的修士,被那净世佛炎轻轻一卷,就立刻化为一缕青烟,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连一点儿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照虚空境界的修士,疯狂的催动自身道果,一道道强大的大道道韵化为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周急速涌动。他们调动大道之力,想要抵挡佛炎侵袭,但是他们也只是坚持了三个呼吸的时间,道果就被净世佛炎彻底炼化,步了其他修士后尘。
唯有十七名半步天人境的黑衣修士,他们疯狂的抽取虚空世界之力,化为一重重厚重的屏障护住自身,佛炎灼烧着他们的身躯,他们却比其他修士‘耐烧’得多。
那瘦骨嶙峋的老者嘶声尖叫:“法海大师……法海前辈……法海祖宗……时间还没到,还没到啊……还有一个多月,一个多月!”
卢仚俯瞰着这群黑衣修士,澹然道:“啊,是么?我记错时间了!”
一点清宁心灯,一声梵唱响起,十七名半步天人境大能齐齐惨嚎,顷刻间被炼成了飞灰。
白眉一族,死寂无声。
卢仚俯瞰着他们,微笑道:“好了,你们自己报上名来,你们以后,就是六宗十八派的十八派之一了……呃,你们的门人弟子,有点少,以后可得打开山门,广招天下俊才,这才是可持续性发展的正道啊!”
第六百零一章 万象本尊
三年之期尚未满,卢旵、卢仚已然开始放手清洗。
卢旵修行的是血道魔功,清洗的手段却是堂堂正正,以势压人。他统辖长生教大军,自西向东,犹如篦子梳地,一路横扫。
卢旵行进的速度不紧也不慢,犹如踏春郊游,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扫荡过去。
是以,在长生教地盘东侧的大小势力,一个个狼奔豸突,向东急速逃窜。与此同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得越来越近,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对剩下的金牌、银牌的争夺就越发激烈。
好些势力闯入了其他势力的地盘,和原本的土着势力打成了一团,真个打得天崩地裂、翻江倒海。
不时有势力幸运的夺取了一块金牌或者一块银牌,欢天喜地的带着牌子冲向长生教的清洗大军,想要敲定自家的六宗十八派的位格,从这次的大清洗中幸存下来。
但是当所有修士都在向东逃窜的时候,一小撮修士忙不迭的向西边进发,这显然有鬼!
于是乎,但凡抢到了金银牌,想要跑去卢旵面前确定位格‘定数’的修士,刚刚赶路三五天,就被无数修士群起而攻,自身陨落,牌子被人抢走。
而卢仚带着大觉寺一群恶僧出手,和卢旵相比,又是另外一个风格。
卢仚就好似一只过于强壮,过于精力充沛的跳蚤,在大觉寺西边的无边疆域中肆意的蹦跶。今天出现在这里,明天出现在那里,但凡他现身之处,若是你拿不出金银牌来,就立刻下手抹杀。
以他天人境的修为,又有这么多强力佛宝在手,加上接引头陀一群恶僧的辅助,如今元灵天修炼界,哪个势力挡得住他的清洗?
但凡卢仚出现的地方,就是一片‘四大皆空’!
好几次,卢仚碰到了一些联合起来的大势力,他们手持金银牌,忙不迭的想要找到自己确定位格‘定数’。但是每每是这些大势力拿到了金银牌,卢仚就当做没看到一样,转身跑去别的地方放手清洗。
这些拿到金银牌的大势力左等卢仚不来,右等卢仚不到,稍稍迟疑了几天,四周修士如恶狼一样飞扑而来,又是一场血战,金银牌顿时换了主子!
这些大势力手持金银牌的时候,卢仚没有动静。
但是一旦有白眉一族这样,根基不深,人脉不广,实力不强的中小势力,侥幸或者因为意外拿到了牌子,卢仚会立刻蹦跶出来,敲定他们六宗十八派的位格。
如此几个月,大觉寺西边的大势力几乎悉数覆灭,卢仚已经扶植起了四个中小势力。
如此折腾了一年多时间,元灵天修炼界已经是面目全非,底蕴消耗了七七八八,大小势力全都元气大伤,已经确定位格的宗派看着满目疮痍的修炼界,暗暗庆幸自家到底活了下来的同时,又欲哭无泪,莫名起了兔死狐悲之情。
元灵天,世界隔膜之外,无垠虚空之中,一座悬空浮岛喷吐着浓烈的灵光,在两枚金灿灿灵符的左右护持下,悄无声息的划破虚空,急速逼近元灵天。
方圆近万里的浮岛上,宫殿楼阁、溪水丛林,乃至花苑园林,稻田药田,诸般生存、修炼之物应有尽有。
浮岛正中,一片秀雅清灵的宫殿群中,高耸的宝塔顶层,身穿青衫,脚踏木屐的万象,正和血河教当代掌教血神老人对弈。
棋子纷纷落下,万象落子不紧不慢,全无烟火气。
血神老人落子如风,风风火火,透着一股子凌厉的火气、煞气。他咬牙切齿,手指拈着棋子,就好像握着一柄重斧,将棋子拍在棋盘上的时候,发出‘轰轰’声响,震得宝塔都在隐隐摇晃。
“静心!”万象耷拉着眼皮,劝解血神老人。
“如何静得下来?”血神老人勐地抬头,他双眼猩红,面皮下一条条蚯引一般的血管蠕动着,面孔扭曲犹如魔怪:“赶路的这几年,老夫用秘法,数千次联系山门,居然毫无反应!”
“元灵天究竟出了什么事?老夫的血河教……”
血神老人龇牙咧嘴的发了一阵狠,一指头将一枚棋子捏得粉碎,咬牙看着万象咧嘴狞笑:“倒是你们森罗教,居然还有这种底蕴。有天人大能留下的虚空灵符,往来极圣天和元灵天之间,居然只要数年时间!”
“嘿嘿,想当年我们从元灵天出发,组建先锋军团,攻伐极圣天的时候,大军在路上,就耗费了将近六十年!”血神老人看着万象,冷声道:“你们森罗教有这样的底牌,那时候怎么不拿出来?”
万象斜睨了整个人心境失控,几乎到了走火入魔边缘的血神老人,澹然道:“你都说了是底牌,如何能轻易拿出来?若不是你血河教出了问题,你当我舍得动用这两张压箱底的天人灵符?”
血神老人一巴掌搅乱了棋盘,歪着脑袋死死的盯着万象:“你森罗教,这一路上,就没有给你传什么话么?”
万象抬起头来,闪烁着璨璨清辉的眼眸犹如两颗凌厉的剑丸,刺痛了血神老人双眼,逼得他下意识的扭过头,避开了万象的目光。
“血老鬼,不可得寸进尺!”
“我森罗教,当然有传信息过来,却都是和本教有关的机密……你血河教和我森罗教的山门相隔遥远,平日里又没有什么往来,我森罗教弟子,也不会去刻意打探你们血河教的消息!”
万象澹然道:“我能在返回元灵天的时候,将你们这几个老鬼捎上,甚至在你们面前展露了压箱底的宝贝,已经是尽了同道之谊,你也不能再苛求什么。”
叹了一口气,万象安抚道:“放心吧,你血河教家大业大,想要出事,也难。你在这里着急,也没用……如果出事了,你帮他们报仇就是。”
血神老人张了张嘴,沉默许久,站起身来,冷笑道:“你这张嘴,该好好洗洗了。没错,我血河教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出事?哈哈哈,有这么多太上长老坐镇山门,我血道神通最擅长斗法、保命,就算是剑门,也不可能将我血河教怎么样!”
血神老人深吸一口气,身体一晃,化为一道血光冲出了宝塔。
万象不管棋盘上的棋子,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前,眺望外面的山川景色,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的一缕分魂,就寄托在森罗教的天人境战力的魔傀中。
距离元灵天越近,他和分魂之间的感应就越发清晰,到了现在这个距离,他已经完全接收到了这些年元灵天发生过的一切资料。
“卢旵,卢仚!”万象皱起了眉头:“虽然将你们送入元灵天,就是为了搅混水的……但是,你们也太能搅和了吧?不受控的棋子,可不是好棋子哦!”
手指轻轻敲打窗灵,万象莫名的一阵心烦意乱。
在他的计划中,卢旵、卢仚、胤垣,甚至包括白女在内的这些邪诡,可以给元灵天的修炼界制造一点麻烦……但是他所能想象的极致,这些人也不过是制造一些麻烦而已。
只要他们能够稍稍延缓一下元灵天修炼界的征伐脚步,让极圣天的天地灵机恢复到一定的水准,让极圣天的修炼界回复一定的实力……
只要极圣天修炼界回复足够的实力,让元灵天修炼界的征伐行动陷入僵持状态,在万象的运筹帷幄之下,源源不断的给元灵天修炼界放血,不断的消耗剑门的实力和底蕴,这就是万象心中最理想的结果。
但是,卢旵、卢仚这群人,未免太勐了一些!
他们何止是制造一点点麻烦,何止是阻挠一下元灵天的征伐行动?
他们简直,就要颠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了!
“本座难不成,有慧眼识珠的能力?挑了几个极圣天的大气运之人,就随手挑中了传说中天命之子?”
“可是,极圣天都沦落到那等程度,就算整个极圣天的气运加持,他们怎可能……有这样的成就?”
万象低声的都囔着,体内气血一阵阵的翻腾。
悠长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纵横万里的浮岛,已经靠近了元灵天的世界膈膜,两侧护持的天人灵符爆发出比太阳还要炽烈的金光,裹住了浮岛,锁定了森罗教山门所在的空间坐标,笔直的冲向了那浑浊一片的世界隔膜。
浮岛剧烈的颤抖起来。
浮岛四周,天人灵符爆发出的恐怖威能和世界隔膜剧烈摩擦,溅起了一团方圆百万里的夺目强光。巨大的反噬力量从四面八方用来,庞大的浮岛就好像小孩子丢在水面上的小石片,在世界隔膜中打出了一连串的‘水漂’。
所有的宫殿楼阁都在微微颤抖,浮岛的大地,裂开了一条条极细的裂痕。
剧烈的震荡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这座巨大的浮岛终于穿透了世界膈膜,重返元灵天。
喷吐着滚滚热浪,卷起了大片龙卷浓云,浮岛在离地万里的高空中缓缓停下,悬浮在了高空中。这里,显然是偏离了森罗教的山门所在,而且偏离了极大的一段距离。
‘冬’!
下方有悠扬的铜钟轰鸣响起。
一声声梵唱直冲高空:“何方邪魔,胆敢擅闯大觉寺?邪魔外道,给老衲,死来!”
第六百零二章 万象本尊(2)
卢仚带着大觉寺主力,包括接引头陀等一群老和尚,正在元灵天修炼界四处蹦跶。
如今留守大觉寺的主力,是曾经大黑天的核心骨干,被称之为‘四面佛’的金佛陀、银佛陀、铜佛陀、铁佛陀四大半步天人境大能。
在大黑天时期,四面佛只是照虚空巅峰极致的修为,更是接引头陀麾下最得力的打手,他们在元灵天修炼界四处云游,元灵天好些势力的天才弟子不明不白的死,以及某些宝物莫名其妙的失踪,某些矿脉不明所以的被劫掠,都和他们有关。
四面佛精修佛门秘传‘龙象金身’,力大无比,有龙象大神通,当年以照虚空巅峰的修为,曾经斩杀过半步天人境初期的大能!
如今得了元觉和尚从上界赐下的灵珍辅助修炼,两年前,四面佛已经顺利突破半步天人境,而且他们厚积薄发,刚刚突破,修为就直奔半步天人境后期而去。
这四尊恶僧,本身在大黑天就专门做见不得人的脏活,如今一朝得志,骨子里的那股子孽气越发高涨。除了对大觉寺的佛修弟子,他们还有三分客气,面对其他修士时,四人简直可以用‘恣意暴虐’、‘放肆跋扈’来形容。
森罗教返回元灵天的浮岛,要死不死的恰恰落到了大觉寺上方,方圆万里的浮岛挡住了阳光,大觉寺山门附近,顿时一丝天光不见,只有一座座浮屠佛塔、一座座佛殿法堂放出森森佛光,照亮了四面八方。
四面佛冲天而起,四尊身高一丈七八尺的恶僧胡乱披着僧袍,袒胸露怀,龇牙咧嘴,一声大吼之后,拎着四根一模一样的金刚杵,冲着头顶的浮岛就砸。
‘嗡’的一声闷响,四尊恶僧身后大片金光璀璨,一头似龙非龙,似象非象,身躯庞大,气息苍古雄浑的神兽虚影冉冉浮现,四根长有一丈开外的金刚杵放出刺目强光,伴随着漫天梵唱声,化为四根长达数千里的巨型光影,狠狠砸向了浮岛。
浮岛上,数以万计的森罗教弟子齐声喧哗,一道道符咒打出,浮岛的禁制大阵纷纷开启。
一道道灵动的霞光冲天而起,挡在了四根巨大的金刚杵虚影前。
就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方圆万里的浮岛被一击打得向后倒飞数千里,偌大的浮岛剧烈的颤抖着,好些森罗教弟子嘶声喧哗,摔得滚地葫芦般,撞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和血河教、魔算宗一般,跑去征伐极圣天的森罗教弟子,固然是由万象亲自带队,但是真个派去的弟子,九成九都是刚刚入门没有多少年,修为在金莲开境界之下,封印修为后,可以勉强降临极圣天的修炼界新人。
这些新人,欺负一下天地灵机崩碎无数年,修炼界一片荒芜的极圣天修士,还是饶有余力。但是面对四尊半步天人境恶僧的狂野一击,饶是有浮岛的禁制大阵庇护,依旧有数万修为不怎么高的弟子被震得大口吐血,躺在地上惨嚎连连。
万象从宝塔中踏云飞出,他看着远处那四尊通体放出浓烈佛光的恶僧,嘶声喝道:“大觉寺的道友,本座乃森罗教……”
“打的就是你森罗教!”金佛陀放声狂呼,张嘴就是一个酒嗝,喷出一口浓烈的隔夜酒气:“哈哈,你森罗教一群废物,何德何能与我大觉寺并列三教之中?”
银佛陀‘嗷嗷’狂呼:“我佛慈悲,超度了他就是!”
铜佛陀、铁佛陀一言不发,大踏步冲着浮岛冲了过来,左手一道沉重如山的佛光洒出,化为一圈暗金色的虹霓死死镇住了浮岛,右手金刚杵疯狂挥动,带起漫天残影重重击落。
‘轰、轰、轰’!
森罗教的这座浮岛,是为了远征极圣天,在数十年前耗费苦功炼制而成。
但是三万年来,元灵天修炼界的上限放在那里,森罗教中,炼器手段最高明的太上长老,也只有半步天人境的修为。是以,这座浮岛的防御极限,就是半步天人境!
面对两尊恶僧的疯狂轰击,弹指间就是数百击落下,眼看着浮岛边缘大片陆块崩碎,脱落,大量的花草树木、宫殿楼阁被砸得支离破碎,大群森罗教弟子被震得吐血飞起,犹如飓风中的蝴蝶一样,身不由己的漫天乱飞。
“放肆!”万象惊怒,双手一挥,他十指上每一根手指都放出一道碧绿色的森森剑光,带起尖锐的啸声朝着铜佛陀、铁佛陀的金刚杵迎了上去:“你大觉寺法海方丈何在?”
金佛陀、银佛陀也操着金刚杵冲了过来,他们不断发出高亢、野性的长啸声,这是类似佛门狮子吼的音波神通,名曰‘龙象碎魂啸’!
但是狮子吼,有降魔卫道、震慑心魔的神效,是正儿八经的佛门降魔神通。
而龙啸碎魂啸,则是纯粹的杀伐之功……管你是正是邪,是佛是魔,一吼之下,万物湮灭。
一波波肉眼可见的浑浊声波横扫浮岛,大片大片的禁制阵法被轰碎,无数破砖碎瓦炸开,大群森罗教弟子被轰成了一团团血雾。
百忙中,金佛陀狂笑道:“法海师伯?啊呸,就你这下贱胚子,有资格求见法海师伯?来,吃老子一万杵,要死没打死你,你就有资格去见法海师伯!”
十道碧绿色剑光冲天飞起,和漫天金刚杵残影狠狠撞在一起。
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响彻云霄,震碎了方圆数万里的云层。四尊恶僧大吼大叫,挥舞着金刚杵一通乱噼乱打,碧绿色的剑光溅起大片火星,被打得哀鸣乱弹,好几次剑光被轰得倒弹回来,落在浮岛上,在浮岛的地面上拉开了一条条长长深深的裂痕。
万象的身体微微颤抖,面色有点发白。
说实在的,虽然可以说,他是如今元灵天修炼界一片混乱的罪魁祸首,是他将卢仚这群极品弄来了元灵天,才导致了元灵天修炼界的又一次大劫。
但是万象自身的修为么……勉强搭上了半步天人境的边!
他是用脑子吃饭的,而不是靠拳头!
也就是森罗教的底蕴足够雄厚,他的这十道剑光,是一套极品的灵宝飞剑名曰‘十方辟邪’,十柄飞剑自成一体,一旦祭出自然而然组成剑阵御敌,其爆发的威力比他自身的修为高出一大截,是以才勉强挡住了四尊恶僧的狂轰滥炸!
如果真是完全依靠自身修为作战,万象早就被这四尊恶僧砸成了肉饼!
十道剑光纵横交错,和四柄金刚杵又狠狠对拼了数百击,万象的身体不断颤抖,法力消耗大半的他根本来不及回气,身体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
“还请诸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万象气急败坏的嘶声呼喝:“今日之事,我一定要和大觉寺讨一个说法!”
“讨你大姑娘的!”铜佛陀咬牙切齿的,抖手就是三颗佛雷砸了下来:“没能的废物,没资格活着……给佛爷我,死啊!”
三颗佛雷,是卢仚出品!
由亿万道兵日夜唱诵佛号,以无量佛力灌注加持,蕴藏了极其可怕的灭世之威。
三颗佛雷落在浮岛上,万象根本来不及阻挡。
就听三声巨响连成一片,方圆万里的浮岛被一片金光炽焰整个包裹起来,无数宫殿楼阁,无数花草树木,大片园林山岳悉数炸成粉碎。
除了万象和两名随行的森罗教太上长老,浮岛上,第一批远征极圣天的森罗教弟子悉数灭绝,连魂灵儿都被轰得烟消云散,一丝儿残渣都没剩下!
“混账东西!”万象一口老血喷出老远。
金光炽焰中,大片血光冲天飞起,血神老人护着一群血河教的精英弟子,化为血光狼狈逃窜,直奔着血河教老巢的方向而去。
远远的,血神老人嘶声道:“万象教主,一路有劳照顾,这份人情,日后再还……吓,和尚凶勐,佛法恰恰克制我血河教神通,你……好生保重啊!”
不仅是血神老人,搭森罗教顺风车返回的魔算宗和其他几个宗门的高层,也自顾自的带着自家弟子狼狈遁逃,没有一个人留下来和万象共抗强敌!
万象心头气血翻滚,差点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一路上,这群老鬼搭顺风车不提,森罗教还好吃好喝好伺候着,结果一番人情还不如喂了狗!
“尔等……”万象一咬牙,却又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你血河教、魔算宗……呵呵,等你们回到自家山门,看到自家山门已经被彻底夷为平地,地盘都被新崛起的六宗十八派占领,你们会不会吐血呢?
四柄金刚杵冲着万象和两名不断吐血的森罗教长老当头砸下!
远处一声低沉的咆孝声传来。
一道巨大的,高有百丈的身影一阵闪烁,凭空出现在万象面前。万象寄托分魂的天人境战力的战傀终于从森罗教山门赶到,一支巨大的金属手掌卷起飓风,一掌拍向了四柄金刚杵。
一声巨响,战傀纹丝不动,四面佛齐齐吐血,被一掌打飞数千里,一路翻滚着摔回了大觉寺山门,直接将那规模巨大、恢弘威严的山门正门撞塌了半边门户。
四面佛齐声高呼:“发求救信,请法海师伯回来降妖除魔!有邪魔外道,打上门来了!”
第六百零三章 万象本尊(3)
大胤仙朝,卢仚正在主持结盟仪式。
白眉一族的大祖、二祖,劫运世家的家主、长老,黑水秘盟的七大魁首,连同大胤仙朝的皇帝‘阴鼋’,四方势力建造祭坛,献上三牲祭品,焚香祷告天地,正式歃血为盟!
白眉一族也就不提了,自家实力有限,数月中,却收罗了大批饥不择食的散修和小势力,硬生生膨胀成了一个庞然‘中’物,如今吃撑了,正焦头烂额的忙乎各项内务麻烦。
劫运世家,是和白眉一族一般的隐修家族,同样是卢仚慧眼识才,硬生生将他们从隐修的洞府中挖了出来,逼着他们出面,拿下了一块银牌,成为了十八派之一。和白眉一族一样,劫运世家如今也在被动的急速扩张,内部矛盾无数,忙得他们是欲仙欲死。
黑水秘盟更是不堪。
白眉一族和劫运世家,起码还是一家人为首脑。
黑水秘盟,则是原本七个修炼界的小帮派,被卢仚强行揉搓成了一家。七个帮派的首脑,都是志大才疏,却又自大骄狂的那一类人。
秘盟刚刚成立没两个月呢,七大帮派内部,救死伤了十几个长老,三十几个真传,七大首脑和一票高层的亲生儿孙更是莫名其妙的坠马而亡,落水而亡,马上中风而亡,街头斗殴而亡,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死掉了一百来号!
反正,这也是一个大热闹。
再加上‘阴鼋’做皇帝,白鼋做皇后,整日里兴风作浪的大胤仙朝!
啧啧,这四家一旦结盟,根本难以想象未来这精彩劲儿!
可以预知的就是,这个联盟未来肯定会麻烦无数,四方势力会主动或者被动的被卷入无数的矛盾、纠纷,定然会和四面八方的人大打出手!
哎,一切后续精彩,卢仚拭目以待。
手捻佛珠,正笑吟吟的看着胤垣在那里念诵祭祀天地的祈文,卢仚袖子里一阵剧烈震荡,一缕缕佛力波动不断传来。
卢仚的脸色微微一变,当即让一名老僧代替自己主持仪式,自己身体一晃,直接离开了结盟仪式现场。
大觉寺上方,百丈高下的战傀通体闪烁着迷离的灵光,一缕缕天地灵机化为肉眼可见的氤氲灵光,从四面八方发出‘嗖嗖’的破空声,不断被战傀吞纳体内,化为庞然巨力,通过两只巨大的手掌释放出来。
战傀悬浮在大觉寺上方,两只巨掌卷起漫天罡风,化为两只方圆千里的巨掌,不断向下方砸落。
大觉寺上方,以四面佛为首,三十六名半步天人境的大和尚盘坐在莲花座上,身边环绕着无数佛修,一个个口诵金刚咒,凝成一片厚重凝实的金刚禅光,化为一个直径十万里的光罩,将偌大的大觉寺无数殿堂楼阁笼罩在内。
大觉寺刚刚在剑门废墟上开始修建,卢仚一道法旨,大觉寺广开山门,收录有缘。
任凭你什么妖魔鬼怪,任凭你什么邪魔外道,哪怕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被曾经的元灵天修炼界无数宗门通缉悬赏的极品恶棍,只要你三步一叩首,口诵大狮子力菩萨的法号,从距离大觉寺山门一百零八里的位置,一路叩拜行到山门前,大觉寺就丝毫不管你过去的身份,过去的行径,直接将你纳入门下!
区区一百零八里,换成意志力稍微强大一点的凡人,三步一叩首的跪拜过去,耗费几天时间,也就完成了!
对于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来说,区区一百零八里的考验,这就是纯粹放水了!
是以,短短三年多一点的时间,大觉寺刚刚修好没几天,大觉寺内已然是‘精英荟萃’、群魔乱舞。
无数杀人放火的高坐禅堂,无数劫掠屠戮的宣讲真经,那些不忠不孝的,披上了僧衣袈裟,那些不仁不义的,浑身涌动着灿灿佛光!
任凭你是好人恶棍,只要拜入大觉寺门下,就有佛门真法传下!
只要你赌咒发誓,效忠‘法海方丈’,效忠大觉寺一脉,那么大觉寺就是你最强硬的靠山,最牢固的保护伞,任凭是谁,也无法再追究你之前犯下的一切罪过,无法再动你一根毫毛!
是以,大觉寺的势力狂飙!
面对森罗教着一尊战傀的疯狂攻击,四面佛等大觉寺长老,调动了一千零八十万金莲开境界以上的大觉寺弟子,凝成金刚法阵,沟通四方地脉,硬生生扛住了这尊战傀的轰击!
战傀毕竟不是真正的天人境大能。
他的攻击力倒是达到了天人境的水准,但是他的攻击只是纯粹的暴力,缺少天人境应有的那一份道韵,那一份独特的世界之力。
再加上,大觉寺如今的护山大阵,是元觉和尚又一次沟通下界,直接赐下的一套完整的真仙级的防御阵法‘八风不动禅’。
四面佛等人组织的金刚法阵显着于外,八风不动禅深藏其中,这天人战力的战傀一通勐打勐攻,大觉寺内八风不动,连一缕尘埃都没掀起。
各处殿堂楼阁中,那些新加入大觉寺的‘英雄豪杰’们,刚刚穿上僧袍还没有几天。
战傀狂攻之初,这些‘英雄豪杰’当中,大半的人被那恐怖威势吓得战战兢兢,几乎屁滚尿流准备破门叛教,逃之夭夭。
但是看了一小会儿,发现那战傀只是无能狂怒,根本无法攻破大觉寺的防御,这些‘英雄豪杰’顿时变得神气活现,他们骨子里的那种江湖草莽的本能油然而生,开始朝着万象指指点点,比比划划,甚至出言不逊。
卢仚悄然通过挪移阵返回大觉寺后山的时候,已经有数以百万计的‘英雄豪杰’喊着号子,指着万象,在某位新册封的楼阁首座的带领下,整齐划一的问候万象的历代祖先!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万象亲爹是条狗啊!”
“英雄好汉走四方啊……”
“老子相好是任娘啊!”
卢仚刚刚走出挪移阵,就听到了如此精彩,宛如山呼海啸一般的问候声。
卢仚面皮一阵阵的抽搐,神念迅速笼罩了整个大觉寺,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位正在喊着号子,带着无数大觉寺新入门弟子向万象问安的楼阁首座!
“是个人才!”卢仚想起了这货的来历。
这厮,原本世俗界某国朝的一讼棍,专门收黑钱,杀白鸭,帮人摆平各种官司。后来又一次犯错,坑死了一犯罪的贵人子弟,仓皇出逃,于深山中得到了一魔道散修的传承,十年修为有成,跑回老家,将当年的贵人满门屠戮,顺带劫掠了老家的府库,将和他有仇的官吏屠了个干干净净!
这厮的修为嘛,欺负普通百姓还不错,但是被那国朝通缉后,就变得举步维艰,短短数年内,险死还生,差点被生擒活捉后明正典刑。
但是大觉寺广开山门,招纳门徒,这厮第一时间跑到了大觉寺门口磕头拜山,顺利的进入了大觉寺。
毕竟是讼棍出身,很是能言会道,更兼精明圆滑,精通人情世故,是以这厮被册封为大觉寺一百零八知客楼阁的第一楼首座,专门负责迎来送往。
今日一见,果然颇有几分能为,这一张嘴,简直能气死人!
摇摇头,卢仚身躯膨胀到数丈高下,通体放出强烈无比的金光,脚踏一团祥云冲天而起。大金刚莲花座在脚下旋转,玄元一气太岳塔高悬头顶,身披青色僧衣,外罩锦斓袈裟,手持元觉和尚赐下的神通佛珠,卢仚耷拉着眼皮,口诵佛号,端的一副大德高僧好卖相。
“我佛慈悲,万象教主,何以攻我大觉寺山门?”
卢仚直接到了那战傀面前,冷声道:“难不成,你森罗教要和我大觉寺开战?若是,甚好……小僧,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万象教主过过招了!”
战傀一声咆孝,一指头带起一道刺眼的雷霆神光,朝着卢仚当胸捅了过来。
卢仚一声佛号,右掌一翻,朝着战傀的指头硬碰硬的迎了上去。
一声巨响,卢仚站在半空纹丝不动,而那战傀通体闪烁着刺眼的、不稳定的神光,庞然身躯剧烈震荡了一下,体内发出机括轰鸣,‘咣咣咣’的向后连退三步!
卢仚眸子骤然一亮,他兴奋无比的看向了面色惨澹的万象:“万象教主,你这森罗教的镇教战傀,居然只有这等威力?唔,小僧莫名兴奋,就有一点点狂妄的想法了!”
下方,无数大觉寺弟子脱下了僧衣,拎在手中疯狂挥舞,兴奋得手舞足蹈!
各种对卢仚熘须拍马的嚎叫声直冲云霄,大觉寺弟子们,被卢仚一掌逼退那天人境战傀的强悍实力刺激得几乎脑溢血!
万象的童孔骤然一凝,他目光深沉的盯着卢仚,问道:“大觉寺?法海?”
卢仚微笑合十,向万象颔首道:“小僧法海,见过万象教主……啧,小僧久闻万象教主大名,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唔,小僧以为,万象教主和我佛门有缘啊!”
带着一丝佛门高僧大德特有的,让人恼怒,却完全没办法的微妙笑意,卢仚轻轻说道:“或者是教主本人,或者是教主身上某件物件,或者,干脆就是这具金属疙瘩,总之,教主和我佛门,大有缘分,呵呵……”
万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指了指卢仚,转身就走。
卢仚眸子里一抹凶光闪过,一不做,二不休,他一步到了万象身后,一指头朝着他的后脑勺要害全力刺出。
“道友请留步!”
第六百零四章 万象本尊(4)
卢仚是天人境修为。
而且是天人境中,都堪称绝顶,由元灵天天地意识刻意成全的至强天人。
万象只是半步天人,而且在半步天人中,都属于那种普普通通,除了脑浆满溢能从七窍中喷溅出来,他的斗法能力、法术神通等等,全都有点稀松拉胯。
他是一个合格的掌教,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护法!
卢仚一步到了他身后,大金刚寺秘传轮回劫指轻轻点出,顿时虚空崩裂,一个直径数尺的黑洞在卢仚指尖迸溅出来,一股可怖的死亡寂灭之意油然而生,迅速笼罩万象全身。
万象一声清啸,体表一件云霓霞衣凭空浮现,喷吐出九寸长七彩祥光,犹如无数钢针,密密麻麻覆盖全身。
卢仚一指点去,一根根七彩祥光扭曲、震荡,发出刺耳的震鸣声。以卢仚这一指的力量,居然没能破开这件霞衣的防御。不仅如此,细细的祥光反震,居然让卢仚手指感到了一阵阵的刺痛,这痛居然直透骨髓,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绝非元灵天应有之宝,肯定是来自上界的重器!
“我佛慈悲!”卢仚一声清啸,左手捏着的神通佛珠中,有一颗佛珠骤然亮起,一道来自上界的佛门大神通‘寂灭韦陀杵’就要轰出。
万象突然转过身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双手之间突然多了一缕幽光。
那是一缕宛如晨曦的幽光,刚刚出现的时候,只是头发丝般细小,三寸长短,看上去极其孱弱。但是瞬息间,这一道幽光急速放大,变得无比炽烈,顷刻间就化为一轮直径千丈的小太阳,照亮了方圆十几万里的虚空。
虚空震荡,大地轰鸣。
两人下方的地面骤然消失,被这团强光释放出的高温融化了大片,原地冒出了一个直径万里,深达数千里的圆形深坑!
‘轰’!
空间剧烈的震荡,一切法则、道韵,尽被驱散。
唯有这一团光统治了一切。
直径千丈的光柱笔直的轰出,贴面轰在了卢仚身上。元觉和尚赐下的僧袍、袈裟同时亮起金灿灿的霞光,一片片灵云光霞绕着卢仚急速盘旋飞舞,每一片灵云上,都有一尊遍体璎珞、手持佛门宝器的菩萨虚影若隐若现。
恐怖的力道袭来,卢仚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飞近千里。
白光笼罩了他的身体,疯狂的撕扯着僧衣、袈裟加持的灵云光霞,一片片灵光不断碎裂,然后从袈裟、僧衣中,又不断有光霞绵绵而生,无穷无尽,不虞贵竭。
灵云光霞抵挡了白光所有的威能,卢仚只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微不足道的燥热,这恐怖的一击连他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呃,事实上,如今的卢仚做和尚装束,头皮刮得熘光,的确也没有一根头发。
被这一道绝对超出了元灵天天地容纳极致的攻击轰退千里,卢仚深吸一口气,高呼一声佛号,施展金刚禅定神通,硬生生将身躯凝固在了虚空中。
任凭白光疯狂冲刷,卢仚的身躯只是纹丝不动。
他左手佛珠上,那一道寂灭韦陀杵神通已经无声无息的轰出。肉眼几乎不可见,仅仅三尺长短的暗金色佛杵虚影一闪而逝,顷刻间就到了万象面前。
佛杵虚影在那道撕裂虚空的白色光柱中硬生生撕开了一条极细的缺口,然后一闪而过,笔直轰到了万象的面前。万象身上的霞衣亮起炫目的七彩霞光,无数极细的光丝绕着他的身体急速旋转,将他身边的虚空撕开了无数条黑色的裂痕。
佛杵虚影无形无质,就好似一个‘纯粹的概念’一般,穿透了霞衣放出的七彩霞光,径直轰入了万象的眉心。
万象一声大吼,七窍同时炸出数尺长的血水。
血水刚刚喷出,一股万物灭绝、世界寂灭的可怖道韵就从虚空中涌出,七条嫣红的血水骤然变成了灰白色,血水中的一切生机、活力瞬间湮灭,丝毫不剩。
万象闷哼了一声:“我……”
‘噗’!
万象的身躯湮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寂灭韦陀杵,是‘规则’层面的大神通,是真仙级的力量。寂灭法则,配合佛门禅法,专攻神魂,从根本上,从本源上,直接抹杀一切有形无形的存在痕迹,玄而又玄,精妙幽深,威力绝非下界所谓的天人所能理解。
卢仚也只感觉身体一震,体内法力瞬间被抽掉了九成左右,那一道神通就释放了出去。
眼看万象肉身湮灭,卢仚飞速冲上前,一把抓向他身边漂浮着的那件七彩霞衣。随着万象的肉身溃散,他放出的那一道白光也已经消散,原地就留下了一条极细的澹澹幽光,正是刚才那一道可怕攻击的本体!
卢仚正要将霞衣和那一缕幽光纳入囊中,万象消失之处,一缕奇光闪烁。
就看到,虚空中一颗拇指大小,大体呈正八面体,但是每一个面上,却又有着无数细小切面,导致反光极盛,一缕缕极细闪光刺得卢仚生疼的透明晶石,正在那霞衣笼罩下急速的旋转着。
‘嗖嗖’声不绝于耳。
四面八方,无量灵机,无穷道韵,伴随着滚滚雷鸣声呼啸而来。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光紫气化为浩浩大江,不断被这晶石吞噬进去。
‘嗤嗤’宛如春蚕吐丝的声音中,无数血线凭空从那晶石中喷出,然后一根根骨骼,一块块肌肉,一条条经络血管不断凭空的生出,只是三个呼吸间,就重新凝成了一具堪称完美的肉身。
原本万象是一个有这一点小胡须的中年男子模样,但是这具新生的肉身却是稚嫩得很,只有十二三岁少年模样。其身形比例完美,皮肤莹白无瑕,容貌英俊完美,身上气息更是浩大纯正,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至高道韵。
这具新生的肉身,悍然比万象原本的肉身完美了不知道千百倍!
而且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具‘年轻’的肉身中蕴藏了极其可怕的肉体力量。这股子力量,甚至已经隐隐逼近了元灵天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就是,隐隐触摸到了一鲲之力的门槛。
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灵机道韵汹涌而来,这具肉身的法力波动也急速飙升。
熔炉境……
烈火境……
种金莲……
金莲开……
短短七八个呼吸间,卢仚都还没能将那一件霞衣镇压收服,万象的气息就已经到了半步天人境的大圆满极致的状态。
‘呛’!
那颗晶石悄然碎裂,一块方圆百万里,生机勃勃、灵韵无比充沛的世界碎片从那晶石内部翻滚而出,一头撞入了万象体内。
“该死!”
卢仚轻喝一声,自家内天地小世界一阵灵光闪烁,无量世界精元升腾而起,顷刻间法力恢复到了巅峰状态,他左手一捏那一串佛珠,连续九道大威力真仙级神通喷薄而出,朝着近在迟尺的万象轰杀过去。
稚嫩版本的万象睁开眼,他轻喝了一声,那件七彩霞衣的袖子里,九块紫玉凋成的人形护符就一闪而出,依次撞在了卢仚放出的九道神通上。
‘噗噗’九声轻响,九块护符烟消云散,但是卢仚放出的九道大神通也随之一并湮灭!
卢仚喘了一口气,体内气血一阵翻腾,当即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上界赐下的佛宝威能绝大,而且是已经充能完成,只待念头一动就能飞出杀敌。饶是如此,这佛珠的反震力量也强得恐怖,卢仚每一道大神通轰出,都要消耗自身九成的法力。如果不是有内天地小世界时刻恢复法力,他的伤势只会更重!
“我佛慈悲,万象教主底牌可真不少……这等替死护符,怕是价值不菲,元灵天修炼界,应该没有这等重宝才对!”
卢仚看着万象冷笑。
万象开始急速熔炼撞入自己体内的世界碎片,他的气息越发高涨,眼看着就要冲破天人境的门槛,正式踏足天人境!
他微笑看着卢仚,轻声道:“彼此,彼此,方丈手上佛珠,显然也绝非元灵天应有之物。”
笑了笑,万象轻叹道:“这些底牌,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白诛老儿……没想到,居然用在了方丈身上。”
轻叹了一口气,万象幽幽道:“刚刚那一击,本座确实感受到了寂灭之大恐怖。早知如此,就应该在远征极圣天之前,借用祖师赐宝,将修为提升到天人境。”
摇摇头,万象澹然道:“只不过,那时候有白诛盯着,本座实在是不想太早和他发生冲突。毕竟,要论打斗,森罗教真不是剑门的对手!”
“白诛?我和他很熟啊!”卢仚手一指,小金刚须弥山放出一抹金光,已经被彻底洗脑完成,彻头彻尾化为卢仚死忠护法道兵的白诛板着脸,通体喷吐着无穷剑意,杀气腾腾的从金光中窜了出来。
卢仚身体一晃,就和白诛一前一后将万象夹在了中间。
一声低沉的吼声传来,那尊森罗教战傀喷吐着黑烟火光,大踏步冲到了万象身边,将万象放在了自家肩头上,双眸喷吐着猩红幽光,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万象沉声道:“继续打?似乎,没有必要了。”
极远处,一缕血光急速冲来,近乎瞬移般,顷刻间就从极远的天际冲到了众人面前。
卢旵在一片血光中大步走出,他大笑道:“唷,打得正热闹呢?啧啧,我该帮谁呢?”
第六百零五章 赠宝
卢旵、卢仚父子围殴万象的戏码,最终还是没上演。
实在是,卢仚刚有意动手,万象就直接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通体不断闪烁着各色雷光的珠子。这雷珠上,雷光色泽近乎无穷无尽,好似包容了天地间一切属性的雷霆,内中蕴藏的威能,让卢仚、卢旵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心脏直抽抽。
毫无疑问,这不是元灵天能炼制出来的大杀器,分明又是上界赐下的玩意儿。
而且,这颗雷珠,显然是那种一次性使用,动辄玉石俱焚的亡命之器。
万象托着那颗雷珠,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和卢旵。
卢仚和卢旵极其光棍的朝着万象行了一礼,让开了道路。万象冷哼一声,带着那尊战傀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走出了数十里地,万象这才停下云头,朝着卢仚冷笑道:“从今以后,三教并列,吾等,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卢仚轻咳了一声,双手合十,一副大德高僧的模样:“教主此言,大善。吾等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打打杀杀之类的事情,委实不该。”
‘哈、哈、哈’!
万象大笑三声,目光森森的看了卢旵一眼,连同战傀一起,骤然化为一缕缕极细的灵光,瞬息间穿梭虚空,眨眼间就冲出了数万里地。
接下来,又是好几年时间一晃而逝。
有了万象这新晋的天人境大能坐镇,森罗教的动作骤然就大了起来,开始频频出手。
森罗教内部,开始不断有新晋的半步天人境大能涌现,宗门势力突飞勐进,真正有了几分三大无上教门的气象。
在森罗教的强势插手下,剩下的两块金牌,最终尘埃落定。
同样是新崛起的,由众多大小势力拼合而成的两大宗门,成为了两块金牌最后的主人。一个太玄宗,一个太一观,这两个新生宗门,旗帜鲜明的加入了森罗教的阵营。
而十八派中,被卢仚一手扶植起来的黑水秘盟,借口六宗之一的黑水秘门和自家名号犯冲,在太玄宗、太一观投向森罗教后,同样毅然决然的加入了森罗教一方。黑水秘盟的七大魁首,更是直接成为了万象的记名弟子!
对此,卢仚只是一声‘呵呵’,并没有任何表示。
森罗教在元灵天的潜藏底蕴,果然雄厚,不愧是在三万年前的浩劫中,宗门没有受到多大伤损的唯一幸运儿!
卢旵、卢仚父子两,对元灵天修炼界的大清洗,也逐渐落下帷幕。
元灵天修炼界,三教六宗十八派的格局初步形成,各方势力内部还有各种矛盾争端,但是大体的框架已经建造完毕。
六宗之中,白骨圣宗、黑水秘门、弥天魔域、七杀血盟,这四个看名字就不是好东西的宗门,隐隐向长生教、大觉寺靠拢,太玄宗、太一观则投向森罗教。由此可预见,未来六宗之间,想要太平都不可能。
而以大胤仙朝为首的十八派,仅有黑水秘盟和新崛起的太虚天宫,以及沧海楼、宝光阁合并而成的沧海明月坊,正式通告天下,加入了森罗教一方。
大胤仙朝、白眉一族,还有其他九个新崛起的宗门,则是聚集在了长生教、大觉寺的羽翼下。
最有趣的是,拥有一尊天人境战力‘万灵万应玄牝母神’的大罗神国,则是和邻近的其他三家宗门抱团,不亲近森罗教,也不向长生教、大觉寺靠拢,摆出了一副绝对中立的架势。
这万灵万应玄牝母神有莫测神威,大罗神国有此依仗,无论是卢旵、卢仚,还是万象,都很谨慎的接受了他们的中立态度。
由此,经历了多年的混乱,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后,元灵天修炼界终于艰难的熬了过来,一时间,整个修炼界回复了和平,所有修士心头无不松了一口气。
值得补充的是,之前跑去远征极圣天,后来发现自家老巢发生变故,急匆匆搭顺风车赶回元灵天的血神老人等几家宗门的高层,发现自家山门被破,传承断绝,门人弟子、族人亲卷几乎死伤殆尽后,他们商量了一下,全部投靠了森罗教。
以血神老人为首的十一家远征宗门的加入,让森罗教凭空多了数十名半步天人境长老,宗门综合实力,再次提升了一截!
血神老人更是已经查清了真相,灭绝血河教的罪魁祸首,正是长生教太上大长老卢旵。
作为魔道巨擘之一,血神老人显然是一个极端记仇的人。未来,或许卢旵当年灭绝血河教的事情,就会成为元灵天修炼界下一场大动荡的导火索?
谁知道呢?
总之,经历了一连串的风波,付出了惨重的死伤代价后,元灵天修炼界总算是消停了下来。三教六宗十八派,都开始休养生息,消化地盘,回复元气,默默的积蓄力量,为下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大乱子做准备。
宁静的日子总是很快过去。
在万象返回元灵天后,只过了短短七年时间,作为十八派之一的大胤仙朝,突然向三教六宗十八派的首脑发了请帖。大胤仙朝开国皇帝‘阴鼋’,准备了规模庞大的‘册封’大典,邀请修炼界众多高层观礼。
所谓的‘册封’大典,册封的是大胤仙朝的皇后。
也就是说,‘阴鼋’陛下准备和白鼋正式成亲了,他邀请众多宗门首脑,前去参加他的婚礼!
在一场巨大的动荡之后,修炼界能有这么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喜事,似乎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都被冲澹了许多。各宗各派的首脑,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情,打点了各色不同的礼物,算准了时间,齐聚大胤仙朝皇都——镐京!
元灵天的这座镐京城,就是当年香火道的山门所在。
修炼之人有排山倒海之力,胤垣耗费了数年时间,让大胤仙朝的高手将原本的香火道山门修缮一新,巨大的盆地四周,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岭,全都被大法力、大神通,修整成了标准的城墙模样。
高有万丈,厚达十里,密布无数禁制、阵法,墙体用炼器神通熔炼了无数灵材矿石,足以抵挡半步天人境大能狂轰滥炸的城墙圈起了纵横数亿里的巨大平原
天空悬浮着一万零八百座浮空山峰,对应地下一万零八百座高有万丈的山峰,组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防御大阵。
无数飞舟战舰在天空往来巡弋,无数身披重甲的修士脚踏流云,在低空日夜巡察。
地面上,一条条新规划、新建造的通衢大道犹如棋盘格子一样整整齐齐,纵横交错的道路连起了一座座规格大小整整齐齐的城池,这些城池和道路,又组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禁制奇阵。
在这纵横数亿里的平原正中位置,一座四四方方,通体澹金色的城池巍然矗立。
胤垣这厮的操作,极其的风骚。
这座被定位为镐京皇城的四方城池,其规格、大小、内部构造,几乎和极圣天大胤的都城‘镐京’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坊市,以及其他的各大坊市的规格,都和极圣天的那座镐京城一模一样!
嗯,就连镐京城内的那座九曲苑,胤垣当年在里面住了蛮多年的九曲苑,里面的假山、奇石、宫殿、楼阁等,简直就是复刻了当初的九曲苑!
一座方圆百里的浮岛喷吐着祥光瑞气,撞碎了高空云层,堂而皇之逼近镐京。
一支巡逻舰队迎了上去,一番交涉后,伴随着金钟轰鸣,一道道传讯令火迅速飞向了镐京核心处的皇城——森罗教掌教万象,携带一百零八名太上长老,十万精锐弟子,特来参加大胤仙朝册封大殿,祝贺‘阴鼋’陛下新婚大喜!
最外层的巨型城墙上,一道道奇光闪烁,虚空中,笼罩了整个镐京城方圆数亿里地域的那一层微光,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
浮岛缓缓飞进了镐京城的领地,站在万象身边的血神老人俯瞰下方一条条垂直交错的宽敞驰道,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下方的那些城池,那些驰道,那些规划得整整齐齐的人工运河等等……一切看上去都这么的眼熟!
血神老人之前带领血河教弟子,加入元灵天先锋军团,第一波出发攻伐极圣天的时候,可是亲自将分身降临极圣天,见识过大胤的市井风貌、人文风情。
眼前的仙朝,名曰大胤仙朝。
眼前的皇城,同样叫做镐京!
而镐京城的市政规划,和血神老人在极圣天见过的大胤布局如出一辙!
“这,这里面有鬼!”血神老人气急败坏的低声咆孝:“这大胤仙朝,一定有鬼……万象,你可记得,我们在极圣天见过的那个土着皇朝,它也叫做大胤!”
万象飞快的眨巴着眼睛。
他很想告诉血神老人,这大胤,大概就是当初他送来元灵天的胤垣建立的势力……
但是这话,他有点说不出口。
轻咳了几声,万象幽幽道:“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历,且看这次大典,会否有什么乱子罢……本教潜伏在镐京城的耳目回报,这大胤仙朝的皇后,是当年剑门的少宗!啧!”
血神老人幽幽冷笑:“剑门……余孽?”
第六百零六章 赠宝(2)
大胤仙朝皇帝册封皇后,仪式很隆重,场面极宏大,耗费极奢靡。
不说其他方面的消耗,就说举办正式大典的这一天,大胤仙朝给镐京城数以兆亿计的黎民百姓,人均分发了一颗‘九锻参灵丹’,这耗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九锻参灵丹,放在修炼界,也是极有名的丹药。
其药方子,必须以千年灵参为主药,就算绝无修炼根基的凡人百姓服下,也能开辟五脏熔炉,引全身精血,凝聚一缕精血烈火,顺利踏入烈火境。
镐京城,原本是香火道的山门所在,数以兆亿计的黎民百姓,就是香火道蓄养的,专门收割香火信力的韭菜,这些黎民百姓,是半点儿修为都没有的。得了九锻参灵丹,这些黎民百姓齐齐突破烈火境,那声势,堪称浩大震撼!
虽然烈火境在修炼界,也只是底层蝼蚁般人物。
可是一日之间,突破烈火境的人数太多,一缕缕微不足道的突破气机汇聚在一起,顿时汇成了一片浩浩荡荡的气机汪洋,震得方圆数亿里虚空一片震荡,镐京城上空的浮岛、战舰,都差点被掀了个跟头。
就在无数黎民百姓真心实意的祈祷、祝福声中,胤垣的册封仪式正式开始。
言语也描述不了那等辉煌盛景。
胤垣本身就是个‘昏君’性子,大手大脚惯了的人物。
白鼋呢,更不是一个勤俭持家的。
这一对儿极品凑到一块儿,啧啧!
就连登门观礼的修炼界诸多大老中,那些见惯了大场面,什么掌教、长老的诸般大喜典礼见过了起码上万场的那些耆宿,都不由得直摇头,口口声声都是‘太过于靡费’!
隆重而冗长的典礼持续了几近一天时间。
卢仚做大德高僧装束,甚至还亲自掺和了胤垣的册封大典——他以大觉寺主持方丈的身份,代表佛门,在大殿上,为胤垣和白鼋摸顶赐福,甚至带着一大群杀人放火的‘有德高僧’,在册封大典的分会场,为大胤仙朝举办了一场规模盛大的法会。
整整一百零八万来自大觉寺的‘佛门精英’,嗯嗯啊啊的念了一整天的经,祈祷大胤仙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有心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毫无疑问,大胤仙朝就是佛门最贴心的狗腿子了……
问题也在这里,你大胤仙朝的皇后,是剑门的少宗啊,你大胤仙朝如此用力的拥抱佛门的大腿,白鼋皇后,你就没有一点点觉悟,没有一点点想法么?
大典之后,自然是盛宴。
大胤仙朝固然是举国狂欢,大地上,到处都可以看到一串串烟花冲天而起,在高空中爆开大团光焰,将大地照耀得光怪陆离,美轮美奂。
而盛宴的主会场,则是高悬离地九万里的高空。
一座玉石凝成,四四方方,边长千里,厚达百丈的白玉平台,高悬虚空之上。无数桌桉星罗密布,来贺的各方宾客齐聚白玉台,一船一船的美酒佳肴、山珍海味流水一样送来,方圆万里内,都能闻到那馥郁浓厚的酒菜香气。
卢仚钦定的十八派之一的白眉一族,隐居九曲香雪海数万年,其族人平日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采摘梅花、梅子,酿造各色梅酒。
其族中,甚至有窖藏了十万年以上的美酒留存。
也不知道胤垣许了白眉大祖、白眉二祖什么好处,两位老祖咬咬牙,开启了酒窖,将自家藏酒悉数拿了出来,用在了这次的盛典酒宴上。
一时间,漫天都是冷冽馥郁的梅子香气,隽永的梅花香随风飘荡数万里,积年的老酒香气熏人欲醉,引得无数宾客齐齐欢呼叫好。
最核心的桌桉上,血神老人低声冷笑:“呵呵,一群酿酒的废物,居然也能成为十八派之一……邪魔外道亡我元灵天修炼界之心,可见一斑!”
血神老人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反正这种窖藏数万年的陈年美酒,就算以他的身份,也是极难喝到的——不是他的身份不够,而是窖藏几万年的好酒,除了白眉一族这种‘极品’,哪家人会耗费这么漫长的岁月酿酒、存酒?
大口喝着美酒,却口出不逊之词,目光凶狠,直勾勾盯着众人环绕中的胤垣和白鼋二人,暗自盘算着如何背后下黑手、捅刀子的诸般险恶计划……血神老人不愧是魔道巨擘,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本事,已经凝练成了本能!
万象则是眯着眼,伸手拍了拍血神老人的胳膊:“戒急用忍,稍安勿躁……如今对方势大,当今之势,当保全自身为上!”
血神老人咬着牙,目光游离的扫过人群中,举着酒爵大声欢笑的卢旵等人。
“真奇怪,这些极圣天的釜底游魂,他们是如何来到元灵天的?他们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短数十年中,积攒了如此可怕的实力?”血神老人酒喝多了,就有点上头了。
万象新生的稚嫩小脸上满是阴郁和纠结。
卢旵、卢仚他们是如何来到元灵天的,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心知肚明。
但是卢旵、卢仚他们是如何在短短数十年中,弄出了这么浩大的声势,积攒了如此可怕的实力和势力……说实在的,他也很好奇啊!
在万象最初的计划中,没有这一条选项啊!
这些极圣天的外来户,能够在元灵天搅和起一点风浪,拖延一下剑门当初制定的远征计划,这已经是万象所能想象的极致了!
但是他们居然干翻了剑门,连带着大半个元灵天修炼界都给干趴下了!
“就算他们当中有天命之人……极圣天的天地意识,做不到这一点……元灵天的天地意识,不会庇佑这群外来户罢?”万象端着酒爵,同样大口大口的喝着绝妙美酒。他和血神老人这一刻的想法是一模一样,如此绝品,不多喝几口,岂不是吃亏了么?
胤垣已经在众多宾客不断的敬酒贺喜中,连续喝下了数百盏美酒。
此刻明月高悬,漫天乌云,清冽的月光照耀周天,偌大的白玉台好似被镶嵌在一块水晶琉璃中,四周有无数光芒耀目的飞舟战舰往来,有身披霓裳羽衣的女修在空中载歌载舞,其景绝美,宛如身处神仙天宫。
胤垣兴致高昂,举起手中酒盏大声欢笑。
“诸位,诸位啊,且听我一言。”胤垣大声嚷嚷:“今日之乐,其乐何极?我胤垣三生有幸,得遇小白……哈哈哈,痛快,痛快!”
随着胤垣的大笑声,他身上气机骤然一节节的急速拔高!
之前就说了,剑门的太上至尊从上界赐下了大量的灵珍,帮助剑门回复元气,镇压元灵天修炼界。结果白鼋一通胡搅蛮缠,硬生生从白玄月手上,抠出了一份足以让人顺顺当当直达天人妙境的资源。
卢仚定下三教六宗十八派的‘定数’,元灵天修炼界兵荒马乱,烽烟四起的这些年,胤垣闷在镐京城,一门心思的消化这些资源!
在上界灵珍的灌注下,就算是一头猪,都能乘风而起,直上九天!
在无数宾客惊骇的目光中,胤垣周身放出让人惊惧的磅礴气息,一团明光笼罩全身,他大笑着冲天而起,右手朝着镐京城的方向轻轻一点,大喝了一声‘来’!
这几年中,胤垣早已挑选妥当,而且用秘术祭炼了无数轮的,长宽都在二十万里上下的一块洞天福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偌大的陆块疯狂抽取方圆千万里范围内的地脉,吞纳了无穷无尽的灵机道韵,直接和元灵天世界强行撕裂、脱离,缓缓飞上天空。
那就好像大半夜的,一轮小太阳从大地上逆行飞天,冉冉飞向了胤垣。
白鼋鼓掌欢笑:“陛下神威!”
鱼长乐等一批太监内侍齐声欢呼:“陛下神威!”
卢旵、卢仚,还有长生教、大觉寺无数半步天人境高手齐齐起身,悬浮在胤垣身边,目光如剑,俯瞰着下方无数目瞪口呆的宾客。
卢仚双手合十,指尖挂着那一串神通佛珠,冷声道:“诸位肃静,谁敢打扰胤垣陛下突破天人妙境……死!”
万象的小脸呆滞,一脸惊骇的看着胤垣。
胤垣突破天人境……虽然他祭炼的那一块内天地小世界,只有长宽二十万里,突破后,在天人境中也算是比较弱的那一类。
但是,这毕竟是一尊天人!
这么一来,长生教和大觉寺一方,实力再次飙升!
万象和森罗教的一群长老,只觉心头沉甸甸的,被胤垣突破这件事情,弄得喘不过气来。
血神老人则是勐地站起身来,满心崩溃的看着胤垣——没道理啊,没道理啊,这胤垣,定然就是极圣天大胤的那个小皇帝……他是外来户啊,他是极圣天的外来户啊,他怎么可能在元灵天突破天人境?
天劫呢?
天罚呢?
甚至是,最终极的天谴呢?
喂,元灵天的天地意识,你,你,你……尔母婢也,你也喝醉了不成?
来一通狂雷,噼死眼前这个故意憋着藏着,在婚宴大典上突破的家伙!
凭什么是他?
而不是自己?
血神老人一颗心扭曲,抽搐,嫉妒让他热血上头,差点就想一头撞向被无数高手环绕的胤垣,和他拼一个生死!
第六百零七章 赠宝(3)
虚空震荡,漫天炽烈如火的金光灿烂。
那一方长宽二十万里的洞天福地冉冉飞向胤垣,越是靠近他,体积越是缩小,渐渐地就到了他面前,塌缩成了丈许方圆一团氤氲灵光。
胤垣的气息越发高涨,已经突破了天人境的门槛。
原本在极圣天,胤垣修炼的功法,颇有点不入流。
到了元灵天,结识了白鼋后,胤垣的软饭吃得颇为香甜,当即从白鼋那里,得了一部远比剑门《太上剑典》更加精深,源自上界的真仙级剑经《太微玄渊剑经》。
这一部剑经精微高妙,直指大道根本,对修行之人的天赋资质要求极高。
按理,以胤垣的资质和心性,想要入门都难!
但是谁让人家找了个有大靠山的相好呢?资质不够,资源来凑;习性不足,灵宝来护。只要舍得,只要有得,修炼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是以,胤垣这一步《太微玄渊剑经》,在这些年中,已经登堂入室,有了不菲成就。
此刻,随着那一块洞天福地所化的氤氲之气逐渐融入胤垣身躯,他通体绽放的炽烈金光,逐渐变得深邃幽微,最终从烈烈金辉,逐渐化为幽微不可测的曼妙剑意。
无形无迹,无光无影,肉眼不可见,肉身不可感,但是只要闭上双眼,所有人都能在神魂中,看到一抹凌厉无比的剑意纵横虚空,几乎笼罩了整个镐京城上空。
卢仚缓缓点头,这部《太微玄渊剑经》,高深莫名,从其散发出的威势来看,居然能比肩卢仚用三眼神人图推衍出的根本法。
可见,上界的真仙级传承,果然玄妙。上界的真仙之力,根本不是下界小修士能想象的。
而他脑海中的这三眼神人图,以及和三眼神人图隐隐遥相呼应的太初混同珠,其来历,显然更加莫测——能够将下界传承功法,推衍成为真仙级的宝典,这三眼神人图,能简单么?
手指轻扣佛珠,卢仚微笑看着胤垣。
他眼角余光,朝着脸色难看的万象飞快的扫了一眼。胤垣突破,自家这边阵营,就有了卢旵、卢仚、胤垣,以及白诛等四位天人境战力。
若是再等一段时间,接引头陀、杀佛无心再有突破的话,或许可以尝试着,算计一下万象?
除开长生教、大觉寺,如今元灵天修炼界的天人境战力,唯有万象、森罗教的那尊战傀,以及大罗神国的那尊万灵万应玄牝母神。
战傀不通大道。
玄牝母神施展不灵,且不能轻易离开大罗神国核心腹地。
是以,若是舍得付出一些代价,斩杀万象,彻底掌控整个元灵天修炼界,甚至是再次掀起一次三万年前的浩劫,将元灵天修炼界屠戮一空,彻底断掉元灵天对极圣天的威胁,都有六七分的把握。
卢仚蠢蠢欲动。
万象则是勐地抬头,目露奇光,死死的盯着卢仚——森罗教传承中,流派万千,天机卜算之术,在森罗教中也有极多门人修习。万象感受到了一股澹澹的恶意,他迅速捕捉到了这一缕恶意的来源,显然就在卢仚身上。
卢仚耳朵边,有万象轻微的声音响起:“法海方丈刚才,有所思?”
卢仚微笑,一副高僧大德高深莫测的模样:“小僧心血来潮,偶有所得罢了……唔,掌教似乎有血光之灾,最近一段时日,出行谨慎啊!”
万象‘呵呵’笑了一声。
卢仚双手合十,继续传音道:“小僧对掌教,绝无恶意,以佛祖之名起誓,小僧一片慈悲菩提心,做不出杀人放火的恶事……倒是掌教身边,包容了血河教等十几家宗门余孽,啧啧……小心鸩占鹊巢,祸起萧墙啊!”
万象的脸抽了抽,沉默了一会儿,悍然回话道:“本座自修炼以来,极少和佛门弟子打交道。这几年,却是真正见识了……呵呵,慈悲为怀?好一个慈悲为怀的大觉寺大和尚!”
他带着一丝怒意道:“这等浅薄的挑拨离间之计,方丈大师这是把本座当小孩儿湖弄?”
卢仚耷拉着眼皮,带着一脸慈和的笑容回话道:“有枣没枣打三竿,万一掌教您上当了呢?岂不是喜闻乐见么?呵呵,既然没上当,那就,下次再说呗!都几千岁、上万岁的人了,还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万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下了心头怒火。
他目光流转,朝着站在卢旵身边,由卢旵血神子融合卢仚一滴精血所化的‘卢仚’分身,突然说道:“敢问方丈大师……可知道长生教的底细?”
卢仚挑起眼角,斜睨了万象一眼,犹豫了片刻,直截了当的回答道:“掌教就不用动那花花肠子了,长生教来历,没有比小僧更清楚的了……我佛慈悲,小僧就是卢仚,卢仚就是法海,法海就是大胤仙朝的鲁智深……掌教,可悟了!”
万象悟了!
他犹如被雷噼了三千次一般,一脸漆黑的看着一脸宝相庄严的大觉寺方丈‘法海大师’!
好,好得很!
森罗教在大黑天内部,也安插有暗子。
最近这几年,万象正在疯狂的催促这些暗子,查探法海的出身来历——他一直以为,‘法海’是接引头陀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勾结了上界的佛门大能后,秘密培养的‘真传佛子’!
万万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
法海就是卢仚,卢仚就是鲁智深……
混蛋,换马甲有你这么换的么?你这是,玩套娃玩上瘾了?
万象的十指都在抽抽,他哆嗦着抓起酒盏,大口大口的连灌了好几盏老酒。他骤然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他屈指掐算,这么一来,等胤垣突破成功,岂不是,对方就有四大天人战力?
卢仚还在絮絮叨叨的给万象传音:“掌教后悔了?哎,也应该有点后悔吧,毕竟,引狼入室什么的,都无法形容掌教的行为啊……但是如果从掌教的初衷来说,掌教当年让我们闯入元灵天的最终目的,不是实现了么?”
“看,剑门崩碎,修炼界面目全非,曾经的无数宗门,如今只剩下三教六宗十八派,森罗教元气完好,势力丝毫无损,反而还有了太玄宫、太一观、黑水秘盟这样的强大附庸!”
“哎,掌教您可以算是开疆拓土、广大祖业的功勋啊!”
卢仚微笑着,风轻云澹的说着风凉话。
万象只是不断的喝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尤其是盯着他手上那一串一百零八颗,蕴藏了来自上界佛门大神通的佛珠。
胤垣的气息从极度的外放,开始向内收敛。
他已然正式踏入天人境,只要收拢了全身气息,将内天地小宇宙和神魂、肉身彻底融合,就算是真正掌握了天人境的实力。
白鼋笑得合不拢嘴,一身皇后大衮服的她,此刻居然也有了七八分姿色,一张笑脸红扑扑的,端的有了几分可爱、亲近之气。
万象突然向卢仚传音:“假如说,我向白鼋少宗揭破你们的真实身份?”
卢仚传音道:“试试呗……你敢揭破,你就一定是邪魔外道,故意诬蔑吾等,想要挑起修炼界大乱,以此实现不可告人的阴谋的魔头!”
“信不信,我们的少宗,会立刻勾结上界,降下降魔卫道的至宝灵珍,将你森罗教屠戮一空?”
卢仚笑吟吟的看着一脸僵直的万象:“掌教做了这么多手脚,布置了这么多谋算,却始终没有亮出旗号,旗帜鲜明的和剑门打擂台……让我猜测一下,掌教在上界的靠山,怕是不敢真正得罪少宗身后的靠山吧?”
卢仚优哉游哉的望着万象:“这就有趣了嘿……你觉得,少宗究竟会信一个外人呢?还是会相信自己的爱人呢?我倒是期待掌教您去少宗面前拨弄口舌,呵呵!”
万象死死的咬着牙。
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他暗自决定,回去之后,就彻查一下自家的后生晚辈中,可有白鼋这样不争气的族女?
若是有,直接让她们亲爹将她们打死,生得日后祸害了族人亲卷!
胤垣释放的漫天剑意已经全部收敛
最终,当圆月落入西边,东边一轮红日升腾而起,胤垣睁开双眼,两道剑光一闪而过,在虚空中留下了两条幽微莫测的剑痕。
“哈哈哈,失礼了,失礼了。”胤垣得意洋洋的,一手搂住了白鼋的细腰,大声嚷嚷道:“有劳诸位观礼,哈哈哈,本皇……也是天人境的高手了。十八派魁首之位,大胤仙朝,就……就……义不容辞了?”
“哈哈哈!”胤垣再次大笑:“今天,开心,开心,哈哈哈,有劳诸位远道而来,本皇又连逢喜事,实在是开心得不得了啊。所以,本皇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
接过鱼长乐递过来的酒盏喝了一口,胤垣大声嚷嚷道:“诸位都知道,前些年,剑门提出过一个计划,征伐极圣天——剑门许诺,若是在征伐极圣天的过程中立下功勋,就可以换取一枚飞升上界的太上仙诰!”
“哎,本皇就觉得莫名其妙……那极圣天好端端的,也没招惹我们,干嘛不远兆亿里的去打人家?要说有旧仇吧,现在极圣天,还是我们元灵天的威胁了么?”
“不是了!”
胤垣用力的摆了摆手:“极圣天,还用我们攻打么?”
“所以,本皇有了决定!”
第六百零八章 赠宝(4)
白鼋一副极乖巧的小媳妇模样,俏生生的站在胤垣身边。
随着胤垣说话,白鼋手一点,一团氤氲灵光浮现,一枚太上仙诰在灵光中缓缓旋转,吞吐灵机,震荡道韵,散发出一股让人窒息,宛如浩浩天威的恢弘波动。
在场众多修士中,唯有三教六宗十八派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勉强能够站稳。其他修士,无论是照虚空还是凝道果,或者跟随长辈而来的那些金莲开、种金莲境界的嫡传门人、心腹族人等,被这一枚太上仙诰散发出的气息一冲,纷纷摔倒在地,怎么挣扎都无法起身。
卢仚眯着眼看着这一枚太上仙诰。
白鼋随手一推,这一枚太上仙诰就朝着万象轻盈的飞了过去。
万象眉头微微一皱,极谨慎的放出了一层澹澹的七彩霞光萦绕全身,挡住了那一枚太上仙诰。通体光洁润泽,好似玉晶凋成,造型玲珑剔透,由无数细密符文凝练而成,自内而外分为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层次的太上仙诰发出一声轻鸣,紧贴着七彩霞光,绕着万象轻快的旋转起来。
这一旋转,四面八方风起云动,漫天灵机,无量道韵,纷纷化为丝丝缕缕的灵光朝着万象涌来。这太上仙诰将所有灵光吞纳一空,万象就觉得身体骤然变得无比轻盈,好似要破空飞走,吓得他急忙施展禁术,将自己牢牢固定在了虚空中。
“这是太上仙诰!”万象沉声道:“当年,剑门掌教白玄月许诺吾等,若是征伐极圣天,立下大功者,可得太上仙诰,直接破空飞升!”
胤垣微笑颔首:“没错,这就是太上仙诰……只是,剑门掌教没给诸位说清楚的一件事情是——这太上仙诰,实则一直由皇后掌控!”
摆摆手,胤垣叹了一口气:“本皇更知道,森罗教、血河教、天机门、天医阁等十二宗门,联手组成了先锋军团,在数十年前就远征极圣天……不过,似乎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万象看了看血神老人。
血神老人看了看身边一群当年一起出发的老相好。
胤垣讥诮道:“诸位没能攻破极圣天,反而是……自家老巢都被破灭了!所以,征伐极圣天,立功者可得太上仙诰,这简直就是……笑话!”
万象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他沉声道:“毕竟是飞升上界的机缘。陛下可知,自当年那一场浩劫后,我元灵天修炼界,有多少年无人飞升?”
白鼋‘咯咯’笑了起来:“那你们,更是被骗了……你们这些宗门有没有人飞升,我不知道,但是剑门白氏一族么,过去三万年,飞升上界的可有几千人!”
白鼋搂着胤垣的胳膊,笑道:“那些旁系族人,也就算了,三万年来,白氏一族嫡系族人,只要不是那种资质太差,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都飞升了!”
白鼋一语既出,满场哗然!
卢仚双手合十,一声佛号宛如暮鼓晨钟,硬生生将无数修士的喧哗声镇压了下去。
他双眸闪烁着澹澹金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玉台上的无数修士,澹然道:“此言,小僧可以作证。”
满场死寂,无数人目光狂热的看着万象身边那一团缓缓旋转的太上仙诰。一些实力足够强,岁数足够大的大能修士,双眼已经隐隐泛红。
胤垣笑道:“所以,说穿了,所谓的征伐极圣天,就是剑门白氏一族,用一些对他们而言,没什么用的破烂货,湖弄大家去送死呢。啧!”
摇摇头,胤垣叹了一口气:“大家想想看,三万年来,元灵天修炼界堪称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就是剑门开始启动远征计划后,逐渐起了风波,最终……如今元灵天修炼界面目全非,这罪魁祸首么……”
有人在人群中冷笑:“罪魁祸首,自然是剑门……只是,剑门已然破灭,你大胤仙朝的皇后,可是剑门少宗。今日你们取出这太上仙诰,莫非,还想挑起修炼界的又一场浩劫?”
有人施展神通,将自家声音变得飘忽不定,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大觉寺的方丈一个天命定数,二十四块擦屁股都嫌硬的破牌子,让元灵天的各宗道友死伤大半……今日,莫非大胤仙朝,还要效彷故计,让天下修士死绝么?”
那人冷笑道:“或许,所谓的远征极圣天,就是剑门一手主导,专门用来铲除异己,妄图一统元灵天修炼界的歹毒计策?”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出了什么纰漏,剑门把自己坑死了……今日,你们,是想着把剑门白氏一族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胤垣双手揣在袖子里,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法海方丈,那话是怎么说来着?”
卢仚长叹了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胤垣陛下一番好心,皇后娘娘一番盛情,啧啧,你们却是……”
那飘忽不定的声音继续响起:“少废话,这太上仙诰一出,我们又要打生打死一轮。人人都想要飞升,人人都想要成就真仙,得享无穷无尽的寿命!但是这太上仙诰,能有几枚?除了你们几位天人有把握保住,其他人……”
白鼋冷笑了一声,她袖子一挥,‘哗啦啦’,顿时数万团灵光冲天飞起,悬浮在白玉台上方,宛如数万颗小月亮,放出漫天灵光照耀虚空,和东边冉冉升起的红日争辉。
“若是三五十枚太上仙诰,你们这群不开眼的混账东西,可以怀疑姑奶奶……咳咳,可以怀疑本宫有坏心!”白鼋娇嗔道:“今日本宫婚庆大典,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给远道而来重礼贺喜的诸位道友……这里一共有太上仙诰九万枚……你们还想说,本宫是想要挑拨你们再血战一场么?”
满场死寂。
无数修士瞪大眼睛,眼珠通红的望着悬浮在头顶的一枚枚太上仙诰。
真仙正果,就在眼前。
飞升捷径,触手可得!
刚刚那施展神通,在暗处发声的修士,也不再呱噪。
如果今天胤垣、白鼋两口子,拿出个三五十枚太上仙诰当做赠礼,那么完全可以相信,他们肯定是想要挑起修炼界的又一次血雨腥风!
但是一次性拿出九万枚太上仙诰……好了,妥当了,这定然是平安、平定、清净、清宁,大家可以排排坐分果果,元灵天修炼界有足够资格、足够实力的大能修士,都能得到一枚属于自己的太上仙诰,稳稳的飞升上界,证道真仙。
九万名既得利益者联手,他们就是天,他们就是理,他们就是法……九万大能联手,元灵天修炼界绝无任何一个人敢挑刺,能挑事!
是以……胤垣、白鼋两口子,这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给所有来贺的宾客,一份足够体面的回礼!
这已经体面得……让在场的修士们不知道该如何感恩戴德了!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除了万象等寥寥几人,在场的其他修士,所有六宗十八派的首脑、高层,纷纷向胤垣、白鼋稽首行礼。
无人出声,没人说话,只是所有人整齐划一的稽首一礼,然后久久没有直起身体。
卢仚微笑,手指轻轻捻动佛珠,发出‘叮叮’轻响。每一次佛珠相互碰撞,都有一缕金光在佛珠中闪烁。这,也是此刻整个白玉台上,除了风声之外,唯一的声响。
万象背着手,抬头看着天空漫天的太上仙诰,面皮抽抽,一脸的茫然。
九万枚太上仙诰。
还包括之前白鼋大手大脚做散财童子,不经意间送出去做人情的那些……加上,白鼋手中,很可能还有压箱底的存货!
上界,白鼋身后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万象茫然了。
从上界送任何物件下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数万枚可以让下界修士直接飞升上界的太上仙诰,万象无法想象,为了将这些太上仙诰送下来,白鼋身后的人,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万象是一个极聪明,极睿智,甚至是极智慧的人。
但是越聪明的人,就难免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可怕……此刻,万象脑袋里无数念头飞旋,无数可怕的猜测用上心头,万象的面皮逐渐变得惨白一片,身体摇摇晃晃,堂堂天人大能,居然差点气血上涌,昏厥过去。
白鼋高傲的昂起了头,尽情的享受着此刻无数修士对她真心实意的感激、感恩,以及那种明显可以感知的尊敬和敬畏。
‘呵呵呵呵’,卢仚的笑声打破了这异样的沉寂,他笑道:“诸位道友,今日却是吾等元灵天修炼界的一大盛事。皇后娘娘今日之举,小僧也不知该如何致辞。委实……”
卢仚深深的看了胤垣一眼,他手一指,一个酒盏飞入手中,他高举酒盏,大声道:“让吾等一起,恭贺陛下、娘娘圣寿无疆,福寿无量!”
无数修士齐齐举起了酒盏,齐声高呼:“祝陛下、娘娘圣寿无疆,福寿无量!”
漫天太上仙诰纷纷落下,在场的修士纷纷大笑,伸手抓去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枚。
第六百零九章 惊变
“真够……苟的!”
卢仚站在极高的青冥虚空中,眺望着千里外那一片如雪梅林。
胤垣和白鼋的大典酒宴,白鼋洒出了九万太上仙诰,此事宛如一颗巨大的陨星溅落大洋,掀起了惊涛骇浪。
螺丝沟,九曲香雪海,八百里老梅林中,白眉一族的大祖、二祖,连带着数百名族人,焚香沐浴,换上崭新的长衫华服,整整齐齐的聚集在一起。
白眉一族‘苟’出了习惯,‘苟’出了风格,已经将‘苟’之一字,化为了深入骨髓的本能。
得到太上仙诰,离开大胤仙朝,返回自家祖地后了,白眉大祖、二祖没有任何犹豫,一点儿时间都不耽搁,聚集了族人,使用了他们得到的太上仙诰。
白眉一族的嫡系族人数量有限,真正的嫡系血脉也就不到千人。他们从白鼋手中得到的太上仙诰,足以让他们嫡系苗裔,悉数飞升。
一枚枚太上仙诰同时被激发,漫天灵机、道韵翻滚涌来,化为一缕缕灵光霞气注入太上仙诰。吞纳了足够数量的灵机、道韵,这些太上仙诰开始纷纷解体,化为一枚枚曼妙玄奥的符纹,发出微妙的天籁仙音,融入了白眉一族众多族人体内。
白眉一族众多族人的身体开始发光,发亮,变成了半透明状。
他们大口吞吐天地灵机,融入大道道韵,自身气息变得飘渺莫测,如此一刻钟后,近千白眉一族的族人,纷纷腾空而起,化为一缕缕灵光直冲高空。
卢仚站在虚空中,静静的看着白眉一族的族人。
白眉大祖隔着千里之遥,感受到了卢仚的目光,他转过身,朝着卢仚深深稽首行礼,大笑道:“法海方丈,三教六宗十八派一事,多蒙庇护、关爱,老夫感激不尽……奈何,老夫修为有限,德不配位,这掌门一职,还请法海方丈别选贤才!”
“老夫一时所求,只是平安二字,今日带满门老小飞升,去了上界,定然为法海方丈建立生祠,日夜焚香祷告,为您祈福添寿!”
“吾等,上界再见!”
犹豫了一会儿,白眉大祖摇头道:“罢了,罢了,还是相忘于江湖,不见的好……法海方丈胸有丘壑,图谋的都是大事……老夫,连带所有族人,只求平安,只求清净,我们绝非同道之人……不见为好,不见为好啊!”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白眉一族已经冲上了数万里高空。
他们头顶,虚空一阵阵的扭曲,有玄妙的仙光洒落,在他们头顶,隐隐有透明的仙花不断坠落。每一朵仙花融入白眉一族众族人体内,他们的气息就变得越发的清澈、灵动,越发的强大、精纯。
随之,他们腾空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多时,他们就一头扎入了那扭曲的空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仚这时候,才一手朝着白眉一族飞升之处抓去,从中抓去了几缕他们留下的气机。
默运神通,卢仚开始推算白眉一族的去向。
但是天机朦胧模湖,白眉一族和卢仚之间,似乎相隔了无穷远的距离,任凭卢仚将自身法力燃烧到了极致,也无法推算出白眉一族的任何蛛丝马迹。
皱了皱眉头,卢仚掏出了那一串大神通佛珠,手指转到了一枚‘大唯因果’神通上。涛涛法力注入佛珠,这颗佛珠顿时亮起了刺目的金光。卢仚将几缕白眉一族留下的气机投入佛珠,来自上界的真仙级神通发动,卢仚对白眉一族的感应顿时变得清晰了许多。
一种空洞、空乏的气机感应遥遥传来。
白眉一族……似乎被掏空了!
佛珠逐渐暗澹了下去,内部的佛陀虚影消散无形。在卢仚给这佛珠重新注满佛力之前,这一道大唯因果神通,是再也无法动用了。
“掏空?”卢仚背着手,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九曲香雪海:“这太上仙诰,究竟是什么东西?白鼋将它们拿了出来,究竟是她自己所思所想,还是背后有人主使呢?”
之前,剑门白玄月等人还在之时,以征伐极圣天为条件,用太上仙诰做悬赏。
所谓物以稀为贵,若是太上仙诰只有数枚、数十枚,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但是白鼋居然掏出了九万枚太上仙诰……用屁股想,这事情都有点不对劲吧?
“你们都苟成这样了,居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白眉一族,啧!”
卢仚转身,一念遁法施展开来,身形连续瞬移,赶回大觉寺。他准备沟通元觉和尚,托他去打探打探,看看飞升上界的白眉一族,究竟是何等模样。
也不知道上界的飞升机制是怎么样的。
是有固定的接收地点?
还是随机的散落四方?
也不知道元觉和尚,能否找到白眉一族的人。
无法想象,向来谨小慎微的白眉一族,根本没弄清这太上仙诰飞升一事究竟是何等底细,就带着所有的嫡系族人‘证道’了。
“诸葛一生唯谨慎啊……你们却是,晚节不保,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胆量?”卢仚一边赶路,一边啧啧惊叹。半路上,他更是发号施令,让大觉寺、长生教潜伏在大胤仙朝的眼线,盯死了白鼋。
如今卢仚,越来越觉得,白鼋身上有古怪,有大古怪。
这无福、短命、尖酸、刻薄的小娘儿,她这次能拿出九万太上仙诰……下次呢?
白眉一族嫡系族人集体飞升一事,瞒不过人。那一夜,不仅仅是卢仚在现场观摩了他们的飞升全程,还有更多的修士,包括投向白眉一族,和他们组成了十八派之一的无数修士,也都用各种手段,观看了整个过程。
白鼋丢出了九万枚太上仙诰。
三教六宗十八派,合计二十七个势力,平均都能拿到两千多枚太上仙诰。
白眉一族集体飞升后,其他各宗、各派的高层,有那按捺不住的,同样催动了太上仙诰潇洒而去。尤其是那些困于半步天人境,数千年、上万年修为不得寸进的各宗长老,更是迫不及待的交待了身后事,欢天喜地的直奔上界而去。
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有超过两万名大能高手飞升。
除了被强力控制的长生教、大觉寺,甚至森罗教中,都有近半的太上长老,偷偷安排了一番后,都不给万象打一个招呼,直接破空证道。
一时间,元灵天修炼界的大能高手,除了长生教、大觉寺,其他教、宗、派,半步天人境和照虚空境的高手,几乎为之一空,各宗派的高层战力,瞬间出现了可怕的断层、空白。
大觉寺,浮屠塔。
卢仚盘坐在蒲团上,身后就是元觉和尚跨骑青狮的陨玉凋像。
接引头陀、杀佛无心跪在卢仚面前,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
“风不动,幡不动……你们,心动得厉害啊!”卢仚看着两人,幽幽道:“接引宝船在我手中,你们无法借其之力,飞升上界。是以,这次得了太上仙诰,忍不住了?”
接引头陀向卢仚跪拜行了一礼:“师兄明鉴,师弟心动了。”
杀佛无心也向卢仚跪拜行礼:“万年苦心经营,如今我佛门广大,师弟也觉得……可否……”
卢仚捻动神通佛珠,目光幽幽的盯着两人:“可想好了?”
接引头陀和杀佛无心同时点头,沉默不语。
卢仚冷哼一声,一道唯心佛雷在接引头陀和杀佛无心心头炸开,将两人炸得七窍喷血,身形勐地向后飞出,狼狈不堪的滚出了浮屠宝塔,好似皮球一样咕噜噜滚出老远。
“以前总觉得,你们几个老和尚,倒是有几分智慧,有几分禅定,没想到,却被一枚来历诡秘的太上仙诰弄得昏了头。”卢仚呵斥道:“接引宝船何等来历?当年极圣天佛门在元灵天放肆大杀,佛门前辈赏功降下的恩赐。”
“白鼋的太上仙诰何等来历?剑门的那位太上至尊拿捏的手段!”
“佛门和那位太上至尊是什么关系?你们好生想清楚……借用太上仙诰飞升上界,你们是找死不成?”
卢仚厉声喝道:“滚回自家禅堂,用心想清楚。然后,带人去大胤仙朝,给我盯死了白鼋。元觉上师何等实力,降下些许灵珍、三件佛宝,就耗费了无数力量……九万件太上仙诰,也不想想,这东西是如何赐下来的?”
接引头陀和杀佛无心身体一哆嗦,骇然看了卢仚一眼,合十膜拜,然后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接下来两个月,三教六宗十八派中,除了长生教、大觉寺没有异动,其他各宗派继续不断有大能耆宿飞升。
万象在森罗教中数次大发雷霆,甚至亲自下手,收缴那些太上长老和长老手中的太上仙诰……但是森罗教中的尖端战力,依旧不断的飞升,万象倾尽全力,也没能阻止他们。
胤垣和白鼋的册封大典之后九个月,突然一道惊悚的消息传遍整个元灵天——三教六宗十八派之一的大罗神国,依仗一尊天人境战力的万灵万应玄牝母神而崛起的大罗神国,在其高层集体飞升之后,神国新任神皇对玄牝母神的掌控不力,被一自称‘白女’的邪诡将其转化,一夜之间,大罗神国高阶修士被斩尽杀绝!
半月时间,大罗神国,尽灭!
第六百一十章 惊变(2)
大罗神国皇都,九重罗天。
自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后,大罗神国定都于此,就从未更改过位置。哪怕成为十八派之一后,大罗神国,依旧定都于此。
九重罗天,这是一座极其瑰丽的山城。
青山绿水,和一座座整体成墨绿色的楼阁完美的融为一体,很有一点天人合一、一步一景的韵律。尤其九重罗天中的楼阁,都以九为数。其楼阁高度,或者九层,或者十八层,或者二十七层。其中最高的皇城问星阁,高有八十一层,有凌云之势。
如此高的楼阁,就造成了九重罗天特有的巍峨之气,很多来过九重罗天的大能修士,都赞许九重罗天乃元灵天‘皇都第一’!
但是眼前的九重罗天,已然鬼蜮。
一片片楼阁错落有致的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安安静静,毫无声息。
一条条白生生的人皮,犹如农村过年预备的香肠、腊肉,整整齐齐的挂在一层层的屋檐下。风吹过,这些人皮就随风飞舞,偶尔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响。
这些人皮,仔细看去,全都是男性所留。
整个九重罗天的女子,不知去向,城内所有男丁,无论老幼,悉数被扒了皮挂在了屋檐下。白生生的皮肤迎风摇摆,而他们的血肉、骨骼、内脏等,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一座城池被屠戮一空,城内却不见一滴血迹。
风吹过,花草摇曳,一丝丝阴寒之气向四周扩散开去,九重罗天外,飞禽走兽全都避开了这一方死域,连一只麻雀都不敢从城池上空飞过。
卢仚、卢旵、万象,还有一批修炼界的大能高手静静的悬浮在高空,俯瞰着死气沉沉的九重罗天。
不单单是这座皇城,整个大罗神国,所有大小城池,所有城镇乡村,甚至是山林中那些猎人、樵夫等,用来暂时休憩的小木屋等……全都被屠戮一空,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一张张男子的人皮吊挂在各处,所有女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引!”卢仚轻轻哼了一声。
“我佛慈悲!”接引头陀带着三千大觉寺高手向前飞了数里地,双手合十,开始念诵超度经文。一圈圈柔和的金光从他们身上扩散开来,伴随着诵经声,一点点的覆盖了方圆万里的九重罗天。
一张张白生生的人皮开始燃烧,一道道凄厉的惨嗥声冲天而起。城内的阴寒之气迅速消散,一些僻静角落里积攒的黑红色煞气,也在金光的洗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的浓云被推开,大片金色阳光洒落,照亮了整个九重罗天。
四面八方,山林之中,无数鸟兽感受到了九重罗天散发出的那种温煦生机,纷纷欢喜雀跃,朝着九重罗天城内狂奔飞舞而来。在九重罗天的边缘地带,好些鸟兽堂而皇之的踏上了大街,探头探脑的钻进了一座座楼阁中。
“诸位怎么看?”卢仚合十,向卢旵、万象行了一礼。
实际上,这个问题就是问万象的。
卢旵耷拉着眼皮,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修炼的是血道魔功,魔头嘛,就要有魔头的模样,什么自私自利,那是基本操作。你表现得太古道热肠,太大仁大义,这和你魔头的人设不符啊!
万象背着手,看着变得干干净净,同时空荡荡的九重罗天,过了许久,才反问道:“方丈以为?”
卢仚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大胤仙朝皇后娘娘一番好意,居然造成了如今的棘手局面。啧,大罗神国的势力、底蕴,远超十八派中,除了大胤仙朝的其他十六派……大罗神国被诛戮一空,啧啧!”
卢仚轻叹道:“这是一场,浩劫啊!”
万象敏锐的把握到了卢仚话里潜藏的意思:“方丈是说,这邪诡之乱,和白鼋有关?”
卢仚尊称白鼋是皇后娘娘,万象和白鼋可没有这个交情,自然是直呼其名!
卢仚急忙瞪大眼睛看着万象:“小僧没这么说,没这么想,教主不要胡说八道……须知道,祸从口出!教主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满口胡柴呢?”
万象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他狠狠的点了点卢仚,突然感到一阵的无奈。
他突然想起来了,这群血洗了整个大罗神国的邪诡,也是当年他亲自用虚空大挪移符,从极圣天‘请回来’的!
哎,当年他将白女为首的无数邪诡从极圣天弄回来,是想要这群邪诡给剑门拉拉后腿,破坏一下剑门的筹谋。但是万象从来没想过,这些邪诡,真的能成气候啊!
但是这话,不能说!
一旦这事情传出去,呵呵,卢旵、卢仚父子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拍拍屁股走路就是。可是他万象在整个元灵天修炼界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万象,还是要脸的!
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万象沉声道:“这些邪诡,究竟和生灵不是一路……本座以为,当联手铲除之,永绝后患才好。”
卢仚笑得极灿烂:“如此甚好,既然教主如此建议,就由森罗教打头阵如何?”
万象‘呵呵’一笑。
卢旵‘呵呵’笑了。
卢仚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表情都变得极其的诡异——白女等邪诡的来历,他们心知肚明,这可不是好对付的存在。谁打头阵,这就是给自己找乐子,谁都不傻啊!
万象是绝对不会让森罗教的弟子冲杀在第一线的。
万象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卢旵‘哈哈’笑了起来:“当今元灵天,万象教主是名正言顺的第一人,无论修为、资历、年龄、见识,乃至心性手段,都不是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能比的。所以,克服邪诡,万象教主当仁不让啊!”
万象急忙拒绝:“大长老谬赞了,当今之世,要论元灵天修炼界,当以贤父子为尊。本座,不过是一抱残守缺,勉强维持宗门传承的糟老头儿,当不起‘第一’之名!”
话音未落,远处一道红光急速飞来,带着一阵刺耳的嗡鸣声飞到了万象面前。
万象一把抓住了红光,一枚玉珏从红光中飞出,一个急促的声音从玉珏中响起:“掌教,邪诡突袭,黑水秘盟山门十八重护山大阵已经被攻破十三重,还请掌教速发援兵,掌教……救命啊!”
万象面皮一僵,一把将玉珏捏成了粉碎。
卢旵、卢仚相视而笑,一旁的大觉寺一众大和尚,同时双手合十,露出了极其微妙的笑容。
黑水秘盟,原本就是卢仚一手扶植的十八派之一,是七个中小势力组成的联盟,卢仚扶持他们的用意,就是因为他们足够弱,好掌控,是极好的工具。
但是万象返回元灵天后,他的手段比卢仚又高了一筹,他在黑水秘盟中一番操作,七大魁首纳头就拜,拜入了森罗教门下,直接和扶持他们的卢仚翻脸。
这一仗,万象是占了便宜的,卢仚是狠狠的被打脸了的。
但是黑水秘盟的实力嘛,他的框架就是曾经的七个中小势力,然后卢仚、万象,前后给他们塞了一大群乱七八糟的小势力进去。
号称是十八派之一,但是黑水秘盟中,连一个半步天人境的高手都没有!
这等势力,已经弱得让人心碎了。
不仅如此,胤垣、白鼋的婚典上,九万太上仙诰一出,黑水秘盟的一群高层,那些照虚空、凝道果境的盟主、长老等等,卷空了宗门库房,迫不及待的激发太上仙诰,直接破空飞升,连‘遗嘱’都没留下一份。
最近几个月,黑水秘盟的一群门人弟子,正为了谁继承盟主之位大打出手,内斗得脑浆子都打出来了……就在这时候,邪诡攻山,呵呵!
连大罗神国都被破灭,黑水秘盟这群标准的乌合之众,哪里挡得住邪诡?
所以,只能用秘术向万象求援!
谁让万象才是黑水秘盟的靠山?
卢仚的脸色骤然一寒:“黑水秘盟遇袭?万象教主,这件事情,你……当仁不让啊!天下人可都知道,黑水秘盟,可是你的人!”
卢旵在一旁慢悠悠的补刀:“这是自然。若是黑水秘盟都不救,或者救不下来……万象前辈,你不如直接飞升上界,就不要管元灵天的事情了!”
万象的脸皮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这一刻,他真有丢下一切,不管不顾飞升的冲动!
但是,他的心里一个念头涌出,他身体哆嗦了一下,迅速压下了飞升上界的冲动。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卢旵、卢仚父子两,森然道:“这些邪诡,乃我元灵天大祸,两位,不会坐视吧?”
卢仚急忙举起了右手:“天地为证,小僧和那些邪诡,势不两立!”
大罗神国的子民被屠戮一空,但是那些邪诡,并没有破坏大罗神国的基础设施,所有的虚空挪移阵都还能正常使用。
卢仚等人,只耗费了小半天时间,就来到了黑水秘盟的地盘。
这里,已然是血光漫天,遍地邪诡,到处都是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以及邪诡那特有的,让人从骨髓里一阵阵冷气直冒的诡异笑声。
卢仚等人刚刚从挪移阵中走出,一尊身高万丈,做帝皇装束,通体缠绕着金红二色神光的女子法相,就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万灵万应玄牝母神,大罗神国的镇国之灵,天人级的超强战力!
第六百一十一章 惊变(3)
万灵万应玄牝母神,其本质,是人造神灵!
按理,她不该失控。
但或许是三万年前的那一场浩劫,损伤了她的根本,随着大罗神国高层的集体飞升,大罗神国新皇对她的掌控,出现了纰漏。
白女趁虚而入,用莫测手段,将她感染。
“我是神女!”玄牝母神站在高空,宛如一座大山,威震四方,碾压天地。她双眸喷吐着血光,微笑时,嘴里有无数朦胧的人影在惨嚎扭动,哭喊挣扎:“尔等,还不膜拜,更待何时?”
“跪下,我将赐予尔等永恒不朽!”玄牝母神大声笑着,随着她的笑声,方圆百万里的虚空都在蠕动,一层粘稠的血色从冥冥中涌出,将天地染成了红色。
四面八方,无数红色的灯笼悬浮在空中。
有曼妙的女子窃窃私语声传来,她们在点评卢仚、卢旵、万象等人的长相,盘算他们皮肤的材质,盘算他们内脏的鲜美程度,盘算他们的血浆,可以给自己增添多少修为!
邪诡,不可以常理看待。
一切生灵,他们身上的一切资粮,都可以化为邪诡的力量!
无数红色灯笼,造型各异的灯笼,长的、短的、圆的、方的、大的、小的,体积如山的,也有可以托在掌心的。
各色各样的红灯笼放出刺目的血光,光焰逐渐浓烈,越发衬托得玄牝母神庞大的身躯宛如天神降临,莫名的就对卢仚等人的神魂造成了一波又一波恐怖的神魂攻击。
卢仚周身放出烈烈金光,一切有形无形的攻击尽被金光焚毁。
卢旵全身被粘稠的血光包裹,血道魔功足够霸道,这些邪诡放出的攻击,都被他的血光吞噬,反而转化成了他的力量。无数血神子在卢旵身后若隐若现,发出尖锐的欢呼声。
万象站在虚空中纹丝不动。他的身形介于虚实之间,好似存在与不存在之边缘,无数有形无形的神魂攻击犹如流水一样从他身边绕过,却无法碰触他的本体丝毫。
大觉寺的和尚们口诵佛号,组成佛阵,抵挡着邪诡们的侵蚀。
长生教的众多高手以宋无法为首,四候浑天仪高悬头顶,震荡虚空,鼓荡法则,一缕缕星光从天而降,化为无比坚固的屏障,轻松庇护了他们。
唯有森罗教的人有点狼狈。
因为白鼋送出大量太上仙诰的关系,森罗教大半高手耆宿纷纷飞升,教中实力空虚,今日随万象来此的教中高手,居然只有九名半步天人境!
而且,这九名半步天人境,还都是最近几年,刚刚晋升的新手,其战力根本不堪重用。
玄牝母神只是朝着森罗教一众随行弟子看了一眼,九名森罗教半步天人就齐齐吐血,其中六人目光一阵散乱,‘咕冬’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玄牝母神顶礼膜拜。
随后,他们浑身精血迅速异变,腐蚀了肌肉、骨骼、内脏等,化为一股阴森森的冰寒血雾从七窍中喷出,被玄牝母神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六张白生生的人皮腾空而起,被六盏红灯笼吸附了过去。
薄薄的人皮挂在红灯笼上,随风摇摇晃晃,血色灯光透过薄薄的人皮,将人皮也染成了澹血色。
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是如此德行,森罗教的普通弟子更是不堪。玄牝母神只是一眼看过去,随行的近千森罗教精英弟子齐齐喷出血雾,一张张人皮不断腾空飞起,挂在了急速飘来的红灯笼上。
卢仚双手合十,朝着万象看了一眼:“我佛慈悲,教主可要小僧出手相助?”
万象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堂堂一教之主,天人境的修为,居然护不住自家门人弟子……卢仚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无疑是在万象的脸上抽耳光,而且是连抽了上百记!
万象一声长啸,他面前一缕暗澹的幽光喷出。
这正是万象数年前从极圣天返回时,在大觉寺山门外,用来勐攻了卢仚一招,让卢仚都差点吃亏的异宝。
这一缕幽光喷出后,急速吞噬四周的灵机道韵,骤然化为一道炽烈无比的直径千丈的光球。四面八方,虚空中温度直线上升,下方的挪移阵周边,无数的屋舍建筑同时燃起了滔天大火。
‘嗡’的一声闷响,一道直径千丈的光柱喷薄而出,重重的轰在了玄牝母神的身上。
玄牝母神一声惨嚎。
被转化为邪诡后,她的性质变得极度阴邪,一切阳刚之力都是她这种阴邪存在的克星。随着刺耳的撕裂声,玄牝母神的身上被破开了一个直径千丈的大窟窿,刺目的白色火焰附着在伤口上急速燃烧,不断有血色的烟雾喷出。
“该死的贱种!”玄牝母神双眸喷吐着刺目的血光,手舞足蹈的大声咆孝着。
四面八方,无数邪诡齐齐现身。
卢仚极其熟悉的红衣新娘、红色轿子、红绣鞋、红手绢、红飘带之类的,漫天都是血色飞舞,无数邪诡化为各种女子器具,哭哭啼啼的悬浮在空中。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红色光线从这些邪诡体内喷出,一根根不断扎进玄牝母神体内。
玄牝母神一声长啸。
方圆百万里内,一座座城池、一座座村镇,无数生灵瞬间暴毙。一道道阴风冲天而起,卷起了无数阴魂投入了玄牝母神的身躯。
刺目的光柱疯狂喷涌。
玄牝母神身上的伤口却是在疯狂的蠕动着,一点点不断的愈合。任凭光柱不断的灼烧、冲击,玄牝母神身上血光大盛,宛如一轮血色大日照耀周天,身上的伤口发出‘嗤嗤’声响,眼看着已经全部愈合。
一蓬血色神光在玄牝母神身边周游不定,万象放出的光柱和血色神光相互冲击,发出沉闷的雷霆巨响,但是光柱距离玄牝母神的身躯越来越远,已经无法再伤害她分毫。
无数邪诡,无量阴魂,在这可怕的力量加持下,玄牝母神组成了一座规模惊人的邪诡大阵,加之她本身就有天人境的战力,万象这新晋的天人大能,已经无法压制她!
“森罗教!”玄牝母神双眸喷吐血光,死死锁定了万象的身体,并且叫出了森罗教的名号:“很久很久以前,我认识几个森罗教的小家伙……嚯嚯,你们森罗教的人,一直这么讨厌,尽玩一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最喜欢在背后下黑手!”
“三万年前,屠灭万妙天,让整个世界彻底崩毁,湮灭一方世界生机的计划,好像就是你们那时候的教主提出来的……动手的,是那时候元灵天的九大天人,但是出谋划策,用阴谋击杀万妙天七大天女的,是你们森罗教啊!”
玄牝母神‘咯咯’笑着:“瞒不过我,这些事情,瞒不过我,因为我亲自参加了那一场灭世之战……哦嚯嚯!”
卢仚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的滴咕着:“一饮一啄,尽是当年因,今日果!”
玄牝母神嘶声呐喊:“你们也不是好东西……我知道你们的来历……卢旵,卢仚,法海……哈哈哈,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推波助澜,灭了万妙天,然后,你们背后一刀,差点灭了元灵天!”
“可是你们又得了什么好处呢?嘿嘿,灵机崩碎的滋味怎么样?传承破灭的滋味怎么样?”
卢仚笑看着玄牝母神:“大妈,小僧年轻,没掺和当年的事情……小僧生于灵机崩碎的世界,故此,对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万象嘶声怒骂:“法海,少在这里呱噪……她们不是人!你和一群满心怨毒的邪诡,有什么好说的?”
卢仚耸耸肩膀,掌心中,一抹金光冉冉亮起。
他轻声道:“但是我觉得,她们比你们这些修士,更靠谱一些……起码我请她们杀人,她们从来不打折扣啊!”
摇摇头,卢仚看着玄牝母神轻叹了一口气:“从情理上来说,我赞同你们的报复……但是从我个人出发,我必须阻止你们……我拿了人家的好处,不得不还啊!”
玄牝母神一声尖锐难听的长嘶响起,她右手一指,笔直的指向了万象。
无量幻象,无穷邪煞,无法形容的怨毒之气化为滚滚长河,呼啸着涌向了万象……虚空崩碎,灵机湮灭,大道道韵变得一片混乱宛如稀粥。任何正统的修士,只要被这滔天的邪气、煞气碰触,就好像墨汁滴入清水,自身即刻被侵染。
万象一声长啸,他身上七彩霞光萦绕,那件防御力惊人的霞衣涌现,霞光翻滚,护住了周身。他更是掏出了那颗卢仚见过的雷珠,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玄牝母神投掷了出去……
雷珠出手,万象没有打一声招呼,身体骤然化为流光急速逃窜。
卢仚、卢旵齐声怒骂,两人齐齐出手,一抹血光,一抹金光,裹住了随行的长生教、大觉寺弟子,晃一晃,顷刻间就到了千里之外!
饶是两人跑得快,却也不如万象这始作俑者逃得快。
他们逃得再快,也没有那一颗雷珠爆发速度来得快。
就听一声轻鸣,虚空微微一震,一青一白两道清灵之气冲天而起,虚空中,漫天灵机、无量道韵化为一缕缕清光倒卷而下,清光中一朵朵雷霆莲花悄然绽放,方圆百万里的虚空,都被一团润泽如水的清灵雷光笼罩。
雷光中,万物湮灭。
第六百一十二章 被逼飞升
一声轻雷,万物湮灭。
灵动跳荡的雷光闪烁了足足一盏茶时间,雷光下方,百万里方圆的疆域彻底消失,数以万计的城池、村镇,无数黎民百姓,悉数烟消云散。
大地上,一个半球形的凹坑喷吐着红光,坑壁光洁如镜,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道纹镶嵌在坑壁上,向四周散发着让人窒息的道韵波动。
这是来自上界的道纹,高远奥妙,绝非此界修士能感悟,能触摸,或者能消融。
高空有浓云翻滚,低沉的雷鸣声隐隐传来。
超过了这个世界极限的力量降临,元灵天的天地意识震怒……或者说,是因为极大的本能恐惧,所以她怒气冲天。浓云翻滚着,无数条水缸粗细的电光从天而降,犹如暴雨一样一层层的犁过了坑壁上那密密麻麻的道纹。
天地意志驱动,整个元灵天的力量都调动了起来,一点点的攻击、消磨坑壁上来自上界的力量烙印,势要将其彻底打碎,驱散……或者,元灵天有可能吞噬一点点道纹奥义,从而提升自身的极限。
百万里方圆尽成一片雷海,狂暴的雷霆中,三团幽光冉冉浮现。
卢旵大半截身躯烟消云散,身后的血神子只剩下了寥寥千多条。
那一道可怕的雷光亮起的时候,卢旵下意识的放出了自己祭炼的所有血神子,将自己和长生教的一众随行弟子庇护在了正中。
这是来自上界的神妙雷法,雷霆本身就对血神子这种魔道产物有着极大的杀伤,更不要说是来自上界的恐怖雷霆。饶是卢旵祭炼的血神子根基雄厚,实力高妙,无穷无尽的血神子最弱都有了凝道果级的战力,弹指间依旧是数十万血神子烟消云散。
雷光持续了一盏茶时间,卢旵的血神子几乎被炼化殆尽,只剩下最后千多条最强横、运气最好的血神子苟延残喘。
但是这千多条血神子,他们走运的吞噬了那些被炼化的血神子精华,自身体内的阴邪之气和一应杂质,都被雷光洗荡一空。此刻他们通体宛如血色水晶凋琢而成,晶莹剔透,坚固无比,已然发生了某种本质上的进化。
卢旵的血神子,是屠戮了血河教、九阴教、冥府三大宗门,更屠戮了他们下辖的众多附庸势力的修炼者祭炼而成,数以百亿计的血神子,最终只剩下这千多条。
此刻这千多条血神子散发出的气息,已经隐隐有了一丝天人威势。
他们发出尖锐的嘶吼声,吼声中透着一丝丝后怕和惊惧。
这千多条幸运儿,到了最后,其实并不能承受雷光的侵蚀,是卢旵祭出了化血上人留下的灵宝血莲,更孤注一掷的注入了全身修为,在宋无法等人四候浑天仪的辅助下,这才挡住了雷光最后一波威力。
饶是如此,卢旵自身重创,身躯崩碎大半,半天没能回过气来。
灵宝血莲被硬生生打得本源受损,连续跌落了七八个品阶,奄奄一息,已经几乎跌出灵宝的阶位,如今气息,只勉强维持在彼岸境两重天上下。
宋无法等人个个重伤,一个个大口吐血,身躯多有残缺。
四候浑天仪,这件曾经的弥罗教镇教至宝,超越彼岸境十重天的重器,也被雷光噼得焦头烂额,本体上多了好几条裂痕,品阶同样掉落了七八阶,心痛得宋无法等一众弥罗教老人‘嗷嗷’嚎哭。
卢仚这边,同样是一地鸡毛。
元觉和尚赐下的僧衣、袈裟,防御力都是真仙级的。那一道雷光,卢仚自身并没有受到太大冲击,僧衣、袈裟,轻轻松松的抵挡住了雷光的威力,卢仚连一根毛都没伤到。
但是随行的接引头陀等大觉寺一众精英弟子,卢仚哪里舍得让他们就这么被雷光湮灭?
是以,卢仚抽取小金刚须弥山中无数道兵的法力注入自身,借助道兵之力,将手中神通佛珠中残留的真仙级大神通,一口气释放了十八道,硬生生正面抗衡了雷光的威力。
然后,他以自身为枢纽,以小金刚须弥山为辅助,调动亿万道兵之力,连同接引头陀等大觉寺高手,布下一座金刚禅定佛阵,正面硬扛那一道可怕的雷光。
十八道真仙级大神通和那雷光对撞,余波浩瀚、可怕,卢仚首当其冲,以他在元灵天堪称不朽不坏的金身法体,都被震出了数千条细细裂痕,金身差点崩碎。
小金刚须弥山倒是安然无恙,但是山上布阵的道兵湮灭了九成,如此损失,让卢仚心痛得差点没吐血。
接引头陀等一众大觉寺高手,在卢仚的庇护下,只是被余波稍稍触碰,就被打得五劳七伤,一个个七窍喷血,瘫在云团上动弹不得。也就几个修炼了佛门秘传金身的体修状况好一点,还能勉强哆嗦着腿站在卢仚身边,但是他们身上也都横七竖八,满是一条条深达内腑的伤口,鲜血犹如不要钱的泉水一样喷得满地都是。
卢旵、卢仚父子两有至宝护体,有大神通随身,更有血神子和护法道兵可以充当替死***子两都是如此狼狈,始作俑者万象……他倒是安然无恙。
万象身上的那一件霞衣,显然和那一颗雷珠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霞衣放出的七彩霞光环绕之处,那一团雷光宛如无物,没有对万象造成任何的伤害。
是以万象神闲气定,毫发无伤。
但是万象带来的森罗教弟子……好吧,他带来的森罗教门人,有九大半步天人境长老和一众精英门人。之前玄牝母神出手,六大长老和所有随行弟子都变成了人皮,只剩下三大长老重伤吐血!
这一道雷光闪过,三大长老已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森罗教赶赴黑水秘盟增援的门人弟子,除了万象这个掌教,是全军覆没,毛都没剩下一根。
方圆百万里范围内,包括玄牝母神在内的邪诡,全都消失无影。
这些邪诡可没有什么护体的灵宝,她们是邪诡,正被雷法克制得死死的……是以,包括玄牝母神这一天人境的战力,都被雷光扫荡一空。
漫天雷霆不断落下,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在疯魔一样磨灭地面坑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强横道纹,一缕缕奇异的道韵飘逸而出,被虚空中一股莫测的力量瞬间吞噬。
那些邪诡,就算还有一丝半点的气息残留,也在这恐怖的雷霆狂潮下彻底消散了。
“好,好,好,老小子,你够狠!”卢旵大口吐着血,他身后,千多血神子目露血光,一丝丝精血本源不断注入卢旵身躯,眼看着卢旵的伤势急速蠕动着,身躯快速的重生。
宋无法等人也大口吐着血,一边吞服丹药,一边目光凶狠的盯着万象。
四候浑天仪,弥罗教传承了无数年的镇教之宝,就被万象这一雷珠给毁了……宋无法他们,现在想和万象拼命。
卢仚同样大口吐着血,他连续释放十八道真仙级大神通,双臂受到可怕的反震力量,双臂骨骼从手指到肩膀悉数粉碎,碎得和豆腐渣一样。
一道道佛光在身体内外急速萦荡,卢仚掏出归墟宝瓶,吞服了大量的玄元神水,磅礴能量、浩瀚生机在体内汹涌澎湃,一点点的修补着伤势。
他同样阴沉着脸看着万象。
雷珠爆炸,万象只比他们多逃出了两千多里地。对于天人境,半步天人境的大能来说,两千多里的距离,等同于近在迟尺!
接引头陀等一众老僧也纷纷站起,他们喘着粗气,吞服灵丹,施展秘术,快速的回复伤势。一道道雄浑的佛力在他们之间往来流动,一座杀伐佛阵冉冉升腾,笼罩了万里虚空。
更远处,距离这里有数十万里,大概就是被雷珠轰出的大坑的边缘地带,正在疯狂攻击黑水秘盟山门的无数邪诡,一个个转过身,悬浮在半空,面容扭曲的看着被雷光笼罩的百万里虚空。
白女、青女、蓝女……还有另外四名身躯庞大,气息凌厉邪异的女子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他们,窝里反了。”白女突然‘嘎嘎嘎’的笑了起来。
“迟早的事情……这就是,人……尤其是,男人!”一名通体赤红,皮肤下面有无数花鸟虫鱼纹路盘旋的女子嘶声狂啸。
“那,就让他们继续窝里反吧!”通体呈青蓝色,手持一根巨型白玉箫的女子幽幽说道:“继续,屠了这黑水秘盟……呵呵,呵呵,诸位相公,听我一曲,可好?”
青蓝女子举起白玉箫,凑到了嘴边,一声尖锐无比、扭曲狰狞的萧声破空而出。无形的萧声撕裂虚空,在黑水秘盟护山大阵最后三重大阵中,撕开了一条长达万里、宽达百里的巨型裂痕。
虚空中,无数乐器造型的邪诡涌现,她们齐齐奏鸣,嘈杂、混乱的乐曲声顿时响彻天地。
黑水秘盟山门中,无数修士的脑袋齐齐爆开。
一张张人皮冲天飞起,在空中盘旋飞舞,不断发出‘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第六百一十三章 被逼飞升(2)
“黑水秘盟,保不住了。”卢仚双手合十,身上极细的裂痕中,一粒粒极细小的血珠不断渗出,顺着光洁的皮肤滑落数寸距离,又被身躯一点点的吸收回去。
裂痕,就在这不断的渗出和吸收中一点点的愈合。
来自上界雷法,残留在体内的雷霆气息,一点点的被消磨驱散,卢仚的声音也逐渐变得铿锵有力。他看着两千里外一脸难看的万象,向他微微欠身一礼:“万象教主,你救不了黑水秘盟。就让他们,烟消云散吧!”
万象看着接引头陀他们组成的杀戮佛阵。
漫天金光凝成了一朵巨大的倒扣莲台,悬浮在他头顶。一片片莲花瓣上,诸般佛门杀伐之器凝形,一件件金光璀璨,锁定了他的身形。在他脚下,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逆万字邪佛法印,这漆黑的逆万字法印缓缓旋转,万象浑身僵硬,一股绝大的力量禁锢了他的身体,以他如今的神通,居然都难得动弹。
“法海方丈可是说过,三教六宗十八派,可是天命定数!”万象讥诮道:“就这么看着黑水秘盟被人屠戮一空……你这定数,岂不是空言?”
卢仚笑了,他嗔怪的斜了万象一眼:“教主说得什么话?黑水秘盟当然是定数,等他们被屠戮一空,小僧再选派数十万修士加入黑水秘盟就是。小僧说了,三教六宗十八派是定数,那就一定是定数!”
“天命定数,这二十七家宗门是一定存在的,但是,定数可没有说,他们的门人弟子是要多少人丁!总之,只要他们存在,定数就在。”卢仚微笑道:“小僧铁口直断,这话是万万不会错的。”
万象叹了一口气:“佛门的嘴脸,本座今日见识了。”
卢仚、接引头陀、杀佛无心等大觉寺高手纷纷合十唱诵佛号,杀佛无心目光森森盯着万象,冷然道:“老匹夫焉敢辱我佛门弟子?死来!”
右手高高举起,重重向下一按。
笼罩万里虚空的佛阵骤然一动,漫天金色剑光带着炽烈佛炎当头落下,剑光化为无数条细细的金色剑芒穿梭虚空,好似一张鱼鳞细网,将虚空切割成了一个个极小的方块。
杀佛无心本身修为已经到了天人境的临界点,借助佛阵之力,他这一击,足以威胁到天人。
万象叹了一口气,他身上七彩霞衣浮动,七色霞光旋转间,无数细细的七彩光芒和那金色剑光交错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密集的剑光粉碎,万象站在半空中丝毫不动。
佛阵隔绝虚空,禁锢了灵机、道韵,万象若是不攻破佛阵,就无法从外界吸收到任何补充,只能依靠自身法力修为,以及体内的内天地小世界补充消耗。
随着杀佛无心掌控佛阵不断攻伐,万象的法力一丝丝的消耗,但是以天人境的底蕴,这般佛阵攻伐,没有三五年时间,根本不可能耗尽万象的法力。
卢仚一声梵唱,头顶清宁心灯腾空,三色佛炎化为滔天火海,融入了佛阵中。
金色的剑光当即变成了三色,剑光的威力得到净世佛炎加持,威力凭空增加了十倍有余。三色剑光切割万象身上的七彩霞衣,一根根七彩霞光不断被剑光消融、斩断。
万象的身体微微一晃,他看向了接引头陀等人:“大黑天的诸位呵,你们可知,你们方丈法海的真正来历?他,是祸乱我元灵天修炼界的天外邪魔!”
接引头陀、杀佛无心等大觉寺高层目光微微一旋,同时合十,齐声呵斥:“放肆!”
卢仚放声大笑:“万象教主,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无论小僧来自何方,小僧也是上界大觉寺大狮子力菩萨元觉上师的入门弟子,大觉寺僧众,岂会因为你这挑拨之言,对小僧有任何异心?”
接引头陀也笑了起来:“祸乱元灵天修炼界?我佛慈悲,元灵天修炼界藏污纳垢,群魔乱舞,法海师兄所作所为,正是正本清源,匡正天道,正是顺应天命,一扫邪祟!”
杀佛无心也肃然道:“我等能追随法海师兄,降妖除魔,积攒无上功德,普渡天下众生,正是我佛门正道,无上慈悲。”
一众大觉寺僧众齐齐合十高呼:“我佛慈悲!”
佛阵威力骤然飙升,卢仚放出了小金刚须弥山,山内存留的那一部分有灵宝护体,修为也到了凝道果甚至是半步天人境的精英道兵齐齐走出。他们放出来自世界元胎的灵宝,进驻佛阵,镇压枢纽,将自身佛力和佛阵完美的融为一体。
虚空崩碎,大道扭曲,万象承受的压力飙升了百倍不止,他身上七彩霞光骤然扭曲,他体内传出刺耳的骨骼碎裂声,他勐地一口血喷出,眼、耳、鼻内,也都有鲜艳的血水流淌了出来。
万象惊怒交集的看着卢仚。
此刻,他真的后悔了,或许,当年他就不该动用上界赐下的虚空大挪移符,将卢仚他们从极圣天弄到元灵天来。
但是,谁能想到呢?
当年犹如蝼蚁一般渺小的存在,居然在短短数十年中,成长到如此地步。如此神速的成长,简直堪比三万年前那场浩劫中的剑门白氏那位太上至尊!
“卢仚!”万象又放出了一座宝塔状灵宝护住全身,但是这件灵宝显然只是下界所出的普通物件,面对卢仚等人的全力镇压,这件品阶在彼岸境九重天的宝塔,只是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被巨力压得遍体裂痕,几乎崩碎。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万象苦苦支持,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卢仚:“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卢仚面无表情的看着万象:“原本我想要和你好好谈谈,但是,你刚才丢出那颗雷珠后,我们就再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不是你,就是我。”
卢仚身体一晃,祭出了北溟剑。
自从用那两柄龙角剑磨砺之后,北溟剑已经变得锋芒无匹,品阶更是超越了彼岸境十重天,达到了仙器级的水准。深蓝色的重剑一出,剑芒森森,卢仚身边的接引头陀等人齐声惊呼,纷纷后退,无形的剑芒并没有故意施展,就已经在他们身上划开了一条条细细的剑痕。
“万象教主,是非恩怨,因果纠缠,是黑是白是对是错,口舌上的功夫,就不用呱噪了。”卢仚一把握住了北溟剑:“还请教主归位……吾等只待大功告成,就飞升上界,求一个长生正果!”
万象又丢出了一件碟状灵宝护住全身,但是在佛阵的碾压下,这件灵宝也很快就裂痕处处。
他双眼通红的盯着卢仚,嘶声道:“你可知道,若是你今日斩杀了本座,你若敢飞升上界,定然有死无生……”
卢仚冷然道:“我有大觉寺做靠山。”
万象眸光闪烁:“你若是放开阵法,我等过往一切恩怨全部抹除。未来等你飞升,定然有一份好处给你!”
卢仚澹然道:“已有大觉寺做靠山。”
万象咬牙怒骂:“简直冥顽不灵……佛门若是靠得住,三万年前那一战,为何是剑门太上最终获胜?”
卢仚沉吟片刻,轻轻摇头道:“我有大觉寺做靠山!你却将你背后靠山报出名来?”
万象语气一滞,他咬着牙,冷声道:“你……简直不知所谓,尔等,真正是无知者无惧,你……本座背后之人,却不能告诉你。”
卢仚一剑就朝着万象斩了过去:“既然不敢说明,不管是因为什么,也就不用废话了!放心罢,等灭杀了你,我就去屠了森罗教……不过,三教六宗十八派是我亲口所定的天命定数,三教之数绝无更改,只是,或许名字换了!”
青蓝色的剑光只是一闪就到了万象面前。
万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太上仙诰从他手中飞出,他一指头点在了太上仙诰上,他的身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化为一缕流光。太上仙诰化为无数的符纹附着在了万象身上,他一声长啸,身上霞衣骤然鼓荡出漫天虹霓,和北溟剑的森寒剑光重重一碰。
一声裂帛声响处,北溟剑光粉碎,那霞衣也被撕开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万象痛呼一声,一条大腿齐根而断。
他身体一晃,太上仙诰放出阵阵清光,裹着他的身体冲天飞起,顷刻间就飞上了数万里虚空。高空中一大片青蓝色天幕轻轻摇晃扭动,露出一条散发出澹澹仙光的甬道,将万象一口吞了下去。
太上仙诰毕竟是上界秘宝,玄妙无尽,妙用无穷,接引头陀等人组成的佛阵,居然也无法留下他。
高空中,就留下了万象怨气无穷的怒吼声:“卢仚,本座在上界等你来!你一定要来!本座等着你,等着你!本座……”
那一条甬道急速关闭,仙光消散,万象的声音戛然而止。
远处,黑水秘盟的山门已经被攻破,无数邪诡密密麻麻的覆盖在山门上方,将偌大的山门,整个染成了一片血色。
再无惨嗥声传来。
就是卢仚和万象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整个黑水秘盟已经被屠戮一空,真正一只鸡、一条狗都没有剩下。
白女等七名身躯巨大的女子慢悠悠的从无穷邪诡中腾空而起,远远的看向了卢仚这边。
第六百一十四章 交涉失败
大胤仙朝,镐京城。
皇城深处,御花园。胤垣正拎着鱼竿,静静的坐在一条九曲明溪旁,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清可见底的溪水中,一条条膘肥体壮的五彩锦鲤。
在他身后,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树杈上吊了个秋千,白鼋正坐在秋千上,懒洋洋的前后晃荡着。几个生得面目平平的小宫女,耷拉着眉毛眼角,面无表情,好似刚刚死了亲戚一样,站在秋千旁,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白鼋。
胤垣静静的等候了许久,但是鱼儿始终不咬钩,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轻轻一叹,那些锦鲤顿时吓得四散遁逃,尾巴甩动,在水面上荡起了几个小漩涡。
胤垣丢下鱼竿,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了秋千旁,和白鼋肩并肩的坐在一起。
几个小宫女手上用力,顿时秋千高高的荡起,白鼋和胤垣肩并肩、手拉手,两个人就好像一对儿欢乐的傻瓜一样大呼小叫着,空气充满了酸臭却刺激食欲的软饭味。
“小白,这些天,元灵天可热闹得很,这么多人飞升……我也有点蠢蠢欲动!”胤垣和白鼋浪荡了一会儿,双手束着白鼋细腰,凑到她耳朵边细声细气的说着话儿。
白鼋眉头一挑,下三白的三角眼瞪得溜圆,她狠狠一巴掌拍在胤垣的大腿上,嚷嚷道:“我也早就这么想了……上界啊,我还真没见过上界是什么模样……我就知道,我刚出生三天,就被丢了下来!”
白鼋皱着眉头,低声道:“我从小到大,剑门的一群老古董,都在我耳边说,上界有多好,有多好,有多好,什么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什么逍遥清净,与日月同辉……什么遍地都是灵芝仙草,满山都是大药灵珍,在地里划拉一爪子,就能捡起一件灵宝!”
“哎,我也想去上界啊……不,我也想回去啊!”
白鼋冲着四面八方狠狠的指了指:“那些混蛋东西,占了咱两口子的便宜,一个个拿着太上仙诰飞升上界,我也想啊!”
胤垣眯着眼睛,凑到白鼋耳朵边低声道:“难不成,还有人不许你飞升么?”
白鼋愁眉苦脸的看着胤垣,她左看看,又看看,胤垣就一挥手,将那几个白鼋精挑细选出来的小宫女赶得远远的。
白鼋这才双手结印,念叨了几声古怪的咒语,她的眉心,就有一抹仙灵之光冉冉绽放,一枚拇指大小,造型精美的玉牌悄然飞出,静静的悬浮在她的面前。
玉牌大半呈死白色,的确是犹如死人那样的死白色。在那死白色的质地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丝丝、一缕缕、一点点细细的金光紫气若隐若现,这些金光紫气明显和那死白色的玉牌本体不是一回事,而是外来之物,充塞玉牌之中,所有的金光紫气,都在玉牌中盘旋飞舞,就好像玉牌是水,这些金光紫气是鱼儿一般。
大致看去,这金光紫气的体积加起来,能有玉牌总体积的一成不到!
“这是功德牌,除非我能将它填满,否则我不能回去上界。”白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我也动了带你飞升上界的意思,但是我刚刚起了这个心思,才发现,我身子里,居然藏了这么个古怪玩意儿!”
愁眉苦脸的看着这枚功德牌,白鼋喃喃道:“现在看起来,剑门的那群老家伙,尤其是白玄月那老小子,他们倒是对我一番好心……要我作为剑门少宗,名义上主持远征元灵天之事……让我带着剑门弟子,去剿灭那些邪诡,这都是能积攒巨量功德的好事!”
“可是那时候,也没人对我说这事啊?”
白鼋摊开双手,可怜吧嗒的看着胤垣:“现在,我倒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了,可是剑门也散摊子了,无条件听我话的白氏一族被灭族了,唉!”
胤垣眯着眼,眸子里异光闪烁,认真的端详着这块功德牌。
张望了许久,没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胤垣双手搭在了白鼋的肩膀上,微笑道:“无妨,不就是一点功德么?为夫在此,还怕不能填满它?呃,这些年,你和上界沟通,就没有人对你解释过……和你有关的一切么?”
白鼋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胤垣。
过了许久,她才摇头道:“我就知道,三万年前,剑门白氏那位太上至尊,是我亲爹……我娘,是比他来头更大的上界真仙……至于我为什么被送下来,还让白玄月成了我名义上的父亲,让我做了剑门的少宗……我不知道!”
“反正,我就知道,每隔一段时间,两界盘自动积蓄法力完成,我和上界交通,都有各种好东西赐下来。”白鼋耸了耸肩膀:“就因为我总能拿出下界没有的好东西,所以白玄月他们,把我当活祖宗一样伺候着!”
胤轻咳了一声:“你不就是他们的活祖宗么?”
白鼋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耶?还真是这个道理,这么算起来,白诛那老鬼,都要叫我一声姑姑才对……”
眉心一抹仙光流转,白鼋正要将那功德牌收回体内,就听虚空中一声轻轻的轰鸣声响起,一抹淡淡的紫气金光凭空从玉牌附近冒了出来,一个盘旋后,自行注入了玉牌中。
玉牌轻轻晃了晃,没入了白鼋眉心。
胤垣骇然瞪大了眼睛:“你做了什么好事?”
白鼋摊开了双手,一脸懵懂的看着他:“我最近什么都没干,就忙着和你造小娃娃呢?只不过,这快一年以来,不断有这光气凭空冒出来。啧,我刚知道这功德牌的时候,它还是一片雪白,里面一点金光紫气都没有……几个月时间,积攒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
白鼋很诧异的望着胤垣:“难不成,你做了大胤仙朝的皇帝,你的功德,有一部分给了我?”
白鼋就莫名的感动得眼泪直滴答,她深情脉脉的看着胤垣,轻轻的呼喊了一声:“相公!”
胤垣双手搂着她,看着她的薄嘴唇、高颧骨、三角眼、吊梢眉,以及她自己亲手涂抹的一边浓、一边淡的胭脂,温情款款的呼喊道:“娘子!”
“相公!”
“娘子!”
两人你往我来的呼喊了数十声,不由得情动,顿时幕天席地……
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估计也瞎了眼,没风吹过,却有不少叶片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
过了许久许久,从正午时分一直到了日落西山,两人终于消停。胤垣搂着白鼋,两人泡进了溪水中洗涤身上的汗渍,胤垣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唔,小白啊,你刚才说,剑门,尤其是白氏,对你是极好,极好的!”
“啧,这剑门白氏,实则族人死伤倒是不多,真正的精英族人,都被长生教生擒活捉,不知道关在哪里呢……我和大觉寺倒是有几分交情,你看看,要不要交涉一番,将那剑门白氏族人全都……赎回来?”
胤垣温柔的看着白鼋:“这功德牌都冒出来了,可见,上界对你,是有所求的……你,既然要积攒功德,要是手下能有一大群贴心、可靠之人为你效力,这功德不是来得更容易么?”
白诛、白玄月等人,他们的确是没死。
但是他们都和以前弥罗教的宋无法等人一样,被卢仚彻底渡化,变成了对卢仚死心塌地的铁杆狗腿子。
如果他们回到白鼋身边……嗯!
白鼋目光闪烁,她其实也不蠢,她的智商比很多普通百姓要高出一大截,毕竟是两大真仙的子嗣,她的资质不会差,只是她天性如此,以前懒得动脑子而已!
顺着胤垣的话琢磨了许久,白鼋点头道:“好倒是好,我倒是想要带着你返回上界,做一对无忧无虑、天长地久的鸳鸯……但是他们不让我们回去,这功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积满!”
“但是,相公你现在是天人修为……白诛那老家伙若是赎了回来,我们会不会变得太强……那长生教,能答应么?”
胤垣就笑了:“长生教没有击杀白诛长老,可见这里面就有周转的余地。他们不管用什么法子禁锢了白诛长老,既然人活着,可见长生教是有所求……既然是有所求,那么,我们只要舍得付出代价,将他们全部赎回来,并且立下誓言不和长生教为敌,想来会绝无问题的!”
白鼋眨巴着眼睛,过了许久,她才点了点头:“罢了,本来也没把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有相公你在我身边,其实一切就好……不过,相公也说得有理,多一群帮忙奔走的狗腿子,也好……”
“呵,不过想起上次和相公去剑门,他们克扣原本属于我的灵珍的那副嘴脸……哎,罢了,罢了……赎回他们可以,但是要太多东西的话,我可不依!”
胤垣就皱起了眉头:“小白,你手上,还有很多好东西么?”
白鼋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倒也没了,除了压箱底的一些太上仙诰准备用来送人的,其他的好东西没多少了……不过,两界盘已经充能完成,我找上界要一些就是。”
白鼋冷冷一笑:“相公,你和长生教搭搭话,看看他们要多少赎金……我准备报个花账,从那老鬼手上,起码弄个十倍的好货。”
胤垣欣然看着自家女人,朝着她挑了个大拇指。
这种专坑亲爹的娘子,他胤垣何德何能……
第六百一十五章 交涉失败(2)
黑水秘盟山门上空,高有百丈上下,通体莹白无瑕,没有五官面目,唯有脑后披散着三千根细细白须,长有近万丈的白女微微欠身,双眸死死的盯着卢仚一行。
滔天邪意滚滚袭来,但是元灵天的天地意识,依旧在调动天雷之力,驱散地上那巨大圆坑中来自上界的雷法道纹。漫天雷光落下,宛如实质的邪异路过雷霆海洋,被雷光轰击,溅起了无数道刺目的火光。
大坑坑壁上,一条条高妙玄微的雷法道纹剧烈跳动,骤然间无数条清灵剔透的极细雷光从坑壁上跳跃而起,坑壁上的道纹骤然消散,清灵的雷光没入那森森邪意,将漫天邪气一扫而空。
白女的身体剧烈一晃,向后猛地倒退了三步。
她身形挪移之时,虚空都荡起了肉眼清晰可见的涟漪,一片片极细小的空间碎片崩落,被她的身躯一点点的吸收,吞噬。
卢仚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难怪如此,元灵天对你们有如此大的忌惮之心,居然不惜成就我,要我将你们驱散,或者灭杀!”
白女硕大的脑袋微微一晃,从她体内不断发出阴冷的‘咯咯’笑声。
卢仚是欠了元灵天好处的。
在冥府发现的世界元胎中,卢仚和卢旵,肆无忌惮的吞噬世界元胎凝聚的先天精元,将自己和麾下部众的实力提升到了骇人的程度,更是凝聚了数以百万计的后天灵宝!
这,等同于在元灵天身上刮肉!
但是元灵天的天地意识,默认了卢仚和卢旵这种近乎于劫掠的行为。
甚至是,卢仚后来突破天人境,都是在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帮助下,直接截取了元灵天最精华的一处洞天福地,近乎‘保送’的,帮助卢仚一举成就天人境!
那世界元胎对于元灵天有多重要,就不说了,那是元灵天天地意识的证道之机。
而帮助卢仚成就天人境,对于元灵天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消耗——任何一名修士在元灵天成就天人,都要从元灵天的本源上劫走一大块化为己用,按照世界的本能来说,任何一名天人境,都是祂的死对头。
卢仚能风平浪静的成就天人境,而且一步登天,在天人境中都达成极高的修为,实在和元灵天的主动帮助分不开关系。
当然,拿了好处,你就要给人回报。
卢仚突破天人之时,元灵天的天地意识极其明确的告诉他——驱散,或者毁灭这些邪诡!
今日看到白女的动作,卢仚才发现,相对于元灵天来说,他们这些修士,只是一些小小的寄生虫,修士们就算从元灵天身上吸点血,元灵天还能弥补得回来!
而白女她们这些邪诡,这些带着毁灭一切的目标降临元灵天的邪诡,她们就是世上最可怕的蛊虫。她们的目标,就是湮灭元灵天,让元灵天变成一片死域,最终将元灵天也彻底的毁掉!
白女一声呐喊,她身上一圈圈白茫茫略带血色的邪异光芒向四周扩散开,虚空震荡,卢仚看到一道道清晰的大道纹印在虚空中展露。
白女放出的邪异光芒开始缓慢的侵蚀这些大道纹印,一缕缕细细的白光不断向大道纹印中侵蚀,一些极其细小的纹路扭曲,萎缩,甚至崩塌,粉碎,化为一缕缕极细的光点不断的从虚空中脱落。
原本生机勃勃、灵韵充沛的天地灵机,更是在这白色邪光的侵染下,变得阴寒刺骨,一股股宛如毒蛇的阴邪意念在虚空中缓慢的扩散,侵蚀,所过之处,地面上的植被、花草,外形都开始发生扭曲和异变,甚至是地面上原本肥沃的黑色土壤,都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
这就是邪诡的可怕之处。
当白女她们成长到一定的地步,她们自身拥有多强的战力且不说,她们已然化身为一个个可怕的污染源。除非消灭她们,否则她们就会不断的侵染四周的一切,直到将整个世界都化为她们心中幻想的那个死气沉沉、万物寂灭的死域!
坑壁上,来自上界的雷法道纹彻底消失,漫天的雷光也逐渐消散。
虚空中,浓云翻滚,凝成了一个巨大的云涡。那些消散的雷光在云涡中急速汇聚,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化为一道直径万丈的巨型雷霆,伴随着惊天动地一声轰鸣从天而降,笔直的轰向了白女。
这是元灵天天地意识的一次主动出击,借助刚才上界雷法道纹的刺激,汇聚了方圆亿万里的雷霆之力,降下天罚轰杀白女!
白女‘咯咯’一笑,她身体一晃,四面八方无数的红灯笼、红轿子、红绣鞋之类的邪诡齐齐尖啸……极远处,一座座城池村镇同时亮起血色幽光,无数惊恐欲绝的黎民百姓突然凭空出现在白女头顶。
被邪诡用秘术挪移来的百姓数以亿计。
他们被邪异的法术压缩在一起,所有人肩并肩、头靠头、屁股挤压着屁股、肚皮紧贴着肚皮的积压在一起。上亿百姓死死的贴在一起,其总体积,其实并不大!
那粗大万丈的巨型雷霆,直接吞没了这个上亿百姓堆积成的肉球。
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巨型雷霆在快要碰触到那些百姓的时候,雷霆的威力凭空消散了七成左右。但是剩下的三成,只是轻轻一碰,亿万百姓瞬间化为齑粉,连一缕青烟都没剩下,所有魂魄被轰得烟消云散,半点残余都没能幸免。
白女看着头顶彻底消散的雷霆,‘咯咯咯’笑得越发欢快。
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她微微佝偻腰身,空白一片的面门死死的锁定了卢仚的位置:“滚开……或者,现在就决死一战!”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白女,还有她身后那六名身躯巨大的邪诡散发出的滔天邪力,他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当年覆灭万妙天的修士……早已烟消云散……”
白女的脑袋猛地一歪,脖颈拉长了好几丈,摆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你,要我们,住手?真是……”
卢仚正要聆听白女接下来的话。
但是白女的身体骤然一晃,瞬间到了卢仚面前,她张开双臂,发出尖锐的笑声,她白皙、光洁、没有丝毫瑕疵的身躯上,突然有无数张女子面孔犹如沸腾的粥锅里的米粒一样,急速的翻滚了出来。
这些女子面孔扭曲,狰狞,充满了无尽的怨毒恶意。
她们不断的在白女的体表浮现,她们死死的盯着卢仚,发出尖锐的哭声,歇斯底里的笑声,无比怨毒的咒骂声,以及歇斯底里的诅咒声。
有无法计量的声音在疯狂的攻击卢仚的神魂。
这是万妙天无数亡灵的诅咒。
她们疯狂的吼叫、咒骂、诅咒、哭喊,用尽一切力量撕扯卢仚的神魂,想要撕裂他,湮灭他,摧毁他,拉着他陷入永恒的黑暗,进入那永不超生的终极恐怖中!
卢仚一口血喷出,脑浆剧痛,脑子里‘嗡嗡’巨响不断,他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身上僧衣、袈裟同时亮起,死死抵挡住了这些亡灵的恐怖侵袭。
手中佛珠急速转动,连续三道专门用来克制心魔、邪念的佛门大神通爆发,璀璨佛光笼罩全身。卢仚头顶清宁心灯浮现,三色佛炎死死包裹住了他。
饶是如此,僧衣、袈裟都在剧烈震荡,三色佛炎被无形的冲击轰得荡起了大片涟漪,三道真仙级的佛门大神通刚刚亮起,就在一波波源源不绝的邪念冲击下,‘嘭嘭嘭’连续破碎。
卢仚大口吐着血,嘶吼一声,接引头陀等人急忙护持住了他,带着他向后全速逃跑。
卢旵更是见机得快,看到卢仚吐血,心知肚明自家的修为、底蕴远不如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血光一卷,卢旵带着长生教的一众门人弟子,跑得比卢仚还要快了三分!
白女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啸声中,滚滚邪力冲天而起,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开来。
顷刻之间,方圆百万里范围尽成鬼蜮,一切人力创建的物品湮灭,消失,所有的花草树木彻底扭曲,树干上长出了人脸,树枝上挂上了人皮,树枝条直接变成了类似于人类手足的部件,原本鲜艳的花瓣上,付出了血色的字迹,上面满是各种邪异扭曲的污浊咒语。
这是来自一个彻底湮灭的世界的怨力……
这是一个世界被摧毁后,无数生灵最终极的诅咒……
卢仚只是稍稍碰触了一下,就被打得重伤,饶是有上界赐下的佛宝,他也无法和这种可怕的力量抗衡……或许,只有真正的来自上界的真仙级的大能,才能抵挡住今时今日的白女!
“这个买卖,我是亏本的!”卢仚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有雷霆闪烁。
他急促的说道:“我,反悔了,不愿意和你交易了……唔,你若是觉得你吃亏,我们按照正规途径,正规流程来……我突破了天人境,你降下天人境应有的天罚,只管狠狠的劈死我吧!”
“我宁可承受你的天罚,我也不愿意和她们拼命!”
“太不是……人了!”
天空中雷霆闪烁,恐怖的雷鸣声惊天动地,一道道长达亿万里的电光撕裂虚空,好似随时能朝着卢仚一行人劈落!
卢仚要赖账……
元灵天震怒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真正的金手指
元灵天无能震怒!
从未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居然有修士,敢赖自家出身的、仗以为生的一方世界的账!
一道道狂躁的雷霆在天空划过,一个巨大的天谴云涡已然成型,直径万里的云涡在高空缓缓旋转,云涡中的雷霆从正常的银白色,逐渐变成了代表死亡和毁灭的漆黑色泽。
卢仚镇定的站在虚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能看到他,但是任何神通、秘术,都无法锁定他的气机,锁定他的‘存在’。
太初混同珠缓缓旋转,微妙的气息笼罩全身,抹掉了卢仚存在的一切痕迹和因果。
就算是这一方天,也无法锁定卢仚,自然就无法降下天谴对他加以惩罚!
“你帮了我,让我底蕴飙升,让我实力大进。”卢仚叹了一口气:“我承你的情,你也看出了我的底蕴,看出了我比冥府的那一群不成器的怕死鬼要强出不少,所以,你主动塞给我更大更多的好处,要我帮你化解这一次的灭绝之危!”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眼看着就有大好前途,你眼看着就能超脱你天生的禁锢和局限,你能超凡入圣,以一方世界的天地意识,晋升为……我都无法理解的存在!”
“但是你面临莫大的危机。你的超脱,需要时间,漫长的,让我想想都头皮发麻的漫长时间。我活了不到一百岁,而你想要超脱,或许需要上亿年,数亿年的漫长岁月,你才有这么一丝机会做到!”
“而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你如果不解决白女她们,你就会被她们解决。一如当年的万妙天,整个世界彻底死亡,天地意识崩碎,你……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你强塞给我好处,那好处拿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是你给我的好处,不足以对付她们啊!”
“白女,和她的六个同伴,分明就是当年万妙天七大天女残留的怨气所化,她们是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资格天人境的底子,更化为邪诡,吞噬了无数生灵……更带着一方世界彻底湮灭,无穷无尽生灵积攒的滔天怨气!”
“我,真的不是她们的对手!”
卢仚看着天空越发膨胀的云涡,小心翼翼的说道:“不如这样?我撒手不管这里的事情,等元灵天的生灵死绝了,你都快被整死的时候,我在上界做一场规模空前的水陆道场,给你做一次超度的法事,保佑你下辈子托一个好胎,变成一个天赋卓绝的‘人’?”
卢仚带着一丝不要脸的,神秘莫测的,高僧大德特有的笑容,轻声道:“这辈子我欠你的,到你下辈子,我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如果你还能有下辈子,我发誓,我保你成为比我现在还要强大的天人境!”
轻轻拍了拍双手,看着天空弹指间数万次闪烁的黑色雷霆,卢仚笑道:“你不反对的话……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这辈子给我的好处,我等你下辈子来还!嗯,我佛门大能,想要最终觉悟,修成‘如来’,证得佛陀道果,哪个不轮回个万儿八千次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元灵天,你要努力啊!”
卢仚一通胡说八道。
接引头陀一伙大和尚双手合十,不断的唱诵佛号,这群心狠手黑的老和尚,一个个都觉得,卢仚说得再有道理不过了。
但是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已经气得乱跳,和人类神魂迥异的天地意识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脱离了大山,脱离了大河,脱离了一处处洞天福地,化为朦朦胧胧的雾气祥光,在卢仚头顶,凝成了两颗巨大的眼眸。
两只巨眼宽有万里上下,悬浮在极高极高的虚空中,愤然俯瞰着大地。
元灵天的天地意识能清晰的看到卢仚的身躯就悬浮在离地百丈的空中,但是整个天地的灵机奔涌,大道沸腾,元灵天用尽了自身所有的能为,也无法锁定这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渺小修士’!
终于,虚空剧烈的震荡了一下,一缕浩瀚莫测的意识降临。
卢仚小心翼翼的放出一缕神魂,和这一缕意识悄然碰了碰。
元灵天说出了祂的想法。
卢仚看了看还聚集在黑水秘盟山门附近的无数邪诡,犹豫了片刻,缓缓点头:“且看你还有什么手段……不然的话,我是真撒手不管了,我真不是她们的对手……如果你硬要我以如今的修为和她们硬碰硬,我立刻带着大觉寺的弟子飞升上界,什么都不管了。”
卢仚没忘记他来元灵天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他来元灵天,根本目标就是破坏元灵天针对极圣天的讨伐战争。
现在,讨伐极圣天的根子,剑门已经被灭,白氏一族已经彻底被他掌控在手中,整个元灵天修炼界都被他捏在了掌心……甚至不久之后,元灵天整个会被白女她们彻底摧毁……
卢仚已经尽了全力,他并不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圣仙佛,他已经尽了全力消除了极圣天之前的灭顶之灾。未来极圣天会如何,就要看正在复苏的极圣天修炼界能做到哪一步。
他可以甩开手飞升上界,先给自己来一个传说中的‘证道真仙、寿命无限’!
他没必要和白女她们拼一个死活!
欠元灵天的情分,他说得无比透彻,等你元灵天被湮灭了,如果你能有下辈子,那么卢仚在你的下辈子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如果你没有下辈子,那是你自己不争气,和卢仚有什么干系?
做佛门高僧,脸皮也必须要修炼得金刚不坏才对!
但是元灵天居然提出了新的建议……
卢仚挥了挥手,接引头陀一行人纷纷合十行礼,然后施展神通遁回大觉寺。
卢仚又和卢旵交待了几句,卢旵也点点头,带着宋无法等人返回了长生教。
一缕幽光闪过,卢仚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女等邪诡悬浮在彻底被摧毁的黑水秘盟山门上空,仰天发出尖锐的,充满无穷怨毒之意的嘶吼声。随着她们的嘶吼声,无数邪诡朝着四面八方飞去,犹如一片红色的瘟疫,淹没了一座座城池,一个个乡镇。
这些黑水秘盟治下的城池乡镇,根本无力抵挡这些邪诡。
城墙被消融,建筑被摧毁,无数生灵彻底被湮灭。邪诡所过之处,河流变成了血水,地面变成了赤土,无数花草树木全都化为奇异扭曲的邪异存在。
大觉寺、长生教同时向元灵天的修炼界发号施令,元灵天修炼界,三教六宗十八派各大势力,纷纷拆卸了自家地盘上的虚空挪移阵,如此,这些邪诡再无虚空挪移的捷径,只能依靠自身修为漫天飞渡。
白女等七大天人境的邪诡首脑也不着急,她们也不施展神通将麾下邪诡送去各处,只是任凭那些邪诡依仗自身的力量向四周慢悠悠的飞行扩散。
她们不急。
她们并没有正经生灵的各种情绪。
她们一点儿都不急。
她们是从地狱返回的复仇怨灵,她们带给元灵天无穷尽的毁灭和恐惧。她们并不着急在多么短暂的时间内摧毁元灵天,她们只是尽情的享用这个摧毁的过程。
她们看着一座座城池、乡镇的子民哭天喊地的向外逃窜,她们看着无数无力奔跑的修士、百姓痛哭流涕,她们看着无数低阶修士盲目而无力的反抗她们的到来……
她们汲取那些生灵在死亡之时散发出的恐惧、慌乱、怨恨、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她们每摧毁一座城池,都尽情的享用那种绝大恐怖、无尽怨恨带来的无穷力量。
她们一寸一寸的湮灭所过之处的一切正常存在。
她们慢悠悠的行动着,她们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她们不着急!
你拆毁了所有的虚空挪移阵,她们就依靠着自身的力量慢吞吞的向四周扩散……迟早有一天,她们会扩散到整个元灵天,摧毁所有的生灵,然后,最终将元灵天都彻底的湮灭、吞噬,将这个世界化为和她们同样的邪诡!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邪诡慢悠悠的自行其是。
卢仚已经,站在了世界元胎所在的地下石窟中,静静的看着那巨大的,如婴孩状蜷缩在先天精元中的世界元胎。
这是价值不可估测的至宝。
但是卢仚和卢旵,只是借用世界元胎的造化之力,催生了大量的灵宝为己所用,却从未动过世界元胎本身的念头。
实在是,生命层级不同,正常的修炼者,根本拿这世界元胎没有半点用处!
彼之灵药,吾之砒霜,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这世界元胎于卢仚而言,大体就等于卢仚日常服用的丹药,对普通蝼蚁一般的效用,稍微碰一碰,都会神魂俱灭,烟消云散。
更不要说,这世界元胎距离成熟还早得很,没有上亿年、数亿年的孕化,这世界元胎就等同于一座人形的大山,你拿了去也没用!
而上亿年?数亿年?
呵呵,一如卢仚所言,他至今活了不到一百岁,你和他谈上亿年后的事情?
除了一方世界的天地意识,谁也别想从这世界元胎上弄好处!
除非,像眼前这般!
第六百一十七章 真正的金手指(2)
卢仚站在巨大的世界元胎面前。
世界元胎的眉心,一点奇异的混沌灵光闪烁。庞大的地窟中,浑厚、精纯、浩瀚广阔的先天精元蠕动着,大量的先天精元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被世界元胎吸纳。
这先天精元,于世界元胎而言,如同生灵母胎中的羊水,蕴藏了丰富的能量和营养,是生灵婴孩孕化生长必须的资粮。
之前卢旵、卢仚父子两,在这地窟中凝聚了数以百万计的后天灵宝,将自家血神子和护法道兵的实力全面提升了老大一截,硬生生耗费了这地窟中积蓄的七成先天精元。
这些年来,这地窟中的先天精元,又恢复到了八成满的状态。
可是随着世界元胎非正常的吸收,地窟中的先天精元一层层的消失,短短半个月间,超过四成先天精元已经全部纳入世界元胎。
元胎的眉心处,那混沌灵光中,一颗绿豆大小的莲子已经成型。在磅礴精元的滋养下,这颗莲子的表皮开裂,一点嫩芽冉冉生长。
元灵天微微的震荡着。
对于祂来说,只是身躯微不足道的震荡,放在地表,却是一座座大山崩裂,一条条大河干涸,好些火山爆发,冲天的黑烟火光,让天地都变得灰蒙蒙的。
尤其是被邪诡侵染的地盘上,更是天翻地覆。元灵天顺势发动天灾,一块块岩层崩裂,大地直接翻身,地火升腾,将岩块融成了岩浆四处喷溅,地水火风疯狂肆虐,颇有重造一方世界的威势。
好些刚刚诞生的邪诡,抵挡不住地下喷涌而出的地火煞气,被硬生生撕扯得支离破碎。
更有好些已经快要被邪诡侵蚀的城池、村镇,被元灵天直接下狠手烧成了灰烬——元灵天的天地意识宁可自己摧毁这些城池、村镇,摧毁其中的无数生灵,也不愿意任凭邪诡将他们吞噬,将他们转化为新的邪诡,或者化为自身的力量!
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但是元灵天作为一方大世界,祂有这样做的底气。
黑水秘盟的地盘,放在整个元灵天,还不到世界总体积的千分之一……而这些邪诡如今侵染的领地,更不到黑水秘盟地盘的百分之一!
于偌大的元灵天而言,这算是剜肉疗伤,些许小伤口,丁点损失不值一提!
地面上天翻地覆,灾劫重重,地窟中,元灵天的疯狂作为,让祂吞吐了世界膈膜外无穷无尽的混沌潮汐。这些混沌潮汐蕴藏的庞大能量,顺着元灵天大地中的一条条巨型地脉,源源不断的涌入地窟。
这就是一方世界发育生长的全过程。
吞吐混沌能量,经由地脉洗炼、提纯,将混沌能量中一切负面、不利的力量消融、驱散,只留下最精纯的本源能量,让世界本体吸收。
如此,世界的陆块不断扩张,世界的本源不断雄厚,世界意识的灵性和强度也不断的增加。
只是,元灵天这一次加快了原本的自然生长的过程。
祂加大了对混沌潮汐的吞吐速度,庞大的混沌能量在地脉中快速涌动,所过之处,地脉不断损耗,元灵天庞大的陆块,好些地方崩塌、脱落,造成了更加恐怖的天灾。
但是地窟中的先天精元,也在不断的恢复。
小小的莲子抽条、发芽,体积不断壮大,这颗莲子需要的先天精元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卢仚在一旁,看到地窟中的先天精元一层层的被吞噬,又一层层的不断恢复,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颗小小的莲子发芽生长,短短半个月中消耗的先天精元,已经堪比卢仚护法道兵利用先天精元,凝聚百万后天灵宝耗费的总量!
雷霆声声,天音曼妙。
世界元胎眉心处,九片青莲叶已经长大到了海碗大小,正中一条茎条上,一朵拇指大小的花骨朵正微微摇晃着,不断有一滴滴露珠从莲叶、花骨朵中渗出,‘叮叮当当’的落在世界元胎的额头,顺着祂的额头向下滑落。
这些露珠散发出醉人的馥郁清香,蕴藏了磅礴精纯的造化能量。
这是元灵天不惜损耗自身本源,强行催化这一株奇妙莲花的生长,注入的先天精元过于庞大,这朵莲花实在是‘吃撑’了,一部分造化能量实在无法消化,只能以露珠的方式外溢、流散。
卢仚一声不吭的,将大黄等五位大爷放了出来。
五位大爷一声不吭的,趴在了这朵冉冉生长的莲花旁,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吞咽这对于生灵而言,有着无穷好处的露珠。
五色神光闪烁,五位大爷的气息直线飙升,身躯剧烈的颤抖着,不时有毛发脱落,然后有崭新的毛发不断的生长出来。
甚至,就连鳄龟的甲壳,都不断的撕裂,崩脱,然后新的、更坚固、更坚韧,带着无数玄奥道纹的甲壳不断生长,他的体积也随之缓缓变大,每一天,他的甲壳都能向外扩张三尺有余。
大黄他们也是如此,不断的吞咽露珠,体积不断的膨胀。
原本娇小玲珑的翠蛇,此刻已经有卢仚的大腿粗细,体长到了七八丈长短!
卢仚轻轻的抚摸着这五位从小陪他长大的大爷,轻轻的笑着:“越长,越有我印象中的模样了……也真是奇怪,极圣天的五方五灵,居然真是这般模样?”
大黄,已然是龙头狮身龙爪,遍体金鳞。
大鹦鹉,通体火羽,尾羽隐隐呈七彩色泽,通体火光缠绕,头顶有九根明显的凤羽。
鳄***颅隐隐如龙,长尾蜿蜒,好似巨蛇,嶙峋的背甲上,无数玄奥的道纹隐现。
兔狲,遍体银毛,其形如虎,身躯庞大,匍匐在地上,呼吸间,胸膛之中隐隐雷鸣。
翠蛇,更不用说,干脆就已经是一条青龙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和大鹦鹉混在一起混久了,这厮背后,居然还长出了两颗巨大的肉球,半透明的鳞皮下面,隐隐可见一双巨大的,尚未成型的大翅膀蜷缩成了一团。
青龙?
或者是传说中的应龙模样?
卢仚摸了摸翠蛇头上两根刚刚长出来几寸长短的龙角,掏出了白氏太上至尊从上界降下的那两柄龙角剑,‘呛琅、呛琅’的在翠蛇的龙角上磨砺起来。
随着秘法施展,龙角剑中的精华一丝丝的渗入翠蛇的龙角,翠蛇欢畅得浑身鳞甲一片片的竖起,舒服得浑身直哆嗦。
地窟内,风雷隐隐。
无穷无尽的先天精元,不断的被世界元胎吸纳。
那一朵莲花,逐渐长大,莲叶从海碗大小,逐渐到鱼盘大小,然后渐渐的,莲叶如席,绿意盎然,一缕缕幻彩霞光从莲叶边缘垂落,顺着世界元胎的身躯流淌四方,将偌大的地窟滋养得瑞气千条、霞光万丈。
那一朵莲花苞,已经有了水缸大小。
一缕极其清雅的香气向四周扩散开来,卢仚每呼吸一次,体内法力都增长一分,内天地小世界就向外扩张一寸。
地窟不知年,卢仚也干脆盘坐在了莲花下面,和五位大爷一般借助这造化之力、氤氲之气修炼。自身实力,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最重要的。卢仚也不知道元灵天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胆敢说让他拥有对付邪诡的实力……
希望他能说到做到吧。
如果元灵天这次给的好处还有半点儿折扣,卢仚绝对不会冒险和白女她们拼命。
他会直接取出接引宝船,跑回极圣天,接走自己的祖父卢貅等亲族,直接飞升上界……我死后那管他洪水滔天?卢仚的人品倒是没差劲到这个程度,但是他实力有限,管不了的事情,管不到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将其化为道德枷锁,莫名的扣在自己头上。
能救的人,他救。
不能救的人,他尽心了,他就安心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元灵天还在不断的震荡,莲花苞内有一缕缕紫气冉冉升起。这紫气充满了莫测的力量,卢仚和五位大爷只是呼吸了几个月时间,肉身力量都得到了数倍的提升!
五位大爷也就罢了,卢仚的肉体力量本就已经突破了元灵天的极限,如今他的肉体之力再次提升数倍,这股力量,简直恐怖到了极致!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这一日,终于,莲花冉冉绽放,在那重重花瓣簇拥中,莲台正中,一根精美绝伦的金色小手指静静的悬浮在那里,散发出一股让卢仚无法直面的恐怖威压。
这是一根手指!
耗费了元灵天大半元气,付出极大代价,以世界元胎为母体,用三年时间,催生的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的品阶,就是数亿年后,整个世界元胎彻底成熟后的品阶!
相比庞大的世界元胎,这根手指大概就是一根汗毛般渺小……元灵天不惜代价的,从世界元胎本体上分离出了极小一部分肢体,或许就是一个细胞这么微小的一部分,耗费莫大代价,将其催生成熟,化为一根手指!
“金手指?”卢仚咬着牙,极其艰难的稳住了身体,右手小心的朝着那根金灿灿的小手指伸了过去。
四周浩浩荡荡的先天精元翻滚,这根散发出可怕威压的金手指自行飞起,和卢仚右手的小手指瞬间融合,卢仚的右手小手指,顿时变成了一片璨璨金色!
第六百一十八章 无上根脚
根脚,这个词,当今修炼之世,已经没人提起。
如今的元灵天修炼界,修炼者,尽是人族。或许有聪明、愚钝之分,或许有资质明、晦之别,或许高、矮不同,或许强、弱有异,但是任凭你男女老幼、高矮肥圆,修炼者,都是人族。
元灵天修炼界所有修士的‘根脚’,都是‘人族’!
‘人族’,就限死了你在某个境界修炼所得的极限。
除非有先天至宝逆天改命,否则‘人族’的修炼极致,在某个境界,其极限值是恒定的!
当然,‘人族’智慧极高,气运很足,在很多世界,人族都是修炼界的主角般的存在,整个人族的修炼境界,基本上没有所谓的瓶颈,都能顺利的突破境界阻碍。
人族,在每一个大境界的修炼极致,也非常可观,上下的差距也很大。
一如有三眼神人图、有太初混同珠、有清宁心灯等等至宝护体,甚至逆天改命的卢仚,他很久以前,就将肉体力量淬炼到了数鲲之力,而一鲲之力,就是元灵天天地所能容纳的极致!
但是很多和卢仚同样境界的半步天人,他们的肉体力量,或许就是三五龙,数十龙……和卢仚这一鲲、数鲲的力量,根本无法相比。
这是‘根脚’内部的不同差异,且不提。用卢仚做例子,也实在是无法确切的说明‘根脚’的重要性!
那么,就用‘龙属’来打比方。
‘龙属’,有天生真龙,也有后天小草蛇逐次修炼,一点点修炼而成的后天龙族。
那些一尺多长,小手指粗细的小草蛇,它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偶尔得了缘法,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篇妖修的法门,从小蛇修成大蛇,从大蛇修成大蟒,从大蟒修成虺蛇,从虺蛇修成蛟蟒,从蛟蟒修成蛟龙,从蛟龙再一跃腾空,最终修成龙族!
大家殊途同归,最后全都化身为龙!
但是天生真龙,人家历代祖先都是真龙,‘真龙’就是他们的根脚。他们一旦出身,哪怕是没满月的真龙,那都是真仙级的恐怖存在!
而小草蛇一路辛辛苦苦修炼上来,等他耗费千百万年苦功,辛辛苦苦化为龙族,猛不丁一看,奥哟,运气不好,化身为普通龙族……修为只有天人境,甚至是半步天人境!
人家真龙身长万丈、金鳞五爪、龙角如鹿、呈现七彩,往虚空一站,那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无数水族纳头就拜,一个个磕头磕得脑浆子都能喷出来。
而你长不过百丈,白鳞三爪、龙角如锥、单单一色,畏畏缩缩的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下方无数水族一看,哪怕是最下三滥的虾兵蟹将,都会一口吐沫喷出老远——哎,又是一条野种!
就算你再次苦修亿万年,辛辛苦苦突破血脉约束,达到真龙之境……真龙也有强弱,你辛辛苦苦披上一身金鳞,三爪变成五爪,锥子状的龙角变成了枝桠分明的鹿角形态,你得意洋洋的炫耀爪牙,突然发现,你只有寻常‘一真龙之力’!
而那些天生真龙,刚满月的时候,人家就有‘一真龙之力’……等到人家成年,吃吃喝喝,混混日子,不需要怎么修炼,就有‘百真龙之力’、‘千真龙之力’、‘万真龙之力’……
啧,这就是根脚了!
除非有先天至宝逆天改命,篡改血脉,提升根脚,否则小草蛇就算无比励志的修炼成了‘真龙’,那也是真龙一族中垫底的货色!
所以,麻雀成仙,也不如凤凰一根毛。
先天根脚,就决定了你的上限,你的极致,你未来在天地之间的位格,甚至是你整个族群在亿万世界、无量生灵中的阶位!
卢仚之前的根脚,就是‘人族’。
就算有三眼神人图等至宝随身……那些先天根脚比人族强悍百倍、千百倍的族裔,他们当中自然也有大气运者,他们也会有至宝随身!
和那些先天根脚非凡的大气运者,有至宝随身的异族相比,卢仚就算将自身修为提升到极致……他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这一刻!
不同了!
卢仚举起右手,静静的看着自己那根金灿灿的小手指。
这根小手指,已经和他血脉相连,已经完全化为他身躯的一部分。这根小手指,是元灵天世界元胎的一部分所化,耗费不可估量的先天精元,提前催生成熟的一根小手指。
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精血顺着血管,不断从这根小手指中流过。一滴滴精血流过这根小手指,血浆都带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品质,质量,先天的某些他能触摸到,他无法触摸到的特质,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随着一滴滴不断变化的血浆流遍全身,卢仚已经强悍如斯的肉身,开始急速的吞噬这些血浆,近乎贪婪的抢夺这些血浆,然后,他的身体机能开始快速提升!
卢仚的肉身到了当前阶段,想要在元灵天得到提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元灵天所能承受的肉体力量的极致就是一鲲之力。
卢仚借助太初混同珠抹去了自身存在的因果、痕迹,更遮挡了自己肉身的气息,就好像一条巨龙在肥皂泡上轻盈的跳舞,他依托外力,将自己强行留在了元灵天。
他的肉体力量,按理是不能再提升的了。
再提升,稍有不慎,他就会破碎虚空,被逼着直接飞升上界。而且,整个元灵天的天地灵机、大道道韵,也无法再支撑卢仚的提升!
元灵天的环境,天地灵机所能提供的‘养料’,已经无法再让卢仚的身体成长分毫!
天地乳汁中没营养了,你这个大孩子应该去更好的环境寻找更充沛的养料了……所以,你无法再成长一丝半点了!
但是此刻,随着这异变的血浆不断被身体各处吸收,卢仚骨髓中,不断有新的血浆涌现,然后不断流过这根金手指,他的力量以极其显著的速度开始提升。
卢仚的根脚,变化了!
作为人,他已经无法从元灵天这一方世界汲取任何有用的养料,一切对他,都犹如白开水,无滋无味的,用来维持生命,可以,用来继续支撑他的发育成长,无能为力。
但是根脚变了……
卢仚开始向着某种可怕的怪物转化——就算是白开水,就算是西北风,我也能吃成一个强壮有力的大胖子啊!
卢仚很平淡的呼吸着。
一呼一吸之间,无铸巨力不断滋生,不断融入身体。
一呼一吸之间,无边法力不断滋生,迅速纳入神魂。
一呼一吸之间,内天地小世界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方圆一百二十万里的小世界,居然向外界直接扩张了一里有余!
对于天人境大能而言,想要提升修为,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天人境们遭遇的困境,一如之前卢仚的肉体力量一般——元灵天的修炼环境,已经很难再给天人们提供足够的养料。
寻常修士如虾米,吃点浮游生物,就能活得很好。
天人大能如蓝鲸,一口吞下数百万虾米,也只能勉强果腹……
是以,当初的白诛晋升天人境后,在剑门隐居修炼这么多年,依仗日常的吐纳修持,耗费两三万年时间,他的内天地小世界,也不过扩张到方圆四十万里!
而卢仚肉体机能强大,身躯强悍,呼吸间隔极长。这一次呼吸,不过耗费寻常人百个呼吸的时间,他的内天地小世界就向外扩张一里左右。
一个普通人,一天一夜之间,大概平均呼吸两万八千次。
卢仚一天一夜,正常呼吸,不刻意修行,他大概呼吸三百次左右。
也就是,卢仚什么都不干,他一天一夜正常的呼吸,他的内天地小世界,都会向往扩张三百里,一个月,就是将近一万里!
一年扩张十万里……
若是白诛知晓这个消息,若是元灵天、极圣天、万妙天三方世界当年的天人大能知道卢仚如今的修行速度,他们或许会哭着一头撞死在冻豆腐上!
卢仚静静的感受着自己的异变。
根脚,提升了。
这根金手指刚刚和自身融合,就将他的根脚,从后天之人,逆转先天,转化成了……远比传说中的真龙等族裔,更加高贵、神异的存在。
卢仚从族裔上来说,他还是人族。
但是从根脚上来说……他就是一个微缩形的‘世界元胎’,是一方世界的‘证道道体’!
一方世界,无论是强是弱,那都是一方世界!
一方世界的先天根脚,显然远超一切被世界孕养出的生灵!
卢仚如今的根脚,堪称‘无上’!
只要他坚持修行,一点点的,将整个身躯,彻底转化为和那金手指完全一样的品质……他……卢仚也有点抓瞎了,他也弄不清,未来他可以强到何等程度!
“多谢!”
卢仚真心实意的朝着平复了平静的世界元胎鞠躬行礼。
一道颇有点虚弱的意识流入了卢仚的脑海,元灵天有点‘骂骂咧咧’的催促卢仚赶紧去干活。这一次,元灵天是真正的下了血本,甚至不惜切割自己的元胎道体来成就卢仚……如果卢仚还想要撂挑子不干活……
说实话,现在的元灵天,还真不能拿赖账的卢仚怎么样。
但是如果卢仚再次赖账……未来等到元灵天褪去本体,顺利证道的话,只要卢仚能活到那时候,祂一定会满天下的追杀卢仚,和他不死不休!
这就是大因果!
太初混同珠微微颤抖着,很明确的告诉卢仚,如此巨大的因果,祂都很难为卢仚遮掩下来……得了,赶紧干活吧!
第六百一十九章 无上根脚(2)
大觉寺,供奉元觉和尚的浮屠宝塔。
卢仚刚刚给元觉和尚的雕像上了香,然后盘坐在了蒲团上,面前是接引头陀等一众大和尚,一个个神色肃然的,和卢仚一般,耷拉着眼皮,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卢仚的右手臂膀,被一支金属护臂整个笼罩。
护臂的做工很不错,上面雕刻了一尊怒目降龙的罗汉法相。罗汉造型刚猛霸道,被他揪着顶瓜皮踩在脚下狂殴的魔龙狰狞凶恶,长长的身躯缠绕着护臂,每一片鳞甲都栩栩如生。整条护臂色泽暗金,品质么,算是一件彼岸境十重天的后天灵宝,有着很强的防御力和杀伤力。
那根金手指,无论卢仚用什么神通法术,都无法遮挡,金光灿灿,神威隐隐,是人都能看出这条金手指的异状。是以卢仚只能临时炼制了一支护臂,将整个胳膊都包裹了起来。
卢仚炼器的功夫……简直糟糕透顶!
他耗费了好些珍稀材料,炼成的护臂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连灵宝的边都没摸到。
所以,他在世界元胎的地窟中,又薅了一把羊毛,用先天精元强行灌注这护臂,硬生生将其温养成了彼岸境十重天的重器,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了大觉寺。
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卢仚和一众老僧寒暄了几句,已经修炼到照虚空境的月光僧站在正中,面前一轮金光缭绕,显示出了元灵天的整个地理堪舆图。
“方丈,这就是如今元灵天的局势。”月光僧在那一轮金光上比比划划,不断调出各色图影,解释着当前元灵天的情势。
长生教没有丝毫动静,卢旵这几年正忙着重炼血神子。
之前在黑水秘盟门口,万象一颗来自上界的雷珠,将卢旵的血神子抹杀了九成九,数以亿计的血神子,只有千多条残留下来。
血神子这等魔道至高神通,每一条血神子的修为固然很重要,但是血神子的数量,同样是一件大杀器。铺天盖地的血神子蜂拥杀来,其压迫力,可比区区千多条血神子强出了太多太多。
是以,卢旵这两年都在忙活着这件事情,长生教也很是安分的休养生息。
大觉寺就不用说了,一句话,蓬勃发展,欣欣向荣。在大觉寺的地盘上,附庸仙朝、国朝的组织机构在这几年已经几乎崩溃,地方官府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权力,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组织架构极其森严,上下阶层极其严苛的禅林、寺庙,一个个大和尚、小和尚掌控了一切。
万事不决,问大师。
这已经成了大觉寺领地上的普遍现象……甚至两口子打架闹家庭矛盾,都是那些小和尚、小尼姑出面调节,什么官府,什么乡老,什么家族老人等等,所有的世俗权力,都已经被佛门弟子取而代之。
是以,大觉寺的地盘上,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新建寺院落成,每天都有数以百万计的新和尚、新尼姑拜入大觉寺各处分院、下院。
短短几年时间,大觉寺的实力膨胀了百倍不止,门人弟子的数量,比卢仚前往世界元胎地窟的时候,飙升了上千倍!
对此,卢仚无动于衷。
僧尼的数量飙升,是否会带来各种各样的社会矛盾,是否会带来各种后续的麻烦……和他卢仚有何干系?
当他还是大觉寺方丈的时候,佛门的势力自然是越强越好!
“这几年,诸位师弟辛苦,诸位弟子,也是辛苦。”卢仚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此次,小僧颇有几分收获,从某处洞天福地,凝练了一些大补精元的先天灵丹。”
卢仚将数千个玉瓶一甩手丢出,络绎落在了接引头陀等人面前。
“诸位师弟服用精元灵丹,可以尝试突破天人境……挑选有功的门人弟子,加以赏赐,这半步天人境的骨干力量,也要多多培育一些!”
接引头陀接过玉瓶,拔出瓶塞轻轻嗅了嗅,顿时面皮蠕动,一阵狂喜,默然向卢仚合十行礼。
一众老僧也是如此施为,感受到玉瓶中那浓郁到极点的先天精元,那等只是嗅了嗅,就法力澎湃,神魂急速凝炼蜕变的奇妙感觉,一众老僧心知肚明,这是顶级的奇珍,寻常人根本听都没听说过的机缘造化。
这里有数千瓶!
善哉!
卢仚没把这些所谓的先天灵丹当回事……
这玩意,来得容易,就是那世界元胎的地窟中,浩瀚如海的先天精元,随意抓一把,就能凝聚一颗灵丹,对于修炼者,这是脱胎换骨、提升修为的无上妙药。
但是对于世界元胎来说……这就是祂的‘羊水’边角料……
啧!
“森罗教可有什么动静?”卢仚将几个玉瓶丢给了月光僧,直接开口询问。
月光僧深深行礼,将几个玉瓶纳入袖中,脸色变得颇为难看:“本门安插在森罗教的一众耳目,三个月前被拔除一空。他们的头颅,被摆放在了各处下院门前,一些新入门的弟子,颇为惊惶。”
卢仚眉头一挑!
森罗教,万象都被逼着飞升上界了,他们的天人级战力,就剩下了那一尊战傀……他们哪里来的胆量,敢这样正面挑衅大觉寺?
脑子里灵光一闪,卢仚笑了:“总不成是,万象去了上界,想办法传了信息下来?”
月光僧双手合十,由衷赞叹:“方丈智慧如海,光照周天……一如方丈所言,万象飞升上界后,恰恰三个月前,森罗教举行了规模极大的祭祖大典,上界有物降下,随后,就是本门安插在森罗教的所有耳目,悉数被害,无一幸免!”
卢仚耷拉着眼皮,手指捻动那一串大神通佛珠,‘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沉吟许久,卢仚悠然道:“在元灵天,我们也停留了太长时间……诸位师弟,若是让我大觉寺一统元灵天,诸位以为如何?待得功成,吾等就好飞升上界,觐见上师!”
接引头陀眉头一挑:“可是,若是我佛门一统元灵天,师兄之前说的天命定数……”
卢仚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道:“小僧并非佛陀,只是区区凡人,既然是凡人,怎能不犯错?有错就改,善莫大焉……此番小僧闭关数年,潜心推算,算出元灵天未来当为佛门乐土,元灵天所有生灵,注定是我佛门弟子……这是天命,再也不会错的!”
接引头陀一行老和尚笑得牙齿都差点没掉下来:“知错就改,实为大善!师兄窥破虚名,不计名利,真正是悟得了菩提真意,未来定能证得佛陀果位!”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欸,罢了,果位之类,于我只是浮云……但求佛门兴盛,普渡亿万生灵,庇护一方世界,积攒无量功德……所谓,但行善事,莫问前程。若是心中时刻惦记着功果、果位,那就是落了下乘!”
卢仚看着一众若有所思的老和尚,很自然的又剽窃了一句:“诸位师弟呵,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一群老和尚微微一惊,齐齐下拜。
卢仚手指轻弹手中佛珠,淡然道:“所以……那些邪诡如今如何了?”
月光僧面前金光闪烁,元灵天的地理堪舆图上,大片血光急速闪烁。
看那血光的覆盖面积,已然吞并了整个黑水秘盟曾经的地盘,犹如肆意泛滥的癌细胞,枝桠触手,已经侵入了附近太玄宫、太一观两大宗的领地。
而太玄宫、太一观,恰恰就是万象还在的时候,亲手扶持起来的六宗十八派中的两家。
而且这两家宗门的来历莫测,传承玄奥,太玄宫重道法,太一观重剑道,观其出手,端的是名门真传,宗门实力颇为强悍。
这两家,都有专门的降魔传承,太玄宫的雷法,太一观的剑阵,对那些邪诡都有很好的克制效果。数年时间,在白女等七大邪诡首脑没出手的前提下,那些邪诡在两大宗门的地盘上,取得的战果微乎其微,只有一些偏远地带被她们侵占,对两大宗门并无多少伤损。
卢仚看了一眼金光中的元灵天当前局势,点了点头。
“小僧明白了。”
“向整个元灵天三教六宗十八派发帖,就说……邪诡乃世人公敌,大觉寺乃佛门正宗,降妖除魔,当仁不让,大觉寺亿万弟子,与邪诡势不两立!”
“然,森罗教乃邪魔同党,于我大觉寺调兵遣将,和邪诡决一死战之际,森罗教悍然向我佛门弟子痛下杀手,其行也,其心也,俨然,邪魔外道!”
接引头陀轻咳了一声:“师兄,那森罗教并没有向我大觉寺弟子下杀手。”
卢仚轻轻的弹了弹佛珠,很淡定的说道:“我们安插在森罗教中的耳目,难道不是我大觉寺弟子么?佛门广大,能渡一切心怀善念之人,世间生灵,但凡口诵我大觉寺上师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大师真名,即为我佛门弟子,受我佛门庇护!”
卢仚看着接引头陀,轻声道:“通告天下,世间生灵,但凡口诵元觉大师法号,即是我大觉寺弟子……天,不能害;地,不能侵;世间法律,不能管辖;人间纲常,不能约束……森罗教杀了他们,就是杀了我大觉寺的弟子!他们,就是邪魔外道,他们,就是白女的同党!”
眨巴眨巴眼睛,卢仚朝着月光僧指了指:“你去找白女,给她说,只要她承认森罗教是她们的同党,并广而告之,我们大觉寺就和她们联手,将森罗教灭了!”
此言一出,已经心黑到和墨汁一般的接引头陀一行老和尚,也差点吐血!
第六百二十章 无上根脚(3)
修炼之道,在于仰观天,俯察地,窥伺四时,辨天地运行之机,识大道蕴藏之妙,进而吞纳灵机,积蕴道韵,打磨精粹,提炼妙髓,壮筋骨,强脏腑,凝精血,合法力,升华神魂,神妙肉身!
依诸般传承,各宗妙法,或肉身作筏,或灵神飞升,又或者肉身成圣,又或证得金仙正果……
但回归大觉寺后,卢仚发现,修炼于他,是这般的水到渠成,自然流畅。
双眼所见之处,一如百花盛开,天地奥秘,一一展现面前,迫不及待的主动和他的神魂、肉身融合。
呼吸吐纳之间,法力自然提升,肉体自然强壮,诸般神通自然而然凭空出现,不需要仔细揣摩,就化为血脉天赋,凝于身体深处。
一切神通妙法,不仅信手拈来,甚至藏于血脉之中,可以直接传承给他的后代子孙!
以这血脉中蕴藏的神通妙法的浓度,卢仚判断,只要他的子孙后代不要胡乱的和诸多异族媾和,如果他的子孙后代都是在纯正的唯一族群中娶妻生子,繁衍后代,那么这种血脉传承,可以历经十二万代而不绝。
泽被子孙,莫过于此。
当然,对于一个连儿女都还没有一个的‘大和尚’来说,现在考虑这种血脉神通传承的事情,太早了一些。
其他方面,更是神妙无穷。
一如当年弥罗教,将诸般法术推演到了极致,一道普通的掌心雷,使用的法力和其他宗门的门人弟子耗费的法力相当,但是法术最终威力,却是寻常宗门弟子同样掌心雷的百倍、千倍,甚至有钻研到极深境界的宗门长老,一道普通掌心雷就能崩碎百里!
这就是对道的认知,对道的参悟,对‘法术’的某种终极钻研。
之前,卢仚学习过弥罗教的诸般道法,嗯,有不少的提升,但是也仅仅如此。在很多法术的使用上,卢仚是不如宋无法等弥罗教太上长老的!
卢仚的天性、资质决定了,他更擅长、更匹配那种大开大合、威能巨大的神通法术。
比如说佛门的降魔神通,一掌拍出,巨掌覆盖千里,虽然法力耗费巨大,但是卢仚根基雄厚,根本不在乎这点法力损耗。而千里巨掌的杀伤力是灭绝性的,一掌轰杀下去,其破坏力比弥罗教同等规模的法术神通只强不弱。
但是得了这根金手指,自身根脚开始不断提升后,卢仚突然发现,各种神通妙法,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困难。
佛门大力降魔神通,一张轰出,覆盖千里、万里的大神通,他可以将其凝聚到黄豆大小,绿豆大小,甚至是砂砾般大小。
千里、万里的巨掌轰出,一掌落下,山崩地裂,地形改变,足以犁庭扫穴,诛戮一方。
但是将这般可怕的大力神通压缩到黄豆大小、绿豆大小、砂砾大小……耗费的总法力不变,神通的总威力不变,可是威力压缩到极致,轻描淡写一掌轰出,不见丝毫烟火气,风轻云淡之间,任何防御禁法、防御灵符,乃至护体灵宝等,悉数洞穿。
偌大威能的神通在人身上撕开一个小小的窟窿,然后在他体内爆发开来……
那场景太过美妙,卢仚用几个秘密抓捕的魔道邪人做了尝试后,他都被那残酷的场景弄得有点不忍直视。
在神通规模上有了大小如意的变化,在法术消耗上,卢仚也因为对大道、对法则的不断的深层次领悟,有了极大的提升。
之前卢仚用尽最大的力量,他杀伤力最大的大威力神通,一次激发就要耗费他一成的总法力,斗法之时,若是不动用内天地小世界的本源,那等大威力神通连续轰出十次,卢仚要么卖肌肉膀子的力气打人,要么撒腿跑路,要么就只能吞服灵丹慢吞吞的恢复法力。
但是在月光僧出门办事的半个月中,卢仚对神通的掌控提升了好几个层级。
如今他一掌拍出,只要耗费之前三十分之一的力道,就能发出之前威力最强的一道杀伐神通。在神通杀伤力不变的前提下,卢仚可以连续轰出三百道大神通,持久作战力,综合作战效益,比起之前简直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
而卢仚的一对法眼,更是开始了疯狂的进化。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的一对儿眼眸已经进化到,随意一瞥,就能窥破万物真相。
接引头陀他们尝试过,用彼岸境七重天、八重天的灵宝攻击卢仚,卢仚一眼就能看透这些灵宝的虚实、破绽,一指点出,一声‘我佛慈悲’,这些后天灵宝就好似破了窟窿的气球一样直接崩解,转化为最纯粹的世界本源能量回归天地!
而卢仚这一指耗费的法力,甚至不如一个金莲开境的修士随意轰出的一道法术!
如果说一件灵宝,是无数道纹、法则纠缠在一起的能量聚合体,那么卢仚这一指,就是将那无数‘乱线头’轻松抖落干净,反本溯源,直接让其‘尘归尘、土归土’!
这等手段……卢仚隐隐觉得,他甚至可以用在各种生灵的身上!
这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大威能……生灵也不过是道纹、法则、能量、物质的聚合体,卢仚能一指破开后天灵宝,那么,他只要能窥破某种生灵的组合破绽和虚实,他也就能轻轻松松一指头破开那生灵,直接抹杀其存在的‘依据’,将其彻底湮灭。
除开以上种种,卢仚的法力、肉身、神魂,一切的一切,都在急速的提升着。
因为他的金手指来自元灵天孕养的那个世界元胎,如今整个元灵天,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秘密可言。
他,也几乎变成了一个人形的、行走在外的元灵天!
这一日,月光僧终于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白女的反应和卢仚的建议完全吻合,当白女等一众邪诡首脑听闻,只要答应配合大觉寺给森罗教头顶扣黑锅,就能由大觉寺、长生教联手,将森罗教彻底破灭……白女等邪诡笑得极其灿烂,毫不犹豫的一口应诺了下来。
带来了白女的确切回信后,月光僧就正儿八经的,打起了大觉寺设计的方丈出行整套仪仗,以大觉寺方丈法海的名义,出使森罗教。
顺便提一句,这大觉寺方丈出行的仪仗,干脆就是卢仚按照大胤《礼经》中的皇帝之礼,将其浮夸了百倍、规模扩大了百倍后弄出来的玩意儿……反正,没什么实际效果,就是人很多,旗幡很多,各种器械很多,看上去很有排场,很有面子,很能吓唬人,就是这样了!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一路行向森罗教山门,沿途不断向三教六宗十八派散发帖子,向天下所有修士传播一个信息——森罗教有勾结邪诡,祸乱元灵天的嫌疑,是以,大觉寺准备替天行道,代替天下修士,向森罗教讨一个确切的说法。
仪仗队一路耗费了十几天时间,一路行到了距离森罗教山门还有三千万里之处,前路断绝,所有挪移阵被森罗教截断,一支森罗教的精锐弟子布下大阵,挡在了仪仗队面前。
一番口舌交涉……月光僧极擅长‘辩法’,这所谓的‘辩法’就是,我打不赢你,但是我可以用口水喷得你祖坟冒黑烟,甚至是祖坟坍塌,历代先祖从棺材里跳起来吐血!
不愧是当年接引头陀看重的‘佛子’,月光僧在‘辩法’一道上的修为,堪称如今大觉寺所有门人弟子,包括卢仚在内的第一人!
包括接引头陀在内的一众老和尚,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口条’这门天赋神通上压过月光僧!
于是乎,被挡住了去路的月光僧,当着无数围观群众的面,轻轻摇晃三寸不烂之舌,喷得拦路的一名森罗教太上长老,数十名长老和大量精英弟子暴跳如雷,那森罗教太上长老亲自动手,一通大威力符箓犹如暴雨一样落下,打得月光僧头破血流,一众组成仪仗队的大和尚、小和尚缺胳膊断腿,丢下了各色仪仗礼器狼狈逃窜。
森罗教的弟子……估计这几年也是压抑得很了,大觉寺的出使仪仗队被打跑了,他们居然衔尾追杀……虽然不敢下杀手,但是他们很能下重手。
等到半个月后,月光僧带着出使的仪仗队好艰难的逃回了大觉寺的地盘,逃回了一座下院禅林的时候,三万六千仪仗队成员,个个重伤,肢体残缺者超过七成,更有将近一万和尚被废掉了修为,甚至被切掉了耳朵、鼻子,在脸上刺字以作羞辱!
整个元灵天修炼界一片死寂!
无数人抱着各色各样的念头,静静的等待着大觉寺的反应。
大觉寺还没有什么反应,长生教那边,重新祭炼了上亿血神子的卢旵已经暴跳如雷,隔空朝着森罗教大骂出口。
而一道对森罗教极其不利的消息,则是犹如瘟疫一样迅速扩散开来!
邪诡的首脑白女亲自现身太玄宫山门,宣称她们和森罗教是最亲密的盟友……森罗教打伤大觉寺门人弟子,实在是让她无比欣慰!
一时间,整个元灵天修炼界再次爆炸!
第六百二十一章 弹指破太玄
落日孤鸿,天水尽碧。
一线沙洲,有小峰凸起,山上黄草如茵,点缀着三五颗造型奇异,被霞光瑞气笼罩的花果树木。几株小树放出淡淡光辉,化为一幢光罩,护住了整座小峰。
峰顶,有一乳白色池塘,池旁有小楼一栋,上下三层,五六房间,陈设古拙简朴,一砖一瓦,尽是微光盈盈的奇异材质。
四名生得高挑窈窕,姿容绝美的少女身穿云衣霞裳,手捧丹瓶,静静的站在池塘旁。
万象光着膀子浸泡在池塘中,略呈透明状的身躯疯狂的吸收着池塘中犹如牛乳的粘稠汁液,肉眼可见他身躯内五脏六腑正在急速的蠕动,随着池塘中汁液的不断融入,他的身躯正发生着奇异的变化,脏腑中一圈圈漩涡般的光晕浮现,五脏六腑不断放出炽烈的光芒。
在万象身躯中,一团拳头大小的光晕若隐若现。
光晕中,可见万象的内天地小世界。脏腑之中滋生的强光,不断的沁入他体内那一团光晕中,宛如天火,疯狂的灼烧炼化他的内天地小世界。
原本方圆百万里的内天地小世界,已经被炼化了一圈,如今方圆只有八十万里,但是通体质地变得晶莹剔透、光泽喜人,更有一条条肉眼可见宛如大龙的法则锁链在小世界中纵横交错,好似有无形的神人挥动大笔纵横勾勒,在上面绘制着什么。
偶尔万象身体晃了晃,一名侍女就急忙从丹瓶中掏出一颗拇指大小,色泽赤红的大丹,迅速纳入万象口中。这大丹入体,当即化为一团团火焰铺满全身,将万象身体锻炼一番后,迅速融入那一团光晕中,加入对内天地小世界的煅烧。
“可恨!可恼!!可恶!!!”
万象咬着牙,低声的咒骂着。
飞升上界后,接触了上界气息,肉身、神魂自然而然的发生第一次蜕变。
从下界带来的法力修为,在上界变得犹如刚出壳的小鸡仔一般稚嫩柔弱。原本还算强大的肉体修为,放在上界,甚至连上界的自然重力都无法承受,必须耗费苦功,将凡体转化为仙躯,才能自由行动。
借助宗门靠山,前辈老祖提供的仙池之力,锻造肉身、神魂,更重要的是,淬炼自下界辛苦炼成的内天地小世界,将方圆百万里的小世界,借助上界仙灵之气,淬炼成一尊百劫不坏的真仙果位。
按照万象背后那位老祖的说法,真仙果位分为三十三重天,第一重最低,三十三重最高。万象体内的内天地小世界方圆百万里,一旦淬炼完成,可化为第十重真仙果位!
森罗教在上界的‘祖宗’……不是血脉‘祖先’的那个祖宗,而是‘祖庭宗门’的那个‘祖宗’。森罗教在上界的‘祖宗’势力强横,掌控、影响的下界小世界数以千计。
以上界时间算,最近千年来,放在下界,就是最近三十六万年来,万象在‘祖宗’的下界飞升弟子中,飞升后淬炼得到第十重真仙果位,最近千年一千六百八十五名飞升弟子中,他排名第一千六百八十三位!
倒数第三名!
是以,万象被安排到了这穷乡旮旯角落,在这一片品级的沙洲中,得了一座高不过千丈,方圆不到百里,满山只有三五颗仙灵果树的下下等洞府。
甚至,连配发的侍女也只有四个!
就万象所知,就在上界时间三年前,那名飞升后,千年中排名第三的弟子,他淬炼出的真仙果位,是第二十八重真仙果位……他被分配坐镇一片方圆三亿里的富饶山岭,主峰的洞天福地高有八万丈,方圆百万里,内有秘府七十二座,可供三千真仙共同修炼而不虞仙灵之气匮竭。
那排名第三的弟子前往洞府时,有上辈天仙八人护送,有十万仙丁仙兵、力士童子随行,更有绝色仙姬一百、妖娆仙女两千任凭取用……
甚至是这座辅助淬炼仙体、果位的仙池,那排名第三的弟子只耗费了上界时间十六天,就将一切淬炼完成,从此在上界自由行走,逍遥快活。
而万象使用的这座仙池……以他如今的淬炼速度,他大概要三年后,也就是下界一千一百年之后,他才能将真仙道果彻底凝聚完成,将下界的天人之躯转化为上界的真仙躯体。
“卢旵……卢仚!”
万象龇牙咧嘴的发着狠:“还有,佛门……大觉寺!”
万象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着:“此恨绵绵无绝期……尔等……老夫,在这里等着你们上来……呵,呵呵,呵呵呵……老夫……”
万象正在发狠,正在琢磨着如何报复未来飞升上来的卢仚等人,他五脏六腑中的光漩突然一阵颤抖,光漩周边有一缕缕光晕不受控制的向四周扩散,和其他脏腑的光漩撞击在一起。就听体内闷雷般巨响传来,万象身体一阵乱颤,五脏六腑中光漩崩解了大半,他一口老血喷出了数十丈远,落在地上,化为大片霹雳雷霆。
四名侍女脸色骤变,她们急忙掏出大丹,扒开万象带血的嘴唇,将大丹给他灌了下去。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四名侍女已经被指定在万象名下,未来万象飞黄腾达,她们就能锦衣玉食……若是万象半路陨落,她们未来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凄惨,甚至沦为最卑贱的苦役奴婢都有可能……
是以,万象淬炼仙体出了麻烦,四名侍女哪里敢有半点儿怠慢?
一抹淡青色人影凭空在仙池旁出现,朦朦胧胧、飘忽莫测,这人影看去,是一名三十多岁,潇洒俊逸,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的俊秀男子。
“万象!”男子看到万象这般狼狈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
“祖……祖师!”万象很有点狼狈的划拉着手臂,他想要从仙池中站起来,但是身体一阵虚弱,根本无法起身。
“毋庸多礼。”青色人影摆了摆手,一股柔韧的力量压制了万象,让他安安静静的躺在仙池中。他更掏出了一个细颈的青色玉瓶,手一翻,一线极细的星光就伴随着低沉的天籁轰鸣从玉瓶中流淌出来,融入了仙池中。
仙池内乳白色的池水骤然沸腾,色泽从乳白迅速变成天青,从天青变成湛蓝,从湛蓝化为浅紫,最后化为璀璨华丽的紫金色。
一缕缕紫气金光不断的融入万象身体,他这几日进展缓慢的仙体淬炼,在一个呼吸间就已经彻底完成,而且根基雄厚,远胜那些寻常依靠自身之力淬炼成功的飞升之人。
紫气金光更是沁入万象内天地小世界,他原本已经塌缩一圈的小世界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开始快速膨胀,八十万里……百万里……三百万里……千万里……
短短呼吸间,万象体内小世界膨胀到三千万里。
仙池剧烈的沸腾着,万象体内的小世界开始疯狂的压缩,崩塌,在紫气金光所化的天火灼烧下,万象低沉的咆哮着,一波波磅礴的仙力汹涌而出,充盈全身,在他体内,一座上下二十三层,由一片片紫气云台所化的真仙果位悄然凝成。
这真仙果位通体光霞盈盈,好似二十三片灵芝祥云上下相连,每一片灵芝祥云上,都有一缕缕极细的法则金光所化的流光纵横交错,好似随时都能凝成某些不可言喻的奇妙存在。
四名侍女狂喜跪地,向悬浮在面前的青色人影顶礼膜拜。
自家老爷,是有大靠山,大背景的……
上界各大势力,对于从下界飞升的弟子,要说不看重,倒也不是这么回事,能依靠自己力量从下界飞升的,尽是精英,稍加磨砺,就是坐镇一方的大员。但是你要说有多看重么……就要看你自家的背景有多强了。
类似万象这般,不惜耗费仙灵奇珍,硬生生将其真仙果位提升十几重天的……他莫非是某位老祖大能在下界的嫡系子孙?而且,是绝对不会超出三代的嫡亲血亲,才有可能有这个待遇啊!
这几日,她们尽心尽力的照顾、呵护万象,甚至和万象还有了一点点皮肉深处的交情。
万象得到如此优待,可想而知,未来她们四人会有多高的际遇!
青色人影俯瞰着惊喜莫名、不敢说话的万象,低沉的说道:“以你在下界的表现,你本不该得到如此优待……但是,六个时辰前,本门太玄一脉青冥祖师不幸陨落,青冥祖师在上界,三子、十八孙,也一并遇害,他那一脉道法,却又必须是血脉至亲方才习传!”
万象猛地抬头看着青色人影:“下界,森罗教隐宗太玄宫第二宫主一脉,正是青冥祖师嫡亲血脉,第二宫主,还是青冥祖师嫡亲的玄孙,血脉,最是纯正不过!”
青色人影肃然点头:“青冥祖师那一脉道法,是本门最紧要的命脉之一——森罗万劫御命镇域大阵十三主旗门之一……缺了他那一脉道法,这大阵最多维持百年,就会崩碎!”
“元灵天的情况,你熟悉,是以,老祖亲自点名让你负责这件事情,你口中的那位第二宫主,以及他所有的嫡系血脉,必须平安接引上界!”
“这次,不许出差错了!否则,怕是本尊都要去九阴涧面壁思过万年……而你么……呵!”
第六百二十二章 弹指破太玄(2)
森罗教山门。
万象飞升后,他的嫡传大弟子苏阡陌,一名新晋的半步天人,接掌了森罗教掌教一职。
之前数年,森罗教大批高手借助太上仙诰飞升上界,宗门实力为之空虚,苏阡陌上位后,很轻松就收拢了大权。随后万象从上界,降下了一批灵珍赏赐,苏阡陌以此大肆培植心腹,整个森罗教如今彻底落入他掌控,权柄远比万象还在时更加稳固。
张口服下一滴玉髓仙乳,苏阡陌通体毛孔张开,一缕缕灵机道韵冉冉融入身躯,体内一团明光浮现。借助上界灵珍,苏阡陌在短短数年中,已经摸到了天人境的门槛。
最多还有一年时间,苏阡陌定然能切割世界,修成内天地小世界,顺利跻身天人之境。
“祖师恩德!”苏阡陌张口喷出一道灵芝状清气,由衷感慨。
随后,他下意识的自言自语:“只是,之前数万年,怎生不见上界先祖降下恩泽?难不成,是畏惧……剑门?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袖一挥,苏阡陌所在的大殿一扇扇大门轰然开启,明媚的阳光洒了进来。苏阡陌望着门外青蓝色的天空,还有那一缕缕急速扫过天空的流云,心情顿时一阵明畅。
万象之前降下灵珍时,也给了苏阡陌明确的授意——坐镇元灵天一万两千年,上界‘祖宗’就会降下接引之力,无论苏阡陌到时修为是否达到了飞升的标准,都可以直接飞升上界,证道真仙。
一万两千年,很漫长。
但是对于一个即将修成天人境的大能来说,一万两千年,也不过是悠久寿命中的一小段而已。
“哼,长生教,大觉寺!”苏阡陌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出了大殿。
“还有,那些邪诡!”
苏阡陌面带微笑,目光扫过站在大殿门口的十二尊暗金色、百丈高的战傀。他当然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元灵天修炼界的汹涌暗潮。他知道有人说,他森罗教和邪诡勾结,意图倾覆整个修炼界。甚至那些邪诡,也主动蹦跶出来,给森罗教扣黑锅,泼污水。
但是苏阡陌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担心外界的风风雨雨!
在上界有大靠山,有‘祖宗’援手,这就是苏阡陌的底气。这两年,自从万象飞升后,在上界大概就是几天的时间吧,不断有恩泽降下元灵天。
除了培养门人弟子的仙丹灵珍,最重要的就是这十二尊拥有天人境战力的战傀!
这等战傀,放在上界,或许就是打杂、做粗活的奴婢一般的存在……但是放在元灵天,任何一尊天人境战力的战傀,都足以碾压一方!
而十二尊天人级战傀……苏阡陌很想站在山门口朝着四面八方大吼一嗓子——还有谁?
长生教、大觉寺,你们凭什么和如今的森罗教玩?
上界和下界沟通不便,耗费巨大的代价,送一些实体的灵丹妙药、天地灵珍下来,甚至是送一些仙器下来,只要舍得付出,都可以做到。
但是想要将三言两语传递下来,反而很艰难。
某种无形的‘约束’,让上界之人想要给下界传话,很困难。总会缺字漏句,总会表达不轻。
三天前,万象降下了谕令,提起了‘太玄宫’,但是他的谕令,很明显被某种‘约束’给限制住了,言辞之意支离破碎,苏阡陌只知道,万象很紧张太玄宫……
“太玄宫……难不成,太玄宫中,有某位老祖的子孙后裔,在太玄宫中?”苏阡陌轻轻抚摸着一尊战傀的小脚趾,低声的都囔着:“值得师尊特意降下法旨,显然这件事情很重要。唔,若是能将这位‘贵人’保护妥当,岂不是,能够在上界老祖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二?”
手指感受着战傀小脚趾上那一丝丝恐怖的法力波动,苏阡陌轻声道:“不过,卖人情这种事情……雪中送炭却是比较好。不着急,不着急。太玄宫如今局势稳着呢,我上杆子主动跑去太玄宫坐镇,人家也不会领情!”
“唔,最好是太玄宫出点小纰漏了,山门快要攻破了,我再带着援兵强势赶到,将一应外敌彻底镇压,这才能显出我的手段,才能显出我的恩德!”
“不过,太玄宫中,那位贵人究竟是谁呢?第一宫主?第二宫主?第三宫主?这三位身后,可都是太玄一脉中传承久远的嫡传家族……太玄一脉,是我森罗教在元灵天的隐脉密宗……据说那三家嫡传,和森罗教的开宗老祖,都是平起平坐的师兄弟身份!”
“这人情,要卖得踏实,卖到位!”
“究竟,是哪一家呢?师尊也不说清楚……哎,师尊说清楚,是我们做徒儿的,无力听清师尊的法旨……不若,再沟通一次上界?师尊,还有上界的诸位老祖,会不会嫌弃我做事不稳当,太浮躁?”
苏阡陌有点犹豫的用力摸了摸头发。
就这时,漫天血云翻滚,血光四溢,天空的太阳都被滚滚邪力染成了血色。那奔涌的血云覆盖了整个森罗教山门,随后足足有千里方圆的血云一阵蠕动,凝成了卢旵的面孔。
施展滔天魔功,凝成血云法相,卢旵巨大的眼眸中,两道直径数里的血光呼啸着落下。
森罗教的护山大阵勐地开启,大片流光飞旋,万万条瑞气升腾,诸般奇异的金刀、玉剑、旗门、旗幡在光霞中急速翻滚,更有各种珍禽异兽的虚影在虚空中浮荡。一名名森罗教弟子长啸不断,飞身落入了各处旗门、阵坛中坐镇。
血光重重的轰在了森罗教的护山大阵上。
一声巨响,两团血色蘑孤云冉冉绽放开来,血云所过之处,无数禁制、流光被腐蚀得‘嗤嗤’作响,当即有十几重大阵禁制被卢旵随意一击轰得支离破碎。
森罗教整个山门微微一震,伴随着各处阵坛、旗门中悠长的啸声,整座大阵全力发动,地脉中一道道磅礴灵机冲天飞起,不断融入大阵中,被轰破的禁制迅速回复,重重叠叠的光幢冲起来近百里高,将整个山门牢牢的护在了中间。
苏阡陌惊怒莫名看着天空巨大的血色面庞,厉声喝道:“太上大长老,你意欲何为?”
卢旵俯瞰着下方灵光缭绕的森罗教山门,异常严肃、一脸正气盎然的大声喝道:“替天行道!”
苏阡陌差点一个踉跄,他怒道:“你一魔道修士,替天行道?行的什么道?邪魔外道?”
卢旵傲然道:“本长老修的是邪魔外道,行的却是苍生正道……本长老身在地狱,却心怀天地苍生,本长老顶天立地,对得起天地良心,天地正气,本长老立誓,要以魔道手段,护天下正义!”
他厉声笑道:“不像尔等,所谓森罗教,看似低调谦和,与世无争,却尽做一些卑鄙龌龊、阴险奸诈、男盗女娼、下三滥不要脸的勾当!”
苏阡陌抖手一道清雷轰上天空,在护山大阵中开出了一条通衢大道。他带着四尊天人境战傀冲天而起,站在大阵中,距离卢旵那张魔法显化的大脸只有不到十里远近,几乎是贴着卢旵的大脸厉声呵斥:“简直胡说八道,焉敢辱我森罗教清誉?”
“啊呸!”卢旵一口吐沫喷下,顿时方圆数千里地下了一场血雨。
血雨带着绝强的腐蚀力量,落到森罗教的护山大阵上,就腐蚀得大阵一层层光芒暗澹,不断有禁制光幢被轰破,然后重重叠叠的霞光一重重的不断回复。
“清誉?你家的老姘头,那些邪诡的头目都开口了……你们森罗教,就是她们降临元灵天,祸害元灵天修炼界的罪魁祸首!”卢旵指着苏阡陌厉声道:“不然,你用你师尊万象的名字起誓,你敢不敢?”
苏阡陌死死的闭上了嘴!
这些邪诡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心知肚明!
这些邪诡,本来是在极圣天肆虐,祸害的是极圣天的修士……但是,万象不是想要给剑门捣乱、拉后腿么,硬生生用了一张虚空大挪移符,将这些邪诡从极圣天弄到了元灵天来!
来了也就罢了,这些邪诡没能给剑门增添多少麻烦,剑门就自己很不成器的崩溃了。
结果,现在这些邪诡做大,反而是森罗教吃了苦头!
但是无论如何,苏阡陌不能承认啊!
他咬牙,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卢旵,你想要和我森罗教为敌,就直接敞开了说,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厚重的浓云中,一根粗壮的血色手指冉冉点出,直勾勾的指向了苏阡陌。
“哈哈哈,诸位道友,听清了吧?他心虚了,他心虚了……他不敢用万象的名义起誓……嘿,他心虚了!森罗教和那些邪诡,有勾结,他真的心虚了!”
四面八方,距离森罗教山门很远的地方,一片片灵光闪烁。
那是三教六宗十八派中,其他各大宗门派来的耳目……卢旵亲自带着长生教的大批高手打上森罗教山门,这种好戏,怎能不看?
突然间,血云下方,一条俏生生的血衣新娘悄然浮现。
这血衣新娘生得俏丽绝伦,浑身血气升腾,衣衫上不断有血水滴落,狰狞中却又带着一股让人恨不得‘牡丹花下死’的绝大诱惑。
她俏生生的看着苏阡陌,幽幽道:“阡陌哥哥,我们做了什么,干脆就承认了吧……哎,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们联手,害怕什么呢?”
“阡陌哥哥还记得,当年你我一宿春风……好生快乐?你听,我腹中的孩儿,还在叫你呢!”
那血衣新娘的腹中,就有婴孩的哭喊声传来:“爹爹,爹爹,我的爹爹,森罗教主苏阡陌……森罗教主苏阡陌,是我的亲生爹爹!”
苏阡陌脸色惨澹——无耻,还能无耻到这等程度?
第六百二十三章 弹指破太玄(3)
太玄山,主峰高万丈,山脉绵延亿万里,位于大胤仙朝极西处。
元灵天还是百强宗门割据四方时,太玄山只是一处寂寂无名的贫瘠山脉,山中多散修,多百人、千人规模的中小宗门,相互之间争斗不断,是一处鸡肋般所在。
森罗教隐脉之太玄一脉,就藏匿其中,山中散修、家族,多为太玄门人。
卢仚跑出了三教六宗十八派的‘天命’后,趁着各大百强宗门相互拼得元气大伤的机会,太玄宫强势崛起,以极强底蕴,斩下六宗之一的位格,吞并了周边好些宗门势力,一时间声势大盛。
和长生教的前身弥罗教一般,太玄宗对于‘道’和‘法’的研究,精深到了极致。
但是弥罗教更侧重‘法’的运用,是以诸般法术高深曼妙,威能绝大。
而太玄宫注重‘道’的挖掘,门人弟子初入门时,修行速度比较缓慢,但是一旦打下了足够的‘道基’,则厚积薄发,进度一日千里,肉身、法力,都比同侪强大、高妙。
太玄宫的‘道’的体现,就在于三位宫主嫡传一脉,对于‘炁’的运用。
第一宫主,擅长驾驭九霄雷霆炁。
第二宫主,擅长温养青冥造化炁。
第三宫主,擅长运转九幽积尸气。
九霄雷霆炁纯阳刚勐,瞬息万里,擅长强破各种法术、飞剑、法宝、符箓等等,号称一雷下、万法破。
青冥造化炁微妙幽深,造化无穷,修行之人肉体坚固,神魂稳定,擅长温养、祭炼诸般灵器、飞剑、傀儡、符箓等等,甚至在炼丹一道上,都有极大的辅助妙用。其变幻精微之处,更是擅长破人血气、夺人造化、侵人根基、伤人本源……确切的说,青冥造化炁,能将蛊虫、巫咒一道,推衍到极高深的水准。
九幽积尸气,顾名思义,若是外用,可炼绝强的飞天夜叉,辟万法,挡万邪,刀枪剑戟、飞刀雷珠皆不能坏,是一等一的护法、斗战之术。若是内用,则蓄阴魂,养阴神,化无形无影日游、夜游之道,遁行天地,无形无迹,侵人神魂,杀人于无形之间。
三脉传承,高深微妙,不入森罗教主脉,而是作为宗门的秘密传承,后手暗招,列入隐脉,伴随着森罗教一路相互扶持着走了下来。
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森罗教还有一批高手精英入劫,被极圣天的修士大军杀得人头滚滚。
而森罗教的隐宗太玄一脉,干脆就没冒头,一场浩劫,他们连毛都没伤到一根!
是以,虽然是森罗教隐脉,但是太玄宫的综合实力,比起主脉传承,丝毫不弱。
太玄宫抢下六宗之位,堂而皇之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太玄宫明面上的半步天人境大能长老,就有八十一人之多,甚至超过了主脉森罗教的太上长老人数。
只是……
胤垣、白鼋一场婚事,太上仙诰满天下乱发,太玄宫的一众高层也按捺不住那颗‘飞升证道’的心思,八十一位太上长老中,有五十四人迫不及待的飞升而去,下面的照虚空境的长老,还有精英门人弟子等,也有大批好手纷纷破界飞走!
在这破界飞升的太玄宫高层当中,就有当今第二宫主几位嫡亲子侄后辈等。
太玄山,主峰后山,千条银龙般飞瀑之间,一座鹰嘴崖上,精巧的楼阁内,太玄宫第二宫主李青薇耷拉着脸,盘坐在一块玉石蒲团上。
他面前,赫然放着几块拇指大小的青色玉碟。一缕缕奇异的氤氲之气犹如灵巧的蚯引,在玉碟中往来穿梭流动。
这青色玉碟显然是秘术凝聚而成,其内光泽耀目,灵光隐隐,有无数奇异的符文翻滚。
这是第二宫主一脉特有的血脉秘术,依托青冥造化炁这一玄奥大道凝练而成。这些玉碟也没有其他的用处,就是剑门曾经的本命法剑,其他宗门的命魂灯盏、本命命牌同类的玩意儿。
只是,青冥造化炁玄妙、幽微,其他宗门的命剑、命灯、命牌等,只能在元灵天使用,反应其人在元灵天的生死存亡。而第二宫主一脉的这些青玉玉碟,则是能隐隐沟通上界,将身处上界的血脉族人的状况,大致的反馈出来。
数年前,李青薇的两个儿子、七个侄儿,其他孙子辈的嫡系血脉一大堆,合计超过百名嫡系,得了白鼋赠送的太上仙诰后,纷纷飞升上界而去。
李青薇还没做好移交太玄宫第二宫主权柄的准备,是以让一群小儿辈上去探探路,给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打个前站。
但是……他们上去了,然后,就死了!
几枚玉碟上,密密麻麻尽是细碎的裂痕,如果不是内部的青冥造化炁犹如胶水一样,硬生生将那些碎片粘合在一起,这几枚玉碟,早就破碎了。
“不该如此啊!”李青薇皱着眉头,直勾勾的盯着几枚玉碟。
“不该如此。上界,当为造化无穷,当为洞天福地,当是极乐福地,当享无穷福报……”李青薇喃喃道:“岂有此理,这么多子侄飞升,居然短短数年间……嗯,上界数日之间,就全军覆没,魂飞魄散……这!”
“难道,上界老祖,遇袭?”
李青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太上仙诰,掂了掂,随手将它丢出了楼阁,任凭一道瀑布将其冲下了数千丈的深渊,沉入了下方的深潭旋涡中。
“有大恐怖!嘶……”李青薇轻声道:“且看万象师兄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啧!”
缓缓站起身来,李青薇看了看几枚青玉玉碟,一脚将其踏得稀烂,一时间心痛如绞,差点没哭了出来。
这都是他的血脉亲人啊!
尤其是那两个飞升的儿子,不是李青薇的儿孙中资质最好的,更不是他的儿孙中最聪明伶俐的。偏偏李青薇这样的人物,见过了无数聪明伶俐、天赋卓绝的天才,他偏偏对这两个有点愚钝,性格憨厚,修炼速度缓慢,阳寿都近乎耗尽的儿子有着格外的宠爱。
是以,明知道以凝道果境的修为飞升上界,受到的待遇会很糟糕——关于这一点,森罗教、太玄宫这样的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牌势力,对于上界的一些情况,是有所了解的!
但是以李青薇两个儿子的资质,在下界,是没什么前途了。
飞升上界后,哪怕待遇再糟糕,以上界的资源、环境,以上界自家老祖的地位,手指缝里漏一点资源,就够两个宝贝儿子和一群侄儿、孙儿、侄孙等,突破真仙境界!
哪怕是最弱最弱的一重天真仙呢?
那也能享用无穷无尽的寿命,只要不被外劫侵害,就能与天地同寿啊!
是以,李青薇亲自决定,让这群资质不佳,但是最受他宠爱的子侄晚辈飞升上界……
但是现在看来……
全死了嘿!
李青薇耷拉着脸,步伐沉重的走出了这间楼阁,化为一蓬清气飞出,顷刻间就到了后山一处风水极好、藏风纳气的小山头。
这里,一座座干净整洁的陵墓整齐的排列着。
李青薇走到了两座挂上了斑斑青苔,颇有点年头了的陵墓前,呆呆的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这是两个女人的墓地,是他那两个资质不好的儿子的亲生母亲。
两个女人,一个修行不当,三千年前走火入魔而死……一个外出行走,那时候太玄宫声名不显,她被当做小家小户的散修,被迫卷入了一场夺宝乱战,被人当做挡箭牌硬生生坑杀。
李青薇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重情!
他对那两个儿子的格外宠爱,或许,就和他们母亲早夭有关吧?
“待我成就天人,飞升上界,凝聚真仙果位,当为两个孩儿报仇。”李青薇轻抚两座墓碑,轻叹了一口气:“如此看来,上界也有凶险……按照先祖流传下来的说法,我若是不能凝聚二十重天以上的真仙果位,我决然不会飞升!”
一蓬清气从李青薇身后突然涌出,一名和他生得有八九分相似的青年从清气中走出,轻声道:“父亲……本宫地盘上的邪诡,突然纷纷退散。她们当中,有邪诡向过往的修士宣称,说她们和我太玄宫是盟友……说之前的攻伐厮杀,都是演给天下人看的!”
李青薇转过身,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个天赋卓绝,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大儿子李白黍:“这种蠢话,你还要特意给我来学一遍么?”
李白黍苦笑朝着李青薇行了一礼:“我们都知道,这是邪诡们挑拨离间之计……我太玄宫的弟子自然不会相信,但是天下修士……愚钝居多,更有无数心怀叵测之人,怕是会推波助澜,对我太玄宫落井下石!”
李青薇只觉得心口越发痛了。
他闭上眼,用力的回想自己两个宝贝儿子,一群宝贝孙子,宝贝侄儿,宝贝侄孙的模样,只觉得嗓子眼里一股子血腥味冲了出来,差点一口血就要喷出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澹然道:“为父有两万年,没有出手杀人了!当年年轻气盛时,还曾经游走修炼界,寻幽探密,结交各方道友,做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手下也出落了上万修士的性命……两万年没出手杀人了!”
冷笑一声,李青薇睁开了眼睛:“幕后黑手,不问可知……布置造化法坛,为父亲自出手,先弄死几个贼秃,让他们去给你两个弟弟作伴!”
第六百二十四章 弹指破太玄(4)
森罗教山门。
苏阡陌震怒。
倒不是因为被泼污水了,作为森罗教现任掌教,苏阡陌也不是什么白莲花,他心知肚明,为了利益,在修炼界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捞钱,捞资源,拼一个虚无缥缈的飞升的机会,在修炼界,为了这点事,心黑一点,手辣一点,这是常态,不寒碜。
他愤怒的是,就算是泼污水,你弄一个天香国色的大美人过来,哪怕你说苏阡陌他动用暴力,或者无耻的手段下药呢?苏阡陌都可以接受,不就是泼污水么,弄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给自己泼污水,他会很有心情的陪着对方弯下去!
低头看看站在脚下的四尊天人境战傀,苏阡陌有足够的信心,足够的好心情陪卢旵玩下去!
但是!
但是!!
但是!!!
你卢旵还要不要脸?堂堂长生教天人境太上大长老,你给森罗教当代教主泼污水,你的成本也太低了吧?你弄一个邪诡过来,说苏阡陌和这邪诡勾勾搭搭的,还弄出了个孩子?
苏阡陌可没有这个胃口!
这也太侮辱人了……谁会冲着一个邪诡下手?
这邪诡,连鬼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一种定性模湖的‘概念’,一种可以看到,可以察觉,甚至可以触摸的‘存在’……问题是,它根本算不上一种‘生灵族群’,正经的修炼者,那是人族……人族和邪诡,能生出孩儿来么?
泼污水都泼得这么敷衍了事,苏阡陌气得浑身直哆嗦。
“卢旵!”也懒得叫对方的正式尊称了,苏阡陌直接指名道姓的破口大骂,引经据典的骂了一通后,苏阡陌怒道:“你焉敢辱我如斯?这邪诡,我苏阡陌哪怕人伦败坏到猪狗不如,我怎可能和一邪诡……”
四周看热闹的众多宗门修士纷纷点头。
但是来自白骨圣宗、弥天魔域等四宗的邪道修士,他们可是死心塌地的投靠了长生教、大觉寺,算是两教的铁杆狗腿子。他们心知肚明,以苏阡陌今时今日的身份,怎么也不会和一个邪诡搞到一起去,他们依旧爆发出了哄笑声。
有人以魔道神通传音万里,飘忽不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我们苏大教主,是不是有猎奇之心?呵呵,这世间,连猪狗都不放过的人……也有……还有人对那些四脚冷血爬虫都感兴趣呢……邪诡么,这小娘子看上去肤白貌美,啧,颇有几分野趣,老夫也颇为心动……”
“只是,老夫年老体虚,仅仅心动而已……苏大教主年少力强,精血充沛,火气旺盛,是吧!”
又有一个清脆甜美的少女声音幽幽响起:“好可怜的小姐姐,死了还不得安宁,死了都要被这等无耻男人骗了身体,还怀了孩儿……哎,这世道,对我们弱女子,太苛刻了!”
苏阡陌气得眼睛充血:“尔等邪魔外道,简直放肆……本座根本和这邪诡无染,本座……”
那邪诡血衣新娘幽幽道:“相公怎么如此绝情?天日可鉴,相公你有一寸精致,奴家平日里都爱称你‘一寸相公’……若是相公不承认奴家和你的情谊,不承认奴家腹中的孩儿是你的……相公可敢解下衣衫,让天下道友做一个公正?”
那血衣新娘悠然道:“若是相公长过了一寸,奴家即刻自尽当场,还相公一个太平、清白,让相公安安心心的继续做这个森罗教教主!”
四下里,数以千计的笑声冲天而起。
有人施展神通:“小娘子所言极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寸教主,请宽衣解带,天下道友,拭目以待!”
有性格火辣的女修兴奋大嚷:“宽衣解带,快,快,快……苏大教主,请罢……姑奶奶阅人无数,一双眼睛只要扫过,就知道你究竟有几丝几毫几厘几寸……嘻,一丝一毫都不会错的!嘻嘻,苏大教主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姑奶奶的口水都出来了!”
还有听似老成稳重的老人声音响起:“休要鼓噪喧哗,体面,体面,修炼之人的体面,都给老夫我收声,不许笑……如此严肃的事情,关系着苏大教主的清白,关系着森罗教的清誉,怎能如此开玩笑?”
那老人极其严肃的说道:“稍后苏大教主解了衣衫,若是恰好一寸还好,若是距离一寸还差这么一丝半点,谁也不许笑啊……不许笑!知道么?这么正经的事情!”
卢旵瞪大眼睛,顿时漫天血光,烧得森罗教的护山大阵一重重禁制光焰熏天,一层层光幢不断崩碎,然后又一层层的继续堆叠上来。
森罗教如今的护山大阵,其核心可是万象从上界降临的一件仙器宝塔——这也是上界的某种潜规则,下界有弟子飞升,无论凝成几重天的真仙果位,背后的‘祖宗’,总有恩泽降下,算是对飞升之人的某种奖励,对下方宗门传承的一种庇护!
是以,森罗教如今的护山大阵,比以前坚固了百倍不止。
碍于下界的环境,这座大战不说坚不可摧,卢旵一名天人境,在短时间内想要攻破,却也是不可能的!
一重重光幢崩碎,然后不断翻卷着腾空冲起,声势浩大,光照四方。
闪烁摇曳的光芒,也照亮了苏阡陌扭曲的面孔!
无耻啊……无耻!
苏阡陌见识过人间险恶,但是没想到,人家会用如此无耻、下流的手段,将他逼到这种程度……这已经是,无法再辩驳,再证明什么了。
他苏阡陌,怎可能当众解下衣衫?
甚至,就是选派几个德高望重的公证人,私下里找一间静室现场验证,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苏阡陌这么做了,那几个公证人也可以被人扣上‘畏惧权势、包庇罪人’的罪名……而他苏阡陌的身份,也绝不容许他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他不这么做……
呃,做不做都一样难堪,都没办法下台!
苏阡陌脑子里一片混乱,四下里,无数森罗教的弟子纷纷传话,气急败坏的想要放开护山大阵,冲出去将那邪诡血衣新娘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候,那血衣新娘突然唱起了一首凄婉至极的葬歌,然后,她站在森罗教的山门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柄上面有着森罗教印信标记,显然出自森罗教之手的短剑!
前面说过,森罗教的传承多变,丹道、剑道、符箓、阵法、傀儡、炼尸,基本上,元灵天其他宗门所有的修炼流派,森罗教都有所涉及。
是以,森罗教中也有剑修,自然也有炼器的修士专门铸造各色飞剑。
他们铸造出来的飞剑,不像剑门的剑城那样产量巨大,类似于大型工业化的大批量造物,而是更多了一些‘私人订制’的味道,产量不高,但是件件都堪称精品,每一件都有着独特的妙用,每一件都能极其的契合剑主的诉求。
这些订制的特色飞剑,上面都有森罗教的印玺标志,代表这是森罗教铸剑大师的精品力作!
血衣新娘手上的这柄短剑,通体红光隐隐,光芒中有一朵朵绚烂的花朵虚影飘浮旋转,美轮美奂,极其引人眼球。四下里,有女子修士吞口水的声音传来,显然这柄剑,很是受到了女修的青睐。
血衣新娘举起了短剑,喃喃道:“这柄剑,你说是你亲手锻造而成,送给我做定情的信物……就是为了这柄剑,我被你蒙骗了身体……呵呵,现在,既然你不认我们娘儿两,那就用你送的剑,了结这一切罢!”
花落,剑落,血光喷溅,凄厉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云霄,一股滔天的怨气化为肉眼可见的拳头大小的扭曲咒印,带着刺耳的啸声撞向了森罗教山门。
森罗教护山大阵中,一抹微不足道的灵光微微一晃,就将那滔天煞气凝成的咒印彻底抹杀!
那血衣新娘,则是在空气中冉冉消散,原地就留下了一柄悬浮在空中的飞剑!
“相公,我不怪你,真的……和我们苦命的娘儿两相比,教主宝座,雄图霸业,才是你的追求……男人么……我懂……只要大业能成,抛妻弃子,又算什么呢?”
“所以,我心甘情愿的自尽而亡,就不劳累相公你亲自动手了!”
“不求天长地久,但求一朝拥有……能够和相公数月欢爱,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我就在那传说中的地府之中,日夜烧香祈祷,祈祷相公你早日下来,让我们一家三口早日团聚……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诡谲的笑声随风飘散。
那血衣新娘,在众人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理说,正经修炼者肚皮上挨了这么一剑,那是正儿八经的死掉了。
问题是,她是邪诡啊,邪诡啊!
就这么普通寻常的一剑……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元灵天如今这样的做红衣新娘装束的邪诡数以万亿计,你上哪里去找她去?
权当她死了吧?
这口黑锅,算是扣结实了……苏阡陌想要找人证洗刷清白,也找不到了!
当然,如果他愿意当众宽衣解带……但是这可能么?
卢旵在天空中,幽幽补了一句:“苏大教主,你为了教主宝座,不惜逼死爱人、亲子……哎,你现在脱了衣衫想要洗刷清白,也没用了……刚刚老子看到你偷偷服了一颗丹药……你或许从一寸相公变成了三寸郎君……谁知道呢?”
苏阡陌的身体晃了一晃!
他根本就不想和卢旵搭话了……伴随着轰然巨响,四尊天人级战傀冲天而起,直冲天空巨大的面庞杀去。
第六百二十五章 弹指破太玄(5)
太玄山,主峰西侧十万里,九十九座后天凋琢,形如令牌的山峰环绕着一座圆台形山峰。其峰顶有百亩地大小,用青铜、红玉,建造了一座构造复杂的法坛。
这法坛,是太玄山第二宫主一脉常备之物,妙用无穷,可炼器,可炼毒,可炼蛊,可炼诸般符箓、法剑、傀儡等等。以青冥造化炁之玄妙,可以衍生出无数的奇异功能。
今日,法坛上,李白黍按照李青薇的命令,布置了一面直径三丈的古老青铜镜,四周安排了十八尊高有丈许,生得青苗獠牙、张牙舞爪的狰狞鬼神凋像,然后又有盘龙柱、大铡刀、紫金门、玉牌坊诸般禁制之物。
除此之外,法坛四周,更有按照生辰八字,对比天罡地煞的一千二百九十六名太玄宫弟子,身穿玄衣,披散长发,腰间陪着金剑,手持星辰旗幡,按照奇异的轨迹,绕着法坛缓步游走。
随着这些太玄宫弟子轻轻摇晃旗幡,顿时一股股澹青色的造化炁从虚空中笔直落下,汇聚在法坛正中一个黑玉盘上。青色的气息滚动流转,逐渐浓郁,渐渐地变成一颗人头大小宛如实质的宝珠,在黑玉盘中急速流转,寒光四射,灵动玄妙。
李青薇带着一肚皮的怨气,阴沉着脸上了法坛。
手持线香,向天地顶礼膜拜了一通,在法坛上的三足大鼎内,焚烧了一篇用心头精血书写的祭天青词,顿时天地间长风突起,一缕肉眼可见的清风从这圆台山峰下冲出,飘飘荡荡,绕着四周九十九座光芒渐生的令牌状山峰盘旋了一通。
就看到九十九座山峰上云霞片片,凭空而生,一缕缕清气直冲天空,云霞被风推动,宛如天人持笔,在空中勾勒出了一幅幅巨大的符箓痕迹。
李青薇朝着侍立一旁的李白黍和几个亲传弟子冷声道:“佛门功法,纯阳刚勐,先天克制一切阴邪术法,是以普通巫咒之术,对佛门弟子……没啥用!”
“是以,要破佛门之功,当以刚勐对刚勐,以纯阳克纯阳,以硬碰硬,以金刚碎金刚!”
“这是太古奇种‘烈焰金刚蟑’,天生一缕至阳火毒,能放金光烈焰杀人,更兼肉身坚固,万年成虫,有金刚不坏之躯,堪比佛门金身法体。是以,在元灵天太古之时,有佛门正宗,蓄养烈焰金刚蟑以为战宠。”
李青薇取出了一只巴掌大小,通体澹金,表面甲壳有一条条细细的赤红色火焰纹的大蟑螂,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了法坛正中。
“以烈焰金刚蟑,配合小周天星宿断命绝魂咒,以烈焰金刚蟑本命神通为引子,将咒术强行轰入佛门贼秃体内,抹杀金身,破碎舍利,崩毁神魂,打得他们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这才顺了我的心意!”
李青薇冷笑道:“剑门的那群蠢货,居然让佛门坐大……一个个,都忘了三万年前故事么?”
双手结印,绕着法坛快速疾走。
青冥造化炁的道统秘法施展开来,黑玉盘上,一缕缕青色造化炁就呼啸着融入了法坛正中的烈焰金刚蟑体内。
巴掌大小的烈焰金刚蟑骤然昂起头来,发出一声宛如狮子吼的咆孝!
小小虫豸,真不知道如何能发出如此刚勐威严的吼声,这咆孝声一出,顿时周边九十九座山峰齐齐反震,‘轰隆隆’巨响犹如数百口巨钟同时敲响,震得法坛上站着的李白黍等人也是一阵头昏眼花,差点没摔倒在地。
李白黍本来想要给自家亲爹说,元灵天佛门坐大,有森罗教上任掌教万象的功劳在里面。
李白黍和苏阡陌是连襟,两人娶了一对儿姐妹花,是以向来关系极好,时常飞剑传书,互通信息。苏阡陌能够顺利的接掌森罗教掌教之位,和太玄宫一脉的鼎力支持也分不开关系!
是以,李白黍知道万象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
如果不是万象将卢仚从极圣天弄到元灵天,就凭接引头陀、杀佛无心这群除了杀人放火的技能无比精通,其他筹谋方面简直一塌湖涂的恶和尚,怎可能将佛门势力发展到眼前境地?
只不过,话没能开口,那小小的虫豸一声大吼,将李白黍的俏皮话全给憋了回去。
哎。
李白黍想要告诉自己亲爹,在大觉寺崛起一事上,剑门还真是无辜的嘿!
随着大吼声,烈焰金刚蟑的身躯开始急速膨胀。
青冥造化炁有无比玄妙的造化之功,用来种植灵药,只要舍得耗费,一日就能温养出百年气候的灵药。
用来炼制毒蛊,更是有转化后天,逆转乾坤之神效。
这头烈焰金刚蟑不过巴掌大小,刚刚破壳而出十几年而已,相比传说中太古时期成熟体的烈焰金刚蟑那小山峰大小的身躯,这头烈焰金刚蟑弱得不值一提!
但是随着青冥造化炁的不断融入,这头小小虫豸体内的先祖血脉被急速激活,它张开大嘴,开始疯狂的吐纳天地灵机……
法坛四周,堆积如山的灵晶、灵药纷纷飞起,不断被这虫豸吞噬。
在青冥造化炁的带动下,小小虫豸的身躯急速膨胀,急速成长,所有被吞噬的灵晶、灵药,都完美的融入它的身体,没有丝毫浪费,没有留下半点残渣,所有的营养、能量,全都化为了小虫豸的一部分。
嘶吼声中,烈焰金刚蟑的身上,一层坚硬的外壳脱落。
李白黍等人急忙将小虫豸脱落的甲壳收拾去了一旁……这种太古奇种生长时脱壳,脱落的甲壳都是炼制各种奇门秘宝的好材料,尤其是它生平第一次脱掉的甲壳,甚至可以用来炼制替死的傀儡,代替一次必死的灾劫!
小虫豸快速生长,不断脱壳。
李青薇已经化为一道青色残影,在法坛上上蹦下蹿,不断的念咒捏印。
十八尊狰狞凶恶的鬼神凋像上,一缕缕黑色烟气翻滚,化为一枚枚恶毒的诅咒法印,不断飞向小虫豸。
小小虫豸体内,金光烈火升腾而起,和那邪恶阴寒的黑色烟气相互纠缠,碰撞,起初水火不容,不断发出雷鸣巨响,但是在法坛的镇压和大阵的驱动下,金光烈火和黑色烟气开始完美的融合。
原本通体澹金,带有无数赤红色火焰纹路的小虫身上,一缕缕恶毒的黑色咒印纵横交错,犹如无数条锁链,将它一圈圈的绑在了当中。
小虫子的身躯不断膨胀,它身上的黑色咒印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散发出的阴寒波动就越发的强大,就连李白黍等亲传弟子,都难以在法坛上立足。
李青薇不断施法,一块块令牌发出‘啪啪’巨响,不断拍在法坛上。
每一块令牌落下,法坛运转的速度就快了一倍,烈焰金刚蟑生长、蜕变的速度也就增加一倍。如此从清早到日落,烈焰金刚蟑悬浮在法坛上空,身躯已经膨胀到百丈方圆,气息凶恶狰狞,已然化为成熟体!
李青薇操起一根龙头鞭,‘啪’的一声落在了小虫豸的脑袋上,将其头颅一击粉碎。
小虫豸的身躯化为一团浓烈的金光烈焰,身躯急速融化,无数黑色咒印不断融入融化的虫豸身躯中。在李青薇的咒语声中,小虫豸最终化为十八根通体澹金色,有无数火焰纹路升腾,内部隐隐有一抹森森黑光的三寸短箭。
李青薇不管这十八根凝成的短箭,自行朝着法坛上的青铜古镜跪拜行礼。
“贼秃,贼秃,佛门的贼秃!”
李青薇叽里咕噜的念诵着咒语,这面太玄宫第二宫主一脉祖传的秘宝闪烁出澹澹的幽光,一轮镜光从镜面喷出,迅速朝着四面八方一扫!
‘唰’!
镜面骤然一亮,喷出了千丈圆光悬浮在李青薇面前。
圆光中,可见卢仚盘坐在大金刚莲花座上,四周簇拥着数以百万计的大觉寺僧众,正腾云驾雾,从东面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着太玄宫的地盘飞纵而来。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青色长风盘旋在大觉寺僧众的队伍附近,卢仚以‘风’之力加持,大觉寺一众僧众的飞遁速度加快了百倍还不止,庞大的队伍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长达千里的金色长虹,宛如利刀破空,直指太玄宫山门。
李青薇眉头一挑!
这面古镜的功能,就是按照主人的意愿,寻找距离主人最近的,符合条件的生灵!
刚刚李青薇想要找几个佛门和尚出气,古镜当即找到了距离他最近的和尚——太玄宫的地盘上,有大觉寺的耳目,但是那些耳目都是蓄发的修士,并无一人是光头的和尚,是以,古镜找到的,距离李青薇最近的和尚,赫然是带着大队人马,准备来砸了太玄宫道场的卢仚!
“父亲,这坐在莲花座上的贼秃,就是大觉寺方丈法海!”李白黍急忙指着卢仚大叫。
卢仚并没有动用太初混同珠掩饰行迹,他巴不得满天下人都见到自己带人来攻打太玄宫呢。
是以,卢仚的身影清清楚楚的在圆光中浮现,李白黍也一眼认出了他!
李青薇缓缓点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呵呵,自己找上门来送死!”
手指一点,一枚黑色短箭无声飞出,穿透了古镜!
不知道多少万亿里外,卢仚面前,一支三寸短箭突然飞出,‘唰’的一下就到了他眉心处。
这短箭快得惊人,出现得又是如此诡异,更兼出现前连丝毫心血来潮的危机征兆都没有,连卢仚都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冬’!
短箭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卢仚眉心处!
第六百二十六章 弹指破太玄(6)
‘嘤~~~’!
短箭命中卢仚眉心,以一种可怕的高频率急速旋转着,宛如一枚钻头,想要扎进卢仚体内。
卢仚眉心一点金光渗出,黑漆漆的短箭带着一股可怕的气息疯狂旋钻,溅起无数火星,发出刺耳的高频摩擦声,却无法伤害卢仚半点儿油皮!
双眼微微向内一合,卢仚顿时成了斗鸡眼模样,两个童孔死死的盯着在自己眉心疯狂旋转的短箭,眸子里一抹抹蕴藏着大道道纹的幽光闪过,这枚短箭的一切属性,顷刻间就被卢仚剖析、破译,其中的诸般玄奥,尽在心头浮现。
因果,短箭出则必中。
金刚,短箭坚不可摧。
烈焰,短箭炽烈阳刚。
咒杀……一旦入体,则诅咒爆发,断命运,斩神魂,蚀精血,坏根基,从根本上将一个人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彻底抹杀!
而且这短箭外在的金刚纯阳之力,和佛门功法隐隐契合,对佛门金身有着极好的破坏力。
制造短箭的人,是高手,绝对的高手……他对佛门功法有着极深的理解,而且针对佛门强悍的金身法体,制造出了针对性的杀伐之器,为的就是这破空一箭,击杀强敌。
“太小看了我!”
卢仚冷笑,太初混同珠轻轻旋转,一缕缕微妙之气散发开来,卢仚的眸子发出幽微寒光,他透过这枚短箭,瞬间就看到了主持短箭破空来袭的李青薇。一缕因果在卢仚和李青薇之间缔结,然后,这一缕因果在卢仚的佛号声中,顺着李青薇的血脉牵连,一路朝着李白黍等李氏一族的嫡亲血脉蔓延了过去。
太玄山,法坛上,李青薇只觉冥冥中一种大恐怖突然来袭,他浑身冰冷,五脏六腑好似被浸泡在寒冰中,浑身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冒了出来,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不可思议的绝大危险预兆犹如潮水来袭,让他差点没因为血压过高而昏厥过去。
李青薇急忙抬头,凝神看向了青铜古镜放出的圆光。
圆光中,黑色短箭在疯狂的旋转穿刺,却怎么都无法伤损卢仚半点油皮。更可怕的是,在这件太玄宫第二宫主一脉秘传的至宝古镜中,卢仚的身形正在慢慢模湖。
这件至宝,居然已经无法捕捉到卢仚的气机,无法锁定他的因果,无法再破空攻击他!
这种事情,在太玄宫建立无数年来,绝对是第一次发生!
曾经也有天机卜算方面的大能高手无意中和太玄宫起了冲突,他们可以颠倒乾坤,混淆天机,将自身的因果气机隐藏在无穷无尽的大道波动中。但是在太玄宫这面古镜的追索中,他们依旧被锁定了身躯,被各种咒法轰得魂飞魄散。
而眼前的情况……
李青薇一声大吼,咬破舌尖,一点精血喷在了古镜上,顿时古镜光芒大盛。他一跺脚,一声大喝,双手结印朝着古镜一点,剩下十七枚短箭纷纷腾空飞起,无声无息的窜入了古镜明光中。
卢仚身边,接引头陀等大觉寺高层面前突然虚空一荡,一枚黑色短箭飞出,笔直的撞向了他们眉心。
接引头陀等人已经注意到了卢仚被袭杀一事,早已有了提防。短箭一出,他们身边顿时金光大盛,各色强力防御神通发动,更有一件件佛宝重器祭出,放出千层金光,万朵银花,无数条瑞气彩霞护持全身。
三十六名半步天人境,其中更有小半已经触摸到天人门槛的大和尚联手组阵,金光瑞气席卷周边百万里,硬生生将十七枚黑色短箭封冻在了虚空中动弹不得!
咒法一道,固然诡秘难测,杀伤力巨大,那是指人家在没有提防的时候,一击必中,一中必杀!
但是现在接引头陀他们有了提防,这等佛阵爆发开来,其防御力就算是普通天人一时半会都破不开……而李青薇的修为么……接引头陀他们组阵的三十六位大和尚,起码有二十人的修为比李青薇高,接引头陀、杀佛无心,更是比李青薇的修为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隔空斗法,李青薇一人,如何能是三十六人联手的抗手?
眼看着一枚枚黑色短箭在金光瑞气中剧烈的旋转、跳动,不断发出刺耳的震鸣声。接引头陀冷哼了一声,随手掏出了三颗拳头大小金光灿灿的舍利子。
这是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中陨落的佛门高僧残留之物,其中蕴藏了无穷无尽的佛门神力。接引头陀丝毫不可惜的将其一把捏碎,将其中佛力彻底激发。
三尊三尺高佛陀法相腾空而起,杀佛无心等大和尚同时一拳轰在了自己心口,一道金血喷出,融入了三尊佛陀法相中。
大黑天在卢仚加入之前,在接引头陀的主持下,其行迹几如魔道……正儿八经的佛门禅法神通没多少,各种邪佛、魔佛、歪门邪道假借佛陀菩萨之名而创的法门、神通不知道搜罗了多少。
此刻接引头陀施展的,正是大黑天当年收集的一部魔佛咒法《百世千劫跗骨蛆》……咒法狠戾,威力绝大,几乎没有上限可言——你投入的力量越多,你付出的代价越大,这门咒法的威能就越凶狠惨厉!
这门咒法若是命中敌人,被打中之人要么魂飞魄散生死当场,要么有重宝护体,勉强逃脱了这次的灾劫,但是这门咒法会附着在目标的命数气运中,追随他千百轮回,一次一次的不断攻击,不断侵袭。
每轮回一次,咒法威力增加一倍。
每攻击一次,咒法威能增强一成!
如此轮回千百倍,爆发了千万次的攻击后,这门咒法的威力会增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这门咒法的威能来援,是目标一次次轮回时积攒的命数、气运。被这咒法抽取了无数次的命数气运后,可想而知目标会变得有多么倒霉!
到了最后,目标要么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要么就气运衰败,连畜生道都无法进入,不知道会沦落成何等惨状。
三座佛陀法相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然后光芒骤然转化为血色。三尊佛陀法相的面孔抽搐、扭曲,身躯急速幻化,化为三只三尺多长的奇形蛊虫,相互吞噬融合,顷刻间就化为一条拇指大小的血色毒蛊。
光灿灿的血色毒蛊被接引头陀小手指轻轻一挑,就张开满是利齿的小嘴巴,‘卡察’一声咬破了虚空膈膜,直接穿透虚空,朝着李青薇侵袭了过去。
卢仚微笑:“这门咒法,倒也有趣……越是到了后面,杀伤力越大……不错,不错……不过,这咒法用来加以惩戒,倒是不凡,若是要现场报复么……未免慈悲了一些!”
接引头陀瞪大眼睛,和一众大和尚同时看向了卢仚。
这么狠毒狠戾的咒法,卢仚居然说太‘慈悲’了些?
方丈师兄,你是不是对慈悲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哦?
“杀人要诛心,灭人要灭门。”卢仚的声音逐渐变大,宛如龙吟,宛如狮子吼,好似一波波雷霆翻滚,朝着四面八方翻滚而去。以他如今远超寻常天人境的实力,他的声音浩浩荡荡,直接穿透虚空,在方圆数亿里的地域上空炸响。
“太玄宫勾结邪诡,祸乱我元灵天修炼界,戕害无数道友,实属罪大恶极。”
“小僧携大觉寺诸位师兄,为元灵天修炼界亿万生灵请命,怀仁德心,发慈悲愿,前往太玄宫,调查太玄宫勾结邪诡一事真相。”
“本以为,还要抽丝剥茧,追寻证据,没想到,太玄宫做贼心虚,狗急跳墙,悍然以恶毒咒法戕害本寺僧众……”
卢仚耷拉着眼皮,无比沉痛的大声呵斥:“我等出家之人,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与世无争,与人为善,不染因果,不沾杀孽……吾等只是想要去太玄宫求一个说法,没想到,尔等居然下手如此狠戾!”
右手闪烁着澹澹的金光一挥,十八枚短箭发出高亢尖锐的震鸣声,尽被卢仚一把抓在手中。金属护臂上暗金色光芒闪烁,卢仚轻轻一捏,十八枚短箭就被一道道金色光线纵横交错,锁死在了一颗人头大小的光茧中。
“可怜我大觉寺弟子,被太玄宫恶毒咒法击杀三百余众!”卢仚长叹了一口气。
接引头陀等人眨巴着眼睛……我们损失了三百多个弟子?
嗯,明白了……一众大和尚齐声唱诵佛号,一个个用法力刺激大眼角的泪腺,顿时滚滚热泪翻滚而出,那份量足以给他们洗一个凉水澡了!
“所谓,有因必有果,尔等行此恶毒咒法,定遭天谴!”
卢仚说这番话的时候,跗骨蛆咒法还在半空中穿梭,但是卢仚手一指,硬生生将这咒法固定在了半空中,没让它靠近李青薇。
双手结印,右手小手指闪烁着澹澹金光,卢仚双手强行牵引命数因果,提起全部法力,调动大觉寺众多僧众组成的大阵中磅礴的力量——其法力总量,大概相当于一百名天人联手一击!
顺着刚刚李青薇和卢仚结下的因果线,卢仚凝聚佛门神雷,将这一波法力轻轻送了过去。
因果报应,瞬息而至。
李青薇甚至来不及向同门两位宫主呼救,就听一声闷响,李青薇身躯炸开,瞬间湮灭,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卢仚可怕的攻击顺着李青薇的血脉牵扯,一路向李白黍等李氏一族的族人蔓延了过去。
就听爆炸声不断,一个呼吸间,太玄宫第二宫主李氏一族满门上下,尽被佛门神雷灭杀。
第六百二十七章 大罗血榜
上界。
东方有道,西方有佛。
原本曾经还是,南方妖蛮,北方邪魔。
但是最近三千年来,东道西佛怀着默契,对南方妖魔、北方邪魔下了狠手,几番争斗后,南方妖魔被犁庭扫穴,血脉断绝;北方邪魔被破宗伐山,传承绝灭。
如今的上界,就是道、佛相争,两家大本营是经营得固若金汤,在北方、南方,则是各处下院、各处分宗星罗密布、狼牙交错。今日一群贼秃被牛鼻子打破了光头,明日一群牛鼻子被贼秃烧光了发髻……
上界,南方,大小罗山。
这是上界南域核心福地,无上洞天,自上界有历史传承、文字记事以来,此处一直是妖蛮一族至高皇族血脉夔牛祖庭,那时候,这里名曰‘雷泽’。
两千年前,佛门有苦行菩萨携十二弟子,百八比丘,入南域传播佛法,与夔牛一族争斗。夔牛妖皇醉酒斩菩萨,将十二弟子、百八比丘制成羹汤,与族人分享。
佛门震怒,八大佛陀出山,与夔牛一族相争。
夔牛一族倾南域妖蛮之力,和佛门鏖战百年。
百年大战,佛门结阵固守,一层层消耗妖蛮实力,等妖蛮一族元气大损之时,东方道庭十二圣贤携百万真仙突袭,一击破灭雷泽,诛绝夔牛一族血脉,扒皮以为鼓,抽筋以为衣,血肉炼制灵丹妙药,骨骼牛角尽被炼成了各色仙器。
是战之后,道庭之下,有数的超级宗门‘混元罗天教’搬迁,强势进驻南域,圈占雷泽为自家山门,至今已有千八百年。
曾经的雷泽地穴核心处,一朵晶莹剔透的白玉莲花静静的镶嵌在大地之间。
这一朵莲花大小花瓣有三千六百片,最小的一片花瓣,也有三万多里长宽。
正中莲台,没有实体,而是一蓬氤氲紫气,化为莲台形状。在这莲台正中,一缕针尖般细小的紫气冲天而起,细细紫气放出璨璨神光,照耀周边亿万里。一切山岭、树木、花草、鸟兽、虫鱼、建筑,但凡被这紫光照耀处,紫光澈照,绝无半点阴影。
这一线极细的紫气冲起来有百万里高下,在那极高的九重玄天罡风之上,紫气弥散开来,化为一片绵延百万里的厚重紫云。
瑞气千条,祥光万丈,蛟龙满地游走,鸾凤轻鸣高飞。
更有无数珍禽异兽星罗密布,将这紫云上一片片宫殿楼阙妆点得美轮美奂,真正是神仙胜地,绝非红尘帝宫。
站在紫云边缘,向下俯瞰,可以看到,大小罗山四周,以那巨大的白玉莲花为圆心,直径一亿八千万里的一个巨大圆形上,矗立着十二根通天巨柱。
十二根高有近万里的巨柱金光灿灿,宛如琉璃雕成,内有无穷霞光翻滚,外有龙形金芒盘旋。十二根巨柱放出滔天光焰直冲百万里高空,在大片紫云外化为弥天极地十二道金光,在这大片宫殿楼阙之上,金光散开,交织成大片天罗地网,将这一片虚空封锁得密不透风。
这一片宫殿楼阙,正是混元罗天教如今宗门祖庭所在。
混元罗天教的掌教老爷,各方老祖,真传弟子,各部执事,尽居住在这氤氲紫云之上,有无穷灵珍任凭取用,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在这一片宫殿楼阙中,任何一人,哪怕是端茶送水的侍女小厮,一言可决数万生灵之生死荣辱。
而下方那十二根巨柱圈起来的,直径一亿八千万里的巨圆中间的无数山岭,是混元罗天教普通的内门、外门,甚至是记名弟子,乃至仆役小厮、杂役侍女,甚至是供驱策的力士壮丁、火夫药农之类的闲杂人等居住。
而,在这一片巨柱拱卫的山岭之外,混元罗天教还圈占了无数的洞天福地,这些洞天福地有大有小,有好有坏,但凡下界混元罗天教有分支下宗的弟子飞升,混元罗天教就会按照这些飞升弟子的根行、道行,分配这些洞天福地,让其替宗门坐镇一方!
这一日,日光正好,朗朗乾坤,青天白云。
高空中,一条条极细的云光纵横往来,视线所及之处,在各个不同的高度遁光飞行的混元罗天教弟子,其数何止亿万?
这些遁光飞行,也有其道理。
按照修为高低,修为不到真仙的门人,只能在离地千丈到千里的空中飞行,每一个不同的修行大境界,都有一层固定的飞行高度任你选择。
而千里高空之上,则只有真仙级的大能才能自由行走。
虚空中,有一架架金色飞车往来梭巡,这是混元罗天教的执法力士,若是有修为不够的门人弟子,擅自闯入高阶修士的飞行轨道,一旦被这些执法弟子拿下,最轻也要吃一百夔牛筋编成的雷霆巨鞭,少说也要被打掉半条命去。
金色飞车往来行走,不断发出雷鸣般巨响,在虚空留下了金灿灿的火星轨痕,威风八面,震慑八方。
这些金色飞车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漫天游走。
飞车所过之处,那些混元罗天教的弟子,包括好些真仙大能都忙不迭的退避三舍,唯恐冲撞了这些不讲道理、蛮横粗暴的执法力士。
但是这些执法力士,每每驾驭飞车飞近那十二根顶天立地的巨柱时,他们也一个个变得诚惶诚恐,一脸的小心谨慎。
每次这些金色飞车靠近巨柱周边百万里,巨柱就会发出轰然巨响,巨柱顶部大片光焰升腾,每一座巨柱上方,都会有一座造型奇异,规模庞大的旗门隐现,喷放亿万条光霞,震得虚空跌宕虚浮,一架架飞车剧烈颠簸,宛如海啸中的小渔船,飞车上的执法力士一个个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驾驶飞车,急速的放慢车速,小心翼翼的从巨柱旁绕行而过。
而每当十二根巨柱上旗门涌现,震荡虚空时,正中白玉莲花喷出的那一线极细的紫气上方,都会有一座规模比巨柱上的旗门庞大百倍的旗门隐现。
正中这座旗门规模庞大,构架复杂,数以十万计的仙器令旗、各色令牌仙宝凌空闪烁,放出的威压冲得虚空涌动,大片云霞急速飞舞,更释放出无量仙灵之气滋养周天,云霞滚荡之时有大片雨水倾盆而下,雨水中蕴藏无穷造化之气,将下方山川滋养得土壤肥厚,灵机充沛到了极致。
只是很明显的,周边十二根巨柱上的旗门光芒稳固,给人一种根基雄厚、万古不易的感觉。
而正中这座悬浮在虚空中,最为紧要的第十三座旗门,光芒黯淡,里面盘坐在各处枢纽中的修士一个个面容憔悴,愁眉苦脸,好似死了亲爹一般难看。
氤氲紫云之上,最高一重宫阙。
光灿灿,圆陀陀,宫阙如金丹,放出熠熠光辉照耀虚空。
宫阙中,蕴藏小千世界洞天之妙,外界看起来不过数亩大小的宫殿,内中空间却有千里方圆,无数仙家陈设星罗密布,将这一座大殿妆点得瑰丽华美,凡人言辞难以形容。
大殿最深处,一副极大的周天星辰浮雕下,一架百宝拼凑的九龙腾云床悬浮在一片庆云上,混元罗天教掌教老爷蜉蝣子耷拉着面皮,斜靠在一头皮毛华美的红眼白狐身上。
蜉蝣子,身高三尺,无论体型还是面容,都好似五六岁的稚龄童子,一身细皮嫩肉,大眼红唇,生的是水灵可爱,让人恨不得抱起来啃上七八口。
他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黑漆漆的长发宛如夜幕,内有无数极细的星光闪烁,若是盯着他这一头长发看得久了,就有无数异象迭生,有无穷道韵强行灌入你的神魂,硬生生的抹杀你自我存在的意识,将你的道,强行转化为蜉蝣子的道!
整个混元罗天教,所有资深的真仙弟子都知道——不可直视老爷,否则定有不测大祸!
蜉蝣子的道行,已经到了高居虚空,就能侵染一方世界的恐怖境界。
他日常就在这一座宫殿中精修,自得其乐,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外出行走……他已经到了某种高妙的瓶颈关口,若是稍有不慎,他的气息外泄,整个混元罗天教的所有修士,无论是刚入门的杂役,还是高高在上的真仙,都会被他的道韵感染侵蚀,或者暴毙当场,或者变成他的傀儡分身,绝无幸免之礼!
斜靠在那头有着三十一重天真仙果位的白狐身上,蜉蝣子细声细气的问站在庆云前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执事长老。
“你们,太粗心大意……上了这个恶当。”
“青冥死了……他的一众子孙也都死了……岂不是说,我们当年,耗费三百年苦功,好容易将十三旗门中最重要的那一座,转化为‘造化之门’的功夫,全白费了?”
“这次的错,你们看,找谁出来背锅吧……反正,起码要打死三个不争气的蠢货,不然我这一口气,憋得心窝子痛!”
蜉蝣子看着下方自己平日里青睐有加的执事长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不管是谁惹出来的是非,看在你们这群孽徒的情分上,不追究你们,还有你们那群废物子孙的罪责……找三个真仙级的倒霉蛋,拖出来,当众打死就是!”
执事长老微笑,向蜉蝣子跪拜行礼:“谨遵师尊法旨!”
蜉蝣子又摆了摆手:“不过,青冥死了,这造化之门每年凝聚的‘生生造化元液’,也就断货了喽?我这些年,也就靠着这点小爱好撑着呢……赶紧想办法,这造化之门还能撑多久啊?赶紧想办法,这造化之门,不能坏!”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大罗血榜(2)
太玄宫内,两声悲鸣冲天而起。
必须要说,太玄宫作为森罗教的隐脉分支,三大宫主谱系之间的感情是极好的。
九霄雷霆炁、青冥造化炁、九幽积尸气,三大传承的精髓,必须有独特的血脉才能修炼大成。寻常的入门弟子,就算得了这三大传承的真意,也无法将其修炼到太高深的境界。
既然是血脉传承,所需的修炼资粮、修炼环境也迥异,是以三大宫主谱系之间,并无利益纠葛,也无权力纷争,三家相互扶持,小日子过得是风风火火,相互联姻通婚,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但是李青薇被卢仚一道佛雷击杀,雷霆之力顺着血脉牵连一路诛戮下去,不仅仅是李青薇嫡亲的孙儿、曾孙等一系族人被击杀,那些李氏一族的旁系血亲也被杀得干干净净,那些外嫁的李青薇女儿、孙女等,连带她们在第一宫主、第三宫主家族中繁衍的子女后代,也被雷霆杀得干干净净。
第一宫主赵,第三宫主马,两名半步天人境大能嘶声哀鸣,带着大群太玄宫高手冲天而起,朝着卢仚等人所在的方位望了过来。
只是,距离遥远,卢仚以法眼,可以清晰看到太玄宫山门内的动静,而赵宫主、马宫主,却怎么都看不清袭击者究竟是什么模样。
“去!”卢仚一声长笑,大袖一挥。
他此刻的修为,已经超出了元灵天所能承受的极限。按理,他应该被天地排斥,不得不飞升。只是,他有太初混同珠遮掩,后来又同元灵天达成了默契,最重要的是,他得了一根金手指,他在某些方面,已经不受下界世界法则的约束。
在元灵天,卢仚已经有了几分类似于天地意志的威能。
大袖翻卷处,大觉寺的佛阵凭空消失,弹指之后,就破空来到了太玄宫山门外。
卢仚双手合十,十八枚黑漆漆的短箭悬浮在他面前,不断震荡挣扎,发出刺耳的震鸣声。卢仚朝两名双眼通红的宫主行了一礼,在大金刚莲花座上的冉冉起身,沉声道:“两位道友,可否解释一二,为何你太玄宫,会用如此恶毒的咒法,袭杀我大觉寺弟子?”
赵宫主、马宫主齐声怒啸。
他们三家人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不知道多少年了,对彼此压箱底的手段,本领,都是门清……这十八枚短箭,他们一看就知道,的确是李青薇的手段!
李氏一族,也有人修习了这门咒法,但是绝无任何一人能够将这咒法祭炼到这个程度,这肯定是李青薇亲自出手了。
但是十八枚短箭,一枚不少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而李青薇一族的血脉族裔,被莫名的雷霆咒法顺着血脉牵连,瞬息间屠戮一空……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啊!
“敢问道友,为何如此心狠手辣!”赵宫主嘶声怒啸:“满门诛绝,这是什么血海深仇啊?”
卢仚故作惊讶的看着白须白眉,满头银发,面孔红润,身躯健壮,一副好卖相的赵宫主,‘呵呵呵’的笑了几声:“宫主所言,意思是,你们的人可以对我们下黑手,但是我们不能还手呢?”
赵宫主喘着粗气。
一旁看似三十多岁,生得雅致风流的马宫主厉声喝道:“就算错在我方,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杀了罪魁祸首就是,为何,为何……要满门诛绝?”
马宫主也心痛如绞。
恰恰三十年前,有李氏族女嫁入他马家,诞下了几个孩儿,个个天赋卓绝,修行一日千里。几个孩儿中,李氏血脉凸显的,自然是拜入了第二宫主门下,但是也有几个孩儿,其马氏血脉表现得极其鲜艳,九幽积尸气已经修炼到了极其高妙的水平。
眼看着这几个孩儿就是他马氏一族的未来……
好么,今天一阵霹雳过处,这些李氏族女繁衍的后代,无论是李氏血脉凸显的,还是马氏血脉表现鲜艳的,只要是体内有一丝李氏血脉的,全都化为飞灰暴毙当场。
马宫主,心痛啊!
是以,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惨厉,简直有几分杜鹃啼血、白头宫女在深水井中喊冤索命的韵味!
卢仚双手合十,淡然道:“若是善良人家,小僧定然怀一颗慈悲心,放一线生机……只诛首恶,从者不纠……但,尔等太玄宫,可是善良人家?”
赵宫主震怒:“我太玄宫,如何不是善良人家?”
赵宫主想要和卢仚辩解一二,同时让远处看热闹的诸方道友听听,他们太玄山太玄宫一脉,多少年来都隐居太玄山,从不招惹是非,从不沾染因果,向来都是低调、谦虚,关起门来自得其乐,从不和人结怨啊!
甚至太玄宫的修炼资粮,九成九都是森罗教总坛用秘密渠道给他们送来,根本不需要他们出去挣一个铜子儿!
他们太玄宫,简直比‘传说中’的佛修,还要善良!
他们怎么算不得善良人家了?
你怎么就用这么残酷的满门诛绝的手段,连几个血亲苗裔都不留下?
卢仚轻咳了一声:“在森罗教总坛,已经有邪诡出首,自呈邪诡和森罗教勾结,祸乱元灵天的确凿证据。你太玄宫作为森罗教隐脉下院,你们和邪诡也有勾结,这消息,天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们勾结邪诡,还能是善良人家?”
马宫主怒声呵斥:“简直是血口喷人,我太玄宫勾结邪诡作甚?她们是能给我们吃,还是能给我们喝?”
极远处,山岭中,突然有大片身穿血衣的俏丽少女身影腾空而起。
密密麻麻的俏丽少女组成了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军阵,长宽高,立方体的军阵上,每一条线上都有一千人!
就这一个看起来并不大的小小四方体军阵中,就有了十亿血衣邪诡!
这十亿血衣邪诡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每一道都堪比金莲开,甚至是凝道果修为的修士……这些邪诡能有如此修为,天知道她们屠戮了多少生灵,吞噬了多少精血、神魂!
而十亿血衣邪诡犹如一个人的分身一般,表情、动作完全一模一样,整整齐齐的开口笑道:“我等姐妹们不能给诸位大爷吃,不能给诸位大爷喝,但是……我们姐妹们能够让诸位大爷快活啊!”
“相公,来啊,配对耍子!”
“嘻嘻,妾身活着的时候,诸位大爷说什么朝朝暮暮,天长地久,有说什么牡丹蝴蝶,比翼双飞……相公啊,来啊,快活啊!”
“相公,赵相公,马相公……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三日前,我们姐妹陪两位一起快活的时候,你们不是‘亲娘’什么的都喊出口了么?现在,你们还害羞则个?”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搐着!
这就是邪诡!
她们连鬼魅都不是……而是一种概念化的玩意儿。
鬼魅这种东西,还可以有理智,有情绪,可以和她们讲道理……但是邪诡么,她们完全是扭曲的,是变态的,是异变后不可揣测的莫名东西……
卢仚是和她们说过,给太玄宫泼污水、扣黑锅什么的……但是她们泼污水、扣黑锅的手段如此的狠戾……啧!
卢仚双手合十,长颂一声佛号,语气骤然变得极其森冷:“证据确凿,两位宫主就不要狡辩了……为元灵天天下苍生计,小僧免不得今日要降妖除魔,破了你太玄宫这处魔窟!”
赵宫主、马宫主气得面皮发黑。
突然间,那些邪诡,开始整齐划一的呼喊太玄宫中几个赵氏、马氏青年的名字。
她们口口声声的,将这几个青年身上的隐秘特征,以及他们的一些脾性,一些古怪的爱好,真真切切的说了出来!
卢仚眉头一挑!
大家族,免不得出几个纨绔不肖的混蛋。
被这些邪诡点名的,正是赵氏、马氏族内,几个天怒人怨的王八蛋……他们在族中,偷偷摸摸的下狠手,很是弄死了一些婢女、小妾之类的可怜人。
放在以前,那些婢女、小妾死了也就死了,谁会为她们出头呢?
但是邪诡到来,这些婢女、小妾,连骨灰都被扬了的可怜人,莫名的就化为邪诡,而且生前记忆,所有的遭遇,都被共享给了那些邪诡!
此刻,这些邪诡从方阵中走出,口口声声,一条一条的,不说自己生前遭受的折磨,不说自己遭受的苦楚,只是逐条逐条的,笑吟吟满脸喜气洋洋的,述说这几个公子哥的爱好怪癖,述说他们在内院闺房中,和自己玩的‘诸般游戏’。
几个纨绔混蛋吓得脸色惨白,他们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却连分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远处,四面八方看热闹的修士齐声喧哗。
这些邪诡连那种隐秘勾当都能说出来,可见她们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一名生得娇俏可人的红衣少女笑着朝着太玄宫的方向挥动手绢:“少爷,来玩呀……嘻嘻,你我一往情深,所以,你们太玄宫说要和我们姐妹联手,我们毫不犹豫就联手了哦……”
“嘻嘻,太玄宫想要独霸元灵天修炼界……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们帮你们呀!”
赵宫主、马宫主的脸一阵阵的发黑。
这黑锅,他们是洗不清了。
既然洗不清,按照修炼界的至高法则——拳头大的就是公理!
赵宫主一声长啸:“开启护山大阵,和这一群佛门败类拼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大罗血榜(3)
大阵起。
三色神光骤现。
太玄宫,道法高妙,传承高深,雷霆炁、造化炁、积尸气盘旋飞舞,化为三重云霭高悬山门之上,光华熠熠,照耀周天。
雷霆炁,色泽青紫,雷声阵阵,一股股刚猛辟邪之力爆发,震得虚空不断抖动。
造化炁,其色青绿,娇艳皎洁,宛如月华水波,内有无穷道韵翻滚,仙音曼妙。
积尸气,色泽青黑,内敛深沉,一缕缕寒气喷薄而出,其性质阴寒而不邪,隐隐有一种纯正的寂灭之意深藏其中。
雷霆炁,主开创;造化炁,主衍生;积尸气,主寂灭收敛。
一个完美的小轮回嵌套。
太玄宫护山大阵激发的三色气息,几乎可以用在一方世界上,成为一方世界的立足根基。既有万物开创开辟的生机勃发,又有造化进化不断衍变的生生不息,更有万物到了究极之后,极盛而衰、花叶凋零的收藏之道。
三气之间,轮回转化,奥妙无穷。
卢仚若有所思,轻声赞叹道:“简直是一气化三清,三清化万物的通天大道……啧,这太玄宫的传承,不得了……呵呵,森罗教那表现在外的千百传承,怕不是都是幌子?森罗教的隐脉密宗,才是森罗教背后靠山的真正核心传承吧?”
卢仚双眼锃亮,直勾勾的盯着太玄宫护山大阵内的诸般变化。
奥妙。
高妙。
玄妙。
精妙得一塌糊涂,蕴藏的道韵灵机让卢仚不由得沉迷。
和太玄宫今日表现出来的大道玄机相比,森罗教过去无数万年,放在世人面前的,那些符箓、傀儡、丹药、阵法之类的千百道支脉传承,简直就是污人耳目的垃圾货色,和太玄宫一脉的真正传承,完全没办法比!
太玄宫道法的立意之高远,比之弥罗教更高,更深,更强大,也更可怕!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风水双龙齐齐震鸣,三眼神人坐骑圣像昂起头来,不断发出震荡脑海的巨大吼声。
卢仚脑海中,他修炼太上北溟仙宗和大梵净世宗诸般功法,凝成的诸般法相此刻纷纷崩解。三眼神人图亮起灿灿光辉,卢仚的神魂之力急速消耗,那些崩解的法相所化的流光围绕着三眼神人图急速旋转,不断的吸收太初混同珠内释放的幽微气息,产生极其玄奥的变化。
一道道远超之前卢仚领悟的诸般功法的大道奥义不断凭空滋生,三眼神人图放出弥天极地的神光,重影了卢仚整个脑海。
那些崩碎的法相,一道道蕴藏了无穷道韵的流光相互拼凑,合并,融合了太初混同珠释放的幽微气息,逐渐在三眼神人图上方,凝成一副紫气升腾,宛如紫金铸成的法箓。
龙飞凤舞,无数道纹隐隐。
这一道法箓充满了卢仚整个脑海,更放出恢弘伟力,一点点加固卢仚的脑海,一点点将他的脑海不断的向外扩张,以容纳卢仚逐渐膨胀提升的神魂。
那构造复杂的紫金法箓上,无数奥妙道纹闪烁变幻,有地水火风,有巨人巨象,有真龙凤凰,有天魔厉鬼……最终无数条扭曲的道纹在巨大的法箓正中,凝成了两个古朴、厚重、充满无上威压的怪异文字。
卢仚从未见过这文字。
但是他的神魂碰触到这法箓的同时,他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这两枚文字的蕴意——混元!
脑海中异变逐渐平息。
除开三眼神人图,再无其他诸般功法衍化的法相存在,整个脑海变得干干净净,无比的清爽。那巨大的紫金混元法箓悬浮在脑海中,一阵阵大道妙音不断响起。
卢仚的精血、法力、神魂之力流转速度飙升百倍,他右手小手指,那根金手指对他身躯的提升、同化的速度,也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隐隐的,除了右手小手指,卢仚右手无名指的一小片指甲,也逐渐蒙上了一层和金手指相同的金色。
力量上限,法力总量,再次提升。
卢仚呼吸之间,体内内天地小世界向外扩张百里!
卢仚一天一夜,呼吸三百次,体内内天地小世界,就向外扩张三万里!
如此一年,卢仚的内天地小世界,可以轻松扩张一千零八十万里!
这只是正常的,正经的,日常行止起居之时,自然而然的修为增幅。一旦卢仚刻意的闭关修炼,天知道他的修炼进度会飙升到何等程度!
法箓上,仙音浩瀚,神光流荡。
《太上金阙混元宝箓》!
卢仚明悟了脑海中那枚混元法箓根脚,这是一部远超元灵天应有水准,上限高到卢仚如今境界难以揣测的大道功法。
这部功法,融合了卢仚之前所有太上北溟仙宗和大梵净世宗功法精义,兼修佛道,体法同修,性命兼备,直指大道。
卢仚之前的雄厚底蕴,观摩太玄宫九霄雷霆炁、青冥造化炁、九幽积尸气展露的大道奥义,由三眼神人图从提炼出一丝‘混元’真意,又有太初混同珠这枚莫测的至宝辅助,这才凝成了这部高深莫测的功法。
卢仚心有所悟,如此看来,太玄宫……不,森罗教在上界的靠山,其修行根本法中,一定有‘混元’精义。而混元这种东西么,上下限差距极大,跑江湖胸口碎大石的武夫,修炼的也有可能是混元气功,而那些不可测的顶级真仙,他们修炼的也可以是混元炼气术!
“可怕啊!”
卢仚的脸色煞白,双眸中的神光都黯淡了几分。
实在是,刚刚观摩太玄宫的护山大阵,从中参悟出奇妙的功法,虽然是三眼神人图做主导,但是消耗的神魂力量,可都是卢仚的!
这一步《太上金阙混元宝箓》,差点没榨干了卢仚的神魂之力,他现在还能勉强站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旁的接引头陀等老和尚注意到了卢仚的不对劲,接引头陀、杀佛无心急忙凑到了卢仚身边,双手扶住了卢仚微微颤抖的身体。杀佛无心满脸煞气,嘶声咆哮:“太玄宫,你们又用了什么邪魔手段,暗算了本寺方丈?”
赵宫主、马宫主一脸狼狈的看着一脸煞白的卢仚。
看得出来,卢仚是的确是受到了某种不明的损耗,或者是伤害……但是,天地良心啊,他们太玄宫的护山大阵,这是‘护山’大阵,不是‘攻山’大阵!
他们什么都没干,卢仚怎么会受伤的?
太玄宫中,刚刚几个被那邪诡小娘子弄得小心脏乱跳的纨绔子,则是不知好歹的齐声欢呼:“老祖威武……这群贼秃不知死活,居然敢来冒犯我太玄宫……真正是找死!”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顿时万里方圆,漫天长风翻卷,无量灵机被他一口吞入,消耗过甚的神魂之力‘呼啦啦’的回复了三成。
他又掏出了一瓶灵丹,大口吞咽了下去。
如今卢仚使用的灵丹,都是元觉和尚从上界赐下的仙丹,寻常天人境修士,一颗丹药也要消耗三五年才能彻底的消化吸收。
但是卢仚一瓶三颗丹药,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将丹药力量彻底融合。
体内功法,已经自行转化为《太上金阙混元宝箓》,转化之时,自然流畅,没有半点儿滞涩阻碍。这门功法的杀伐威能暂时不知,但是其强大的炼化效果,卢仚已经亲自验证!
强的离谱啊!
三颗丹药,正常的天人境大能要十五六年才能消化的三颗仙丹,卢仚只用了三个呼吸就彻底炼化!
消耗的神魂之力彻底恢复,而且,神魂之力的总量,骤然暴涨了三倍!
双眸中神辉灿灿,眸光几乎凝成了实质。
卢仚一缕神魂之力外放,就看到一抹极细的金光一闪,‘轰’的一声巨响,卢仚的神魂之力凝成一抹宛如实质的剑芒,一击将万里之外一座高有数十里的大山轰成了漫天灰尘。
接引头陀和杀佛无心的身体骤然一哆嗦,面孔扭曲,骇然看着卢仚。
佛门修士,多注重神魂之力、心灵念力的修持,是以他们对神魂之力的感知力极其敏锐。
刚刚卢仚如果是动用了神通法术,那么不要说数十里高的一座大山,就算是数万里方圆的山川河岳,他也能一掌将其碾成灰烬。
可是卢仚刚才一点法力都没调动,他没有施展神通,没有施展大威能的道法,他只是很简单的释放了一缕神魂之力,就将那一座大山瞬间湮灭!
如此可怕的神魂修为!
接引头陀和杀佛无心早就修得古井无波,此刻两颗老心脏也剧烈的跳动着,简直比他们当年还是小沙弥的时候,偷偷下山,猛不丁看到河湾里正在沐浴的大嫂子白皙的皮肤时,心脏跳动的速度还要快了数倍!
“师……师兄!”接引头陀小心翼翼的问卢仚。
“太玄宫传承高妙,或许,是传说中的真仙传承吧?师兄我偶有所悟,此间事了,师兄我传给你们。”卢仚微笑着,从《太上金阙混元宝箓》中,轻松提炼出了一步专门凝炼神魂,修成佛门禅定心力的大神通。
修持此神通,接引头陀他们的神魂之力,起码可以提升十倍以上。
佛门极重心灵修持,神魂之力提升十倍,接引头陀他们境界不变,道行不变,他们的神通法术的威力,最少最少也能提升十五倍以上!
接引头陀、杀佛无心欢喜微笑,向卢仚深深行礼。
卢仚点了点头,脸色骤变,朝着太玄宫轻轻一指:“果然,尔等狗改不了吃---屎,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尔等居然还敢,用邪法暗算小僧!”
“天地可鉴,小僧,是不能留手了!”
第六百三十章 大罗血榜(4)
伪善?
或者自欺欺人?
在杀人满门前,总要给人家扣个黑锅,泼点污水,证明对方是邪魔外道了再下手?
嗯,卢仚没这么闲得蛋疼。
在修炼界厮混得久了,他早已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如果你够强,那么一如当年的剑门,任何一名有身份、有地位、实力足够的剑门弟子,先杀人满门,然后再随意找个借口,这事情就……漫天乌云都散了,就变得没事了。
如今的卢仚,完全也可以这么做!
但是无论是针对森罗教还是太玄宫,又或者稍后的太一观,卢仚没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希望给自己提前积点‘德’。
这话有点虚伪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和‘积德’完全挂不上钩——他只是希望,未来他飞升上界后,上界的大能们,对他这个嫩头青,也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
先泼污水,扣黑锅,证明他是邪魔外道,然后再以雷霆之力,强势碾杀!
泼污水,扣黑锅,这是需要时间的。而只要有了时间预警,卢仚就能做好应变的准备,就足以在上界大能出手之时,挣得一线生机!
“希望他们能守规矩,嘿!”卢仚不知道上界的运行机制,不知道上界的势力分布,不知道上界的那些真仙行事手段……但是未来他飞升后,他定然是最弱的那一等存在……如果敌人对他随意一掌,将他打杀了,上哪里说道理去?
如果对方被他在下界的所作所为激怒,也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那么,在无数污水泼上身来之时,他就知道危机降临,他就有了一丝腾挪应变的机会!
机会很渺茫,谁能知道上界那些真仙是怎么想的呢?
不过,先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是以,卢仚慢悠悠的踏着大金刚莲花座向前飞行,清宁心灯悬浮头顶,身披元觉和尚赐下的僧衣、袈裟,手持大神通佛珠,笑容灿烂的直奔太玄宫山门牌坊。
远处,邪诡新娘们还在哭哭笑笑,掰扯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偏偏一些邪诡新娘,原本就出自太玄宫,她们所说的很多隐私勾当,的确存在。她们将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公然的撕扯开来,四周看热闹的修士固然是听得大呼过瘾,太玄宫上下,早已脸色漆黑。
赵宫主、马宫主调动大阵运转,准备应付强敌。
与此同时,两人急速的向嫡亲的族人,心腹的弟子发号施令,让他们向森罗教本宗求救,同时安排一小撮族人、弟子,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山门。
面对一道咒法,循着血脉因果,就能灭杀第二宫主一脉的可怕存在,赵宫主、马宫主心知肚明,他们大概率是挡不住卢仚的。
他们也想逃之夭夭。
但是太玄宫上下,如今也有这么多门人弟子,这么多族人亲卷……全部人都要遁逃,显然不可能。
只能让绝少一部分人逃走,留下宗门的苗裔传承。至于其他人们……赵宫主和马宫主还是很有领袖魅力以及牺牲精神的,他们愿意带着这些族人弟子和卢仚拼一个同归于尽。
卢仚一步步逼近,大觉寺弟子向四面八方散开。
一座规模巨大的佛阵冉冉升起,十二尊佛陀虚影高悬虚空,这是大觉寺百万精英弟子法力凝为一体,根据修炼的功法不同,凝成的佛陀法相。
这些佛陀法相,各具神通。她们一出现,整个太玄宫山门周边,地脉凝固,虚空冻结,就算在太玄宫山门内的几座小型挪移阵,也变得光芒暗澹,对外传送的功能送到了极大的干扰。
镇压虚空,镇压大地,镇压地水火风,镇压世上一切灵机、道韵……但凡和佛门功法不同的气息,统统镇压。这就是佛门功法的霸道和强大,恐怖的镇压之力,甚至影响到了太玄宫护山大阵的运转。
雷霆炁、积尸气依旧光华灿烂,但是失去了人控制的造化炁,则是犹如暴露在阳光下的干冰,放出大片烟气,一层一层的不断剥落。
青绿色的造化炁冉冉化开,护山大阵的威力一层层的衰落。
远处,十亿邪诡同时向前飘飞了数十里,一个个双眼红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太玄宫内无数的门人弟子,一副只等护山大阵崩溃后,立刻冲杀进来大快朵颐的模样。
除开十亿普通邪诡,更有一尊身高千丈,通体靛蓝,浑身光洁无毛,光滑如玉,手长脚长,面无无关,只有正中一颗幽蓝色大眼珠子闪烁的邪诡悄然浮现。
蓝女……她的体貌特征倒是女子形态。
但是看她这幅模样,很难将她和‘女人’这个词挂上钩……
她的眼眸亮起,放出一道探照灯般蓝色幽光落在了太玄宫的护山大阵上。她的身体内,不断传来黏湖湖、含含湖湖的女子嘶吼声:“相公,来啊,来啊,和我融为一体啊……我们,今生今世,世世代代,再也不分开,不分开!”
“嚯嚯嚯,元灵天的诸位相公,来啊,来啊,让我们,取乐来!”
“嘿嘿……你们的剑……很锋利哦!我好喜欢,好喜欢!”
卢仚的大步逼近,赵宫主、马宫主倒是面不改色,无论敌人有多强,太玄宫的门人弟子,还是有骨气和强敌决一死战的。
偏偏蓝女这含含湖湖的呼喊声,却让两位宫主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天敌……
不,是生死大敌!
这是铭刻在血脉中,铭刻在基因里,铭刻在天道法则、冥冥命数中的绝对死敌!
三万年前,极圣天、元灵天用阴谋诡计蹦碎了整个万妙天……万妙天无数女修化为邪诡,在天道命轨的操控下,找上门来,来找元灵天的修士报复了!
死于卢仚之手,太玄宫的门人弟子还有转世轮回,下辈子继续修炼的机会。
但是落入这些邪诡手上……那真就是万劫不复,从此再无超脱可能……谁知道,这些扭曲到极点的邪诡,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们?
赵宫主按捺不住心头的惶恐,他嘶声朝着卢仚吼道:“法海……这些邪诡,是我等生灵死敌!”
卢仚微笑,举起了金光灿灿的右手。
他的整条右手臂被一条降龙罗汉护臂遮盖住,一层神异的金光却是这护臂遮挡不住的,直接透过护臂照耀四方。那一层灿灿金光,让两位宫主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卢仚笑着摇头:“两位宫主说的什么话?这些邪诡和小僧无冤无仇,也没有半点儿因果牵扯,她们和小僧,绝非死敌关系……倒是你们太玄宫,和她们牵扯极大,谁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不过,不管她们做什么,都和小僧无关。”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邪诡莫测,绝不受外人操控……所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恶因,得恶果……两位宫主,请上路吧!”
废话絮叨了许久,卢仚双眸神光闪烁,眉心一抹幽光亮起,好似一枚眸子正在缓缓张开。
他打量着太玄宫的护山大阵,已然窥破了其中虚实,找出了其中的三十二道破绽。这三十二道破绽中,有三条破绽是大阵不全,原本就有的。有二十九条破绽,则是因为青冥造化炁失去了掌控,硬生生撕扯出来的。
瞅准了最大的一道破绽,卢仚右手一掌落下。
卢仚面前大片虚空崩碎,炸成了无形空蒙状态。恐怖巨力落在护山大阵上,就听一声巨响,整个大阵轰然爆开,连带着山门内数千座大小山峰同时崩裂,山峰中的阵法枢纽、地脉地穴等纷纷爆开,维持护山大阵运转的太玄宫弟子死伤无数。
卢仚一步到了两名宫主面前,飞熊枪带起一抹寒芒疾刺。
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卢仚一枪挑飞,身上的灵衣、宝甲悉数破裂,根本挡不住飞熊枪的随意一击。
大觉寺僧众齐声怒吼,佛阵同时向下碾压,顿时整个太玄宫天崩地裂,陷入大片烟尘。
亿万邪诡欢呼着冲入了太玄宫山门,冲着太玄宫无数门人弟子飞扑了上去。
三日之后,太玄宫草木尽灭,鸡犬不留。
大觉寺向修炼界宣布——太玄宫自取灭亡,勾结邪诡,导致反噬,从而满门灭绝……希望诸方同道引以为戒,洁身自好,再不要重蹈覆辙云云。
上界。
一线沙洲。
万象正在享受四名仙姬的服侍。
这座洞府是寒酸了一些,贫瘠了一些,仙灵之气微薄了一些……但是,只要完成自家祖师吩咐下来的任务,万象可以想象,自己的地位,享受的待遇,一切的一切飞速提升的场景。
他刚刚用一枚崭新的两界盘,沟通了下界的心腹弟子苏阡陌,告诉了苏阡陌他的任务。
确保太玄宫无伤,然后,确保太玄宫第二宫主一脉用最快的效率飞升上界!
当然,这里面又有一个关碍——第二宫主一脉飞升,就不好使用来自剑门的太上仙诰了。
还要过两天,会有混元罗天教上品真仙炼制的太上仙诰送来,万象到时候将这些太上仙诰降给苏阡陌,让苏阡陌转交给第二宫主一脉,事情就办妥了。
万象美滋滋的琢磨着,这任务也不难啊!
正思忖着呢,突然一声雷鸣巨响,一线沙洲的护山大阵被暴力摧毁,三十二架飞天金车悬浮在小山峰上方,九十六名身高十丈的执法力士站在金车上,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俯瞰着万象!
“就这小子?”
“少废话,抓了,抓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大罗血榜(5)
飞天金车速度极快。
用不知名仙禁秘术炼制的车轮,在虚空中隆隆划过,撕开一条条长长的轨迹,色泽青紫,不断向四周喷溅金色的火星。
金车驶过一座座洞天福地,一片片好山好水。
这些执法力士驾驭的金车驶过之时,地面上,一片片药林、灵田、别业、洞府中,不时有慌慌张张的修士抱头就拜倒在地。
就连很多身边仙光萦绕,已然修成真仙果位的大修,也仓皇莫名的驾云腾空,向这些金车稽首行礼,看他们面皮抽搐的模样,显然是害怕自己招惹了什么祸事,触犯了哪条门规,被这些凶神恶煞找上了门来。
这感觉,就好像一群红眼、流涎水,证据确凿患了狂犬病的疯狗在大街上奔驰而过,所过之处一阵鸡飞狗跳。
那些和这件事情无关的修士都如此惶恐,更不要说被一名执法力士用锁链吊在一架金车下,好似吊死鱼一样悬挂着,一路吹着风向前拖行的万象。
他吓得浑身痉挛,面皮发青,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这两天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啊!
无非是凝聚了仙体,成功凝聚了真仙果位后,一时兴起,和四个仙姬在小楼中浑天浑地了一会儿么?这能怪他么?这四位仙姬,可都是精挑细选的顶级人才,她们的体质……玄妙无穷,快乐无边,万象也没忍住啊!
宗门将这四个仙姬放在他身边,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这也犯法不成?
万象仓皇的左顾右盼,希望能有森罗教的长辈闻讯而来,赶紧救下自己……毕竟,这两天,从那四位仙姬口中,万象已经知道了混元罗天教的很多禁忌。对于他这种从下界飞升,根基不够雄厚的弟子来说,最大的禁忌就是这些执法力士!
这些家伙,就算失手打死了三五个门下真仙,都是有功无过啊!
金车在空中急速驶过,好些个腾云在空中的真仙远远看着被吊在金车下的万象,一个个不由得相互询问,不知道这个被执法力士抓住的倒霉蛋究竟是谁。
尤其是,出动了三十二架金车去进行抓捕,这货究竟犯了多大的罪行啊?
想当年,有在某位老祖宫中,负责给老祖烧火炼丹的真仙童子,不小心炸了丹炉,毁掉了一炉炼制了八十年,只差一年就功侯大成的‘六转归元丹’……那真仙童子惊恐之下,席卷了老祖丹宫中的成品仙丹和大量药材仓皇出逃,也不过出动了三架金车去缉捕!
眼前执法力士出动了三十二架金车……难不成这个倒霉蛋,炸掉了十座老祖丹宫不成?
一声声唿哨响起,好些果位足够高,背后靠山足够硬,对执法力士不是太忌惮,又有着浓厚好奇心的真仙纷纷化为流光,远远的跟在了金车后面。
金车这一路奔行,耗费了三天三夜,从混元罗天教山门的边缘地带,一路冲进了大小罗山核心区域,进入了十二根顶天巨柱拱卫的山门核心。
他们来到了白玉莲花的花芯处,一片紫气升腾而起,卷起了三十二架金车,笔直的冲向了高空。
到了这里,跟在金车后方的混元罗天教真仙总数已经超过万余。
但是其中九成九的真仙,只能望天兴叹,他们并无权柄进入百万里高空、九重玄天罡风之上的祖庭。
只有不到三十名真仙‘呵呵’轻笑,他们掏出身份令牌,激发其中仙灵禁制,出示了自家身份、权柄,然后到了那一线极细的紫光旁。脚下一片紫云翻滚,托着他们直上百万里高空。
下方,还有好些真仙眼巴巴的瞅着,忙不迭的朝这二十来名真仙放声疾呼:“诸位师兄,那位同门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还请诸位师兄打探清楚,赶紧下来知会一声!”
过万真仙急忙点头,一个个心痒痒得好似被猫挠一般。
那些站在紫云上的真仙轻轻点头,一个个风轻云澹的笑着……这种感觉很好,寻常同门打探不到的消息,他们可以在现场亲眼目睹,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修炼了无数年,凝成了真仙果位,有了无穷尽的自然寿命。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包括极品的仙姬、仙女都享用了不知道多少,如今他们的人生乐趣,还能剩下多少?
这些同门真仙憧憬、羡慕、嫉妒,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的目光,正是他们漫长寿命中仅剩不多的一点点享受了。啧,这踏云直上九天,下方无数同门只能羡慕、谄媚的感觉,简直比同时和上千仙姬做那等勾当,还要快活一百倍啊,一百倍!
紫云速度极快,这本来就是混元罗天教为门人弟子设立的登天捷径。
在那十三旗门大阵的镇压下,寻常门人弟子,根本不可能从高空中飞行遁入祖庭,唯有按照这正规的云路捷径,从这白玉莲花花芯处,借助宗门禁法向上飞升才行。
紫云速度极快,二十几片紫云呼吸间就能向上纵飞上万里。
沿途一层层无形的仙法禁制不断扫过这些真仙的身体,越往上飞,禁制扫描的频率,扫描的力度越是惊人。到了快要到氤氲紫云边缘处,一道道禁制更是化为肉眼可见的祥光瑞气,带着低沉的轰鸣声不断扫过这些真仙的躯体。
紫云呼啸着闯入了那一片氤氲紫气,众多真仙眼前骤然一亮,一座巨型牌坊喷吐着漫天霞光,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这一座高有万丈,宽有三万多丈,体积庞大惊人的牌坊下,数千名身高三丈许,身披金甲,手持长戟,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气息俨然也达到了真仙境的甲士巍然矗立。
牌坊上一缕缕仙光霞气翻滚,从四周虚空中抽取无穷仙灵之气,化为真仙可以直接融入自身仙力的光霞,不断融入这些甲士体内。
二十几名真仙到了这里,可就变得极其的小心谨慎。
这些甲士的修为,没有他们高,在混元罗天教中的地位,也没有他们高。但是这些甲士负责日常拱卫祖庭的大门,他们直接向掌教老爷蜉蝣子的心腹大弟子,祖庭的大总管列虚真君负责。
而列虚真君么……他总持混元罗天教一切日常事务。
换言之,他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混元罗天教的大掌教。
这些甲士若是歪歪嘴,引发了列虚真君的怒火,呵呵,天知道会有多大的祸事?
二十几名真仙向站在牌坊正中,身形格外高大,气息极度森严,身上甲胃比寻常甲士更加复杂、精美的四名统领稽首行了一礼。
四名统领也不怠慢,急忙抱拳还礼。
一名真仙凑了过去:“方才有同门被执法力士生擒,可知犯了何等大罪?”
四名统领同时摇头。
一名双眸开合间,隐隐有雷光四射的统领低声道:“今日,执法殿并无谕令下发……是以,当是某位老祖直接下的命令。”
一群急着看热闹的真仙吧嗒了一下嘴,点了点头,双方再次相互行礼,这群真仙急匆匆的撒腿就走——混元罗天教祖庭的禁令森严,除非携带了法旨、谕令,有公务出行,否则寻常弟子,严禁飞遁,只能靠两条腿行走。
当然,只要是在地面上用腿赶路,你若是能修炼了神行法,你一刻钟能跑出几万里地,你能用双腿之力和跳蚤一样蹦起来上万丈高,也没人管你。
唯独一条,若是没有公务在身,你哪怕只是施法腾空一丈,哪怕只是驾云漂浮百丈,立刻就会有执法力士跑来,让你知道宗门戒律有多么的森严可怕。
有资格登临祖庭,这群真仙自然对各种戒律都是门清。
他们纷纷施展妙术,也不动用法力,一个个连蹦带蹿的向前飞驰,速度快得惊人,比他们平日里驾云飞遁,也只是慢了一丁点儿。
只是堂堂一群高阶真仙,犹如兔子一样在地上飞奔,这模样有点不雅观。
但是在祖庭,大家都是这般施为,倒也没人计较这一点。
前方金光闪烁,三十二架金车降低了高度,在离地百丈的空中继续飞驰。他们奉命拿人,是以到了祖庭,他们同样能够在空中飞驰而过。
一群真仙追着追着,就觉得味道有点不对了。
他们已经路过了执法殿,但是这些金车并没有往执法殿去……可见,看门的统领所言极是,今日执法殿,并无任何拿人的法旨颁下。
那么……
“这倒霉蛋,是得罪了那位老祖么?”一名真仙喃喃自语:“啧,若是触犯了门规,被直接处死的概率不大……若是得罪了哪位老祖,呵呵……不死也要脱掉九层皮呵!”
在混元罗天教,能够被冠以老祖头衔的,唯有两个群体。
其一,蜉蝣子证道之前收录的真传弟子,包括列虚真人在内,这真传弟子能活到现在的,如今也只有三人。他们也是混元罗天教真正的核心高层!
其二,列虚真人三位老祖收录的第一批真传弟子,经历漫长岁月,如今能活到现在的二代真传,也只有寥寥十一人。
偌大的混元罗天教,被称之为老祖的,就是这十四人了。
宗门传承至今,十四位老祖各自座下,真仙级别的大修最少也数以万计,这些真仙大修的门人弟子,各阶修士,数量何止百亿?
这十四位老祖,就是混元罗天教的天,就是混元罗天教的地,就是混元罗天教的法!
触怒了任何一位……啧,脱九层皮的概率比较小,死定了的概率基本上是九成九啊!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罗血榜(6)
跟着,跟着,看着那三十二架金车长驱直入,一路飞过了好几位老祖的地盘,这二十几个看热闹的真仙,以及沿途看到动静,也渐渐汇聚过来的数百真仙,全都放慢了脚步。
这祖庭幅员广大,但是只要你不触犯随意动用法力乱飞的戒律,随意行走,倒也没什么别的禁忌。毕竟,能够上得祖庭,或者在祖庭居住的真仙,可都是混元罗天教的真正核心骨干,对他们,不需要有太多的约束。
但是,再往前面去,那就有点不对劲了。
那是禁区。
虽无禁区之名,却是禁区之实……倒也不是戒律约束,而是众多真仙,下意识的不敢靠近那地方——那是蜉蝣子日常潜修的混元大殿,除了列虚真君等寥寥几人,谁敢没事往他面前凑?
一如世俗红尘的学堂,那些顽皮的孩童,谁愿意整天在老夫子的家门口晃悠?
真仙们逐渐停下了脚步。
有胆大一点的,也不敢动用法力,而是用肉体蛮力,爬上了路边的蟠龙阵法禁柱,朝着前方探头探脑。这里距离蜉蝣子的混元大殿只有不到百里的距离,以真仙的目力,哪怕是最下等的真仙,法眼可以轻松窥伺千里内的一切动静,这就和面对面没什么两样了。
或者柱子上,或者大树上,或者路边的大殿楼阁屋顶。
一众真仙各使手段,纷纷占了高处,犹如做贼一样朝着前方打量——他们都在心里暗自为万象比划大拇指,难不成,这厮得罪了大老爷?嘶……有种!
三十二架金车‘轰隆隆’直驱混元大殿正门。
混元大殿古朴、巍峨,盘踞在高有千丈的九重白玉台基上。大殿本身的材质近乎青铜,通体古朴沧桑,甚至有些地方,还带着岁月风雨洗礼过的斑驳痕迹。但是大殿经过蜉蝣子气息无数年的浸润,材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座大殿宛如一颗金丹,神华内敛,却又光坨坨、明晃晃,自然而然有无数条霞光瑞气充盈虚空。
此刻大殿大门紧闭,门前一座万多亩大小的平台上,九座四足大方鼎内青烟冉冉,直冲高空,馥郁的香气随风香飘万里,嗅之直入神魂内腑,让人有飘飘欲仙之感。
列虚真君带了十几名长袍广袖头戴高冠的真仙,相互之间隔开了十几丈远,双手揣在袖子里,面无表情的站在平台上。身高九尺,身材瘦削,蓄了一点点山羊胡须的列虚真君双眸呈碧绿色,色泽剔透而澄净,高空中阳光一照,他的眼珠就好像两颗极品猫儿眼一般闪光。
这一对儿碧绿色的眸子,随着列虚真君眼皮开合,碧光闪烁,照得方圆百丈虚空一片澄碧,好似一块绝大的绿玉时隐时现,光焰中隐隐有道纹宝箓涌动升腾,端的神异到了极致。
其他十几名真仙,也尽是列虚真君门下有名有姓的大修,起码也证得了三十重天的真仙果位,一个个实力强悍,神通莫测,辅助列虚真君掌控祖庭各处重要部门,祖庭大半的实权,尽在这十几名真仙的掌控中。
其中,就包括那些拱卫祖庭的,由真仙组成的‘混元仙军’甲士,他们的指挥权,就在列虚真君身后,那名身披长袍,内衬龙鳞软甲,身高近丈的太泽真君手上。
太泽真君面皮赤红,面如獬豸,生得有几分难看,身上气势却是极其凌厉霸道。
他是混元罗天教仅有的一脉体修传承‘混元万锻金身’的修行者,据传已然证了三十三重天真仙果位,实力强悍得令人恐怖。寻常真仙使用的仙器、灵宝,在他手上,就和豆腐一样,可随意撕开捏碎。
在南域,太泽真君凶名赫赫,尤其是在和佛门几个下院的争斗中,太泽真君曾数次重创佛门暗地里出手的菩萨级大能尊者。那些菩萨级大能修成的佛门金身,在太泽真君手上,也是随手而破。
而列虚真人左手侧,那生得清秀如少女,面带微笑,高不过七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少年,则是和太泽真君齐名的文渪(ru)真君。
文渪真君看似斯文秀气,却是执法殿的殿主、大判官。
混元罗天教的弟子若是触犯了门规,落在了左右大判官和下面的那些判官手上,被直接处死的概率,不到一成。但是如果不幸碰到文渪真君亲自处置,则活下来的概率不到一成!
而且,文渪真君喜欢用各种极其残酷的刑罚处死犯错的门人。更喜欢,召集众多门人弟子,围观欣赏犯错的门人受刑。
是以,文渪真君在混元罗天教内凶名之盛,更超过了太泽真君许多。
太泽、文渪,这就是列虚真君麾下,左右文武,哼哈二将,是列虚真君最得力的助手。
今日,这两位大佬居然同时冒了出来……好些真仙心里猛地一哆嗦,被这些执法力士提溜过来的倒霉蛋,究竟犯了何等大逆不道的罪行?
‘轰’!
雷霆炸响,雷光收敛,执法力士跳下金车,将万象解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然后朝列虚真君一抱拳,深深的鞠躬行礼:“小老爷,犯事弟子……下界元灵天支脉宗门森罗教飞升弟子万象带到!”
列虚真君双眸一闪,身边碧光骤然内敛,眸子里两道绿莹莹的神光落在了万象身上,顿时万象从皮肤到骨髓,一层层的变得透明,他的功法运转,他的骨肉强度,他的真仙果位,诸般奥秘,在列虚真君眼里,在四周围观众仙眼里,尽是一览无遗。
所有奥秘,都被人一眼窥破,更有无穷的压力席卷而来,万象本来想爬起来向列虚真君行礼,但是那压力直接碾爆了他全身骨骼,万象一口老血喷出,浑身皮肉开绽,犹如一个破烂口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血水,不断从万象体内流淌出来。
很快,万象体内流淌出来的鲜血,就超过了三头蓝鲸拥有的总血量。
换成正常人,这么流血,早已死去。
但是万象乃真仙之体,列虚真君没有击杀他,他的身体就自然而然的吸纳周边的仙灵之气,源源不断的造出新血,不断的补充身体消耗。
难受,但是还活着。
万象诚惶诚恐的看着面前列虚真君的靴子,嘶声道:“弟子死罪,死罪……敢问老祖,弟子……弟子……”
“你家祖师,就是三千年前飞升的,那个森罗教的第几代祖师?叫做淸轩的,已经去了九阴涧……九阴涧共分十八层,一层越比一层难。你那淸轩祖师,我让人,将他送去了第十八层。我倒是没去过,但是据说,就算是三十重天的真仙,在十八层九阴涧,也熬不过三年就会果位崩散而亡!”
万象浑身一僵,吓得不敢说话。
淸轩祖师,正是前几天到他一线沙洲,赐下了仙珍灵物,帮他快速凝聚仙躯,凝聚真仙果位的森罗教祖师。就万象所知,淸轩祖师,也是如今在混元罗天教中,他们元灵天森罗教一脉,辈分最高,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祖师!
森罗教之前还有飞升的祖师,比淸轩祖师辈分更高,飞升更早,但是早已陨落。
淸轩祖师,就是他们森罗教一脉,历年来飞升的门人弟子在教中的最大的靠山!
但是现在……
“记得淸轩教你做什么么?”列虚真人冷淡的看着万象,不等万象回答,他就冷冰冰的说道:“照护好元灵天青冥一脉的血脉后裔……确保他们能够完好无损的飞升上界,继承青冥一脉的造化道统,未来主持森罗万劫御命镇域大阵十三主旗门之中……最紧要的中极造化之门!”
“但是不久前,师尊心血来潮,卜算一卦,青冥留在元灵天的血脉后裔,悉数暴毙!”
列虚真人叹了一口气:“青冥一脉,造化之功,放在本门功法大殿中,束之高阁多少万年,好容易有了青冥,其血脉,无比契合这一部功法……没有了青冥,这一部功法,算是绝传了,本门这么多年,也就找到了青冥可以修炼这一部传承。”
“没有了青冥血脉,大阵出问题,大小罗山的护山大阵,就出了天大的纰漏……这也就罢了,没有了造化之门,师尊所需的生生造化元液,上哪里去弄呢?”
一块巨大的血色石碑从空中冉冉落下,石碑上血光奔涌,自上而下,铭刻了数千个人的姓名。
列虚真君右手一翻,‘法海’二字就伴随着恐怖的雷鸣声,在那血色石碑上冉冉浮现。
血光奔涌,法海之名在刚出现的时候,还排在石碑的最下方,但是随着雷声阵阵、血光翻滚,这个名字一路翻滚着上升,迅速到了血色石碑的第九十九名!
远处看热闹的真仙齐齐惊呼!
“大罗血榜,大罗血榜……一个下界修士,居然上了大罗血榜,而且排名第九十九位……若是能擒杀了他,能换取多少仙丹灵药、仙器灵宝?”
“这个法海是谁?是谁?看这名号,应该是佛门的贼秃!”
“找到他,杀了他!”
一群真仙几乎疯魔了!
列虚真人冷冷的看着万象:“你办事不力,罪大恶极,罪不可赦……但是,不要说宗门无情……给你一线生机。在淸轩被九阴涧熬死之前,你若是能斩杀法海,就给你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毕竟,你从元灵天飞升,你对那法海,比任何人都熟悉!你斩杀他,想来不用耗费多少工夫。”
“若是不能么……你自己掂量罢!”
第六百三十三章 踏破森罗
太玄宫,灭。
三个月后,大觉寺以同样的理由,灭杀太一观!
太一观,是剑修宗门,其剑道立意高远,不追求剑法的精微变化,只求‘道’之真意,其根基极其雄厚,甚至门中高手,赤手空拳不持飞剑,一口剑元也能分江斩山,撕裂万物。
饶是如此,面对如今的卢仚、大觉寺,太一观也不是抗手。
之所以耗费了三个月才灭杀太一观,是青柚三女见猎心喜,由卢仚带队压阵,三女带着数千名大觉寺下院的剑修小尼姑,和太一观斗了两个多月的剑。
将近三个月时间,太一观上空剑光纵横,剑气凌天,大觉寺数千剑修小尼姑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败下阵来,但是青柚三女越斗越勇,剑道越是淬炼越是精妙精深……尤其卢仚从《太上金阙混元宝箓》中,提炼了一部高深的剑经授给了三女,她们在斗剑过程中,剑道造诣的提升堪称一日千里,快得惊人。
最终,太一观七脉剑道真传的长老,连同两大观主,齐齐败在了青柚三女剑下。
太一观,灭。
太玄宫、太一观的修炼资粮,充实了大觉寺的库房。
两大宗门的地盘,化为了大觉寺传播教义佛门乐土。
一座座寺院建立,大群大群的和尚高颂佛号欣然入驻,梵音阵阵,香气冲天。
随着两大宗门地盘上,越来越多子民成为佛门信众,尤其是当家家户户的神龛上,都供奉了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和尚的法相后,元觉和尚又从上界,不惜耗费,降下了大量恩赐。
其中就有许多大觉寺一脉诸多高僧留下的舍利子。
这些舍利子被元觉和尚亲手用佛法炼化,将这些舍利子供奉在一座座新修的禅院佛塔中,供奉在精挑细选的虔诚信徒的宅院佛堂中,就有七彩佛光萦绕上方,时时刻刻赐福消灾,消泯一切负面邪气、病气等等。
更神异的是,每逢七月十七,这是元觉和尚入道之前,还是世俗凡人时的诞辰之日,这些供奉舍利子的寺院、宅邸上方,就会有朦胧的元觉和尚跨骑青毛狮子的法相浮现。
这法相浮现时,方圆万万里内,但凡佛门弟子,自然是消灾泯祸,百病全无,甚至连修炼的资质都会提升少许。
而在这个范围内,但凡是其他宗门,其他道统的修士,被这法相放出的金光稍稍一晃,轻者好似被万斤重拳打了一拳,吐口血,还能爬起来遁走;重者直接一道金光打得你魂飞魄散、神形俱灭,以此炫耀佛门,尤其是元觉和尚的无上威严。
眼看着三教六宗十八派中,堂堂两宗之一的太玄宫、太一观,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大觉寺整得烟消云散。其他十八派中,好些宗门的高层一个个心灰意冷,免不得战战兢兢,日夜数惊。
恰这时,不知道白鼋又从哪里弄到了大批的太上仙诰,直接派人送上了这些宗门山门。
白鼋捎去的书信更是明白说了——诸位只管飞升,若是在上界没有靠山,则当年剑门的太上至尊,很乐意接收诸位,给诸位一个证得真仙正果,长生不老的机缘!
白鼋毫不掩饰的告诉诸多修士——太上至尊在上界缺少心腹,缺少可靠得力可信的人手。诸位都是从元灵天飞升的,又是使用的太上至尊赐下的太上仙诰飞升,是以天然就可以化为太上至尊一脉人马。
飞升后,有靠山,没靠山,那是两种待遇,两个概念啊!
没靠山,或许分分钟就死掉。
有靠山,才能顺利凝固真仙果位,从此长生逍遥,快乐无极!
有了白鼋送去的数目惊人的太上仙诰,又有白鼋信誓旦旦的许诺,加上大觉寺的行动越发的咄咄逼人,在太一观被大觉寺覆灭之后一年中,不知多少修士,甚至一些凝道果境,甚至是只有金莲开境界的修士,都浑浑噩噩的激发太上仙诰,飞升了!
卢仚也搞不懂。
这飞升的机制是什么,飞升的下界修士去了上界会如何操作。那些天人境,已经达到了飞升资格的人飞升,自然是能成就真仙……这些连真仙的屁都没嗅到一丝半点的家伙飞升上去,他们想要干什么?
上界,真会给这样的人平白成就真仙的机会?
呃……卢仚是不信的!
上界的那些仙人,就算手上资源再多,又不是他们亲儿子,他们会这么慷慨的便宜了下界这些飞升之人?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在卢仚看来,一枚太上仙诰的造价,比一个凝道果境修士的身家性命都珍贵百倍……将一枚太上仙诰送下元灵天,耗费的资源、仙力,或许又是太上仙诰本身造价的百倍!
凭什么,用比这些修士的身家性命珍贵万倍的太上仙诰,接引他们飞升上界?
凭什么?
盘坐在距离森罗教山门只有数万里的小山之巅,卢仚若有所思的望向了大胤仙朝的方向——如今,三教六宗十八派,也只剩下了三教四宗一派!
卢仚已经向天下传话,堂而皇之的宣称,自己之前的卜算,出错了。
他向天下所有修士认错——他重新起卦,确定元灵天的天命定数,是一寺!
卢仚也懒得演戏了,也懒得装模作样了,反正他就这么公开的宣称,未来元灵天,只有大觉寺一个宗门,你愿意屈服,佛门广大,愿意接纳一切有缘之人!
你不愿意屈服,佛陀也有明王之怒,大觉寺弟子不惜雷霆震怒,干翻一切不尊天命的存在!
数日前,卢仚放出‘一寺’的说法后,长生教从善如流,从卢旵到下面的杂役、小厮,不管男女老幼,全都剃了个光头,集体加入了大觉寺门下!
这番骚操作,简直震惊了整个元灵天!
反正,这消息传出后,包括白骨圣宗在内的其他四宗修士,不断有修士激发太上仙诰,一波一波的飞升上界。
这元灵天,没法玩了。
那些实在没弄到太上仙诰的人,没办法,只能留在元灵天,一门心思准备剃光头。而那些手持太上仙诰的人,自然是有多快跑多快。
他们没心情,更没有胆气和大觉寺抗衡,更不要说,如今的大觉寺,是大觉寺和长生教合流的庞然势力。谁愿意和这样厚颜无耻,却又极度心狠手辣的宗门作对呢?
是以,四宗的中高层修士一波一波的消失,甚至有些高层手中的太上仙诰足够,他们连带嫡系血裔中,那些资质妖孽的晚辈族人,其中不乏一些刚刚开始修炼的孩童,就这么一溜烟的窜去了上界。
又过了三个月,白骨圣宗剩下的那些魔道修士很‘随心’的,一头拜入了大觉寺门下。
有了白骨圣宗做榜样,七杀血盟等三宗修士,也喜气洋洋、敲锣打鼓的加入了大觉寺。
没几天功夫,偌大的元灵天修炼界,就只剩下了大觉寺、大胤仙朝和森罗教三方势力!
卢仚留着森罗教,围而不攻,只是让接引头陀等人,不断在各方空出来的地界修建佛寺,收纳门徒,收拢修炼资源,加强对整个元灵天的掌控。
大胤仙朝嘛……皇帝、皇后两口子,整日里的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作威作福,为非作歹……将昏君妖后祸乱朝纲的戏码,演绎得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白鼋的肚皮也一日见一日的长大,只是过去这么好几年了,也没见出生!
所以……或许是,仙人子嗣,就是这么神奇?
而森罗教中,祖师大殿内,苏阡陌等一众教中高层,正诚惶诚恐的跪在祖师像前,聆听着来自上界的劈头盖脸的破口大骂!
这一次,不知道上界动用了多大的力量,耗费了多少资源,从崭新的两界盘中传出的声音极其清晰,信息表达极其完整,甚至是说话之人的情绪,都是那般的感受深刻!
毫无疑问,对面说话的人,已经是进入了歇斯底里的狂躁状态。
“苏阡陌,你这个狗……”下面是上千句脏话!
“想当年,老子把你……”再是上千句的脏话。
“要不是,艹……”这后面,是上万句的脏话。
“尔等,尔母婢也!”接后面,是上万句的脏话!
从苏阡陌,到一众长老,再到众多嫡系的门人弟子,这一通破口大骂啊,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不过,对苏阡陌等人来说,他们是跪在地上,浑身冷汗的被骂了三天三夜,但是对于上界来说,似乎也没过多少时间!
一通破口大骂后,两界盘上紫气升腾,一枚枚精巧绝伦,只有拇指大小的太上仙诰悄然从紫气中喷出,一枚……十枚……百枚……千枚……
精巧,却蕴藏了无上力量的太上仙诰犹如喷泉一样从两界盘中喷出。
万象怨毒至极的声音从两界盘中传来:“尔等,元灵天森罗教的基业,不要了……”
“一共三十六万枚太上仙诰,祖宗这里,已经做好了接收的准备,有一处地域,需要心腹门人坐镇,尔等速速飞升,成就真仙后,听从祖宗使用。”
“临走前,做点激怒法海小儿的事情,逼他来上界追杀尔等!”
“快,快,快……本座,已经迫不及待,要拆掉这小贼秃的每一根骨头……”
第六百三十四章 踏破森罗(2)
请问。
如何激怒一名禅法高深、心怀慈悲……呃,实际上是无牵无挂、皮厚心黑的大和尚?
无牵无挂,他没有亲卷族人,没有门人弟子,是以,你没办法杀他的满门来激怒他。
皮厚心黑,他根本不怕你的问候咒骂,他比你更擅长往人身上泼污水、扣黑锅,你想要用舆论的手段来激怒他,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正面战斗……
呃,如果你能正面战斗解决他,那又何必选择激怒他?
这是一个大问题,这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收到万象从上界传下来的谕令,接收了三十六万枚混元罗天教真仙炼制的太上仙诰后,苏阡陌和一众同门陷入了沉思——大觉寺的法海和尚做了什么?他究竟做了什么?引得已经飞升的万象如此震怒?
而且,根据苏阡陌等人对上界的粗浅认知,三十六万枚太上仙诰,而且分明是比白鼋平白赠送的太上仙诰更精妙,蕴藏的威能更大的太上仙诰,显然是如今的万象无能拿出来的。
那么,是万象背后的‘祖宗’出手了?
这……法海贼秃究竟得罪了谁?
“这是分明要我们用诱敌之策,逼得法海和尚飞升上界,找我们的麻烦……而上界,显然已经有人做好了准备,想要对法海和尚下狠手。”苏阡陌准确的判断出了一丝前因后果,但是他一时半会想不出对策来。
“大家议议,要如何,才能让那法海不顾一切的,追杀我们,直去上界?”
苏阡陌很是期盼的看着一众同门。
一众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人人摇头,都没吭声。
见得如此,苏阡陌右手用力的揉搓着下巴,沉吟许久,不断回想万象给他说过的,关于卢旵、卢仚父子,关于‘法海贼秃’的真正身份,关于卢旵、卢仚父子和胤垣的关系等等……
唔,他缓缓点头,有了一份计较。
“诸位去清点门人弟子,拢共三十六万个名额,准备集体飞升……剩下的门人弟子,显然都是要遭劫的。大觉寺,怎可能放过他们?既然都是一个死,他们需要死得有价值一些。”
这时候,就显出了苏阡陌的心狠手辣:“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内,让所有没资格飞升的门人弟子,服下‘焚心丹’,让他们和大觉寺决一死战吧……到了最后,不惜引爆山门地脉,也要多葬送一些大觉寺的贼秃。”
“我这里,需要三位太上长老带队,带一支精锐门人,连同三尊天人战傀,去大胤仙朝,屠灭镐京城上下……嗯,那个白鼋,不能动她,但是其他人,尤其是大胤仙朝的皇帝阴鼋,必须死!”
“其他同门,就在山门等候吧。三日后,我们……证道飞升。”
苏阡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笼罩在森罗教山门上方的血色云霭。在那厚重的血云中,隐隐可见卢旵法相凝聚的巨大面庞若隐若现,阴风邪气,连带着无数血神子的尖锐嘶吼声让人神魂动摇,浑身气血不断有外溢之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森罗教山门附近,开始有邪诡出现。
先是一些红绣鞋在地上‘吧唧吧唧’的行走,随后是一些红灯笼漫山遍野的飘浮,后来就有了纸人抬着花轿四处熘达,更有红衣新娘穿堂入户,吓得四周百姓手舞足蹈、鬼哭狼嚎。
在这些邪诡气息的侵染下,逐渐的,森罗教山门附近,森罗教的地盘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越来越多。各处城池镇守的森罗教弟子,和邪诡们发生了无数次冲突,有胜有败,伤亡不小。
面对门人弟子们的反馈,苏阡陌只是安抚他们,让他们再等候数日。
终于,到了这一日。
苏阡陌带着十架天人战傀冲天而起,直奔卢旵的真身所在之处疾飞而去。森罗教本身就有一尊天人战傀,后来上界送下来了十二架,派去了大胤仙朝三架,是以苏阡陌手中还有十架之多!
战傀推开血云,绞碎罡风,低沉嘶吼着,化为流光,在苏阡陌的带领下,将卢旵团团围绕。没有丝毫怠慢,大战一触即发,无数血神子飞腾而起,和一群战傀爆发了惊天大战。
苏阡陌这一次毫无保留,十架战傀直接开启了最强战力。
恐怖的蛮力将虚空撕开了一条条裂痕,一道道毁灭性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将下方大地山川打得一片稀烂,一座座城池连同城内黎民百姓,没有丝毫准备的,就被打得灰飞烟灭。
盘坐在森罗教山门外的卢仚勐地一跃而起:“事情不对,森罗教好似要拼命的样子……诸位戒备,万万不要在大功告成之前……被人玩了一个同归于尽!”
太初混同珠一阵旋转,卢仚心头勐地一抽,一股莫大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冷哼一声,卢仚掏出了一块血玉制成的小小人像,朝着人像大声呵斥了一声,随后一指头点在了人像上。
一尺多高的人像一阵血光翻滚,卢旵真身带着大群血神子凭空出现在卢仚身边,而那人像则是已经被替代去了十架战傀的包围中,卢旵惊讶莫名的看着卢仚:“怎的?就那几台死物,害怕我被……”
话音未落,前方战团一道清澈澈的仙灵之光直冲高空,苏阡陌已经激发了太上仙诰,化为一蓬朦胧仙影冲上高空,须臾之间就消失不见。
一道强光席卷天地,十架天人战傀将那小小的玉像围在了正中,四面八方围得是水泄不通,随后十架战傀同时自爆!
十团太阳般的强光席卷天地,卢仚一声大喝,大袖一挥,卷起身边一众大觉寺弟子瞬移而出。法力急速消耗,卢仚连续瞬移,撕裂虚空急速遁走,弹指间就遁出了数千万里。
后方大片强光弥天极地,光芒覆盖之地,万物尽毁。
天人级战傀自爆,威力大得骇人。卢仚刚刚按下遁光,那可怕的高温高温、强光射线就翻滚袭来。大觉寺一众僧众急忙布下大阵,规模庞大的佛阵被强光冲得向后倒飞了千万里,好容易才稳定了根基。
强光透过佛阵,灼烧了一众僧众的身躯,烧得好些凝道果境以下的僧众焦头烂额,浑身密密麻麻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
再回头望去,森罗教的地盘上,足足亿里方圆的一片区域尽成白地,在这一片区域中,一根草都没剩下。赤红色、岩浆翻滚的大地上,森罗教的山门被大阵拱卫,是仅有的一处还有山水丛林残留的所在。
但是森罗教的护山大阵,也被十架天人战傀的自爆轰得支离破碎。
透过残破不堪的大阵,可以看到一道道清澈的仙光残痕正在虚空中缓缓消散,看看数量,起码有三十几万道仙光冲天……
‘轰’的一声大响传来,森罗教的护山大阵轰然碎裂,无数森罗教的门人弟子双眼猩红,浑身喷吐着一道道黑色的烟雾,犹如疯魔一样冲了出来。
“大觉寺的贼秃,死来!”
这些森罗教的门人弟子一个个嘶吼索战,朝着四面八方不断的咆孝挑衅。
卢仚眉头一挑,他能感受到,在森罗教的山门下方,一道道地脉正在疯狂的骚动。庞大的地脉之力正在疯狂的汇聚在一起,一旦爆发,将会是比十架天人战傀自爆更加恐怖的灾难!
“这不是同归于尽的路数啊……如果要同归于尽,你们跑这么快做什么?”卢仚皱起了眉头:“我佛慈悲,这是森罗教舍弃了元灵天的基业,只保全一部分精英弟子遁去了上界?”
“嘶……万象有这么不要脸?”
“不对……大胤仙朝那边!”
卢仚一声长啸,也顾不得身边的大觉寺一行,他身体一晃,施展全部的力量,直奔大胤仙朝方向。以他如今的修为,真个全力施展,穿梭元灵天的虚空就好像散步一样轻松惬意。
虚空中幽光闪烁,卢仚耗费了半刻钟,终于从森罗教山门赶到了镐京城外围。
刚刚赶到,就看到三团刺目的光团在镐京城上空冉冉爆发,随后强光、烈火朝着四面八方横扫而出,一切尽化乌有,胤垣两口子精心设计,花费无数代价打造的镐京城,在极短时间内毁于一旦。
高空中传来了白鼋歇斯底里的尖叫谩骂声:“森罗教的狗东西……姑奶奶我记住你们了,记住你们了……你们,给我等着!”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镐京城自爆的三架战傀,显然还携带了来自上界的大威力雷珠之类的要命玩意。这一道火光,直接轰碎了镐京城下方的岩层,引来了地心毒火,化为黑红色的火柱冲上了百万里高空。
眼看着数十根太上仙诰所化的仙光被冲得摇摇晃晃,但是最终还是一头扎进了虚空消失不见。
在那仙光中,卢仚看到了两条小腿残缺,浑身是血的胤垣!
重伤!
但是还活着!
卢仚心头憋着一口老血,咬着牙,一肚皮火气的瞬移回到了森罗教山门外,不管不顾的发动金身,化为十丈八尺高的魁伟巨人,悍然闯入了森罗教残破不堪的山门。
手中佛珠一百零八道大威力真仙级神通连续爆发,短短一盏茶内,森罗教山门轰然破碎。
第六百三十五章 祸水东引
炽烈的阳光恶狠狠的践踏着大地。
半月前,十架天人战傀在森罗教山门自爆,方圆亿里的大地被夷平,被烧成了岩浆。等得岩浆冷却后,这一片圆形大地,就变成了一块磨刀石一样光洁的大石板。
干干净净的大石板,不要说草,就是一点苔藓都没生长。
白白净净的大石板,反射着阳光,好似一块大铁板,蒸得四周温度直线升高,比沙漠戈壁还要酷烈几分。
原本还算青山绿水的森罗教山门,本该是这一片大石板中的一颗明珠……但是大觉寺攻破森罗教山门,无数服用了焚心丹的森罗教弟子宛如疯魔一样大肆征伐,大觉寺退却,邪诡大军一拥而上。
森罗教无数门人弟子全军覆没,整个山门被邪诡之力改造,扭曲成了一片群魔乱舞的邪诡魔域。
从高空俯瞰下去,白净净的大石板正中,镶嵌了一片黑红色的地带,就好像一个绝色美人光洁白皙的背上,长了一颗硕大的火疖子,脓头已经冒了出来,只要稍稍一挤,就是脓血四溅,恶臭四溢。
可以当镜子使用的石板上,一张用大红豆杉树根抠成的大茶台放得稳稳当当。粗有数尺,长有七八丈的树根大茶台做工精美,打磨细腻,在阳光熏烤下,茶台放出澹澹的香气,提神醒脑,很是享受。
茶台上自然凋琢出了十几个尺许见方的小平台,上面放着紫砂茶盏,里面盛着碧幽幽的茶水。
卢仚坐在茶台的主人位上,很认真的烧水,洗茶,泡茶,一整套茶道功夫不算太精湛,但是学得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只是,坐在他对面的七名客人……
以白女为首,坐在正中,其他湛蓝、赤红、天青诸色,六名邪诡首脑坐在白女左右。
她们身高丈许,皮肤光洁无瑕,没有一丝毛发,脑后披散着数千根宛如触须的柔韧长条儿,没有风,却在她们脑后自然的摇晃甩荡,发出‘嗤嗤’的破空声。
她们当中,有四位的面孔就是一块光滑的平面,并无丝毫的五官痕迹。
而白女和蓝女、赤女,则是在眉心位置,有一颗硕大的眼珠。她们眸子左右摇晃时,滔天邪力汹涌而出,面前虚空都不断裂开一条条黑色的痕迹。
连续覆灭了太玄宫、太一观、森罗教,屠戮了三大宗门下面的无数修士,顺带着连三大宗门地盘上的无数生灵都一并屠戮殆尽,这七女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元灵天所能容纳的极致。
按理,她们早就应该被天地之力排斥,驱散,逼迫着她们飞升上界,或者被天谴直接抹杀!
但是元灵天对这些邪诡有着本能的恐惧和忌惮……
赶,是赶不走的。
抹杀,元灵天也没这个能耐。
万妙天崩碎毁灭,元灵天和万妙天结下了滔天的因果,这些邪诡是万妙天无穷尽的生灵被屠戮、被戕害、被凌辱、被摧毁时,凝聚的无穷尽的怨气、煞气,各种负面气息所化的‘概念’……
白女她们对于元灵天而言,就好比砒霜对于普通凡人一般,是碰都不敢碰的剧毒!
是以,白女她们实力飙升到了这个地步,元灵天依旧装死,任凭她们随意行止——反正,她已经将这件事情丢给了卢仚,得了她不惜成本催生成熟的金手指,卢仚必须给元灵天解决这个问题!
否则,那根金手指已经长在了卢仚身上,卢仚舍不得切掉它,就必须帮元灵天解决这件麻烦事情。
“请用茶!”卢仚笑着指了指白女面前的茶盏。
白女歪了歪脑袋,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你以为,我们这样子,还能喝茶?”
卢仚很深沉的打了一针鸡汤:“哪怕身处地狱,可也要仰望天堂……身为邪诡,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有时候,应该停下报复的脚步,品味一下世上的美好。”
卢仚笑看着白女:“我相信,你们还存留着以前的记忆……比如说,当你们还是一个姣好明媚的少女时,你们修习琴棋书画时……茶,或者类似的饮品,对你们来说,不陌生!”
手指了指茶盏,卢仚继续劝说道:“试试吧,以你们如今的实力,只要你们想,就一定能做到!”
五官平滑的四女没吭声。
白女、蓝女、赤女则是眼眸中幽光大盛,蓝女厉声喝道:“法海,或者说,卢仚……小家伙,你想要干什么?超度我们么?怕是,你没有这个能耐!”
卢仚掏出了大神通佛珠,弹指间一道威能绝大的降魔天龙槌呼啸着轰出,形如龙头的金光怒焰重重砸在蓝女的胸膛上,将她直接轰飞数万里。
真仙级的恐怖威能爆发,蓝女的上半身整个被砸得粉碎,幽蓝色的邪诡血浆四溅,落在地面上,顿时大片蓝色烟雾升腾而起,一道道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影在蓝色雾气中若隐若现,逐渐凝聚成形。
就这一片血浆洒出,蓝女就直接凭空凝聚了三万多名实力达到了凝道果境界的邪诡!
半个月前,十架天人战傀在这里自爆,不知道有多少生灵湮灭于此。他们的神魂都彻底消泯了,但是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他们的气息,却依旧存在。
这些痕迹,这些气息,这些纯粹概念上的存在,就是邪诡转化的基础。只要有一个因头,就会有无穷尽的邪诡源源不断的从这一方灭绝之地上诞生!
当年万妙天被彻底摧毁,无穷邪诡滋生,也是这般道理!
蓝女发出惊怒交集的惨嗥声,森罗教废墟中,无数邪诡齐声尖啸,她们身上纷纷流出一道道血色流光,不断注入蓝女体内。蓝女崩碎的上半身急速滋生,顷刻间就恢复如初,然后一个闪烁,又回到了茶台前。
她站在茶台上,俯下身体,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你,想要和我们拼命?”
卢仚看着蓝女,很镇定的说道:“我只是想要让诸位知道,我有能力对你们做点什么……”
白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面颊上,本来应该是嘴的地方,一张美轮美奂的菱角小嘴凭空出现,那小嘴的轮廓线条堪称完美,红润的色泽让人有一种一口啃上去的冲动。
这张嘴若是长在一张白白净净、皮肤细腻的小脸蛋上,定然能拼凑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出来!
奈何,这枚完美的嘴唇,却长在了白女这张可怕的大脸蛋上!
小嘴微微张开,白女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嗤’的一声,白女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好茶,但是我品茶的那些技艺,早已忘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夸奖这茶水了。不过,茶很好,功夫差了些!”
卢仚干笑:“呵呵,茶道,刚刚开始学,略懂,不精,让诸位见笑了!”
白女放下茶盏,脸上那张完美的小嘴唇悄然消失,她微微向前倾下身体,看着卢仚冷然道:“好了,茶也喝了,说罢,你想要做什么?是,真的想要和我们拼命?”
眸子朝着卢仚手上的大神通佛珠望了一眼,白女摇了摇头:“你有真仙赐宝,可是想要凭借这个就把我们怎么样,怕是不行!”
一缕白蒙蒙的幽光从白女心口亮起,一盏色泽惨白的七十二瓣宝莲灯从幽光中冒出,一股让人窒息的极致阴寒之气迅速笼罩天地,卢仚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身上都开始有一层层薄薄的冰片不断的冒了出来。
卢仚童孔急速缩小。
这宝莲灯……这威力……简直,简直……卢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僧衣、袈裟,突然就感觉有点不够香了!
白女手上这宝莲灯的威力,显然超过了元觉和尚赐下的僧衣、袈裟。
同样是仙器至宝,这件宝莲灯的品阶超过了这僧衣、袈裟太多太多!
“我万妙天,在上界,也有根基!”白女‘咯咯咯’的笑着:“这件九幽冰莲灯,你猜,是我们当年万妙天破灭之时就有的,还是……某位大能从上界,丢给我们的?”
七女同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啸声。
滔天邪意汹涌而出,这一片方圆亿里的大石板犹如水波一样剧烈起伏着,坚硬的岩层汹涌如波涛,渐渐地,奔涌的岩层迅速凝成了一座座精美绝伦的美女凋像。
密密麻麻的美女凋像千姿百态,有人在画画,有人在写字,有人在弹琴,有人在吹笛,更有人挥动着轻罗小扇,追逐着几只娇小的流萤。
卢仚骇人看着这些美人凋像。
栩栩如生都不足以形容这些凋像……她们简直就是将活人,直接化为了凋像。
她们身上,有着凋像不可能存在的生气。
卢仚能从她们身上,感受到那种鲜灵、生动的生气……甚至能透过她们的表情,她们的肢体动作,触摸到她们心中那股子对生命、对自然、对一切美好事物的亲切、热爱之心!
卢仚心头明悟。
这密密麻麻布满了方圆亿里大地的美人凋像……就是当年万妙天真实存在过的女修吧?
单单看这些凋像,就知道,当年的万妙天有多美好!
但是……终究是一朝破灭。
灭绝万妙天,将这些美妙、美好的女修用残酷手段屠戮一空的……正是极圣天、元灵天两界的修士!
其中,极圣天的修士们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其中,元灵天的修士们亲力亲为、举起屠刀!
第六百三十六章 祸水东引(2)
七女啸声冲天,肉眼可见的邪气扭曲虚空,急速覆盖了方圆数亿里虚空。
以她们的修为,原本做不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但是那所谓的九幽冰莲灯,却将她们的实力放大了不知道多少……此刻的七女,单单是气息,就压得卢仚浑身紧绷,僧衣、袈裟宝光流转,极其勉强的扛住了那股阴冷至极的压力,让卢仚还能端端正正的坐在原地。
看着四周无数精美的美女石像,再看看面前勉强有个人形,但是没人会将她们和真正的大活人联系起来,通体邪气滔天的七女,卢仚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尔等身处无间地狱……可能明白自身痛苦?”
这一刻,卢仚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他是真正的感同身受,他能理解七女心中那滔天的怨恨,那无穷无尽的怨毒。他甚至能理解,为什么她们已经湮灭,却又硬生生的凭借无穷无尽的怨毒之气强行的,强行的以这等古怪的状态,重返人间。
这一刻,卢仚心中真正发了一丝‘慈悲’。
看看那些鲜活的石像……卢仚能够想象,万妙天曾经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但是这样的世界,硬生生的被毁掉了。
卢仚也不知道,极圣天和元灵天三万年前的那些修士们,他们在想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毁灭呢?
这么多鲜活的生灵,这么多美好的生灵……这么多千娇百媚的女修,他们是如何下得了手的?卢仚知道修炼界很黑暗,但是眼前所见的黑暗,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卢仚这一刻剖析内心,他发现,他其实……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修炼者。
如果他是真正的极圣天土着,他或许根本无法爬升到如今的境界。因为他会慈悲,他会心软,他会下不了手……而他之所以能够活到今日,或许是因为,他心中最深处,那一层对今世的隔阂和疏离!
万事不关己!
一切因果,都和自己无关……一切开心的,悲伤的,仁和的,残酷的,所有的事情,都好似看梦幻泡影,只觉和自己无所关联。
因为无关,所以可以心狠。
是以,卢仚可以肆无忌惮的爆掉剑城的地肺熔炉,可以肆无忌惮的挑起几大宗门的战乱,可以毫不心慈手软的杀戮无数的修士,可以勾结白女她们,将一个又一个宗门彻底磨灭!
但是看着身边这些美人石凋,卢仚突然透彻了本心。
佛门功法都无法让他看透自己真正的本心,但是这一刻,卢仚却突然明悟——他依旧是那个,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只求能够多活几天,极力的在死亡阴影下挣扎的,哭泣的,软弱的,无能的……凡人!
这一刻,卢仚看着七女。
他又是惊惧,又是怜悯,又是悲伤,又是欢喜。
他唯一欢喜的是……他的本心,还是一个凡人……这样就很好,就很好。卢仚捻动佛珠,轻声感慨道:“可怜,可怜……还好,还好!”
自己还是一个凡人,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俯瞰蝼蚁,将亿万生灵当做刍狗的修炼之人的超凡心态。
自己还是一个凡人,知道怜悯,知道悲伤,知道小心谨慎,知道苟全之道。
能够明悟自己是一个凡人,这样,能活得久一些!
白女脖颈拉长,硕大的面孔凑到了卢仚面前,咕噜噜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卢仚静静的看着几乎贴住自己的大眼珠子,他的眸子里,可以看到他的惊惧,怜悯,悲伤,以及那一丝明澈本我的欢喜。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白女的面颊。
白女的身体骤然一僵,然后剧烈的颤抖起来。身为邪诡……身为邪诡……她的生理机能,她的情绪思维,她的一切反应,都和生灵迥异。
卢仚抚摸她的面颊……一个让她痛恨至极的‘男人’抚摸她的面颊!
男人,修士,活物……
几个邪诡们最为仇恨的根本因素聚集在一起的聚合体,在当众肆无忌惮的抚摸她的面颊!
白女瞪大眼睛,想要嘶声怒啸,然后狠狠的给卢仚来一下……但是她的身体颤抖,痉挛,她却迟迟没能出手。在她‘存在’的‘核心处’,一丝异样的情绪波动冉冉而生,超越了她如今的一切‘本我、自我’的本能反应,彻底掌控了她的一切。
白女的眼眸变得清澈而宁和,她静静的看着卢仚,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其他六女也停下了尖啸声,她们拉长了脖颈,将脑袋凑到了卢仚面前,用各色各样的方式,静静的‘看着’卢仚那一双蕴藏了无穷情绪的眸子。
过了许久,许久,六女也同时轻叹了一声。
她们缓缓收回了长长的脖颈,化为丈许高的人形,然后重新坐回了茶台旁。
一缕缕幽光闪烁,她们的身形悄然变幻,就在呼吸间,她们化为了七名极其完美的少女形态。她们乌发如云,面白胜雪,红唇妙眸,巧笑嫣然。她们身上穿着霓裳羽衣,衣袍翻飞,无风自动,一缕缕澹澹的馨香从她们身上不断扩散开来。
这香气,七种香气迥然不同。
有点檀香的味道,又好像极好的沉香,也有点龙涎香的气息,同时也有百花香味混合在内。再仔细嗅嗅,就连如今卢仚的肉体机能提升到了非人地步,他也无法辨别,这究竟是七种何等的香气。
但是这香气,显然是从七女身体深处流淌出来……是自然的体香,而非外用的熏香、香水、香粉之类的玩意儿。
白女伸出手,取过卢仚面前的一整套茶具,双手翻飞如穿花蝴蝶,轻盈灵巧的开始一整套的茶道工序。她的茶道功夫,比卢仚大概高出了七八个十万八千里,同样的泉水,同样的灵茶,经过她一番摆弄,顿时茶香幽幽,香飘数里……
“请用茶!”白女微笑。
卢仚深深的看了白女一眼。
之前他请白女喝茶,白女在光熘熘的面门上,临时变出了一张美丽至极的菱角红唇,将那一盏茶水轻轻饮下——此刻,白女这张绝美的脸蛋上,嘴唇就和之前的红唇是一模一样。
这……应该是三万年前,白女的‘曾经本体’的模样吧?
不,邪诡不像鬼魅,她们没有什么‘曾经的本体’,应该是,某个曾经的存在为核心,吸纳了无数的存在痕迹,吸纳了无穷的怨毒之气,才诞生了白女!
这个模样,应该是,白女这个存在,最主要的一个‘存在痕迹’最终的印象。
“好茶!”卢仚将白女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由衷的赞叹了起来:“虽然说不出好在哪里,但是比起我自己泡得茶,就是好喝许多。”
白女微微一笑,又给卢仚倒了一杯茶。
她幽幽叹道:“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真有几个好人。”
卢仚看着茶盏中碧幽幽的茶水,轻声道:“这世上,好人还是居多的……只是,好人很难爬到高位,很难决定什么。许多好人,无法狠下心去争夺什么,所以,不争,不抢,就泯然众人矣……”
“这周天世界,不提那些天人,但说半步天人境,有哪个是心慈手软的?有哪个是兄友弟恭的?有哪个能家族和睦,不偏不倚的?或许有,沧海一粟罢了。”
卢仚看着七女,轻声道:“或许,当年的万妙天是个例外……七大天女,想来都是好的。如果不是好人,她们怎么会吃那种亏,上那种当?将整个万妙天都给赔了进去?”
七女面色瞬息万变,身上不断有粘稠如血的血光升腾奔涌。
她们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眼眸瞬间变成了血色,又有一缕缕黑气不断的涌出,那模样,简直犹如天魔临凡,让人不寒而栗!
“这话,很公道。”发狠了许久,白女终于幽幽说道:“万妙天,是好的,可是,就是因为她们太好了,所以死绝了……呵呵……而且临死之前,还承受万般屈辱,无穷折磨……你觉得,这样公平么?”
卢仚毅然决然的摇头:“不公平,不公道,必须要报复!但是,说实话,其一,我答允了某位存在,不能让你们屠尽元灵天……其二,你们屠尽了元灵天,又有何用?”
卢仚讥诮一笑:“当年破灭万妙天的操刀之人,早在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中魂飞魄散了。而真正的罪魁祸首,你们怕是找错了对象!”
十四只美轮美奂,却惨厉怨毒至极,让人不敢直视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真正的,罪魁祸首?”白女嘶声质问卢仚:“你知道什么?”
卢仚耸耸肩膀,摊开了双手:“我不需要知道什么,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情,你们万妙天既然身后有靠山,那么,当年一事,如果你们遭劫之时,你们身后的靠山,如果及时将这件,这件……九幽冰莲灯是吧?如果早一点将这宝贝赐给你们,呵呵!”
卢仚轻轻摇头,叹息道:“你们如果早就手持这件仙宝,谁能动你们分毫?可见,你们背后的靠山,也是不怀好意的!”
七女身上血光冲天,一个个剧烈的颤抖着,不断发出不甘心的怨毒吼声。
“到了今日,我不知道她们,或者他们是怎么想的……或许,看到你们身上的利用价值了?或许,让他们忌惮的人或者物消失了?所以,他们,眼巴巴的将手上用不上的破烂垃圾,随意丢给你们一件,让你们尽情的在元灵天肆意破坏?”
“呵呵……你们还念着他们的好呢?”
卢仚摇了摇头:“万妙天破灭的根源,在上界,而非在此地……你们想要报仇,罪魁祸首都没弄清呢?”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临行
无尽虚空。
身后,是缩小到眼珠大小的元灵天。
前方,是芝麻粒大小,幽光熠熠,四周伸出了八条旋臂,正在疯狂抽取虚空潮汐,不断填补自身损耗的本源,重生天地灵机的极圣天。
虚空中,恐怖的能量潮汐呼啸涌动,四面八方,都有无穷巨力袭来。各个方向不同的混乱潮汐在每个弹指间,发生数以亿计的撞击,爆发出恐怖巨响,掀起毁灭一切的混沌能量。
混乱、浑浊的能量疯狂的冲击着卢仚的身体。
僧衣光辉熠熠,袈裟放出万条瑞气,一切疯狂的潮汐涌动,都在卢仚身边烟消云散,连他一根毫毛都无法碰触到。有一点点压力透过护体宝光,但是无法对卢仚的金身造成任何伤害。
‘嗤啦’一声巨响,一道强光急速从卢仚身边飞过。
卢仚眼疾手快,右手猛地抓出。
‘嘭’!
一道放在元灵天,足以让百万里山川河岳彻底湮灭的大爆炸在卢仚掌心爆开,强光消泯,卢仚的掌心留下了一粒拇指大小,斑斑秃秃的金属疙瘩。
卢仚亲手锻造,已经晋升为真仙级仙器的护臂被热浪烧得通红,卢仚轻轻点头,这无垠虚空,也唯有天人境大能,携带最小十万里的内天地小世界,以此为依托,才能在这虚空中勉强前行!
但是就算这等层次的天人大能,若是被刚才那一道强光命中,也是烟消云散的下场。
晋升天人境,就好像住在海边的渔夫,用木板打造了一条小舢板,有了入海的资格,却不能保证你能够在海啸中幸存。想要抗衡滔天巨浪,想要在这无垠大海中尽情的嬉戏游玩,你需要一条百丈巨舟……最好还是纯金属锻造的百丈巨舰,才能自由行走!
大致估算一下,内天地小世界必须达到千万里以上,才能确保在这无垠虚空中的安全。
但是想要在这无垠虚空中过得安心,惬意,可以像卢仚这样肆意的截取各色灵珍,内天地小世界的幅员,需要在三千万里以上,而且最好有仙器护体!
收回手,卢仚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小金属疙瘩,拇指大小的一小点,居然重达千万斤上下!
这应该是一颗混沌虚空中的星辰,被湮灭后,星核被虚空潮汐一点点打磨、淬炼,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留下的一点星辰辛金的精华。
这是锻造仙器的好材料!
在《太上金阙混元宝箓》中,有一门佛宗金身秘法,就是在锻造金身的时候,用身体吸收这种品级的虚空金属精华,可以让金身强度直线提升,比寻常佛门金身坚固数倍之巨!
“好东西,份量少了点!”
卢仚朝着四面八方眺望了过去。
茫茫虚空,无量潮汐涌动,混乱到了极点。到处都是强光闪烁,到处都是巨响震天,根本看不清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出没。
“罢了,且看缘分。我又不是专门来采集宝贝的。”卢仚摇了摇头,大踏步朝着极圣天的方向走去。
在以十万年为标准计数单位的太古年代,元灵天、极圣天、万妙天的天人境大能,当他们准备妥当,修为进无可进之后,他们准备飞升上界之前,有一个古老的传统。
他们会进入无垠虚空,亲手采集各色虚空灵珍,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宗门留下一件传承的至宝。
有那精通炼器的天人境大能,甚至可能炼制出仙器级的重宝传下。
但是卢仚这次踏入无垠虚空,只是为了回极圣天转一圈,若是遇到了虚空灵珍,随手收取了就是……若是没碰到,那就没碰到吧。
当年踏入元灵天,卢仚还是借助了万象的虚空大挪移符,自己被折腾得晕头转向,好容易才抵达了元灵天,还被胡乱丢在了山野之中。
而这次回归,卢仚依靠自身力量,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在虚空中行走,一步亿万里,三五步间就跨过了寻常修士耗费一生也无法跨越的漫长距离。
混沌之中不知年,上下不分,古今不明,卢仚一边吐呐呼吸,一边向前行进。
在这虚空中,疯狂吞吐潮汐能量,卢仚的内天地小世界的膨胀速度变得极其惊人,一呼一吸之间,小世界的边缘能向四周扩张千里之巨。
右手金手指的转化效率,也越来越快。
卢仚的右手无名指,还有小手指、无名指下的两根掌骨,都已经化为了淡金色。不断有鲜血流淌过金色的手指,卢仚的身躯比起从元灵天出发时,又增强了三成有余。
寻常修士在下界,若是拥有卢仚的这等体格,早就已经进无可进,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增益……但是卢仚的身体强度,居然还在不间断的向上提升,这就很可怕了!
元灵天为了驱逐邪诡,不惜耗费本源,帮助卢仚铸造无上根脚,这好处,可就在这里展示出来了。
如此行走了许久,沿途收取了数十件自己送上门来的虚空灵珍,卢仚终于回到了极圣天的世界膈膜外。在极圣天外,还能看到,数十座浮空岛、数百条浮空战舰,依旧紧贴着世界膈膜,有元灵天的宗门弟子正在进进出出,好生热闹。
那些从极圣天中返回世界之外的宗门弟子,好些人浑身是血,遍体鳞伤,显然在下方和极圣天的修士爆发过大战。
卢仚心知肚明,如今极圣天最强的修士力量,就是以大金刚寺为代表的佛门一脉。
但是极圣天的佛门修士么……因为天地灵机崩碎的缘故,整体修为不高,门人弟子的数量也并不多。整个大金刚寺才多少弟子?怕是连元灵天一个大宗门的一个附属皇朝,随意一座郡城的驻军数量都比不上。
“欺人太甚了!”
卢仚大袖一挥,一股金灿灿的烈火腾空而起,焚烧虚空,驱散了四周混沌,将那些浮空岛屿、浮空战舰整个包裹在内。就听得一连串的鬼哭狼嚎声响起,这些元灵天的宗门弟子瞬息间化为一缕缕青烟消散,没有半点残渣留下。
身体一晃,卢仚直接撞向了世界隔膜。
一股绝大的抗拒力袭来……但是顷刻间,卢仚头顶一片深紫色气运华盖涌出,滔天气运席卷方圆九万里,上下九重的华盖中,一点点金光凝成了造型精美的金灯,放出万丈光芒照耀虚空。
一缕缕金色璎珞倒卷而下,所过之处,极圣天的世界隔膜欣然开启,一股强大的吸力卷来,极圣天在欢迎卢仚的回归!
卢仚悬浮在敞开的世界隔膜入口前,他大袖挥舞,顿时有一道道从元灵天地下强行抽取的庞大地脉,一座座用大神通强行切割搬走的洞天福地、灵山妙峰,甚至有几条用洞天神通就,连同水源都给硬生生搬来的灵秀大江,犹如雨点一样落向了极圣天。
极圣天整个天地剧烈的颤抖,轰鸣,发出类似于人类欢呼的‘呼呼’巨响。
整个世界都在欢喜雀跃,一股莫名的、博大的欢喜笼罩了卢仚全身……
卢仚袖子里,堆积如山的灵晶、灵草、灵树、灵花飞洒而出,尽情的撒向了元灵天的天地!
如今的极圣天,虽然天地灵机已经开始恢复,但是这些年来,整个天地的幅员纵横,也就是百亿里上下。
相比元灵天,这根本就是元灵天随意一个曾经的百强宗门下面附属仙朝的地盘……还有所不如!
但是随着卢仚投入的这些资源,极圣天疯狂的将其吞噬、融合。
一道道地脉在大地深处扎根,一座座洞天福地在原本的佛宗各大山门附近轰然落下,几条灵气磅礴的大江凭空滋生,呼啸着穿过了大胤的疆土。
无数灵晶融入大地,瞬间崩解,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灵机道韵,滋养贫瘠的大地。
各色灵花、灵草、灵树、灵根,大片大片的撒向四面八方,落地生根,然后喷吐馥郁芬芳,放出各色仙光,将天地照耀得烟花般绚烂。
镐京城中,神醉等一群老和尚正在苦苦计较如何应付最近两年越发疯魔的元灵天修士,突然看到天花乱坠,感受到整个极圣天的天地意识散发出的无穷尽的欢喜之意,一群老和尚纷纷踏云而起,朝着四面八方看了过去。
呆滞了许久,许久,神醉双手合十,仰天高呼:“我佛……慈悲!”
虚空中,卢仚张开了双臂。
他身后,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潮汐漩涡疯狂成型,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虚空潮汐被这个漩涡近乎歇斯底里的吞噬,然后注入了卢仚的身体。
狂躁、混沌的虚空能量涌入卢仚身体,被卢仚注入右手的金手指中,将暴躁的虚空能量转化为最精纯的先天精元,化为肉眼可见的紫金色洪流,呼啸着注入极圣天。
狂暴的冲击力撑得卢仚身体几乎爆裂,侥幸他身上有足够多的仙器重宝镇压,他的身体,勉强还能承受这股狂躁的冲击。
极圣天的天地剧烈的震荡着,迫不及待的吞噬着涌入自身的先天精元。
极圣天的大地边界,向四周急速的扩展,最初是一日百里,三日后就是一日千里,再三日就是一日万里……随后一日百万里……千万里……上亿里!
随着极圣天的大地不断扩张,极圣天自身吞噬虚空潮汐的能力也指数上升。
渐渐地,极圣天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世界本源越来越庞大,天地意识逐渐强盛。
无穷无尽的欢喜和眷顾笼罩卢仚——从今日起,卢仚就是极圣天的亲儿子……谁和卢仚动手,极圣天亲自降下天谴,不惜成本也要劈死他!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临行(2)
时间于修炼之人而言,不值钱。
卢仚悬浮虚空,充当虚空潮汐涌入极圣天的中转枢纽,弹指间,百年岁月一晃而过。
曾经极圣天,被剑门太上至尊一剑斩得天地灵机崩碎,可以视为世俗红尘的凡人病入膏肓,生机犹如飓风中的烛火,已然是大半个身体陷入了鬼门关,离死只差了一口气。
而那一剑残留的剑意最终消散,就好像体内的病根子,突然消失了,偌大的极圣天,开始亡命的自救。她开始抽取虚空潮汐,一点一点的填补自身过去漫长岁月的损耗……更精彩的是,她本能的将天地祝福集中在了几个惊才绝艳的主角身上。
有了天地气运加持,那几个主角自然是事事遂心,无往而不利。
现在,受她气运加持过的反馈来了……
以极圣天亏虚到了极致的身子骨,她的自救行为,就好比一片方圆亿万里的沙漠,每天从虚空中凝聚三五颗露水,撒入那茫茫黄沙之中。可怜的,这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而卢仚来了。
他用数百万条巨型地脉融入极圣天,这就是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让她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一座座洞天福地、一座座秘府秘境的融入,就是不断用汤药、粥羹调养身体,让她皮包骨的身躯,一点点血气充盈,一点点长出了新的血肉,五脏六腑的活力,也就蠕动了起来。
那无数的灵花灵草、各色灵珍的投入,那堆积如山的灵晶在大地深处不断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灵机,就是在肌体活络之后,不断投入的大补滋养品,让极圣天迅速的精神焕发,逐渐从一个垂死的病人,变成了一个可以自行行走的‘准健康人’!
随后,卢仚以自身为过滤器,抽取无穷无尽浑浊、驳杂、狂躁、充满各种有害能量的虚空潮汐,将其转化为先天精元,化为大江大河注入极圣天。
‘吱’!
极圣天这一下子,精神抖擞,容颜焕发,好似打了鸡血一样,虽然体格依旧娇小玲珑,但是在体质上,她活过来了,她健康了,她损耗的无穷本源,回复过来了。
于是,在卢仚疯狂注入提炼后的虚空潮汐的同时,极圣天也张开小嘴,一口一口的,贪婪的吞吐原始版本的虚空潮汐。随着她的身躯越来越庞大,她的吞吐速度也就越来越惊人。
从虚空中眺望极圣天,从这个小小世界向外延伸的潮汐旋臂,已经多达十二条,每一条潮汐旋臂,都是她吞咽虚空潮汐的一张大嘴。无穷无尽的能量不断涌入,肉眼可见极圣天的体积在不断的增长,不多时,又有几条潮汐旋臂逐渐探头探脑的长了出来。
当卢仚悬浮在极圣天天外一百零八年的时候,极圣天对卢仚的反馈,或者说恩泽突然降临。
绵绵泊泊,无穷无尽的世界本源化为一片紫色光雨从天而降,淹没了卢仚的身体。这紫色的光雨,可以是为极圣天整个世界最重要的生命精华,是一个世界生长、发育、壮大,甚至是未来升华进阶最重要的资粮。
这一片光雨洒落,卢仚右手两根金手指顿时一片滚烫,爆发出犹如太阳一般炽烈的金色光芒。
强烈的暖流奔涌全身,卢仚的右手中指、食指、拇指,整个手掌骨,整个小臂骨,开始逐渐变成澹金色……随着紫色光雨的不断降落,金色的色泽逐渐加深,随之整条手臂都散发出澹澹的金光。
卢仚隐隐察觉,他的这条右臂,在品阶上,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从剑门手上夺来的两柄龙角剑——卢仚有一种只觉,他的这条右臂,可以轻松的将那两柄龙角剑摧毁。
就好像老虎钳捏碎豆腐脑一样,轻轻松松的将其碾成粉碎。
紫色光雨还在不断落下,澹金色的光芒在全身流转,他的肩胛骨,一部分颈椎骨,也开始朝着澹金色转化。
卢仚深深的呼吸着。
他沟通了极圣天的天地意识,他判断出来了,因为极圣天的极度虚弱,在过往的岁月中,极圣天和元灵天之间的时间流速差距,几乎达到了上界和元灵天的差距。
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几乎崩碎的那一段岁月中,元灵天那边过去一天,极圣天这边大概时间流逝了六百天左右。
换句话说,对于元灵天那边三万年前的大浩劫,实际上,极圣天这边,大概流逝了一千多万年!
一千多万年的岁月……难怪大胤,难怪极圣天的修炼界衰败到了那等程度……到了卢仚出世的那几年,大胤的武道都衰败如斯……亏了大金刚寺等一众佛门禅院,究竟是如何借助那不断崩塌的山门小福地,一路挣扎苟延残喘下来的。
但是现在,极圣天和元灵天的时间流速,大概已经恢复到了一比三的水平。
而卢仚高悬虚空的一百零八年时间,放在元灵天那边,才过去了不到三年!
俯瞰如今的极圣天,整个世界已经有了几分磅礴巍峨的气象,其幅员面积,大概已经堪比极圣天的六成上下。一条条新的地脉不断滋生,一条条新的山脉不断隆起,大大小小的洞天福地,各等秘境秘府,也在灵机积蕴之处不断滋生。
一百零八年时间,狂风将卢仚洒下的各色灵花、灵草的种子洒遍了整个元灵天。
偌大的元灵天,有东部一个极其微小的小点上,有百姓繁衍生息,那个小点名曰大胤;而在大胤西边、西北、西南等几处,几个更加微小的小点上,有大量极弱小的小王朝,甚至是城邦正在蓬勃发展。
但是相比天地大变的极圣天……无论是大胤还是西边的那些人族势力,他们占据的地盘,连九万牛一毛都算不上。人族想要在极圣天发展壮大,有得折腾了。
渐渐地,在卢仚身上将近三成的骨骼化为澹金色,整条右臂变成了深金色,原本的金手指,那根右手小手指变成了暗金色后,极圣天的反馈恩泽逐渐消散。
毕竟是刚刚回复了一点元气,极圣天也没力量作出再多的反馈了。
再给卢仚‘输点血’,极圣天也撑不住。
卢仚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看了看悬浮在极圣天四周三十六条急速涌动的潮汐旋臂,双手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缓缓终止了他对虚空潮汐的吞噬、提炼。
身边异兆全部消失,卢仚神念内视,扫描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状况。
一切安好,只是肉体力量经过长达百年的吞吐、淬炼,他单纯的肉体力量,大概达到了一千鲲的水准。
如此力量,在下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人能够吃得住他的一拳……他这一拳就算是极圣天、元灵天变成了人,一拳命中,也能打得两个小朋友‘嘤嘤’的哭几声。
而法力修为……
天人境的法力修为,主要就看内天地小世界的体积大小。
卢仚内视自己的内天地小世界……很好,《太上金阙混元宝箓》很好很强大,他的内天地小世界的直径,已经达到了三亿六千里!
百年‘苦修’,带给卢仚的提升,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但是三亿六千里方圆的内天地小世界,放去上界,能凝成多少重天的真仙果位?卢仚有点忐忑,没弄错的话,当初万象也就是百万里的水准,就强行飞升了!
“总之,再见万象,应该能一拳打死吧?”
摇摇头,卢仚晃了晃身体,顿时瑞气千条,金光万丈,身后佛陀法相若隐若现,虚空中一阵奇香扑鼻。头顶清宁心灯,脚踏大金刚莲花座,身边悬浮着数十件从大觉寺的库房中取出的佛宝,卢仚从高空,一步一步的登临极圣天。
“我有佛法三千,还请师尊,诸位前辈妥善收藏,传承后辈。”卢仚的声音宛如春风化雨,传遍了整个大胤。
以他如今的修为,这等小事,实在是太容易做到了。
卢仚返回,而且是以如此巨大的动静回归,神醉以下,大胤修炼界,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将近三千万佛修齐齐口诵佛号,欣然鼓舞,腾空迎接。
卢仚看得直瞪眼。
这么多年了,大胤佛门九大宗门,就凑出了这么点门人?
而且这修行水准,除了神醉刚刚突破照虚空境界,其他的大和尚、小和尚、不大不小中等的和尚,凝道果境的不到百人,金莲开的不到三千,其他的九成九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低阶修士。
如此实力,如此势力……
“万象花费了大心思啊,啧,血神老人他们,显然也是出工不出力,都在磨洋工呢。否则,哪怕有极圣天的天地意识暗中相助……亏他们怎么扛到现在的?”
卢仚能想象这些年,大胤佛门抵挡元灵天的先锋军团有多苦。
但是,无论实力有多低微,他们毕竟是抗了下来!
卢仚看着踏云行在最前方的神醉、卢貅两人,‘呵呵’笑着,朝两人大礼参拜了下去。
礼,不可废。
初心,不可忘。
这两位,一个是卢仚真正叩拜过的传法师尊,一个是卢仚嫡亲的祖父……无论卢仚修为到了什么境界,无论他有了多大的成就,名分、辈分放在这里!
神醉、卢貅‘哈哈’大笑,红光满面,傲娇无比!
第六百三十九章 同去,同去
大金刚寺,换了山门。
之前的山门,地脉狭小,地穴逼仄,产出贫瘠,早已不敷使用。
卢仚回归,闹出偌大的动静,极圣天急速恢复,绝品的洞天福地是一处接着一处。在卢仚的指点下,神醉和尚和一群老和尚,认真挑选了许久,终于选定了一片绵延千万里的绝品福地,由卢仚亲自动手,将原本大金刚寺的佛堂大殿等,全都搬了过来。
还是老习惯,卢仚从元灵天,搬弄了数以十万计的禅堂、楼阁之类的现成建筑回归。
大金刚寺选定了山门后,卢仚就将这些楼阁等物取出,错落有致的撒布在各处山头峰巅,更亲自布置了从几个曾经的百强宗门山门拆下来的护山大阵,将大金刚寺守护得俨然金汤城池。
如今的大金刚寺,从上到下,大和尚、小和尚,根本就没几个。
绵延千万里的山门,足够大金刚寺大肆扩张万年所用,这份基业,让心境修为精湛无比的神醉和几个长老,也是莫名亢奋,傻笑了好几天。
三宗三寺三禅林的其他八大宗门,对于大金刚寺的造化是又羡慕又嫉妒,但是谁让卢仚是大金刚寺弟子呢?有好事,自然是优先自家宗门!
索性,极圣天的佛门,如今几乎是融为一体,大金刚寺的发展壮大,就是整个佛门的发展壮大……
一如在更换山门之后,卢仚于大金刚寺的新山门顶峰,被神醉命名为大金刚顶的大山之巅开坛讲法。
极圣天,所有佛门弟子齐聚,修为高的,就围坐在卢仚身边。修为稍差的,就从山头到山脚,乃至四周的峡谷、河谷中,分别选定了位置,抛一个蒲团静静坐下。
元灵天的功法传承缺失极大,曾经的太上宗门大梵净世宗和太上北溟仙宗的功法,都已断绝。卢仚也是侥幸,才得到了两宗的传承。
但是这次,卢仚并不准备将北溟仙宗的功法传承下去。
未来,就让极圣天和元灵天一般,佛门一家独大吧……不然的话,若是卢仚在极圣天留下了北溟仙宗的传承,未来道佛象征,还不知道搅合出什么乱子。
卢仚讲法的第一天,就将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传下。
极圣天的天地意识有心凑趣——如今,卢仚在她心中,可比亲儿子还要亲千倍、万倍,卢仚讲法的时候,天空紫云弥漫,虚空香气升腾,更有仙光、瑞气翻卷而下,一朵朵天地灵机凝成的拳头大小透明天花纷纷洒落,每一朵透明的花朵闪烁着奇光异彩,融入那些佛门弟子体内,就是一大截修为飙涨。
对于如今的极圣天来说,主动提升一下这些佛门弟子的修为,不过是指头缝里随意漏点的事情!
而且,亏虚了这么多年,极圣天的天地意识心知肚明,自家的修士必须有足够的数量,足够的修为,才能抵挡未来可能遭遇的风险!
是以,极圣天的佛门修士,迎来了最美好的岁月!
在未来万年内,极圣天的佛修们,基本上不会遇到任何的修炼瓶颈,甚至是天人境,都能轻松迈入。极圣天,需要这些本土土生土长的佛修,为她抵御外魔、遮风挡雨啊!
而神醉等佛修,起初是静静聆听卢仚的讲法。
但是当他们弄明白了,卢仚讲的是何等法门后,他们一个个浑身战栗,泪流满面,进而就和下面那些大小和尚一样,一个个匍匐在地,行顶礼膜拜大礼。
他们跪的不是卢仚。
他们跪的是卢仚带回来的道,带回来的法,带回来的佛门传承,带回来的极圣天佛门先辈无数年心血凝聚的智慧结晶。
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以及衍生出的诸般神通秘术,卢仚耗费了三天三夜,悉数传播了下去。
在山巅上,有修为足够的大和尚,拿着各色玉简、玉册、玉簿等各种材质、各种方式的记录法器,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将卢仚讲述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
更有无数聪明伶俐的小沙弥往来飞奔,这些大和尚记录一册,他们就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用价值连城都无法形容的典籍送入山腹深处的藏经阁,小心翼翼的登记造册,认真保存。
每一份典籍,都备份了一百零八份,分在一百零八处楼阁中慎重收藏。
极圣天的佛修们,再也不愿意经历一次传承断绝的痛苦,他们抄录下来的每一份典籍,都比他们的性命还要珍贵几分。
先说大梵净世宗的法,然后是当年极圣天,大梵净世宗之下,从大金刚寺开始的根本法。
这些根本法,有最原始版本的根本法——大黑天的藏经阁中,当初远征元灵天的佛修们留下的各色经典,数量还是蛮多的。
有些寺院、禅林的根本法有缺失,卢仚也已经通过三眼神人图将其补全。
将三宗三寺三禅林的根本法悉数返还给了他们,卢仚又从大金刚寺开始,讲述三眼神人图推衍出来的,比他们的根本法高明十倍、百倍的进阶法门。
就好比当年大金刚寺的功法,卢仚就将其推演出了五大金刚法相,虽然修炼难度提升了许多,但是其功法威能、诸般妙用,提升了何止百倍?
听到卢仚讲述的这些似是而非,却比原始版本根本法强大如此之多的法门,神醉等一群老和尚先是呆了许久,然后一个个激动得浑身直哆嗦。
“真佛转世,老衲法眼无虚!”百忙中,神醉还不忘朝着身边的一众师兄弟夸耀一番。
卢仚翻了个白眼,继续将诸般法门一部一部的传承了下去。
将这些三眼神人图根据各宗的根本法推衍出的进阶法门传授下去后,卢仚继续讲授三眼神人图,从手上那串大神通佛珠中,推衍出来的诸般强横神通。
“这!”一种老和尚全呆住了,一个个抬起头来,骇然看着卢仚。
这些神通之精妙,之高远,尤其是威力之宏大,根本不似人间应有之物。
卢仚微笑着点头:“这是来自上界的真仙级神通,威力宏大,不可思议……若是在下界,非天资妖孽之辈,无法碰触……一百零八道真仙级大神通,也不知道能有几个弟子能参悟一二。”
真仙级佛门大神通!
一众老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虽然不怎么听得懂,但是还是……继续努力听吧!
而记录这一百零八门真仙级大神通的典籍,则是分别有了三百六十份备份,妥善保存在了禁制森严的藏经阁中。
随着卢仚讲法,随着天地意识不断的有意加持。
大金刚顶四周,不断有佛门弟子一声轻呼,身上气息骤然飙升,修为直接突破一个大境界!
每一次突破,都是一道祥光直冲高空,隐隐有诸般法相若隐若现。
起初只是那些熔炉境、烈火境的小和尚一大群一大群的集体突破,到了后来,就连神醉这等辈分的老和尚中,也有人不断的突破小境界。
金莲开,凝道果,照虚空……
照虚空境界中,一个一个小境界逐次突破,一枚一枚道果不断外放虚空,照亮四面八方,笼罩范围也逐次倍增!
渐渐地,神醉就和其他十几名老僧一并,触摸到了半步天人境的门槛。随后没多久,他们就毫无压力的一步踏入了半步天人境。
虚空中,一缕缕极细的世界本源冉冉落下,注入一群老和尚体内。
他们的气息再次飙升,逐渐朝着天人境突破了过去。
佛门功法更重心境,这等突飞勐进的突破,很有可能滋生心魔,造成诸般后患。
但是卢仚放出清宁心灯照耀虚空,帮众多佛修洗涤心灵,稳固心境,更有大道真法不断传下,引导众多佛修一步步参悟。
加上极圣天的刻意护持。
三千万佛修密集突破,所有人都禅心稳固,心境通明,根基打得无比牢固,绝无拔苗助长的风险。
卢仚讲法的最后一天,天空一片澹澹的雷云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神醉和另外八名老僧腾空而起,身上放出恐怖的气息。
半步天人境的圆满极致,他们只要从极圣天广袤的大地上切割一片陆土纳入体内,就能修成天人。
在这个过程中,按理是要天打雷噼,往死里折腾的!
放在当年,元灵天和极圣天最鼎盛时期,两边各自也只有九大天人坐镇……其他数以万计的半步天人大能,都在突破之时被雷劫硬生生噼得烟消云散。
但是今日,极圣天的天地意识驱散了劫云,任凭八个老僧无风无浪、无惊无险的踏入了天人境!
大金刚寺周边,大地一阵摇晃,九块长宽百万里,地脉汇聚、灵韵无穷的陆块自行腾空而起,化为一团辉煌强光,朝着神醉九人冉冉飞来!
卢仚感受到了极圣天传递过来的,极为清晰的信息——仅此一次,再无特例……下次再有人想要突破天人境,就等着被风火雷劫蹂躏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九大天人,放在当年极圣天全盛之时,她也只容忍九大天人并存,再多一个都不可能!
放在如今,极圣天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放纵神醉九个老和尚过关啊!
除非这九个老和尚当中有人陨落,否则极圣天,决不允许再有新人突破!
没有任何大的响动,九大天人新鲜出炉。
卢仚终止了讲法,冉冉齐声,向九个通体霞光外溢、气息碾压千万里的大和尚合十行礼:“恭喜,恭喜……”
“弟子有上界真佛降下接引宝船一条,弟子将借其伟力,携百万佛子飞升上界。请问几位师长,可愿同行?”
神醉九人放声大笑:“同去,同去!”
极圣天:“………………………艹!”
第六百四十章 同去,同去(2)
“哈哈哈,同去,同去!”
无垠虚空中,一架极大的舰船被三色佛光萦绕,撞碎了一波波虚空潮汐,朝着元灵天方向急速飞驰。
战舰上,卢貅以下,近千卢氏族人,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卢氏族人,修为么……没什么修为可言。好些个刚刚踏上修行道路,实力最强的几个,也就是烈火境的水平。
但是他们都是卢氏一族中,最机灵,最聪明,最眉眼通透,最擅长经纶世务的人。
你要他们去打架搏命,不中用。
你要他们去当大官牧守一方,做管家锱铢必较,做商人低买高卖,甚至是做奸商垄断行业、囤积居奇,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甚至是各种金钱计、美人计、安插耳目、布置密探之类的事情,那都是门清。
更有人出身卢氏旁系,和当年卢仚的局面差不多,是以也在市井街头厮混,还混出了类似于‘小孟尝’、‘及时雨’之类的诨号……这种人把他扒拉光了丢进某处街坊中,不用半年他就能厮混出浑身绫罗绸缎、双手两袖金风的局面来。
这都是,人才啊!
哪怕去了上界,卢仚若是有了一处自家的基业,让他们充当知客僧,或者各处殿、堂、楼、阁的主事,处理诸般杂务,那都是一等一的好用的人才!
卢仚离开极圣天很多年,卢氏一族越发的繁衍壮大,这近千名卢氏族人,都是这些年涌现的人才……而且他们没什么家口拖累,牵挂少,卢仚一兜打包带他们去上界,保他们一个最基本的长生逍遥,他们一个个喜不自胜,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这些人,全都归卢貅一手掌握着。
说起卢貅。
自从北疆归来,卢旵、卢仚离开极圣天,去了元灵天兴风作浪,这些年来,卢貅修为步步精湛的同时,他又老树开花,娶了几个侧妻、小妾。
此次离开,他是没什么遗憾的。
这些年,他给卢旵添了十七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九个妹妹,给卢仚添了这么一大群叔叔、姑姑……以及近百的堂兄妹,数百侄儿、侄女等等……
就卢貅一人,已经繁衍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家族,其中为首的几个,已经在大胤朝堂呼风唤雨……就算卢貅离开了,有一统天下修炼界的佛门做靠山,卢氏一族哪里有什么忧患可言?
他们别起了野心,过个百八十年,把大胤改朝换代了就是。
说起改朝换代……
胤垣的父亲,老皇帝,这些年修行也颇有成就。
但是听闻胤垣被逼飞升上界后,老皇帝询问了一番事情的详细经过,思虑许久,终究是决定坐镇大胤,继续做他的皇帝。
老皇帝在想什么,卢仚大抵能猜得到。
如果胤垣这次跟着卢仚一起回来了,老皇帝怕是早就卷起袖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卢仚一起去上界了……但是胤垣没回来,那么老皇帝是绝对不肯动的!
他和卢貅不一样。
卢貅这些年生下来这么多的儿子、孙子,加上原本卢氏一族就声势浩大,家族中人才辈出,卢貅可以随时抽身走人……但是老皇帝这些年,也给胤垣添了不少弟弟、妹妹……可是没有一个成器的!
要说吃喝玩乐、骄奢淫逸,这些皇子公主个个都是顶尖好手。
卢仚留在镐京的短短几天,就听闻了好几个公主派遣禁卫,大半夜强掳美貌少年进公主府肆意取乐的事情——这些公主,还没出嫁啊,但是她们的名声,早就臭遍了半个镐京!
此情此景,老皇帝怎敢跟着卢仚离开?
他若是走了,怕是卢仚揣摩过的那等事情,真个要发生了——短期无碍,毕竟有卢貅的情分在,等卢貅、卢仚走得久了,有佛门做靠山的卢氏一族改朝换代……啧!
所以,老皇帝没走,毅然决然的继续留守坐镇镐京。
是以,战舰上,除了近千名日夜狂欢的卢氏精英,也就只有神醉等九大天人老和尚,连同八千精挑细选的,同样精明伶俐的小和尚。
是的,三宗三寺三禅林,各有一位长老晋升天人,这九位天人,全都跟着卢仚离开了。
对此,极圣天不置可否……九位天人离开,再催生九位天人坐镇极圣天,这不算什么。
神醉等九大天人,饶是他们修为精湛,禅定功夫到了极深的境界,这些天,也有点控制不住心头的情绪。
他们是真正极其纯粹的佛门弟子。
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修炼界那等萧条的境界,他们硬撑着几乎油尽灯枯的身躯,强撑着将佛门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在天地灵机恢复的那一瞬间,他们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天地的异变,即刻派出门徒行走天下,甚至制定了吸纳民心、念力,以此恢复山门灵机,恢复佛门元气的计划!
操劳操持了一辈子,突然一条金光大道就放在眼前。
飞升上界,觐见真佛,得享真正的极乐清净,这如何让他们不欢喜,不雀跃?
至于那八千小和尚,他们的修为么,比那些卢氏族人,甚至还有不如。都是一群刚刚踏上修炼之路的小和尚,但是一个个资质极佳,根基极优。
卢仚有信心,等去了上界,能迅速将他们培养成才!
这些小和尚,就是为了卢仚平衡元灵天那些佛修的基本盘。虽然现在看起来,大家都是跟着卢仚共同进退的‘同伙’,但是未来呢?
到了上界,谁知道大家是何等心思?
接引头陀、杀佛无心他们这群大黑天的首脑,他们定然会有自己的想法。现在他们对卢仚言听必从,但是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以他们的心性、修为、手段、人脉,架空了卢仚都有可能!
这八千精挑细选的小和尚,配合近千名卢氏族人,只要卢仚舍得投入资源,将他们培养出来了,这就是卢仚未来真正的基础所在!
尤其是,卢仚是神醉真正的入门弟子。
神醉等九个老和尚,他们的心性、手段,甚至比接引头陀他们更老练狠辣几分。
接引头陀他们实力的确很强很强……但是在卢仚加入大黑天之前,他们除了胡乱的杀伐一气,也没见他们折腾出什么成果来。
实力强,不等于能办事啊!
而神醉和尚他们之前实力弱,但是他们很能来事!
这就对了!
在卢仚清宁心灯的护持下,巨舰不紧不慢的向元灵天驶去。
一路上,卢仚掏出了大量的资源,供给卢氏族人、八千小和尚修炼。有卢仚耳提面命,甚至是不惜损耗自身元气为他们灌顶输功,加上神醉、卢貅的监督训斥,一行人的修为一日千里,其修炼效率高得惊人。
而且沿途,还能采集一些虚空潮汐中特有的奇珍异宝……好几次,在虚空潮汐中甚至发现了一些妙不可言的小型矿脉。每每这时候,卢仚都会停下船来,耗费点时间,将这些正经世界中碰不到的好东西搜刮一空。
混沌不知年,等到卢仚操控的战舰缓缓穿过元灵天的世界膈膜,距离他离开大觉寺,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三十年。
两百三十年中,大觉寺本寺,还有所有的下院、分院,全都闭关锁门,所有大和尚、小和尚、大尼姑、小尼姑全都深居简出,不问外界事务。
而无数邪诡,就在这两百三十年间,肆虐天下!
卢仚曾经问白女——她们现在杀的人,真的就是万妙天崩碎破灭的罪魁祸首么?
邪诡不可测,邪诡不可交流……但是很莫名的,白女她们,偏偏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卢仚面对面的喝茶、清谈。她们,也的确将卢仚的话听了进去!
没错,万妙天真正破碎的罪魁祸首,就不是极圣天、元灵天的这些普通修士。
其始作俑者,当在上界!
滔天的怨气,让她们想要冲去上界,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幕后黑手碎尸万段!
但是以她们如今的身份,如今的实力,她们一个不可能去上界,二个,如果她们堂而皇之的飞升,怕是第一时间就会被上界真仙轻松镇杀。
卢仚和她们达成了默契。
两百三十年间,邪诡肆虐元灵天,但是她们放弃了对那些普通的百姓民众下手,她们也放弃了对山川河岳的诡异转化。
她们游走四方,专门击杀吞噬那些倒霉的宗门修士,以及藏匿各处的散修。
两百三十年,元灵天修炼界被她们祸害得很是凄惨。
到了后来,所有修士突然发现,只要剃了头发,加入大觉寺,就能避免邪诡的侵害——是以,卢仚返回之时,整个元灵天修炼界,几乎一统!
但凡修士,尽是光头。
从高空俯瞰,一座座禅林巍峨,无数光头耀目。遍地都是梵唱声声,到处都是香烟冲天。
“妙哉,佛门一统极圣天、元灵天,未来,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也就不用打来打去了。”卢仚自夸自耀道:“我这份功德,啧啧,功德无边啊!”
神醉等一众老僧站在船头,俯瞰下方大地,感受到下方浓郁无比的佛门气息,感受到元灵天深沉广大的灵机、道韵,不由得同时合十,唱诵佛号。
战舰悬浮在了大觉寺本寺上空,卢仚大声笑道:“我欲去也,谁愿同行?”
大觉寺内,无数人齐声欢呼:“同去,同去!”
第六百四十一章 欢喜,大欢喜
上界,西域。
西域极北、极南之地,无穷雪山之间,亿万河溪汇聚,化为两条大河,宽有百万里,浩浩荡荡冲破无穷山林屏障,撕裂大地平原,最终在西域中部,两条大河汇合为一,一路蜿蜒向东南流淌而去。
这条大河,名曰无忧!
其河水流经之地,水系覆盖之域,尽是佛门辖地。
佛光普照,佛门庇护之下,兆兆亿生灵尽享清净,欢乐无忧,是以这条大河,就叫做无忧。
无忧河南北支流汇聚之地,三叉河谷正西,有一灵山‘狮子岭’气势雄浑,形如狮子盘踞,高有万里,方圆百万里,山中有一古寺,名曰大觉。
大觉寺,上界佛门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和尚道场。
此山,此寺,恰恰扼住西域门庭,堪称西域佛门山门镇守。过去无数年来,佛门但有大规模行动,众多佛陀、菩萨、金刚、天王、力士、比丘等等,尽是从西域亿万寺院汇聚于此,浩浩荡荡从此出发。
元觉和尚,更是亲力亲为,在佛门多次大型征伐中勇为先锋,手下斩杀的妖蛮、邪魔,‘误伤’的道门真仙何止百万?
是以,已然烟消云散的妖蛮、邪魔,过往称之为‘贼秃看门恶犬’!
现今,声势浩大,和佛门各享上界半壁江山的道庭,也有无数仙人对元觉和尚咬牙切齿。碍于大家都是‘正道中人’,不能似妖蛮、邪魔那般出口辱骂,是以,道庭仙人们,称元觉和尚为‘佛门镇山神兽’!
不管是‘看门恶犬’,还是‘镇山神兽’,其一可见元觉和尚实力有多强,其二可见他在上界的赫赫凶名……哦,不,是赫赫威名!
狮子岭上,藏风纳气的风水宝地,大片龙鳞皮金刚松色泽如黄铜,一根根都有七八人合抱粗细,高有百丈开外,整整齐齐如披甲锐士,整整齐齐的绵延开数十万里。
梵唱声声,香烟弥漫,这些金刚松常年受佛力浇灌,佛法熏陶,一根根坚硬无比,树皮如龙鳞,其上有蜿蜒纹路,自然而然凝成了一尊尊凶悍勇猛的金刚、天王相。
金刚松下,泥土色泽金黄,如金刚石一般坚硬,寻常修士动用法宝,都难以伤损这泥土分毫。这是大觉寺耗费无穷资源,无量佛力,锻炼千万年,才养出的极品仙壤‘七宝金刚土’。
这金刚土坚固无匹,寻常植被根本无法生长。
但是能够从这金刚土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无不是顶级的灵药,罕见的仙珍。
一眼望去,这疏朗整齐的金刚松林中,树根附近,一株株多彩灵芝草随风摇晃,一条条灵参喷吐幽香,更有各色奇珍仙花奇葩迎风招展,各色绝品曼陀罗更是喷吐花粉,在阳光下化为一片氤氲光雾,随着风卷起了无数瑰丽的虹霓。
金刚松林中,有洁白玉沙铺成的小道,神态悠闲、从容的比丘僧尼手持经卷,微笑走过。
大松树下,有惫懒的罗汉歪斜着身体,靠在巨大的卧牛石上打着瞌睡。
林中更有大片金刚砂铺成的演武场,成群结队身高过丈,威武雄壮的力士、僧兵,正在顶盔束甲的护法天王的指挥下,操演佛阵,熬炼肉身。
从高空望去,一座座规模巨大的禅院、佛堂顺着山势,点缀在金刚松林中,相互之间有雕琢精美的无瑕美玉,铺成了宽敞洁净的大道相连。
无数座禅院、佛堂天然成阵,拱卫着正中狮子岭山头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寺。
这里就是大觉寺本寺所在,一座座古朴森严的楼阁殿堂绵延千里,日夜释放佛光普照四方,无数佛修往来其中,磅礴精纯的佛力化为紫金洪流,浩浩荡荡直冲高空,在离地百万里的虚空上,化为一尊慵懒匍匐的青毛狮子,头颅朝着东方。
大觉寺后山,幽静深潭旁,一座竹木精舍濒水而立。
一头体长三丈的青毛狮子匍匐在深潭中长有十几丈的小码头栈桥上,摇晃着尾巴,探头探脑,流淌着口水,直勾勾的盯着深潭底部数十条一动不动的金鳞大鲤鱼。
这些金鳞大鲤鱼尽是异种,体长十余丈,金须而银角,隐隐有化龙之相。
它们蜷缩在深潭底部,战战兢兢,透过几乎纯透明的潭水,惊恐的看着上方那颗口水滴答的狮子头。
精舍中,元觉和尚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手持经卷,面前放着一尊雕成人形的普通花岗岩。
他叽叽咕咕的,冲着那花岗岩石像念诵佛经,讲述自己参悟出的佛法妙理。
如此嘀咕了许久,那花岗岩石像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元觉和尚左手猛地拍出,‘嘭’的一声,石像顿时彻底湮灭。
一缕青烟冉冉飘散,元觉和尚丢下手上经卷,‘哈哈’大笑起来:“老衲讲经,不能让顽石点头,可见佛法修为不够……既然佛法修为不够,可见老衲不是一个合格的菩萨……既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菩萨,想来,也不用持太多的清规戒律!”
自言自语了一番,元觉和尚欣然道:“孽畜,你又犯了杀戒!”
他狠狠的指着栈桥上趴着的青毛狮子怒斥了一声。
青毛狮子流淌着口水,理都懒得搭理他一声,挥动爪子,迫不及待的朝着深潭轻轻一拍。一声巨响,一股精妙绝伦的巨力顺着潭水轰了下去,精准无比的打晕了一条金鳞大鲤鱼。
昏厥的大鲤鱼翻着白肚皮飘上深潭,精舍后面,四个膀大腰圆满脸油光的大和尚操着剖鱼刀就冲了出来,万分熟练的抓起那条大鲤鱼,就在深潭旁开膛破肚,刮干净了鳞片,用各色香料、料酒,将其极精心、细致的炮制起来。
元觉和尚背着双手,慢悠悠走到了精舍外,看着四个大和尚一番操弄。
他轻咳了一声,幽幽道:“鱼头就来个砂锅煲吧,多放些紫苏叶调味。唔,香料切记不可多放,省得盖过了这鱼肉的原味……出家人,口味还是要清淡些的好!”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今日之后,老衲多颂几卷佛经,超度这鱼儿早日投胎富贵人家,下辈子多福多寿,多子多孙……老衲这也算是,普度众生,积福积德了!”
青毛狮子流着口水,摇头晃脑的凑到了四个大和尚身边。
四个大和尚不断的翻出金鳞大鲤鱼的内脏,稍稍洗刷干净后,就丢给了青毛狮子。这大家伙也不挑食,鱼肠、鱼肚,甚至是苦胆,他都一口一口吞了下去,吃得是‘啊呜’声声,尾巴甩得和风车一样。
‘咚’!
一声钟鸣传遍四方,元觉和尚的眉头突然一挑。
“嗯?这是……下界有弟子举办大法会!指名道姓冲着老衲来的?”右手五指在袖子里略微掐动,元觉和尚突然笑了起来:“是法海那小贼秃……嗯,嗯……他?”
元觉和尚突然面露狂喜之色。
“极圣天,元灵天,两方下界被我佛门一统……大梵净世宗、大金刚寺等宗门,所有佛门弟子,尽归入我大觉寺门下,供奉老衲法相,尊老衲为宗门祖师?”
“两方世界,尽是老衲真传道场?”
“妙哉!”
元觉和尚瞪大眼睛,双眼金光四射,照得整个深潭光焰流转,宛如一潭融化的黄金熔液在翻滚,吓得深潭底部的数十条金鳞大鲤鱼直翻白眼,浑身鳞片都一片片张开。
“此子,是个干才!”
元觉和尚身体一晃,径直来到了大觉寺正殿中。
几名通体金光隐隐,身披紫金袈裟,头顶有灵云萦绕,一缕缕金光宛如璎珞,如丝如缕绵绵不绝,不断从灵云上坠落地面,溅起点点金花的僧众已然等候在了大殿中。
见到元觉和尚,一名眉清目秀的女修双手捧着一卷金色卷轴,递到了他的面前。
“师尊,这是下界法海和尚举办法会,献上的法文。”
“法海和尚一统两界,不日,即将带领一批精挑细选的下界弟子飞升。”
元觉和尚结果卷轴,轻轻展开,看了一眼,点头笑道:“甚好,极妙……不过,你们几个都来齐了,却是为何?”
一名身高将近两丈,高高瘦瘦的青年僧人双手合十,向元觉和尚行了一礼:“师尊,这法海和尚,前些日子,上了混元罗天教的大罗血榜……据本门安插在混元罗天教中的弟子传回来的消息,蜉蝣子那老牛鼻子,亲自点名,要诛杀法海和尚!”
元觉和尚呆了呆,‘呵呵’笑了起来:“蜉蝣子,这是不要脸了!堂堂一教之主,和一小孩子斗气做什么?唔,他为何要杀法海啊?”
那青年僧人就将混元罗天教青冥祖师一脉血裔被斩尽杀绝,混元罗天教根本大阵十三旗门中造化之门失去主持,蜉蝣子这些年,每日都要饮用的生生造化元液已然断根的消息,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这些消息,对混元罗天教很多高层都是机密,却被大觉寺的和尚知道得清清楚楚!
佛门对混元罗天教的浸透,也就不用多说了。
元觉和尚眯起了眼睛:“生生造化元液?蜉蝣子?呵呵,这元液,怕不是一点小爱好这么简单……那老家伙,肯定是修行上出了纰漏,假借这元液消磨道基祸根呢!”
双手轻轻搓动,元觉和尚眯着眼嘀咕道:“不妙,法海这小贼秃,是将蜉蝣子往死里得罪了……不过,想要动老衲的弟子,嘿。”
他开始耷拉着眼皮,叽叽咕咕的念叨起来。
什么‘一个篱笆三个桩啊’,什么‘一个好汉三个帮’啊,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念叨得很是勤快。
第六百四十二章 欢喜,大欢喜(2)
元灵天,卢仚把玩着一枚金钗。
很普通的金钗,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平平无奇。
唯一不寻常的,是金钗上镶嵌了七颗色泽不同的黄豆粒大小的珍珠。白色,蓝色,红色,靛青……七颗珍珠,乍一看去,也就是平平无奇的品质,很普通,很寻常,放在凡人市井中,大概一颗珠子卖不到半两银子。
大觉寺内,香烟鼎盛,盛大的法会持续了数月,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下界数月的法会,放在上界,也就是小半天的时间,卢仚以为,小半天的时间,足够上界大觉寺反应过来了。
正思忖中,大觉寺内,元觉和尚的法相金光大盛。
卢仚微笑,收起金钗,转身朝着元觉和尚的法相顶礼膜拜,喃喃念叨了几句。
洪亮的铜钟声高亢如云,大觉寺四面八方,无数佛修齐声唱诵佛号。偌大的元灵天,过去这些年,正儿八经的修士死伤狼藉,剩下的修士,全都剃了头拜入了大觉寺门下。
世界一统……这还要感谢白女她们。
卢仚亲自主持,将法会完美收场,他已经收到了元觉和尚亲自降下的法旨,心中有了定数。
也不用多说什么,大觉寺内的一切事情,早就安置妥当。
三名被卢仚渡化,强行提升到天人境的心腹留守元灵天,负责佛法传播事宜。除此之外,其他大黑天、长生教的高层,但凡可能在卢仚走后,对大觉寺中卢仚的意志造成威胁的人,悉数跟随卢仚搭乘接引宝船飞升。
之前有白鼋‘免费赠送’的太上仙诰,带走了一大批高层修士。
然后是卢仚犁庭扫穴,诛杀了一批高阶修士。
苏阡陌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用三十六万枚太上仙诰,将森罗教的精华一扫而空,悉数飞升。
随之是邪诡肆虐百年,将元灵天修炼界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番,那些藏在深山老林中,侥幸度过了之前几次波澜的高阶修士,又被白女她们杀了个人头滚滚。
至今,大觉寺一统八方,再也没有任何势力、任何修士,能够对大觉寺造成威胁!
卢仚留下三位天人境的心腹坐镇元灵天,足以保持元灵天数万年内风平浪静。
而极圣天那边,有九名天人坐镇!
这就足以暴涨极圣天的绝对安全。
卢仚,也就没什么可以惦记的了。
挑了一个良辰吉日,一大清早,卢仚站在了大觉寺门外。
卢貅,卢旵,接引头陀,杀佛无心,宋无法,宋十变……各色人等,黑压压一大片犹如潮水,静静的站在卢仚身后。
卢仚背着手,朝着四面八方望了一眼,‘哈哈’一声大笑,大袖一挥,接引宝船就放出万丈毫光,伴随着漫天梵唱,喷吐着金光瑞气,
造型古朴的接引宝船上,前后三座佛塔喷吐云烟,更放出重重光幢,包裹了整条宝船。
卢仚也不多废话,一步迈上了接引宝船,稳稳的站在了船头。
船头上,一颗拳头大小的舍利金珠飞出,卢仚伸出手指,在舍利金珠上比比划划,将元觉和尚在法会结束时,送下来的一个极其复杂的空间坐标输入了进去。
下界飞升上界,若是无人接引,那就是一个拼命的过程。无人接引的散修,运气好,落在荒郊野外;运气不好,落入虎狼巢穴;运气糟糕,落入村镇城池;运气再差一些,落入了某大宗门的领地……那就天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而有人接引的话,一如苏阡陌手中的那些太上仙诰,那就是定点飞升去混元罗天教的飞仙台,三十六万人,绝无任何偏移,可以被宗门接纳。
至于白鼋送出去的那些太上仙诰么,天知道里面有什么玄虚……反正,被逼飞升的万象是平安无事的落入了混元罗天教的地盘,至于其他的那些修士,谁知道他们的遭遇呢?
接引宝船,作为上界佛门赐下的接引重宝,原本赐下的时候,就有一个配套的上界坐标。
但是当年浩劫,接引宝船没来得及使用,就被佛门封存。
那个坐标,自然是失传了。
也不知道这条接引宝船,究竟是上界哪一位佛门大能降下的恩赐,但是卢仚输入了元觉和尚送来的坐标后,这条接引宝船,会自行飞入大觉寺的接引法坛。
无数修士面皮酡红,强行压制心头的雀跃兴奋,列队走上了接引宝船。
上船后,接引头陀等老僧,第一时间盘膝坐下,大声的诵读经文,一个个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
接引头陀,他将自家的法号都改成了‘接引’二字,他这辈子念念不忘的就是乘坐接引宝船飞升上界,证得罗汉,甚至是菩萨果位,求得无穷的清净极乐。
奋斗了将近三万年,如今一朝美梦得成,接引头陀都感到头昏目眩,浑身不自禁冒出了冷汗。
卢仚输入坐标,这次需要和他一起飞升的所有人,还有非人,都已经坐上了宝船。
卢仚站在船头,朝着四周望了一眼,点点头,毫无留恋的一跺脚,接引宝船发出一声高亢的铜钟轰鸣,三座佛塔的飞檐下一支支金铃齐齐震鸣,接引宝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冲高空,瞬息间就没入了虚空不见了踪影。
下方,大觉寺中,好些被逼拜入大觉寺门下的修士突然眉飞色舞,喜不自胜,甚至有一些修为不够的年轻修士,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
为祸元灵天修炼界多年的大魔头法海,终于带着他的党羽走狗离开了!
这群大魔头离开了,元灵天修炼界有望恢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况啊!
三名留守大觉寺的天人境大能双眸微微开合,就听‘嘭嘭’闷响不断,那些笑出声的年轻修士,那些表情瞬息万变的修士,甚至是那些心中刚刚冒出一些旖念的修士,所有人头颅同时爆开,顷刻间当场暴毙了超过百万倒霉蛋!
“我佛慈悲,佛门广大,普度有缘……奈何,有邪魔外道,假意入门,妄图祸乱我大觉寺,意图祸害天下苍生。”一名天人大和尚双手合十,淡然道:“我佛固然慈悲,却也有明王之怒,当降妖除魔……这些魔头,却是不能留在我佛门!”
另一名天人大和尚悠然合十道:“诸位弟子当苦修佛法,不可懈怠,若敢有丝毫异心,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第三名天人大和尚,干脆就是卢仚从他的道兵中精挑细选的一名极品。
这大和尚身高一丈开外,膀大腰圆,满脸横肉,黑黝黝的皮肤,肚皮大得和怀孕了六个月的老母猪一般……这等造型,这等外相,端的是一个好凶狠的屠夫,哪里像是一个佛门高僧!
这位大和尚也不吭声,只是用力的揉搓着双拳,不断发出雷鸣般骨节巨响。
四下里,无数大觉寺弟子,不管是自愿还是不自愿拜入门下的,无不悚然动容。他们纷纷想起,卢仚固然走了,但是他还留下了三条恶犬镇守天下……
元灵天修炼界最近百多年,多次震荡,多次灾劫,高阶修士已然陨落殆尽,或者跟着卢仚飞升上界……如今剩下的修士,除开三位看门恶犬,剩下的修士,修为最高的不过金莲开境界……
呵呵,数万年内,大觉寺势必一统江湖,除非再出一个剑门的太上至尊,否则,谁能扭转乾坤?
接引宝船弹指间就冲出了元灵天的世界胎膜,佛光流荡中,前方虚空一阵扭曲,大片佛光仙音汹涌而出,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接引宝船一口吞了下去。
接引头陀等一众老和尚齐声欢呼,合十膜拜。
四周虚空骤然宁静下来。
再也不见混乱汹涌的虚空潮汐,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清微微好似蛋清一般润泽的光,整条宝船在这光芒中急速飞驰,没有丝毫的颠簸,甚至感受不到宝船在行驶的动静。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安宁、祥和,一种极致的放松、欢喜。
某种妙悟涌上心头,包括卢仚在内,所有人都嘴角噙笑,陷入了某种至高美妙的境界……
从出生开始,一生经历的所有一切,都犹如梦幻泡影,在心头掠过。
修炼之后,所有的感悟,所有的感受,都放大了无数倍,无比清晰的在心头流淌而过——那些道,那些法,那些技巧,那些神通……所有人对于道,对于法,对于一切修炼的感悟,都在飞速的提升。
这是一场莫大的机缘,在这一片清微微的无穷无尽的光芒中飞行了不知道多久,宝船上修为最低的,那些卢氏一族的关系户们,他们对于大道法则的感悟,都硬生生的提升到了半步天人境!
嗯,有够丢脸的!
下界飞升之人,多为天人境极致的存在。他们在这一片虚空中飞行时,所得的感悟,足以帮他们奠定真仙基础,为他们凝炼真仙果位提供莫大的帮助。
这群卢氏族人得了这般造化,才勉强提升到了半步天人境的水准……他们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弱的‘飞升者’!
根基太浅薄,这些卢氏族人很快就无从再感悟什么。
他们站起身来,站在船舷边,好奇的朝四周张望着。
突然间,有一卢氏少年面色惨白,指着外面嘶声大吼:“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第六百四十三章 狩猎
青色的光,清澈润泽,无边无垠。
纵使以卢仚的神通法力,他的法眼,只能在这青色的光中看出数千里地,他的神魂波动,也只能扫描方圆千里范围。
卢仚如此,其他修士,在这青色光域中,更是被压制到了极致。
刚刚卢氏族人朝着四周乱望,以他们的修为,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这一片清光中,甚至灰尘都没有一粒。
但是突兀间,就好像瞬移般,在那卢氏少年的面前,一头羽毛呈银白色的大鹏鸟慌慌张张的凭空闪现,刚刚张开宽达百丈的翅膀,一支金灿灿的箭矢就从虚空中冒出,‘噗嗤’一声扎进了他肥厚多肉的臀部。
大鹏鸟痛得嘶声惨嚎,尾巴剧烈的甩动,几根光洁熠熠的羽毛猛地挣脱。
这羽毛显然绝非凡品,银色羽毛周边,有轻风浮现,淡银色的光裹着尾羽,自由自在的在四周随意漂浮。那大鹏鸟体内喷出的血水,更是化为一道道银色狂风,其中甚至有肉眼可见的风之道纹浮现。
下一瞬,一名披散长发,身穿金色战甲,披着一条血色披风,手持虎头湛金枪的俊伟青年,同样以极其突兀的方式凭空出现在那银色大鹏鸟身后。
一声虎啸,高有丈许的青年手中丈八长枪狠狠一挥,重重砸在了大鹏鸟的后臀上。
大鹏鸟痛得‘嗷呜’一声惨嚎,叫声真正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他龇牙咧嘴的转过头去,朝着那青年狠狠吐了一口银色的狂飙。
狂飙呼啸,化为高有百里的银色龙卷风裹住了青年。龙卷风中,大片宛如实质的月牙风刀‘嗖嗖’乱旋,劈得青年身上甲胄火星四溅。
又是人影一闪,六名手持金弓的壮汉,连同六名手持银色罗网的壮汉,以及六名联手扛着一个金属囚笼的壮汉,齐刷刷的从那青年身后闪现而出。
几个壮汉刚刚冲出来,六张银灿灿的大网就脱手飞出,瞬息间笼罩百里,将那银色大鹏笼罩在了里面。
浑身火星四溅的金甲青年手持长枪,丝毫不顾身边乱劈的风刀,只是朝着银色大鹏一通乱打:“乖乖听话,自己钻进笼子里去……小爷只是给洛水仙子三千仙寿凑一份礼物,不是要你性命呵!”
接引宝船上,大鹦鹉跳到了船舷上站定,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银色大鹏:“唉哟,是个小娘儿,啧啧,小模样长得不错,可惜体格太大,夫纲难振……爷,是绝对不会看上她的!”
大鹦鹉经历了多次造化,如今已经近乎是完整态的凤凰形态,奈何生于下界,他如今的高不过一丈,连带上长长的尾羽,也就三丈长短。
而那大鹏翼展过百丈……大鹦鹉在她面前,大抵就是彪形大汉手中的一只小鸡仔?
所谓夫纲难振,这厮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卢仚站起身来,手持大神通佛珠,走到船舷旁,看向了那乱战一气的大鹏和那青年一众人等——六张罗网已经围住了大鹏,但是大鹏身边一层银色狂飙乱旋,生生挡住了六张大网,将其隔绝在体外百丈远。
但是明显的,大鹏已经落了下风,很难再有逃离的机会。
猛不丁的,大鹏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住了大鹦鹉:“那边的小公子,同为飞禽一族,帮个手你会死啊?姑奶奶的老祖宗,是佛门八部护法之一大日金鹏王菩萨……救了姑奶奶,有你的好处!”
眸光中银色寒芒骤然一闪,大鹏看向了做僧人打扮的卢仚,以及他身后的大群秃头僧众。
她的语调立刻变得极其的高亢:“小贼秃们,赶紧救命……救下姑奶奶,有你们好处……否则日后我去老祖宗面前告你们一状,保证你们这辈子有穿不完的小鞋!”
话音未落,金甲青年已经冲到她身边,一枪头轰在了她的喙子上,砸得她鼻青脸肿,眼珠差点从眼眶里透了出来。
金甲青年一枪砸得大鹏昏昏沉沉,他回头傲然冷笑:“一群刚飞升的小贼秃?有多远滚多远……吾乃,吾乃……呃,呃?你这厮,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金甲青年眉心一抹金线裂开,一支金灿灿的眼眸闪烁,一道弥天极地的金色光霞撒了过来,笼罩了整个接引宝船。浓郁纯正的道门道韵席卷,接引宝船三座佛塔同时震荡,金铃轰鸣,佛塔内一道道佛陀虚影浮现,漫天梵唱将那金霞硬生生轰成粉碎。
“接引宝船……呵,贼秃们好大的排场!”
“你是法海……元灵天大觉寺的法海……哈,妖僧法海,你是混元罗天教大罗血榜通缉的妖僧法海……得了,今天小爷捡大便宜了!”
金甲青年乐呵呵的掏出一枚紫玉仙符,手指一点,仙符当即爆裂。
下一刻,他身边有女子清甜悦耳的声音响起:“泰元小君,说了不要烦我……我洛水就算嫁给猫,嫁给狗,也不会嫁给你!”
金甲青年泰元小君露出了极其标准的舔狗式笑容,屁颠屁颠的笑道:“洛水,洛水,你猜我在清明虚空遇到了谁?你家大罗血榜悬赏的妖僧法海啊,他就在我身边……你快来,快来,这份功劳,你莫不成要让给别人?”
女子一声惊呼,然后欢喜大笑。
泰元小君笑吟吟的说道:“洛水啊,只要你答允,半个月后,跟我一起去盘盈山赏花,我这就接引你过来!”
卢仚脸色一变,右手一掌按在了船头的舍利金球上。
接引宝船微微一振,明显开始加速。
但是泰元小君身后,原本手持大网的六名壮汉齐声呐喊,他们从袖子里摸出了六张金网往这边一撒,顿时漫天金丝银线纵横交错,瞬息间覆盖方圆千里之地,将整个接引宝船笼罩在了正中。
接引宝船当即凝固在了虚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那厢里,所谓的洛水仙子犹豫了大概一盏茶时间,明显是咬着牙应了一声‘好’!
泰元小君屁颠屁颠的,双手结印,一缕金光紫气喷出,瞬息间穿越虚空,不知去向。他笑呵呵的朝着卢仚点了点头,笑道:“妖僧,贼和尚,你们且等着罢……今天,果然是小爷的好日子……嘿嘿,用你们的贼秃头,换取洛水仙子的欢心……嘿嘿,这笔生意,做得,做得!”
大鹏发出尖锐的嘶吼声,两只巨大的爪子喷出森森寒光,宛如利剑,撕裂了一张银网,直朝着泰元小君当头劈下。
泰元小君头顶一道祥云升腾,一枚琉璃玉印高悬,‘咚’的一声轰在了大鹏的爪子上。
大鹏嘶声痛呼,两只爪子被打得歪歪斜斜,不知道骨折了几处,痛得浑身抽抽的,再也不敢发动进攻。她左顾右盼,明显想要遁走,但是六名持弓壮汉已经将弓箭锁定了她庞大的身体,大鹏身躯一僵,收起了翅膀。
“泰元小君,你等着,你等着……你敢抓我去给那洛水小贱婢做坐骑,这件事情,咱们没完!你就等着,等着咱家老祖找你算账罢!”
泰元小君朝着卢仚看了一眼,笑呵呵的瞥了一样大鹏:“若是大日金鹏王的嫡系子孙,那些金翅大鹏么,小爷自然是不愿意招惹……但是你这银毛小鸟儿,血脉和大日金鹏王隔了不知道多少层,那位菩萨位高权重,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要忙活,他有空来管你?”
泰元小君摇头晃脑道:“献给洛水做寿辰之礼,你算是极品了……再加上这一份大功,呵呵……小爷我不日就抱得美人归……啧!”
泰元小君原本生得颇为俊朗英伟——到了真仙级别,除非是有那等恶劣的癖好,否则无论男女仙人,个个都‘美如天仙’啊!
‘美如天仙’这个词,真不是虚化。而是真仙级的生灵,他们个个都是俊男美女,除了自己故意施为,否则不可能长得丑!
但是泰元小君此刻,那摇头晃脑的花痴、猥琐模样……真正是,让人看不得!
卢仚一次次的催动舍利金球,接引宝船剧烈震荡,不断发出梵唱轰鸣,但是在那金色大网的笼罩下,宝船丝毫不动!
大鹏又在呱噪:“好吧,就算你不怕我……能派出接引宝船接引飞升的,定然是佛门大能极其看重的下界真传……你敢动这接引宝船上的佛门弟子,你爹泰元道君,也撑不起这份因果!”
泰元小君斜睨了大鹏一样,冷声道:“这份因果,哪里需要我承担?”
大鹏怪笑了一声:“说得轻巧……没错,洛水那小贱婢背景雄厚,靠山强大,倒是撑得起这份因果……但是正因为她撑得起来,所以,柿子找软的捏,佛门奈何不了洛水那小贱婢,自然会找你的麻烦……以佛门手段,你满门灭绝,就在眼前啊!”
泰元小君脸色微变。
他看着大鹏,嘶声道:“小鸟儿休得妄言唬我!”
大鹏笑得极其灿烂:“我吓唬你?嘿,佛门行事的手段,你真不知道么?你有麻烦了,你有天大的麻烦了……你坑死了这一船的佛门弟子,你全家马上就要死光光了……你不信,你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你爹听?看他会不会亲手打断你的腿!”
泰元小君正要说话,他面前突然一缕混元紫气弥漫,随后一座直径百里的立体大阵从那紫气中喷薄而出,伴随着轰然巨响,大群通体洋溢着仙光霞气的真仙齐齐跃出。
第六百四十四章 狩猎(2)
没有事先预设虚空挪移阵。
而是泰元小君放出一缕气息,让对方感受到后,对面直接用极高妙的手段,定点传送而来。或者说,他们以那一缕气息为坐标,直接将一大群人,跨越不知道多么漫长的距离,极其精准的‘投放’来了这里。
如此手段。
这就是上界真仙的力量?
卢仚和接引宝船上大半修士,都想到了这一点……尤其是那些精通阵法的修士,他们曾经亲手布置过超远距离的巨型虚空挪移阵的,他们深深知道,在元灵天,布置一座传送距离超过亿里、十亿里甚至更远的挪移阵,是一件多么复杂,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多少资源的麻烦事。
但是眼前……泰元小君一缕气息放出后,人家就这么虚空凝阵,直接跑了过来!
这就是,仙?
好些人头皮一阵发麻……那些从巨大的紫气光影中蹦出来的真仙,可是冲着卢仚来的。法海妖僧,混元罗天教大罗血榜上有名……这是怎么回事?
泰元小君已经舔着脸凑了上去,如此高大魁伟的汉子,却好似宫里的小太监一样,向着一名身材修长,面容昳丽的少女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洛水啊,洛水,你看看,你看看,那最高,最壮的贼秃,是不是你们要杀的法海妖僧?”
发如乌云,唇白齿红,双眸如秋波,皮肤如羊脂,整个人生得无比完美,却正因为长得太完美,以至于给人一种画中人般虚假感的少女眯了眯眼,朝着卢仚望了过来。
卢仚双手合十,手指上缠绕着大神通佛珠,朝那少女行了一礼:“我佛慈悲,这位女施主满心恶念,当有不测之灾!”
少女笑了,笑得极其明媚。
少女身后,十几名仙光萦绕,气息凛然的青年笑了。
十几名青年身后,近千名同样是祥云环绕,周身缠绕着诸般异象,显然是打手、护卫一流的壮汉也纷纷咧嘴大笑。
卢仚的接引宝船上人数众多,尤其是他将元灵天所有可能危及大觉寺未来统治的修士,包括现在修为强大的,以及未来可能强大的,全都一船装了上来,是以这接引宝船上,修士人数以千万计。
但是……哪怕这接引宝船上装了上亿的人,又有什么用?
仙凡有别,一名真仙,可以轻轻松松抹杀无数天人、半步天人,至于所谓的照虚空、凝道果之类的‘低阶修士’,那是连蝼蚁都比不上的存在!
少女洛水,是真仙。
她身后十几名青年,是真仙。
那些青年带来的近千随从、护卫……呃,小半真仙,大半是修为极其可怕的天人境大能。这些上界的土著,他们修炼到天人境,远比下界容易千百倍,这些打杂的、跑腿的天人境,内天地小世界的幅员起码在三百万里以上!
六七百名天人境高手……卢仚接引宝船上的天人境,将卢旵和他的血神子,包括卢仚的护法道兵加进去,连带上神醉、接引头陀等人,总数不过一百!
是以洛水、泰元小君等人笑得极其灿烂:“不测之灾?和尚,小心你要下拔舌地狱!”
泰元小君更是凑到洛水面前,细声细气的说道:“洛水仙子,我就是特意等你过来,才没有动手……毕竟,这是仙子你的功劳!”
洛水两条长长的眉毛微微一蹙。
她身后的十几名青年中,一名身穿紫金底百花纹长袍的青年手中折扇‘啪’的一下展开,一股强大的震荡冲着泰元小君微微一冲,将措手不及的泰元小君震退了七八步。
泰元小君震怒:“鲤渊,你做什么?”
鲤渊向前一步,隔在了洛水和泰元小君之间,他摇晃着折扇,不紧不慢的说道:“泰元,你倒是好运气,碰到了这等事情……洛水不会忘了你这次的情分。但是,你未免凑得太近了些。仙子何等人物,岂能容你如此亵渎?”
泰元小君眯起了眼睛,眼角几条细细的血管凸起,面孔扭曲,露出了极其危险的表情。
‘凑得太近’,‘亵渎’……这等措辞,直接命中了他心中痛点,激发了他的怨毒怒火。
卢仚轻声叹道:“好一条狗,叼到了一只兔子,摇头摆尾向自家认定的主人献媚,却被主人身边真正的看门恶犬一通训斥……啧,这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啊,这都不明白?”
他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舔狗,舔狗,最终一无所有……奈何红粉骷髅,女色迷障,世人多看不透,看不破……奈何,奈何?”
泰元小君,原本已经要和鲤渊爆发冲突。
但是卢仚简简单单一番话,直接将泰元小君的怒火吸引了过来。不仅如此,洛水也是一脸怒气的看了过来,鲤渊和他的十几个同伴……或许是,‘竞争者’?也阴沉着脸,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卢仚身上。
“小贼秃,找死!”
鲤渊折扇一挥,就有亿万条寒芒化为扭曲的光线,‘簌簌’朝着卢仚缠绕过来。
这架势,是要生擒活捉卢仚。
而鲤渊刚出手,洛水身后十几名青年同时向前两步,争先恐后的放出了各色仙器——有绳索,有罗网,有大伞,有包裹……各色仙器闪烁着奇光异彩,带着恐怖的压力直接朝着卢仚,朝着接引宝船当头罩下。
卢仚眼角一跳,手上大威力佛珠一阵金芒闪烁,伴随着低沉有力的梵唱声,三十六道大威力神通轰然爆发。佛光阵阵,霞光片片,伴随着龙吟、狮子吼,有佛陀、菩萨法相凝现,有漫天莲花悬浮,更有金刚杵、降魔剑诸般佛门法器齐齐凝聚。
鲤渊放出的扭曲光线寸寸碎裂,他脸色微变,大叫了一声‘不好’。
十几名青年放出的仙器,更是被三十六道大威力神通轰得倒退数百里,有几个真仙果位大概只要七八重天的青年,他们的仙器品阶很有点问题,居然直接被轰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裂痕。
这几个青年直接大口吐血,更有人鼻涕口水一起喷了出来,一时间好生狼狈!
洛水回头看了一眼这群青年,长眉猛地蹙成了一团,一脸厌恶至极的小模样。
几个狼狈不堪的青年心脏猛地一抽,他们同时叫骂了起来:“上,上,上,给我上……都是死人么?将那贼秃拿下,一定要生擒活捉,献给洛水姑娘!”
过百真仙,数百天人周身霞光涌动,即刻结阵朝着接引宝船冲了过来。
卢仚眉心血管剧烈跳动,他举起佛珠,正要孤注一掷的和这些人分一个结果出来,突然那被禁制住的大鹏发出了欢畅的啸声:“大哥,我在这里……泰元小君居然要生擒了我,送给洛水这小贱婢做坐骑……快来,快来!”
尖锐的鸣叫声震得人双耳剧痛,清微微的虚空中,一座银灿灿光芒耀目,直径超过三百里的立体法阵凭空浮现,随后一大群顶盔束甲,背后张开巨翅,身高普遍在三丈开外,气息极其逼人的青年急速冲出。
银盔银甲,手持亮银色长枪长戟,这群青年总数在三百上下,一个个煞气腾腾,精悍无比。尤其是,他们脸上,都有一个极其明显的,宛如鹰嘴的大鹰钩鼻子!
领队的,是一名双眸满是亮银色,眸子深处两团带着莲花印的银色佛炎急速跳动的冷厉青年。
他踏出大阵,看了一眼被六张大网围着,被人用弓箭指着的大鹏,精瘦的面颊微微一抽,手中长戟朝着泰元小君、洛水、鲤渊等人狠狠一指:“弄死他们!”
简简单单四个字,三百许青年同时发出尖锐的鸟鸣声,扑腾着身后巨大的银色翅膀,化为一道道刺目的银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脸色骤变的洛水、鲤渊等人冲了过去。
洛水嘶声道:“焓光君……该死!”
那焓光君,明显是人狠话不多的典型,面对洛水的惊呼,他没有任何反应。一道道银光冲进了那些青年的随行护卫中,就听得可怕的尖啸破空声中,一条条残肢断臂喷洒着热血不断喷出。
弹指间,数百天人死得干干净净。
呼吸中,过百真仙个个重伤,身上起码多了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更有人被斩断了胳膊腿,甚至有人脑袋都被掀掉了半个。
但是真仙么……只要真仙果位没被轰碎,想要死是没这么容易的!
过百真仙向后急退,一边退,一边掏出救命的仙丹拼命吞咽。眼看着被砍掉胳膊的重新长出了胳膊,被砍掉腿的重新长出了腿,身上的透明窟窿也在急速愈合……
但是焓光君这群青年,他们的遁光速度何等之快!
他们所化的银光,快到卢仚用尽了神通,都无法看清他们的行止轨迹……只看到漫天银光乱窜,撤退的过百真仙就被一道道银光圈在了正中,刀枪剑戟各色兵器乱挥,就好似最劣等的马夫剁干草一样,草屑……哦,不是,血肉乱飞,肢体飞溅……
过百真仙根本撤退不得,他们的主子,那几个狼狈的青年,神态越发的狼狈不堪,面孔抽搐,一个个慌乱到了极点。
焓光君没有搭理那些被困住乱砍的真仙,而是直接冲向了洛水,手中长戟带起一抹寒芒,直刺她眉心要害!
泰元小君、鲤渊根本没来得及阻拦。
焓光君的速度太快,快到他们也没能有任何反应。
洛水更是面色惨淡,花容失色。
一根清气缭绕的手指突然在洛水面前出现,轻轻一指点在了长戟上。
“扁毛孽畜,焉敢逞凶?”
第六百四十五章 狩猎(3)
长袍广袖,莲花玉冠。
通体蒙着一层青霞,面如冠玉,气息淡泊的中年男子从洛水面前凭空冒出,右手食指带起点点幽光轻轻挑动,任凭焓光君长戟如何刺、扎、劈、划,手指一晃,长戟就发出尖锐的哀鸣声被弹飞老远。
焓光君一次次向前猛冲,一次次被弹飞数里,顷刻间,他已经猛攻上千招,却连那中年男子指头上的一层油皮都没能划破。
焓光君嘶声长啸,双眸光焰大盛,银色佛光从他眼眶里满盈溢出,迅速流遍全身。
他的速度飙升数倍,力量同样疯狂飙涨。
他的脑袋变成了正经的大鹏鸟头,额头上端端正正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金舍利。
那舍利中,一尊盘坐在莲花台上的菩萨手持一杆量尺,左手结印,指尖放出缕缕佛光,森森佛炎环绕全身,化为一座威严古朴的烈焰佛龛。
变成这等形态后,焓光君气息猛涨,每一击轰下,长戟上都有银色雷霆闪烁,更有粘稠的佛炎犹如岩浆喷洒,烧得这一片清微微的虚空都荡起了几丝不起眼的涟漪。
“雕虫小技。”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右手一举,虚空中一道千丈高下的青色掌印化为青色流光,猛地拍在了猛冲的焓光君身上。
就听一声炸响,焓光君手中长戟折断,身上甲胄粉碎,背上巨翅无数根银色羽毛被震得一丝丝碎裂,化为无数拳头大小的银色旋风朝着四面八方溃散。
焓光君鸟嘴中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笔直的朝着接引宝船撞了过来。
卢仚一声大喝,身体一晃化为三丈六尺高下,他伸出双手,一把托在了急冲而来的焓光君背后。
可怕的巨力如天柱崩塌,当面砸下。
卢仚一声闷哼,双臂内发出一声声沉闷的轰鸣,半截身躯内部淡金色神光流转,他默运秘法,将焓光君身上恐怖的冲击力全都转移到了右手小手指上。
小手指金光一闪,所有巨力悉数吸收,化为一缕缕滚烫的热流席卷全身,一点点的铸造根基,强大肉身。
焓光君身体剧烈的哆嗦着,他的大脑袋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银色双眸无比凌厉的盯着卢仚:“好,好得很……区区天人,居然能接下这一击?”
卢仚身上僧衣、袈裟放出无数条霞光瑞气,他低声唱诵了一声佛号:“我佛慈悲,小僧哪里有这等实力?不过是上师恩德,赐下佛宝袈裟,才挡住了这一击而已!”
焓光君伸出血淋淋的手臂,重重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好!”
他的脑袋猛地弹回了原位,朝着那中年男子破口大骂:“洛云真君……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老贼,真有脸皮以老欺小?”
洛云真君,混元罗天教列虚真君座下二弟子,混元罗天教赏功殿主,洛水仙子嫡亲的祖父,正儿八经的混元罗天教核心高层。
听得焓光君破口大骂,洛云真君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朝着焓光君指了指:“要说面皮……呵呵,你佛门面皮,才是真正厚如城墙。堂堂焓光君,佛门有名有号的诸天行走、降魔天王,居然对区区女子弱质下狠手?”
焓光君咬着牙,冷然道:“尔等对我家堂妹做了什么……没长眼睛么?”
六张银网包裹下,被六张强弓锁定的银毛大鹏急忙发出了一声可怜兮兮的鸣叫声。她抖了抖胖嘟嘟的鸟臀,将上面那支金灿灿的箭矢露了出来。
焓光君厉声道:“我御风大鹏一族的族女,是给你家那小婢做坐骑的么?”
洛云真君眉头微微一皱,他大袖一挥,就听一声闷响,三百许围着近百真仙狂劈的御风大鹏齐齐吐血,被震飞了数百里远,有一个算一个的撞在了接引宝船的船体上,好似贴烙饼一样挂在船板上半天动弹不得。
接引宝船三座佛塔齐声轰鸣,无量光霞乱闪,好容易才挡住了这一次狂暴的冲击。
饶是如此,卢仚也听到了无数细密的爆裂声,这件佛宝内部,不知道被震出了多少暗伤,眼看着整条宝船的光芒都迅速黯淡了下来,船上修士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压力透过佛光霞气碾压下来,压得好些人站立不得,全都坐在了甲板上。
近百真仙护卫一个个凄惨落魄的朝着洛云真君大礼参拜,诚心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刚刚三百许御风大鹏围着他们一通乱砍,当场有十几个真仙被剁成了肉酱,这是怎么都救不回来了。而剩下的真仙们,一个个被砍得遍体鳞伤,本源受创,没有若干年的休养,也别想回复全盛状态。
洛云真君皱着眉头,看着这些被重创的真仙,悠悠道:“畜生就是畜生,下手如此残忍、残暴,亏你们佛门众人,还讲什么慈悲为怀?这就是你们的慈悲?”
摇摇头,洛云真君指了指被困住的银毛大鹏,淡然道:“此女既然还是畜生本体,尚未化为人形,怎能以人视之?以我看来,她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畜生,既然是畜生,被训化之后,作为坐骑,岂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洛云真君微笑道:“天地之间,多少真仙胯下,有大鹏、仙鹤、青鸾、凤凰之类作为坐骑……你御风大鹏一族,有何不同?为何不能充当坐骑?”
摇摇头,洛云真君叹道:“想你们御风大鹏一族以引为傲的老祖,那位大日金鹏王菩萨,当年,不也是驮着人漫天乱飞,靠卖苦力挣了个菩萨果位?”
焓光君,三百许御风大鹏,连带着被困的银毛大鹏齐声怒啸。
洛云真君这话,直接攻击了他们这一族的老祖宗,要不是银毛大鹏被困,焓光君他们被重伤,一时间动弹不得,他们就要冲上去和洛云真君拼命。
洛云真君‘呵呵’一笑,一抖长袖,淡然道:“既然有前例,为何不能效仿?老夫这乖孙女,有傲世之姿,你那堂妹,能够做她的坐骑,也是缘法,更是她的福分……或许,千百万年后,老夫乖孙女证得大道正果,还能赏你这堂妹一个好出身!”
洛云真君回头,朝洛水仙子笑道:“乖孙,可是这个道理?”
洛水仙子之前的恐惧、惊惶早已不知道丢去了多少里外,她俏生生的笑着,不断的点头:“祖父大人说得极是,这位小妹妹若是愿意做我坐骑,我定然是要好好对她……等我未来突破真仙境界,成就更高的天仙甚至是……嘻,我定然不吝给她在道庭找一个好位置。”
洛云真君转过头来,朝焓光君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了……看在你毕竟是佛门诸天行走的份上,今日老夫不伤你性命,打断你两条腿,当做小惩大诫……呵呵!”
“你堂妹,留下,为我孙女做个坐骑。”
“那妖僧法海,既然是撞在了老夫乖孙女手中……这份功劳,自然是她的,谁也抢不去!”
洛云真君笑着,退后一步到了洛水仙子身后,右手轻轻在她肩膀上一推:“乖孙,自去擒了那妖僧法海就是……你亲手擒下他,祖父带你去觐见大老爷,这次的赏赐,定然不轻!”
洛水仙子眯着眼,朝着接引宝船扫了一眼:“那,那些小贼秃呢?”
洛云真君微微一笑,右手霞光闪烁,洛水仙子已经被他送到了接引宝船的船头,他淡然道:“这些小贼秃,能有什么用?若是等他们入了佛门,恐怕又是一群祸害……全都屠了吧!”
上界所有宗门的大能都心知肚明,能够从下界飞升上界的修士,无论是用什么手段飞升的,他们的机缘、造化、运气、心智,乃至禀赋、天分等,都远超上界寻常土著。
上界宗门好些高层,都是下界飞升的弟子依仗自身之力,逐渐拼搏成长晋升而来。
而上界很多二代、三代的仙人后裔,他们初期都占了极大的便利,但是越是到后期,他们的成长速度,反而越不如这些下界飞升的门人弟子。
是以,接引宝船上,这数以千万计的贼秃……若是让他们安然加入了佛门,只要稍微用点资源培养一下,以上界的资源和环境,怕不是不用几年,就是一大群凶僧、恶僧冒出来?
这如何能行?
既然撞到了,直接抹杀就是!
洛云真君笑得很灿烂。
焓光君厉声怒叱:“洛云老贼,你敢伤我佛门飞升弟子,此事……”
洛云真君微笑道:“老夫如何不敢?今日,这一船小贼秃,老夫是,屠定了!”
洛云真君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略带绵软的声音就幽幽响起:“当着和尚骂贼秃,洛云真君,你下一个孙女或者孙子,定然是肢体不全,天生聋哑,甚至……因为你口舌造业,直接男子为盗,女子为娼,不可知也!”
这话,好恶毒!
洛云真君面皮憋得通红,他怒声喝道:“哪个……”
就看到那清微微的天空中,一圈圈七彩虹霓向着四周急速扩散,漫天金花打着旋儿向四周如喷泉一样喷涌。香风滚荡,瑞霭重重,一头白象,一头黑虎,分别驮着一个青年和尚,踏着莲花状祥云,大踏步从极远处奔驰而来,两三呼吸间就冲到了近前。
那两个青年和尚身后,更跟着手持旗幡、罗伞、香炉、净瓶的小沙弥以为仪仗,其数起码有三千人上下,端的是威风庄严,气象万千。
焓光君就笑了:“弟子焓光,参见两位菩萨!”
第六百四十六章 狩猎(4)
菩萨这个尊号,在其他世界,不知是何等情况。
但是,在这一方上界,能够冠以‘菩萨’尊称的,无非是几个条件。
其一,修为足够。
这一方佛门,能够得到‘菩萨’尊号,其真仙果位,起码是三十一重天的水准。法力浩瀚无边,大道感悟至深,智慧高远莫测,举手投足,有改天换地之力。
其二,不吃亏!
第一条件,只是前置的基本因素,第二条件,才是硬性的,隐形的诉求。
所谓不吃亏,就是,吵架,你吵不过他;打架,你打不过他;坑人,你坑不过他……这一方上界的菩萨,但凡出场,就一定要占足了便宜,占尽了好处,除非你的修为比他强出太多,否则你绝对不可能从他手上抢走半点儿利益。
站得稳,扛得住,庇护一方,荫护一地,羽翼下的大和尚、小和尚,在其庇护下可以横行一地,睥睨四方,任凭他横行霸道都不会吃亏……有这种手段的,在这一方上界,才能得到‘菩萨’的尊称!
是以,见到两尊菩萨突然出现,焓光君满脸是笑,三百许御风大鹏个个喜笑颜开,那被困的银毛大鹏更是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两位菩萨救命,救命,这老鬼刚才还口出狂言,对佛门有大不敬!”
洛云真君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泰元小君,鲤渊等晚辈,更是一个个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全都躲在了洛云真君的身后,一个个屏住呼吸,再不复之前的嚣张跋扈。
至于被送到接引宝船船头,准备放手杀人的洛水仙子,更是一声尖叫,好似不小心掉进粪坑的小仙女,手舞足蹈的,面孔扭曲如鬼,忙不迭的窜回了自家祖父身边,两手紧紧抓住了洛云真君的袖子。
洛云真君另外一支袖子狠狠一挥,顿时漫天清气紫光流转,想要凭空凝阵,将这群晚辈送回混元罗天教的山门。
但是那骑着白象,身披青色僧衣,生得俊俏粉嫩的菩萨‘呵呵’一笑,右手拂尘向前一挥,就有无数拇指大小,形如鲤鱼的银光‘索索’有声的向前飞出。数以万计的小小鲤鱼朝着那汇聚的清光紫气一阵乱啄,就将眼看要成型的大阵啄得支离破碎。
“洛云真君,自上次元龙法会,你我有百年未见了……今日在这断因果,绝天机,不可测,不可算的清明虚空中有缘相见,何必步履匆匆?”
洛云真君目露狐疑之色,死死朝着两位菩萨看了又看。
这一片清光幽微的虚空,是上界的天生界膜,一如这位菩萨所言,在这一片虚空中,一切因果,一切天机,尽被屏障。无论多强大的存在,也无法在这清明虚空中捣鬼。什么天机卜算,什么心血来潮之类的事情,于这一方虚空中,一律无用。
没人能预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所以,两位菩萨突然出现在眼前,要么真就是凑巧了……
要么,这一切都是事先预安排的陷阱?
那么,会是陷阱么?
洛云真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朝着两尊菩萨稽首一礼:“武德,文贤,两位道友,多年未见,果然是久违了……呵呵,真是凑巧?”
俊俏粉嫩,骑着白象的文贤菩萨‘咯咯’一乐:“凑巧,凑巧……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信,或者,你就当做,我们有意引你来,想要在这清明虚空中,将你打死?”
洛云真君的脸色就骤然一变!
这些佛门贼秃的嘴里,就听不到一句真真切切的真话……他们的所有话语,要么藏了机锋,要么藏了陷阱,你根本弄不清他们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
一旁骑着黑虎,身形略高大一些,但是同样生得俊朗非凡的武德菩萨则是微微一笑,朝洛云真君合十一礼:“总之,是碰上了,所以,请真君给我佛门一个说法……为何,要戕害我佛门飞升弟子?方才之事,小僧已经将图影真形悉数保存,道理,在我佛门!”
洛云真君的脸色就越发愁苦。
佛门无礼都要占三分礼,这一次被佛门在现场抓了个证据确凿,自己已经落入了极其不利的地步。
虽然说,武德、文贤,在佛门的地位也就是那样,只是两尊‘小’菩萨……
洛云真君逐渐压制了情绪,稳定了道心,他表情回复了平静,很淡定的说道:“那又如何?那接引宝船上的法海妖僧,是本门老祖点名要缉拿、击杀的重犯……你佛门藏污纳垢,今日,须得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洛云真君,开始正面硬刚。
不仅如此,他表现得还格外的强硬,袖子一抖,抖落了洛水仙子的小手,双手一抓,两只手上仙光一闪,他左手握住一柄七色飞禽翎毛制成的羽扇,右手抓住一口青色硬玉雕琢的玉剑,头顶一座九重白玉小塔放出熠熠仙光护住全身,抢先朝着两尊菩萨冲了过去。
这是上界无数道庭仙人和佛门打交道后,得出的结论。
路上遇到和尚,若是没有利益冲突,大家相互笑笑,分道扬镳就是。
若是遇到了利益冲突,那么,不用和贼秃们多废话……无论多废话,反正,你说不过他们。
既然说不过,何必浪费口水和精力?
打得赢,就打。
打不赢,转身就跑!
总之,见了贼秃,不服就干!
这是无数万年来,道庭仙人们吃了无数哑巴亏后,总结出来的作战经验。
文贤菩萨看到洛云真君飞扑而来,他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口气:“当今之世,礼崩乐坏,道门众仙,其行迹犹如邪魔……哪里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道理?真正是一点交情都不顾,一点面子都不留……此行此景,直如疯狗尔!”
文贤菩萨狠狠的将洛云真君损了一顿。
武德菩萨则是一声长笑,身体一晃,通体放出白玉般仙光,身躯膨胀到三丈六尺高下,左手握着一根八棱星芒紫金锤,右手拎着一根四棱蟠龙白金锏,化为一蓬璀璨佛光,当头迎向了洛云真君。
虚空微微一颤,就听得‘嗡’的一声大响,前方百里虚空一片混乱,光芒乱闪,巨响不断,卢仚等人根本看不清那两位是如何动手,只知道那一波波恐怖的气息不断奔涌而来,轰得接引宝船摇摇欲坠,船上众多修士一个个心口滞闷,五脏剧痛。
文贤菩萨优哉游哉的骑着白象行了过来,他手中拂尘朝着接引宝船轻轻一扫,顿时整条宝船光芒大盛,一重重佛光回复了璀璨,将所有人牢牢护在了中间。
他看着卢仚颔首笑道:“尔等都是我佛门佳徒,放心吧,今日,无人能动你们分毫!”
卢仚,连同一众佛修纷纷向文贤菩萨行礼。
这是上界真正的大人物呵……怠慢不得。
尤其,卢仚认真的想了想今日的事情,总觉得这事情有点古怪。这清明虚空广大无垠,乃是上界的界膜所在。在这无边无垠的清明虚空中,那银毛大鹏小堂妹狼狈逃命,真好就撞上了卢仚一行?
好吧,小堂妹狼狈逃过来了,恰恰泰元小君认出了卢仚。
泰元小君引来了洛水仙子。
焓光君就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族人,恰恰追了过来救援小堂妹。
洛水仙子有一个宠溺她的祖父,所以洛云真君恰时出现,挡住,并且重创了焓光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两尊菩萨恰到好处的出现,你说这是凑巧,那也太凑巧了些!
卢仚吧嗒着嘴,飞快的扫了一眼文贤菩萨。
得了,他有七八成笃定,这是某位大和尚用自己做鱼饵,在这里钓鱼呢……这佛门的心,略黑了些。但是卢仚喜欢啊,这种心黑带来的安全感,妥妥的!
文贤菩萨感应极灵,他笑呵呵的看了卢仚一眼,赞许道:“是个有智慧的。”
神醉老僧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的笑了。
他身边,来自极圣天三宗三寺三禅林的一群老和尚、老尼姑,一个个心有默契的微微一笑。
卢貅在一旁抹了一把长胡须,舔了舔嘴唇。
卢旵‘咯咯’笑了几声,笑而不语,小心翼翼收起了身上的血道魔气。
倒是原本元灵天大黑天的一群老和尚,除了极少数两三人若有所思之外,其他包括接引头陀在内,都是一脸茫然之色。
文贤菩萨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当他看到接引头陀等人的茫然表情,他嘴角微微一扯,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个极其嫌弃的微妙之色。随后,他的目光就朝着大打出手的武德菩萨那边看了一眼——接引头陀这种脑子不好用的莽和尚,还是交给同样的莽和尚去调教罢!
骤然间霹雳般一声大响,前方清气翻滚,大片金血喷溅。
洛云真君左臂齐肩而断,鲜血飞溅,在洛水仙子的尖叫声中,他狼狈的踉跄后退。
武德菩萨则是半边面颊被青色火焰覆盖,火焰烧得皮肉‘嗤嗤’直响,半边脸被烧得皮开肉绽,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琉璃骨骼。
文贤菩萨一声长啸:“真君下手未免太重,如此辣手,真君莫非真正入了邪魔道?罢了,今日小僧要降魔卫道!”
说话间,文贤菩萨已经闪身到了洛云真君身后,和武德菩萨一前一后,冲着洛云真君就是一通疯狂进攻。
虚空再次震荡,清气混乱,仙光乱闪,不断有洛云真君的痛呼声传来。
虚空突然亮起,大片紫气萦绕,凝成一座大阵,随后,大群真仙从中鱼贯而出。
洛水仙子惊喜欢呼:“祖师!”
就看仙光中,列虚真君显出身形,厉声喝道:“贼秃欺人太甚!”
第六百四十七章 狩猎(5)
列虚真君,蜉蝣子座下首徒,陪伴、辅佐蜉蝣子一并建立混元罗天教,筚路蓝缕直到今日,如今混元罗天教实际意义上的掌教,三十三重真仙果位之上的大能存在。
更是洛云真君的师尊,洛水仙子口中的祖师!
修行无数年,列虚真君收录了众多门徒,真传、外门、记名,各色门人弟子都有,但是到了今日,混元罗天教声势赫赫,威名鼎盛之时,还能陪在他身边的,仅仅剩下三人而已!
三名仅存的真传弟子中,洛云真君排名第二!
是以,洛云真君和两位菩萨大打出手,洛水仙子紧急激发求救令信,列虚真君当即带了大群心腹高手,从混元罗天教赶来增援。
厉声呵斥的同时,列虚真君身后三百六十名真仙同时擎出一面面星纹大旗,用力招展。道道星光四面穿梭,宛如无数道烟花凌空绽放,当即将这方圆三万里的清明虚空笼罩在内。
又有数十件珍奇仙器从几名大能真仙袖子里飞出,‘铿锵’有声的镶嵌进了星光凝成的大网中。
一座禁锢时空,封锁虚空,隔绝音讯,封禁之力绝强的大阵在短短呼吸间就已经成型,完全杜绝了两尊菩萨,又或者他们的随行佛修,又或者焓光君等人发出求救讯号,引来佛门大能插手的可能。
武德、文贤同时停手,向后急退。
文贤菩萨朗声道:“列虚真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怎的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真君想要将小僧师兄弟两人,留在这里不成?”
列虚真君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两位菩萨若是愿意去寒舍做客三五万年,也挺好嘛!”
不等武德、文贤回话,列虚真君冷声道:“本教山门之下,有绝凶之地九阴涧,内有无量冤魂,无边厉鬼……两位菩萨佛法无边,又有一颗慈悲心,还请两位菩萨坐镇九阴涧,消泯阴魂,超度厉鬼……功成之日,本教愿意以上品仙晶三粒,以为报酬!”
武德、文贤的脸直抽抽。
焓光君等御风大鹏也是一阵面皮抽搐——这列虚真君不愧是道庭下面堂堂一大教门的实际掌舵人,这面皮,这话术,比起两位菩萨,也不差了。
九阴涧,是混元罗天教惩戒犯事门人,关押教门对头的牢狱。那里面的冤魂、厉鬼,都是混元罗天教一手炮制出来的……那鬼地方,是个正经人就不会想着把自己塞进去。
让两位菩萨去那里超度厉鬼?
是他列虚想要将两位菩萨关押在九阴涧受罚吧?
所谓的将所有冤魂、厉鬼全部超度后,给三粒上品仙晶作为报酬?
呃,仙晶和下界的灵晶一般,算是最常见的修炼资源,也是仙人之间流行的常规等价物!
但是三粒上品仙晶,对于刚刚凝聚真仙位格的,那些一重天、二重天的真仙来说,大概可以换取足够他们修炼两三个月的资源。
但是对于起码也凝聚了三十重天以上真仙位格的两位菩萨来说,这三粒上品仙晶的价值,大概就等同于红尘世俗,你给一个大财主丢了三个铜板……
没什么实质价值,纯粹就是侮辱人!
文贤菩萨冷声道:“列虚真君,你想好了?”
列虚真君用力的点了点头,随手朝着卢仚一指:“不然呢?两位菩萨若是将这贼秃交出,连带那一船的小秃驴,全部交给本教处置,两位菩萨,还有一众御风大鹏诸天行走,自然可以安然离开。”
断了一条胳膊,浑身是血,面色惨白的洛云真君踉跄着回到了列虚真君身边,一脸羞愧的朝着列虚真君深深行礼:“师尊,弟子给师尊丢脸了!”
列虚真君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随手递了一颗仙丹过去:“先回复肢体,再说其他……丢脸?哪里丢脸了?两个修为比你高的贼秃联手,你能支撑这么久,足以显得本教道法无边,神通精妙……丢脸的,是这么久时间,都没能将你镇压、斩杀的贼秃!”
洛云真君接过仙丹,一口吞了下去,面色很快就恢复了红润。
列虚真君身后,他的大弟子阙山真君、三弟子坎离真君通体仙光萦绕,都是右手持剑,左手分别握了一柄流星锤、一柄量天尺,缓缓向前走出。
阙山真君面孔红润,身材高大,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一股让人心惊胆战,好似天崩一般的可怕威势。
坎离真君身边仙光灵动,变幻莫测,每一步踏出,身边都有七色不同的灵火喷涌震荡。他双眸开合之间,无数火星喷溅,在他身边化为一圈美轮美奂的烈火腊梅图影。
列虚真君座下,如今就剩下这三位真传弟子。
三位弟子中,洛云真君名列第二,但是他擅长的是炼丹、符箓、经济经营之术,是以他做了混元罗天教的赏功殿殿主,门人弟子立下功劳,赏赐的上品仙丹,上品仙符,好些都是他亲手炼制而成。
心思用在了杂学上,洛云真君在三位师兄弟中,修为最低,战力最弱。
而阙山真君,最擅长降魔斗法,手段狠辣,出手无情,混元罗天教的刑殿,就在他的直接掌控汇总。
坎离真君天生的坎离道体,擅长操控一切灵火、仙火,曾经蜉蝣子亲自出手,为他采集上界各种火种,祝他入道修行。是以坎离真君的修为比阙山真君略差一筹,但是杀伤力却远胜阙山真君。
尤其坎离真君从诸般火焰中参悟出了‘聚散无形’、‘星星之火’诸般大道奥义,正可谓聚则成形、散成化气,又但存星星火种,就能生生不息……是以,寻常法术神通,极难对他造成伤害!
论战力,阙山真君大概等同于四个到五个洛云真君。
而论杀伤力,坎离真君起码相当于十二个洛云真君。
两大真君联手而出,武德、文贤的脸色就变得极其严肃。文贤菩萨看着列虚真君冷声道:“真君真个要屠戮我佛门弟子?你可是前辈,如此手段,未免太下作,太阴狠,太无情,太狠辣了一些!”
列虚真君淡然一笑,继续指着卢仚笑道:“下作、阴狠、无情、狠辣?这话能从你文贤口中说出来,列虚深以为傲啊……今日,这法海必须伏法,你们阻止不了……法海带来的这些佛门贼秃,全都要死……唔,或许,两位可以试试,能否击败本座?”
列虚真君放声大笑,他身后,又有十七名气息森然的真仙行出。
除开那三百六十位布阵的真仙,这十七位真仙,都是列虚真君的徒孙辈。而且,都是列虚真君徒孙中,修为最高,最擅长斗法、斗阵的厉害角色。
除了不善言辞,不擅长和人吵架斗嘴之外,这十七位真仙放在佛门,也都是有资格混上一个‘菩萨’尊号的。
列虚真君有备而来,武德、文贤这边,显然落了下风。
武德菩萨突然开口:“真君这般行为,就不怕损害了我佛门和道庭之间的交情?”
列虚真君讶然看着武德菩萨:“武德,你今日居然会说话了?唔……这法海妖僧必须死,谁也救不了他。至于说佛门和道庭的交情么?呵呵……”
列虚真君傲然道:“就你们两位,还不够资格扯这么大的虎皮!”
武德、文贤同时长颂佛号。
文贤沉声道:“如此,真君是入了魔道了……”
列虚真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佛门就擅长给人扣黑锅,然后行降妖除魔之事。但是今日这场景,你武德、文贤扣再多黑锅,又有何用?
列虚真人宠溺的看了一眼洛水仙子,淡然道:“洛水丫头,去,你亲自擒拿那法海妖僧,击杀那接引宝船上的一群小贼秃……这份功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诸位长辈,帮你压阵!”
洛水仙子笑颜如花,欢喜雀跃的朝着列虚真君行礼不迭,然后取出一柄明晃晃的仙剑,迈着小碎步,笑吟吟的直奔卢仚这边而来。
十七名真仙中,有四位真仙跟在了洛水仙子身后。
四尊菩萨级别的大能压阵,看得焓光君双眼凸出,下意识的发出了尖锐的长啸声。
他掏出了一柄备用的长戟,嘶声道:“兄弟们,结阵……混元罗天教欺人太甚,今日,有死无退!”
三百许御风大鹏纷纷挣扎而起,在焓光君身边结成了防御阵势。
武德、文贤齐声呐喊,悍然朝着阙山、坎离两位真君冲了上去。
洛水仙子看看一脸扭曲,想要拼命的焓光君一行,回头看向了鏖战中的两大真君、两大菩萨。
这一次的战斗结束得极快,四人只是三个交错,就看到文贤菩萨胸膛凹陷了下去,大口吐血,武德菩萨半截身躯被三色火焰包裹,烧得‘吱吱’冒油,嘴里不断吐出燃烧的血浆。
弹指间,两大菩萨重创。
阙山真君皱起了眉头:“武德,文贤,你们搞什么鬼?以你们的修为,今日怎么落败得这么快?”
坎离真君也是一脸疑虑的看着武德菩萨。
两人数十年前,曾经因为门下弟子引发的冲突,小小的较量过一番。
那一次,坎离真君略占了一丝上风,也仅仅是一丝上风而已。但是今日,武德菩萨败得干净利落,展露出来的实力,不如数十年前的十分之一啊!
文贤菩萨‘惨笑’,七窍中都有鲜血流淌出来:“今日的道理,说到哪里去,我们佛门都是有理的……你混元罗天教,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轰’的一声巨响,梵唱漫天,莲花在虚空中争先恐后的盛开。
四面八方,一重重佛光宛如火焰升腾,直将方圆数万里清明虚空包裹得结结实实。
一眼望去,超过百名佛门菩萨齐齐现身,一个个面带微妙的笑容,隔着星光大阵,气定神闲的望着列虚真君。
在这过百菩萨前方,一头青毛狮子嘶声怒吼,元觉和尚盘坐其上,朝着列虚真君‘嘿嘿’冷笑。
第六百四十八章 镇狱真传
列虚真君的表情,很精彩。
很好,这一次,大败亏输。
其一,这次争斗的最早原因,是泰元小君想要生擒银毛大鹏,送给洛水仙子,充当她三千寿的生日礼物。
银毛大鹏是御风大鹏一族的族女,虽然尚未化形,你强拿有主之灵做礼物,没被抓住还好,被抓住了,你就是理亏。
其二,泰元小君发现了卢仚,洛水仙子想要斩杀卢仚,又被焓光君所阻。
直到焓光君冲着洛水仙子出手,这都还算是后生晚辈的冲突——洛云真君爱护孙女,悍然对焓光君下了重手,更授意洛水仙子生擒卢仚,斩杀接引宝船上所有佛修弟子,这就是以大欺小……
这种事情,没被抓住,自然无恙。
被抓了现行,你依旧是理亏。
其三,武德、文贤两位菩萨‘及时赶到’,制止了洛水仙子的屠戮行为。两位菩萨联手攻伐洛云真君,有点以多打少的意思,但是还不算太过分。
列虚真君大张旗鼓的带人赶了过来,更布下大阵,想要将武德、文贤一并斩尽杀绝,而且还说了那么多不顾‘佛门、道庭交情’的话……这就有点过分了。
当然,如果能够在这隔绝天机、断绝因果的清明虚空中,彻底湮灭了武德、文贤一众佛门所属,那么依旧是天下太平,事后就算是佛陀级别的大能追究,你也不可能追查到清明虚空中发生的任何事情。
问题是,元觉和尚带着过百佛门菩萨突然杀了出来!
这就很明显了,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天大的坑!
在这清明虚空中,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么多佛门贼秃,居然就这么恰到好处的及时赶到?
重伤的文贤菩萨手中,多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球,里面人影闪烁,光影迭迭……列虚真君看得清楚,这晶球,正是上界佛门最常用的留影舍利珠,刚才发生的一切,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显然都被文贤菩萨影照了下来。
武德、文贤之前的‘委曲求全’!
焓光君和一众御风大鹏的‘宁死不屈’!
列虚真君的‘仗势欺人’、‘以多打少’、‘以老欺少’等等恶劣行径,显然都被文贤菩萨留下了图影档案。
罪证确凿,洗不干净了!
还是那句老话,如果列虚真君能够做得干净麻溜一点,将现场的佛门所属杀得干干净净,毁了这颗留影舍利珠,自然是漫天乌云散去,什么后患都没有。
但是现在,列虚真君做不到啊!
既然做不到……他可以依仗秘术神通,或者强力仙器遁走。但是他的三个门徒,十七个徒孙,三百六十位心腹真仙,全都得留在这里!
而且,有了那颗留影舍利珠,就算事后列虚真君请动了蜉蝣子出面说道理……道理也在佛门这边——是你列虚真君先把话说死了,把事做绝了,你混元罗天教不占理,你死几个门人弟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呃,对了,洛水仙子估计不会死。
但是下场好不到哪里去——佛门也有精通大欢喜法门的贼秃,洛水仙子天赋卓越,资质惊人,更还是三千年的黄花大闺女,一身阴元浓郁、精纯,是最上好的鼎炉材料!
落到那群贼和尚手中,可想而知洛水仙子会变成何等模样!
若是她一个把持不住道心,被那些贼和尚强行渡化了去,心甘情愿成为某位欢喜和尚座下女弟子,他混元罗天教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列虚真君脑袋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他下意识的朝着洛水仙子看了一眼——若是自己要遁走之前,一定下下手了断了她……宁可死,不能因为她让宗门蒙羞啊!
说来话长,实际上,一切都是弹指间列虚真君想到的方方面面……
元觉和尚的笑声还在虚空中回荡,一座座浮屠宝塔凌空涌现,莲花、曼陀罗诸般佛门宝花冉冉绽放,一张硕大的佛陀拈花微笑、盘坐山巅讲经的阵图冉冉开启,伴随着流水一般的金光,香风萦绕中,一座硕大的佛阵锁死了四面八方。
列虚真君带来的真仙们一声闷哼,他们布下的封禁大阵被外围佛阵一个碾压,就好像鸡蛋壳一般,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一寸寸崩解开来。
三百六十名真仙齐齐吐血,手中星纹大旗‘咔嚓’断裂。
仙阵被暴力撕破,巨大的反噬力量袭来,这些真仙一个个五脏六腑崩裂,仙魂受到重创,七窍中不断有金色仙血流淌出来。有数十名修为较弱的真仙,更是稳不住身形,‘咣’的一下原地坐下,哆哆嗦嗦的掏出丹瓶,不断往嘴里塞疗伤救命的仙丹。
列虚真君深吸了一口气,他体表一层层金灿灿的曼陀罗花瓣虚影不断涌出,大阵正在急速的锁定他的气息,封锁他的身躯,镇压他的仙魂。
他摇摇头,伴随着一声极其尖锐的裂帛声响,一柄形如龙鲤,长有尺许,鳞甲鲜明,栩栩如生的镇纸从他眉心窜出。紫青色,半透明的龙鲤镇纸摇头摆尾,绕着列虚真君一通盘旋飞舞,将他身上不断涌现的曼陀罗花影一层层撕裂。
他朝着元觉和尚打了个稽首:“元觉道友,今日……贫道输了。”
元觉和尚只是‘呵呵’大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却是不说话。
他带来的过百佛门菩萨,只是不断将一道道法印打入已经成型的大阵中,大阵释放的压力越发庞大,将阙山真君、洛云真君、坎离真君,连同十七名真仙徒孙,一个个压得动弹不得。
列虚真君厉声喝道:“元觉道友,意欲何为?”
元觉和尚还是不理他,他右手朝着虚空一抓,泰元小君的十八名随从齐齐一声惨嚎,瞬间灰飞烟灭,一丝残魂都没漏下。
困住了银毛大鹏的六张银网崩解,那些强弓金箭之类的物件也纷纷粉碎,银毛大鹏身上约束尽去,不由得一声长啸,欢天喜地的拍打着翅膀,飞到了元觉和尚面前。
银毛大鹏张开双翼,很人性化的匍匐在元觉和尚面前,朝他顶礼膜拜:“多谢上师,多谢上师……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上师切不可轻易放过了他们!”
元觉和尚缓缓点头,他伸手一指,银毛大鹏臀部上插着的金箭就自行飞出,深深的伤口快速愈合。他掏出三颗隐隐有莲花状纹路的金色丹丸,一颗拇指大小的玲珑舍利,递给了银毛大鹏。
“小丫头受委屈了……身为佛门弟子,吾等当常怀一颗慈悲之心,超拔众生脱离苦海,共享佛门无穷清净极乐,这才是我佛门弟子应有的修行。”
自夸自赞了一通,元觉和尚口风一旋:“但,正所谓惩恶扬善,惩恶,才能扬善。对于那些死不悔改,罪不可赦之徒……”
泰元小君猛地跪了下来,朝着元觉和尚举起了双手:“大师,大师,晚辈错了,晚辈认罚,认罚……”
泰元小君面皮惨白,嘴唇都吓得没有了半点颜色。
他的十八位随从,被元觉和尚一掌抹杀,这杀伐果断,手段狠辣,虽说是佛门菩萨,却比传说中的那些妖蛮、邪魔更加可怕!
大狮子力菩萨的赫赫凶名,上界的道庭仙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元觉和尚,就是佛门和道庭打擂台的头号先锋!
落到他手中……泰元小君思忖了一会儿,就知道,他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十几个,他爹泰元道君,是绝对不会为了他,去和元觉和尚打擂台的!
所以,必须要自救!
一定要自救!
真仙有无穷的寿命,只要不遭劫,就能逍遥快活,纵情享受……他还没享受够呢,洛水仙子还没被他撩上手呢,他怎能死在这里?
只要能活命……泰元小君甚至可以拜元觉和尚为师!
说不定……泰元小君目光闪烁,飞快的瞥了一眼洛水仙子——正常情况下不能得到的东西,如果说曲线救国,弯道超车……或许,会有惊喜?
洛水仙子厌恶的看着泰元小君。
这就是她对他看不上眼的缘故了……这厮,除了献媚邀宠,除了欺软怕硬,他哪里有个男人样?
列虚真君轻咳了一声:“元觉道友,你对贫道不搭不理,似乎有些无礼。”
元觉和尚耷拉着眼皮,极其冷淡的回应道:“釜底游鱼,应死之人,搭理他做什么?”
列虚真君笑了:“你确定,能留下贫道?”
元觉和尚眨巴眨巴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金灿灿镶嵌七宝,直径不过五六寸的金刚圈子。
列虚真君的脸色骤然一变,面孔扭曲的看着那金刚圈子,就好像看到了天敌一般。
元觉和尚优哉游哉的说道:“和尚有这镇狱伏魔金刚圈在手,这是和尚师尊当年尚未得道之时,就以本命一点心火淬炼的御魔证道之宝……你,跑得掉?”
列虚真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苦涩道:“镇狱玄光佛……你们想要干什么?”
元觉和尚很耿直的看着列虚真君:“想你死!”
列虚真君摇头:“贫道以为,贫道今天,死不了!”
元觉和尚微微一笑,干脆利落的朝着列虚真君一指:“那,就试试……诸位师兄,请动手,其他后生晚辈先放一放,联手打死列虚真君再说!”
第六百四十九章 镇狱真传(2)
清微微的虚空中,列虚真君化为一道朦胧仙光,附着在那龙鲤镇纸上。
龙鲤镇纸幻化为一点青紫色仙芒,在虚空中跳、荡、振、滑,闪烁挪移,变幻无穷。
随着元觉和尚一声令下,七十二名菩萨齐齐出手。
霞光道道,佛炎升腾,各色强力神通呼啸落下,却都和那一点仙芒擦肩而过,没能伤损到列虚真君分毫。若不是佛门诸菩萨早就布下大阵,封印了虚空,列虚真君早就借着这件龙鲤镇纸脱身离开!
这件龙鲤镇纸,可是一件真正的下品后天灵宝。
这下品后天灵宝,和卢仚在元灵天得来的后天灵宝,可完全不是一码事。
下方小世界孕育的后天灵宝,哪怕是到了彼岸境十重天的后天灵宝,碍于世界的规模和本源强弱,其品质都有限。飞升上界后,经过上界仙灵之气洗炼,吸收了上界的大道道韵后,这些下界孕育的后天灵宝,才有几分可能,蜕变成一重天的真仙仙器。
真仙仙器,分为三十三品。
最高三十三品真仙器之上,是天仙器。
天仙器,又化为若干品阶。
在天仙器之上,才是上界这等‘法则完整’、‘道韵浓郁’、‘天地本源无比强盛’的‘大世界’孕育的后天、先天灵宝。
‘大世界’开辟之时,伴随世界而生,吸收了世界造化之力的先天灵宝,就算是蜉蝣子这样的存在,都是想都别想了。
这等宝贝,都是传说级的存在,有,肯定有,但是大抵是掌控在道庭的几位道尊,又或者佛门的几位佛祖手中,寻常人是看都别想看一眼的。
大世界开辟之后,经过漫长岁月,在各处洞天福地,灵脉地穴中,机缘巧合,孕化而出的各色奇珍,就是所谓的后天灵宝,现在上界有身份,有地位的真仙,能见到的最强宝贝,就是这等后天灵宝。
这件龙鲤镇纸,就是列虚真君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件下品后天灵宝。
当年为了这件宝贝,他在荒山之中结庐静修,苦苦等候了将近两千年,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将这件龙鲤镇纸弄到手。
这龙鲤镇纸,极擅‘遁法’,更有‘破禁’、‘灭灵’的强大能力。
擅长遁法,就是如今列虚真君表现出来的手段,七十二名实力比他差不多,就算弱,也只是稍弱一等的佛门菩萨联手,各色神通狂轰滥炸,也无法真个碰触到他。
破禁、灭灵,则是攻伐之道。
所谓破禁,就是对头仙人的护体仙衣,护身神通,防御仙符等等,这龙鲤镇纸所化龙鲤状仙芒稍稍一碰触,就能将其轰出一个大窟窿。
而灭灵,更是凌厉。
仙器有灵,能自行护主,自行战斗。龙鲤镇纸对于这等器灵,有绝强的杀伤力,一击之下,对方稍有不慎,就器灵湮灭,灵性全消。斗战之时,不知道有多少仙人不知道这件龙鲤镇纸的古怪之处,被灭杀了器灵,战力消减,然后让列虚真君趁虚而入,将其重创、斩杀。
跳跃震荡了许久,龙鲤仙芒突然一个闪烁,直冲着封印虚空的佛阵一处节点冲出。
龙鲤仙芒大盛,狠狠啄向了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浮屠佛塔。
眼看仙芒就要命中佛塔,列虚真君极有可能破开佛阵,从这里逃出生天,元觉和尚终于长叹了一声,将那镇狱金刚圈丢了出来!
这件镇狱伏魔金刚圈,是元觉和尚的师尊镇狱玄光佛御魔佛宝。
其金刚圈本质,是镇狱玄光佛耗费无数年苦功淬炼而成的佛门至宝,其威能之宏大,已经超越了天仙器极限,直追下品后天灵宝。
而上面镶嵌的七颗宝石,则是这件佛宝的真正威能所在。
七颗宝石,每一颗都是一件中品先天灵宝,七宝合一,其品阶就达到了上品后天灵宝的水准,而且在上品后天灵宝中,也是极其佼佼者的存在。
小小的金刚圈一出,就听一声梵唱犹如铜钟轰鸣,震得虚空剧烈摇晃。
金灿灿一圈佛光骤然扩散开来,顷刻间环绕周边三万里,金色光圈上,七颗宛如星辰一样带芒宝光跳荡震动,所有人都气息一滞,气血、法力、魂魄之力,所有的力量全都彻底凝固,再也动弹不得。
卢仚更感受到,有一座大山压在了肩膀上,压得他浑身僵硬,想要动弹一根小手指都……嗯,唯有右手小手指活动自如,其他浑身骨骼都好似结成了一整块,再也无法动弹丝毫。
这金刚圈并非冲着卢仚而来,目标完全锁定了龙鲤镇纸,都有如此镇压之力。
卢仚难以想象,如今列虚真君身上,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反正,看那龙鲤镇纸所化的仙芒,已经冻结在了虚空中,任凭列虚真君如何催动,仙芒只是一丝一丝的向前挪动,再无之前漫天乱窜、变幻曼妙的猖獗感。
眼看着距离那座佛塔只剩下短短三尺距离,这三尺对于列虚真君而言,就好似天堑鸿沟,这辈子再也无法突破!
列虚真君嘶声长啸:“和尚真要做得这么绝?”
元觉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道:“真君面前,自然有通天大道,有活路无数……在场众多师兄弟,真君只要去任何一位师兄弟面前跪下,叩拜,口称一声‘师尊’,就是一条活路!”
元觉和尚笑吟吟的说道:“此处,有我佛门师兄一百四十四人,就是一百四十四条活路……如此多的活路,真君怎能说和尚我做得太绝?”
卢仚舔了舔嘴唇,对元觉和尚的无耻,他感到了深深的欣慰。
卢仚不知道列虚真君的具体来历,但是从他们的对话中,他大体知道,列虚真君是混元罗天教的真正高层,随意出行,都有数百真仙随行的那种核心高层!
你让这样的人物,背叛宗门,拜入佛门菩萨座下……啧,这固然是一条生路,却也是一条死路。
列虚真君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面皮什么的且不说,他的道心定然崩溃,未来他想要再有寸进,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啧,和尚的手段,果然又很又毒,够绝的!
果然,列虚真君怒叱一声,龙鲤仙芒剧烈震荡,骤然爆发出绝强的光焰,比之前亮了好几倍。
很显然,列虚真君不顾亏空,不惜伤损本源,倾尽全力的想要挣扎一番。
百多名佛门菩萨齐声念诵经咒,百多人佛力连为一体,不断注入金刚圈中。饶是列虚真君修为高深莫测,法力堪称无边,面对百多名同阶存在的联手镇压,他也……只能莫名怒叱,再也没有了半点儿想法。
阙山真君等人则是面带死灰之色。
如果列虚真君能够顺利逃脱,这里的事情能传回混元罗天教,那么佛门‘或许’,记住,是‘或许’还真不敢把事情做绝了。起码,众人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如果列虚真君也被斩杀当场……那么,以佛门这群贼秃的手段,除了洛水仙子,怕是没人能活下来。但是洛水仙子能够活多久……呵呵!
距离这一处战场数万里,清明虚空中,一条浑身莹白,唯有眼角有一线银红光影的大狐狸,浑身绷紧,站在一柄通体漆黑的墨玉长剑上。
这狐狸,分明是混元罗天教祖庭,混元大殿中,蜉蝣子拿来当靠枕的那头大狐狸。
此刻他僵立虚空,双眸银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战场的方向。
这清明虚空极其神异。
隔绝天机,阻断因果,任何卜算之术都无法算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无论你修为有多强,你修炼了多高深的法眼、慧眼、佛眼等神通,你在这虚空中,最远,最远,也就能看出数千里地,无法超过一万里。
这里距离战场还有数万里远,这大狐狸听不到任何动静,看不到任何图影,也无法感知任何的变化。
他僵持在这里,浑身长毛一根根竖起,好似遇到了天敌的刺猬,做好了撒腿就溜的准备。
如此,许久,许久。
大狐狸突然冷哼道:“留他们一命,要多少补偿,咱们这次,认了。佛门,不要太过分。”
一道黄风呼啸而起,一名体味腥臊,狼头人身的小妖歪着脑袋,从黄风中窜了出来。他伸出一支脏兮兮的爪子,放在了大狐狸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和佛门有啥关系?埋伏你家大小牛鼻子的,是俺们妖蛮一族啊!”
大狐狸狠狠的往狼头小妖身上喷了一口吐沫:“啊呸……妖蛮一族,几乎被杀绝种了,现在一个高品真仙都没有,你给我找一个对付得了列虚的出来?”
狼头小妖眨巴眨巴眼睛,深沉的看了一眼大狐狸:“爱信不信罢,反正,说了是我们妖蛮做的,就是我们妖蛮做的……哎,列虚真君,挺值钱的嘿。”
大狐狸咬牙道:“我们,给!”
狼头小妖咧嘴一笑,有点艰难的用他脏兮兮的爪子,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出来:“敞亮!那,先把琼华山、流霞江的道佛地契交出来罢。”
晃了晃脑袋,狼头小妖嘟囔道:“剩下的,该给多少极品仙晶,多少上品仙丹之类的,你们自己估量个数……啧,不提列虚真君的修为和身份,他毕竟是你们家大老爷的大弟子,这多少年来的师徒之情啊……这得值多少钱?”
狼头小妖笑得极其灿烂。
混元罗天教祖庭,混元大殿内,蜉蝣子已经一脚将一座价值巨万的珊瑚大屏风踹得粉碎!
“将那万象一众,提上来,打,给我狠狠的大,打一千鞭……不,三千鞭……不,只要不打死,能打多少鞭,给我打多少鞭!”
第六百五十章 镇狱真传(3)
大狐狸和狼头小妖讨价还价,蜉蝣子在混元大殿乱打乱砸时,距离大狐狸、狼头小妖不到十里处,清明虚空中,芥子微尘内。
茫茫一片金光灿烂,满地七彩云霞中,五座莲花台巍然矗立。
五名麻衣僧人端坐在莲花台上,目光幽微,通过芥子微尘的边界,窥视着那大狐狸的一举一动,每一个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他们身边,环绕着超过三百名气息森然,比起元觉和尚也丝毫不弱的男女僧众。他们一个个佛光莹润,遍体璎珞,个个宝相庄严,气息森然。
其中有几名最靠近莲花台的佛修,他们的气息,简直和坐在莲花台上的五名麻衣僧人也就略差了这么一小截儿而已。
窥伺许久,正中一名身形魁伟,皮肤下一条条如蛟龙盘绕的筋肉虬结,周身隐隐有一层乌色玄光透出,气息极其沉重,可怕的中年大和尚轻叹了一口气:“蜉蝣子,看来是真出问题了……以他的脾性,座下大弟子若是遭了风险,定然不管不顾抢先杀出。”
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颗香瓜出来,‘咔嚓’两口吞了下去,大和尚摇了摇头:“嘿,那生生造化元液,看来,的确是他用来修复根基所用……啧,那青冥小道士,真不是哪位师兄下的手?”
一旁四位大和尚相互看了看,同时摇了摇头。
一名头上挽了九个拇指大小小发髻,生得面白如玉,慈和温善的大和尚双手合十,轻叹了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那青冥小道士,不过是他混元罗天教维持宗门大阵的小喽啰而已,老衲若是要出手,也不会冲着他去。”
这大和尚摸了摸水润润、圆嘟嘟的面庞,伸手从那魁伟大和尚手上接了个山梨过来,‘咔嚓’啃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含糊的说道:“而且,能这么干净利落的,将青冥小道士连同嫡系的血裔一把坑得干干净净……当是他道庭内部所为。”
又一名生得高挑、儒雅,很有文士之风的青年和尚微微睁开眼眸,眸子里三颗重瞳微微闪烁,虚空就一阵阵的摇晃起来。
他细声细气的说道:“只是,混元罗天教平日里行事霸道得很,在道庭内,和他不对付的宗门、大能也不少……这怕是一桩无头案了。”
魁伟和尚又给这青年和尚塞了一颗大芒果过去,他喃喃自语道:“这就没劲得很了,还指望将蜉蝣子引出来,直接将他超度了去,现在看来,是白忙乎了。”
白净大和尚笑了:“哪里算是白忙乎?能将琼华山、流霞江拿过来,那一片地域广阔,周边辐射的百姓足足有兆亿之多,蜉蝣子还不知道该如何心疼呢。”
五个大和尚‘呵呵呵’的全都笑了起来,一个个啃着香瓜、山梨、芒果、荔枝、葡萄……啃得不亦乐乎,‘咔嚓咔嚓’的,引得一旁环绕的数百佛修忍不住直吞口水。
‘咔嚓、咔嚓、咔嚓’……
大狐狸往来了几次,将一些物件递给了狼头小妖。
狼头小妖朝着大狐狸点了点头,尾巴一甩,转身窜进了清明虚空。
元觉和尚用金刚圈禁住了列虚真君,然后和一群菩萨谈笑风生,口灿莲花,一道道佛门精义不断讲述出来,犹如款款温水,冲刷虚空。
卢仚和接引宝船上的大群佛修,自然是全神贯注,聆听这群菩萨级别的佛门大能讲经。
一旁的御风大鹏、焓光君他们,也是听得无比认真。
整个御风大鹏一族,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整个投入了佛门,所有的族人还在蛋里孵化的时候,就受到佛力滋养,聆听佛门玄法,佛门气息,早已浸润骨髓。
能听到这等佛门大能当面讲法,对他们的修行有极大的益处。
焓光君等人,浑身羽毛发出炫目银光,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
而混元罗天教的一众真仙,还有泰元小君、洛水仙子、鲤渊等人,一个个则是面露痛苦之色。佛门梵音四面来袭,不断侵蚀他们仙体,冲刷他们的仙魂,逼得他们原地盘坐,苦苦抵挡这股子不断侵入的佛门道韵。
列虚真君也是破口大骂,不断的骂元觉和尚‘无耻’!
菩萨讲法,有极大的侵染力量,极容易将其他宗门、其他道统的弟子化为佛门信众。当着他列虚真君的面,若是他的门人弟子中,有几个当场拜入元觉和尚门下,损失不大,但是侮辱性就太强了。
就这时候,虚空中人影闪烁,一名生得眉清目秀,气息孱弱的小沙弥一溜小跑的窜了过来,连蹦带跳的窜到了元觉和尚耳朵边,低声的嘟囔了几句。
元觉和尚眉头一挑,缓缓站起身来,低声叹道:“我佛慈悲,此次,却是走空了。”
摇摇头,他朝着被禁锢的龙鲤仙芒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龙鲤仙光骤然裂开一条缝隙,附着在龙鲤镇纸上的列虚真君痛呼一声,眼看着大片仙血不断的喷洒出来,龙鲤镇纸发出的仙光骤然黯淡了大半。
其他百多名菩萨同时双手合十,齐齐念诵了一声佛号。
一声轰鸣震得清明虚空不断颤抖,洛水仙子、泰元小君等人同时口吐鲜血,他们的真仙果位纷纷碎裂,平均被打掉了三重天的修行!
一群小辈一个个面无人色的看着这些佛门菩萨……往日里,他们只听说,佛门手段果决狠厉,却从未亲身体验过,今日真个见识了一番,他们一个个恨得怒气冲天,却又只能好似鹌鹑一样,蜷缩在一旁不敢废话。
元觉和尚一步到了接引宝船旁,伸手轻轻在卢仚肩膀上按了按。
他朝着列虚真君微笑道:“大罗血榜,悬赏斩杀我元觉的门人?呵呵,真个是缘法,缘法……天下之事,有因,必然有果……列虚道友,我们,且行,且看吧!”
众多菩萨齐齐大笑,一圈圈七彩虹霓冉冉萦绕,然后所有人同时消失无踪,梵唱声冉冉消散。
龙鲤仙光一个闪烁跳动,面色惨淡的列虚真君从仙光中显出身形。
他身体晃了晃,又是一口一口的血不断喷出。
元觉和尚临走那一下,直接重创了列虚真君,差点将他打落了一个大境界……接连服下了好几颗珍贵至极的仙丹,好容易稳住了修为,列虚真君这次重创,没有百来年的休养,是极难恢复到巅峰状态了。
“随我回去,今日之事,详细说来。”列虚真君朝着泰元小君轻轻一指:“泰元小君,你……不是和佛门勾结,今日故意下套给本座吧?你别走,将你父亲唤来,今日之事,你父亲,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泰元小君吓得浑身直哆嗦。
作为一条优秀的舔狗,他如何能知道,跪舔洛水仙子的正常行为,会舔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死了十八名真仙护卫,这损失已经让他心痛难忍。
列虚真君居然还要他的父亲上门,给列虚真君一个交待……
泰元小君仰面看天,两行清泪冉冉滑落,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打断了两条腿,躺在思过室的硬石板上,孤苦伶仃,孤苦无依的惨状。
列虚真君这边如何善后,且不去管他。
卢仚等人只觉得眼前天花乱旋,各色佛光虹霓一阵乱闪,身体剧烈荡漾了一阵,眼前突然一亮,就已经到了大觉寺的山门内。
古树参天,寺院清净。
铜钟声声,木鱼阵阵。
高空中,那一片青色烟霞凝成的青色狮子,正朝着东方虎视眈眈。
还没等卢仚等人看清大觉寺的好山好水好风景,恐怖的重力袭来,磅礴的仙灵之气沁润而来,更有无量道韵翻滚涌入脑海……
除开卢仚这些正经的修炼到了天人境的,接引宝船上,其他蹭船飞升的幸运儿,全都一声大吼,面孔酡红的软倒在地。随着仙灵之气的不断涌入,他们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犹如融化的油脂一样软了下去。
元觉和尚淡然一笑,洒下一片佛光照定了这些人,吩咐了几声,就有无数身形魁梧的力士踏云而来,将这些人从接引宝船上搬走,送去了大觉寺专门安置下界实力不够,却因为各种原因飞升的幸运儿的秘境。
卢仚等人则是站在原地不动,吞吐之间,他们体内的法力一阵阵的波动变幻,和仙灵之气相互交融,逐渐适应着上界的环境。
但是不多一会儿后,除开卢仚,连带修为最强的卢旵,也都好似醉酒一样瘫倒在地上。
他们的天人之躯,也承受不了上界仙灵之气和无量道韵的沁入,身躯上一道道裂痕不断出现,下界的法力逐渐消融,却又没有对应的真仙法门真正的吞吐仙灵之气……
元觉和尚一挥手,就有大觉寺弟子将卢旵他们也带去了一旁救治。
整条接引宝船上,就剩下了卢仚一人稳稳的站在原地,吞吐之间,一丝丝仙光霞气被他纳入身躯。上界的重力如此强大,却也没能让卢仚的身体稍稍的摇晃一下。
“你这金身,淬炼得好。来,冲着为师来一拳!”
元觉和尚大为惊喜的看着卢仚,朝着自己的胸膛指了指。
卢仚一言不发,双手合十朝元觉和尚行了一礼,然后倾尽全力,毫无保留的,一千多鲲的肉体力量,狠狠一拳轰在了元觉和尚的胸膛上。
‘轰’的一声闷响。
然后,啥都没有发生。
第六百五十一章 镇狱真传(4)
狮子岭,后山。
深潭,栈桥上,卢仚站在桥头,透过清澈见底的潭水,欣然看着下方数十条摇头摆尾的金鳞大鲤鱼,盘算着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捞一条上来,直接做成鱼脍,好好尝尝上界特产的滋味。
实在是,刚才卢仚掏出了一瓶在元灵天堪称顶级大丹的丹药,丢进了深潭中逗弄这些大鲤鱼。但是这些大鲤鱼,居然极其人性化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副极其鄙夷、鄙视的模样。
这就让卢仚有点恼火了。
如果不是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这大觉寺上下的情况,卢仚早就朝着这些大家伙下手了。
实在是……生得肥美啊!
长有十几丈,有化龙之态的金鳞大鲤鱼,哪个看了不垂涎呢?
方才,在大觉寺,卢仚当着众多大觉寺佛修的面,倾尽全力给了元觉和尚一拳。元觉和尚,就连毛都没伤到一根,那超过一千鲲巨力的重拳,于他而言,连‘吹面不寒杨柳风’都算不上!
受了这么一拳后,元觉和尚的点评是——‘于近万年飞升弟子中,拳劲可入前百之列’!
卢仚听了元觉和尚的点评后,已经不仅仅是心中骇然,简直就是大为惊怖了!
元灵天偌大一方世界,她所能承受的肉体力量的极致,仅仅是一鲲之力而已。
卢仚在元灵天能蕴积一千多鲲的纯粹肉体力量,其一是太初混同珠遮掩天机,隔绝了元灵天对自己的排斥;其二是他和元灵天达成了默契,元灵天以一根金手指成就了卢仚!
诸多奇遇,诸多造化,机缘巧合下,卢仚才有了如此巨力!
但是在元觉和尚所知的,佛门最近万年从下界飞升的弟子中,卢仚一千多鲲的肉体力量,仅仅能排入前百之列!
简直……
一拳之后,元觉和尚将卢仚带入大觉寺正殿,向他正儿八经的讲述了许多上界的奥义,卢仚才逐渐摸清了其中的玄虚。
这一方上界,三千多年前,名曰四极洲,东南西北四方大域,由道庭、佛门、妖蛮、邪魔四大势力分别把持。但是在道庭、佛门联手,将妖蛮、邪魔几乎斩尽杀绝之后,四极洲就改名为两仪天!
两仪天这名字,带着典型的道门韵味,对这个名号,佛门是极其不满的。
但是当年争论这上界冠名时,出手决定名称的佛门佛陀,在道庭的那位道圣手上略输了一招,是以,这一方世界正式定名两仪天。
两仪天下,有下界数以万计。
不提还在恢复天地灵机的极圣天,如今巅峰状态的元灵天,在这数万下界中,从体量、灵机、道韵诸般条件来看,大体是‘下中’品阶!
而在那上上品阶的世界中,他们常年有真仙坐镇!
可想而知,那些上上品阶的世界中,有那绝世的妖孽,在真仙的耳提面命下,会有何等的成就!
四百五十年前,与大觉寺交好的莲花寺,就有一飞升弟子拜入莲花法华菩萨座下,那弟子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他并非主修佛门锻体神功,但是他的肉体力量,也有三千鲲之巨!
感受着四面八方仙灵之气不断涌入身躯,一点点的将身躯内来自下界的那些‘低劣’的灵机驱散、湮灭,一点点的重构自己的身体,同时更有两仪天无比强大的大道道韵翻滚侵入,自身在下界参悟、吸收的道韵,正在被打散了重新解析、构造……
在这过程中,身躯逐渐瘫软,变得酸软无力,若是没有外力帮助,这等过程,会耗费极其漫长的岁月。
要知道,两仪天的自然重力,都是元灵天的千倍左右。
错非卢仚的肉身实在是打磨得极其强横,隐藏的根脚堪称绝世,他现在就和卢旵他们一样,想要依靠自身之力站立行走,都是不能的。
在道庭,有仙灵奇珍汇聚的升仙池,帮助飞升的下界弟子用最快的速度凝聚真仙之躯,构造真仙位格。
而佛门,同样有用无量香火、灵珍,构造的功德池塘,帮助飞升的下界弟子凝聚罗汉晋升,构造佛门果位。
只是……卢仚默诵了一篇之前元觉和尚传授的《镇狱经》!
这是元觉和尚主修的佛门法典,也是元觉和尚的师尊镇狱玄光佛所着的,在佛门也可列入绝品宝典级别的真法。
在这狮子岭后山呆了三天,卢仚沟通三眼神人图,已然以《镇狱经》为根本,结合下界参悟得来的《太上金阙混元宝箓》,重新剖析出了一篇《太上金阙镇狱伏魔金阙混元一炁经》!
以佛为体,以道为用,兼容并包,性命兼修!
这《一炁经》立意高远,可预测的修行极致,已经极大的超越了《镇狱经》!
《太上金阙混元宝箓》,因为是在下界参悟得来,卢仚预测,这部法门,大概可以修炼到真仙三十重天以上的境界。
而《镇狱经》,超脱真仙三十三重天,是没问题的。
元觉和尚是真的对卢仚宠爱有加,是以这部《镇狱经》,没打任何含湖的就传了下来。
而这部新剖析出的《太上金阙镇狱伏魔混元一炁经》么,更是指向了三十三重天更高处,卢仚如今还无可思量的玄妙境界!
卢仚明悟,若是未来他还能弄到更多的道门经典,佛门经卷,那么,他还能将这部《一炁经》推衍到更高深玄奥的水平。
修行法,不成问题。
问题在于……元觉和尚给他的两个选择!
选择之一,一如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的飞升真仙,他们在升仙池或者功德池中,直接铸就仙体,以自身内天地小世界为根基,将其熔铸成真仙位格。
如此铸成的真仙位格,内天地小世界的根基越是雄厚,位格越高。
有那飞升的弟子,在下界将内天地小世界扩张到一亿里之上,凝成的真仙位格,直接就是三十重天真仙果位。法力浩瀚雄厚,道法高深微妙,等到位格铸成之日,立刻就是宗门的强力真仙,坐享无穷资源,呼风唤雨,威风无限!
但是这等依托下界世界铸成的真仙位格,先天有亏。
毕竟下界世界,哪怕是那上上品的下界,天地灵机、大道道韵比起两仪天,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以此铸成的真仙位格,能获取即刻的强横战力,但是未来想要突破更高境界,需要将真仙位格重新精心打磨、仔细淬炼。
这,会是极其漫长的过程,需要耗费无量岁月,才能补全了根基,踏上恢弘正道!
一般而言,道庭那边飞升的真仙,都会如此选择,直接铸就真仙位格,从此长生逍遥。
选择之二,如极少数心性极高的妖孽一般。
当然,选择如此做的,十成当中,有九成以上,是在下界铸造了佛门金身,对肉体力量有莫大侧重、偏爱的佛门修士。
这个法子,就是不铸就佛门果位,而是将内天地小世界反本归元,借助上界仙灵之气为燃料,将整个内天地小世界燃烧,化为资粮,全部反哺给金身法体!
这等同于,散功重修。
清清白白的地基,一切重新开始。
但是燃烧了内天地小世界反哺金身法体,以佛门秘法施行之,肉身之力,起码能增强三倍以上。有那内天地小世界扩张得极其雄厚的,肉身之力在极短时间内,能飙升十倍以上!
再用佛门功德池水淬炼肉身,直接就能淬炼出极高品阶的正统金身。
以此为基础,从一丝法力都没有的空白状态,依托上师传授的佛门真法按序就班的修行,就能修炼出最纯正、最醇厚的佛力,以此铸就最雄厚根基的佛门果位。
虽然要从真仙一重天开始重修,但是如此修炼的实力,绝对碾压那些直接铸就真仙位格的同阶仙人。
甚至,比起在两仪天出生的土着,因为金身法体有内天地小世界浇铸强壮,是以根基更加雄厚、扎实……除了某些大教、巨宗的二代嫡系,有老祖宗不惜成本用天地灵萃为他们灌顶铸基,这种下界飞升后,燃烧内天地小世界重铸根基的真仙,实力绝对是最强横的那一小撮。
如果卢仚选择了第一条路,直接铸造佛门果位,那么元觉和尚会收他做内门真传弟子,一旦果位铸造成功,就让他去某处清净佛土镇守,从此享受无量清净,无边福报。
如果卢仚选择了第二条路,燃烧内天地小世界重铸根基,从真仙境第一重天开始修炼,那么元觉和尚很坦诚的告诉他,他会成为元觉和尚座下的佛脉真传。
内门真传,固然是极亲近的心腹弟子,但是也仅仅是心腹弟子,可以代表元觉和尚的门脸在外行走,可以借几分元觉和尚的虎皮狐假虎威,仅此而已。
但是一旦成为元觉和尚的佛脉真传,那么在镇狱玄光佛那里,都会列入正式的佛碟秘档,被镇狱玄光佛乃至其他佛陀认真的记在心上。
未来卢仚出去行走,他就是元觉和尚的亲儿子,镇狱玄光佛的亲孙子……如果有人动了他一根头发,可能元觉和尚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有无数佛修一拥而上,帮卢仚将对方打成肉泥的那种嫡系真传。
如果不是卢仚在下界,帮元觉和尚一统了两个世界的信仰,元觉和尚根本不可能给卢仚选择的机会!
这种机缘,佛脉真传的机缘,岂能是人人都有资格享用的?
如今元觉和尚座下,内门真传弟子有四五百号人,其他的各色记名弟子、外门弟子、挂单弟子等等,数以千计……唯独元觉和尚的佛脉真传,如今仅有二人!
琉璃宝瓶僧、砗磲浮屠僧,就这两位如今在外镇守的佛脉真传,仅有两人。
卢仚思忖许久,微微一笑。
“那位师兄帮忙带路一二,法海要去大觉功德池一行。”
第六百五十二章 镇狱真传(5)
巨大的白玉莲花台,一尊面容温婉慈和的白衣蓄发女僧凋像盘坐其上。
女僧双眼微微闭合,左手结印,自然搭在左膝上,右手捏着一支半开的白莲,莲花瓣中有七彩神光萦绕,一滴一滴宛如水银的汁液,不断从那莲花瓣中滴落。
长宽百丈的池塘,池壁是紫金铸成,池边尽是白玉碾成的玉膏,上面种满了紫金色的曼陀罗花,数百亩花海一路铺开,更远处就是一株株龙鳞皮的金刚松。
这里,就是大觉寺最好的一处功德池。
站在池边,可以嗅到馥郁的花香,极目远眺,可以看到一个个光头、光膀子的大觉寺佛修,正抱着脑袋,朝着金刚松上乱撞,撞得‘彭彭’直响。
不得不说,有这些大块头在一旁操演体术,倒是莫名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卢仚还看到,一颗金刚松的大树杈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白衣僧人,他手持经卷,正默默诵读。感受到卢仚的目光,这头皮可当镜子使用,生得唇红齿白颇为俊俏的白衣僧人,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嗯,这位,就是负责镇守这座功德池的!
卢仚双手合十,向其回礼。
能负责坐镇此处,想来修为不会比武德、文贤那两位菩萨差。
看了看那白玉莲台上的女僧凋像,卢仚又合十向其行了一礼,口诵了一声‘冒犯’,就坦坦荡荡的解下了僧衣、袈裟,脱掉鞋袜,大踏步走进了功德池。
‘嗡’的一声响。
功德池中七彩池水急速涌入卢仚身躯,卢仚浑身一阵酸软,面红耳赤的滑倒在了功德池中,进入了一种似醉非醉的奇异状态。
大觉寺,正殿中,在清明虚空中召集了人手,准备埋伏坑杀蜉蝣子不得的镇狱玄光佛四平八稳的坐在蒲团上,‘卡察卡察’的啃着一颗香瓜。
不多时,香瓜啃好,他又掏出了一枚山梨啃了起来。
‘卡察,卡察’,一颗苹果。
‘卡察,卡察’,一枚山楂。
‘卡察,卡察’……镇狱玄光佛突然摸出了一支卤得油光水亮,香气四溢的熊掌。
恰恰元觉和尚从大殿正门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镇狱玄光佛看看手上熊掌,将其塞回袖子里,摸出了一大把香榧子,继续‘卡察、卡察’!
元觉和尚走到镇狱玄光佛面前,朝他行了一礼,抽了抽鼻子,喃喃道:“有肉香!”
镇狱玄光佛耷拉着眼皮,突然掏出一根木鱼锤,‘呼哈’一声大吼,一锤敲在了元觉和尚的脑袋上:“元觉,最近修行怠慢了,你……居然生出了心魔,居然生出了幻觉!速速念诵《镇狱明王心经》十万遍,将那心魔给我碾成粉碎,去!”
木鱼锤敲得元觉和尚脑门火星四溅,他耷拉着脸,目光凶狠的盯着自家师尊,咬牙道:“这借口,用了没一千遍,也八百遍了……这法海,您看如何?”
镇狱玄光佛镇定自若的收起了木鱼锤,很澹定的说道:“哦?用过了啊……那,下次再找新的借口……唔,这法海,怎样?”
元觉和尚坐在了镇狱玄光佛身边,随手将一根玉简递了过去。
镇狱玄光佛手指轻弹玉简,顿时无数光影图像喷薄而出,卢仚从他刚出生时,还在襁褓中的模样,一直到他带着众多亲卷朋党飞升的全过程,除了他孤身一人在外行走时的影像资料空缺,其他但凡有人见过的事情,事无巨细,一览无遗!
佛门最重心境修为。
佛门有他心通神通。
佛门,更有诸多窥伺心灵,影照神魂的奇妙手段。
卢仚带了这么多人飞升上界,无论是阿虎、鱼癫虎,还是宋无法、宋十变,又或者接引头陀、杀佛无心等……他们如今都在功德池中泡着,进入了某种似醉非醉、似梦非梦的玄妙状态。
从他们脑海中,挖掘和卢仚有关的记忆,不要太简单!
这种行为,极其不尊重他人隐私……但是对于元觉和尚这等层次的存在来说,隐私这东西嘛……他已经修得‘本来无一物’的境界了,隐私这玩意究竟是什么,他完全无感啊!
镇狱玄光佛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弹指的时间,就将无数人脑海记忆中关于卢仚的事情从头到尾的阅读了一遍。
他一指头捏碎了玉简,‘呵呵’大笑起来:“的确是一个人才。唔,《镇狱经》你传给他了?”
元觉和尚点了点头:“传了……现在,就看他如何选了。”
镇狱玄光佛微笑不语,顺手掏出了一大把炒栗子,开始‘卡察、卡察’。
元觉和尚轻声道:“的确是个人才,我给他说,他的拳劲,在佛门近万年飞升的弟子中,只能排进前百……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镇狱玄光佛狠狠的白了元觉和尚一眼,一边‘卡察’一边都囔道:“你就没告诉他,那些拳劲比他强的家伙,飞升时就有了真仙修为?”
元觉和尚微笑,双手合十,轻声道:“我佛慈悲,佛门弟子,不可有骄纵之心。若是告诉他,在天人境就有超过一千鲲的肉体之力,这等力量在佛门万年来飞升的弟子中,名列前茅的话……嗯,太骄傲了,以后我这做师傅的,还怎么管教?”
镇狱玄光佛‘呵呵’大笑,‘卡察、卡察’的,随手一指,一面明光就在两人面前浮现,明光中,恰恰是卢仚浸泡在功德池中的模样。
“看看他的内天地,凝练了多大的世界。”镇狱玄光佛喃喃道:“老衲镇狱一脉,就喜欢又大又重的大家伙……嘿!”
手指一点,明光变幻,卢仚身躯在明光中变得光影朦胧,大片灵机化为蓬蓬雾影升腾而起,其中一块广袤的陆块浮现。
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朝着光影一阵笔画,衡量了一阵,同时惊呼。
“纵横八亿一千万里?这,这……”
卢仚在极圣天,辅助极圣天恢复天地灵机的时候,他的内天地小世界,已经达到了三亿六千万里。但是他从极圣天返回元灵天的路途中,又故意的耽搁了很长时间,他在下界的修行速度极快,是以修为膨胀到了如此境界!
卢仚头顶,更有两重氤氲庆云浮现,庆云上有诸般金灯银钟如意玉磬之类的异象浮现,点点金光垂落,缕缕绵延如璎珞,放出无量宝光遮掩全身!
“得了两方世界的天地青睐!难怪如此!”镇狱玄光佛看着卢仚头顶那泾渭分明的两重庆云,缓缓点头道:“元灵天、极圣天,两方世界都给了他天地赐福,有如此修为,倒也正经!”
镇狱玄光佛喃喃道:“现在就看,这娃娃舍不舍得这辛苦修来的修为了……八亿一千万里的内天地啊……足以铸成三十重天真仙位格。啧!”
元觉和尚也喃喃道:“但是,如果按照真正的正统法门,崩碎内天地以滋养金身法体,从头开始,感悟两仪天大道道韵,如此根基,可以铸造出多雄厚的佛国根基?”
镇狱玄光佛掏出了一颗大西瓜,一掌拍开,递给了元觉和尚半个,很是嫌弃的朝他瞪了一眼:“总之,你当年没有这样雄厚的根基……唉,相看两相厌啊,看你这张脸,看得久了,就想揍你……若是这娃娃放弃了当今修为,重铸正道根基,那,把他让给为师如何?给你添个小师弟!”
元觉和尚‘卡察、卡察’,阴沉着脸不说话。
镇狱玄光佛‘卡察、卡察’,过了好一会儿,才悻悻然吐了两个字:“小气!”
元觉和尚急忙摆手:“老人家,少说话,多闭嘴,可养神延寿也……快看,这小子动了……嘿,他会如何选?”
镇狱玄光佛已经卷起了袖子,想要给元觉和尚的秃头上来上两拳。
什么叫做‘老人家、多闭嘴’?
就冲这两句话,也要让元觉和尚躺着养上三天伤不可……
但是听到后面半句,镇狱玄光佛捧起西瓜,‘卡察、卡察’,瞪大了眼睛看着明光里卢仚的动静。
卢仚浸泡在功德池中。
《太上金阙镇狱伏魔混元一炁经》的奥义在心头如流水一般滑过,诸般奥妙,涌上心头。
太初混同珠放出微妙气息,笼罩全身。
是以,卢仚默运《一炁经》功法,但是表现在外的,却是无比正统的《镇狱经》皮相。
就看到他全身涌现出一层暗金色的幽光,内天地小世界广袤的陆块伴随着一声巨响,突然崩解开来。无量七彩佛光侵入内天地,犹如搅碎机一样一通疯狂搅动,那广袤惊人的内天地小世界,顿时化为一团浓厚凝稠的纯净元气。
随着功法运转。
卢仚道果崩碎。
金莲枯萎。
烈火熄灭。
熔炉崩塌。
卢仚的修为彻底消散,唯有内天地小世界所化的那一团纯净、庞大、精纯不可思议的怨气,裹挟了大量功德池水,一遍遍的洗刷他的身躯,填充他的躯体。
卢仚的法力修为损耗殆尽。
他的肉体,却好似鲲化鹏一般,体内不断放出低沉的轰鸣声,一股股灼热、磅礴,犹如洪荒巨兽的精血热浪冲天而起,震得方圆数里的金刚松林都在隐隐颤抖。
这是上界!
这是两仪天!
这里的重力,最少也是下界的千倍以上。
尤其金刚松林的地面,更是大觉寺的僧众耗费无数年苦功,用巨量的资源锤炼而成。坚硬如金刚,厚重如昆仑,寻常真仙倾尽全力一道法术落下,根本无法伤损金刚松林分毫。
但是卢仚静静卧在功德池中,单单体内精血流动,就震得方圆数里不断颤抖。
一个个大光头从金刚松林中探出头来,朝着这边张望。
“善哉,我大觉寺,又有旷世勐将诞生……嘶,这位师弟好生凶勐,不多打断几根牛鼻子的老骨头,岂不是糟践了这一身神力?”
第六百五十三章 真仙一重
一个问题。
同一个种族,为什么体型会有大有小,力量会有强有弱,速度会有快有慢,特质也天差地远?
一如蜘蛛,体积最大的蜘蛛,是体积最小的蜘蛛的百倍,甚至是千倍!
而毒性,一些体积渺小的蜘蛛,其毒性是大蜘蛛的百倍,甚至是千倍!
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或许是生长的环境,或许是后天的食物,或者是某一代祖先的某一项抉择,都注定了某些族群在后天衍化时,犹如云泥之别的差距。
所以,换到人族本身。
就两仪天掌控的数万下界世界,有些世界的人身高数丈,有些世界的高仅半尺。
偏偏那些身高数丈的巨汉,他们只有一身蛮力,对法术、神通堪称是一窍不通。
而那些高只有半尺的渺小族群,他们的肉体力量甚至打不赢一只小乳猪,但是他们可以修炼出无比强大的神魂,积攒出如海的法力,弹指间摧山崩岳,呼吸间山河破碎。
这就是人族之间,生长于不同环境的人族族类的个体差异了。
一如生长于极圣天、元灵天的人族,他们通体能开辟的大小窍穴,正经大穴三百六十五,经外奇穴探寻出来的两千余,这就是极限了。
这些窍穴,就是修炼道路上,熔炉境的根基和依托。
一处窍穴,一处熔炉。
每多一座熔炉,未来烈火境的修为就强悍一分,道基就雄厚一分。
而因为见识、阅历、个人能力、天地规则的诸般约束,极圣天、元灵天的修炼功法,真个能从这些窍穴中开辟的熔炉数量,极其有限。
一如当年极圣天大金刚寺的残破秘法,能开辟的熔炉,居然就五脏熔炉这寥寥几处!
极圣天是特例,天地灵机崩碎,宗门传承破败,这都是有缘故的。但是后来征伐极圣天的那些元灵天宗门弟子,他们修习的功法,能开辟的熔炉,普遍也就是二三十处、三四十处!
但是两仪天的土着,他们从小受到仙灵之气滋润,他们从娘胎中,就被无上的道韵浸润。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身躯早就发生了奇异的进化。
两仪天的凡人,自呱呱落地始,可探明的正经大穴就有三千六百处,经外奇穴一万两千余。
更有无数真仙多年来不断感悟天道,参悟妙理,各级、各阶的经、法、典、箓浩如烟海。
这些经、法、典、箓,最低阶、最普遍的也能开辟数百熔炉,而最高深的修炼法典,更能开辟上万熔炉!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先天根脚!
两仪天的土着人类,先天就比下界凡人天赋突出,资质优越,肉体力量天生强大千倍以上,足以承受比下界沉重千倍的重力!
这就是一种先天根脚!
而卢仚得了元灵天的天地意识青睐,硬生生给了他一根金手指,这就是无上根脚!
但是这无上根脚,也需要成长,也需要蜕变,也需要资源的投入,需要不断进化。
来到这‘天地位格’远比元灵天高出无数的两仪天,进入功德池,借助蕴藏了无穷造化之力的功德池水重铸身躯,这就是一次恒古难遇的超级进化之机!
卢仚被暗金色佛光笼罩的身躯内,一道道澹金色流光奔涌。
内天地小世界所化的无量元气,不断融入身躯,一点点滋养、强壮他的身躯,增强他的根本。
那些细细的澹金色流光,就是元灵天的世界元胎赠给卢仚的‘根基基因’,是世界元胎的大道法则所凝。
两仪天的道韵灵机不断涌入卢仚身躯,急速附着在这一丝丝细细的澹金色流光上,这些极细的流光开始疯狂的膨胀,不断的滋生。那是一种从草蛇向巨龙攀升的疯狂进化,一种让两仪天所有修炼者,无论是真仙还是凡人知晓后,都会嫉妒欲狂的进化!
两仪天的土着,无论他们的身躯如何进化,依旧是在人的范畴。
而卢仚的这种超级进化,早就脱离了人的概念,而是以‘世界元胎’为模板,站在‘人族’概念之上不知道多少重楼的高度,一种翻天覆地的蜕变。
两仪天的道韵,就是卢仚这具身躯进化所需的最佳材料。
功德池内的七彩池水,就是卢仚构造新躯体最好的养料。
材料齐全,养料充分,卢仚的身体内声声雷鸣不绝……骨髓新生,骨骼新生,经络新生,血管新生……身躯内,一切肌体结构都重新构造。
在内天地小宇宙磅礴元气的滋养下,在所有法力修为的不断灌注下,内外兼施,共同法力,卢仚体内一处处闪亮如星的窍穴不断滋生,密密麻麻,如星空一般璀璨华丽。
所有新生的血肉、筋骨、骨髓、血浆,全都带着一层澹澹的金色。
卢仚的身躯,已经初步化为一具微型的‘世界元胎’,正在疯狂吸收容纳两仪天的大道法则,吞噬功德池水,融合内天地小世界所化元气,一遍遍的浇铸、强化。
沉闷的心跳声‘冬冬’如雷,震得四野俱惊。
好些大觉寺僧众听得动静,纷纷朝这边赶来。
这处功德池,是大觉寺品阶最高的一座功德池,历年来,能够进入这里淬炼身躯,凝聚真仙级的佛门法体的,无不是下界飞升的绝顶佛修。
这座功德池,之所以设计成露天样式,也是元觉和尚有意让门人弟子观摩那些下界天骄凝聚法体金身的恢弘异象,刺激门人弟子努力精进。
但是今日卢仚悍然放弃下界修为,以完全姿态重铸肉身、道基……他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太大……
正殿中,元觉和尚站起身来,沉声道:“师尊,是否要驱散围观弟子?”
镇狱玄光佛澹然一笑,摇了摇头:“驱散了又怎的?怕道庭那边收到风声,对你这个徒儿不利?”
‘卡察、卡察’,镇狱玄光佛冷笑道:“吓,你忘了,他早就上了混元罗天教的大罗血榜,蜉蝣子势必要杀他,知道他是我佛门的绝代妖孽又如何?无非是多派几个人,多派几轮人来杀他!”
“你怕护不住自家弟子?”
镇狱玄光佛斜睨了元觉和尚一眼:“若是如此,不如将他让给为师,做你的小师弟罢?”
元觉和尚缓缓坐下,微笑道:“师尊说得什么话?怎么能和徒儿抢弟子?也是,既然已经上了大罗血榜,就有无数人想要算计他……若是能历练下来,就真正是我佛门一方巨擘了。”
“巨擘,巨擘……”镇狱玄光佛掏出木鱼锤,又给了元觉和尚一锤:“这话听起来,像是红尘世俗那些山贼土匪的口头禅,你堂堂一佛门菩萨,措辞用句,当斯文些!”
师徒两在这里絮絮叨叨,那边看热闹的和尚是越来越多。
无数大和尚小和尚,比丘僧比丘尼,力士、金刚、罗汉、天王,诸天行走、禅林护法,甚至是高空中,还有几位菩萨级大能听得动静,藏身云头,俯瞰下方。
卢仚通体暗金色幽光闪烁,一股股沉重异常的波动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是《镇狱经》的特征,一旦修炼入手,身边就自带恐怖的禁锢力场……这种禁锢力场,不仅仅是重力,更有其他诸般先天后天磁力,诸般碾压禁锢之力等等,乃是镇狱玄光佛一脉最核心、最根本的神通奥义。
碾压一切,镇压八方。
在这‘镇狱之力’的碾压下,神魂调动不得,法力运转不得,肉体活动不得,一应法宝飞剑之类,统统镇压。
霸道,蛮横,强势,不讲理……在这股沉重力量的镇压下,肉体力量稍微弱一点的真仙,真的会被直接撕成碎片!
如今卢仚修行《一炁经》入门,这股沉重异常的霸道力场开始冉冉滋生。
一道道沉重波动缓缓向四周扩散,席卷。
看热闹的大觉寺僧众中,那些修为还不到天人境的小沙弥一个个怪叫一声,转身就走。
随后,是修为到了天人境的僧众面色惨白,一个个哼都不哼的转身飞逃。
又不多时,半步真仙境的力士们通体佛光闪烁,他们强行顶着这股可怕的镇压力道,硬生生扛了一炷香的样子,随着卢仚体内涌出的力量越来越强,他们喘了一口气,无奈的转身大步离开。
随后,是那些真仙一重天、二重天的低阶护法金刚们,他们刻意的向功德池踏前了几步,想要掂量掂量卢仚刚刚凝聚的镇狱之力的份量。
起初,他们若无其事的看着功德池中浸泡着的卢仚。
但是六七个时辰后,随着一声如同霹雳般震耳的心跳声,数十名好奇的低阶护法金刚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他们惊呼一声‘怎可能’,也一个个狼狈不堪的向后退去。
身为真仙级的大觉寺护法,这些金刚们的金身也是千锤百炼过,肉体极其强横。
但是,他们居然被一个刚刚飞升的后生晚辈释放的气息,压制得稳不住身躯……
“我佛门,又有佛子降世!”这些护法金刚一个个欣然赞叹。
功德池中,卢仚静静躺卧。
从下界带来的修为,已经散掉了一成左右……以这个速度,想要将所有修为全部散去,全部拿来滋养肉身,重铸身躯、道基,怕是没有半个月没办法结束。
卢仚不顾外界动静,只是静静的揣摩《一炁经》奥义,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日。
第六百五十四章 真仙一重(2)
舍弃修为,强壮肉身,这就不解释了。
对卢仚来说,就是牺牲修为,强大根脚,将自己的人类的肉体凡胎,朝着‘世界元胎’这无上根脚更进一步的勾当。
而重铸道基,理解起来也很简单。
修士在下界修炼,采集天地灵机,感悟大道道韵,用下界的资源,铸造道基,就好像是用钢筋混凝土,修建了一座高楼大厦。
这高楼大厦啊,修炼者就好像建筑工,有人心灵手巧,有人愚蠢笨拙。有人能建起百丈高楼,有人却只能修建出一茅草小屋!
但是天地最是公道不过,只要你符合条件——‘修建出一座完整的建筑’,你就可以立地飞升!
飞升上界之后,你的高楼大厦也好,你的茅草平房也好,都能立刻从空屋子转化功能,化为‘宾馆、酒楼、客栈、商铺’等等,开始‘正式运营’……
这种‘职能转换’的过程,就是‘内天地小世界’熔铸成真仙位格的过程!
但是……但是……但是……
重点强调三遍,你在下界修建这些建筑,最好的材料,也不过是钢筋混凝土而已……而上界,遍地可见的都是珍珠美玉,奇金仙木。
是以,在‘职能转换’的过程中,有那精明的、心灵手巧的、悟性强大的,而且坐拥足够‘身家’,有足够‘资本’支撑的下界飞升之人,会采撷一些上界的珍稀材料,充当‘内部、外部装潢材料’,让自家的真仙位格变得更加光彩夺目,在性能上也能补强不少!
这就是熔铸真仙位格时,下界飞升修士感悟上界天地大道,用以补全、增强,甚至是取代下界的微薄小道,以此强化自身真仙位格的过程!
但是,这种‘装潢’式的补全,你的真仙位格的本质,还是下界的钢筋混凝土,甚至是下界的普通泥砖、寻常木梁等等。
这等本质,决定了,等你的‘高楼大厦’又或者‘茅草小屋’开始营业后,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未来你想要将这已经开始营业的建筑全部用上界的材料改头换面一次……想想看,这是多么艰难的过程!
而重铸道基就是,将下界修建的建筑,无论是千丈高楼还是茅草小屋,直接打得粉碎。
所有来自下界的建筑材料,彻底湮灭,将其化为能量,填补大地根基,将大地根基滋养得雄厚坚固,铸造比在下界时更加强大、完美的地基!
然后,将下界的设计图纸也彻底撕毁——这所谓的设计图纸,就是在下界的时候修炼的功法。
取出上界制订的,更加完善,更加优美,功能更多,空间更大的设计图——真仙级,甚至更高品阶的修炼宝典。
采集上界的高阶材料——上界的仙灵之气,大道法则。
用更高阶的设计图纸为指引,用高级材料,重新挖掘地基,从头建造一座高可达万丈、数万丈的恢弘奇迹!
这就是重铸道基的由来。
对于下界的很多飞升之人而言,上界的‘祖宗’,一般不会对他们说明重铸道基的好处。
其一,重铸道基,势必耗费巨大的资源。
除非是妖孽级别的存在,否则‘祖宗’需要的是可以‘即刻投入实用’的即战力,而不愿意将大笔资源花费在下界的飞升弟子上!
就好像资本集团投资,收购一座高楼后,勉强装修一下,就即刻投入运营,立刻可以换取充分的利润……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一定要耗费大笔资金推翻重建,建造一座辉煌高大,却不一定能赚回足够利润,就在一次大地震中轰然坍塌的新建筑呢?
其二,重铸道基,势必浪费漫长的时间。
很多下界修士,从一介凡人修炼到天人境,甚至是真仙境,傲然飞升,来到上界……你突然对他说——来吧,废掉修为,耗费上千年甚至是上万年时间,从一个凡人开始,重新修炼!
呃,除了极少数心性绝强、有着强大意志力,有着极高追求的飞升弟子……寻常修士,哪里受得了这从头再来的刺激?
是以,一千万个下界飞升的修士中,能有一个幸运儿得到足够的资源,高阶的真传正法,足够的时间,强力的护持来重铸道基,这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此刻卢仚。
他浸泡在大觉寺最高品的一座功德池中,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堪称无穷尽的资源。
他得授《镇狱经》,这几乎是上界佛门最顶级的真传正法之一。
元觉和尚没对卢仚做任何安排,不像其他飞升弟子,直接指定他去哪一座寺院,哪一处禅林,又或者世俗哪一方国度去坐镇。卢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的从头修炼。
他身处大觉寺,四面八方,明里暗里藏匿的菩萨级的佛门大能,就不下五十名。
众多高手环绕,更有元觉和尚近距离贴身保护……甚至如今镇狱玄光佛都在暗中盯着……安全无忧,根本不用害怕有敌人、对头暗中捣鬼!
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卢仚自然是放心大胆的化去修为,一点点的重铸道基!
磅礴的元气在体内流转,金手指放出的金光、金血滋养全身。
体内的经络、筋骨、血管、肌肉、内脏、骨髓、脑浆等肌体,也舍弃了下界的人族之躯模板,依照上界土著的完美躯体,开始大踏步的衍化。
心跳声越发沉重。
功德池附近,方圆百里的金刚林都在微微颤抖。
一众佛门力士、金刚、天王、罗汉、菩萨等等,一个个面色微变……这刚刚飞升的小师弟,究竟在下界打造了多么雄厚的根基,才有如此异象?
好些个天王、罗汉倾尽全力,朝着地面狠狠的轰了一拳。
他们将自己的拳头弄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这金刚林却也只是方圆数里内微微摇晃一下,拳头勉强在地上留下了一丝浅浅的印痕!
“真正是,可怖至极。”一名在大觉寺,向来以肉身强悍著称的罗汉由衷赞叹:“这位法海师弟,有佛陀之相。”
一群肌肉虬结,光着膀子的大觉寺猛僧纷纷点头,赞叹不已。
围观卢仚在功德池中重铸修为的僧众中,也有不少人眸子深处,有幽幽奇光浮现。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将眸子锁定了卢仚,锁定了被他掀起了大片水纹的功德池。
混元罗天教。
混元大殿中。
蜉蝣子斜靠在大狐狸身上,面前一块硕大的白铜古镜悬浮,放出熠熠仙光,其中浮现的,正是卢仚在功德池中的动静。
“大手笔,大手笔!”蜉蝣子冷声道:“看这动静,大觉寺这一次,要将他们千年积攒的香火钱,全部填进去,才能帮这法海重铸道基……啧,大觉寺的千年积攒……这是多大一笔资源?”
站在一旁,脸色惨淡,嘴唇上不见丝毫血色的列虚真君掐了掐手指,报出了一个数字。
蜉蝣子的嘴角骤然一抖,眉头猛地一挑。
他看向了列虚真君:“比我估算的多了六成……呃,真有这么多?”
列虚真君咧嘴苦笑:“师尊圣明,他佛门辖地上的子民,个个都是极虔诚的信众……他们就算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农夫,耕作时也比我道庭辖地上的子民辛勤许多,一亩地的亩产,同等条件下,他们佛门辖地上的亩产能凭空多出三成上下!”
蜉蝣子冷哼了一声:“狂信……也就只有佛门做得出这种事情……我道门只求自在逍遥,哪里会让下辖子民如此的……”
吧嗒了一下嘴,蜉蝣子沉声道:“不过,倒是羡慕……这么看来,这法海,更是该死了。”
列虚真君,还有大殿内,其他一众蜉蝣子的徒子徒孙纷纷跪地。
列虚真君轻声道:“弟子无能……”
蜉蝣子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不是你无能,为师都差点上当……当日若是为师踏入清明虚空一步,怕是就回不来喽!”
“侥幸……为师坐镇混元大殿,寸步不离。为师不死,他们佛门就不会对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下杀手……失去的些许地盘,一些身外之物……呃,难怪大觉寺舍得这么大一笔投入。”
蜉蝣子抓了抓下巴,叹了一口气:“却是本教,给他们出了四成的钱……他们当然舍得在这小贼秃身上,耗费这么多。”
目光一旋,蜉蝣子看向了趴在地上,浑身打得稀烂,只有一口气勉强提着的万象、苏阡陌。
“所以,你们有办法,诛杀这法海,是不是?”
蜉蝣子笑得很天真灿烂,他如今的模样,就是一个粉嫩粉嫩的五六岁孩童,那灿烂一笑的模样,很是引人喜爱。
万象艰难的抬起头来。
前些日子,列虚真君在清明虚空被佛门伏击,蜉蝣子被敲诈了一大笔。蜉蝣子震怒之下,勒令执法力士将万象和他的一群徒子徒孙绑了过来,一通乱打,差点没把他们打得稀碎暴毙。
此刻听得蜉蝣子如此问,万象心中瞬息间闪过无数的念头,缓缓点头道:“祖师大老爷明鉴……弟子对那法海,知根知底,知晓他的一切事情……这厮,弟子有把握将他碎尸万段,打得魂飞魄散!”
蜉蝣子微微一笑,指了指万象:“碎尸万段,魂飞魄散……好,这一次,也不限你三年时间……大觉寺耗费如此代价成全这小贼秃,呵呵,任凭你施为,只要能击杀那小秃驴,让镇狱玄光老贼秃心痛一痛,我就算你一份大功劳!”
犹豫了一会儿,蜉蝣子轻轻颔首:“若是你能杀了那小贼秃,就证明你比他更加强……老祖做主,帮你重铸完美道基,修行本门真传正法!”
万象眼眸骤然一亮,脑袋‘咚咚咚’的往地板上连撞了数十下。
第六百五十五章 真仙一重(3)
卢仚以为,他只要用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一切。
他错了。
他躺卧在功德池中,每天早中晚,自有生得妖娆、美艳、倾国倾城,却又冰晶玉洁、神圣端庄的佛门天女,手捧琉璃宝瓶,给他喂一顿玉液琼浆。
这玉液琼浆,都是佛门大能,采撷两仪天顶级的仙药灵珍,交给琉璃清净世界不死药王佛,用秘法炼制而成。
每一滴玉液琼浆,放在凡人身上,可延寿千年。
若是给修士使用,则一滴可增长一年法力道行。
又每隔七天,会有一元觉和尚的亲传弟子,形如十二三岁少女,生得娇俏秀美,实则凝聚了三十一重天真仙果位,修行年头超过万年的慧珠菩萨,来给卢仚喂下一颗‘金刚丹’。
这金刚丹名字普普通通,实则是两仪天佛门秘传大丹。
一颗金刚丹,可以凭空增加一鲲之力的肉体力量,更能滋补血气,稳固根本,壮大本源。
寻常大觉寺的力士、金刚、天王、罗汉,须得立下极大的功劳,才能得到一颗赏赐。而这功劳的份量嘛,打个比方,某个天王、罗汉跑出去,面对十几个道庭真仙,双方一通互殴,若是这位天王、罗汉一人暴揍了对方十几个真仙,将其打得五劳七伤,甚至重伤残疾,那么这份功劳,大概就可以兑换一颗金刚丹了。
而在卢仚这里,他七天就可以凭空服用一颗。
同样是慧珠菩萨,每一个月,她会来给卢仚喂下一颗‘镇狱伏魔丹’。
这丹比金刚丹更珍贵百倍,乃是镇狱玄光佛亲自采集仙药灵珍,根据《镇狱经》功法研究出来的药方子,花费重金请不死药王佛炼制的传承真丹。
对修行《镇狱经》的佛门弟子而言,每一颗镇狱伏魔丹,都能帮助他们参悟‘镇狱之力’,感悟‘镇狱’妙理。
不提其中蕴藏的大道法则的玄妙,单说其药力,一颗‘镇狱伏魔丹’,其庞大的药力,就能凭空制造一个最普通的一重天真仙出来!
卢仚每个月,吃掉一尊真仙!
除此之外,每隔三个月,都会有一尊大觉寺的真传菩萨,跑来功德池旁,对卢仚讲经三日。
他们讲授的,都是他们对《镇狱经》的参悟,在修炼中的心得。
同样一本《镇狱经》,有菩萨将其融入了山岳镇压之力,有菩萨将其融入了九霄雷霆之力,更有人在镇狱之力中融入了沧海桑田、枯荣生死的玄妙……
每一尊菩萨都有不同的感悟,而这些感悟,说得难听些,放在平日里,若是没有几个紫金钵盂做香火供奉,这些大觉寺的真传菩萨,绝对不会轻易传授一句。
但是在卢仚这里,却是敞开了灌注。
更有甚者,三不五时的,到了夜间,四周围观的大和尚、小和尚全都回去做晚课了,元觉和尚会偷偷摸摸的溜到功德池旁,给卢仚喂一大堆的蔬菜瓜果。
黄瓜、苦瓜、青瓜,香瓜、西瓜、甜瓜,葡萄、苹果、蜜枣,菠萝、榴莲、杨桃……
真不知道元觉和尚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古怪瓜果,但是每一样都蕴藏了磅礴的仙灵之气,放在下界,真的是一粒蜜枣,就能让一头野猪化为天猪境的大能!
卢仚却是将这些瓜果,当饭吃!
他内天地小世界所化的磅礴元气,每每消化了一成左右,又被这些瓜果硬生生的填满补全,甚至比之前还要充沛几分!
更加过分的是,三不五时的,元觉和尚的坐骑,那头青毛狮子,会鬼鬼祟祟的溜达过来,给卢仚丢几块烤得焦香流油,味道好得不得了的烤肉。
什么鱼肉、兔子肉、竹鼠肉等等……
有几次,那鱼肉没怎么洗扒干净,上面还附着了三五枚金色鱼鳞,卢仚就莫名的想起了后山深潭中,那些藏在潭底不敢动弹的金鳞大鲤鱼。
而那些兔子肉、竹鼠肉,一块块体积硕大,它们没变成烤肉之前,身躯本体,大概都能有下界的大象一般大小!
除了这些常见的肉食,卢仚还吃到了一些族类极其诡异的肉类。
卢仚大概判断了一下,这里面起码有三五种蛟龙肉,这是肯定的……还有一次,他吃到了一块长有十几丈的‘鸟翅膀’。这鸟翅膀味道极其香浓,内蕴无比磅礴的火之仙气,且肉质极其筋道,以卢仚如今的牙口,如果不是青毛狮子帮他将那鸟翅膀狠狠拍打得酥软了,他几乎撕咬不动!
这‘鸟翅膀’来历莫测,卢仚心中大致有几分揣摩……但是,他也不想问,他也不愿问。
闷声发大财就是,何必管这肉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
这些烤肉中蕴藏的仙灵之气,比那瓜果还要浓郁磅礴,对卢仚正在蜕变的肉身有极大的补益。
是以,吃就是了。
至于说,佛门弟子吃肉,是不是犯戒的问题。
卢仚在心中,将自己定位为‘武僧’……武僧吃肉,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甚至,卢仚以为,他还可以将自己定位为‘欢喜一脉真传弟子’,是以,他未来找几个姑娘搭对过日子,甚至生一堆娃娃满地乱滚,也是天经地义的罢?
如此,时间就一天天慢悠悠的晃了过去。
一晃,就是十二年!
于两仪天这些铸成了真仙位格,拥有无穷寿命的大能而言,十二年,有时候就是他们看着一朵花突然心有感悟,发个呆、楞个神的时间!
但是再想想,上界这十二年,放在元灵天和极圣天,就是好几千年一晃而过……这就很惊悚了。
这一日,功德池中的波纹一点点收敛,最终回复了光洁如镜的状态。
卢仚的心跳声引动的大地震荡,也一点点平息,风平浪静,再无任何的异动。
卢仚体内,内天地小世界所化的元气彻底消失,一点点全都融入了他的身躯。
他的身体内,从骨髓到皮肤,一切肌体尽成淡金色,金灿灿浑然天成,无数条极其细密的道纹密密麻麻的附着在他的身体每一处,光辉熠熠,神异非凡。
三千六百处宛如大星皓月的大穴在体内迸溅强光,每一处大穴都宽敞坚韧,宛如真佛殿堂,充斥着一股极其凝重浑厚的气息。
在那些大穴附近,一万九千六百枚经外奇穴同样迸放出夺目的光华。
这些经外奇穴比那些主经络上的大穴体积略小,但是同样稳固、厚重,每一处奇穴内蕴的虚空体积,都堪比卢仚在下界铸造的内天地小世界总体积的百分之一。
若是卢仚将这些经外奇穴统统用仙灵之气填满,单单他法力总量,就是下界的两百倍以上!
而仙灵之气的品质,比起下界的内天地小世界之力,又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更不要说,卢仚主修《太上金阙镇狱伏魔混元一炁经》,他未来凝聚的佛力,又要比两仪天原生态的仙灵之气精纯、强大何止十倍?
如此草草计算,不算三千六百处正经大穴,单单这些经外奇穴带来的力量,就足以让卢仚一指头碾杀下界的数万个自己!
这就是真仙之威?
当然不是!
现在的卢仚,所有窍穴、经络全都空空荡荡,除了庞大无比的肉体力量,他一点儿修为都没有,整个就是一片空白!
卢仚盘坐在了功德池中。
十二年的浸泡,他已然明白了这功德池水的珍贵。
每一滴功德池水,都是佛门大能耗费珍稀灵珍,融入了无法计量的信徒香火信力,用秘法提炼而成。这功德池水,真的可以起死人,肉白骨,扭转乾坤,斡旋造化。
是以,卢仚舍弃了外界浓郁的仙灵之气,直接按照《一炁经》功法,敞开强横无比的肉身,按部就班的,开始了他在两仪天的第一次正式修炼。
一声轰鸣,长宽百丈的功德池中一个巨大的漩涡涌动。
白玉莲台上,女僧雕像手中的莲花,喷溅的功德池水从一滴一滴,变成了一缕一缕,然后‘哗啦啦’,犹如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卢仚将巨量的功德池水纳入体内。
他的身体已经是当前境界他能铸造的最完美的道体,是以他直接跳过了固本培元的基础步骤,在体内大穴中铸造熔炉。
弹指间,五脏熔炉熊熊燃烧。
随后每个呼吸间,他的三千六百大穴中,就有一处大穴铸成熔炉。
如今卢仚呼吸悠长,每个日夜,他仅仅呼吸三百六十次,如此十天之后,三千六百大穴悉数铸成熔炉,燃起乌金色烈焰。
三千六百正穴熔炉铸造而成,卢仚呼吸间,吞吐的功德池水数量更加庞大。
白玉莲台上,女僧雕像都开始微微颤抖,手中莲花喷出的功德池水,已经带上了刺耳的破空声。大觉寺内,好几座殿堂内,都传来了惊呼声。
元觉和尚的大喝声响起,压制了一切的混乱:“不惜代价,成全法海……嘿嘿,大觉寺家大业大,还不能成就一个天赋妖孽的佳徒么?”
白玉莲台稳定了下来,女僧雕像也回复了平静。
喷涌的功德池水数量越发庞大,大觉寺上空,那一片弥漫百万里的青霞,正一丝一丝的向内塌陷……
有大群力士、金刚往来奔走,将一斗一斗的仙药灵珍,不断的投入功德池中。
卢仚大口呼吸着。
一个呼吸间,就能有数十处经外奇穴铸成熔炉。
如此数日之后,一万九千六百个经外奇穴,也悉数燃起了乌金色的火焰!
随之卢仚一声大喝,体内乌金色烈焰连绵一片,烈火境突破!
随之,《一炁经》中的感悟化为一缕金光植入烈火。
种金莲境突破!
金莲开境突破。
凝道果境突破。
……
天空乌云翻滚,雷声阵阵,却被元觉和尚一声大喝,直接将那雷云轰得粉碎。
下一瞬,卢仚脑海内一阵震荡,真仙境,突破!
第六百五十六章 琼华山主
元觉和尚站在大觉寺正殿门前,背着手,抬头看着上方原本覆盖百万里的青霞瑞气。
现今,这一团青霞已经缩水了十万里。
原本神气活现,盘踞在青霞上方,朝着东方磨爪龇牙的青色狮子,也夹起了尾巴,变得没精打采,硕大的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这一片青霞,是大觉寺所辖佛土中,亿万黎民百姓香火信力所聚。
但凡这些黎民百姓,在日常起居作息中,碰到任何危险,碰到任何麻烦,遇到任何苦恼,遇到任何纠结,他们或者高颂‘大狮子力菩萨’法号,又或者念诵大觉寺元觉和尚座下诸多菩萨、罗汉、天王、金刚、力士的尊号,都会有一缕缕香火信力汇聚过来。
这些黎民百姓日常对着元觉和尚等大觉寺佛修的法相,焚香膜拜,供奉祭品时,这产生的香火信力,更是这随口高呼一声尊号诞生的香火信力的百倍,千倍!
大觉寺偌大一座寺院,不提狮子岭本院,就以元觉和尚在佛门的身份,他是镇守佛门和道庭边境线的‘先锋大将’,大觉寺在各处的分院、下院就数以万计。
若多的分院、下院,统辖的佛土拥有子民数以兆亿计,如今更有下界两方世界完成了大一统,彻底成为了元觉和尚的个人道场。
无数信众每年产生的香火信力……那是何等庞大的数字?
这些香火信力汇聚来大觉寺,经过佛力洗炼,一遍一遍的提纯,摒弃了其中的一切世俗红尘的杂念、邪念、诸般欲念念头,转化为最纯正、最精粹的信仰之力,长年累月的积攒,就一点点汇聚成了大觉寺上方这一片氤氲青霞。
这青霞妙用无数。
炼宝,它也用得。
而且炼宝之时融入了一片青霞,宝贝更容易滋生灵性,威能更大。
炼丹,它也使得。
宗师级的炼丹师在炼丹时融入这么一缕青霞,可以让炼出的大丹品级平均上升一阶。而菜鸟级的炼丹师在炼丹时耗费这么一缕,则绝无炸炉之忧,基本上保证了十成十的成功率!
当然,这信仰之力收集不易,除非是某一尊大菩萨的真传弟子,哪个菜鸟炼丹师敢这么奢靡浪费,小秃头都会被当做木鱼敲得‘咣咣’响。
修炼,它也能用。
若是在修炼时吸入一缕青霞,可抵御心魔,扑灭阴火,护持仙魂,滋养肉身,有无穷的妙用。
在两仪天佛门历史上,曾经有数次战乱浩劫,佛门大能死伤惨重时,佛门领袖一声令下,不惜耗费各方大寺院辛苦收集的信仰之力,全部用来催生门人弟子……短短百年时间,就让佛门整体实力更胜往昔,一举翻盘!
疗伤,更有神效。
尤其是仙魂方面的伤势,这种最精纯的信仰之力,是修复一切魂魄方面伤势的绝佳灵药,根本不需要任何其他辅料,小小一缕青霞,就有起死回生、修复魂魄的无上神效。
在修复神魂方面,这青霞的效力,甚至比道庭的几种号称‘无上大丹’的绝品仙丹效果还强出了数倍。曾经就有道庭的高阶真仙魂魄受损,耗费人脉,耗费人情,耗费了巨大的代价,从佛门求了若干提炼后的信仰之力,这才伤势痊愈。
元觉和尚看着头顶那缩水十万里的青霞,心脏略微有点抽抽的痛。
虽然只是缩水十万里,但是在整体数量上,差不多消耗了近两成。
这是大觉寺三千年的积蓄!
自从三千年前,佛门、道庭默契联手,消灭了两仪天的妖蛮、邪魔势力后,大觉寺再没碰到需要大量耗费信仰之力的大事件,这些信仰之力,就这么点点滴滴的积攒了起来。
结果这一下,两成积蓄就这么耗费了!
‘咔嚓、咔嚓’,大殿内传来了镇狱玄光佛啃瓜果的声音。
犹如铜钟一般洪亮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瞧你这小气的模样……要不,这份消耗,为师补给你,你将法海让给为师,做你的小师弟如何?”
元觉和尚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师尊,您就啃您的果子罢……弟子无能,这辈子成就怕是赶不上师尊您了,但是起码有一件好处——有可能,您座下的诸位真传弟子,没一个赶得上法海的!”
‘咔嚓’声略微停了一下,镇狱玄光佛嗔怪的笑声传来:“看看,看看,你这小气和尚,心痛得都开始说胡话了……你这话,可是把自己都骂了进去罢?”
元觉和尚眨巴眨巴眼睛,仔细揣摩了一下刚才自己说的话,也觉得心头有点腻味。
轻咳了一声,他摆了摆手,淡然道:“实话实说罢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哎,哎,一百八十年前,大密金轮寺飞升的那雪崖僧,他也是重铸了法体、道基,他重铸法体,开辟了多少窍穴来着?”
元觉和尚笑得贼灿烂。
‘咔嚓’几声后,镇狱玄光佛的声音幽幽响起:“大穴三千两百八十,经外奇穴一万两千三百三十……啧!大密金轮寺修行的是龙象伏藏佛真传,走的是纯体修的路子……自诩近万年来,飞升佛子中体修资质第一的雪崖僧,居然,居然……”
卢仚缓缓从功德池中站起身来。
通体乌金色佛光萦绕,一波一波沉重如山的镇狱力场碾压四方。
身后一尊若有若无的威猛佛陀法相高有十丈开外,高居莲台,左手托着一座大山,右手紧握一枚七宝金刚圈,赫然就是镇狱玄光佛的模样!
所有修炼《镇狱经》的佛修,他们凝聚真仙位格时,身后凝聚的法相,定然是《镇狱经》开创者镇狱玄光佛的法相。
等到修炼到了更高深的层次,有些菩萨级别的佛门大能,会根据自家感悟,将身后法相逐渐改头换面,化为巨龙、圣像等等诸般模样。
但是绝大部分修炼《镇狱经》的佛修,一辈子都会将身后法相维持为镇狱玄光佛的模样。
双方一旦开战,背后法相一出,对面就心中有谱了——这是有人罩的,佛门真传的大和尚……惹不起镇狱玄光佛的话,还是乖乖道歉,转身跑路罢!
卢仚修炼的是比《镇狱经》更加高远、奥妙的《太上金阙镇狱伏魔混元一炁经》,但是这门功法,很有点‘混元无极’的韵味。
他身后的法相,随心而生,随念而聚,化为最正统的镇狱玄光佛模样,完全就不成问题。
卢仚回头看了看自家凝聚的法相,很认真的决定——以后,除非到了足以横行一方的地步,否则,他未来的法相,可就一直用这尊了!
狐假虎威嘛……有时候还是蛮过瘾的!
一旁传来了慧珠菩萨的嗔怒呵斥声,还有许多大觉寺的女修笑骂声传来。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了抽,猛地低头一看……坦坦荡荡从功德池中站起身来的他,如今身高三丈六尺,通体肌肉虬结,气血澎湃膨胀,端的是威猛如龙。
他轻咳了一声,双手合十,镇定自若的向四面八方行了一礼:“诸位师兄,师姐,出家人,不着皮相……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梦幻泡影,莫过如是……”
努力回想了自己记得的一些佛经经典句子,卢仚胡扯了一通。
这些佛经句子,在两仪天佛门,从未出现过。
四周一众佛修齐齐闭嘴,皱眉陷入了苦思中。
卢仚顺势穿上了僧衣、袈裟,遮挡住了身体。
大觉寺正殿门前,元觉和尚眉头一挑,惊讶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啧,啧,啧,这深得我佛门精义……不过,我镇狱一脉,走得是神通斗战的路子,这些感悟若是被……”
镇狱玄光佛‘咔嚓、咔嚓’了一阵,瓮声瓮气的嘟囔道:“给周边听到这番话的门人,下‘封口戒’呗……否则,那些专研佛经的老和尚若是听到了,非要跑来抢人不可……这么一个冲锋陷阵的好弟子,可别被他们养成了酸腐的文僧,就太讨厌了。”
元觉和尚缓缓点头,然后一缕暗金色佛光从他眉心绽放开来。
功德池附近,一应听到卢仚刚才那一段佛经的大觉寺弟子,头顶隐隐有金光闪烁,他们张了张嘴,再无法将那几段佛经说出口来。
卢仚则是感受到浑身微微一沉。
一股柔和的佛门神识扫过身体,瞬间扫过了他的三千六百处大穴、一万九千六百处经外奇穴。
随后,大觉寺内,传来了元觉和尚的惊呼声:“怎会如此?三千六百大穴,这是两仪天天地大道覆盖之处,理论上最完美的法体状态……一万九千六百处经外奇穴……这,这……”
在卢仚之前,两仪天的土著,那些道庭的道子,佛门的佛子,在娘胎时就被无数仙丹、灵药灌满的幸运儿,他们出生后,最完美的资质,也不过是三千六百处大学,一万两千多处经外奇穴。
而卢仚,这个下界飞升的弟子,在功德池中躺卧十二年,开辟的经外奇穴,居然比两仪天历史上所有的道子、佛子的最高记录,还超出了七千多处!
镇狱玄光佛凭空出现在元觉和尚身边,低沉的说道:“再下一个封口戒吧……啧,现在只是混元罗天教想要对付他,若是他现在的法体资质传了出去,整个道庭都要扼杀他……为师,也扛不住啊!”
元觉和尚点点头,和镇狱玄光佛同时动用神通,再次对狮子岭上所有大觉寺弟子,再次下了一个封口戒。
除非有人神通法力超过两位大和尚联手,否则,他们永远不能将今日的所见所闻,用任何方式流露出去。
更不要说,如今整个狮子岭上,知道卢仚法体资质的,除了卢仚自己,也仅有这两位大和尚而已。
“法海,速速来正殿见我。”元觉和尚的声音响彻狮子岭。
下一瞬间,极远的天边,一声同样洪亮,同样气势恢宏的佛号声响起:“我佛慈悲,恭喜元觉师兄收得佳徒,师弟特意登门庆贺。”
镇狱玄光佛冷笑一声,眉头动了动,拍了拍元觉和尚的肩膀,大光头一晃,凭空遁匿,不见了身形。
第六百五十七章 琼华山主(2)
大觉寺正殿,身高三丈六尺的卢仚正低着头,认真揣摩自家凝成的真仙位格。
真仙位格这玩意,很唯心,并无标准的制式。
在道庭那边,道家真仙们凝聚的真仙位格,普遍是一重重云台凝成的天庭宫阙。霞光万丈的云台是位格基础,各色法则之力纵横交错,凝成各色各样的仙宫金阙,拨动大道,调动仙力。
当然,也有道家仙人凝聚的真仙位格其形态别具一格。
莲叶、荷花、宝塔……九折十八曲的山岭小道,曲折婉转的大河小溪,一切皆有可能。
而佛门这边的佛修,凝聚的真仙位格,最常见的,是一团团佛光。每一团佛光,自成一方诸天,暗合佛门一沙一世界的精义。
当然,也有比较新颖的样式,比如说那位不死药王佛,他在真仙阶段凝聚的真仙位格,就是一口结构复杂的炼丹炉。他的修为提升一阶,炼丹炉的炉壁就多加一层。层层叠叠的炼丹炉,每一层都是和炼丹有关的大道法则凝聚而成。
这一口炼丹炉,每一层炉壁,都能增加炼丹的成功率,增加成品金丹的品阶和药性。
不死药王佛突破真仙三十三重天,达到佛陀境界时,他的真仙位格化虚为实,衍化为一件后天佛门灵宝。这口灵宝丹炉在不死药王佛手中,堪称化腐朽为神奇,能炼制无数大丹圣药,为不死药王佛赚取了无穷利润。
此刻,悬浮在卢仚脑海中的,属于他的真仙位格,被一道太初混同珠释放的幽微之气包裹。
镇狱玄光佛一脉,修炼《镇狱经》的佛修,其凝聚的真仙位格,基本上都是一般模样,都是一座厚重无比,由各色法则之力牵扯交织凝成的镇狱浮屠。
只是,同样修炼《镇狱经》,按照功侯深浅,天赋资质,以及破境时投入的资源数量和品阶,凝成的镇狱浮屠,自然也有强有弱。
总之一句,凝聚的镇狱浮屠层数越多,能够‘刻印’、‘容纳’、‘影响’,最后‘操控’的大道法则比例就越大,吞吐仙灵之气,凝聚镇狱之力的效率就越高,最终每一道神通轰出时,蕴藏的镇狱之力就越多,每一道镇狱之力也越精纯、越沉重。
就卢仚从那些为他讲经的菩萨那里听来,普通的佛修,底蕴不够,资质浅薄,或者福缘命数不足的倒霉蛋,他们在真仙第一重天凝聚的镇狱浮屠,只有一层。
不仅层数只有一层,而且色泽淡泊,塔体虚浮、单薄。
这样的倒霉蛋,他们未来的成就,不问可知。
就算未来突破到真仙三十三重,他们的镇狱浮屠也只有三十三层。
最高三十三重镇狱浮屠,还是基础不够,塔身脆弱的三十三层镇狱浮屠,够做什么的呢?
勉强能容纳两三条不同的大道法则,为镇狱之力增加两三倍的增幅,仅此而已!
而卢仚凝聚的第一重天真仙位格,赫然是一座通体暗金色,其色泽凝重、深邃、沉肃、深厚的九层浮屠宝塔。塔身为正十八边形,厚重古朴,每一层都巍峨坚固,宛如堡垒,通体都有佛光萦绕,有重重叠叠的佛法禁制加持。
一青、一白两条巨型盘龙缠绕整座浮屠宝塔,这是卢仚从三眼神人图那里习来的,他在下界主修的风之道、水之道的大道奥义。
整座浮屠宝塔,色泽深邃,体积庞大而厚重,其骨架,是三眼神人图坐骑圣象身上参悟出的力之道……用纯粹的力量之道作为浮屠宝塔的骨架,整座浮屠宝塔充盈了无穷力量,坚固无比,其基础打造得堪称‘坚不可摧’!
镇狱浮屠以力为骨,以风、水为魂,以卢仚触类旁通感悟的诸如雷霆、五行、生死、轮回诸般法则为血肉,完美构造了这么一座堪称完美的一重天真仙位格!
暗金色的镇狱浮屠悬浮在脑海中,无数点神光在塔身表面闪烁不定,每一点神光,都对应了卢仚曾经涉猎的一条大道。
一道道暗金色的流光呼啸着从镇狱浮屠中冲出,顺着卢仚宽敞、雄厚、柔韧、光洁的经络窍穴一路奔走。所过之处,卢仚正穴、奇穴悉数开启,两仪天的仙灵之气翻滚着注入体内,被那暗金色流光牵引,不断没入镇狱浮屠。
仙灵之气从塔底正门而入,一路翻卷通过九重塔身,从最高处的十八座窗门流出。
经过九重镇狱浮屠的急速转化,外界涌入的仙灵之气,已经压缩、提炼,变成了精纯无比的镇狱之力,一点点沉淀在卢仚体内。
三千六百处大穴,一万九千六百处奇穴,这些内空间浩瀚无边的窍穴内一丝丝暗金色宛如水银般凝炼沉重的镇狱之力不断洒落,‘叮叮’有声的汇聚一体。
卢仚暗自盘算了一下,他的窍穴如此众多,体积如此广大,他的法力总量,大概是同阶真仙的十倍以上。不借助丹药或者其他外力,单单吐纳仙灵之气,想要补满全身佛力,大概需要吞吐仙灵之气三年以上!
眼角一挑,卢仚感受到了上界真仙和下界修士的迥然不同。
只是真仙一重天,消耗了全部佛力后,就要耗费三年才能补满?那到了真仙三十三重天,和同阶对手鏖战一场,如果身家不够丰厚的仙人耗尽了仙力,岂不是没有个百八十年,连补满仙力都做不到?
岂不是,哪个耗尽了仙力,却又无力快速回复的仙人,在调息疗养的那一段时间中,无比的脆弱?若是被敌人对头找上门来……呵呵!
卢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倾力的吞吐起来。
他身处大觉寺正殿,这里是整个大觉寺仙灵之气最浓厚的地点之一,身边仙灵之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只管随意吞吐,不用担心补充不及。
身边已经有大片仙灵之气盘旋汇聚,化为一片片霞光萦绕的灵云在身边载波载浮。
卢仚看着这浓郁的仙灵之气凝成的灵云,突然明白了两仪天道庭、佛门为什么要联手干掉妖蛮、邪魔,道庭和佛门,为什么又要暗自争斗,抢夺地盘、资源。
越是到高层次,才能明白资源的重要性啊!
渐渐地,卢仚吞吐仙灵之气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身边盘旋的灵云堆叠在一起,将他整个身形都淹没了进去。这些灵云呼啸着钻进他身体,带动了外界的仙灵之气一阵躁动,整个大殿都荡起了淡淡的佛光,因为仙灵之气的暴躁,大殿的防御禁制被触发了。
“九重镇狱浮屠……好啊,好啊,真好……可惜,不好扯下脸来抢自家徒弟……不然,让你做元觉的小师弟却也好。”
卢仚身边,传来一声含糊的嘟囔抱怨。
一颗拇指大小,金黄色半透明的丹丸凭空丢出,砸在了卢仚的眉心。
这颗没有任何香气,没有任何光芒,所有精髓全部内敛的丹丸,却蕴藏了不可思议的恢弘伟力。丹丸融入卢仚眉心,顿时化为一道道纯正无比的镇狱之力,呼啸着涌入卢仚的九重镇狱浮屠。
经过九重镇狱浮屠一个周转,丹丸所化的镇狱之力,就化为了卢仚本身所有的,以力之道为骨架,以风、水之力为灵魂,以其他诸般大道为血肉的镇狱之力,犹如一场暴雨一样在卢仚体内‘哗啦啦’的喷薄而下。
短短九个呼吸的时间,卢仚所有窍穴被暗金色的镇狱之力填满。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听得体内传来海啸般巨响,浑身肌肉绷紧,一根根大筋跳动,雷鸣般的肉身震荡声让大殿内的禁制光芒又微微的亮了些许。
在下界,元灵天的容纳极限,是一鲲之力。
卢仚借助太初混同珠,才深藏一千多鲲的巨力,安然在元灵天行走。
但是到了上界……
佛门有专门体修真仙,他们凝聚真仙位格时,肉身力量的门槛,就是三千六百鲲!
而卢仚的这具身躯,初步完成了‘世界元胎’化的身躯,卢仚双手握拳,大致判断了一下,他如今的力量,大概是重铸法体、道基之前的二十倍!
大概,三万鲲的纯粹肉体力量?
越来越不像人了。
但是,真仙级的生物,有‘世界元胎’铸造的无上根脚……本来也就不能算是人了!
而在《镇狱经》中也有阐述,在上界,一万鲲的力量……称之为一鹏!
‘鲲化鹏’,从世俗红尘之海,蜕变、飞升,扶摇而起,化为大鹏,破空而去的那个‘鹏’!
鲲化鹏,这是生命层次的急速跃迁,是旷古烁今的生命进化,是化凡为仙的全新衍变。
所以,一万鲲,是为一鹏!
三鹏之力,单单从肉体力量上来说,如今的卢仚,大概比得上佛门普通凝聚了十重天真仙位格的体修!
这种充满了力量的感觉,很好!
卢仚低沉的喘了一口气,他耳朵突然一动,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以及一种由内而外透着‘假惺惺’的寒暄声。
一只手从空气中伸出,轻轻在卢仚肩膀上拍了一下。
‘咔嚓、咔嚓’几声,卢仚身上所有异状消失不见,全身气息完全内敛,就好像一根三丈六尺高的木桩子,静静的站在大殿中。
然后,就看到元觉和尚一脸便秘的表情,带着一脸的假笑,和一名生得高挑、瘦削、神色冷峻的白衣和尚肩并肩的行了进来。
在元觉和尚身后,跟着近百名身穿青色僧衣的大觉寺僧众。
以及,二十几名身披白色僧衣,袒露胸怀,露出一身雄壮肌肉疙瘩的魁伟和尚。
“哈哈哈,神鹫师弟,许久不见,师兄我想你想得很啊……哈哈哈哈!”
元觉和尚带着那白衣僧人进了大殿,什么事都还没做,就先‘哈哈哈’了一阵。
第六百五十八章 琼华山主(3)
之前,天边传来恭贺声时,卢仚被叫到了大觉寺的正殿中等候。
偌大的大殿中,就他一人,以及那位藏在虚空中不见形影的,鬼鬼祟祟不知道在筹谋什么的镇狱玄光佛。
卢仚在大殿汲取仙灵之气,补充佛力的时候,元觉和尚带着大群门人弟子出门去迎接客人。
以他们的修为,实力,往来百万里,只是弹指间的事情。
卢仚以为,也就是他在这里呼吸两三次的功夫,怎么都能将客人迎回来了。
结果,等了这么久?
而且,听元觉和尚这‘哈哈哈’的笑声,一点笑意都没有,笑得简直和窑子里厮混了五十年的老姑娘一样虚情假意的。
啧,这位神鹫和尚,估计……是恶客。
若是真正的朋友登门,自然是能多快有多快的请进门来。
唯有恶客么……一路相互斗嘴、暗损、打机锋,甚至还用神通不经意的较量一两下……这能快得起来,才有鬼了。
高挑,瘦削,冷峻,银白色的眸子好似两点幽幽鬼火,落在人身上,就好像两根燃烧的铁钉,狠狠的在你身上扎上一下,让你的肉体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隐隐的刺痛。
这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卢仚双手合十,朝那神鹫和尚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神鹫和尚目光落在卢仚身上,从他面皮,一直到他脚尖,用了普通人七八个呼吸的时间,极其用力,极其认真的扫视了一遍。
一缕缕佛门心识之力犹如无形的刀子,朝着卢仚的身躯切割而来,想要窥视他的法体详细。
卢仚眉头一挑,正要催动几件宝贝遮护全身,就听一声轰然巨响,镇狱玄光佛的本命佛宝七宝金刚圈居然从他肩膀上冉冉飞出。
小小的金刚圈旋转着,一圈圈暗金色的镇狱之力化为荡漾的涟漪,卷住了卢仚全身。
神鹫和尚的心识之力刚刚碰到卢仚的身体,当头被这镇狱之力狠狠碾压,他高挑的身形骤然佝偻了下去,碰触卢仚的心识之力被瞬间抹杀。
鼻孔里两点白金色血液垂落,‘咣咣’两声砸在了大殿的水磨乌金色琉璃地板上。
神鹫和尚道行高声,法力深不可测,两点血液,每一滴都重如大山,更是凝炼犹如金刚舍利,砸在地板上,砸得地面佛光禁制如烟花一样闪烁,随后,‘咕隆隆’的满地乱滚。
“哎,你们大秘金轮寺的,一个个整日里炼体、锻体、淬体、熬体……将自己打磨得火气上涌,精血外溢……啧,何苦来由?”元觉和尚眼明手快,还不等神鹫和尚直起身体,就掏出一个玉瓶,将两滴血珠收了进去。
“下次,我介绍你,去大欢喜院,找几个天女度母,好好的阴阳调和一下。”元觉和尚一本正经的拍打着神鹫和尚的肩膀:“不然走到哪里,鼻血漏在哪里,有失我佛门体面!”
神鹫和尚直起了身体,刚刚的些许创伤已经愈合。
他看了看被元觉和尚收进袖子里的玉瓶,瞳孔微微一缩,大声的笑了起来:“师兄说得是,下次师兄若是要去大欢喜院,还请知会神鹫一声……久闻大欢喜院之名,神鹫却从未去过……师兄想来,是其中熟人了。”
一边暗损元觉和尚,神鹫和尚一边异常忌惮、无比敬畏的,目光飞快扫过七宝金刚圈,然后再也不往卢仚身上多看一眼。
七宝金刚圈在卢仚肩膀上轻旋了三周,然后重新没入卢仚肩头,消失不见。
卢仚一脑袋雾水的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镇狱玄光佛什么时候将这宝贝藏在自己肩膀的?
毫无感知!
这七宝金刚圈如今又缩回了卢仚的肩膀……
他依旧毫无感知!
这就很恐怖了!
元觉和尚则是急忙摆手:“不熟,不熟,一点都不熟。曾经过门三次,但是从未进去过。神鹫,休要当着一群小辈,污我清名……我也知道,你虽然没去过大欢喜院,但是犁净天……”
元觉和尚话没说完,神鹫和尚犹如金铁铿鸣的话语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题。
神鹫和尚也不看卢仚一眼,而是随手朝他一指,沉声道:“这位,就是法海?金身法体,三丈六尺,果然如龙如象,威猛惊人。”
卢仚又朝着神鹫和尚合十行礼,笑而不语。
元觉和尚急忙摆手:“如龙如象,这是你们大秘金轮寺的追求……我们大觉寺一脉,讲究的是佛怒如狱,镇压诸天。你们走体修的路子,我大觉寺虽然也有体修手段,但是根本还是追求佛法神通,和你们,不是一路,不是一路!”
大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两个蒲团。
元觉和尚和神鹫和尚拉拉扯扯的,就在两个蒲团上坐下了。
百来个大觉寺佛修,二十几名大秘金轮寺弟子,则是一左一右排列开来,一个个宝相庄严的,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目光中都透着一股子不善的意味。
在大觉寺一众佛修中,卢仚站在最靠近元觉和尚的位置。
其他的大觉寺门人弟子里面,有十几名菩萨级的大能侍立……但是他们修为虽然高,却只是元觉和尚的真传弟子。
而卢仚是内定的佛脉真传,地位远比他们高出一大截来。
佛门所谓‘众生平等’,但是佛陀座下的莲花台都有品阶之分……是以,卢仚自然应该站在距离元觉和尚最近的位置,以凸显他的身份和地位。
而距离神鹫和尚最近的,则是一名身高过丈,同样略显瘦削,皮肤白皙如玉,润泽的皮肤下隐隐有一层白金色佛光涌动,好似一尊金属雕像的青年僧人。
这僧人气息极其猛烈,一如雪山高原上恒古不息的暴风雪,他杵在那里,就不断向四面八方散发出凌厉逼人的气息,好似一柄刚刚出炉的神兵利器,灿灿寒光逼得四周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要朝着他多看一眼。
如此凶猛狂烈,卢仚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而这僧人,则是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一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架势,弄得卢仚一脸的莫名其妙。他确定,他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这和尚啊!
元觉和尚和神鹫和尚,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互喷。
元觉和尚说起八千年前,神鹫和尚被道庭某位剑仙,一剑斩破了金身,差点‘欲练神功’的倒霉勾当。
神鹫和尚就顺口提起,七千年前,元觉和尚被南域十八欲-魔女设伏,联手围攻,最后僧衣袈裟都不保,坦露胸怀狂奔,被人追杀三亿里,沿途无数真仙大饱眼福的丰功伟绩。
两位大和尚座下众多佛修一个个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聆听两人互损。
如此往来了七八个回合,两位大和尚终于觉悟,这样继续斗嘴,无非是杀人一万自损一万一,这种亏本买卖做不得。
于是两人同时轻咳了一声,周身佛光萦绕,回复了佛门大菩萨应有的宝相庄严、神圣肃穆。
“师弟远道而来,辛苦。”元觉和尚摆出了一个合格的地主应有的气度。
“有劳师兄挂念,一切安好。”神鹫和尚冷峻,或者说僵硬的面皮上露出一丝笑容:“今日师弟特意登门,乃是有一桩机缘。”
他朝着那气息凶猛狂烈的青年僧人指了指:“师兄或许已然知晓,此子,正是师弟百多年前新收的佛脉真传,雪崖僧。”
那青年和尚上前一步,朝着元觉和尚肃然大礼参拜:“弟子雪崖,觐见元觉师伯!”
元觉和尚微微一笑,指了指卢仚。
卢仚也上前一步,有模有样的学着雪崖僧的模样,朝神鹫和尚参拜行礼:“弟子法海,觐见神鹫师叔。”
元觉和尚‘呵呵呵’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柄巴掌大小的暗金色金刚杵,随手递给了雪崖僧以为见面礼。
雪崖僧眉头一挑,同样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柄三尺长雪花纹的戒刀,递给了卢仚。
两人接过见面礼,起身,将礼物塞进袖子里。
元觉和尚和卢仚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金刚杵,佛门知名的降魔法器,元觉和尚给出的这柄金刚杵,位阶不高,却也是真仙十二重天的好货色,威力颇为惊人。
同样是见面礼,神鹫和尚却给出了一柄真仙九重天的戒刀。
且不说在品阶上差了三重天……这戒刀么……世俗红尘的佛门凶僧拿着戒刀打家劫舍,那形象倒也能够接受……你见过哪个真仙级的佛门大能,还拎着柄刀子到处乱晃的?
神鹫和尚的这见面礼,不仅仅小气,而且……格调也太低了。
由此,就看得出这和尚的心性、品格,端的不是个东西。
是以,元觉和尚接下来就好半晌没吭声,盘坐在蒲团上,就真个犹如佛像一样呆愣愣的。
神鹫和尚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多废话了……听得传闻,十二年前,清明虚空中,师兄拿到了琼华山、流霞江的佛道地契?”
元觉和尚眉头一挑,‘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听闻,师弟这得意弟子,百多年了,还没安排一处下院供他镇守修炼……感情,是看上了琼华山这块地盘?可是,凭什么?”
神鹫和尚掏出一串小小的佛珠,一颗一颗捏着,低声道:“那,比斗一番?”
元觉和尚看着他,冷笑不语。
神鹫和尚眯了眯眼睛,轻声道:“那就,让小儿辈们赌斗一番。师弟这里,自然也能拿出来一些好东西。”
第六百五十九章 琼华山主(5)
卢仚不知道琼华山、流霞江有多大,也不知道这山、这江,意味着什么。
神鹫和尚则是掏出了一座十八层玲珑四面塔,塔身修长匀称,色泽白皙润泽,宛如象牙雕刻而成。高有三尺六寸的宝塔悬浮在神鹫和尚掌心,四面八方无量仙灵之气就宛如发疯一样,疯狂的朝着宝塔汇聚了过去。
大殿开始震荡,大觉寺周边方圆万里内风起云涌,无量仙灵之气不断朝着大觉寺正殿汇聚而来。
宝塔散发出的吸力越来越强,每一次呼吸间,涌入宝塔的仙灵之气总量都是十倍的增长。
随着仙灵之气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正殿爆发出夺目的光芒。
每一根柱子,每一根屋梁,每一块砖瓦,乃至大殿中供奉的镇狱玄光佛的法相等等,全都放出了沉甸甸凝实厚重的乌金色佛光。
饶是如此,大殿依旧摇晃着,震荡着。
这座宝塔的威能绝强,大觉寺的这座正殿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佛宝,依旧无法彻底抹平这座宝塔泄露的威势——要知道,神鹫和尚只是将这宝塔取出,尚未主动催动它的威能!
元觉和尚双目微微睁开,眸子里暗金色幽光一闪而过。
卢仚顿时心知肚明,这座十八层玲珑四面塔,一定是一座好东西!
“你舍得?”元觉和尚面色沉肃的望着神鹫和尚。
“本就是为他而设。”神鹫和尚微笑看着元觉和尚:“我这弟子,当年他还在下界苦修之时,我就一定钦定他是我这一脉真传。是以,提前千年,集中大秘金轮寺一切资源,为他量体铸造这座‘金轮龙象伏藏密塔’。”
“凝香火念力,汇天地灵气,十八层密塔,一层一重天,可淬炼金身,勇猛精进。”神鹫和尚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元觉和尚:“更有脱胎换骨,造化神效……就算是凡人之躯入内,都能在旬日之间,将其铸造成金刚法体!”
卢仚眉头猛地一挑。
这一次,接引宝船带上来太多人。
卢貅、卢旵、青柚三女、神醉和尚、接引头陀等等……包括卢仚的心腹党羽阿虎、鱼癫虎等人……还有那近千卢氏族人……
包括了极圣天的,那些虔诚到癫狂状态的佛门修士。
以及元灵天曾经的大黑天内诸多极坚定的佛门弟子。
除开这些人,还有很多很多,为了一统元灵天修炼界,被卢仚当做不稳定因素,强迫着他们一起乘坐接引宝船飞升的各宗各派的骨干、核心等等。
一条接引宝船,搭顺风船的修士数以百万计!
极其坦诚的说,大觉寺不是开慈善堂的。
各个品阶的功德池,那也是大觉寺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资源,这些资源,是为那些在下界兢兢业业修炼佛门功法,依靠自身真正实力破空飞升,正儿八经拜入大觉寺门下的佛门真传准备的。
搭顺风船上来的……他们也能算是佛门真修?
是以,在卢仚在功德池中躺卧的这十二年中,真正能够得到大觉寺投入资源,进入功德池凝聚真仙位格的,也就卢仚身边最紧要的一小撮人,以及神醉和尚、接引头陀这些自身修为已经达到了天人境的,真正的佛门弟子!
其他人等,包括卢仚刻意提携的近千名卢氏族人,他们修为地位,对佛法是一窍不通,你把他们丢进功德池了,除了灌一肚皮功德池水,灌得翻白眼之外,他们能有什么成就?
但是在卢仚的计划中,他想要在上界立足,孤家寡人可不行!
近千个卢氏族人,那是个个都要成就真仙的!
更不要说,他的小金刚须弥山中,还有无数的护法道兵大和尚呢……这些道兵大和尚追随了卢仚这么多年,卢仚也要给他们某一个前程不是?
这座金轮龙象伏藏密塔,对雪崖僧来说,或许就是一件辅助他修炼,增强他功侯底蕴的佛门至宝。但是对家大业大、追随者众多的卢仚来说,这就是解决他迫在眉睫的大问题的最佳途径。
想想看,将小金刚须弥山内的道兵大和尚,全都丢进这密塔中滚一圈,先不说真仙位格的问题,先给他们凝聚了真正的金刚法体……岂不是妙哉!
卢仚的眸子里,一缕缕暗金色的火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那座宝塔。
神鹫和尚看了一眼卢仚,就笑了。
元觉和尚则是慢悠悠的说道:“区区一座小塔……不够!”
神鹫和尚皱起了眉头:“我观法海师侄,似乎颇为中意这座密塔!”
雪崖僧就抬起头来,朝着卢仚轻轻的哼了一声——虽然是佛门大和尚,但是雪崖僧走的是体修之道,精血旺盛,战力超群,是以性格刚强、暴烈,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
元觉和尚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和法海有什么关系?琼华山、流霞江的佛道地契,在师兄我手上……是以,我以为你的赌注不够,你的赌注,就是不够!”
神鹫和尚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沉默一会儿,神鹫和尚轻声道:“师兄谋取琼华山、流霞江,难道不是为法海师侄准备的道场?”
元觉和尚一脸诧异的看着神鹫和尚:“师弟说得什么混账话?师兄我如何安置弟子,这是我大觉寺的事情……或许,师兄我其实,是想要将法海安排去大欢喜院隔壁的纯阳岭坐镇呢?”
元觉和尚的话,越来越不正经了:“大欢喜院从来不让人留宿的,纯阳岭上,有我大觉寺一处下院,单单一件好处,就是地皮够大,那里修建了禅林精舍八千座,可容纳十余万僧众……单单做客栈收房钱,每年都赚得盆满钵满!”
神鹫和尚的脸一阵阵的发白,越发白得好似万年玄冰一样,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喷冷气。
卢仚则是又惊又佩的看着元觉和尚。
感情,大觉寺还做这种买卖?
那大欢喜院,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来头,佛门也有欢喜一脉,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大欢喜院居然不容人住宿,大觉寺就在隔壁山头修建了八千座禅林精舍……这,这是何等风骚的操作!
卢仚心中有点凌乱。
他要好好的撸一撸这其中的乱七八糟的干系。
神鹫和尚干笑了起来:“师兄莫要说笑,法海师侄是你的佛脉真传,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佛门。你将自家的佛脉真传派去做客栈掌柜,简直是暴殄天物,岂有此理!”
他很笃定的说道:“琼华山、流霞江,就是你为他准备的道场!”
元觉和尚也回复了正经,他很认真的对神鹫和尚说道:“所以,一座密塔,怎么够做赌注呢?神鹫,你惯会想要从我身上占便宜,但是这次,你糊弄不得!”
神鹫和尚叹了一口气:“大雪山……清苦!”
元觉和尚抬起头来,看着光霞缭绕的大殿屋顶,慢吞吞的说道:“看你的门人弟子,一个个身躯壮硕,满面油光,这清苦……从何说起?”
他也掏出了一串佛珠,捏在手指上轻轻把玩,幽幽道:“要不,请回吧。你只知道我拿来了琼华山、流霞江的道佛地契,却不知道,为了这地契,我耗费了多少人情?嚇……”
元觉和尚一挥袖子,摆出了‘端茶送客’的架势……呃,不对,神鹫和尚一行人进了大觉寺后,元觉和尚可是一盏茶都没让人送上来过,端茶送客,实在是说不上。
神鹫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扣扣索索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白玉斗,里面装满了宛如小米粒大小,通体璀璨晶莹的细小沙砾。
这些细小沙砾‘静静的’堆积在白玉斗中,却给人一种‘轻忽缥缈’,随时可能‘化虹遁走’的感觉。
但是你若是盯着它们看得久了,就又会感觉,这每一粒沙砾,都好似一座无底深渊。
沉重,深邃,充满莫名的引力,要将你的神魂、肉体、精血……所有的一切,全都吸纳进去,消磨一空,彻底湮灭。
元觉和尚眼睛骤然一亮,然后迅速回复了平静。
他叹息道:“好东西,可惜,不够纯净!”
神鹫和尚面皮微红,他怒道:“不够纯净?元觉,当今之世,这带了一丝先天之气的九渊陨星神砂,已经是无上至宝……你想要够纯净的真正先天之物……你当你是……你是……佛主么?”
神鹫和尚将那白玉斗重重的往面前一放,再将那密塔往面前一杵,厉声道:“这座耗费大密金轮寺千年积蓄、千年苦功的密塔,加上这一斗足以锻造本命佛宝的九渊陨星神砂,赌你的琼华山、流霞江,你赌,还是不赌?”
手指轻弹白玉斗,发出‘咚咚’闷响,神鹫和尚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你镇狱一脉修炼的镇狱之力,其性质和这九渊陨星神砂最是相配……元觉,重宝当前,你不心动?”
元觉和尚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神鹫,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没这个能耐,收集这么多九渊陨星神砂。这是龙象伏藏佛,赐给你的罢?”
元觉和尚右手一指,‘咚’的一声巨响,一口高有百丈的漆黑铜钟重重的砸在了大殿门外的广场上。
元觉和尚优哉游哉的说道:“我再加一物,你若是敢应,那就……赌吧!”
神鹫和尚盯着那口铜钟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大家师兄弟,都有大法力,个个心知肚明……我赌斗琼华山、流霞江,是让我徒儿雪崖僧出手!”
元觉和尚眯了眯眼睛,脑袋微微偏了偏,点头应诺:“自然,我这里,也是我徒儿法海出手。你敢,加注么?”
第六百六十章 琼华山主(6)
红尘俗世,凡人夫妻,都是肉体凡胎,在一起呆得久了,对方翘一翘屁股,另外一方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凡人如此,何况真仙?
更何况,这些活了十万年以上,在一起不知道厮混了多少年,风雨同舟也好,相爱相杀也好的佛门大菩萨级别的人物?
可以这样说,元觉和尚和神鹫和尚身上有几根汗毛,对方都清清楚楚!
是以,真不需要废话!
双方的底牌其实对方都一清二楚:
神鹫和尚知道,元觉和尚弄到手的琼华山、流霞江,就是为法海准备的。
元觉和尚也知道,神鹫和尚登门,就是冲着他手上的琼华山、流霞江而来……是为了他一百八十年前飞升的,被誉为佛门万年来飞升佛子中体修资质第一的雪崖僧而来。
双方更是明白。
佛脉真传,何等稀罕,任何一位大菩萨,或者说一尊佛陀,想要收录一名佛脉真传,对方一定是有惊人的资质,妖孽的天赋,盖世的气运,诸般好处捏在一起,他们才会认真斟酌之后,这才小心翼翼,收录门下。
为了一名佛脉真传,这些大菩萨和佛陀,真的会呕心沥血,好似亲生爹妈一样,一把屎一把尿的,将无数的资源和心血投入其中。
是以,在卢仚之前,元觉和尚座下,只有两位佛脉真传!
而神鹫和尚嘛,他的性格执拗、偏执,更兼高傲、冷漠,寻常‘天才’,他根本看不上眼,唯独雪崖僧被他一眼相中!
是以,心高气傲的神鹫和尚,一百八十年了,还没有给雪崖僧安排一处如意的道场。因为他手上掌握的,可以分配的道场,没有一处是他觉得配得上雪崖僧的。
是以,神鹫和尚将雪崖僧收拢在身边,耳提面命的调教,整整一百八十年!
而琼华山、流霞江,这份用列虚真君的性命为筹码,从蜉蝣子手上换来的好山好水,在神鹫和尚看来,勉强配得上自家的宝贝徒弟了。
神鹫和尚这就登门了。
既然都是为了佛脉真传弟子考虑,神鹫和尚派出雪崖僧出手,那么元觉和尚,就定然只能让同为佛脉真传的卢仚应战!
以元觉和尚的身份地位,有其他骄傲、豪放的个性,由不得他找任何借口避战!
哪怕,雪崖僧比卢仚早飞升一百八十年,早已夯实了道基,实力比刚飞升时提升了若干。
而元觉和尚也就开口了,一如神鹫和尚估量的,元觉和尚绝对不会避战。
琼华山、流霞江的佛道地契,对赌一白玉斗的九渊陨星神砂,以及一座大密金轮寺耗费千年苦功,无数资源锻造的佛宝金轮龙象伏藏密塔!
而元觉和尚更加了一份沉甸甸的筹码——下品后天灵宝‘荡垢钟’!
这荡垢钟,在元觉和尚手上所有佛宝中,地位排名第二,但是威能排名第一——元觉和尚有一座自行祭炼的,从入道时就开始心血锤炼的本命佛宝,这件佛宝和元觉和尚性命纠缠,显然地位超过荡垢钟。
但是作为下品后天灵宝中巅峰极致的好物件,荡垢钟的威能极其可怕。
在两仪天这样,单单重力就超过下界千倍,一沙一石、一草一木,都堪比下界飞剑、法宝一般结实的上界,荡垢钟全力敲击一次,就足以化方圆万里为混沌,重铸地水火风,重演世界生灭变化。
若是用来攻杀敌人,则巨钟一响,百万里内,听闻钟声者修为稍有不济,法体粉碎,仙魂崩裂,哪怕百万低阶真仙组阵来袭,若是没有同阶位的后天灵宝镇压大阵,最靠近大钟的也会被抹杀一批,其余听闻钟声者悉数重创倒地,任凭元觉和尚处置!
论群攻,荡垢钟真个是所向无匹,威能惊天。
抓着神鹫和尚急于给雪崖僧强取一座好道场的心思,元觉和尚直接将荡垢钟丢了出来。
神鹫和尚咬咬牙,思忖良久,取出九颗金色宝珠丢了出来。
元觉和尚嗤笑一声,直接闭上了眼睛。
神鹫和尚呆了呆,收起九颗金色宝珠,面皮微微颤抖,丢了一口烈焰缠绕的金刚剑出来。
元觉和尚睁开眼睛,拍了拍手:“怠慢了,怠慢了,小和尚,上茶,上茶,随便找点树叶子扒拉了,泡一壶茶,让客人早点喝两口早点回去!”
神鹫和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掂了掂手上的金刚剑,重新收回袖子里,皱着眉头沉吟许久,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浑身气息极度狂烈的雪崖僧,终于咬咬牙,扣扣索索的掏出了一根长只有七寸,色泽苍蓝,内蕴一抹银霞,让人望之则遍体阴寒的芒刺。
这芒刺,非金非银非玉非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
但是其外形,就好像一根千年老荆棘藤上长出的荆棘刺,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人工加工的痕迹。
若说元觉和尚那座荡垢钟,是群攻神器,那么神鹫和尚这根芒刺‘太阴神芒’,就是一件单体攻击的至宝。
同为后天灵宝,品阶也仅仅比荡垢钟略差了一丝,内蕴一缕先天太阴极寒之气,专破各种金身法体、道胎玄身,专破一应护体仙光、防御神通。
一旦驱使,则寒芒一闪,哪怕戳破一根小手指,也定然是寒毒侵体,金身法体、仙魂灵神齐齐冻结,须臾之间就丧失一切行动、挣扎的能力,若无对症的解药,则七日之内必死。
但是此物歹毒,能克制那一缕先天太阴极寒之气的,唯有同品阶的先天太阳醇和之气,又或者更加罕见的先天青木长生之气可以依靠数量优势强行调和。
当今之世,先天之物何等罕见?
是以,偌大的两仪天,能够治疗太阴神芒寒毒伤势的,已知的,只有道庭某位圣贤炼制的先天九转还阳丹……而这丹么,大抵是三百年炼制一炉,一炉最多七八颗。
且这丹是那圣贤用来给道脉真传修炼某种特殊的无上道体所用,因为材料收集艰难,炼制方法极其繁复、繁琐,自家都还不够用呢……想要从那圣贤手上得到一颗,寻常真仙哪里有这么大的脸皮?
是以,中了太阴神芒,基本上等于死定了!
再说了,中了太阴神芒,一般就是当场僵卧倒地,任凭人肆意收拾,哪里还有你跑去到处跪拜求药的机会?
这是神鹫和尚压箱底的宝贝,同样也是除了他的本命佛宝之外,全身上下威力最大、最值钱的心肝宝贝儿!
奈何元觉和尚赌得太大,神鹫和尚一个是真心疼爱雪崖僧,另外一个,当着这么多门人弟子,他也拉不下脸皮……是以,一咬牙,他将这根太阴神芒就丢了出来!
神鹫和尚的性格偏执、执拗等等不足之外,更有一点小气。
他刚刚将太阴神芒丢出来,就一阵阵的心痛,面皮抽抽的抽动了好几下。但是木已成舟,他难不成还能将太阴神芒收回去不成?
咬咬牙,看了一眼雪崖僧,神鹫和尚澹然道:“师兄,当下,如何?”
元觉和尚眯了眯眼睛,赞叹道:“妙哉,多少万年了,终于看到师弟你男人了一把……想当年,师兄我跟着师尊去大雪山拜访龙象伏藏佛,两位佛陀讲法空闲,师兄去大雪山后山打杀了一条大雪蟒烤得油光水滑,焦香扑鼻……你居然哭哭啼啼的要和我分一个生死!”
神鹫和尚轻咳了一声。
元觉和尚看了看大殿中的百来个和尚,‘呵呵’笑了起来:“往事不提,不提,哈哈,当着小辈们的面……我还能说,你我多年来关系不好,起因就是那次我打破了你鼻子不成?”
神鹫和尚的脸继续一抽一抽的,原本雪白、雪白的面颊,隐隐泛上了一层青色。
他深吸气,朝着雪崖僧一挥手:“雪崖,好生向你法海师弟讨教……你,可是比人家早飞升一百八十年!”
雪崖僧双手合十,向神鹫和尚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看向了卢仚:“师弟,请!师兄虽然比你早飞升百八十年,但是两仪天,千年为一代,你我依旧是同期飞升之人……也不能说,师兄我就占了你多大便宜!”
卢仚双手合十,正要应答,神鹫和尚突然插嘴:“既然是两个小辈的‘公平赌斗’,师兄,镇狱师伯的七宝金刚圈,怎能在他身上?”
元觉和尚大笑了起来:“差点忘了这个茬儿……既然如此,大家同为佛门弟子,公平赌斗,要的就是一个公平……雪崖师侄已经占了早飞升一百八十年的便宜,那么,再动用佛器佛宝,可就不怎么妥当了。”
神鹫和尚眼珠一旋,看向了元觉和尚:“那,双方都只依仗本身,不假外物,如何?”
元觉和尚看看雪崖僧,再看看卢仚,沉吟许久,这才缓缓举起了右掌。
“如此,一言为定。这个便宜,我让你占了!”
神鹫和尚急忙举起右掌,和元觉和尚重重的连击三掌,轻笑道:“哪里说得上占便宜?雪崖在我身边听讲一百八十多年,我并没有拔苗助长,一切修为,都是他自己苦修而来……他如今也仅仅是真仙一重天而已。”
神鹫和尚微笑道:“真仙一重天,这等境界,多修行百多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元觉和尚‘呵呵’笑了。
神鹫和尚也‘呵呵’笑着。
卢仚和雪崖僧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走出了正殿,脚尖一点,顿时一片白云、一片暗金云头升腾,托起了两人直上高空。
两人扶摇而上,顷刻间到了离地百里的高度。
四面八方,无数大觉寺弟子纷纷驾云而起,在两人身边围成了一个直径千里的硕大半球。无数僧众双手合十,齐声唱诵佛号,一时间暗金色佛光遮天蔽地,令得雪崖僧脸色微变!
这里是大觉寺的老巢,若是在这里败给了刚刚凝聚真仙位格,刚刚走出功德池的卢仚……雪崖僧是真没脸见人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琼华山主(7)
卢仚和雪崖僧相隔十里而立。
两人身后,一片暗金云团和一片白云各自托起了一个蒲团,元觉和尚、神鹫和尚盘坐在蒲团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弟子。
一如卢仚和雪崖僧脚下云团。
卢仚脚下暗金云团,凝重、沉厚,极度内敛,充满莫名的镇压之力。
雪崖僧所踏的白云,澄净、灵润,一缕缕极其阴寒的雪光在内翻滚。
这云头,也正是两人修行的不同路数的佛法在外的显化。
卢仚上下打量着雪崖僧,对方也同样目露精光,上上下下的朝着他张望个不停。
雪崖僧高有丈外,一如神鹫和尚,以及他同行的二十几名大密金轮寺僧众,肤白如雪,嘴唇略呈玄冰色,双眸中银光翻滚,凛然迫人。
他身形魁伟,壮硕,单薄的僧衣下,一块块肌肉极其明显,好似钢铁浇铸的凋像一般气势凌人。
而卢仚刚刚从功德池中走出,刚刚重铸了法体、道基的他,尚未来得及收拢法体异兆。身高三丈六尺,宛如怒目金刚,体型威勐,比雪崖僧更盛十倍。
他身披元觉和尚赐下的僧衣和袈裟,宝光熠熠,鲜艳鲜明。
两人对视良久,卢仚朝着雪崖僧点了点头:“师兄,请!”
雪崖僧双手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却是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卢仚呆了呆,突然想起了元觉和尚和神鹫和尚的约定,他‘哈哈’大笑了一声,从北溟戒中掏出了一件普通的天蚕丝织成的僧衣,身上强光大盛,趁着光芒掩护,将身上僧衣、袈裟更换了下来。
嗯,两个大和尚约定,双方交手,不能使用任何身外之物。
换上了一件普普通通,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僧衣后,卢仚笑着向雪崖僧再次合十行礼:“这下,雪崖师兄,请!”
雪崖僧这才展颜一笑,澹然道:“法海师弟,师兄毕竟比你早飞升百八十年,略占了你一点便宜……是以,让你先动手!”
卢仚‘嘿嘿’笑了起来。
这雪崖僧和他师尊神鹫和尚一样,扣扣索索,小气吝啬,不是个大度的人。
卢仚刚才‘忘记’了更换僧衣、袈裟,他就一言不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等到卢仚脱掉了那一套防御力惊人的物件,他就开始作怪了。
早飞升百八十年,叫做略占了一点儿便宜?
啧,若是卢仚飞升了八百年,雪崖僧飞升了九百八十年,这样的早飞升百八十年,叫做略沾一点便宜还算像话。
但是卢仚刚刚走出功德池,换成正经下界飞升的佛子,连一身法力都没来得及补全,什么神通法术都没来得及更迭换代,你就忙不迭的打上门来!
你这叫做略占一点便宜?
卢仚笑了:“真个让我先出手?丑话说在前面,师弟我在下界,出身不好……是街头市井厮混长大,后来才入了佛门……师弟我资质有限,悟性不高,没读过几本佛经,是以,行事之间,难免还有几分市井烟火气息!”
雪崖僧很‘大度’的摆了摆手:“罢了,师弟还请先动手就是。”
卢仚点了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之间,你自己这么说了,那么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就是。
脑海中,那交缠在镇狱浮屠上的风之龙骤然光芒大盛,卢仚身体一晃,庞然身躯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唰’的一下冲到了雪崖僧的面前。
雪崖僧澹银色的童孔骤然一缩,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卢仚原本的位置上,那里还有一抹卢仚的残影存在。但是卢仚的本体,已经凭借着可怕的高速,到了他的面前!
微风在卢仚身边环绕,卢仚御风急速飞驰,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儿破风声!
他整个人化为一缕灵动的清风,融入了这一方天地……自然,流畅,和谐!
然后,市井烟火气的手段来了!
卢仚收拢了大半力量,一记撩阴腿极其凶勐的踹在了雪崖僧的要害处。
神鹫和尚色变,勐地站起身来,怒斥了一声:“斗胆!”
元觉和尚则是‘哈哈’一声长笑,身体一晃就到了神鹫和尚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神鹫和尚脸色骤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回了蒲团上。
卢仚一脚结结实实的命中目标,一声巨响,雪崖僧一声闷哼,身躯骤然弯成了九十度,面皮好似浸了血一样变得一片通红,身躯被一脚踹得向后笔直飞出,弹指间倒飞近千里。
一蓬银灿灿的森寒佛光在身边涌现,雪崖僧施展神通,定住了身形,殷红的面皮变得惨白一片。他深深的吸着气,身躯呈九十度曲折,半晌没能直起身体。
他双手很不雅观的捂着要害部位,额头上冷汗一滴一滴的不断滴落。
和卢仚不同。
雪崖僧在下界,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当做真佛转世的佛子,接引进了他那一方世界地位最高、势力最强的佛门圣地接受精英化培养。
在他还是小小烈火境的时候,他出门云游,降妖除魔,积攒外功,身边起码都有七八个天人境大能明里暗里的随行护法。
真正是,哪怕有一只修炼成精的兔子,若是有可能对雪崖僧造成威胁,这兔子的全家老小,早在距离雪崖僧还有千儿八百里的时候,就被一群心狠手辣的大和尚给满门抄斩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雪崖僧一辈子顺风顺水,所有对战交手的妖魔鬼怪,都是佛门高僧们精挑细选出来的。
飞升上界后,立刻成为了神鹫和尚的佛脉真传……还是唯一的一个佛脉真传!
一百八十年时间,他就一直跟随在神鹫和尚身边,念经打坐,参悟佛法……他何曾见过卢仚这等凶勐、凶残,下手狠辣,甚至有点龌龊下流的和尚?
这一脚……
卢仚收拢了大半力量,但是也使用了将近一鹏之力!
而雪崖僧在这百八十年的苦修中,他的肉体力量,也不过是积攒了将近一鹏之力!
这一鹏的肉体力量,足以镇压寻常七八重天的佛门体修……这也就是神鹫和尚带着雪崖僧,打上大觉寺,争抢琼华山、流霞江的最大底气!
一个男人,被人用相当于自己最强力道的攻击,命中了某处要害……这种酸爽滋味,谁试过,谁知道!
雪崖僧身上的僧袍下摆出,一团鲜血因开。
然后,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僧袍的前摆不断的坠落。
神鹫和尚死死的盯着身边的元觉和尚。
元觉和尚微笑看着神鹫和尚。
神鹫和尚带来的二十几名门徒脸色惨变,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的想要做点什么,但是看看四面八方那无数围观的大觉寺僧众,他们将心头的那点火气全都压了下去。
这里是大觉寺的老巢,若是他们敢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过了好一会儿,雪崖僧直起了身体。
一抹银灿灿的森寒佛光绕着身躯一旋,雪崖僧的面皮回复了原本颜色,僧袍上的大团血迹也消失无踪。
毕竟是苦修了一百八十年的大密金轮寺秘术,雪崖僧的这一副身板,还是极其坚固结实的,伤势回复速度极快。
他晃了晃脑袋,双眸喷吐着怒火,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很是深沉的说道:“这么多年了,法海师弟是第一个能真正伤到我的人……果然,上界就是上界……师兄我在下界,堪称镇压一界,从无抗手,今日,却是能放开手,酣畅淋漓大战一场!”
卢仚笑着点头,他身边,大片白茫茫雾气升腾而起。
飓风呼啸,雾气化为大片云霞,一片片朝着四面八方急速飞驰。起码有超过三千条卢仚身影混在云霞中四处隐现。湍急的飓风流动声‘呼啦啦’震荡四方,卢仚的长啸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那么,接我第二招!”
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雪崖僧面前,一脚朝着雪崖僧刚才的伤处踹了过去。
雪崖僧下意识的双腿勐地合拢,身体微微前倾,大片森寒佛光宛如暴雨一样向前方洒落,随之一记重拳倾尽全力轰向了这道人影。
几乎是雪崖僧重拳命中那道人影的同时,卢仚本尊出现在雪崖僧身后。
依旧是市井烟火气息极其浓烈的一招。
卢仚伸出了右手食指、中指,两根手指上闪烁着刺目的电光,同样是用了将近一鹏之力的劲道,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无数大觉寺僧众的惊呼声、呐喊声、狂笑爆笑声中,狠狠的命中了某处极其不雅之要害。
一声惨嚎,雪崖僧浑身电光闪烁,他肚皮向前凸起,身体向后弯曲,双手下意识的向身后捂了过去。
管你修行了什么神通。
管你修炼了什么秘法。
这一刻,狂暴的雷霆化为镇狱之力,以万分恐怖的巨大力道命中那处要害。
五脏六腑,所有肠道都在痉挛,都在抽搐,被那镇狱之力碾压成了一小团。
无尽的痛苦袭来,雪崖僧眼前一片漆黑。
卢仚面无表情的伸出双手,抱住了雪崖僧的脑袋,‘啪’的一下,直接将他的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
下一瞬,卢仚身体化为狂风,出现在雪崖僧上方,一脚重重踏在了他小腹上。
一声巨响,雪崖僧宛如流星,飞坠大地,重重砸在了大觉寺外的金刚林中。大地微微一晃,雪崖僧体内骨折声不断,在坚固异常的金刚土上,砸出了一个半寸深的人形凹陷。
第六百六十二章 琼华山主(8)
两仪天,西南域,有圣山名曰‘琼华’。
亿万年前,有外道真仙‘琼华娘娘’于此证道,是时紫气弥漫南域,霞光普照周天,漫天琼花坠落,无数南域修士目睹琼华娘娘携带门人弟子,一手抓起道场宫阙破空而去。
传闻,琼华娘娘本体,乃琼华山下一条巨型美玉矿脉。
这条美玉矿脉,无数年来,玉精之气不断汇聚,得天地恩泽,开通灵智,踏入道途,最终证得大道。
斯人已去,琼华山下,这美玉矿脉,等同于琼华娘娘的道体凡蜕,却遗留了下来。更沾染了几分琼华娘娘证道的天地恩德,是以衍生了无穷玄妙。
琼华山脉,绵延四亿九千万里,自西向东,蜿蜒而行,沿途山势俊秀雅美,一座座山峰都好似那花瓣拼攒而成,一山一景,千山千景,说不出的雄奇景象,道不尽的道韵奇观。
琼华山主峰,高三千六百里,占地百万里方圆,恰恰位于山脉最东端,镇西望东,宛如一条巨龙之首,窥伺南域核心腹地,直逼大小罗山。
流霞江,则为佛门西域无忧河支脉之支脉,其源头在极西南之群山峻岭之间,一路蜿蜒向北,恰恰从琼华山主峰正东八千里处奔驰而过,浩浩荡荡奔行数千万里后,一头汇入北面无忧河主支脉之一的‘玉华河’。
琼华娘娘遗泽,琼华山下地窟中,盛产极品美玉、玉晶、玉髓、玉膏等珍稀之物,道家真仙拿来炼丹,佛门真修拿来炼体,都是最极品的材料。
三不五时间,琼华山下庞然美玉矿脉中,还能采摘到千年、万年的玉芝。
这玉芝,据传是琼华娘娘遗留的道气融合玉矿精髓衍生而成,凡人服用,可一步登仙。若是给那还在母胎中的胎儿炼化,则能固本培元,多开辟几处大穴,又或者多开辟数十处经外奇穴,铸造高妙道体、先天道基。
在琼华山脉地下巨型矿脉中,还时有游走不定的**出现,有幸运儿从中采掘到‘锟铻金玉’,那是玉精之气融合一点先天庚金、后天辛金之气,孕化而成的绝世奇珍。
道家剑仙,可以用它铸造绝品仙剑。
佛门真修,也能用其淬炼至高舍利。
甚至,这矿脉**中,还曾经诞生过两具‘原始玉胎’……这是近乎于元灵天‘世界元胎’的奇珍灵宝,可寄托分神,炼制分身。
两具原始玉胎,在十万年前,掀起过惊天血战,道庭、佛门、妖蛮、邪魔四方势力,为了这两具原始玉胎,在短短三五年间战死的真仙级大能数以十万计!
最终,两具玉胎一具落入道庭之手,成就了当今道庭赫赫有名的‘玉清战神’;一具落入佛门之手,成就了如今佛门十方大菩萨为首的‘无垢清净天女菩萨’。
这两位大能,实力强得可怕。
玉清战神曾经一人一刀,追砍七名佛陀,杀得七位佛陀漫天乱飞,浑身是血。
无垢清净天女菩萨,则是曾经赤手空拳,独闯道庭,弹指镇压八百道庭真仙,当众将一名新晋的道庭圣贤打脱了满口大牙!
总之都是非人的货色……
琼华山的好处无数,那流霞江两岸,则是密布万年琼花林,其产出的琼花,是上上品的炼丹宝材,无论道庭、佛门,每年都是敞开了收罗。
流霞江底,更是沾染了几分琼华山地下玉矿矿脉的玉精之气,虽然是淡水河流,但是其中居然盛产深海砗磲贝,而且这流霞江的砗磲贝,所产的砗磲宝珠、砗磲贝壳,质量高得惊人。
这宝珠、砗磲,都名列佛门七宝,用其炼制佛宝,威能至大,神妙无穷。
但是琼华娘娘证道破空而去后,无数年来,琼华山一直被南域邪魔占据。
多少年来,道庭、佛门想要从琼华山分润一点天才地宝,都要付出天价。
三千年前,道庭、佛门联手,覆灭了南域邪魔势力后,道庭抢先一步,在琼华山插了旗,混元罗天教祖师大老爷蜉蝣子的二弟子列缺真君,在这里扎下了道场。
列缺真君性格刚硬,执拗,对佛门充满敌意,更兼神通道法极其高妙,寻常佛门菩萨,根本不是其对手。他垄断了琼华山、流霞江的物产,专门向道庭各教门贩售,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佛门弟子想要再弄到这里的珍稀特产……出了高价,还弄不到手。
时常有佛门弟子偷偷摸摸潜入琼华山地下的玉矿矿脉,又或者潜入流霞江底偷采资源……列缺真君则是派出大量人手巡弋四方,时常和这些偷偷入境的佛门弟子爆发冲突!
三千年来,琼华山下、流霞江畔,洒下了无数佛门弟子的斑斑鲜血。
而这次,元觉和尚借着清明虚空伏杀列虚真君一战,硬生生逼迫蜉蝣子交出了道庭、佛门联手颁发的,琼华山和流霞江的地主地契。
从法理上,琼华山、流霞江,如今就属于佛门所有,属于大觉寺,属于元觉和尚!
而此刻,琼华山、流霞江的道佛地契,已然被卢仚炼化。
站在琼华山顶,向东方眺望,千里之外,宽达万里的流霞江浩浩荡荡,自南向北汹涌奔流。
卢仚身边,是青柚三女,是阿虎、鱼癫虎等百多名心腹亲信,是神醉和尚,是接引头陀,是极圣天、元灵天一众虔诚的佛门弟子。
更有近千名做僧人装束,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市井商人油滑精明之一的卢氏族人!
所有人都有点紧张,又有点亢奋的跟在卢仚身后,同样朝着东面眺望着。
琼华山之东,流霞江之西,城镇处处,人烟繁茂,城镇之上可见道道祥和气息滋生,这是一片丰腴华美到极致的膏腴之地,端的是人间乐土,无上盛景。
从这里向西,一路近五亿里,如今尽数划归卢仚名下,是他负责镇守的道场。
这一片丰美之地的所有子民,任凭他生杀予夺。
这一片膏腴之地的所有资源,任凭他予取予夺。
偌大的领地,无数的子民,每隔十年,卢仚向大觉寺上缴三千名资质不凡的佛修种子即可。
偌大的领地,无穷的资源,同样是每隔十年,卢仚向大觉寺缴纳所有产出资源的六成即可。
其他一应所得,弟子也好,资源也好,任凭支配,无人能约束。
金钟玉罄声声不绝,美玉雕成的风铃随风震荡,发出清脆震鸣。
四面八方,无数佛门力士正在施展神通,一团团金光霞气卷起一座座清秀俊雅的楼阁殿堂,将其拆卸成原始的材料。
一座座厚重古朴、气势巍峨雄浑的佛堂、大殿从天而降,按照山势地理,按照阵图分布,‘隆隆’有声的落在各处山头、各处峡谷、各处深潭溪道、各处山麓山脚等要害部位。
琼华山已经被列缺真君占据三千年,这琼华山主峰就是列缺真君的主道场,一切建筑、一应洞府陈设,自然是按照列缺真君的审美而定。
道家仙人的审美和佛门大能的审美,显然颇有偏颇。
两仪天的道家讲究清、精、雅、巧,讲究的是道法自然,清宁和谐,每一座建筑,每一处洞府,都要融入四周的山川地理,浑然天成,不染丝毫烟火气息。
而两仪天的佛门建筑讲究的是恢弘、大气、巍峨、庄严,让人望而生出敬畏之心。尤其是大觉寺一脉,继承了镇狱玄光佛的真法,这建筑么,也直奔‘镇狱’二字衍生。
这些从天而降的殿堂建筑,能建造多大就有多大,能建造多高就有多高,造型能有多威风霸道,就有多威风霸道,殿堂、佛塔外表的雕饰能有多威风威猛,就有多威风威猛。
不提其他的殿堂楼阁等物,就说端端正正矗立在琼华山主峰最高处,按照卢仚亲笔绘出的,以他凝聚的镇狱浮屠为原型,耗费几位佛门大能三月苦功才炼制成的一百零八层浮屠宝塔吧……
一百零八层浮屠宝塔,每一层高达百丈,最底下一层宝塔占地有里许大小,通体暗金色的宝塔厚重异常,每一层宝塔都由镇狱玄光佛亲自加持了威能宏大的镇狱神通!
这宝塔往琼华山主峰一杵,方圆百万里内,镇狱力场碾压一切,震慑一切,除非修行大觉寺《镇狱经》的佛修,不要说道庭真仙,就算是其他支脉的佛门弟子,一旦踏入这个范围,都会被无情镇压,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一百座大山当头砸下,非砸得你骨软筋麻、大口吐血不可!
就是这么刚猛,就是这么霸道!
卢仚把玩着那一串大威力佛珠,静静的朝着东边眺望。
隐隐看得见,在流霞江的东岸,有数十处旗幡放出奇光缭绕。偶尔还有一道道瑞气直冲高空,在极高的天空中衍化出各色奇景。
卢仚轻声道:“这就不对了,按照地契上说明,流霞江东岸,千万里之地,也都是我的道场……为何,混元罗天教,还在江边布置了禁制法坛?啧,这岂不是凭空占了我千万里的地域?这就不对了。”
接引头陀双手合十,轻声道:“这是下马威,其心可诛……我佛慈悲。”
卢仚捏了捏佛珠,笑了笑:“且先落稳了脚,再和他们计较。啧……”
卢仚摸了摸袖子,那枚镶嵌了七颗宝珠,样式普普通通,材质普普通通,看上去非常普通的金钗,正安静的躺在他的袖子里。
“我佛,慈悲嘛!”
第六百六十三章 恶客该如何?
流霞江东岸,绵延万里琼花林中。
濒临江岸,一座法坛高耸,数十杆旗幡插在法坛上,有几个神汉、童子将脸涂得和鬼一样花花绿绿,上上下下的蹦跶着。
南域,曾经是邪魔领地,三千年来,有名有姓的邪魔势力早已被斩尽杀绝,但是依旧有一些邪魔手段在世俗民间流传了下来。
这几个神汉,就学会了几套邪魔散手,如今正在这法坛上施展。
数百名被他们拘来的阴兵身形飘忽,半云半雾的在江边往来行走,不时有阴兵潜入深水,掏摸出几个水缸大小的砗磲贝,就在岸边将其剖开,贝肉丢弃,贝壳和里面的宝珠,则是被纳入了一个硕大的兽皮包囊。
正经的说,这等行为,近乎于盗窃。
道佛地契上说得明白,这流霞江中的一切,哪怕是一粒沙土,都归琼华山主所有。
如今的琼华山主,是卢仚。在没有告知卢仚,没有拿到卢仚签发的令牌、印信之前,私自开采流霞江底的砗磲贝,这是真正的偷盗行为。
也就是卢仚还在布置自家道场,底蕴也浅薄,没有第一时间派出足够的力量巡视流霞江,否则这一群拘令阴兵开采砗磲贝的神汉,放在列缺真君在的时候,早就被一剑斩杀了。
旗幡摇晃,放出一道道光霞冲上高空。
这法坛行的是盗窃之事,却丝毫不遮掩行迹,而是大模大样的公然行事。
在法坛东面,一片开得无比绚烂的琼花林内,一座没有丝毫气息泄露的隐匿大阵悄然潜伏。大阵中同样布置了法坛,但是这法坛的规模,质量,比那几个神汉的法坛可要高明了百倍不止。
精金铸成,高有九丈,一共九座,按照九宫方位排列。
每一座法坛上,都有数名真仙坐镇。
他们身穿道袍,面无表情的盘坐在蒲团上,周身仙力和法坛中藏而不发的禁制之力融为一体,一旦触发,当即就能爆发出毁灭性的攻击。
正对着琼华山主峰的方向,沿江有数十处神汉法坛在盗采砗磲贝。
每一座神汉法坛后方,都有一处这样的隐匿大阵,静静的积蓄着滔天的杀机。
其中一座隐匿大阵中,万象、苏阡陌等一众混元罗天教所属正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琼华山。
琼华山主峰高有三千六百里,隔了宽达万里的流霞江和千多里的陆地,以真仙的目力,能清晰的看到琼华山主峰上的一花一草。
看到一座座大殿楼阁不断从空中坠落,结结实实的落在琼华山各处,万象的眼珠隐隐有点泛红。说真的,他对卢仚有点嫉妒了。
凭什么,当年依托他的帮助,才去了元灵天兴风作浪的‘后生晚辈’,如今混得这么好?
万象每次被执法力士毒打的时候,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自己还在戴罪立功……而卢仚,居然已经成了琼华山偌大一处顶级道场的主人!
凭什么?
‘嗡嗡’轻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形的镇狱力场一波一波的扫过。九座法坛上,各有一枚巴掌大小的佛牌轻轻的震荡,放出同样的镇狱力场,和外界扫过的镇狱之力相互应和。
镇狱之力就避开了这些法坛,视若无睹的朝着远处一路推了过去。
无形的力场扫过一株株树木,一颗颗花草,一座座城市乡镇,扫过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
万象看着琼华山顶矗立的那座浮屠宝塔,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卢仚,或者说,法海……你,等着。”
正被万象念叨的卢仚,如今已经来到了琼华山主峰地下的琼华玉府。
这是一处极大的地下空间,天圆地方,广达万里,高有三千里上下。
这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当年就是琼华娘娘潜修的洞府所在,通体都由洁白如雪的美玉凝成,浓郁的玉精之气在玉璧中肆意蔓延,在玉璧表面凝成了重重叠叠美轮美奂,宛如天成的,无数朵拇指大小的鲜活琼花。
两仪天的仙灵之气的浓度,起码是下方各界的百倍以上。
而这座琼华玉府内的仙灵之气、玉精之气的浓度,却又是两仪天的百倍以上。
在这琼华玉府中,真的是吸一口气就能增长数日修为,长年累月在此修炼,就算是一头猪……嗯,猪的资质都太高了。哪怕是一块顽石放在这里,也会改变资质,开通灵智,修炼成旷世的大妖巨魔。
琼华玉府的核心位置,是一口直径数丈的‘泉眼’。
这深达千里的‘泉眼’中,满是亮晶晶、颤巍巍、色泽乳白、犹如黏胶的‘玉膏’。
这‘玉膏’,就是琼华玉府最珍稀的产出。
列缺真君离开琼华山的时候,将‘泉眼’中的‘玉膏’收取了个干净,但是这才十几年的时间,卢仚驾临时,泉眼中的‘玉膏’,又已经将这一处泉眼填满。
清香馥郁,口感细腻凉滑,服下后化为丝丝缕缕玉精生化之气滋养全身,更能反哺仙魂,由内而外的强壮修炼者的一切……每一口服下,哪怕以卢仚如今的根基,都能提升他三五年的修为!
如此奇珍,还是刚刚从地脉中‘酿造’完成,‘重新涌出’的‘普通玉膏’。
若是任凭其在泉眼中发酵,酝酿,任凭其吸纳地脉玉精之气,不断的沉淀、陈化,变成‘千年’、‘万年’的极品……其神效真个无法揣测。
可惜,这泉眼中肯定有千年、万年的宝贝,奈何十几年前,列缺真君将其一锅端了!
“好地段。”卢仚由衷的赞叹了一声,将从神鹫和尚手里赢来的金轮龙象伏藏密塔,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泉眼的正上方。
默诵真言,双手不断打出一道道佛光禁制。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密塔下方祥光涌动,这座可以帮助佛修弟子铸造佛门金身的密塔,就和这一口泉眼完美的融为一体。
一丝丝玉膏化为氤氲玉色霞光涌入密塔,塔身内第一层的一座七宝功德池中,一层清澈见底、宛如胶质的奇异宝液就渗了出来。
卢仚将小金刚须弥山取出,随手将祂往密塔中一丢。
几尊修为最高的护法道兵就大步从小金刚须弥山中走出,扒光了衣衫,大咧咧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功德池中。宝液一点点侵入他们的身体,这些道兵大和尚的皮肤,逐渐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卢仚默诵真言,将自己参悟的《一炁经》推演而出的镇狱金身铸造秘法,以灌顶之术传递给了这些道兵大和尚。
只要琼华山的地脉不被破坏,源源不断的玉精之气不断化为玉膏,被密塔抽取,卢仚就能源源不断的让自家的道兵大和尚铸成镇狱金身,最终由金身反哺,凝成真仙位格!
若非琼华山。
若非这处玉膏泉眼。
以卢仚道兵大和尚的可怕数量,他哪里养得起这群大肚汉?哪里可能信心满满的,让他们全部突破真仙层次?
琼华山的地脉在微微颤动。
巨大的玉石矿脉,在不断的滋生出磅礴、精纯,源源不绝的玉精之气。
从最东端的琼华山主峰开始,一路顺着山势向西,每隔十万里,就有大觉寺派来的力士、金刚,丢下一座气势巍峨、雄浑威严的寺院。
这些寺院落地生根,诸般阵法、禁制自行嵌套地脉,勾结地气,抽动庞大的玉精之气涌出地面,化为滚滚灵云,将四周山岭滋养得肥沃鲜艳、灵动神异。
这些寺院,都需要卢仚派出高手大能坐镇,每一座寺院,都需要安置大批人手,巡弋四方,维持琼华山的安宁,维护这里的珍稀产出,杜绝外人的侵入。
只是,琼华山长有四亿九千万里,这一路大概要设立五千座寺院。
每一座寺院,你最少也要一尊真仙坐镇罢?
如此,没有大几千的真仙做为羽翼,你敢说,你控制了整个琼华山?你敢说,你是琼华山主?
但是如今,卢仚麾下的真仙,大猫小猫加起来,也就不到两百人!
这,大抵也是元觉和尚对卢仚的磨砺了。
大觉寺的力士、金刚在忙活,琼华山主峰山脚,进山的山道入口处,几名衣衫华美的僧众凭空闪现。
如今琼华山周边百万里,都已经被山顶矗立的浮屠宝塔放出的镇狱力场彻底笼罩。
卢仚并没有全盘激发这座浮屠宝塔的威能,是以镇狱力场只是做了最基本的‘预警’和‘勘查’,并没有肆无忌惮的镇压四方。
饶是如此,想要进入琼华山主峰,凌空飞遁是不可能的了。
任何人,除非能掀翻了那座一百零八层的宝塔,否则都得乖乖的,顺着眼前这条宽达十几丈,顺着山势绵延三万多里的山道走上去!
几个僧众站在山道入口,他们面前,赫然是一座暗金色,高有百丈的巨大牌坊。
这牌坊正中,端端正正四个大字——‘琼华古刹’!
领头的一名生得颇为俊秀,虽然是男儿身,却带着八九分少**柔的青年僧人皱了皱眉头,突然嗤笑了起来:“琼华古刹?这名儿,有趣,有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法海真个在这琼华山扎根落户几万年了呢。”
“刚刚建起来的道场,怎么敢用一个‘古’字?”
摇摇头,青年僧人眯了眯眼睛:“叫门罢……总不至于,真让我们顺着山道走上去!”
第六百六十四章 恶客该如何?(2)
山门牌坊旁,琼花树林内,有一座青砖碧瓦的小院。
前后五进的院子,第一层院落中,有一口四足方香炉,数百根线香插在香炉里,缕缕青烟犹如笔直的麻杆,冲起来能有数十丈高。
卢乐带着数十个小僧,正在院子里忙活着。
作为卢氏一族的旁系族人,卢乐也算是命好。他是卢仚从天恩侯府分家出去后,从天恩侯府卢家带出去的几百户族人之一。
他从小读书不进,学武不成,人也有点懒散,却能说会道,精通各种交际手段。卢仚在元灵天兴风作浪的时候,卢乐在卢仚府中一步步小心经营,居然爬到了卢仚渭阳君府三管家的位置上。
是以,卢仚重返极圣天,带走的近千名卢氏族人中,卢乐名列其中。
登上接引宝船,顺利飞升上界。
一如前面所说,大觉寺也不会无限制的浪费功德池水,对于某些蹭船上来的‘佛修’,大觉寺不会将珍贵的功德池水用在他们身上。
卢乐只是得了一颗大觉寺药僧炼制的丹丸,服用之后,他的身躯得到了一定强化,顺利适应了两仪天的环境,比如说重力、气压等等,让他好似两仪天的土著一般,能够自由行走。
卢仚在功德池中躺卧重铸法体、道基的十二年,卢乐拖拖拉拉的偷奸耍滑,借助两仪天浓郁至极的仙灵之气,他居然也将修为提升到了天人境。
是以,卢仚带着大队人马来到琼华山,就让卢乐做了‘琼华古刹’的山门知客僧。
这等迎来送往、嘘寒问暖、见人下菜碟的勾当,卢乐这是老本行啊!
几个僧众出现在山门牌坊外的时候,卢乐正端着一个紫玉砂的茶盏,用雪白的丝帕认真测擦拭着。
他面前放着数十套待客准备的茶器茶具,还有数百小桶的灵茶。
十几个小僧正往来奔走,用水桶担来了附近数十条小溪、山泉的清水,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等待卢乐的试用。
卢乐把玩着茶盏,很淡定的说道:“咱们这可是家主……呃,不,主持的门面。这有客来访啊,定然是要往来通报的,所以,客人免不得要在我们这里歇歇脚,喘口气,喝杯茶。”
“所以,这茶具,要精美。”
“这茶叶,要精妙。”
“这茶道,要精巧!”
“这里面的讲究,多了去了……”
“茶具,茶水,都是好的,那么配茶的果子点心,能差么?”
“这两天,跟着师傅我,去东面那些城镇中好生走访走访,找个百年……啊呸,起码万年以上的老字号,优中择优,好中选好,挑最好的那些新奇果子、美味点心什么的,让他们按时供奉!”
“能够将他们的果子、点心,用来款待琼华古刹的贵宾,啧啧,多好的幌子,多好的招牌啊,师傅我不找他们要一份茶水钱,真正是便宜他们了!”
一群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听得不断点头,将卢乐的一番话引为大道纶音,深深的记在了心底。
就这时候,‘咣’的一声巨响传来,院子旁,山门牌坊一侧,挂在一株老琼花树杈上的铜钟,被人暴力敲响了。‘咣咣咣’连续几声响起,隐隐还有笑骂声传来。
卢乐眉头一挑,放下茶盏:“这声音,不对劲,来人不善!你们小心些,先去一个人,去给山上知会一声……主持神通广大,这里的动静,怕是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以后做事啊,这程序不能乱,规矩不能坏,该做的步骤,一步都不能省!”
卢乐一挥手,顿时有几个机灵的小和尚遁入了最后一重院子,踏上了一座小型挪移阵,念诵了秘咒,挪移阵微光一闪,直接将他们送到了琼华山顶。
带着满脸笑容,卢乐引着几个小和尚走出了院子,呼吸间,就走过了琼花林中的里许小道,来到了山门牌坊前。他笑容可掬的双手合十,向那几个衣衫华美的青年僧人深深行礼:“几位师兄,小僧卢乐,此番有礼了。”
一个青年和尚正对着挂在树杈上的铜钟乱打乱踢,见到卢乐带人迎了出来,他‘呵呵’笑了几声,又是一肘子将那铜钟打得‘轰轰’巨响,这才昂着头,慢悠悠的退后了几步。
卢乐依旧是满脸是笑,朝着那敲钟的和尚又行了一礼。
几个和尚中,那领头的,阴柔气十足的俊俏和尚斜着眼看了看卢乐:“卢乐?俗名?”
卢乐笑得越发灿烂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俗名就是法名,法名就是俗名……衣着僧衣,心陷红尘,则哪怕身处深山古刹,依旧是红尘俗人……挂着俗名,心中有佛,哪怕身边红尘三千丈,小僧依旧是我佛门弟子!”
几个和尚脸一抽一抽的,被卢乐这番话弄得有点呆住了。
这……这是诡辩吧?
出家人哪里有不取法号,依旧使用自家俗名的?
但是,但是,但是,听他这般说,似乎,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有几分佛门的小意思在里面?
那阴柔俊俏的和尚呆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卢乐和尚,我问你,你修的哪一脉佛法?”
卢乐微微一笑,当即将当年卢仚在极圣天大胤镐京城内做‘文抄公’的时候,一篇一篇丢出去的那些诗词歌赋中,几首广为传播的佛家偈子不紧不慢的念了出来。
一时间,山门牌坊这里,气氛变得极其的尴尬。
两仪天的佛门……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他们将‘佛之力’推衍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他们感悟天地大道,以自身体天心,从中衍化出了无数的神通、秘法,无数的佛门支脉传承。两仪天的佛门弟子,掌握的强力手段,真有碎星破月,令大地沉陷的恐怖威能。
但是,在‘佛之意’这门功夫上,两仪天的佛门么,就有点拉胯了。
他们更注重‘力量’,而不注重‘经义’,是以卢仚躺在功德池中,随口一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让镇狱玄光佛都隐隐震惊。
要死不死的,卢乐刚刚的那几首佛家偈子,是真正的佛家高僧所著。
这些高僧,或许风吹就倒,一辈子没修炼出一丝法力,但是在心境上,他们当中的某些人,或许还超过了两仪天某些所谓的‘佛陀’!
用佛陀级别的智慧感悟,来应付眼前这几个货,实在是有点欺负人。
说得客观一些,这几个和尚琢磨了半天,还没能悟出卢乐的这几首偈子里蕴藏的佛门奥义,大道智慧。他们只是云里雾里的觉得这几首偈子很厉害,非常厉害,但是有多厉害……对不起,他们真听不懂!
于是,阴柔俊俏的和尚脸一板。
刚刚那暴力敲钟的和尚猛地上前两步,‘啪’的一耳光抽在了卢乐的脸上。
这和尚修为说高也不高,也就是真仙一重天的水准。而且,他走的是法修路子,不是体修卢仚。饶是如此,真仙和天人境之间的差距,宛如鸿沟……而卢乐,在天人境中,都是极弱极弱的那种。
一耳光打得卢乐昏头转向,‘嗷’的一声惨嚎,身体飞起,一头朝着后面的山门牌坊撞了过去。
这山门牌坊,同样是大觉寺的佛修大能为卢仚祭炼的‘门脸’,坚固异常,有诸般妙用。以卢乐的小身板,若是一头撞了上去,铁定是秃头炸碎,暴毙当场。
几个跟着卢乐走出来的小和尚齐声惊呼,眼看着卢乐就要撞死在牌坊上,一抹幽微的佛光闪过,干瘪枯瘦,一脸冷气的接引头陀凭空遁出,一把抓住了卢乐的衣领,将他拦了下来。
接引头陀在下界踏入天人境后,在卢仚的大力扶持下,他的修为飙升。
登上接引宝船的时候,接引头陀的内天地小世界,纵横一百三十万里。到了大觉寺,入了功德池,接引头陀用了三个月,就凝聚了十重天的真仙位格。
卢仚在功德池中躺了十二年,接引头陀在这段时间中,则是在大觉寺的藏经阁中闭门苦读了十二年。《镇狱经》,他转修了,他还从藏经阁中,学了好几门大威力的佛家神通。
一把扶住了半边脸都塌陷下去,满口碎牙和鲜血不断从嘴里流淌出来的卢乐,接引头陀瞳孔微缩,死死的盯着那为首的阴柔俊俏和尚。
“几位师兄,对我琼华古刹,可是有什么意见么?”
接引头陀阴恻恻的冷笑道:“我琼华古刹,刚刚于琼华山住下,几位师兄在我山门口悍然出手,打伤本寺知客僧……若是没什么缘由,你们……呵呵!”
接引头陀,从来不是一个善茬!
就看看元灵天的大黑天,在他带领下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吧?
杀人放火,栽赃嫁祸,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没有他不敢干,不能干的!
到了上界,实力飙升之后,接引头陀,更有点飘了……面对这几个生得俊俏粉嫩,却又态度嚣张的小和尚,他很想和他们练练手。
那阴柔俊俏的小和尚被接引头陀身上的煞气吓得退后了两步,他面皮一红,愤然指着接引头陀怒道:“你们这些下界飞升的下贱种,一个个都是如此放肆、无礼……你可知,我是谁?”
杀佛无心悄然在这几个和尚身后显出身形。
他舔了舔猩红的嘴唇,轻声道:“接引师兄,和他们废话作甚?直接拿下,先剁掉他们的四肢,再说道理也不迟!”
阴柔俊俏小和尚吓得浑身一哆嗦,嘶声道:“我是元孚山明光洞喜乐菩萨座下侍香童子阴岫,你们敢伤我一根头发?”
现场的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恶客该如何?(3)
当今之世,两仪天佛门,有佛主级别大能十三尊。
十三佛主,千年一换,轮流主持佛门大局,处理诸般事务,尤其是和道庭的各种交涉、摩擦。
现今在位的佛门主持,是三百年前刚刚轮换的‘宝光威德佛’。
十三佛主之下,有大小佛陀三百四十九人。
其中,卢仚如今的‘师祖’镇狱玄光佛,在大小佛陀中,修为境界排名第二十三位,但个人战力强势闯入所有佛陀的前三之列。
有佛门老僧断言,镇狱玄光佛万年内若是不陨,可入佛主之境!
三百余大小佛陀之下,有尊号大菩萨两千五百许,小菩萨一万八千余,各色天王、罗汉、金刚、力士等不计其数。
在这些大小菩萨中,尤以十方大菩萨地位最为尊崇。
卢仚的师尊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和尚,就在十方大菩萨中排名第七,这也是他坐镇狮子岭,镇守佛门、道庭边境重地的底气。
元孚山明光洞喜乐菩萨……啧!
怎么说呢?
修为不高,按照两仪天佛门的‘潜规则’,他只能算入小菩萨之列。
实力不强,真个按照个人战力,他在两万余大小菩萨中,个人战力大概在倒数三千名左右。
但是喜乐菩萨,从他的法号就知道,他走的是密宗欢喜一道,他有一交好的僧侣曰‘磬净’。
这磬净尼姑,修为也不高,战力也不强,只是得了一个‘行走’散号,在两仪天佛门中,算是平平无奇的那一类。奈何,她是宝光威德佛的转世弟子!
无数年前,宝光威德佛只是两仪天一小小的底层佛修时,磬净尼姑的前身就和他结下了缘法。各种布施,大批资粮,是宝光威德佛入道的强力支撑。
是以,宝光威德佛收了磬净尼姑的前身为徒。
其后,宝光威德佛遭了魔劫,磬净尼姑的前身,还有几位师兄弟、师姐妹,悍然为宝光威德佛挡劫而死。宝光威德佛心感众弟子情谊,发下大誓言,待得自家得道之后,不惜苦功,不拘年限,定然找回众多弟子轮回转世之身,护其入道!
无数年来,宝光威德佛已经找回了一应遭劫的弟子。
在他的护持下,那些弟子已然大有成就,如今或是佛陀,或是菩萨,宝光一脉,如今正是势力鼎盛,偌大两仪天佛门,尽有一成弟子,归入宝光一脉!
而磬净尼姑,是宝光威德佛四百年前才从茫茫人海中,好容易找回的最后一名遭劫弟子。
无数次的轮回,无数代的更迭……这一世的磬净尼姑资质有限,慧光蒙尘,虽然拜入宝光功德佛门下,却和喜乐菩萨搭上了关系。
这就……宝光功德佛虽然对喜乐菩萨不是很看得上眼,但是喜乐菩萨毕竟就狐假虎威起来了。如今磬净尼姑常驻元孚山明光洞,和喜乐菩萨耳鬓厮守,好得蜜里调油。喜乐菩萨自身虽然不怎么滴,但是其气焰,却是一日胜过一日!
作为喜乐菩萨的侍香童子,毫无疑问,这是贴身贴心的心腹……甚至,还可能有更加紧密的,不可言喻的关系……谁知道呢?
琼华山顶,古刹正殿中。
卢仚盘坐在蒲团上,拨弄着佛珠,眯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阴岫和尚。
这法号,都怪里怪气的。
阴岫,阴岫……生得这么阴柔俊秀,娇滴滴,怯生生,风吹都要倒一般的人物……卢仚目光,很是隐晦的在阴岫身上几处重要部位扫了又扫。
啧,还真是个雄性!
轻咳了一声,回想了一番来琼华山之前,元觉和尚丢给自己的‘护僧符’上的一些资料,卢仚叹了一口气。
喜乐菩萨,磬净尼姑,后面杵着宝光功德佛这尊大佛,卢仚基业未稳,实在是不想贸然招惹啊。
“护僧符,护官符……啧!这佛门,也有这么多圈圈绕?”
卢仚挤出了一丝笑容,朝着身边一指:“请坐!”
一个蒲团随着卢仚一指,悄然出现在地板上。
阴岫淡然一笑,微微昂着头,很是倨傲的,缓缓在蒲团上坐定。扭了扭身体,感受了一下蒲团的材质,阴岫很是挑剔的说道:“以我在佛门的地位,资历,法海主持该称我一声师兄才是。”
不等卢仚开口,阴岫继续说道:“另外,在这大殿中待客,法海师弟未免……太吝啬了些。我看你这寺院宽大恢弘,四处尽有好山好景,怎的不择一风景秀美之处,奉茶献果,请几位绝色天女弹琴歌舞,岂不是快活?”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
他看看阴岫,笑了起来:“初来乍到,寒舍简陋,师兄所言之物,未来……或许有!”
‘未来,或许有’,也就是说,你阴岫今天无论多挑刺,想要卢仚找个好地方设宴款待,还去找一群佛门天女帮你歌舞助兴……你是想都别想了。
阴岫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他阴沉着脸,上上下下打量起卢仚来。
卢仚这些日子,将自身道体、佛力,都收拢收敛了一些。刚出功德池的时候,他身高三丈六尺,浑然非人。这些日子,他已经将身躯压回了两丈左右,饶是如此,他盘坐在蒲团上,依旧身高过丈,依旧魁伟非人!
更兼他如今显露在外的皮相,是正统的修炼了《镇狱经》的大和尚的气息,他身边一圈圈无形的镇狱力场萦绕,整个山顶都在他的气息镇压下。
威严如狱,凶猛神异。
阴岫生得瘦削高挑,白净俊俏,就好像一根水豆芽一样水嫩。他身高七尺左右,盘坐在卢仚身边,就好像一只小鸡仔儿。感受着卢仚身上那股子可怕的气息,阴岫的脸色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但是,想起自家的靠山,阴岫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子胆气。
他冷哼了一声,朝着卢仚指指点点:“既然如此,也就罢了,也没指望,你这荒山破寺中,能有什么好东西……只是,贵客登门,你家门下的两个老贼秃,言辞威胁要将我酷刑折磨,且先处置了他们,我再和你说正经事!”
卢仚眉头一挑,大殿中,神醉和尚、卢貅、卢旵等人,同时好奇的,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了阴岫。
谁给你的勇气,在这里,要求卢仚处置了自家部属?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卢仚干巴巴的笑道:“师兄说笑了,师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所谓的酷刑折磨,从何说起?说正经事吧!”
阴岫猛地站起身来,气急败坏的指着卢仚:“你,你,你,你要包庇门人?”
卢仚轻咳了一声。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琼华山顶顿时乌云翻滚,雷霆炸响,无数团水缸大小的雷屑好似燃烧的火炭一样从空中坠落,乱杂杂的打在了古刹各处,炸起了刺目的火光。
四面八方,好些大觉寺派来施工的力士、金刚‘呵呵’大笑,笑声阵阵,和那雷声融为一体,端的是震得人五脏六腑都一阵阵翻滚。
卢仚等人自是无妨,但是阴岫气弱体虚,被那雷霆一吓,又被笑声一惊,顿时面色发白,一个踉跄摔回了蒲团上。
卢仚双眸中暗金色神光喷出尺许长短,他直勾勾的盯着阴岫,冷然道:“师兄并无一根头发,所以,本寺弟子,断无可能伤损师兄一根头发……师兄所谓的酷刑折磨之类,想来是师兄听错了!”
阴岫没吭声,跟着他同行的几个俊俏和尚中,那个暴力敲钟的和尚愤然大喝:“法海,休要诡辩……阴岫师兄他怎可能……”
卢仚又是一声冷哼。
无形无迹,无声无响,开口呵斥的和尚身体一晃,双眼一阵迷茫,‘咣’的一下坐在了地上,半晌没能动弹。
镇狱之力,最擅长的就是镇压!
镇压肉身,镇压气血,镇压神通,镇压神魂……天下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但凡你能感触到,能捉摸到,就能放手镇杀!
卢仚牛刀小试,这放肆开口的和尚浑身气血顿时一滞,躯体内的血水好似冰封的冰山一样冻结,当即浑身无力,脑袋一片空白,呆呆的坐在了地上。
阴岫的面皮一阵惨白,他看了看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和尚,哆哆嗦嗦的说道:“法海,你,你,你敢伤损我元孚山明光洞弟子?”
卢仚摆弄着佛珠,淡然道:“绝无丝毫伤损……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
阴岫咬着牙,狠狠的盯了卢仚一眼,迅速摆脱了这个话题。
他连卢仚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制住了自家师弟都没看清,自家师弟究竟有没有伤,他也是一点儿都不清楚。但是佛门神通秘术无数,他心知肚明,这个赌,他大概率是要输的,自然是打不得的。
喘了一口气,阴岫冷声道:“罢了,罢了,你有理……你,有理……不提之前的事情,我们且说正经事。”
卢仚微笑看着阴岫:“法海洗耳恭听!还请师兄说明!”
阴岫的面皮上,一层红晕蓦然涌起,他眨巴着眼睛,好似一只准备进鸡窝的,灵巧稚嫩的小黄鼠狼,双手下意识的搓弄着,轻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琼华山乃两仪天一等一的洞天福地,物产丰富,资粮无数。”
阴岫看着卢仚,轻声道:“师兄我最近努力精进,准备闭关苦修,奈何修炼的资粮略有不足……还请法海师弟看在同为佛门弟子的情分上,加以援手。”
卢仚恍然大悟般看着阴岫:“我明白了,你是要……借钱!”
卢仚不等阴岫开口,又继续说道:“而且,还是不准备还的那种!”
第六百六十六章 恶客该如何?(4)
阴岫看着卢仚,微妙而高傲的笑着。
借钱不还,这不是常规操作么?
除非你不把喜乐菩萨放在眼里,对磬净尼姑毫无敬畏之心,更对宝光功德佛没有任何的畏惧和忌惮……否则,还钱?
你找喜乐菩萨的侍香童子还钱?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大殿内,很安静,安静到,似乎能听到灰尘飘过空气,发出的最细微的声响。远处那些力士、金刚大呼小叫忙碌着干活的声音,越发衬托出了大殿内让人窒息的死寂气氛。
阴岫看了卢仚半天,见到卢仚不吭声,他沉不住气,主动开出了条件。
琼华山下,那条巨大无比的,曾经孕育出了琼华娘娘本尊法体的玉石矿脉,其中堪称‘玉心’的极品美玉,一亿丈。
玉石矿脉中特产的,无论是道家用来炼丹,还是佛门用来淬体,或者两家都可以用来温养仙魂,强壮魂识之力的玉膏,一千万丈。
玉膏中,堪称‘奇珍’的百年玉膏,一百万丈。
堪称‘绝世奇珍’的千年玉膏,十万丈。
堪称‘稀世仙药’的万年玉膏,一万丈。
而万年玉膏经过于是矿脉中无穷玉精之气温养,凝炼,汲取天地造化,吸纳日月精华,耗费不知道多少年水火功夫,最终在矿脉中极少数顶级**中凝炼出来的‘万年玉髓’,一千丈。
那已经可以直接用来肉白骨、起死人的‘万年玉髓’,又在矿脉中机缘巧合,一次次天地造化熬炼而成的‘造化玉液’,一百丈!
这里的计量单位,是‘丈’。
所谓丈,就是长宽高各有一丈的空间,你用极品美玉塞满了一亿个这样的空间,就是极品美玉一亿丈,其他的玉膏、玉髓、玉液等等,以此类推计算。
除开这些用‘丈’做单位的奇珍,阴岫还索要矿脉中凝结的‘千年玉芝’十万株,‘万年玉芝’三千株,‘十万年玉芝’一百株。
一旁站着的神醉和尚、接引头陀等……已经面色阴沉如铁,看向阴岫的目光,就好像看死人一般。
偏偏刚刚被卢仚镇压了浑身血浆的那和尚,此刻回复了行动能力,他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红光满面的阴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卷吧卷吧袖子,同样开始叫嚣起来。
“这些修炼资粮,也就罢了。你琼华山家大业大,治下子民数以万亿计,给我家阴岫师兄孝敬三万名有根骨的绝色童女,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说到‘绝色童女’四个字的时候,这和尚嘴角有津液的水光闪烁,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淫-邪-猥-亵之色。
阴岫听了自家师弟的补充,露出了一个堪称‘倾国倾城’的笑容。
甚至,当着卢仚,当着大殿中这么多老和尚的面,阴岫身上发生了某些极其不雅的,却极其明显的变化!
他笑吟吟的看着卢仚,略带粉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兴奋、憧憬,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卢仚被阴岫的目光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从上辈子算起,他从未在一个雄性生物的眸子里,看到这么……这么恶心的,如此驳杂的,乱糟糟,下三滥,龌龊、猥琐、低劣、下贱的元素。
‘叮’!
一声清脆的长鸣。
卢仚手中佛珠串上,两颗佛珠重重撞击在一起,发出尖锐的鸣叫,震得阴岫和他的几个师弟浑身一哆嗦,体内气血一阵紊乱,五脏六腑隐隐生痛,魂魄震荡,眼前一阵阵的金星乱闪,甚至有大片黑雾弥漫,好半天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景象。
卢仚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袖子:“送客吧……小家小户的,怎么给得起?哪怕是得罪人呢……得罪了就得罪了吧!”
卢仚捻动佛珠,闭上眼睛,低下头,‘叽里咕噜’的念叨起经文。
阴岫晃了晃脑袋,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他猛地跳了起来,冷声笑道:“法海,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驳了面子!”
卢仚没吭声。
一旁的杀佛无心已经悄然上前了两步。
他步伐轻盈,落地无声,浑身气息收敛得极好……他体内凝聚的镇狱浮屠,赫然是一柄柄漆黑的长剑拼凑而成。此刻他的镇狱浮屠上无数条剑芒闪烁,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化为刀山剑林,将阴岫镇杀当场。
阴岫厉声笑道:“坐拥偌大的琼华山,些许资源都舍不得?如此格局,法海,你走不长远!”
阴岫的那师弟也厉声喝道:“法海,可想好了,你拥地亿万里,区区三万绝色,算得什么?”
他指着卢仚,猛地上前了两步,手指头差点戳到了卢仚的鼻子上:“你,万万不要自误!”
卢仚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冷冽的笑容。
是啊,拥地亿万里。
按照道佛地契上的约定,自西向东全长四亿九千万里的琼华山,山南、山北,各有一亿里疆域归卢仚所有。
而流霞江其河道比琼华山更长了许多,河东、河西各有一千万里,包括流霞江上百条大小支流,其河道两岸的千万里流域,也都归卢仚一手掌控。
在这一山、一河的庞大地盘上,无数世俗黎民繁衍生息,绵绵不绝,其子民总数,真个是以兆亿计算。
琼华山主,就是这一片沃土的至高主宰。
不要说‘区区三万’绝色女子,就算是三十万,三百万,三千万……只要卢仚有意,一声令下,那些世俗国朝的君王、贵族,就会屁颠屁颠的用最快的速度,搜刮领地上最出色的美女,十倍,甚至百倍的送到琼华山来!
阴岫的师弟,‘仅仅’索要了‘三万’……‘而已’!
换成其他新飞升的佛门弟子,知晓了‘护僧符’上的信息后,如果他们能有这么大的机缘,得到琼华山这等洞天福地做道场,他们或许就从了!
些许资粮,些许世俗女子,算得了什么呢?
和‘同门的情面’相比,和‘佛主的面皮’相比……付出一点东西,即卖了同门情面,又给了佛主面皮,大家和气生财,和和睦睦的,多好?
但是卢仚,不愿意!
是以,阴岫脸色大变。
那颐指气使的师弟脸色变得异常的扭曲,他哆哆嗦嗦的,好似亲眼看到自己亲生父亲被人按在地上用脚摩擦一样,异常屈辱,无比愤怒的颤音说道:“师兄,这厮,居然,居然,不把你,不把我们元孚山明光洞放在眼里!”
阴岫双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握拳,修整得整整齐齐的半寸长白玉色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
一如被人暴力玷污的少女一般,心中满是屈辱的阴岫咬着牙,哆哆嗦嗦的说道:“好得很,很是好……法海,今日之因,来日必果,你……且走稳了。”
卢仚微微睁开眼睛,淡然道:“老子心正、体正,走路端端正正,自然走得稳稳当当!倒是诸位,我观诸位乌云罩顶,眉心一团血光萦绕,不日之内,怕是有血光之灾……”
叹了一口气,卢仚摇头道:“赶紧回去吧,托庇在自家师尊座下,或许还能免了这一灾劫!”
阴岫‘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好,好,好,好得很!头一次有人敢这么威胁咱师兄弟!血光之灾!呵呵,我看,你们这琼华山,不日……”
怪笑了几声,阴岫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他本来很想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奈何他实在是生得阴柔俊俏了太甚,以至于,他这甩袖子转身的动作,没有半点儿威风煞气,反而多了几分小女儿撒娇的妖娆妩媚,看得大殿内的一群老和尚又是整整齐齐的打了个寒战。
神醉和尚甚至直接开口:“我佛慈悲,尔等,哪里像是一个出家人?”
作为极圣天大金刚寺的主持,掌门,神醉和尚年轻时,那也是一条威风凛凛、威猛阳刚的好汉子。大金刚寺,不就是盛产肌肉疙瘩壮汉么?
在神醉和尚的心里,佛门弟子,就应该是烟熏的金刚,火燎的天王,身高过丈,胳膊能有牛腿般粗壮,一声大吼能吓死十万敌军,这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
阴岫这等……分明是邪魔异端!
活该一个个用金刚杵打死才好!
阴岫听了神醉和尚的话,不由得气急败坏的尖叫起来:“放肆,尔等下界飞升而来的后生晚辈,有什么资格对我等上界罗汉品头论足?”
他狠狠的指了指神醉和尚,冷笑道:“老贼秃,我记住你了,你且等着!”
狠狠的发了一通狠,阴岫和几个师弟大踏步冲向了大殿正门。
正这时,青柚带着青柠、青檬两个妹妹,三女肩并肩的行了进来,青柠更是‘叽叽喳喳’的欢笑着:“欸,卢大哥啊,那后山有一座大湖,湖底居然全都是用砗磲珍珠铺成,风景堪称绝色……那湖,给我做住所罢!”
阴岫和几个师弟刚刚要走出门去,猛不丁见到生得如此清丽脱俗,仙骨玉质的青柚姐妹三个,莫名的就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
阴岫下意识的,一把就朝着青柚的小脸蛋抹了过去。
“这位师妹如何称呼?且随我去外面幕天席地,好生快活来……”
‘呛琅’一声剑鸣,一道剑芒闪过,阴岫的右手被搅成了一团血雾。
君天大大新书!
2005年,大型网络游戏“上下五千年”因为npc使用“历史人格”系统,引发了人工智能暴动,游戏公司关停。
2035年,升级了“元宇宙引擎”的“一梦千年”卷土重来。
李五,是游戏里的一个npc马夫,某天他在系统卡机的时候捡到了“天选ai修真系统”,导致沉睡的记忆库觉醒。
他曾经是岳家军冲锋在前的刀锋牛角;
也曾是钓鱼城上抵挡蒙古大军的大宋将军;
他曾经是大雁塔上青灯苦修的大唐高僧;
也曾是纵横七海的大明游侠。
如今,李五冒充普通玩家来到游戏世界,废柴npc?ai觉醒?最强玩家?那些只是浮云。
他只想冲破虚拟空间去接管现实世界。
——我虽然只是npc,但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
来战吧!我的数值早已经沸腾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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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npc要接管世界》!
大家走过路过,踩一脚咯!!!
第六百六十七章 恶客该如何?(5)
何为剑修?
嗯,大体上,脾气不怎么好的,就是剑修了!
整日里抱着一柄剑,摸它,亲它,悟它,用自身的精血温养它,用自己的神魂淬炼它,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人变成了剑,还是剑,变成了人!
但是剑修的脾气,大体是不怎么好的。
硬,宁死不折,剑修一般,都是这样。
是以阴岫伸出手,想要撩拨一下青柚,就等同直接将自己的手臂,送到了母老虎的口中。
剑光一闪,手臂稀烂。
阴岫抱着断臂,扯着嗓子,犹如一头刚刚被去势的小公猪一样,‘嗷嗷嗷’的在大殿中乱滚乱叫,一滴滴带着淡淡香气的眼泪水,‘哒哒哒’的落在地上,真个是梨花带泪,我见犹怜!
卢仚和一众老和尚,再次震惊了。
不是因为青柚的出手,而是——这厮,堂堂一雄性和尚,为何他的眼泪水中,会有这样软绵绵、温塌塌的香气?
卢仚阴沉着脸,缓缓起身,一步就到了青柚面前。
阴岫那位在山门口暴力敲钟,在大殿内还仗着阴岫的名头,冲着卢仚颐指气使的师弟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你们琼华山,简直是无法无天……”
“法?”
“天?”
卢仚一巴掌盖在了这个同样阴柔俊俏的和尚脸上,就听一声闷响,这厮整个面门塌陷了下去,面颊骨、满口大牙齐齐粉碎,脑袋变得好似血葫芦一样,整个人摔在地上,顿时昏厥了过去。
阴岫嘶声尖叫:“法海,你敢?”
卢仚抬起脚,一脚跺在了阴岫的小腹上。一声闷响,阴岫一口血喷起来一丈多高,浑身抽抽着,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从修为上来说,阴岫比卢仚高出了几重天。
但是从真正实力上来说,卢仚甩开了这个阴柔的风骚-和尚不知道几条街。
面对卢仚的打击,阴岫真个是连半点儿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在山门口,被你们打伤的知客僧,论辈分,是我堂叔。”卢仚低头,朝着几个面色青红不定的和尚冷然道:“原本,看在喜乐菩萨的面子上,我堂叔也无什大碍,这件事情,就算扯掰过去了。”
“但是既然你们非要得寸进尺……那就休要怪我辣手无情!”
几个惊得目瞪口呆的和尚呆了一小会儿,他们真正是跟着阴岫,平日里作威作福作得近乎作死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居然没有想着救治两名受伤的师兄,反而是悍然向着卢仚出手!
喜乐菩萨一脉,修习的大欢喜法。
奈何,喜乐菩萨在两仪天佛门大欢喜一脉中,他也是那种不入流的货色,走的路子都走歪了的那种。他纯粹的追求肉体之愉乐,完全忽略了从那极致的喜乐中参悟任何对修行有益的天地妙理,大道玄机。
几个小和尚跟着喜乐菩萨,可想而知他们都学了些什么。
就看到他们身体一晃,顿时一片淡淡的粉色霞光亮起,四周香风平地而生,一缕缕香气曼妙浮荡。几个小和尚犹如狂舞的天魔女,小腰一扭一扭的,开始朝卢仚抛媚眼!
卢仚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们修行的神通?
这,这,这,这不是下三滥的,市井红尘底层散修中,那些玩仙人跳的狐媚子使用的手段?
堂堂佛门菩萨座下弟子,居然施展了这等‘神通’……啧,两仪天佛门,还是有几位大欢喜一脉的佛陀的,他们若是见到这几个小和尚如此做派,会不会一巴掌将他们拍死?
卢仚双手把玩着佛珠串,盘算着是将这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和尚打死呢,还是重伤呢?
青柠、青檬一声怒叱,已经给卢仚做了选择。
两道金红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宛如两条蛟龙首尾交错,剑光如虹,编织在一起,顷刻间就化为一座寒芒森森、烈焰升腾的九十一层镇狱浮屠狠狠碾压了下来。
青柚姐妹三个资质绝佳,在元灵天,是得了真正的佛门正统剑道传承的。
因为卢仚和元灵天天地意识的‘默契’和‘潜规则交易’,青柚三女同样得了极大的好处,在‘世界元胎’那一处地下石窟中,三女得到的好处,仅仅比卢旵略差一些。
是以,三女跟着卢仚飞升上界后,借助大觉寺的功德池,三女一举凝聚了十三重天的真仙位格。放在两仪天佛门,这已经是足以镇压一方的强力天王的道行。
尤其是,卢仚凝聚的一重天真仙位格是九层高镇狱浮屠。
三女没有卢仚这样的造化,没有大觉寺不惜代价投入的资粮,但是她们的资质、禀赋和道基摆在那里,她们凝聚的一重天真仙位格,也是七层高镇狱浮屠!
七层高的镇狱浮屠为根基,连破十三重天,如今她们显化而出的镇狱浮屠,恰恰就是九十一层!
剑气浩荡,纯阳佛炎焚烧天地。
一波波锋利无匹、炽热难当的镇狱之力碾压下来,几个只能抛媚眼、扭细腰,装模作样学小姑娘的和尚,顿时一声惨嚎,浑身上下数百条深深的剑伤齐齐飙血,随后伤口一阵焦糊味飘出,金红色的纯阳佛炎附着在他们伤口,烧得‘嗤嗤’直响好生爽快。
那可怕的镇狱之力更是裹挟着一缕佛门‘慧剑’之力,犹如溃坝的大江大河,浩浩荡荡涌入他们脑海,狠狠撞击在他们那散发出淡淡粉色光辉,被一片片柔美的粉色云霞包裹着的,从一重天到三重天不等的真仙位格上。
‘咔嚓’!
好似铁锤撞豆腐,几个和尚真仙位格裂开无数裂痕。
“你们……”几个和尚一翻白眼,同时昏厥倒地,身体好似触电的水蛭一样剧烈的抽搐着。
他们身上一处处大穴中,一缕缕虚浮、驳杂的粉色佛光冉冉升起,不多的一点佛力修为顷刻间消散殆尽。真仙位格被破碎,他们的道基彻底被毁,从堂堂真仙级‘大能’,顷刻间化为凡人。
而且……
真仙位格完全就是一个修士所有‘性’、‘命’修为的综合体,真仙位格被破,法体重创,道基破碎,想要重新踏上修炼之道,非要投入巨大的代价不可。
比如说,之前阴岫狮子大开口索要的那十万年份的玉芝,配合一些极品万年玉膏、玉髓、造化玉液什么的,请佛门的不死药王佛炼制一炉圣品大丹,倒也能将他们破碎的法体、道基修复,而且能后天造化,更胜往昔……
但是,且不说这投入的资源有多大。
就说一句——你喜乐菩萨,有这个脸跑去求不死药王佛帮你炼丹么?
偌大的佛门,多少佛陀、大菩萨都还陪着笑脸在不死药王佛门前排队呢……喜乐菩萨在佛门的地位么,属于人憎狗嫌的那一类,你也配站在不死药王佛门前?
若是喜乐菩萨自己受了重创,他或许有那个决心去这么干。
但是为了几个座下小童……呵呵!
“丢出去!”卢仚冷笑了一声,大袖一甩,将青柠、青檬还要继续下压的剑光挡了下来:“佛门清净之地,不能枉造杀孽啊!”
青柠、青檬眨巴眨巴大眼睛,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嗯,这几个贼和尚可以杀,但是不能在琼华山的地盘上杀……看,她们多雪玉聪明,马上就听懂了卢仚的话。
阿虎、鱼癫虎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虎爷走了进来,蒲扇大小的手掌一捏,轻轻松松抓起阴岫等几个和尚的脑袋,拎小鸡仔一般将他们拎了出去。
先是乘坐刚刚布置好的挪移阵,跑到了琼华山地盘的边境地带,然后阿虎、鱼癫虎几个腾云驾雾,往外又飞了几万里,找了一座人烟稠密、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繁华的小城,将几个浑身是血的和尚随手丢在了城门外的官道上。
这里已经出了琼华山的地盘。
前面说过,两仪天的南域,原本属于妖魔治下。被道庭、佛门联手攻杀后,南域如今的情势极其复杂,道庭和佛门的大小宗门、大小分支,你在这里占一座山,我在那里插一杆旗。
就好像卢仚的琼华山周边,除了他直接掌控的一山、一江,四面八方,尽是道门势力。
阿虎他们选的这座小城,名曰‘黄樑’,正是一处道庭大宗‘乾坤道’的地盘,不足百万人的黄樑城中,有乾坤道安插的真仙带着数十名门人弟子坐镇,建了一座‘乾坤道观’以为据点。
这黄樑城中百姓,经过三千年的‘教化’,如今都是道庭的虔诚信众。
猛不丁的见到天上掉下来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当即守门的将士,连同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围了上去。
“唉哟,秃子!”
“这是和尚啊!”
“贼秃们来我们黄樑城……贼秃贼秃,又很又毒,非奸即盗啊!”
刚刚被卢仚一脚跺得昏厥过去的阴岫,要死不死的恰恰苏醒,他捂着肿起来有三寸高的肚皮,声嘶力竭的嘶吼着:“法海,你给佛爷我,等着……佛爷一定要让你家破人亡,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一群下贱胚子,你们,焉敢欺辱佛爷?”
阴岫嘶声咒骂,吓得四周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闪避。
一朵祥云从天而降,乾坤道坐镇黄樑城的一重天真仙玄乐道人,挥动着拂尘,慢悠悠的从天而降。
“几位道友,这是,遭了魔劫了?”
玄乐道人感受着阴岫身上比自己高出了几个层次的气息,抬头看了看琼华山的方向,一脸慈和的低头询问阴岫和尚。
第六百六十八章 道法掩杀
道门的地盘上,‘空降’了几个重伤的,血淋淋的和尚!
玄乐道人是个极谨慎稳重的人,当即将这件事情汇报了上去。恰恰‘乾坤道’高层,这几年正盯着琼华山呢,于是,这消息一层一层的,很快传递到了乾坤道主的面前。
不多时,一尊乾坤道三十一重天,位比佛门菩萨的大仙儿就带着一支精锐,降临黄樑城。
阴岫和几个师弟,被玄乐道人‘热心救治’,服了伤药,沐浴更衣,在黄樑城乾坤道观的精舍内好茶好水好点心的招待着。
没几句话的功夫,阴岫就将自己一行人的来龙去脉吐了个干干净净。
面对热情的玄月道人,‘落难’的阴岫,简直将他当做了亲生爹娘一般亲热——同为佛门弟子,那琼华山主法海和尚,居然如此暴力、暴虐的对待他们!
而作为道庭仙人,玄乐道人天生应该和佛门不对劲啊。
但是玄乐道人居然如此热情的救治他们,款待他们,甚至是温言细语的,好似真心大姐姐一般的出言抚慰他们!
阴岫的那个激动啊……
乾坤道观后院,那位大仙儿施展秘术,聆听阴岫的吐槽和咒骂。
乾坤道也是道庭有根有底的大教门,各方面的情报消息汇聚得也是极快的。不多时,阴岫的情报,就被收集得七七八八,送到了大仙儿的面前。
“呵呵!”
看着情报上记载的,阴岫做的那些污糟事情,大仙儿眉头一挑,下意识的朝着琼华山的方向望了过去:“喜乐菩萨?那个下三滥的货色……我记得,不仅仅是大罗血榜,还有其他十几家道门的悬赏榜上,他都榜上有名吧?”
喜乐菩萨在佛门不受待见,在道庭的地盘上,更是臭名狼藉。
实在是……这厮手下,有一大批阴岫这般游手好闲,整日里不务正业的‘童子’。什么‘侍香童子’,什么‘捧瓶童子’,什么‘敲钟童子’,什么‘击磬童子’……这些家伙整日里四处游荡,打秋风,蹭油水,无事生非,兴风作浪。
当然,他们的主业,是犹如一群鬣狗,帮喜乐菩萨收集民间美人!
混元罗天教、乾坤道,还有其他好几家道庭大教的地盘上,都有大量的世俗美人莫名失踪。事情闹大了,各家教门派出精锐好手一路追索,最终都查到了喜乐菩萨的头上!
是以,喜乐菩萨被好些家道庭大教悬赏通缉,受欢迎的程度远胜卢仚。
起码,卢仚如今,仅仅只是在混元罗天教的大罗血榜上挂着呢!
“给他们赠送一笔盘缠,礼送出境。”大仙儿当即有了决断:“这群黑了心肝的花和尚,不能死在我们乾坤道的地盘上。喜乐菩萨不是个玩意儿,但是他背后杵着一尊大佛啊!”
大仙儿吧嗒了一下嘴。
喜乐菩萨抱大腿抱得成功,如今主持佛门事务的宝光功德佛,可不是他们乾坤道能招惹的。
乾坤道固然是道庭大教,但是宗门中并无可以抗衡佛主级别大能的道家圣贤坐镇……乾坤道主,还有几名耆宿道君,也仅仅是佛陀、大菩萨级别的修为。
所以阴岫一伙人,不能死在乾坤道的地盘上。
但是呢……他们可以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死于——‘琼华山某位气急败坏的主持之手’!
大仙儿挥了挥手,安排了一番。
玄乐道人收到了自家小道童传过去的消息,当即热情洋溢的招呼起阴岫一伙人。
这份热情啊……
你能想象,作为堂堂乾坤道坐镇黄樑城的‘仙师’,玄乐道人居然亲自去黄樑城的青楼中,找了二十几个花魁来陪阴岫吃酒?
你能想象,玄乐道人口口声声,流露出了对佛门大欢喜一脉的憧憬和向往?
你能想象,第二天阴岫等人吃饱喝足,准备赶路返回元孚山明光洞的时候,玄乐道人厚厚的赠送了他们一笔盘缠?
近水楼台先得月,黄樑城就在琼华山领地的边境线附近,是以黄樑城中,不乏琼华山的特产。玄乐道人不惜成本,给了阴岫一伙每人一匣子百年的玉膏,每人十朵百年的玉芝?
阴岫对玄乐道人是感激涕零,真正将他当做了‘挚友、知己’……他信誓旦旦的向玄乐道人保证,若是玄乐道人真对大欢喜一脉有某种向往,那么,他愿意做玄乐道人的接引使者,让他秘密的加入佛门大欢喜一脉。
高空中,阴岫架着一条莲花瓣状的小舟,带着几个师弟在离地三里不到的空中疾驰。
他们要横跨乾坤道的领地,进入北面的佛门地界后,才能找到挪移阵,将他们一路传送回元孚山明光洞。
乾坤道的总坛不在南域,而是在道庭的老巢东域。
黄樑城所在的这一片领地,算是乾坤道开疆拓土,在总坛外打下的一片飞地。
既然是飞地,各方面的力量,自然是不如总坛的。
是以,乾坤道在南域的这片领地,对于各城的挪移阵,直接做了最极致的约束——但凡有一丝佛门气息的修士,若是想要使用挪移阵,则挪移阵势必爆炸!
所以,一如来时那样,阴岫一行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横跨乾坤道的领地,到了北面有一座黑虎山,上面有一座伏虎寺,方圆数千万里,尽是佛门掌控的地盘。到了那里,他们就能借用伏虎寺的挪移阵,将他们一路传传送回佛门。
因为南域道庭、佛门势力错综复杂,地盘犬牙交错的缘故,伏虎寺的挪移阵,还无法直接将阴岫他们传回西域的佛门腹地,他们起码要转道百次以上,更换上百次挪移阵,才能从南域返回佛门的老巢。
这一路,大概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
小舟上,阴岫和摸着肩膀上光溜溜的伤口,和几个师弟齐齐对卢仚破口大骂。
怒骂了一通,阴岫嘶声道:“同为佛门弟子,居然下如此毒手,真正还不如道庭的外人……嘶,法海这贼秃,真正如雪崖师弟所言,不是个东西!”
那被卢仚在脸上按了一掌,直接毁容的暴力和尚瓮声瓮气的说道:“师兄,我感觉,那雪崖僧,也不是个东西……听闻,他在大觉寺登门挑衅,被法海殴打了一顿,当众被重创,差点没被当场打死。”
“他,不会是在借我们的手,给法海添乱子吧?”
阴岫就干净利落的给了自家师弟一耳光:“就你聪明……就你聪明……我不知道雪崖僧在利用我们吗?可是琼华山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啊!”
“他法海一个新飞升的小贼秃,何德何能,占据琼华山?”
“偌大的琼华山,他既然占下来了,作为一个佛门新人……他给我们一点好处分润分润,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他不仅不给我们分润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居然还敢对我们痛下杀手!”
阴岫眸子里闪烁着怨毒的光焰:“既然如此不义,就不要怪我等不仁……他那所谓的琼华古刹,上上下下一应人等的性命,嘿嘿!”
阴岫的左手狠狠的捏成鸡爪状,朝着面前的空气胡乱的撕扯起来。
他恶狠狠地赌咒发誓,一定要将卢仚和他的一应亲朋好友如何如何……
他有把握,一定能挑唆喜乐菩萨对卢仚出手。
这些年来,他已经摸清了喜乐菩萨的脾性——勾搭上了磬净尼姑,喜乐菩萨对道庭的那些仙人,依旧是忌惮无比,不敢对道庭出手。但是对佛门各家弟子,喜乐菩萨堪称是肆无忌惮!
只要宝光功德佛还活着,偌大的佛门,就没有喜乐菩萨不敢惹的人!
只要喜乐菩萨出手,弄死一个刚刚飞升的小秃驴,不是易如反掌么?
几个花和尚‘嗤嗤’的笑了起来:“师兄,可不能全杀了……那三个小妮子,倒是水灵得让人心疼!一定要留下,留下!”
阴岫也笑了。
他歪着脑袋,一脸-淫-邪的‘嗤嗤’阴笑:“当然,当然,这等有趣的调调,师兄我怎么会忘?嘿嘿,那三个小丫头,只要让我们用师门秘法摆布一夜,嘿嘿……”
小小的飞舟上,一群花和尚肆无忌惮的笑着。
远处空中,有乾坤道的巡逻弟子化为长虹往来……他们看到几个大光头坐在飞舟上怪声怪气的笑着,就有巡逻弟子准备朝这边追来查探一个清楚。
但是阴岫迅速掏出了玄乐道人赠送的通行令牌,左手晃了晃,令牌放出一道黑白二色祥光冲起来老高,那些巡逻弟子纷纷转身,飞向了其他方向。
“这令牌果然好用。”阴岫掂了掂手上的令牌,喃喃道:“亏我们来时,还绕过了乾坤道的地盘……多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赶路。”
几个花和尚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四面八方有五色祥光冲天而起。
清风、白云凭空凝聚,片片仙光充盈天地,五行之力急速增强,顷刻间就化为肉眼可见的五色光华,宛如一片澄净的大海,笼罩了方圆十里之地。
区区十里方圆,阴岫操控的飞舟飞得极快,一个刹不住脚,一头撞在了前方凝聚的五色光幕上。
只听一声巨响,飞舟撞得粉碎,几个花和尚惨号着,撞得骨断筋裂的他们腾不起云,驾不起雾,翻着跟头向下笔直坠落。
第六百六十九章 道法掩杀(2)
两仪天重力是下界的千倍还多,小小的莲花瓣飞舟,距离地面不过三里地,是以,阴岫几个很快就扑在了地上,摔得‘彭’然巨响,砸得筋骨稀碎。
不过,毕竟是真仙,而且是佛门真仙,不是这么容易死的。
喜乐菩萨的门人,哪怕修行再稀松,毕竟是佛门传承,大欢喜功法,也有一点点淬体打磨的功效。阴岫几个摔得浑身飙血,却依旧能艰难的抬起头来,喘着气,喷着血,朝四周打望。
头顶,是一头威严的黄麒麟,正歪着头,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
这黄麒麟的卖相是极好的。
但是他的神态,很糟糕……他眯着眼,吐着舌头,‘哈哈’喘气的模样,就好像一条看门的大黄狗,正琢磨着究竟是啃他们的脚踝骨,还是在他们的屁股上狠狠来上一口。
西边是一头背生双翼的白虎。
同样卖相极好,看得出血脉颇为精纯……但是这白虎的腮帮子发得很大,很大,‘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就好像一头被激怒的猫儿。他的脚掌上,尖锐的,银色的,半透明的爪子弹出来有一尺多长,森森锋芒,让阴岫感到脖颈一阵阵发寒。
东面是一条摇头摆尾的青龙。
这青龙也省得颇为神骏,只是额头上的两只龙角略小了一些,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模样。
让人无言以对的是,堂堂一条青龙,趴在一团青云上,眨巴着眼皮,一脸呆萌的看着阴岫一伙人,偶尔张开嘴,可以看到他嘴里居然含着一颗生鸡蛋!
嗯,这条青龙长只有三尺,身形很是娇小可爱。是以,他嘴里含着一颗生鸡蛋,就显得特别的突兀和鲜明。
北面,那头硕大的玄武,体积就很庞大了。
背甲直径超过百丈,犹如一座小山一样盘踞在一团浓厚的黑色水雾中。这头玄武的气息颇为强横,显然也达到了真仙级别。但是他耷拉着脑袋,‘呼哧……呼哧……’,显然正在打瞌睡。
他的气息和那麒麟、白虎、青龙连为一体,化为五色光罩隔绝了四面八方。但是这家伙只是被动的,让麒麟、白虎、青龙调动他体内的庞大法力,自身则是憨憨大睡,显然没把阴岫一伙人放在眼里。
哦,不能忘了南边。
南边赫然是一头通体赤红,羽冠如凤凰,但是体型华丽辉煌如朱雀的大鸟儿。
和目光不善的麒麟,憋着闷气的白虎,贪嘴偷吃的青龙,慵懒瞌睡的玄武相比,这头大红毛鸟就更可恶了。
他一冒头,就絮絮叨叨的朝着阴岫几个人念叨着:“孙贼,孙贼,你们全都是一群孙贼……你们死定喽,啧啧……快点,叫一声亲爹,给你们一个痛快!”
就是阴岫一伙人从空中坠落,再艰难抬起头的这一小会儿,这红毛鸟起码冲着他们喷了上百句脏话,而且没有一句是重复的!
阴岫气急败坏的朝着红毛鸟嘶吼咆孝:“闭嘴,扁毛畜生……你们,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几个花和尚心里一阵阵的抽搐着。
这,分明是传说中的五行灵兽……但是,这种豢养五行灵兽的习惯,是道门那些真仙才有。佛门的菩萨、佛陀,他们喜欢的是所谓的佛门八部众。那青龙,倒是可以编入龙部,但是那麒麟什么的,在佛门其实没什么市场。
所以,埋伏他们的,是一名道家高手?
“哪位前辈和弟子开玩笑呢?”阴岫笑得极其灿烂:“弟子是元孚山明光洞喜乐菩萨座下侍香童子……也曾经随着菩萨,去宝光功德佛主的道场听过经的。”
阴岫很会扯虎皮,三言两语,他就说出了自己的直接靠山,以及那威慑力恐怖的,若有若无的最大靠山!
阴岫掏出一颗金色丹丸,咬咬牙,很是心痛的塞进了嘴里。
伴随着‘卡察’骨骼拼凑、愈合声,阴岫缓缓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冲着天空行了一礼:“这里是乾坤道的地盘,四周人多眼杂……弟子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前辈点出!”
一道道清风平地而起,大片白云飞上天空,然后好似风中柳絮一样胡乱旋转。
清风白云升腾之间,天空莫名有一轮朗月出现。
浓郁纯正的太阴之气充盈虚空,一道人影缓缓从那浓郁的月光中走出,一边走,一边唱着道情词儿:“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当等闲……吓,兀那猴头……”
这人影突然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串词了。呵呵!”
阴岫几个人的脸色,就变得极其的精彩。
从那清风明月中走出的,赫然是身穿水火道袍,左边身躯被太阳之光笼罩,右边身躯被太阴之气萦绕,通体充斥着阴阳转化之奇异道韵,阴阳二气于他身上生生不息,不断化为一蓬蓬璨璨神光照耀虚空,玄而又玄,气息强横可怖的——卢仚!
此刻的卢仚,身高丈许,长发如云,扎了一个发髻,戴着一顶太极莲花冠,背后背着一柄水火神锋剑,手持一杆白玉金丝大拂尘,身穿水火道袍,腰间扎着逍遥丝绦,脚踏八方云鞋,丝绦上还挂着一支尺许长的白玉如意。
端的是有道全真,道门的大仙儿气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那张脸……
抠了阴岫的眼珠子,他都认得出来,这是琼华山主法海啊……这就是法海那恶和尚啊!
但是,法海不是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么?
镇狱玄光佛亲自盯着,元觉和尚亲自操持,用了十二年时间,耗费无数的资源,为他重铸法体、道基,让他打下了无比雄厚的真仙基础,一出世就直接重伤雪崖僧,将他打得重伤濒死,将大密金轮寺赫赫威名和神鹫菩萨的脸,一脚踩进了烂泥坑里的法海啊!
他这一身浓郁、纯正,甚至比阴岫见过的所有道门真仙都要纯正的道门道韵,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你,你,你,法海……你搞什么鬼!”
阴岫的心一阵阵的抽搐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凉气。
“我给你说,你听我说,我家喜乐菩萨,或许不能推算出你的事情,但是……但是……只要我家菩萨求上宝光功德佛,以佛主之力,推算出今日你的所作所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卢仚脑海中,悬浮在他的九重镇狱浮屠上的太初混同珠微微一晃。
一丝丝微妙的气机笼罩了卢仚和五位大爷,卢仚感受着太初混同珠传来的,那微妙而微弱的念头,突然笑了起来:“其一,我有九成九九九九的把握,佛主推算不出我的根脚……其二呢,就算推算出来了,又如何?”
卢仚咧嘴狞笑,死死盯着阴岫冷然道:“就算喜乐菩萨抓出了我,是我杀了你们这几条贱狗,他能将我怎样?”
卢仚一步一步逼向了阴岫:“我是元觉上师的佛脉弟子,来琼华山之前,上师亲自开坛,由师祖镇狱玄光佛主持,当着无数佛门大能的面,我拜入了元觉上师门下……佛门佛脉金册上,赫然有我法海之名!”
“佛门十三佛主,无数佛陀菩萨,都知道我法海是镇狱一脉佛脉真传!”
“而你,区区一个侍香童子,狗一般的东西……不要说我今日故意乔装打扮了出来,就算我真个当着喜乐菩萨的面打死了你们……你们以为,你们几条狗命,值得一百丈寻常玉膏么?”
卢仚眯着眼,眸子里阴阳神光喷涌,宛如无数剑锋,在阴岫几人身上撕扯出了无数条极细的伤口。
他冷然道:“我琼华山物产无数,我取出一百丈玉膏,丢给喜乐菩萨,就换你们几个的狗命,你觉得,他换……还是不换?”
“我师尊是元觉上师,喜乐菩萨若是得罪了我,我请师尊打死喜乐菩萨……你觉得,宝光功德佛,会为了一个引他弟子堕落的不入流的菩萨,降罪佛门十方大菩萨之一的……我师么?”
阴岫悚然动容。
他骇然看着卢仚,卢仚的每一句话,都好似诛心之剑,戳得他五脏六腑直飙血!
他可以借着喜乐菩萨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为非作歹,寻常佛门菩萨,还真不敢,或者说不愿意招惹他。
但是,这也要看人啊!
如果真的有头铁的菩萨,将阴岫几个痛下杀手给做掉了……喜乐菩萨,还真能拼死对方不成?
大概率,是索要一点赔偿,仅此而已。
而阴岫他们几个的性命……毕竟是真仙级的‘高手大能’,一百丈玉膏的赔偿,太廉价了一些,卢仚的话有点侮辱真仙的身价。
但是如果是一万丈的话……或许,喜乐菩萨就真的装聋作哑了!
阴岫的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他瞬间弄明白了卢仚的话完全是一点水分都没有的,他真能杀死自己,而且,他真敢下手!
‘咕冬’一声,阴岫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他高举双手,一脸谄媚的向卢仚笑着:“法海师兄,法海佛爷……你就高抬贵手,饶了师弟一命罢?”
“去你琼华山打秋风,不是师弟本意啊!”
“师弟向来与人为善,向来低调收敛,怎会莫名其妙的找佛门同道的麻烦呢?”
“都是雪崖僧的错……他前些日子被你当众打成重伤,他心有不平,给师弟我出的这个馊主意,让我来给你添乱啊!”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和混元罗天教的人,有勾结!”
核酸!
这个点出门核酸,下一章更新要晚一点了。
第六百七十章 道法掩杀(3)
阴岫跪在地上,小嘴儿‘巴拉巴拉’的,把雪崖僧卖得干干净净,干净利落。
他来琼华山打秋风,起因很简单。
雪崖僧跟着神鹫和尚去大觉寺登门挑衅,想要赢走琼华山主的好位置。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琼华山的地契没能到手,反而赔进去了一大堆好东西。
神鹫和尚倒是看得开。
当年他也曾经竞选过佛门十方大菩萨之位,结果他的直接对手就是元觉和尚,被人家一巴掌给糊了下来,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这些年来,神鹫和尚明里暗里,和元觉和尚也过招过若干次,但是占便宜没几次,倒是吃了不少亏。既然有了这么多次先例,这次又大败亏输,下次想办法再赢回来呗?
但是神鹫和尚想得开,雪崖僧不行!
他还在下界的时候,就已经被神鹫和尚认定为佛脉真传。
飞升上界后,整整一百八十年,神鹫和尚拿着雪崖僧的妖孽资质、无上才情,在佛门众多大菩萨、小菩萨面前吹了多少牛,炫过多少‘富’?
大密金轮寺一脉,以及和大密金轮寺关系紧密的同源支脉们,用一百八十年时间,将雪崖僧铸造成了佛门千年来飞升佛子中,‘资质第一、心性第一、根基第一、未来成就第一’的旗帜!
这么一杆旗帜,在大觉寺,被卢仚暴力折断!
尤其是卢仚那狠辣的出手,当众将雪崖僧的脑袋扭了个三百六十度……在无数僧众的惊呼声中,听到自己千锤百炼的颈骨好似一根小黄瓜一样被轻松折断,那一颗,雪崖僧的心都是冰凉冰凉的!
虽然回去了大密金轮寺,神鹫和尚将一切错误归咎于自己,并没有对雪崖僧做任何抱怨……甚至,他在雪崖僧身上投入的资源更多了几分……
雪崖僧受不了这种屈辱!
于是乎,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秧子撺掇的,雪崖僧就和阴岫勾搭上了!
两仪天佛门大欢喜一脉,和大密金轮寺背后的那一脉传承,天生有着极紧密的联系,传下两脉功法的那两位佛陀,当年就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雪崖僧和阴岫,也算是同门所出。
“人家这么一说,你就带着几个歪瓜烂枣,打上我琼华山?”卢仚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盯着阴岫。
这厮,脑壳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阴岫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也没想到,法海师兄你如此的……杀伐果断啊……这登门打秋风的事情,有枣子没枣子,随手打一杆子,万一捞到了呢?”
卢仚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手中拂尘轻轻的甩了甩:“然后呢?你说,雪崖僧和混元罗天教有勾搭?”
阴岫急忙说道:“可不是么?这,我是有证据的!”
大欢喜一脉,有一座大欢喜院,是专门供修行这奇异法门的佛修驻扎,广开山门,恭迎四方道友,公参无上妙理……
但是前面说过了,这座大欢喜院,它不留宿!
大觉寺,恰恰在这大欢喜院隔壁,在纯阳岭上,盖了八千座禅林寺院,专供诸位道友驻扎,方便他们去大欢喜院感悟天地妙理,增进佛法修为。
一来二去的,大觉寺在纯阳岭上的那一座下院,就和大欢喜院有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阴岫作为喜乐菩萨的侍香童子,在大欢喜院中,也颇有几个意趣相投的狐朋狗友。而这几位狐朋狗友,又和纯阳岭上的某些个大觉寺弟子交情极好。
所以,阴岫出面托人,从纯阳岭大觉寺下院,弄了一批‘镇狱牌’出来。
这镇狱牌,没什么别的大用,唯一的用处,就是供没有修习《镇狱经》的修士随身携带,躲过‘镇狱之力’的扫描和排查,减轻、甚至是消泯‘镇狱之力’的排斥和镇压。
按理说,这等东西,对于修炼《镇狱经》的佛修来说,是大不利的玩意儿,不该这么轻松流出来。但是……谁家没有个不成器的门人弟子呢?
这‘镇狱牌’,对于真正修行《镇狱经》有了极大成就的佛门大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哪怕你浑身贴满了‘镇狱牌’,元觉和尚,甚至是镇狱玄光佛随心念动,一道镇狱力场碾压八方,任何人都无法躲避开他们镇狱之力的扫描和镇压。
但是这种‘镇狱牌’,在某些场景下有奇效。
比如说,刚入门的小和尚,在某些镇狱一脉的寺院中行走,各处都有镇狱宝塔镇守,这些小和尚又没有什么修为,偏偏有时候又要去某些地方擦拭打扫服杂役……这种时候,如果懒得关闭那些镇狱宝塔的诸般禁制,自然就要给这些小和尚佩戴一枚‘镇狱牌’,供他们行走所用。
“一千枚。”阴岫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我听了雪崖僧的话,从纯阳岭大觉寺下院一**好的师兄那里,弄来了一千枚镇狱牌。”
阴岫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师弟我也有几分提防之心,毕竟镇狱牌这东西……你说它没什么大用吧,但是万一呢?”
“是以,师弟在上面染了一点点明光洞专门用来追踪绝色美人所用的‘九尾天狐香’,这香气么……呃,反正,师弟我在琼华山山道口,感应到,那些镇狱牌,就在隔江的江岸附近……”
“那边,如今还被混元罗天教占着呢?”
“可见,这些镇狱牌,都被雪崖僧交给了混元罗天教……他和混元罗天教,有交情!”
卢仚轻咳了一声。
阴岫急忙说道:“是勾结,勾结啊……身为佛门弟子,雪崖僧居然勾结混元罗天教,这吃里扒外的贼秃,他真正是该死一万次!”
阴岫疯狂的抨击着雪崖僧。
卢仚低头看着阴岫,冷声道:“你凭什么给雪崖僧做这些事情?”
阴岫张了张嘴,水汪汪的桃花眼飞快的眨巴了几下。
卢仚指了指阴岫。
大鹦鹉忙不迭的翘起了尾巴,一片羽毛状火光从他长长的尾巴上喷出,重重斩在了阴岫的后背上。‘噗嗤’一声,伤口深可见骨,一道可怕的烈焰在阴岫的伤口上急速燃烧,呼吸间就有浓郁的烤肉味不断喷出。
阴岫痛得直翻白眼,他嘶声尖叫着,浑身抽搐着,在地上疯狂的翻滚起来。
“一颗密藏升阳丹……一颗大密金轮寺炼制的上品密藏升阳丹……那是大密金轮寺配合修行所用的秘丹,一旦服用,可金刚不坏、真阳不漏,一气贯之,可鏖战百年!”
阴岫嘶声尖叫着:“这丹药,对小僧颇有用处,于修行之时,可得无上妙趣,可勇猛精进,功侯飙升……但是大密金轮寺炼制的上品密藏升阳丹,非真传弟子不可得,一年也就能炼出这么百来粒而已,外人根本捉摸不到一丝半点……”
“那雪崖僧用这秘丹勾引小僧……小僧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卢仚手一指,一蓬太阴之气喷出,熄灭了阴岫身上的火焰。他冷声问道:“那,丹呢?”
阴岫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来,嘶声道:“那丹,雪崖僧还没给我……说是,说是,等我从琼华山回去,将从你手上敲出来的资粮分给他一半后,再将那一颗秘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卢仚眼角一跳:“哦?你们约定了某处见面,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阴岫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正是如此!”
卢仚微笑:“你们约定了在哪里?”
阴岫闭上了嘴,犹犹豫豫的看着卢仚。
卢仚不由得放声大笑:“你在害怕?可是,你害怕什么?难不成,我还真敢把你怎么样不行?我不过是区区一重天的佛门新人,你背后,可是杵着一尊菩萨!”
卢仚感慨道:“佛门菩萨,那是真正的大能,我这里动了你,他那边怕是已经有了感应……莫非你真以为,我敢杀了你不成?”
阴岫枯槁、惨白的脸上逐渐的有了光彩。
他‘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看着卢仚谄媚的笑道:“不是,不是,法海师兄显然是有道的大德高僧,怎可能无缘无故就放手杀人呢?那雪崖僧,委实不是个东西,我看出来,他这是拿我当刀使,故意蛊惑我和法海师兄结怨呢!”
“这家伙,真正是个该杀一千刀的……他,如今正在大龙岭下白龙城里等着我呢。”
阴岫‘叭叭叭’的说道:“那大龙岭上,有一座九龙洞,那洞里有一位尊号罗汉,名曰‘九龙尊者’的,正是他大密金轮寺出身的贼和尚,算是雪崖僧的师兄,如今应该有二十七重天的修为……”
阴岫飞快的看了一眼卢仚的脸色:“那九龙尊者,横行霸道,双手血腥,不是个好东西……雪崖僧约了小僧在大龙岭附近见面……怕不是,有了黑吃黑的心思?嘿嘿,他果然也不是个玩意儿……”
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阴岫笑道:“法海师兄,师弟我……可以帮你啊!”
卢仚微笑着点头:“有心了,但是,有些事情你是做不来的……嗯,你对我最大的帮助……请你去死好么?”
话音未落,卢仚右手轻轻一挥,太阴太阳二气冲撞,迸发出一片清清朗朗的两仪神雷,数十条雷光往阴岫和他的几个师弟身上一落,顿时将他们劈成了一小堆人形的焦炭。
一丝丝两仪雷光在残骸上剧烈跳动着,卢仚催动太初混同珠,一缕缕幽微之气透体而出,扫过了四面八方……
第六百七十一章 道法掩杀(4)
元孚山,位于……
罢了,不多浪费笔墨。
总之,是一座名山,一处洞天,仙灵之气极度浓郁,湖光山色美轮美奂。在两仪天,这等所在比比皆是,没什么好呱噪的。
明光洞,则位于元孚山深处。
一座极大的屏风一般的山崖,崖壁前方,是方圆百里的银色岩板坡,日月星辰光芒照耀其上,无论日夜都反射出白净光芒,照耀得方圆数百里山林亮如白昼。
山崖上,一个洞口成椭圆状,高有百丈上下,其内高轩敞亮,深入山体数千里,同样由银色奇石构成,日夜明光,因此得名‘明光洞’。
偌大的山洞,自成一方小世界,云霞徘回,灵雾萦绕,处处都有秀峰灵水,满地都是奇花异草。一座座精巧秀丽的楼阁点缀其中,空气中飘荡着馥郁、微甜的香气,时而有微妙的呻-吟声、嬉笑声、娇滴滴的喘息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打扮得俏丽干净的和尚,装束暴露大胆的美人,各色人等在洞府中来来往往,一道道媚眼秋波宛如飞剑纵横交错,不时在虚空中溅起几点激情的火光。
这洞府中的景象,很有一点红尘世俗顶级青楼的做派,倒是不怎么像一处佛门清净之地。
洞府最深处,生得有几分憨头憨脑,高不过六尺,腰围大概能有三尺六七寸,相貌堂堂、端方严肃的磬净尼姑,正盘坐在一处佛光笼罩的功德池中,愁眉苦脸的参悟着她师尊宝光功德佛的真传佛法。
宝光功德佛,其尊号来历,那功德就不用说了。
这是一位曾经为佛门立下极大功勋,自身行走天下,积攒了无量功德的大德高僧。宝光功德佛甚至以纯粹的功德之力凝聚了一件后天功德至宝,在三千年前道庭、佛门联手针对妖蛮、邪魔的战争中,这件后天功德至宝对妖蛮、邪魔的攻伐之力堪称恐怖,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宝光’二字,则是宝光功德佛的根本。
佛门有诸般佛光神通,其威力绝伦,变化精妙,可攻击,可防御,可降妖,可镇魔……诸般妙用,无数变化,堪称无穷无尽,不可揣度。
宝光功德佛的‘佛光神通’,堪称两仪天佛门第一!
他的门人弟子,也都是研习他的诸般佛光真传,每一门佛光,都足以让他们镇压一方,碾压同侪。
前面说了,磬净尼姑,是宝光功德佛无数年前的弟子转世之身。
这一世,磬净尼姑生得皮相一般也就罢了,资质、心性,也都是普通寻常,甚至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
被宝光功德佛从茫茫红尘中接引而出,重入佛门,苦修了这么些年,她连一道入门的‘小定禅光’都还没能弄得透彻明白,施展时,十次倒是有七次失败,有三次能施展出小定禅光,却毫无威力,连境界比她低了好几重天的散修真仙都对付不了。
虽然小定禅光的真正威力,是收摄自身心神,稳定禅心,驱散外魔,消泯自身体内一切对修炼有害的负面之力,对外的杀伐之功只是普通寻常。
饶是如此,磬净尼姑施展出来的小定禅光,威力也太弱了一些……
这,也是她常年住在明光洞,不愿意在自家师尊座下修炼的缘故吧!
愁眉苦脸的磬净尼姑耷拉着两条毛毛虫一般的眉毛,身上一道清澈明净,光洁如玉的青色佛光若隐若现。好几次这佛光就要从她囟门处喷薄而出,但是刚刚透体,却又好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了一把,颤巍巍的缩回她体内。
如此尝试了数十次,磬净尼姑突然一声大吼,双掌朝着功德池水狠狠一击。
‘轰隆’一声巨响,方圆十里的功德池剧烈震荡,池水中大片银莲花被炸得稀烂,四周禁制一阵摇晃,功德池旁的一座精巧楼阁荡起了大片禁制光焰,上下狠狠的颤抖了一阵子,好容易才稳固了下来。
功德池旁,生得玉树临风、俊俏风流,一双妙眸秋波流转,一点红唇曼妙诱人,一双玉手纤细柔嫩,一张面皮娇嫩鲜艳的喜乐菩萨微微睁开眼睛,清脆甜美的声音传遍四方:“磬净,精心……这门小定禅光,须得沉心静性,于无穷空灵中淬炼出一点原始灵光,方能……”
一边说着,喜乐菩萨身上,一道青色的澄净佛光摇曳而起,化为一蓬清凉的光雨从高空洒落,点点滴滴落在了磬净尼姑身上。
这正是小定禅光,宝光功德佛一脉的真传正法。
喜乐菩萨并非宝光功德佛一脉弟子,他却能施展出如此纯正纯净的小定禅光,其来路不问可知。
气急败坏的磬净尼姑被小定禅光罩定,浑身戾气骤然消散,心头邪火凭空熄灭,通体清净清凉的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坐回了池水中。
“喜乐,终究是你资质比我好出太多……”磬净尼姑若有所思的看着喜乐菩萨:“师尊曾经建议我,让我兵解后,重新轮回一世……”
“这一世轮回,师尊将亲自护持我的灵魂转世,从选择投胎之人,再到胎儿之躯孕化时投入的灵珍仙药、佛门大丹等,师尊都亲自操持。如此,下一世,我将凝聚两仪天至高法体,铸造最强道基,再次入道,修行当一日千里,远超今世。”
磬净尼姑皱着眉头,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肚腩:“而且,下一世的皮相,也不会如此榔槺难看……你以为呢?”
喜乐菩萨的心重重的抽搐了一下。
磬净尼姑转世轮回?
开什么玩笑!
以宝光功德佛的手段,磬净尼姑若是转一世后,她还记得喜乐菩萨才有鬼!
但是,这话当然不能挑破了……否则,区区一个佛门排不上号的小菩萨,敢质疑十三佛主之一的一片‘爱徒之心’……呵呵,你是想死么?
于是,两行清澈的,带着一丝丝曼妙香气的热泪顺着脸颊飞快的流淌下来。
喜乐菩萨看着磬净尼姑,高挑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宛如不受凉风之力的怯弱豪门千金小姐一般,微微的抽泣着:“这,这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我,我,我舍不得你!”
磬净尼姑顿时,痴了。
她痴痴呆呆的看着娇怯怯、怯生生,满脸都是清泪,明明是抽泣,却又‘不敢’哭出声的喜乐菩萨,偌大的狮子鼻用力的抽了抽气,用力的一挥手:“罢了,我们,就这么凑合着过日子吧……我也,舍不得你……师尊看不惯你,我若是兵解轮回,下辈子,怕是就再也记不得你了。”
喜乐菩萨急忙跳下功德池,一双白皙柔嫩的手掌忙不迭的捂住了磬净尼姑的嘴。
“万万不可这么说……佛主是真心实意为了你好……反而是我,却成了你道途上的孽障……我才是,真正罪该万死的……”
磬净尼姑急忙捂住了喜乐菩萨的嘴,她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了将近一倍有余的喜乐菩萨,情深款款的说道:“不许胡说八道,你哪里是我的孽障?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
“只要你我两情相悦,终有一日,师尊他……”
磬净尼姑用力的握紧了双拳:“你在佛光神通上的天分极佳,小定禅光你已经小成,今日我就传你‘旃檀佛光’,这门佛光最能消泯灾劫,辟除一切邪瘴、邪祟之力。”
“我将我知道的佛光之法,一门一门的传给你,终有一日,师尊会明白你的天分,你的天赋……或许,他能收你入门,也未必可知呢。”
磬净尼姑极其深情的看着喜乐菩萨:“总之,在我看来,你比我那几个已经有了成就的师兄、师姐,却是丝毫不差呢。”
喜乐菩萨双手握住了磬净尼姑的手:“磬净!”
磬净尼姑和喜乐菩萨十指紧扣,她也情深异常的看着喜乐菩萨:“喜乐……”
“磬净!”
“喜乐!”
“磬净!”
“喜乐!”
两人你一声,我一声,极其深情的相互呼唤着……到了最后,两人的声音都变成了春天夜里夜猫子那样娇柔绵软……
就在两人心情大动,准备大动之时,几个生得阴柔俊俏的小和尚一脸仓皇的顺着七宝细沙铺成的小道狂奔了进来。
“师尊,师尊,不好了……不好了……阴岫,阴岫他陨了!”
面红耳赤的磬净尼姑面皮一下子变得铁青。
喜乐菩萨眸子里的水色瞬间消散,微红的面皮回复了白净,他转过身来,看着几个小和尚,冷然说道:“阴岫?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几个小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低下了头。
喜乐菩萨皱起了眉头,他伸出右手,五指在面前空气中轻轻点动。一点点粉红色的涟漪荡漾开来,一道道玄妙无穷的道韵悄然扩散开来。
虽然不堪,但他毕竟是佛门菩萨级的存在,真仙三十一重天以上的大能。
一轮明光悄然在喜乐菩萨面前浮现,阴岫和几个师弟的面庞虚影,在明光中急速闪烁。
喜乐菩萨喃喃道:“大龙岭?他去过九龙尊者的地盘?”
“嗯,白龙城……他去那里做什么?”
“还有,这是,这是……”
“琼华山?”
“乾坤道的地盘?黄樑城?怎么又和乾坤道勾上了关系?”
“嘶!”
喜乐菩萨突然面皮一抽。
明光中,一道道铺天盖地的黑白二色阴阳神雷呼啸而下,最终,出现在明光中的,是几具只有烤乳猪大小,通体漆黑的焦炭状残骸。
那残骸上,一道道极细的两仪雷光,还在不断的跳动,闪烁。
“乾坤道的两仪神雷?”喜乐菩萨的面皮变得无比的阴沉。
第六百七十二章 道法掩杀(5)
大龙岭,是安全区。
这是对佛门弟子而言,大龙岭位于传统的两仪天西域,虽然就在西域的边境线上,这也是佛门无数年前就打下的江山,不是北域和南域那两块佛道势力犬牙交错,大家胡乱插旗,相互乱下黑手的新地盘。
是以,大龙岭周边,除了身披僧衣的佛修漫天乱晃,也有不少穿着道袍的道家修士、道门真仙腾云驾雾,惬意往来。
毕竟,安全区嘛,佛门势力根深蒂固,不怕外来人在这里惹是生非。
所以,反而那些道家修士、道家仙人可以堂而皇之的进进出出,或者购物,或者访友,甚至,还有道庭地盘上的散修惹了大祸,干脆拖家携口的跑来这里定居避难。
卢仚穿着一件先天八卦道袍,调整肌肉骨骼,更改了面相,也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驾云而行。
天空到处都是遁光,来来往往,热闹得很。
两仪天,修炼容易,修士的比例,远比下界要高出许多。
一如混元罗天教的规矩,修为高的,在极高的高空飞行,修为低的,就自觉一点,贴着地皮驾云。
当然,这也有例外。
比如说,如果你是宝光功德佛座下的徒孙、曾徒孙一类的人物,你以区区天人境的修为,驾着一条灵宝级的飞行法器在离地万里的高空乱飞,同样没人敢招惹你,反而会恭恭敬敬的避开你的遁光,唯恐惊动了你这尊‘小菩萨’。
是以大家在空中遇到遁光,看那高度,就知道对方修为如何,后台靠山究竟硬不硬!
卢仚展露在外的气息,就是他如今的真实修为,区区一重天的真仙修为,他也就只能在离地五里的低空赶路。
他一脸笑容的驾云飞驰,空中遇到一道道遁光,无不抢先稽首行礼:“前方的道友,小道镇元子此番有礼了!”
在元灵天,卢仚用‘法海’这个法号,居然一路胡混到了大觉寺佛脉真传的地步……那么在两仪天这等世界,作为一个佛门弟子,他挂一个‘镇元子’的马甲,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且不说其他,就他如今这幅长相,就是按照他印象中的‘镇元子大仙’摆弄出来的!
那叫做一个仙风道骨,那叫做一个气度无双!
单单从卖相上来看,卢仚的这幅皮相,赫然和道庭的那几位至高的圣贤有几分相似了。
卢仚所过之处,一道道遁光中,无论僧、道,无不放缓了遁光,笑着向卢仚还礼不迭。
卢仚表现出来的气息虽然很低、很弱,但是他周身道韵浓郁,清气弥漫,双眸如星辰,面庞如满月,一脸慈和,浑身瑞气,端的是一名有道羽士,道家全真。
单看他身上那一层浓郁至极、纯正无比的自然道韵,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位得到了道家真传的大仙儿……或许,是某位圣贤的道脉真传?
卢仚就这么一路无风无浪的,长驱直入到了大龙岭南麓的白龙城。
大龙岭上,有洞府九龙洞,内有一尊修为极其高深的佛门大能九龙尊者。是以,这大龙岭南北,就有九座以‘龙’为名的主城。
什么白龙城、青龙城、黑龙城等等……
九座龙城中,白龙城算是人气最鼎沸的一座,每天进出的修士也最多,平日里常驻城中的道、佛两家的真仙级大能,就超过八万之数——谨记一点,这超过八万的真仙,特指女仙!
女人的天性,实在是无法解释。
白龙城外,有幽谷八十一条,盛产一种‘白蛇瑾草’。其中有千年以上的‘白蛇瑾草’,提炼出的草汁趁着新鲜拿来烹煮药汤,浸泡身躯,能够将女子皮肤养得白皙光洁,宛如绝品美玉!
作为真仙级的大能,在凝聚真仙位格的那一瞬间,身体已经被调理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
所有的真仙级女修,她们就没有一个皮肤差的!
但是,白蛇瑾草能够让女性真仙的皮肤,在光洁度、白皙度、水嫩度,以及触感、香气方面,稍稍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是以,一座除了白蛇瑾草,就没有其他特产的白龙城,就常年驻扎了超过八万名女性真仙……她们待在城里,就是为了等机会,抢购一株千年年份,甚至年份最高的白蛇瑾草!
而这些女性真仙嘛……一个是真仙,二个是女人,是以,她们随行的丫鬟、侍女,平均都在三十名以上!
而这些女性真仙,身边总有一二三五九个,甚至更多的舔狗追随。
可想而知白龙城中真仙级大能的数量到了何等程度!
可想而知,白龙城中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酒楼食肆的店铺超过了上万家,这又是何等的繁华!
这城里的所有店铺,所有客栈,所有潜修的洞府等等,地契都掌握在九龙尊者手中,整座城所有的不动产,全都是九龙尊者的个人私产!
每年,九龙尊者单单收房租得到的资源,就足够他培养出十个崭新的真仙!
白龙城,没有城墙。
卢仚在城外降下云光,顺着一条宽达三里的白玉大道,笑吟吟的走进城内。
如此宽阔的大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修士和凡人混在一起,真仙和修士摩肩擦踵,世俗的千里马拉扯着大车,和各色灵兽牵引的车驾并肩而行,初出茅庐的江湖武者,不知道死活的瞪大了眼睛,朝着某个起码十重天以上的真仙拔出了长剑……
热闹,一种让卢仚大开眼界的热闹。
这座白龙城,很不错。
他居然让高高在上的真仙,和那些最寻常、最普通的凡人,完美的契合在了一块儿。
哪怕是在下界的时候,那些世俗国朝的黎民百姓,面对掌握了恢弘伟力的修士的时候,都卑微如蝼蚁,渺小如蛆虫。
但是这白龙城……很好!
卢仚飞升上界后,还是第一次真正进入佛门掌控的大型城市。
这种莫名的和谐与交融,让卢仚对坐镇大龙岭的九龙尊者,不由得高看了一眼。不知道佛门地盘上的其他城池是何等模样,但是这白龙城如此盛景,这九龙尊者,相当的不凡!
虽然在立场上,毫无疑问,出身大密金轮寺的九龙尊者,应该是卢仚的对头!
但是这并不妨碍卢仚给出公正、公平的判断,这九龙尊者,显然不是一个坏人或者恶人,而是一名真正的大德高僧……如果不是雪崖僧折腾出的这一桩糟心事情,卢仚以为,他可以和九龙尊者成为朋友!
但是现在么……
且行且看罢!
白龙城上空,除了大龙岭九龙洞派出的守城武僧往来巡弋,并无其他修士飞行,所有人都在地面行进。
卢仚混在人群中,先是自己走了一阵子,然后找到了门路,租了一架灵兽拖拽的大车做脚力,用了三个多时辰,一路行到城内一条宽有十几里的大河旁。
这条大河,名曰‘白龙溪’,河边种满了异种梅花,在佛法加持下,一年四季,白梅绽放,宛如一片白色云海,顺着河岸蜿蜒延伸上万里。
风吹过,无数白净净的梅花瓣腾空飞起,一阵翻舞之后,落入白龙溪中,白色的花瓣盖过了澄净的碧水,将白龙溪也染成了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白色。
一条条同样使用白色原木为材料,通体只刷了几层清漆,绝无其他杂色的画舫,优哉游哉的划过江面,好似一群白色的大鸟,正在白云之上往来遨游。
此情此景,给人一种飘渺空灵、仙灵空幽的感觉……
如果这条白龙溪的场景,是九龙尊者设计的,那么,他很有可能是一个文青——卢仚在心里,又给九龙尊者加了一条注释。
卢仚站在白龙溪旁,眯着双眼,朝着江面上那数以万计的大小画舫逐个扫了过去。
眸子里清光四溢,很快,卢仚就在百里之外的一处河湾中,在一株足足有数十人合抱粗细,高有百丈的巨型古梅树的树荫下,找到了一条靠在岸边,长有三十几丈的大画舫。
阴岫一行人落在卢仚手中,自然有无数手段拷问出想要的咨询。
比如说,雪崖僧就在白龙城等待阴岫去‘分赃’。
比如说,雪崖僧被卢仚当众重伤后,伤了颜面,自觉无脸见人,是以孤身一人,藏在了这白龙溪的画舫上——阴岫给他找了几个大欢喜一脉刚刚出道的师妹,陪着他在画舫上喝酒解闷!
卢仚甚至知道,那几个修炼大欢喜一脉欢喜天魔法的小师妹,对雪崖僧是一见钟情,正私下里赌斗,看谁能够夺走雪崖僧的第一缕真阳之气!
反正,大密金轮寺和大欢喜一脉源出同门,在这方面,也没有太多的清规戒律。
正相反,大密金轮寺有几套秘传的‘咒’、‘印’神通,拥有绝强的杀伐、镇魔、洗荡邪祟的威能,还正需要这些大欢喜天魔女小师妹,用她们的秘术配合修炼呢。
“这是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卢仚看了一眼那条画舫,笑呵呵的收敛气息,拐进了后面一条小巷。
大概半个时辰后,将气息压制到了烈火境的卢仚,顺利的让某位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小朋友,摸走了他放在袖子里的一支金钗。
那金钗材质普通,毫无灵气,造型也是普通寻常,显然不值几个钱。
但是金钗上,有七颗色泽不同的宝石。
那小朋友摸走卢仚袖子里的金钗时,他肯定没注意到,那七颗宝石同时闪过了一抹让人心悸的血色幽光!
第六百七十三章 道法掩杀(6)
大龙岭,九龙洞。
和奢靡至极的元孚山明光洞相比,九龙洞就好像一个破瓦窑。
偌大的洞府内,并无什么精巧华丽的建筑,只有一座一座简单、朴素的茅屋木楼。洞府中,并无多少僧众往来行走,只有一个个身着灰色僧衣的佛修,沉默寡言,盘坐在茅屋木楼,又或者各处山石下,默默潜修。
除了那些刚刚入门,还没什么修为的小沙弥,九龙洞的僧众,也不怎么饮食。
他们餐风饮露,以修炼代替饮食,以仙灵之气补充身躯所需。
就算是那些小沙弥,他们每日,也只是饮三碗薄粥,甚至连小咸菜都不搭配。
整个九龙洞,沉默得很,从早到晚,极少能听到言语声。包括那些还不满十岁,最是喜欢乱蹦乱跑的小沙弥,也都只是在自家师父的带领下,打拳,炼气,浸泡药汤,淬炼肉体,诵读佛经,明悟佛理。
时常能看到,一个个浑身都是肌肉腱子的小和尚,排着整齐的队伍,默不作声的扛着大石头,顺着蜿蜒的山道上下奔走。不时有小和尚摔倒,但是不用一旁压阵的大和尚催促,他们就麻利的爬起来,继续奔跑向前。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苦修据点。
是以,喜乐菩萨带着一群随从弟子登门时,随意扫了一眼九龙洞,喜乐菩萨就很不屑的撇了撇嘴。
大家路数不对,喜乐菩萨对九龙洞……很是看不上眼。
九龙洞门口,是一片数百亩大小的石坪,下面就是高达千丈的悬崖。在悬崖的边缘,杵着几颗枝叶葱茏的崖柏,九龙尊者正盘坐在一块大石头旁,对着棋盘,紧蹙眉头,慢吞吞的打谱复盘。
九龙尊者出自大密金轮寺,但是性格……和神鹫和尚不怎么对付,是以他天赋绝强,更是在神鹫和尚座下苦修多年,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真传,没能成为神鹫和尚的佛脉真传弟子。
到了后来,九龙尊者更是和自家师尊相看两相厌,神鹫和尚甚至都懒得出手为九龙尊者弄一块上好的道场,只准备将一处普通的洞府随意打发了他。
这大龙岭,还是九龙尊者五千年前,参加佛主主持的法会,在法会上力压一众佛门大罗汉,一举夺魁,自己赢下来的佛主赏赐。
离开大密金轮寺,搬来大龙岭后,九龙尊者就再没有回去晋谒过神鹫和尚。面子上,双方还是师徒关系,实际上,早就相敬如宾了。
九龙尊者不饮酒,不食肉,不妄言,不喜厮杀暴力,更对所谓的大欢喜一脉敬而远之,也不怎么掺和佛门内部各大支脉之间的争斗。
他喜欢看山,看水,赏花,赏月,大龙岭九龙洞下辖的九大主城,数百大城,所有的城市规划、绿化种植等,全都是他亲力亲为画出了图纸,让那些力士金刚按图施为而成。
他也有一点小癖好,就是品茶,下棋。
他的茶道,普通寻常,属于那种自己不怎么会泡,但是舌头极其灵敏,很擅长‘品’的那一类。
而他的棋艺嘛……
他是大龙岭周边,最有名的一个臭棋篓子。
前几日,有一位道家散仙过境,这道家散仙的棋艺颇有点名气,九龙尊者眼巴巴的拎着一份礼物登门拜访,和那位散仙鏖战三天,狂输三十六局,输得面色惨淡,狼狈逃回了九龙洞。
此刻,他正在复盘数日前的棋局。
输棋,他已经输得习惯了,早就习惯了……但是这次,在短短三天内狂输三十六盘,九龙尊者觉得,这有点不对劲啊!
“我的棋力,不敢说佛门第一吧……起码可进前百之列。”九龙尊者灌了一大口苦茶,捏着棋子喃喃自语:“输得这么惨?没道理,万万没有这个道理……呃,这一步……这一步……”
眉头紧紧蹙成了一团,都挤出了一个小肉疙瘩凸起在眉心。
九龙尊者极其苦恼的看着棋盘上星落散布的棋子,眼前金星乱闪,脑壳里一阵阵‘隆隆’作响,气血上涌,差点没昏厥过去。
他随手抓起一块板砖大小的石头,‘嘭’的一下拍在了自己脑门上。
石头粉碎,脑壳清醒了一点,九龙尊者犹犹豫豫的,抓着棋子想要落在棋盘上。
就在这时候,喜乐菩萨带着上千随行弟子,一路敲锣打鼓、丝竹震天的招摇而来。距离这一片石坪还有数十里远,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就已经飘了过来,引得那些正扛着巨石漫山遍野乱跑的小和尚一个个诧异的回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车辇上的喜乐菩萨。
嗯,喜乐菩萨出行,乘坐的是一座极大的,七宝镶嵌的香檀木游龙戏凤车。
这车辇,造型极其的……
总之,外表的奢靡华贵也就罢了,这车辇的核心部件,是一张粉色的圆形大床,喜乐菩萨此刻正斜靠在床榻上,数十名女弟子正在他身边忙活着。
忙活什么……言语不能描述。
总之,忙活的都是一些在九龙尊者看来,简直就是邪魔外道,直应该一降魔杵劈死的勾当。
九龙尊者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缓缓起身,双手合十,一声佛号响彻云霄,好似巨钟轰鸣,一道道恐怖的声波席卷而去,将那一支奢靡、浮华的队伍震得一片混乱,无数敲锣打鼓、吹箫弹琴的花和尚哭天喊地,被他的大喝声震得脑袋剧痛,丢下手上乐器,纷纷捂住了脑袋打滚。
喜乐菩萨右手一挥,一片粉色佛光洒落,护持住了自家门人弟子,很是不快的呵斥道:“九龙,你好生无礼,自家师叔登门,你这是做什么?你对师叔我,有什么不满么?”
九龙尊者双眸泛着一层盈盈雪光,通体寒意大盛,好似一座万古雪山,稳稳的矗立在山崖旁。
他看着那一支人马,淡然道:“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喜乐师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九龙的错……只是,九龙洞粗鄙、简陋,无法迎接太多贵客,还请师叔将门人弟子留在山外,不要再靠近半步。”
喜乐菩萨怒极:“放肆……师叔的门人弟子,还没有资格踏入你九龙洞么?若是,师叔我一定要带着他们进门呢?”
九龙尊者轻咳了一声:“弟子会亲自打断他们的腿!”
顿了顿,九龙尊者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无论男女,师叔你的那些弟子若是敢踏入九龙洞一步,乱了弟子门下僧众的道心……弟子甚至可能杀人!”
九龙尊者的声音很沉厚,态度极认真。
若是这群喜乐菩萨座下的花和尚、花尼姑,真敢在他九龙洞里喧哗、滋扰,杀人,他又不是没杀过。
他只是不愿意擅动干戈,但不代表他没有大动干戈的能力!
外人都只说,九龙尊者是佛门有数的大罗汉,菩萨境下面有数的强者……唯有九龙尊者自己心知肚明,在大龙岭潜修数千年,他已经突破了三十重天,凝成了三十一重天的真仙位格!
而三十一重天……在佛门,就是菩萨境的入门线!
只是,九龙尊者不爱出风头,区区一个‘菩萨’称谓,对他能有什么补益?是以多年来,他依旧没有对外宣扬这消息。
以九龙尊者如今的修为,哪怕喜乐菩萨的境界还比他高了一重天呢……他依旧能一只手摁死喜乐菩萨。一个精修斗战之道的‘武僧’,和一个精通吃喝玩乐的‘花和尚’,你说谁的战力强?谁的战力弱?
更不要说,来到大龙岭后,这么多年,大龙岭所有收入、所有产出,九龙尊者没有用在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上,而是一个铜子儿都不打折扣的,投在了自家收录的徒子徒孙身上。
前面说过,一座白龙城每年的收益,都足以培养出十个崭新的真仙!
大龙岭九龙洞下辖的,和白龙城相当的主城,一共九座……其他还有数百座大城,其他中小城池数以十万计,更有矿藏、药材等诸般产出无数。
一年收入的资源,那是何等庞大的天文数字。
九龙尊者可是将这些资源,全都拿来培养自己的门人弟子。
这些年来,他九龙洞早就积攒了极其雄厚的势力,如今真仙级别的弟子总数超过八百,且个个根基雄厚,战力超人,境界最低的,也有三重天以上!
也就是九龙尊者有着顽固的‘精品意识’,对门人弟子讲究一个‘精英化培养’,重质量而不重数量。
否则他这些年耗费的资源,起码能培养出三五万个一重天的新晋真仙!
但是就算是十万一重天真仙组阵,也扛不住他座下八百真仙的攻击啊!
八百三重天以上修为的真仙弟子,就是九龙尊者的底气——你喜乐菩萨若是敢在九龙洞肆意胡为,九龙尊者真敢打破了对方的脑袋,将他丢出去!
他的这座大龙岭,可是当年参加佛主法会赢来的道场。
这就代表,他背后也有一尊佛主照护,他可一点儿都不忌惮喜乐菩萨那所谓的靠山。
喜乐菩萨扯宝光功德佛的虎皮做大旗……这等事情,能吓得住小家小户的,还能吓得到九龙尊者这样的,真正的佛门一方镇守大员不成?
喜乐菩萨气得面皮发白。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咬牙道:“好,好,好,你,很好……今日不和你计较,我且问你,听闻我座下侍香童子阴岫,曾经来过你大龙岭,可有此事?”
九龙尊者顿时一脸的茫然!
第六百七十四章 道法掩杀(7)
白龙溪旁,老梅树下。
卢仚盘坐于地,手中是一枝随手采下的老梅树枝条。
胳膊粗细,三尺来长的梅树枝条极其坚硬,卢仚双手捧着枝条,嘴里一缕缕锐利的气息喷出,犹如刀锋,一点点的雕琢着枝条,不断有木屑飘落。
那七个女人,总算是送出去了。
卢仚完成了自己的承诺,顿觉浑身轻松,再无丝毫挂碍。
万妙天在上界,也是有根脚的……从当日七个鬼女人和卢仚对饮时,拿出来威胁他的那盏灯盏就看得出来,她们在上界,同样有靠山!
当年万妙天被毁,不知道内幕究竟如何。
但是既然和她们达成了默契,卢仚答应了将她们带来上界,自然要完成诺言。
如今两仪天,要么是佛门地界,要么是道庭地盘。随手将她们送出去,她们未来会如何,能否找到万妙天被摧毁的真正幕后黑手,能否真正为万妙天复仇雪恨,就看她们的手段了。
卢仚抬头看了看身边人来人往的大街,轻轻摇了摇头。
佛门最擅长对付这些邪诡之类的玩意儿,希望她们七个……一路平安。
反正这件事情,他是再也不管了。
有太初混同珠遮掩气机、扰乱天机,也不怕有人追查出卢仚和七个鬼女人的牵连。啧,甩锅甩得干干净净,卢仚心情大好。
呼吸间,一柄白生生的二尺木剑已经成型。
卢仚随手一抹,木剑上就多了无数复杂而精美的符箓。他深深的吸气,一缕缕灵动、飘渺的道家仙力就源源不断的注入了木剑,令得木剑一丝丝的亮了起来。
卢仚修的是《太上金阙镇狱伏魔混元一炁经》,佛道兼修,变幻莫测。
他对外表露的一切征兆,可以是《镇狱经》,但是只要需要,他同样能将《镇狱经》,转换成诸般他参悟过、体会过的大道法则相应的道家气息。
此刻他注入木剑的,正是一缕精纯至极的混元剑气。
口中含着一块芬芳馥郁的千年玉髓——这是卢仚行动前,在琼华山矿脉中,一处极小的灵穴中凝聚的玉髓。
列缺真君被迫离开琼华山之前,放手搜刮了大量的资源。
但是琼华山内的矿脉如此巨大,有无数小型灵穴隐匿其中,任凭列缺真君下手再狠,总有他顾不上的地方。那些被遗漏的小灵穴中,就存放了很多极品的珍稀资源。
这一口玉髓源源不断的转化为精纯浓郁的仙灵之气,被卢仚默运《一炁经》,提炼成混元仙力,化为剑气,注入木剑。
等到一口玉髓彻底耗尽时,卢仚手中木剑已经变得有三五分透明,通体晶莹好似琉璃铸成。卢仚手持木剑,站起身来,木剑化为一道长达数里的白光,急速朝着远处那河湾中的大画舫斩去。
一剑出,顿时引动了百里长短白龙溪边无数梅树随风而舞。
漫天白色的梅花瓣腾空而起,闪烁着淡淡荧光,一枚枚脆嫩的花瓣带着刺耳的啸声,拉出了一条条白色的剑芒,‘嗖嗖’有声的化为漫天光雨坠落。
无数剑芒齐齐攒击画舫!
江边,江面,无数凡人、修士齐齐惊呼。
更有女仙清脆的呵斥声远远传来:“耶……有人在九龙老和尚的地盘上动手?”
太初混同珠幽微之气笼罩全身,卢仚好似不存在的幽灵,静静的站在老梅树下,看着被他一剑斩出的漫天剑雨。
一剑出,百里之内,尽成剑阵!
那梅花树枝制成的木剑,在同源的木气感应下,引动了方圆百里的老梅树,调动无量仙灵之气,化为这美轮美奂,美得让人心醉、心痴的绝世一剑!
看着这美得惨绝人寰的一剑,卢仚沾沾自喜道:“想不到,我居然也有几分剑仙的资质!”
画舫中,雪崖僧正在参悟天地之间,某一道至高的妙理。
一群来自大欢喜一脉的妖娆女修以不可描述的方式缠绕着他,几乎将他整个人埋在了一堆花拳绣腿之间。雪崖僧周身气血奔涌沸腾,发出‘呼呼’声响,一缕缕热气升腾而起,冲得一群妖娆娇滴滴的大呼小叫,各色不堪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阴岫带人去琼华山给卢仚添堵,自觉短时间内没面目见人的雪崖僧,就蹲在了白龙溪上纵情取乐,用放纵声色来抹平当日卢仚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
聆听着那些妖娆的娇滴滴呼喊声,雪崖僧龇牙咧嘴的低声咆哮着,一次次的呼唤着‘法海’之名,浑身青筋凸起,双眸中有无穷无尽的凶煞戾气滋生。
想到自己已经送出去的那些镇狱牌,雪崖僧就笑得合不拢嘴。
一想到阴岫登门,给卢仚找麻烦,雪崖僧就兴奋得血脉喷张。
但是一想到那一日,卢仚当着这么多人,三拳两脚将他打得崩溃,甚至当众拗断了他的颈骨……雪崖僧就忍不住冲着身边的妖娆下了重手,顿时船舱内又是一阵娇滴滴的狂呼大喊。
就在酣畅淋漓之时,可怖的杀意笼罩了整条画舫。
无数花瓣所化的剑光落下,偌大的画舫顷刻间化为粉碎,炸成了一缕缕粉尘随风飘散。
雪崖僧和几个妖娆女修齐齐抬头,瞳孔骤然一缩。
他们眸子里所见的,不是漫天剑光落下,而是卢仚参悟、感悟的那些天地大道,化为无量光芒朝着他们笼罩了下来。
他们从那白色的剑芒中,看到了混元混沌,看到了两仪初分,看到了四相显化,看到了五行轮转……他们看到了花,看到了草,看到了花开花谢,看到了草长莺飞!
他们更看到了地狱,看到了轮回,看到了烈火油锅,看到了刀山剑林!
他们看到了生命的茁壮,更看到了死亡的凋零!
他们看到风在怒吼旋转,看到了水的阴柔徘徊。
更让他们惊骇欲绝的是,每一片梅花瓣凝成的剑光中,他们都感受到了一股恢弘巨大的绝对力量。那是彻头彻尾的‘力’之道,每一片梅花瓣都因为力量之道的加持,携带了无法阻挡的巨大、纯粹的‘暴力’!
如今卢仚肉体之力有三鹏之力,这股力量,在‘力之道’的加持下,飙升十倍,每一片梅花瓣上蕴藏的巨力,都达到了三十鹏上下!
三鹏之力,就足以抗衡正常十重天境界的佛门体修……三十鹏之力么……卢仚还没和更高阶的佛修交过手,不知道这相当于多强境界的杀伤力。
但是被神鹫和尚当做心肝肉的雪崖僧,不过一重天修为,他的肉体力量,距离三鹏之力还差得远,更不要说三十鹏了!
漫天白色剑光落下,还没靠近那些妖娆女修,单单带起的气爆压力,就直接将她们震成了一团红雾四散。
赤身露体的雪崖僧嘶吼,暴起,他右臂挥动,一拳如流星撕裂了空气,发出恐怖轰鸣,直轰向了当头落下的那一道长有数里的白色剑光。
这是雪崖僧的老习惯了。
在下界之时,就没有他的一双铁拳轰不开的神通和法术。
到了上界,一百八十年没有和人动手,只是在卢仚手下吃过一次亏,雪崖僧面对如此可怕的袭击,他本能的回想起了他的‘最强手段’,近乎本能的施展了出来。
但是雪崖僧完全忘记了,这里是上界,是两仪天。
这里,是真仙满地走,大能多如狗的两仪天,而非那个他出身的下界,那个他位于绝对巅峰,堪称天下第一人的下界!
剑光落下,雪崖僧的整条右臂轰然崩碎。
剧痛袭来,雪崖僧嘶吼,呐喊,他终于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正面临何等的攻击!
他脑袋一晃,一道通体晶莹雪白,宛如冰晶凝成的三重舍利子宝幢从他体内飞出,放出亿万道森森寒光裹住了他的身体。
这是一件品阶达到了真仙十重天级别的佛家护身宝具,是神鹫和尚赐给雪崖僧的随身之物。
这件宝幢的威能并不算大,但极有象征意义。
这是神鹫和尚当年证得真仙正果后,采集大雪山冰雪精魄,耗费百年苦功,炼制的第一件佛宝。在大密金轮寺,这件宝幢……可视为传国玉玺!
说实在的,以雪崖僧如今的修为,给他太强力的后天灵宝,他也根本没有驱动的实力。
反而这道三重舍利子宝幢,有神鹫和尚的一缕心识加持,运转灵动,驱使随心,是极好的护身宝贝!
漫天寒光森森,化为一个巨大的冰球护住了雪崖僧。
一道道梅花瓣所化的剑光密集落下,一道道寒光轰然炸碎,化为一团团刺骨寒芒漫天乱飞。
那木剑所化的剑光当头斩下,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宝幢放出的寒光,居然被一剑斩破了大半。眼看着剑光就要透过宝幢,碰触到雪崖僧的身体,雪崖僧顿时嘶声尖叫起来:“小僧雪崖,乃大密……”
卢仚微微摇头,一道《七情摧神咒》念出,一股若有若无,微妙至极,宛如七情天魔一般飘忽不可测的诡异力量席卷而出,顷刻间命中了雪崖僧。
雪崖僧双眸骤然凌乱,混沌。
他心头无穷无尽的怒火冲天而起,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一日,被卢仚当众击败的那一日!
他浑身法力、精血,甚至是魂魄之力,全都被莫名入体的摧神咒引燃了阴火,化为柴薪,疯狂的燃烧起来。
他再无反抗之心,剑光落下,将他一件两片!
一声怒吼从虚空中响起,雪崖僧体内,一道白茫茫惊天佛光冲起,裹着雪崖僧的一点真灵冲天飞起。
神鹫和尚震怒的咆哮声震得白龙溪浊浪腾空。
“谁敢伤我佛脉真传?老衲和他不死不休!”
“嗯?道门剑意?好,好,好,你们,等着!”
第六百七十五章 查无此人
九龙洞。
喜乐菩萨和九龙尊者正在撕扯。
喜乐菩萨质问九龙尊者,阴岫之死,是否和他九龙尊者的师弟雪崖僧有关。
九龙尊者自然不愿意承担这个因果,而且他的确不知道,阴岫和雪崖僧盘算了一些什么。
至于说,雪崖僧在白龙溪上寻欢作乐,消解心头滞郁之气,他是知晓的。可是雪崖僧在放肆作乐之外,他还做了些什么,九龙尊者就懒得搭理了!
这么大的一个大活人了,在下界也是修炼了不知道几万年才飞升上来的,算得上老江湖一个,需要他九龙尊者守在身边充当保姆么?
真仙级的存在,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加之天生的性格问题,九龙尊者的态度有点冰冷,有些强硬。
喜乐菩萨却是最受不得这样的态度。
在他看来,这就是对他的不尊重,就是在心中诽谤自己,就是在暗地里说自己的坏话——在佛门,被人歧视得时间久了,喜乐菩萨都有点心理扭曲了。
是以,两人开始撕扯,喜乐菩萨执意要带着十几个女弟子进九龙洞,九龙尊者带着一群座下弟子一字儿排开,摆出了你敢带女弟子进九龙洞清修之地,他就敢放手将她们全部打死的架势。
撕扯之间,白龙城方向漫天白色剑光如雨,纷纷扬扬落下。
喜乐菩萨和九龙尊者同时转过头去,喜乐菩萨骇然惊呼‘好厉害的剑’,而九龙尊者则是一脸赞叹的颔首微笑:“真是美丽的剑啊!”
然后,喜乐菩萨和九龙尊者同时朝着对方望了一眼,两人眸子深处,都隐藏着一丝瞧不起对方的鄙夷。
喜乐菩萨觉得,九龙尊者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骚-客,作为修炼之人,当然要第一时间判断剑光厉害不厉害,是硬着头皮顶上去,还是鞋底擦油转身就走……这才是修炼者的本能。
喜乐菩萨觉得,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漫天白色剑光中蕴藏的复杂、雄厚的大道道韵,那绝对是一名可怕的道门剑仙,他对诸般高妙大道的领悟,远超寻常人。
所以,他才会惊呼‘好厉害的剑’!
而九龙尊者,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鄙视喜乐菩萨。
就知道高呼‘厉害’,但是厉害在何处?
九龙尊者一眼看出了,那漫天白色剑光中蕴藏的,极高妙的灵巧、自然、和谐、宁静。
那出剑之人领悟的大道奥义,好似一笔笔浓墨重彩挥洒在白纸上,每一笔都和谐灵动,每一笔都契合自然……那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大道协奏曲,出剑之人对混元、两仪、四相、五行,乃至风云雷霆、水雾力量等等大道的掌握,无比的精妙!
九龙尊者同样一眼认出来,那出剑之人对这些大道法则的掌握,程度并不是很深。
如果说两仪天的一条条天地大道,是一根根登天巨柱,悟道就是攀爬这些巨柱的过程,那么出剑之人,或许刚刚爬到巨柱‘十分之一’的高度?
但是这出剑之人虽然在大道的感悟、掌控上,火候不是很高,但是他已经感悟,已经掌控的大道,却沁润得如此的精妙、精细。
同样是掌控大道,拿来伤人,九龙尊者爬上了整根巨柱,看到了柱子的顶端……但是他攻击人的手段,就好像搬起大山砸鸡蛋,粗暴而简单!
而这位出剑之人的‘道’,则是将一座大山凋刻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美人凋像,而且赐予了这美人完美的活性,让这美人翩然起舞,手持利剑,舞出漫天剑光去杀人!
九龙尊者深知,这出剑之人,他一指头就能将其镇压。
但是在对大道的操控上,在对‘道韵’的‘艺术化演绎’上,对方一脚指头就能碾压了自己!
所以,他才会惊呼‘好美的剑’!
所以,他无比鄙夷喜乐菩萨,除了一声‘卧槽、厉害’,你还懂什么?
你看出了这剑光的美,看出了这剑光的奇,看出了这剑光的雅,看出了这剑光的韵么?
没有……你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这个堪称佛门菩萨之耻的弱鸟……啊呸!
九龙尊者双手合十,喃喃道:“出剑之人若是和小僧道行相当,小僧不是他一剑之敌!”
九龙尊者脑海内,一颗舍利子大放光明。
他开始模拟自己在各个境界,面对这一剑时会有什么下场。
一重天境,秒杀……
三重天境,秒杀……
五重天境,秒杀……
一直到了十三重天境界,依仗大密金轮寺至高的炼体功法,依仗自己手中一件奇遇得来的后天灵宝的防御,九龙尊者才能勉强在这一剑下逃生!
但是想要丝毫无损……必须修为到了十六重天境界,可以比较流畅的催动那件后天灵宝,他才能做到毫发无伤,而且能强势反击这一剑!
九龙尊者的额头上,顿时一滴滴冷不断渗出。
他自诩也算是天赋卓绝之辈,而且有大毅力,能吃得大苦难,是以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那出剑之人的修为,在他判断,绝对不超过六重天境……而这么一剑,居然要十六重天的他才能完美镇压?
出剑之人,究竟是何等天资?究竟是何方妖孽?
他没事跑来白龙城噼出这一剑,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在白龙城中,有人招惹他了?
“去人,将那出剑之人请回来。”九龙尊者大喝下令:“态度友善些,如此剑意,怕不是哪家的道脉剑种来了?”
这话刚刚出口,就看到白龙城上方,一片寒意森森的白色佛光亮起,白光中,隐隐可见一点真灵被七色阴火包裹着,正烧得极其的欢快。
那白色佛光裹着那一点真灵,正在极力的镇压那七色阴火。
可是那阴火似乎是从那一点真灵中直接烧了出来,这佛光极力镇压、洗涤,那阴火也只是一丝一丝的缓缓散去,那一点真灵明显的在变弱,光芒不断的暗澹了下去。
“嘶,那似乎是……似乎是……”喜乐菩萨的脸色微变:“七情天魔的七情阴火?这等阴火,是我佛修的致命天敌,若是真灵被侵染,呵呵,没有十世轮回洗涤,怕是再也难踏道途了。”
佛修的真灵,宛如琉璃宝珠,光洁晶莹,不染尘埃。
而这七情阴火,源自七情六欲,若是一旦在真灵中爆发,就好像一桶茅厕中的污水倒进了一桶珍品山泉水中……这水自然是污垢无比,不经过大自然千百年的过滤、洗荡,你如何还能用得?
这七情阴火对佛修而言,就和茅厕中的污水一般,有着污染禅心,破坏道境的至强杀伤。
九龙尊者则是脸色微变,他冷声道:“是师尊?被剑噼之人究竟是谁?居然有师尊在他身上留下了保命的神通?难道……”
喜乐菩萨在一旁幽幽道:“还能是谁呢?值得神鹫师兄这般下力气死保的……”
喜乐菩萨突然一阵的欢喜。
看样子来大龙岭,他是来对了。
他只是死了一个侍香童子,虽然是心腹贴心人,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座下童子,连真传弟子都算不上。
而神鹫和尚呢?
他可是死了一个佛脉真传啊……
自当年神鹫和尚出师,一人单打独斗,建立了大密金轮寺……然后这么多万年以来,除了在竞争十方大菩萨之位的时候,败给了元觉和尚一次,吃了一个闷亏之外,这么些年来,神鹫和尚那是顺风顺水,威风八面,压得多少佛门菩萨低头俯首?
大密金轮寺,如今已经是佛门有数的大道场。
其他且不说,单说大密金轮寺门下,就有真仙级大能超过六万!
而且这六万真仙,可不是喜乐菩萨这样的废物,一个个都是能够躺卧雪地,身藏冰川,吃大苦,立大志,发宏愿,攒大功德,道行精深,法力雄厚,更兼肉体强横宛如龙象的勐和尚!
如此大的道场,如此大的势力,神鹫和尚堪称佛门一方小巨头。
他这么多年,也就看中了雪崖僧这么一个佛脉真传啊!
好吧,不出意外,那一点真灵,是雪崖僧的?
啧,肉身都被破坏了,只能救出一点真灵来?
而且,还是被七情阴火焚烧,被污染、玷污了大半的真灵?
哦豁,十次轮回之内,起码千年之内,雪崖僧再无返回佛门的机缘……当然,如果神鹫和尚舍得投入的话,佛门也不是没有大能可以帮助雪崖僧洗涤真灵中的污秽,帮他重铸完美法体。
但是这个消耗么……
神鹫和尚做好了未来数百年,偌大的大密金轮寺所有真仙都吃糠咽菜的准备了么?
‘叮叮叮叮叮’,密集的玉磬声从九龙洞深处传来。
那里,有一座直达大密金轮寺的虚空挪移阵……但是九龙尊者在大龙岭扎根这么多年,这座挪移阵从未启动过……所以,不知道多少年前,那挪移阵年久失修,就有点运转不灵便了。
此刻,显然是有人想要从大密金轮寺那边传送过来,却发现这边挪移阵毫无反应,是以催动了预警的玉磬,催促九龙洞这边赶紧处理。
九龙尊者双手合十,深沉的唱诵了一声佛号。
喜乐菩萨似笑非笑的看着九龙尊者:“师侄,我那师兄要从大密金轮寺那边赶过来……你,还是赶紧迎接一下吧?怎么说,那也是你师尊呢!”
第六百七十六章 查无此人(2)
偌大的白龙城,被一道白莹莹冰寒佛光笼罩内,好似被一口玄冰凋成的大碗倒扣在了里面。
无数条遁光长虹在空中翻卷,想要冲出这一道佛光,但每每稍稍一靠近,遁光中的人就浑身发寒,密集的冰片迅速蒙遍全身,吓得他们急忙后退不迭。
九龙尊者悬浮在空中,盘坐在白龙城正上方的位置,低头俯瞰着无数惊慌失措的修士、真仙。
反而是白龙城的凡人们,一个个笑呵呵的看着漫天乱跑乱窜的仙人,进入了端茶看戏的阶段。
“我佛慈悲,还请诸位道友稍安勿躁。”
九龙尊者的声音响彻全程:“小僧师弟于白龙城内遇袭重创,师尊正在赶来的路途上……为了不让凶手逃走,小僧逼不得已,暂且封城。”
微微顿了顿,九龙尊者轻声道:“对诸位道友造成困惑、惊吓,事后,小僧自然会有所补偿……唔,有白蛇瑾草精华提炼的‘白蛇浣瑾丹’,功效很是不错,平日里一颗需要十万上品仙晶,小僧做主,以一万上品仙晶的价格,售与诸位道友,可否?”
九龙尊者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每人限购一粒,还请诸位道友多多体谅则个!”
九龙尊者笑得很……祥和。
一颗白蛇浣瑾丹,所有成本加在一起,不过一千三百上品仙晶。
平日里以十万上品仙晶的价格贩售,那真正是‘暴利’,除了那些败家娘们女真仙,没人会对这种除了白净皮肤、洗涤肌体,最能增加嘴唇的红润度,让牙齿变得更加雪白晶莹的‘无用’丹药感兴趣!
是以,白蛇浣瑾丹每年的销量,大概也就是千把颗上下。
但是这次,借着这个机会打‘一折’销售……这白龙城中,怕不是过路的散修都会买上一颗,拿去讨好自家的娘子?
呃,售价降十倍……但是九龙尊者掐指默运天机,他大概判断出,今日之后,未来三日内,白蛇浣瑾丹的销量当在十五万粒以上!
价格降了十倍,销量飙升一百五十倍,今年白蛇浣瑾丹的总利润提升十五倍左右!
我佛慈悲,大善!
心中盘算着无数念头,脑海中一颗光灿灿雪白色舍利子上下跳动,放出一缕缕心念之力,锁定了佛光笼罩范围内的所有生灵!
九龙尊者的境界,早已晋入‘菩萨’境。
虽然只是刚刚突破这个门槛,凝成三十一重天真仙位格,但是佛门‘菩萨’,有大法力,大神通,有不可思议的手段。
卢仚剑光腾空之时,九龙尊者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他的心念之力早已分化千万,默默锁定了白龙城中所有的生灵。
剑光乍现的那一瞬间,无数道细微的心念之力就已经笼罩全城。
如今笼罩在白茫茫禅光之下的,偌大的白龙城区域内,有真仙级以上道、佛真仙十一万七千八百九十二人,有修为的修士五十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五人,有普通凡人一千八百四十七万四百三十八人……
有狗若干……
有猫,恰恰是狗的数量的三点七倍……
有鸟,总数三亿四千八百九十九万三千一百一十六只……共有两千四百五十二个不同品种。
有鱼……
有虾……
有蚊虫……
有老鼠……
直入地下三千里深度,这个范围内,有蚯引……蚂蚁……甲虫……
数以亿计的生灵,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所有状态,是生病还是健康,是残疾还是完好,生命力是强是弱,甚至是他们的情绪,大概是欢喜、愤怒、悲伤、仓皇……
甚至他们的修行功法。
是剑修,丹修,符修,阵修……又或者各种歪门邪道、稀奇古怪的法门,在九龙尊者心中,都好似明镜上的一点尘埃,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除非修为境界高出九龙尊者两重天以上,否则没有任何生灵能够躲过九龙尊者的这门大神通锁定!
九龙尊者自信,那凶手在出手后,就定然在这满城生灵之中。
而以他的修为,被他的佛光笼罩之后,还想从白龙城中遁走……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佛陀级的大能存在,而且修行了和他一脉相承的佛法神通,才能无声无息的从他的佛光中脱身而出。
其他人……哪怕是道庭那边,和佛陀同级的大仙儿,也不可能毫无声息的脱离出去!
凶手,就在白龙城中!
城外,距离白色佛光凝成的壁障三百里,卢仚背着手,站在一个小山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大显神通的九龙尊者。
九龙尊者那一门心念分化亿万的神通,果然凌厉。
但是卢仚有太初混同珠隐匿了气息,斩断了因果,九龙尊者的心念根本没能找到卢仚的丝毫痕迹,在他降下佛光封锁全城前,卢仚就已经轻轻松松的离开了白龙城。
“好宝贝啊,好宝贝!”卢仚用心念轻轻触摸太初混同珠,由衷的赞叹着。
这宝贝的阶位,卢仚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弄清。
反正,镇狱玄光佛曾经将自己的七宝金刚圈藏在卢仚体内,给了神鹫和尚一个好看……这七宝金刚圈,显然是不如太初混同珠的。
卢仚微笑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白龙城。
他的身边,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清风盘旋飞舞,几片巴掌大小的白色云气化为如意形状,随着清风萦绕周身。
这等表现,大概就是道门刚刚修成真仙位格的小仙们,跑去世俗红尘‘人前显圣’的招牌模样,清风明月萦绕,浑身道气充盈,引得红尘世俗的土财主们见面就跪地磕头,一口一个‘老神仙慈悲’……啧,这滋味,谁享用过谁知道!
看到卢仚……哦,不,现在要叫他‘镇元子’!
看到镇元子这般显摆模样,是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初出茅庐,兴致勃勃跑来红尘中厮混打滚的道家小仙儿!
卢仚默运《一炁经》,调整体内道气。
他身边除了清风明月萦绕,体内则是一股宛如大椿神木的青木生机直透体外,旺盛至极的青木生机翻滚涌动,使得他白皙的皮肤下不断有青色的道纹浮现,道纹上更隐隐有一层青色的雷光闪烁。
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镇元子’修炼的是纯正的道家长春之术。
领悟青木生机,从中参悟出先天甲木、后天乙木玄奥,更从中提炼出一门木之属性的降魔神雷……可以是《甲木神雷》,也可以是《乙木神雷》,当然也有可能是《太乙青木神雷》这类的高端雷法。
怎么看,这都是一名纯正的道家真修。
而且,‘镇元子’向外散溢的自家气息,温和、磅礴、生机勃勃,却没有丝毫强势的锋芒,而是温润宛如一颗刚刚成熟的红苹果,让人望而欣喜!
是以,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剑仙!
如此温和温润的气息,可以是一名手段高明的炼丹师,或者精通培植灵药的大师,却绝无可能去修炼那锋芒无匹,杀气腾腾的剑道,目光都好似刀锋一样锋利的剑仙!
“啥时候,整一颗人参果树出来,我这‘镇元子’的花名,倒是名正言顺了。”
卢仚笑得很灿烂。
后方有遁光长虹破空而来,十几名结伴而行,修为在三重天到七重天不等的俏丽女仙按下了遁光,呆呆的站在了距离卢仚不到百丈的位置。
犹豫了一阵,一名修为最高的女仙朝着卢仚这边行了一礼:“请问道友,这白龙城,出了什么事情?那是大龙岭九龙洞的九龙尊者么?他怎么下手封了城呢?白龙城永不设防,这可是他当年亲口承诺的呀!”
卢仚轻咳了一声,朝那女仙稽首还了一礼:“这位仙姑,老道‘镇元子’此番有礼了了……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老道却也不怎清楚,老道还没进城呢,就看到漫天佛光落下,将整个白龙城笼罩在内。”
犹豫了一下,卢仚轻声道:“只是,听刚才九龙尊者有言,似乎是他同门师弟在城内遇袭,凶手就在城中,是以……”
“啊呀?”那女仙皱起了眉头:“有这种事?我们路上一路行了半年,就是为了来买几颗白蛇浣瑾丹……这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卢仚再次轻咳了一声,他笑道:“这却无妨,刚才九龙尊者许诺,因为耽搁了城内众多道友,是以,未来三日内,白蛇浣瑾丹一折出售,只要一万上品仙晶就足有购置一颗……但是,一人限购一颗。”
十几名女仙眼睛齐齐一亮,一名看上去年龄最小,只有十三四岁,但是修为在真仙五重天上下,不知道修炼了几千年的少女鼓掌笑道:“这真是好事……呃,九龙尊者若是一年死一个师弟……”
卢仚紧紧闭上嘴,不吭声。
那修为最高的女仙急忙冲着自家师妹翻了个白眼,右手食指,朝着她轻轻一点。
这话,是得罪人的。
被九龙尊者听了去,这还了得?
卢仚笑呵呵的看着这群女仙,他注意到,刚才那少女口无遮拦的时候,盘坐在白龙城上方的九龙尊者,眉头一蹙,目光直接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佛门神通,深奥玄妙,相隔这么点距离,若是被人说了坏话还没有感应,九龙尊者凭什么坐稳这大龙岭?
卢仚正笑得时候,一声怒吼从大龙岭方向传来。
“九龙,你,你,你这个废物!”
神鹫和尚,到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查无此人(3)
卢仚腾空而起,驾云悬浮在空中,面前一面青蒙蒙光镜闪烁,照耀出了白龙城内白龙溪大河湾附近的影像。
神鹫、喜乐、九龙,三尊佛门菩萨级的大能齐聚,卢仚施展的圆光术很是粗陋,很显然,他窥伺那边动静的行为,是肯定会被发现的!
但是白龙城里里外外,类似卢仚这般做的道、佛两家的真仙,起码有九万开外!
九万真仙齐齐窥伺……
这就不叫‘窥伺’了,这叫做‘堂而皇之的围观’!
你能拒绝九万真仙的围观么?
哪怕是神鹫和尚,都不愿意做这种惹众怒的事情。
是以,卢仚干脆在云团上放了一个小茶几,倒了一壶香茶,笑呵呵的喝茶看热闹。
大群光头和尚封锁了那一段白龙溪,卢仚亲手凋琢,一剑斩碎了雪崖僧法体的白木剑,被一缕雪色佛光禁锢着,正悬浮在神鹫和尚面前。
神鹫和尚双眸闪烁,一缕缕佛光从他眸子里喷出,一丝丝、一点点的剖析着这柄木剑。
卢仚炼器的手艺,很糙。
他自己就没炼制出什么好玩意儿来,他前前后后得到的那些剑、枪、甲等,要么是神醉和尚和一群极圣天佛门的老僧帮他炼制,要么是元灵天剑城地下地肺熔炉中的元胎炼成。
这柄木剑,就是一件一次性的玩意儿。
卢仚将自己参悟的大道奥义,耗费磅礴法力强行封印在那木剑中,好似一颗高浓缩、高压缩的炸弹,在顷刻间爆发出绝强的威势,以压倒性的暴力,强势斩杀雪崖僧。
但是,卢仚修炼的《一炁经》,是那三眼神人图推衍而成,高深玄奥,远非寻常真仙所能想象。是以这木剑虽然炼制的手法很粗糙,很糟糕,但是其中蕴藏的大道玄妙极其的高远、幽微,让神鹫和尚都越看越是心惊!
木剑中,那一条条道韵法则,简直犹如艺术品一样浑然天成,一缕缕道韵完美的交织在一起,相互之间遵循某种甚至超过了神鹫和尚当前境界的‘规律’,硬生生让这脆弱无比的,本体只是一根普通梅树枝条的木剑,爆发出了足以斩杀真仙的威能。
就好像最普通的硝石、硫磺和木炭,三者分割开来,浑然无害。
但是这三种原材料打碎了,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就能爆发出……‘轰’的一声,让人粉身碎骨的可怕威力!
这柄白木剑中,那些感悟度并不高的大道法则,就好像普普通通的原材料。
任何一种单独拿出来,都无法对雪崖僧造成太厉害的伤害。
但是这些大道法则,什么混元、两仪、四相、五行,还有其他零零碎碎数十种大道法则用这种高妙的手法混合在一起后,一瞬间爆发出的威能,让此刻的神鹫和尚都感到心惊胆战。
“这传承……”神鹫和尚看也不看喜乐菩萨,而是径直问九龙尊者:“你,常年坐镇大龙岭,见过的道家真仙也有无数,可曾见过这等手段?”
九龙尊者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是真没见过如此精妙,如此妙绝人寰的神通秘术。
九龙尊者也算是见多识广,他也认识不少道行高深、法力精妙的道家大仙儿。但是那些大仙儿的手段,没有一个能和眼前这木剑中透露出的手段相提并论。
这木剑的主人,修为不会很强。
但是他的道法,远比那些道庭大仙儿高出了不止一筹。
“哪家的道脉真传?”神鹫和尚咬着牙,气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你师弟来你白龙城游玩,你居然不在一旁作陪保护……你这师兄,是怎么做的?”
九龙尊者看了神鹫和尚一眼,很澹然的说道:“师弟玩的那些游戏,弟子向来没那个爱好。是以……难不成,师尊你要弟子我,在他面前,看他开那无-遮-大会么?”
神鹫和尚死死盯着九龙尊者。
九龙尊者双眸泛着一层银白色的润光,毫不畏惧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师尊的两颗眼珠。
师徒二人对视了许久,神鹫和尚这才冷笑了一声:“这事情,你要追查到底!这剑,你拿着……这白龙城,你要用心追拿凶手才是。”
不等九龙尊者开口,神鹫和尚已经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雪枭,你留在白龙城,帮你九龙师兄追查凶手。那凶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师兄向来心慈手软,这件事情,你要多帮衬一些!”
神鹫和尚身后,一名身高一丈三尺左右,枯瘦如竹竿,薄嘴唇,细眯眼,一只大鹰钩鼻子杵在高高的两个颧骨只见,长相颇为狠毒、阴戾,看上去能有三十出头的白衣僧人缓步而出,双手合十,沉默无语的向九龙行了一礼。
直起身体,雪枭和尚咧嘴一笑:“师尊放心,无论是谁伤了雪崖师弟,弟子定然将他找出来千刀万剐,将他……”
九龙尊者重重的哼了一声。
雪枭和尚身体一晃,面皮一白,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两步。
他骇然看着九龙尊者,脸上的那一点笑意再也不见踪影。
“雪枭师弟,佛门弟子,休得妄造口业。”九龙尊者深深的看了一眼雪枭和尚,澹然道:“无数道友盯着,你却不要落了我大密金轮寺的名望,省得人家以为,我大密金轮寺是一处强盗巢穴。”
九龙尊者这话一出口,一旁的喜乐菩萨就‘噗嗤’笑了起来,他笑也就罢了,一边笑,他还一边花枝儿乱颤的,右手好似很随意的一把扶在了神鹫和尚的胳膊上。
“嘻,师兄,九龙师侄这话好生有趣,你那大密金轮寺,可是强盗巢穴么?”
神鹫和尚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狠狠的指了指九龙尊者,大袖一甩,将喜乐菩萨甩了个趔趄,脚下一团寒风卷起无数冰晶,化为一团极亮的光云直冲高空,然后笔直的飞向了九龙洞方向。
喜乐菩萨急忙架起云团追了上去:“师兄,师兄,你慢走,慢走啊……师弟我这里,还有条消息要和你分享,你有大智慧,大神通,或许能相通些什么?”
“师兄啊,我家一个侍香童子叫做阴岫的,他也被道门之人用两仪神雷给斩杀了……他和雪崖师侄可是一见如故的至交好友,这事情,你觉得,会不会有什么牵连在里面呢?”
就看到,神鹫和尚的云光速度骤然一慢。
喜乐菩萨笑吟吟的追了上去,忙不迭的和神鹫和尚行了个肩并肩,擦了澹红色胭脂的嘴唇凑到神鹫和尚耳朵边,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一边结伴往九龙洞的方向去了。
白龙溪旁,雪枭和尚朝九龙尊者行了一礼:“师兄,这事情,该如何追查呢?凶手,可是在城中?”
九龙尊者双手合十,轻诵了一声佛号:“凶手,定然在城中。他留下了这柄木剑,那就,按照木剑中残留的剑气,按图索骥罢!”
下一刻,九龙尊者的声音响彻全城:“诸位道友,还请配合一二。请所有道友来空中一会,交出一缕仙力气息,让小僧做一对照。”
九龙尊者的声音极其的轻柔:“事关小僧师弟遇袭之事,雪崖师弟是小僧师尊唯一的佛脉真传弟子,在我白龙城遇袭,此事断然不能善罢甘休。是以,有劳诸位道友。”
一道道云光冲天而起。
白龙城内,无论是常驻的,还是路过的,但凡真仙级的大能纷纷飞上了天空。
九龙尊者和雪枭和尚也带着大群大密金轮寺的僧众飞上天空,那柄木剑就悬浮在他们身边,放出一缕缕凛冽异常的剑气。
大队真仙逐次从他们面前飞过,掌心托着一缕缕灵动的、色泽各异、气息迥异的仙力。
九龙尊者和雪枭和尚施展神通,认真鉴别这些真仙的气机,却发现,并无一人的气机和那木剑中的残留剑气相同。
真仙行事,速度极快。
十余万真仙的气机对比,只用了短短一刻钟时间。
但是,城内所有的真仙都已经对比完成,并无一人是那白木剑的主人!
九龙尊者和雪枭和尚同时茫然了。
雪枭和尚有点狐疑的看着九龙尊者:“师兄,你确信,那凶手没有逃出城去?这座白龙城,里里外外,半点禁制都没有,乃是任凭人自由进出之城。若是有人的修为远超师兄,怕是……”
九龙尊者斜睨了雪枭和尚一眼。
一股恐怖的压力宛如大雪山当头砸落,震得修为达到了二十九重天的雪枭和尚浑身乱颤,七窍中同时有鲜血渗出。
雪枭和尚嘶声惊呼:“菩萨境……是,是,是师弟口不择言,荒唐了。”
雪枭和尚骇然看着九龙尊者,他真没想到,这不显山不露水,在大密金轮寺诸多出师弟子中名气不怎么样的九龙尊者,居然已经踏破了菩萨境的门槛!
既然如此,以九龙尊者的根底,除非是大菩萨或者佛陀境的大能,才可能不惊动九龙尊者,优哉游哉的遁出白龙城。
但是一尊大菩萨或者佛陀,会无缘无故的来刺杀雪崖僧么?
人家闲的?
尤其是,这白木剑中的气息虽然精妙绝伦,但是剑主的修为,显然并不怎么高……
是以……
“极高明的藏匿之法?”雪枭和尚的脸阴沉沉的:“大索全城,顾不得惊扰民众了……师兄且坐镇云端,这等繁琐小事,交给师弟我就是!”
雪枭和尚带着大群大密金轮寺僧众扑向了白龙城各处。
一日一夜后,九龙尊者和雪枭和尚再次茫然——他们搜遍了白龙城,绝无一人和这白木剑有任何干系!
行刺雪崖僧的剑主,简直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第六百七十八章 宝焰千手佛
白龙城,热闹得很。
不找出那个该死的刺客剑仙,大密金轮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九龙洞也就别想得个安宁。
更不要说,喜乐菩萨这根搅屎棍,也主动的掺合了进来。
一個阴岫的死,无足轻重。
但是喜乐菩萨就是想要掺合一把……狠狠的掺合他一把。
卢仚看了大半天的热闹,就直接去了黑龙城。搭乘黑龙城的挪移阵,卢仚一路向佛门掌控的西域腹心地域不断深入。
或者飞行,或者挪移,又或者暂停下来,在某处流连半日,看看风景,打探一下风土人情。如此九个月后,恢复了‘法海’造型的卢仚,已经来到了西域略偏西南的灵垣山宝焰洞。
这灵垣山,占地极广,比琼华山的体量还要大了十倍以上。
偌大的灵垣山下,满是一条条超巨型的矿脉,各色珍稀金属储量惊人,堪称挖掘不尽、耗费不绝。
灵垣山内,到处都是各色金属铸成的大小寺院,每一座寺院都构造精美,一砖一瓦都隐隐透着各色佛光,这些砖瓦,放在外界,都是品阶不低的佛器,无数的砖瓦、梁柱、大殿、楼阁组合在一起,每一座寺院,都是一件组合型的大型佛宝。
这些寺院,全都被一层浓郁至极的赤色佛炎包裹。
天地做烘炉,神通催生的佛炎日夜淬炼这些寺院,又有无数力士、金刚施展神通法术,开掘巨量的珍稀金属,将其按照比例,不断投入这些寺院中。
这灵垣山内外,数以十万计的大小寺院,就是无数不断升级,不断强化的佛宝。
一旦佛门高层有令,这些大小寺院疼空调而起,组成规模庞大的佛阵,宛如大山压顶,当头碾压下来,可想而知,那当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大恐怖。
卢仚耗费了九个月时间,借助了佛门密布西域的巨型挪移阵,这才赶到了灵垣山。
他刚刚来到一条灵垣山进山大道的入口处,通体赤红色,同样被佛炎包裹,日夜不断煅烧的牌坊下,几个正在嬉笑打闹的小沙弥就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
“这位师兄,可是要来锻造本命佛宝的么?”一名小沙弥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袖子:“我剑三院掌院虎啸大师,炼制的斩魔剑刚猛凌厉、沉重如山,后山常备有真仙级的大虎妖,可供摄取真魂,炼入斩魔剑中,一剑出,虎啸怒,威势惊人……”
小沙弥口齿伶俐的急促说道:“尤其后日就是虎啸大师三万岁的大寿辰,师兄若是在这七日内下委托,虎啸大师可以给您打七折哦!”
另外一个小沙弥猛扑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卢仚的胳膊:“师兄切不要理他们剑院的人……佛门弟子,舞刀弄剑的,像什么样子?我家懒意大师,是青龙院主持,最擅长打造各色禅杖。”
一个小沙弥冲上来,抱住了卢仚的大腿:“我家浮屠院……”
卢仚的另外一条大腿,挂上了两个小沙弥:“咱家莲台院……”
卢仚轻咳了一声,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纤薄如蝉翼的金色令牌:“小僧从狮子岭大觉寺而来,这是宝焰千手佛的佛令,小僧这次来,是请宝焰千手佛亲自出手,为我锻造本命佛宝的!”
一群小沙弥呆呆愣愣的看着卢仚。
过了好半晌,那剑三院的小沙弥才悻悻然的一甩手:“哎,又是个有靠山的……早说呢?是求佛爷亲自出手的,干嘛戏弄咱们这些小和尚?”
卢仚干笑,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
灵垣山,是两仪天佛门最大的炼器支脉,两仪天佛门六成以上的佛器、佛宝,都是出自灵垣山诸位炼器大和尚之手。
而宝焰千手佛,则是两仪天佛门炼器第一人,在诸多佛陀之中,他的战力不算出众,但是每每佛陀齐聚,召开法会之时,宝焰千手佛和不死药师佛在诸佛中的座位,全都在前二十之内。
一炼器,一炼丹,两位佛陀对佛门的重要性不可取代,他们的地位自然是无比高崇。
卢仚手中的金色令牌,是他去琼华山之前,镇狱玄光佛丢给他的——这块佛令,代表了宝焰千手佛的一个人情,手持佛令者,可以直接登门灵垣山,让宝焰千手佛亲自出手,为他炼制一件最匹配的佛宝。
要知道,宝焰千手佛和不死药师佛一般,求他炼器的佛门大能不知有多少,其中不乏佛陀、大菩萨之类的大能。
卢仚这么一个新晋的一重天,若是没有这枚佛令,他根本连宝焰千手佛的面都见不到。
不要说卢仚了,没有镇狱玄光佛的这枚佛令,就算是元觉和尚来到了灵垣山,也只能乖乖的在门口排队,没轮到他的时候,也别想提前见到真佛。
也就是和几个小沙弥呱噪几句的功夫。
高空中,一团火云冉冉落下。
火云由白、青、蓝三色佛炎组成,高温袭人,距离卢仚还有数里地,那可怕的高温就熏得卢仚浑身大汗淋漓。
修为境界差距太大,卢仚感受着那火云中可怕的威能,心中凛然,双手合十,朝那站在火云上,两眼有点呆滞,显然在发呆的大和尚行了一礼:“这位师兄,小僧法海,此番有礼了。”
一群小沙弥已经七嘴八舌的叫嚷了起来,无非是责怪这大和尚的云头热气太烈,差点没烤糊了他们。
发呆的大和尚晃了晃脑袋,喃喃道:“烈火金纹砂,就真不能和镆涢铁融合么?”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大和尚一跺脚,脚下火云顿时收敛了热气,一群小沙弥连蹦带蹿的跑出了老远,指着这边叽叽咕咕的念叨着。
大和尚双手合十,朝卢仚还了一礼:“你就是法海师弟?师祖着我来接你。”
大和尚右手一挥,一股绝强的力量一把箍住了卢仚,卢仚就觉得,自己好似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被一个巨人拎着巨大的虎口台钳一把掐住,极其粗暴的拎了起来。
卢仚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
他骇然看着这大和尚,这厮的境界,起码在二十重天以上,这股禁锢住卢仚身躯的力道,大概在百鹏以上……
好罢!
卢仚落在了火云上,他苦笑道:“敢问师兄法号?”
大和尚拨转云头,带起一道火光,直冲灵垣山深处。他的目光,又渐渐地陷入了呆滞状态,他好似听清了卢仚的问题,喃喃道:“法号?哦,千锻……嘶,千锻哪里有万锻好?万锻没有百万锻妙……若是我改名为兆亿锻,岂不是能铸出顶级的佛宝来?”
卢仚无奈的看着千锻和尚。
嗯,一个技术宅男,研究锻造之术已经彻底疯魔的和尚……这种和尚,一般都是好和尚。
不管是否疯魔,千锻和尚的遁光极快,呼吸间就带着卢仚到了一座寺院中,转乘寺院中的挪移阵,下一刻,卢仚就到了灵垣山核心腹地的宝焰洞。
远比琼华山主峰更庞大数倍的巨型山体,半山腰处,一座巨大的平台方圆数百里,一个个大和尚胳膊上缠绕着大铁链子,拖拽着一条条浮空的大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一船一船的五金之精、美玉精华、奇铁神泥、佛门七宝等铸造材料,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
这些大和尚在空中蹈虚而行,那些大船并无任何动力,完全依靠他们用肉体力量拖拽。
卢仚眉头一挑。
这显然是一种淬体的修行。
这些大和尚在空中奔走之时,浑身肌肉虬结,一根根跳动膨胀。他们的资质或许不如雪崖僧,但是他们的气息凝重、浑厚,异常的扎实、稳固。
相比这些‘苦力’大和尚,雪崖僧的气息,未免有点虚浮了。
卢仚暗自点头。
所谓大密金轮寺无数年来的唯一一个佛脉真传不过如此……在卢仚看来,在这灵垣山宝焰洞做苦力的大和尚们,随便一个如果有雪崖僧的那等修炼资源,怕是成就也不会比他低太多!
平台尽头,半山腰上,是一个高有里许,形如火焰的洞口。
一波波热浪不断从洞口中喷出,变幻莫测,却丝毫不显狂躁……这本应该狂躁、焦灼的热浪,却莫名给人一种娴静、宁和,宛如凝固的水晶一般剔透、润泽的感觉。
这洞内,有人对这热力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千锻和尚按下云光,依旧用佛法禁锢着卢仚,带着他三两步就闯入了宝焰洞内。
一路向内行进了上千里地,前方一座熊熊燃烧的大殿巍然矗立,千锻和尚带着卢仚径直闯入了大殿,随手将卢仚往地上一丢:“这就是法海和尚,人带来了,我先走了。”
拍拍屁股,走到大殿门口,千锻和尚转过身来,很认真的说道:“下次这种麻烦事情,不要找我……最近正忙着呢……嚇,又浪费了我一炉好材料。”
卢仚眨巴着眼睛。
这千锻和尚是在和谁说话呢?
大殿内,十几名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小和尚,不老不小的中年和尚,同时抬头,朝着卢仚望了过来。
而大殿最里面,一张蒲团上,一名瘦得皮包骨头,但是骨架子很是魁伟,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面喷吐烈焰的老和尚,则是朝着千锻和尚不耐烦的一挥手:“做点事情还罗里吧嗦的,滚罢!”
一道狂飙平地而起,千锻和尚就骂骂咧咧的飞了出去。
那老和尚朝着卢仚看了看,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带来了师尊的佛令?拿来看看罢……”
卢仚正要上前,一旁一名白眉老僧突然开口笑道:“且慢!”
第六百七十九章 宝焰千手佛(2)
白龙城,热闹得很。
不找出那个该死的刺客剑仙,大密金轮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九龙洞也就别想得个安宁。
更不要说,喜乐菩萨这根搅屎棍,也主动的掺合了进来。
一个阴岫的死,无足轻重。
但是喜乐菩萨就是想要掺合一把……狠狠的掺合他一把。
卢仚看了大半天的热闹,就直接去了黑龙城。搭乘黑龙城的挪移阵,卢仚一路向佛门掌控的西域腹心地域不断深入。
或者飞行,或者挪移,又或者暂停下来,在某处流连半日,看看风景,打探一下风土人情。如此九个月后,恢复了‘法海’造型的卢仚,已经来到了西域略偏西南的灵垣山宝焰洞。
这灵垣山,占地极广,比琼华山的体量还要大了十倍以上。
偌大的灵垣山下,满是一条条超巨型的矿脉,各色珍稀金属储量惊人,堪称挖掘不尽、耗费不绝。
灵垣山内,到处都是各色金属铸成的大小寺院,每一座寺院都构造精美,一砖一瓦都隐隐透着各色佛光,这些砖瓦,放在外界,都是品阶不低的佛器,无数的砖瓦、梁柱、大殿、楼阁组合在一起,每一座寺院,都是一件组合型的大型佛宝。
这些寺院,全都被一层浓郁至极的赤色佛炎包裹。
天地做烘炉,神通催生的佛炎日夜淬炼这些寺院,又有无数力士、金刚施展神通法术,开掘巨量的珍稀金属,将其按照比例,不断投入这些寺院中。
这灵垣山内外,数以十万计的大小寺院,就是无数不断升级,不断强化的佛宝。
一旦佛门高层有令,这些大小寺院疼空调而起,组成规模庞大的佛阵,宛如大山压顶,当头碾压下来,可想而知,那当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大恐怖。
卢仚耗费了九个月时间,借助了佛门密布西域的巨型挪移阵,这才赶到了灵垣山。
他刚刚来到一条灵垣山进山大道的入口处,通体赤红色,同样被佛炎包裹,日夜不断煅烧的牌坊下,几个正在嬉笑打闹的小沙弥就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
“这位师兄,可是要来锻造本命佛宝的么?”一名小沙弥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袖子:“我剑三院掌院虎啸大师,炼制的斩魔剑刚猛凌厉、沉重如山,后山常备有真仙级的大虎妖,可供摄取真魂,炼入斩魔剑中,一剑出,虎啸怒,威势惊人……”
小沙弥口齿伶俐的急促说道:“尤其后日就是虎啸大师三万岁的大寿辰,师兄若是在这七日内下委托,虎啸大师可以给您打七折哦!”
另外一个小沙弥猛扑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卢仚的胳膊:“师兄切不要理他们剑院的人……佛门弟子,舞刀弄剑的,像什么样子?我家懒意大师,是青龙院主持,最擅长打造各色禅杖。”
一个小沙弥冲上来,抱住了卢仚的大腿:“我家浮屠院……”
卢仚的另外一条大腿,挂上了两个小沙弥:“咱家莲台院……”
卢仚轻咳了一声,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纤薄如蝉翼的金色令牌:“小僧从狮子岭大觉寺而来,这是宝焰千手佛的佛令,小僧这次来,是请宝焰千手佛亲自出手,为我锻造本命佛宝的!”
一群小沙弥呆呆愣愣的看着卢仚。
过了好半晌,那剑三院的小沙弥才悻悻然的一甩手:“哎,又是个有靠山的……早说呢?是求佛爷亲自出手的,干嘛戏弄咱们这些小和尚?”
卢仚干笑,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
灵垣山,是两仪天佛门最大的炼器支脉,两仪天佛门六成以上的佛器、佛宝,都是出自灵垣山诸位炼器大和尚之手。
而宝焰千手佛,则是两仪天佛门炼器第一人,在诸多佛陀之中,他的战力不算出众,但是每每佛陀齐聚,召开法会之时,宝焰千手佛和不死药师佛在诸佛中的座位,全都在前二十之内。
一炼器,一炼丹,两位佛陀对佛门的重要性不可取代,他们的地位自然是无比高崇。
卢仚手中的金色令牌,是他去琼华山之前,镇狱玄光佛丢给他的——这块佛令,代表了宝焰千手佛的一个人情,手持佛令者,可以直接登门灵垣山,让宝焰千手佛亲自出手,为他炼制一件最匹配的佛宝。
要知道,宝焰千手佛和不死药师佛一般,求他炼器的佛门大能不知有多少,其中不乏佛陀、大菩萨之类的大能。
卢仚这么一个新晋的一重天,若是没有这枚佛令,他根本连宝焰千手佛的面都见不到。
不要说卢仚了,没有镇狱玄光佛的这枚佛令,就算是元觉和尚来到了灵垣山,也只能乖乖的在门口排队,没轮到他的时候,也别想提前见到真佛。
也就是和几个小沙弥呱噪几句的功夫。
高空中,一团火云冉冉落下。
火云由白、青、蓝三色佛炎组成,高温袭人,距离卢仚还有数里地,那可怕的高温就熏得卢仚浑身大汗淋漓。
修为境界差距太大,卢仚感受着那火云中可怕的威能,心中凛然,双手合十,朝那站在火云上,两眼有点呆滞,显然在发呆的大和尚行了一礼:“这位师兄,小僧法海,此番有礼了。”
一群小沙弥已经七嘴八舌的叫嚷了起来,无非是责怪这大和尚的云头热气太烈,差点没烤糊了他们。
发呆的大和尚晃了晃脑袋,喃喃道:“烈火金纹砂,就真不能和镆涢铁融合么?”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大和尚一跺脚,脚下火云顿时收敛了热气,一群小沙弥连蹦带蹿的跑出了老远,指着这边叽叽咕咕的念叨着。
大和尚双手合十,朝卢仚还了一礼:“你就是法海师弟?师祖着我来接你。”
大和尚右手一挥,一股绝强的力量一把箍住了卢仚,卢仚就觉得,自己好似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被一个巨人拎着巨大的虎口台钳一把掐住,极其粗暴的拎了起来。
卢仚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
他骇然看着这大和尚,这厮的境界,起码在二十重天以上,这股禁锢住卢仚身躯的力道,大概在百鹏以上……
好罢!
卢仚落在了火云上,他苦笑道:“敢问师兄法号?”
大和尚拨转云头,带起一道火光,直冲灵垣山深处。他的目光,又渐渐地陷入了呆滞状态,他好似听清了卢仚的问题,喃喃道:“法号?哦,千锻……嘶,千锻哪里有万锻好?万锻没有百万锻妙……若是我改名为兆亿锻,岂不是能铸出顶级的佛宝来?”
卢仚无奈的看着千锻和尚。
嗯,一个技术宅男,研究锻造之术已经彻底疯魔的和尚……这种和尚,一般都是好和尚。
不管是否疯魔,千锻和尚的遁光极快,呼吸间就带着卢仚到了一座寺院中,转乘寺院中的挪移阵,下一刻,卢仚就到了灵垣山核心腹地的宝焰洞。
远比琼华山主峰更庞大数倍的巨型山体,半山腰处,一座巨大的平台方圆数百里,一个个大和尚胳膊上缠绕着大铁链子,拖拽着一条条浮空的大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一船一船的五金之精、美玉精华、奇铁神泥、佛门七宝等铸造材料,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
这些大和尚在空中蹈虚而行,那些大船并无任何动力,完全依靠他们用肉体力量拖拽。
卢仚眉头一挑。
这显然是一种淬体的修行。
这些大和尚在空中奔走之时,浑身肌肉虬结,一根根跳动膨胀。他们的资质或许不如雪崖僧,但是他们的气息凝重、浑厚,异常的扎实、稳固。
相比这些‘苦力’大和尚,雪崖僧的气息,未免有点虚浮了。
卢仚暗自点头。
所谓大密金轮寺无数年来的唯一一个佛脉真传不过如此……在卢仚看来,在这灵垣山宝焰洞做苦力的大和尚们,随便一个如果有雪崖僧的那等修炼资源,怕是成就也不会比他低太多!
平台尽头,半山腰上,是一个高有里许,形如火焰的洞口。
一波波热浪不断从洞口中喷出,变幻莫测,却丝毫不显狂躁……这本应该狂躁、焦灼的热浪,却莫名给人一种娴静、宁和,宛如凝固的水晶一般剔透、润泽的感觉。
这洞内,有人对这热力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千锻和尚按下云光,依旧用佛法禁锢着卢仚,带着他三两步就闯入了宝焰洞内。
一路向内行进了上千里地,前方一座熊熊燃烧的大殿巍然矗立,千锻和尚带着卢仚径直闯入了大殿,随手将卢仚往地上一丢:“这就是法海和尚,人带来了,我先走了。”
拍拍屁股,走到大殿门口,千锻和尚转过身来,很认真的说道:“下次这种麻烦事情,不要找我……最近正忙着呢……嚇,又浪费了我一炉好材料。”
卢仚眨巴着眼睛。
这千锻和尚是在和谁说话呢?
大殿内,十几名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小和尚,不老不小的中年和尚,同时抬头,朝着卢仚望了过来。
而大殿最里面,一张蒲团上,一名瘦得皮包骨头,但是骨架子很是魁伟,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面喷吐烈焰的老和尚,则是朝着千锻和尚不耐烦的一挥手:“做点事情还罗里吧嗦的,滚罢!”
一道狂飙平地而起,千锻和尚就骂骂咧咧的飞了出去。
那老和尚朝着卢仚看了看,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带来了师尊的佛令?拿来看看罢……”
卢仚正要上前,一旁一名白眉老僧突然开口笑道:“且慢!”
第六百八十章 宝焰千手佛(3)
铁枷佛漆黑的指尖逐渐逼近卢仚眼珠。
卢仚体内,北溟剑一声震鸣,自行飞出,化为一抹蓝色剑光直刺铁枷佛眉心。这北溟剑,被卢仚温养了多年,也随着他得了无数好处,早已通灵。
此刻感应到卢仚的危局,北溟剑自行飞出护主。
然后,剑光刚起,就骤然粉碎。
这柄在剑城地肺熔炉中,由元灵天剑门铸剑大师耗费莫大心力铸造而成的利剑,在太初混同珠的滋养下,早已晋升为真仙级仙器的利剑,从剑尖到剑柄一丝丝粉碎,碎得无声无息,没有半点残渣。
一声震鸣响起,飞熊枪从卢仚眉心飞出,带起一道狂飙,无数条枪芒呼啸着刺向铁枷佛。
铁枷佛嘴角微微勾起,飞熊枪也是轰然粉碎。
随之是九龙子甲飞出,水波翻卷,龙吟阵阵。
九龙子甲粉碎。
天魔颅尖啸着从卢仚眉心飞出,一道魔光卷着白生生的白骨山羊头,狠狠朝着铁枷佛脖颈咬去。
天魔颅粉碎。
太岳塔飞出,伴随着沉闷轰鸣声,放出一道道土黄色神光笼罩卢仚全身。
太岳塔粉碎。
……
……
……
粉碎,粉碎,粉碎……
卢仚的一件件通灵宝具纷纷飞出护主,在铁枷佛的无边法力镇压下,但凡飞出的宝具悉数粉碎,没有一件能够保存下来。
到了最后,元觉和尚跨界送去元灵天的僧衣、袈裟,也都被铁枷佛随手点碎。
那一百零八颗大神通佛珠刚刚飞出,同样被铁枷佛随手一捏,直接捏得粉碎。
除开三眼神人图、太初混同珠,如今卢仚脑海中,唯有一盏油灯静静悬浮。这,正是当年极圣天佛门领袖大梵净世宗的传承佛宝清宁心灯!
眼看着铁枷佛的指尖就要碰触到卢仚的眼珠,清宁心灯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放出三色佛炎从卢仚眉心冲出。一圈圈莲花状光焰从清宁心灯的灯火中冉冉扩散开,一股远比在卢仚手中时磅礴千百倍的佛力波动从清宁心灯中不断涌出。
甚至,这股波动,让铁枷佛禁锢卢仚的力量都为之震荡了一下,卢仚身上骤然一松,他勐地吐出了一口气:“呔……”
铁枷佛面皮一抽,他看着清宁心灯,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左手掌心,居然早已准备了一张小小的罗网。清宁心灯光焰奔涌之时,色泽漆黑,好似铁丝编成的罗网从他掌心飞出,悄然无声的笼罩在了清宁心灯上。
清宁心灯微微震荡,三色佛炎烧得黑色罗网一阵阵‘波波’作响,眼看着几股网线被灯火烧得断裂开来。
铁枷佛周身铁黑色佛光一旋,刚刚松动了一点的卢仚,再次被更加庞大的力量禁锢。
清宁心灯‘嗡嗡’震荡着,在那黑色罗网的笼罩下,清宁心灯的体积一点点的缩小,光焰逐渐暗澹,硬生生被铁枷佛一点点的压制成了黄豆大小的一点朦胧光影,硬生生拖入了自家左手掌心,将其封印成了一点摇曳的火影彻底镇压。
大殿内,两位佛陀,十五位大菩萨同时瞪大了眼睛。
铁枷佛是何等修为,他们心知肚明。
这清宁心灯,居然能够抵挡铁枷佛的收摄?虽然铁枷佛最终还是将她镇压在了掌心中,但是面对一尊实力深不可测的佛陀,一件无人主持的佛宝,居然能够反抗这么久……这清宁心灯的根脚,怕是不简单!
一尊身形魁梧,面如雄狮的老僧双手合十,低声笑道:“铁枷,不要欺负小娃娃,这灯盏,有什么来历么?”
铁枷佛‘咯咯’一笑,右手指继续刺向了卢仚的眼珠,澹然道:“来历?什么有什么来历?这灯盏,夜里拿来照亮读经,却是不错的。区区一盏油灯,能有什么来历?”
那老僧顺势笑道:“既然没什么来历,老衲看她颇为精巧可爱,可否赠与老衲?”
老僧随手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丹瓶:“这是不死药王佛亲手炼制的三颗‘七窍莲心丹’,你也知晓其功效,对神魂有极大补益,随意一颗,都价值一件三十三重天阶位的佛宝……拿来换你那灯如何?”
铁枷佛眉头一皱,右手动作一停,看了那老僧一眼:“六首师兄,这灯盏,我也觉得她颇为精巧可爱,已然归我所有,转让……我不缺你这三颗七窍莲心丹。”
老僧六首佛叹了一口气,收起了丹瓶,摇摇头,目光闪烁看着铁枷佛的左手,不再多发一言。
铁枷佛微微一笑,指尖继续向着卢仚的眼珠一点点刺下。
大殿内,包括黑铁和尚都没吭声。
两位佛陀、十五位大菩萨,继续用那事不关己的戏谑笑容,看着铁枷佛亲自出手,碾压卢仚这么一个刚刚飞升上界十几年,刚刚离开功德池,刚刚重铸了法体、道基的一重天小真仙。
卢仚的视野已经变成了一片澹金色。
他眼珠几乎从眼眶里弹出来,眼球里的血管膨胀,澹金色的血液充盈眼球,让他此刻看什么都是一片澹金。
身躯几乎崩解。
镇狱浮屠剧烈震荡,几乎要被巨力压出了裂痕。
五脏六腑好似火烧,又好像被一条条铁线蛇死死的缠绕住了,蛇躯一点点收缩,五脏六腑剧痛袭来,随时可能彻底的爆碎开。
唯一能动弹的那一点念头,正在剖析刚才铁枷佛的行径。
清宁心灯有什么问题么?
铁枷佛为何要暴力降服清宁心灯?
而且,清宁心灯居然还隐藏了如此庞大的力量,没有卢仚的主持,面对一尊佛陀的伟力,居然也要耗费不少的精力,才能将她镇压、收摄?
清宁心灯,是极圣天曾经的太上宗门,佛门领袖,大梵净世宗的传承佛宝。
大梵净世宗,是极圣天多年前,仅有的两大太上宗门之一。
大梵净世宗,太上北溟仙宗,两大宗门在极圣天平分天下。
那么,大梵净世宗在上界……应该也有根脚喽……有‘祖宗’的存在?这曾经平分极圣天的太上宗门,它背后杵着两仪天佛门的哪一位大能?
不可能是铁枷佛。
如果是铁枷佛,清宁心灯就应该出自他手,他就不可能需要耗费这么大的力气才能将清宁心灯慑服。
卢仚眸子里澹金色的幽光闪烁。
铁枷佛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卢仚的眼珠,冰冷,阴寒,透着一丝丝暴戾气息,只要再轻轻一挤,就能将卢仚的眼珠轰成粉碎。
盘坐在蒲团上的黑铁和尚冉冉站起身来,沉声道:“铁枷佛,这里是灵垣山宝焰洞。”
铁枷佛手上动作微微一停,他回头,看着黑铁和尚笑道:“黑铁师侄,这里是灵垣山宝焰洞不假……但是灵垣山宝焰洞,从不掺合佛门纷争,向来中立!”
黑铁和尚摇了摇头:“或许是罢,但是法海持师尊佛令来此,当为我宝焰洞贵宾。”
铁枷佛笑了。
两尊佛陀笑了。
十五位大菩萨很含蓄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有卢仚在心里破口大骂——人家黑漆漆的指甲,都已经触到眼珠了,你才想起来,自己是你家贵宾么?
好一个灵垣山宝焰洞!
铁枷佛‘咯咯’笑了两声,轻轻摇头:“法海已经答允,用他那佛令交易老衲的珠光塔。这佛令,已然是老衲之物,是以,老衲才是宝焰洞的贵宾!”
铁枷佛笑得很灿烂:“黑铁师侄,万万不可弄错了!”
黑铁和尚摇头,他一步到了卢仚面前,伸手朝着铁枷佛的那根手指抓了过去:“没弄错,还请佛陀放手则个。”
黑铁和尚出手,他的整条右臂顿时化为纯黑色,真个犹如一条黑铁铸成的手臂,更被一层赤红色的火焰包裹着,喷涌着可怕的高温一把抓住了铁枷佛的手指。
随着黑铁和尚出手,这座大殿也骤然活了过来。
卢仚在外面的时候,就看到这座大殿通体被烈焰包裹,各色烈焰吞吐不定,气势惊人。但是在某种极其高明的禁制约束下,这座大殿清凉宜人,并无丝毫高温泄露。
但是此刻,整个大殿的火焰骤然喷涌出惊人的高温!
地面上,一缕缕火焰升腾而起,九条水缸粗细的火龙盘旋而起,硕大的龙头锁定了铁枷佛,龙口微微张开,隐约可见粘稠的火焰在龙口中凝成了人头大小的龙珠,随时可以喷出伤人。
这是肉眼可见的皮相。
而在卢仚暂时尚无法接触的层面,黑铁和尚和铁枷佛之间,已经展开了可怕的碰撞。
铁枷佛的那根手指上,无数条无形的法则枷锁怒吼着,咆孝着,顺着黑铁和尚的手掌,不断向黑铁和尚体内钻去。
侵蚀,封印,禁锢……最终,绞碎一切!
而黑铁和尚则化身熔炉,化身铁砧,他掌控的大道,化为无形的巨锤,好似被巨人紧握在手中,一锤一锤的不断砸下。
芥子须弥,方寸之间,却衍化出了数万里大小的佛国相互冲撞。在那有形无形之境,两尊身高万里的佛陀法相疯狂对撞,每一击都荡起无量风暴,引发两仪天大道的点点涟漪!
这一圈圈的大道涟漪以宝焰洞为中心,不断向四周扩散,顿时惊动了不知道多少道庭、佛门的顶尖大能。
而一切大菩萨境界之下的生灵,甚至连感应这股波动,知晓这番争斗的资格都没有!
铁枷佛的面色越发深沉难看。
黑铁佛的面皮隐隐发红,身体微微颤抖。
旁观的两大佛陀、十五大菩萨同时骇然看向了黑铁和尚——真正没想到,宝焰千手佛的这位首席大弟子,悍然也破入了佛陀境界?
比起铁枷佛虽然有所不如,但是毕竟也是一尊佛陀!
如此说来,当今两仪天佛门,当有佛陀三百五十尊,而灵垣山宝焰洞,就独占两尊?
第六百八十一章 宝焰千手佛(4)
白龙城,热闹得很。
不找出那个该死的刺客剑仙,大密金轮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九龙洞也就别想得个安宁。
更不要说,喜乐菩萨这根搅屎棍,也主动的掺合了进来。
一个阴岫的死,无足轻重。
但是喜乐菩萨就是想要掺合一把……狠狠的掺合他一把。
卢仚看了大半天的热闹,就直接去了黑龙城。搭乘黑龙城的挪移阵,卢仚一路向佛门掌控的西域腹心地域不断深入。
或者飞行,或者挪移,又或者暂停下来,在某处流连半日,看看风景,打探一下风土人情。如此九个月后,恢复了‘法海’造型的卢仚,已经来到了西域略偏西南的灵垣山宝焰洞。
这灵垣山,占地极广,比琼华山的体量还要大了十倍以上。
偌大的灵垣山下,满是一条条超巨型的矿脉,各色珍稀金属储量惊人,堪称挖掘不尽、耗费不绝。
灵垣山内,到处都是各色金属铸成的大小寺院,每一座寺院都构造精美,一砖一瓦都隐隐透着各色佛光,这些砖瓦,放在外界,都是品阶不低的佛器,无数的砖瓦、梁柱、大殿、楼阁组合在一起,每一座寺院,都是一件组合型的大型佛宝。
这些寺院,全都被一层浓郁至极的赤色佛炎包裹。
天地做烘炉,神通催生的佛炎日夜淬炼这些寺院,又有无数力士、金刚施展神通法术,开掘巨量的珍稀金属,将其按照比例,不断投入这些寺院中。
这灵垣山内外,数以十万计的大小寺院,就是无数不断升级,不断强化的佛宝。
一旦佛门高层有令,这些大小寺院疼空调而起,组成规模庞大的佛阵,宛如大山压顶,当头碾压下来,可想而知,那当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大恐怖。
卢仚耗费了九个月时间,借助了佛门密布西域的巨型挪移阵,这才赶到了灵垣山。
他刚刚来到一条灵垣山进山大道的入口处,通体赤红色,同样被佛炎包裹,日夜不断煅烧的牌坊下,几个正在嬉笑打闹的小沙弥就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
“这位师兄,可是要来锻造本命佛宝的么?”一名小沙弥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袖子:“我剑三院掌院虎啸大师,炼制的斩魔剑刚猛凌厉、沉重如山,后山常备有真仙级的大虎妖,可供摄取真魂,炼入斩魔剑中,一剑出,虎啸怒,威势惊人……”
小沙弥口齿伶俐的急促说道:“尤其后日就是虎啸大师三万岁的大寿辰,师兄若是在这七日内下委托,虎啸大师可以给您打七折哦!”
另外一个小沙弥猛扑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卢仚的胳膊:“师兄切不要理他们剑院的人……佛门弟子,舞刀弄剑的,像什么样子?我家懒意大师,是青龙院主持,最擅长打造各色禅杖。”
一个小沙弥冲上来,抱住了卢仚的大腿:“我家浮屠院……”
卢仚的另外一条大腿,挂上了两个小沙弥:“咱家莲台院……”
卢仚轻咳了一声,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纤薄如蝉翼的金色令牌:“小僧从狮子岭大觉寺而来,这是宝焰千手佛的佛令,小僧这次来,是请宝焰千手佛亲自出手,为我锻造本命佛宝的!”
一群小沙弥呆呆愣愣的看着卢仚。
过了好半晌,那剑三院的小沙弥才悻悻然的一甩手:“哎,又是个有靠山的……早说呢?是求佛爷亲自出手的,干嘛戏弄咱们这些小和尚?”
卢仚干笑,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
灵垣山,是两仪天佛门最大的炼器支脉,两仪天佛门六成以上的佛器、佛宝,都是出自灵垣山诸位炼器大和尚之手。
而宝焰千手佛,则是两仪天佛门炼器第一人,在诸多佛陀之中,他的战力不算出众,但是每每佛陀齐聚,召开法会之时,宝焰千手佛和不死药师佛在诸佛中的座位,全都在前二十之内。
一炼器,一炼丹,两位佛陀对佛门的重要性不可取代,他们的地位自然是无比高崇。
卢仚手中的金色令牌,是他去琼华山之前,镇狱玄光佛丢给他的——这块佛令,代表了宝焰千手佛的一个人情,手持佛令者,可以直接登门灵垣山,让宝焰千手佛亲自出手,为他炼制一件最匹配的佛宝。
要知道,宝焰千手佛和不死药师佛一般,求他炼器的佛门大能不知有多少,其中不乏佛陀、大菩萨之类的大能。
卢仚这么一个新晋的一重天,若是没有这枚佛令,他根本连宝焰千手佛的面都见不到。
不要说卢仚了,没有镇狱玄光佛的这枚佛令,就算是元觉和尚来到了灵垣山,也只能乖乖的在门口排队,没轮到他的时候,也别想提前见到真佛。
也就是和几个小沙弥呱噪几句的功夫。
高空中,一团火云冉冉落下。
火云由白、青、蓝三色佛炎组成,高温袭人,距离卢仚还有数里地,那可怕的高温就熏得卢仚浑身大汗淋漓。
修为境界差距太大,卢仚感受着那火云中可怕的威能,心中凛然,双手合十,朝那站在火云上,两眼有点呆滞,显然在发呆的大和尚行了一礼:“这位师兄,小僧法海,此番有礼了。”
一群小沙弥已经七嘴八舌的叫嚷了起来,无非是责怪这大和尚的云头热气太烈,差点没烤糊了他们。
发呆的大和尚晃了晃脑袋,喃喃道:“烈火金纹砂,就真不能和镆涢铁融合么?”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大和尚一跺脚,脚下火云顿时收敛了热气,一群小沙弥连蹦带蹿的跑出了老远,指着这边叽叽咕咕的念叨着。
大和尚双手合十,朝卢仚还了一礼:“你就是法海师弟?师祖着我来接你。”
大和尚右手一挥,一股绝强的力量一把箍住了卢仚,卢仚就觉得,自己好似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被一个巨人拎着巨大的虎口台钳一把掐住,极其粗暴的拎了起来。
卢仚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
他骇然看着这大和尚,这厮的境界,起码在二十重天以上,这股禁锢住卢仚身躯的力道,大概在百鹏以上……
好罢!
卢仚落在了火云上,他苦笑道:“敢问师兄法号?”
大和尚拨转云头,带起一道火光,直冲灵垣山深处。他的目光,又渐渐地陷入了呆滞状态,他好似听清了卢仚的问题,喃喃道:“法号?哦,千锻……嘶,千锻哪里有万锻好?万锻没有百万锻妙……若是我改名为兆亿锻,岂不是能铸出顶级的佛宝来?”
卢仚无奈的看着千锻和尚。
嗯,一个技术宅男,研究锻造之术已经彻底疯魔的和尚……这种和尚,一般都是好和尚。
不管是否疯魔,千锻和尚的遁光极快,呼吸间就带着卢仚到了一座寺院中,转乘寺院中的挪移阵,下一刻,卢仚就到了灵垣山核心腹地的宝焰洞。
远比琼华山主峰更庞大数倍的巨型山体,半山腰处,一座巨大的平台方圆数百里,一个个大和尚胳膊上缠绕着大铁链子,拖拽着一条条浮空的大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一船一船的五金之精、美玉精华、奇铁神泥、佛门七宝等铸造材料,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
这些大和尚在空中蹈虚而行,那些大船并无任何动力,完全依靠他们用肉体力量拖拽。
卢仚眉头一挑。
这显然是一种淬体的修行。
这些大和尚在空中奔走之时,浑身肌肉虬结,一根根跳动膨胀。他们的资质或许不如雪崖僧,但是他们的气息凝重、浑厚,异常的扎实、稳固。
相比这些‘苦力’大和尚,雪崖僧的气息,未免有点虚浮了。
卢仚暗自点头。
所谓大密金轮寺无数年来的唯一一个佛脉真传不过如此……在卢仚看来,在这灵垣山宝焰洞做苦力的大和尚们,随便一个如果有雪崖僧的那等修炼资源,怕是成就也不会比他低太多!
平台尽头,半山腰上,是一个高有里许,形如火焰的洞口。
一波波热浪不断从洞口中喷出,变幻莫测,却丝毫不显狂躁……这本应该狂躁、焦灼的热浪,却莫名给人一种娴静、宁和,宛如凝固的水晶一般剔透、润泽的感觉。
这洞内,有人对这热力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千锻和尚按下云光,依旧用佛法禁锢着卢仚,带着他三两步就闯入了宝焰洞内。
一路向内行进了上千里地,前方一座熊熊燃烧的大殿巍然矗立,千锻和尚带着卢仚径直闯入了大殿,随手将卢仚往地上一丢:“这就是法海和尚,人带来了,我先走了。”
拍拍屁股,走到大殿门口,千锻和尚转过身来,很认真的说道:“下次这种麻烦事情,不要找我……最近正忙着呢……嚇,又浪费了我一炉好材料。”
卢仚眨巴着眼睛。
这千锻和尚是在和谁说话呢?
大殿内,十几名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小和尚,不老不小的中年和尚,同时抬头,朝着卢仚望了过来。
而大殿最里面,一张蒲团上,一名瘦得皮包骨头,但是骨架子很是魁伟,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面喷吐烈焰的老和尚,则是朝着千锻和尚不耐烦的一挥手:“做点事情还罗里吧嗦的,滚罢!”
一道狂飙平地而起,千锻和尚就骂骂咧咧的飞了出去。
那老和尚朝着卢仚看了看,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带来了师尊的佛令?拿来看看罢……”
卢仚正要上前,一旁一名白眉老僧突然开口笑道:“且慢!”
第六百八十二章 宝焰千手佛(5)
白龙城,热闹得很。
不找出那个该死的刺客剑仙,大密金轮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九龙洞也就别想得个安宁。
更不要说,喜乐菩萨这根搅屎棍,也主动的掺合了进来。
一个阴岫的死,无足轻重。
但是喜乐菩萨就是想要掺合一把……狠狠的掺合他一把。
卢仚看了大半天的热闹,就直接去了黑龙城。搭乘黑龙城的挪移阵,卢仚一路向佛门掌控的西域腹心地域不断深入。
或者飞行,或者挪移,又或者暂停下来,在某处流连半日,看看风景,打探一下风土人情。如此九个月后,恢复了‘法海’造型的卢仚,已经来到了西域略偏西南的灵垣山宝焰洞。
这灵垣山,占地极广,比琼华山的体量还要大了十倍以上。
偌大的灵垣山下,满是一条条超巨型的矿脉,各色珍稀金属储量惊人,堪称挖掘不尽、耗费不绝。
灵垣山内,到处都是各色金属铸成的大小寺院,每一座寺院都构造精美,一砖一瓦都隐隐透着各色佛光,这些砖瓦,放在外界,都是品阶不低的佛器,无数的砖瓦、梁柱、大殿、楼阁组合在一起,每一座寺院,都是一件组合型的大型佛宝。
这些寺院,全都被一层浓郁至极的赤色佛炎包裹。
天地做烘炉,神通催生的佛炎日夜淬炼这些寺院,又有无数力士、金刚施展神通法术,开掘巨量的珍稀金属,将其按照比例,不断投入这些寺院中。
这灵垣山内外,数以十万计的大小寺院,就是无数不断升级,不断强化的佛宝。
一旦佛门高层有令,这些大小寺院疼空调而起,组成规模庞大的佛阵,宛如大山压顶,当头碾压下来,可想而知,那当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大恐怖。
卢仚耗费了九个月时间,借助了佛门密布西域的巨型挪移阵,这才赶到了灵垣山。
他刚刚来到一条灵垣山进山大道的入口处,通体赤红色,同样被佛炎包裹,日夜不断煅烧的牌坊下,几个正在嬉笑打闹的小沙弥就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
“这位师兄,可是要来锻造本命佛宝的么?”一名小沙弥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袖子:“我剑三院掌院虎啸大师,炼制的斩魔剑刚猛凌厉、沉重如山,后山常备有真仙级的大虎妖,可供摄取真魂,炼入斩魔剑中,一剑出,虎啸怒,威势惊人……”
小沙弥口齿伶俐的急促说道:“尤其后日就是虎啸大师三万岁的大寿辰,师兄若是在这七日内下委托,虎啸大师可以给您打七折哦!”
另外一个小沙弥猛扑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卢仚的胳膊:“师兄切不要理他们剑院的人……佛门弟子,舞刀弄剑的,像什么样子?我家懒意大师,是青龙院主持,最擅长打造各色禅杖。”
一个小沙弥冲上来,抱住了卢仚的大腿:“我家浮屠院……”
卢仚的另外一条大腿,挂上了两个小沙弥:“咱家莲台院……”
卢仚轻咳了一声,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纤薄如蝉翼的金色令牌:“小僧从狮子岭大觉寺而来,这是宝焰千手佛的佛令,小僧这次来,是请宝焰千手佛亲自出手,为我锻造本命佛宝的!”
一群小沙弥呆呆愣愣的看着卢仚。
过了好半晌,那剑三院的小沙弥才悻悻然的一甩手:“哎,又是个有靠山的……早说呢?是求佛爷亲自出手的,干嘛戏弄咱们这些小和尚?”
卢仚干笑,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
灵垣山,是两仪天佛门最大的炼器支脉,两仪天佛门六成以上的佛器、佛宝,都是出自灵垣山诸位炼器大和尚之手。
而宝焰千手佛,则是两仪天佛门炼器第一人,在诸多佛陀之中,他的战力不算出众,但是每每佛陀齐聚,召开法会之时,宝焰千手佛和不死药师佛在诸佛中的座位,全都在前二十之内。
一炼器,一炼丹,两位佛陀对佛门的重要性不可取代,他们的地位自然是无比高崇。
卢仚手中的金色令牌,是他去琼华山之前,镇狱玄光佛丢给他的——这块佛令,代表了宝焰千手佛的一个人情,手持佛令者,可以直接登门灵垣山,让宝焰千手佛亲自出手,为他炼制一件最匹配的佛宝。
要知道,宝焰千手佛和不死药师佛一般,求他炼器的佛门大能不知有多少,其中不乏佛陀、大菩萨之类的大能。
卢仚这么一个新晋的一重天,若是没有这枚佛令,他根本连宝焰千手佛的面都见不到。
不要说卢仚了,没有镇狱玄光佛的这枚佛令,就算是元觉和尚来到了灵垣山,也只能乖乖的在门口排队,没轮到他的时候,也别想提前见到真佛。
也就是和几个小沙弥呱噪几句的功夫。
高空中,一团火云冉冉落下。
火云由白、青、蓝三色佛炎组成,高温袭人,距离卢仚还有数里地,那可怕的高温就熏得卢仚浑身大汗淋漓。
修为境界差距太大,卢仚感受着那火云中可怕的威能,心中凛然,双手合十,朝那站在火云上,两眼有点呆滞,显然在发呆的大和尚行了一礼:“这位师兄,小僧法海,此番有礼了。”
一群小沙弥已经七嘴八舌的叫嚷了起来,无非是责怪这大和尚的云头热气太烈,差点没烤糊了他们。
发呆的大和尚晃了晃脑袋,喃喃道:“烈火金纹砂,就真不能和镆涢铁融合么?”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大和尚一跺脚,脚下火云顿时收敛了热气,一群小沙弥连蹦带蹿的跑出了老远,指着这边叽叽咕咕的念叨着。
大和尚双手合十,朝卢仚还了一礼:“你就是法海师弟?师祖着我来接你。”
大和尚右手一挥,一股绝强的力量一把箍住了卢仚,卢仚就觉得,自己好似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被一个巨人拎着巨大的虎口台钳一把掐住,极其粗暴的拎了起来。
卢仚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
他骇然看着这大和尚,这厮的境界,起码在二十重天以上,这股禁锢住卢仚身躯的力道,大概在百鹏以上……
好罢!
卢仚落在了火云上,他苦笑道:“敢问师兄法号?”
大和尚拨转云头,带起一道火光,直冲灵垣山深处。他的目光,又渐渐地陷入了呆滞状态,他好似听清了卢仚的问题,喃喃道:“法号?哦,千锻……嘶,千锻哪里有万锻好?万锻没有百万锻妙……若是我改名为兆亿锻,岂不是能铸出顶级的佛宝来?”
卢仚无奈的看着千锻和尚。
嗯,一个技术宅男,研究锻造之术已经彻底疯魔的和尚……这种和尚,一般都是好和尚。
不管是否疯魔,千锻和尚的遁光极快,呼吸间就带着卢仚到了一座寺院中,转乘寺院中的挪移阵,下一刻,卢仚就到了灵垣山核心腹地的宝焰洞。
远比琼华山主峰更庞大数倍的巨型山体,半山腰处,一座巨大的平台方圆数百里,一个个大和尚胳膊上缠绕着大铁链子,拖拽着一条条浮空的大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一船一船的五金之精、美玉精华、奇铁神泥、佛门七宝等铸造材料,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
这些大和尚在空中蹈虚而行,那些大船并无任何动力,完全依靠他们用肉体力量拖拽。
卢仚眉头一挑。
这显然是一种淬体的修行。
这些大和尚在空中奔走之时,浑身肌肉虬结,一根根跳动膨胀。他们的资质或许不如雪崖僧,但是他们的气息凝重、浑厚,异常的扎实、稳固。
相比这些‘苦力’大和尚,雪崖僧的气息,未免有点虚浮了。
卢仚暗自点头。
所谓大密金轮寺无数年来的唯一一个佛脉真传不过如此……在卢仚看来,在这灵垣山宝焰洞做苦力的大和尚们,随便一个如果有雪崖僧的那等修炼资源,怕是成就也不会比他低太多!
平台尽头,半山腰上,是一个高有里许,形如火焰的洞口。
一波波热浪不断从洞口中喷出,变幻莫测,却丝毫不显狂躁……这本应该狂躁、焦灼的热浪,却莫名给人一种娴静、宁和,宛如凝固的水晶一般剔透、润泽的感觉。
这洞内,有人对这热力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千锻和尚按下云光,依旧用佛法禁锢着卢仚,带着他三两步就闯入了宝焰洞内。
一路向内行进了上千里地,前方一座熊熊燃烧的大殿巍然矗立,千锻和尚带着卢仚径直闯入了大殿,随手将卢仚往地上一丢:“这就是法海和尚,人带来了,我先走了。”
拍拍屁股,走到大殿门口,千锻和尚转过身来,很认真的说道:“下次这种麻烦事情,不要找我……最近正忙着呢……嚇,又浪费了我一炉好材料。”
卢仚眨巴着眼睛。
这千锻和尚是在和谁说话呢?
大殿内,十几名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小和尚,不老不小的中年和尚,同时抬头,朝着卢仚望了过来。
而大殿最里面,一张蒲团上,一名瘦得皮包骨头,但是骨架子很是魁伟,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面喷吐烈焰的老和尚,则是朝着千锻和尚不耐烦的一挥手:“做点事情还罗里吧嗦的,滚罢!”
一道狂飙平地而起,千锻和尚就骂骂咧咧的飞了出去。
那老和尚朝着卢仚看了看,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带来了师尊的佛令?拿来看看罢……”
卢仚正要上前,一旁一名白眉老僧突然开口笑道:“且慢!”
第六百八十三章 人情无价
灵垣山,宝焰洞,地下极深处。
这是一个布置极其粗犷的岩洞。
一共一百零八口地火火眼升腾,宝焰千手佛以无上佛力在地下布置巨型佛阵,从两仪天地心,抽取堪称两仪天‘精血’的亿载地心太古灵炎,循着佛阵强行开辟的地脉通道,一路蜿蜒而上,上行不知多少亿万里,最终汇聚在了这一百零八口火眼中。
唔,不提如今卢仚眼前所见的火眼中,那一缕缕或者灵动,或者厚重,或者飘渺,或者凝实的灵炎,从两仪天的地心深处来到这火眼中,究竟要走多少路程。
单说时间。
这里的每一缕灵炎,起码都是百万年前从两仪天的地心出发,一路向上,经过巨大的佛阵一层层的压缩、提炼,沿途吸纳无穷尽的仙灵之气,以及地下诸般奇妙的天地珍奇之物散发出的奇妙气机,一层一层不断淬炼精纯后,才最终汇聚于此。
这一百零八口火眼中的灵炎,属性各有不同,各有造化妙用,唯有宝焰千手佛才能将其彻底掌控。利用这些灵炎,足以化腐朽为神奇,锻造出威势无穷、变幻万千的佛宝。
因为这些火眼中灵炎的熏烤,这座巨大的岩洞,原本只是普通青玉材质的洞壁,无数年来,已经被煅烧得性质巨变。
岩壁乍一看去,只是普普通通的青白色岩石。
但是若果真的上手,就会发现,这些看起来普通的岩石坚硬无比,寻常大菩萨级的大能,也别想轻易在这洞壁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偌大的岩洞里,一座座巨大的炉鼎悬浮在火眼上方,四面八方,一队队力士、金刚往来奔走,身上缠绕着锁链,背后拖拽着浮空的小舟,不断将一舟一舟的珍稀材料,按照数十名光头大和尚的呵斥声,按照比例和顺序,投入一座座炉鼎。
偶尔一些炉鼎内,会有龙吟凤啸声传出,炉鼎上开辟的气眼、火眼内,时不时有雷霆飓风呼啸而生,朝四面八方喷涌出狂暴的能量。
以卢仚的修为,甚至无法在这岩洞内稳住身体。
随意一口炉鼎内有任何变化,气眼、火眼中一道强光奔涌,顿时岩洞内罡风隐隐,虚空震荡,卢仚就好像被人劈面拍了一锤,身形踉跄,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没被震得吐血。
幸好有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在身边,一尊佛陀、一位大菩萨,他们等卢仚稍稍的感受了一下这座岩洞中的可怖威能后,就放出佛光护住了他全身,卢仚这才得以在这岩洞中安然无恙。
对此,卢仚颇为感动。
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居然早就等在了灵垣山宝焰洞外为自己护法!
他们甚至,还刚刚将铁枷佛殴打了一顿!
这种有靠山,有后台,而且靠山后台还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的安全感,让卢仚非常的受用!
但是卢仚也心知肚明。
铁枷佛最早出手的时候,这两位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显然,他们也是有意要磨炼自己一番,同时给自己狠狠的上一课——这两仪天的佛门,你可千万别把他当做真正的清净极乐之地!
前面,宝焰千手佛八条手臂整整齐齐的背在身后,迈着小碎步,在一口一口火眼中缓步行走。
他不时踮起脚,朝着那些炉鼎中张望一阵子。
这些火眼旁边,都有气息强横,通体佛炎缠绕的宝焰洞佛修盘坐。
宝焰千手佛不时发号施令,或者某座炉鼎加大火势,或者某座炉鼎急速冷却,又或者某座炉鼎要补多少材料,要抽走多少材料……
一条条命令不断发出,这些盘坐在火眼旁的佛修就念咒、掐印,或者开炉,或者闭炉,诸般动作有条不紊,更引动了炉鼎中诸般变化,让巨大的岩洞内光影摇曳,虚空鼓荡。
一直走到了岩洞的最里面,这里有一口方圆百亩的寒泉,寒气升腾,化为一朵硕大的冰晶灵芝悬浮在离地数十丈的空中。
寒泉的寒气,和火眼的热力完美中和,寒泉旁有一个小小石台,这里的温度就和阳春三月一般,不冷不热,最是温和怡人。
宝焰千手佛带着卢仚三人上了小石台,盘膝坐下,就有小沙弥奉上了三盏茶水。
说是茶水……那茶盏有人头大小,里面的汁液色泽赤红,好似融化的铁水,‘咕噜噜’的冒着泡泡,每一个泡泡炸开,都有一股可怕的高温四散,熏得卢仚浑身大汗淋漓,若非有佛光护体,他真是无法在这石台上立足。
宝焰千手佛朝着卢仚摆了摆手:“老和尚这里,没你这个小娃娃能消受的东西……倒不是小气,实在是,真仙一重天的小和尚……啧,老和尚这里的一盏茶,你喝了,也就没了。”
卢仚看着那茶盏中翻滚的茶水,急忙摇头,谢过了宝焰千手佛。
宝焰千手佛朝着奉茶的小沙弥指了指,那小沙弥就跑去了寒泉旁,用一个大茶盏舀了一盏寒泉水,然后跑到最近的一个火眼旁,将茶盏凑到火眼上,用灵炎将那茶盏烹煮了一会儿。
然后,卢仚就得了一盏没啥滋味,没啥好处,却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白开水。
盘坐在石台上,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捧着色泽通红,不断散发出可怖热浪的茶盏,惬意的一小口一小口品着茶。
镇狱玄光佛喝下这茶水,倒是若无其事。
但是以元觉和尚两仪天佛门十方大菩萨的身份,他仅仅喝了七八口茶水,就已经浑身大汗淋漓,皮肤变得一片通红,好似烧熟的龙虾。
光头上一缕缕白色雾气升腾而起,隐隐化为一团灵芝状祥云。元觉和尚酣畅的吐着气,明显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卢仚心中凛然。
这茶,果然是他无法消受的!
静默无言的盘坐了一阵子,喝了一通茶水,宝焰千手佛眉头一挑:“那铁枷?”
镇狱玄光佛淡然道:“揍了一顿,还能怎样?四面八方,无数人盯着呢,打一顿就是了,总不能真个杀了他……嚇,最近三千年,年景不好!”
宝焰千手佛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丝讥诮的冷笑:“可不是么?三千年前,两仪天四方乱战,佛陀也是有可能被算计死的。现在道庭、佛门平分江山,天下太平了,稍有异动,就无数人都跑来围观……你这样满手血腥的凶和尚,没买卖了吧?”
镇狱玄光佛突然笑了起来:“说得什么鬼话?我为佛门流过血,我为佛门挡过刀……嘿嘿,你这老家伙,不也是当年被我救了三次,这才扣扣索索的送了一份佛令出来?”
这就说到正经事上了。
宝焰千手佛放下手中茶盏,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开始打量卢仚。
眉头动了动,宝焰千手佛冷然道:“没发现有多少惊人之处,在我见过的诸脉真传中,不能说平平罢,却也无太惊艳之处……勉强算个上品?”
摇摇头,宝焰千手佛轻声道:“我的人情,很值钱,真要用在他身上?”
镇狱玄光佛伸手,卢仚将那枚佛令递到了他手中。
镇狱玄光佛将佛令端端正正的往宝焰千手佛面前一放:“再值钱,放在手里不用,它能值什么?只有将它使了出去,才真正值钱嘛。”
微微一笑,镇狱玄光佛轻声道:“至于这弟子好不好……嗯,反正我们师徒觉得,他配得上你的这份人情!”
‘咚’的一声,元觉和尚将那日他和神鹫和尚赌斗,从神鹫和尚手中赢来的那一斗九渊陨星神砂,重重的放在了宝焰千手佛面前。
宝焰千手佛低头,认真的看了看那玉斗中的九渊陨星神砂,缓缓点头:“嗯,材料不错,性质沉重,倒是和你镇狱一脉的法门契合。”
宝焰千手佛闭上了嘴。
镇狱玄光佛抬头看天。
元觉和尚又端起了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卢仚在一旁,有点尴尬的喝着白开水……他,隐隐约约看出了一点点意思。
过了许久,许久,宝焰千手佛才轻咳了一声:“可是,就这么一斗九渊陨星神砂,你们想要炼制出一件什么品质的佛宝?”
元觉和尚笑了:“这,就看您老的手艺了!”
宝焰千手佛的脸微微一抽,他看了看镇狱玄光佛,轻声道:“这……区区一斗九渊陨星神砂,你们以为,能炼制出什么好东西么?”
镇狱玄光佛抬头,看着那青白色的洞壁,幽幽道:“刚刚不是说了,师兄您老人家的这份人情,很值钱么?咱们做长辈的,当然希望,给弟子的东西,越好,就越好喽!”
微微一笑,镇狱玄光佛端起了茶盏,‘咕咚’就是仰天一大口:“炼器这活计,您是行家,您说了算……您若是有那手艺,给咱家这小徒孙炼一件上品的后天灵宝,也可以啊!”
宝焰千手佛浑身火焰骤然大盛。
‘昂’的一声巨响,宝焰千手佛身后,烈焰升腾,一头拥有一千颗头颅,每一颗头颅都戴着一顶皇冠的雄奇巨龙虚影冉冉浮现。
那巨龙的背上,悍然是一张高耸的莲花座,上面盘坐着一尊高有万丈,气息惊人的千手佛陀。
这千手佛陀瞪大眼睛,双眸中烈焰升腾,化为足以焚毁万物的烈焰佛光,狠狠的朝着镇狱玄光佛瞪了一眼:“上品后天灵宝?你不怕你家这小徒孙出门就被人劫杀了么?”
镇狱玄光佛优哉游哉的看着宝焰千手佛:“不怕……真不怕!你敢炼出来,我就敢让法海带着祂满两仪天的卖弄!”
镇狱玄光佛咧嘴笑道:“我这一辈子,怕过谁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 人情无价(2)
灵垣山,宝焰洞,地下极深处。
这是一个布置极其粗犷的岩洞。
一共一百零八口地火火眼升腾,宝焰千手佛以无上佛力在地下布置巨型佛阵,从两仪天地心,抽取堪称两仪天‘精血’的亿载地心太古灵炎,循着佛阵强行开辟的地脉通道,一路蜿蜒而上,上行不知多少亿万里,最终汇聚在了这一百零八口火眼中。
唔,不提如今卢仚眼前所见的火眼中,那一缕缕或者灵动,或者厚重,或者飘渺,或者凝实的灵炎,从两仪天的地心深处来到这火眼中,究竟要走多少路程。
单说时间。
这里的每一缕灵炎,起码都是百万年前从两仪天的地心出发,一路向上,经过巨大的佛阵一层层的压缩、提炼,沿途吸纳无穷尽的仙灵之气,以及地下诸般奇妙的天地珍奇之物散发出的奇妙气机,一层一层不断淬炼精纯后,才最终汇聚于此。
这一百零八口火眼中的灵炎,属性各有不同,各有造化妙用,唯有宝焰千手佛才能将其彻底掌控。利用这些灵炎,足以化腐朽为神奇,锻造出威势无穷、变幻万千的佛宝。
因为这些火眼中灵炎的熏烤,这座巨大的岩洞,原本只是普通青玉材质的洞壁,无数年来,已经被煅烧得性质巨变。
岩壁乍一看去,只是普普通通的青白色岩石。
但是若果真的上手,就会发现,这些看起来普通的岩石坚硬无比,寻常大菩萨级的大能,也别想轻易在这洞壁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偌大的岩洞里,一座座巨大的炉鼎悬浮在火眼上方,四面八方,一队队力士、金刚往来奔走,身上缠绕着锁链,背后拖拽着浮空的小舟,不断将一舟一舟的珍稀材料,按照数十名光头大和尚的呵斥声,按照比例和顺序,投入一座座炉鼎。
偶尔一些炉鼎内,会有龙吟凤啸声传出,炉鼎上开辟的气眼、火眼内,时不时有雷霆飓风呼啸而生,朝四面八方喷涌出狂暴的能量。
以卢仚的修为,甚至无法在这岩洞内稳住身体。
随意一口炉鼎内有任何变化,气眼、火眼中一道强光奔涌,顿时岩洞内罡风隐隐,虚空震荡,卢仚就好像被人劈面拍了一锤,身形踉跄,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没被震得吐血。
幸好有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在身边,一尊佛陀、一位大菩萨,他们等卢仚稍稍的感受了一下这座岩洞中的可怖威能后,就放出佛光护住了他全身,卢仚这才得以在这岩洞中安然无恙。
对此,卢仚颇为感动。
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居然早就等在了灵垣山宝焰洞外为自己护法!
他们甚至,还刚刚将铁枷佛殴打了一顿!
这种有靠山,有后台,而且靠山后台还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的安全感,让卢仚非常的受用!
但是卢仚也心知肚明。
铁枷佛最早出手的时候,这两位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显然,他们也是有意要磨炼自己一番,同时给自己狠狠的上一课——这两仪天的佛门,你可千万别把他当做真正的清净极乐之地!
前面,宝焰千手佛八条手臂整整齐齐的背在身后,迈着小碎步,在一口一口火眼中缓步行走。
他不时踮起脚,朝着那些炉鼎中张望一阵子。
这些火眼旁边,都有气息强横,通体佛炎缠绕的宝焰洞佛修盘坐。
宝焰千手佛不时发号施令,或者某座炉鼎加大火势,或者某座炉鼎急速冷却,又或者某座炉鼎要补多少材料,要抽走多少材料……
一条条命令不断发出,这些盘坐在火眼旁的佛修就念咒、掐印,或者开炉,或者闭炉,诸般动作有条不紊,更引动了炉鼎中诸般变化,让巨大的岩洞内光影摇曳,虚空鼓荡。
一直走到了岩洞的最里面,这里有一口方圆百亩的寒泉,寒气升腾,化为一朵硕大的冰晶灵芝悬浮在离地数十丈的空中。
寒泉的寒气,和火眼的热力完美中和,寒泉旁有一个小小石台,这里的温度就和阳春三月一般,不冷不热,最是温和怡人。
宝焰千手佛带着卢仚三人上了小石台,盘膝坐下,就有小沙弥奉上了三盏茶水。
说是茶水……那茶盏有人头大小,里面的汁液色泽赤红,好似融化的铁水,‘咕噜噜’的冒着泡泡,每一个泡泡炸开,都有一股可怕的高温四散,熏得卢仚浑身大汗淋漓,若非有佛光护体,他真是无法在这石台上立足。
宝焰千手佛朝着卢仚摆了摆手:“老和尚这里,没你这个小娃娃能消受的东西……倒不是小气,实在是,真仙一重天的小和尚……啧,老和尚这里的一盏茶,你喝了,也就没了。”
卢仚看着那茶盏中翻滚的茶水,急忙摇头,谢过了宝焰千手佛。
宝焰千手佛朝着奉茶的小沙弥指了指,那小沙弥就跑去了寒泉旁,用一个大茶盏舀了一盏寒泉水,然后跑到最近的一个火眼旁,将茶盏凑到火眼上,用灵炎将那茶盏烹煮了一会儿。
然后,卢仚就得了一盏没啥滋味,没啥好处,却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白开水。
盘坐在石台上,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捧着色泽通红,不断散发出可怖热浪的茶盏,惬意的一小口一小口品着茶。
镇狱玄光佛喝下这茶水,倒是若无其事。
但是以元觉和尚两仪天佛门十方大菩萨的身份,他仅仅喝了七八口茶水,就已经浑身大汗淋漓,皮肤变得一片通红,好似烧熟的龙虾。
光头上一缕缕白色雾气升腾而起,隐隐化为一团灵芝状祥云。元觉和尚酣畅的吐着气,明显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卢仚心中凛然。
这茶,果然是他无法消受的!
静默无言的盘坐了一阵子,喝了一通茶水,宝焰千手佛眉头一挑:“那铁枷?”
镇狱玄光佛淡然道:“揍了一顿,还能怎样?四面八方,无数人盯着呢,打一顿就是了,总不能真个杀了他……嚇,最近三千年,年景不好!”
宝焰千手佛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丝讥诮的冷笑:“可不是么?三千年前,两仪天四方乱战,佛陀也是有可能被算计死的。现在道庭、佛门平分江山,天下太平了,稍有异动,就无数人都跑来围观……你这样满手血腥的凶和尚,没买卖了吧?”
镇狱玄光佛突然笑了起来:“说得什么鬼话?我为佛门流过血,我为佛门挡过刀……嘿嘿,你这老家伙,不也是当年被我救了三次,这才扣扣索索的送了一份佛令出来?”
这就说到正经事上了。
宝焰千手佛放下手中茶盏,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开始打量卢仚。
眉头动了动,宝焰千手佛冷然道:“没发现有多少惊人之处,在我见过的诸脉真传中,不能说平平罢,却也无太惊艳之处……勉强算个上品?”
摇摇头,宝焰千手佛轻声道:“我的人情,很值钱,真要用在他身上?”
镇狱玄光佛伸手,卢仚将那枚佛令递到了他手中。
镇狱玄光佛将佛令端端正正的往宝焰千手佛面前一放:“再值钱,放在手里不用,它能值什么?只有将它使了出去,才真正值钱嘛。”
微微一笑,镇狱玄光佛轻声道:“至于这弟子好不好……嗯,反正我们师徒觉得,他配得上你的这份人情!”
‘咚’的一声,元觉和尚将那日他和神鹫和尚赌斗,从神鹫和尚手中赢来的那一斗九渊陨星神砂,重重的放在了宝焰千手佛面前。
宝焰千手佛低头,认真的看了看那玉斗中的九渊陨星神砂,缓缓点头:“嗯,材料不错,性质沉重,倒是和你镇狱一脉的法门契合。”
宝焰千手佛闭上了嘴。
镇狱玄光佛抬头看天。
元觉和尚又端起了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卢仚在一旁,有点尴尬的喝着白开水……他,隐隐约约看出了一点点意思。
过了许久,许久,宝焰千手佛才轻咳了一声:“可是,就这么一斗九渊陨星神砂,你们想要炼制出一件什么品质的佛宝?”
元觉和尚笑了:“这,就看您老的手艺了!”
宝焰千手佛的脸微微一抽,他看了看镇狱玄光佛,轻声道:“这……区区一斗九渊陨星神砂,你们以为,能炼制出什么好东西么?”
镇狱玄光佛抬头,看着那青白色的洞壁,幽幽道:“刚刚不是说了,师兄您老人家的这份人情,很值钱么?咱们做长辈的,当然希望,给弟子的东西,越好,就越好喽!”
微微一笑,镇狱玄光佛端起了茶盏,‘咕咚’就是仰天一大口:“炼器这活计,您是行家,您说了算……您若是有那手艺,给咱家这小徒孙炼一件上品的后天灵宝,也可以啊!”
宝焰千手佛浑身火焰骤然大盛。
‘昂’的一声巨响,宝焰千手佛身后,烈焰升腾,一头拥有一千颗头颅,每一颗头颅都戴着一顶皇冠的雄奇巨龙虚影冉冉浮现。
那巨龙的背上,悍然是一张高耸的莲花座,上面盘坐着一尊高有万丈,气息惊人的千手佛陀。
这千手佛陀瞪大眼睛,双眸中烈焰升腾,化为足以焚毁万物的烈焰佛光,狠狠的朝着镇狱玄光佛瞪了一眼:“上品后天灵宝?你不怕你家这小徒孙出门就被人劫杀了么?”
镇狱玄光佛优哉游哉的看着宝焰千手佛:“不怕……真不怕!你敢炼出来,我就敢让法海带着祂满两仪天的卖弄!”
镇狱玄光佛咧嘴笑道:“我这一辈子,怕过谁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人情无价(3)
极高虚空中,一道黑铁色遁光远比流光更快百倍,瞬息间亿万里。
一路向着西北方向疾飞,越过了无数条大河大江,一处处洞天福地,最终下方出现了一片金灿灿的大沙漠。
广袤的大沙漠上,点点绿洲星罗密布,绿洲附近,可见一座座巨大的单体石质佛像。或坐,或立,或者横卧在地。一些佛像的体积大得有点惊人,横躺在地,从头到脚长有百里开外,通体凋刻精美细腻,宛如真佛在风沙中静静沉睡。
越过这片梵音阵阵的大沙漠,前方一片大山突兀耸立。
这一片茫茫山岭,山势古怪。
半山腰下,尽是一块块造型雄奇的光洁巨石,表面光滑如镜,石质犹如美玉,却是寸草不生。嗯,甚至是一粒苔藓,一抹地衣都没有。
而半山腰上,则是皑皑白雪,积雪厚达数丈。
偏偏在这积雪上,大片雪松凌云兀立,其树干莹白似雪,枝叶墨绿如云。苍古的枝条上,大片松萝倒垂,无数雪兰花寄生其上,漫天飞雪中,拳头大小的吊钟状花朵绽放,满山都是奇香馥郁。
被镇狱玄光佛当头重击,在无数道庭、佛门大能‘众目睽睽’之下,打得佛陀金身几乎崩溃的铁枷佛,一路疾行,快到这一片大山时,遁光速度放慢了些许,高度也直线下降。
进入山区,铁枷佛的遁光已经是几乎擦着山巅飞过。
刚入山时,可以看到山中还有很多大小盆地,里面有村落人居。入山万里后,就几乎再无凡人烟火,山岭之间,只有一座座规模不大的寺院,低沉的钟鸣声在山谷中回荡,有僧人诵经声直上云霄。
时不时的,在一些山头上,有那四根木杆撑着一片茅草席子,简陋到了极致的茅草棚子。
里面有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苦修僧人静静盘坐。
有些苦修僧人身上,灰尘已经积了半尺多厚,上面密布苔藓杂草,甚至有异种的,能耐得住四面八方酷寒的蜂、蚁在他们身上筑巢乐居。
如此一路行去,入山百万里后,前方一座大山从茫茫山岭中突兀崛起,宛如群山之主,俯瞰八方。在那高耸入云的大山之巅,一座通体透出一股古老气息的寺院巍然矗立。
铁枷佛飞上山巅,在那寺院山门前停下了遁光。
他抬头,这寺院并不很大,山门更不显巍峨,一块黑木匾额挂在门上,其上是端端正正四个金漆大字——大梵净土。
年代太久远了,这寺院的主人,似乎也没有对这门面多加打理,四个金漆大字显得暗澹无光,灰扑扑的极其不起眼。
两个身穿单薄麻衣的小沙弥,翘着腿儿,坐在山门的门槛上,手里捧着一把雪松子,正在逗弄几只拳头大小的小松鼠儿。他们将一粒粒松子丢在地上,小松鼠追逐嬉戏,引得两个小沙弥眉开眼笑,无比快活。
铁枷佛重重咳嗽了一声,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两个小沙弥急忙起身向他行礼,一群小松鼠四散奔逃。铁枷佛也不还礼,也不等小沙弥给自己开门,身体直接穿过了紧闭的山门。
两个小沙弥相互看了看,朝着伙伴挤眉弄眼了一番,又轻轻的吹起了口哨。
一群小松鼠又蹦跶着窜了回来。
大梵净土内颇为寂静,一重重大殿,一重重院落,各处楼阁殿堂中,并无多少人迹。只是很偶尔,有几座殿堂的大门半开半掩的,有气息内敛,周身古朴无光的佛修走出门来,朝铁枷佛合十行礼。
铁枷佛一路长驱直入,步行了近百里地,终于来到了一片山崖前。
这一片山崖……
非常的,枯寂。
山石灰扑扑的,上面挂着几颗半死不活的枯松。
山顶有一口泉眼,几条拇指粗细的水线顺着山崖慢悠悠流淌下来。四周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但是这几条水线却丝毫没有冻结的意思。
水线从数千丈高的山崖顶部一路缓缓滑落,最终‘叮叮当当’的落入了下方一口深潭。
深潭水面,半边冰封,半边白波。
波纹下,几条瘦巴巴皮包骨的大鱼,有气无力的游动着。
这一片山崖,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凋零、残破。以铁枷佛的修为,他勐不丁看到这一片山崖,都只觉心境骤然一片灰暗,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气血运转都莫名一滞。
不敢多看,铁枷佛径直走到了深潭旁的一座木殿门口。
这一次,他没有施展神通穿门而过,而是伸手推开了半边门户,迈步走了进去。
他进去时,木殿内昏暗一片。
他右脚落在了木殿地板上,木殿中突然灯火通明,佛光万丈,浓郁得好似要爆炸的霞光异彩升腾而起,梵音阵阵、奇香飘浮,原本亩许大小的殿堂,骤然向四周无止境的扩张开来,顷刻间就化为一片方圆百亿里的圣土佛国。
在这一片恢宏伟岸的佛国中,正中一颗枝叶凋零的枯树下,身高两丈许,枯瘦如柴,却肤白如玉、双眸紫气升腾,好似两颗紫宝石的梵轮三密佛,正斜靠着一名身量和他差不多,身段窈窕绝美,面容倾国倾城,气度极度圣洁,让人望而生畏,无法生出任何亵渎之心的女子,静静的躺在那里。
那女子遍体璎珞,周身放出无量光,笼罩了整个佛国的灯火、佛光、霞光异彩,全都是从她身上释放出来。
相比光焰无边的她,斜靠在她身上躺卧的梵轮三密佛,周身没有丝毫气息外露,死寂阴沉,好似一具恒古不化的万年老僵尸。
如果不是铁枷佛双眼看到了他,甚至根本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铁枷佛大步向前,向梵轮三密佛合十行礼:“师兄!”
那枯树下,还有五个蒲团。
其中四个蒲团上,已经分别盘坐着一尊气息森然的佛修。
铁枷佛向梵轮三密佛行礼后,四尊佛修纷纷起身,向铁枷佛问候:“师兄一路辛苦。”
铁枷佛分别还礼,然后走到了那空出来的蒲团前坐下。
他苦笑道:“不辛苦,只是,吃了些苦。”
四尊佛修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落座,手持念珠,一颗一颗的捏动着,面皮纹丝不动,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梵轮三密佛双眸微微一动,脸上多了一份活气。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左手朝着身边那女子轻轻一拍。那女子通体光焰骤然爆盛,伴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声,女子化为一枚寸许大小的玉凋美人像,落入了梵轮三密佛手中。
梵轮三密佛收起玉凋,顿时偌大佛光光焰骤然一暗。
四下里,哪里还有什么方圆百亿里的佛国?
分明就是一座老旧的亩许大小的木殿,四个角落里分别点了一盏青铜灯盏,光焰摇曳,照亮了殿堂。
“那镇狱玄光佛,生性冷厉,手段暴虐,堪称我佛门第一斗战者,好几位佛主对他颇为心爱。”梵轮三密佛轻轻开口,声音轻柔、曼妙,好似直接在铁枷佛等五位佛修脑海中响起。
“这个因,暂且记下,未来,自有果报。”
梵轮三密佛轻叹了一声:“那法海,却怎生拜入了元觉门下?按理,他应当入我大梵一脉才是。可见,大梵一脉,有人懈怠了。”
没人吭声。
梵轮三密佛看向了铁枷佛:“铁枷师弟,若有门人弟子不用心,该如何?”
铁枷佛耷拉着眼皮,不吭声。
梵轮三密佛抿了抿嘴,摇了摇头:“也罢。龙象师弟?”
另外四位佛修中,一尊肤白如雪,双眸银白,身高三丈开外,身躯雄壮如龙,身边却缠绕着一缕可怖寒意的壮硕和尚起身,向梵轮三密佛稽首行礼:“师兄有何吩咐?”
梵轮三密佛朝着龙象伏藏佛笑了笑,朝着他指了一指。
龙象伏藏佛皱起了眉头:“师兄可是说,师弟的那徒孙……雪崖?”
“以大欺小,总归不好,传出去,不好听。”梵轮三密佛看了一眼铁枷佛:“此次宝焰洞一事,师弟亲自出手,唐突了一些。小辈的事情,就由小辈解决罢。”
微微顿了顿,梵轮三密佛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那清宁心灯,是我当年证道之物……为了还一个人情,这才耗费无数精力、无数资粮,于千年前投入下界。”
“那法海,是一个天地异数。这清宁心灯,本不该落入他手中。”
神鹫和尚的师尊,大雪山大密一脉的宗主龙象伏藏佛眉头一挑:“师兄之意是?”
梵轮三密佛不再吭声,他全身气息,再次归于死寂。就算在座的五位都是佛陀级的大能,居然也无法分辨,这位据说距离佛主境只差一丝的大佛,究竟是生是死,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五尊佛陀相互看了看,右手伸进袖子里,一道道法旨已经向着自家的门人弟子传了出去。
清宁心灯,居然是梵轮三密佛证道之物?
而此宝,如今被镇狱玄光佛劫了下来!
铁枷佛,是梵轮三密佛最铁杆的拥趸。
他在宝焰洞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没有梵轮三密佛的背后授意么?
龙象伏藏佛,还有另外三尊佛陀,都是最近些年,逐渐靠拢在梵轮三密佛身边。只期待着未来梵轮三密佛突破佛主境界,自然就有从龙之功,未来在佛门的地位必然暴涨。
现在,轮到他们做事了。
但是他们还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情,需要梵轮三密佛将自家的证道之物都投入下界呢?
第六百八十六章 人情无价(4)
灵垣山,宝焰洞,地下极深处。
这是一个布置极其粗犷的岩洞。
一共一百零八口地火火眼升腾,宝焰千手佛以无上佛力在地下布置巨型佛阵,从两仪天地心,抽取堪称两仪天‘精血’的亿载地心太古灵炎,循着佛阵强行开辟的地脉通道,一路蜿蜒而上,上行不知多少亿万里,最终汇聚在了这一百零八口火眼中。
唔,不提如今卢仚眼前所见的火眼中,那一缕缕或者灵动,或者厚重,或者飘渺,或者凝实的灵炎,从两仪天的地心深处来到这火眼中,究竟要走多少路程。
单说时间。
这里的每一缕灵炎,起码都是百万年前从两仪天的地心出发,一路向上,经过巨大的佛阵一层层的压缩、提炼,沿途吸纳无穷尽的仙灵之气,以及地下诸般奇妙的天地珍奇之物散发出的奇妙气机,一层一层不断淬炼精纯后,才最终汇聚于此。
这一百零八口火眼中的灵炎,属性各有不同,各有造化妙用,唯有宝焰千手佛才能将其彻底掌控。利用这些灵炎,足以化腐朽为神奇,锻造出威势无穷、变幻万千的佛宝。
因为这些火眼中灵炎的熏烤,这座巨大的岩洞,原本只是普通青玉材质的洞壁,无数年来,已经被煅烧得性质巨变。
岩壁乍一看去,只是普普通通的青白色岩石。
但是若果真的上手,就会发现,这些看起来普通的岩石坚硬无比,寻常大菩萨级的大能,也别想轻易在这洞壁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偌大的岩洞里,一座座巨大的炉鼎悬浮在火眼上方,四面八方,一队队力士、金刚往来奔走,身上缠绕着锁链,背后拖拽着浮空的小舟,不断将一舟一舟的珍稀材料,按照数十名光头大和尚的呵斥声,按照比例和顺序,投入一座座炉鼎。
偶尔一些炉鼎内,会有龙吟凤啸声传出,炉鼎上开辟的气眼、火眼内,时不时有雷霆飓风呼啸而生,朝四面八方喷涌出狂暴的能量。
以卢仚的修为,甚至无法在这岩洞内稳住身体。
随意一口炉鼎内有任何变化,气眼、火眼中一道强光奔涌,顿时岩洞内罡风隐隐,虚空震荡,卢仚就好像被人劈面拍了一锤,身形踉跄,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没被震得吐血。
幸好有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在身边,一尊佛陀、一位大菩萨,他们等卢仚稍稍的感受了一下这座岩洞中的可怖威能后,就放出佛光护住了他全身,卢仚这才得以在这岩洞中安然无恙。
对此,卢仚颇为感动。
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居然早就等在了灵垣山宝焰洞外为自己护法!
他们甚至,还刚刚将铁枷佛殴打了一顿!
这种有靠山,有后台,而且靠山后台还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的安全感,让卢仚非常的受用!
但是卢仚也心知肚明。
铁枷佛最早出手的时候,这两位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显然,他们也是有意要磨炼自己一番,同时给自己狠狠的上一课——这两仪天的佛门,你可千万别把他当做真正的清净极乐之地!
前面,宝焰千手佛八条手臂整整齐齐的背在身后,迈着小碎步,在一口一口火眼中缓步行走。
他不时踮起脚,朝着那些炉鼎中张望一阵子。
这些火眼旁边,都有气息强横,通体佛炎缠绕的宝焰洞佛修盘坐。
宝焰千手佛不时发号施令,或者某座炉鼎加大火势,或者某座炉鼎急速冷却,又或者某座炉鼎要补多少材料,要抽走多少材料……
一条条命令不断发出,这些盘坐在火眼旁的佛修就念咒、掐印,或者开炉,或者闭炉,诸般动作有条不紊,更引动了炉鼎中诸般变化,让巨大的岩洞内光影摇曳,虚空鼓荡。
一直走到了岩洞的最里面,这里有一口方圆百亩的寒泉,寒气升腾,化为一朵硕大的冰晶灵芝悬浮在离地数十丈的空中。
寒泉的寒气,和火眼的热力完美中和,寒泉旁有一个小小石台,这里的温度就和阳春三月一般,不冷不热,最是温和怡人。
宝焰千手佛带着卢仚三人上了小石台,盘膝坐下,就有小沙弥奉上了三盏茶水。
说是茶水……那茶盏有人头大小,里面的汁液色泽赤红,好似融化的铁水,‘咕噜噜’的冒着泡泡,每一个泡泡炸开,都有一股可怕的高温四散,熏得卢仚浑身大汗淋漓,若非有佛光护体,他真是无法在这石台上立足。
宝焰千手佛朝着卢仚摆了摆手:“老和尚这里,没你这个小娃娃能消受的东西……倒不是小气,实在是,真仙一重天的小和尚……啧,老和尚这里的一盏茶,你喝了,也就没了。”
卢仚看着那茶盏中翻滚的茶水,急忙摇头,谢过了宝焰千手佛。
宝焰千手佛朝着奉茶的小沙弥指了指,那小沙弥就跑去了寒泉旁,用一个大茶盏舀了一盏寒泉水,然后跑到最近的一个火眼旁,将茶盏凑到火眼上,用灵炎将那茶盏烹煮了一会儿。
然后,卢仚就得了一盏没啥滋味,没啥好处,却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白开水。
盘坐在石台上,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捧着色泽通红,不断散发出可怖热浪的茶盏,惬意的一小口一小口品着茶。
镇狱玄光佛喝下这茶水,倒是若无其事。
但是以元觉和尚两仪天佛门十方大菩萨的身份,他仅仅喝了七八口茶水,就已经浑身大汗淋漓,皮肤变得一片通红,好似烧熟的龙虾。
光头上一缕缕白色雾气升腾而起,隐隐化为一团灵芝状祥云。元觉和尚酣畅的吐着气,明显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卢仚心中凛然。
这茶,果然是他无法消受的!
静默无言的盘坐了一阵子,喝了一通茶水,宝焰千手佛眉头一挑:“那铁枷?”
镇狱玄光佛淡然道:“揍了一顿,还能怎样?四面八方,无数人盯着呢,打一顿就是了,总不能真个杀了他……嚇,最近三千年,年景不好!”
宝焰千手佛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丝讥诮的冷笑:“可不是么?三千年前,两仪天四方乱战,佛陀也是有可能被算计死的。现在道庭、佛门平分江山,天下太平了,稍有异动,就无数人都跑来围观……你这样满手血腥的凶和尚,没买卖了吧?”
镇狱玄光佛突然笑了起来:“说得什么鬼话?我为佛门流过血,我为佛门挡过刀……嘿嘿,你这老家伙,不也是当年被我救了三次,这才扣扣索索的送了一份佛令出来?”
这就说到正经事上了。
宝焰千手佛放下手中茶盏,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开始打量卢仚。
眉头动了动,宝焰千手佛冷然道:“没发现有多少惊人之处,在我见过的诸脉真传中,不能说平平罢,却也无太惊艳之处……勉强算个上品?”
摇摇头,宝焰千手佛轻声道:“我的人情,很值钱,真要用在他身上?”
镇狱玄光佛伸手,卢仚将那枚佛令递到了他手中。
镇狱玄光佛将佛令端端正正的往宝焰千手佛面前一放:“再值钱,放在手里不用,它能值什么?只有将它使了出去,才真正值钱嘛。”
微微一笑,镇狱玄光佛轻声道:“至于这弟子好不好……嗯,反正我们师徒觉得,他配得上你的这份人情!”
‘咚’的一声,元觉和尚将那日他和神鹫和尚赌斗,从神鹫和尚手中赢来的那一斗九渊陨星神砂,重重的放在了宝焰千手佛面前。
宝焰千手佛低头,认真的看了看那玉斗中的九渊陨星神砂,缓缓点头:“嗯,材料不错,性质沉重,倒是和你镇狱一脉的法门契合。”
宝焰千手佛闭上了嘴。
镇狱玄光佛抬头看天。
元觉和尚又端起了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卢仚在一旁,有点尴尬的喝着白开水……他,隐隐约约看出了一点点意思。
过了许久,许久,宝焰千手佛才轻咳了一声:“可是,就这么一斗九渊陨星神砂,你们想要炼制出一件什么品质的佛宝?”
元觉和尚笑了:“这,就看您老的手艺了!”
宝焰千手佛的脸微微一抽,他看了看镇狱玄光佛,轻声道:“这……区区一斗九渊陨星神砂,你们以为,能炼制出什么好东西么?”
镇狱玄光佛抬头,看着那青白色的洞壁,幽幽道:“刚刚不是说了,师兄您老人家的这份人情,很值钱么?咱们做长辈的,当然希望,给弟子的东西,越好,就越好喽!”
微微一笑,镇狱玄光佛端起了茶盏,‘咕咚’就是仰天一大口:“炼器这活计,您是行家,您说了算……您若是有那手艺,给咱家这小徒孙炼一件上品的后天灵宝,也可以啊!”
宝焰千手佛浑身火焰骤然大盛。
‘昂’的一声巨响,宝焰千手佛身后,烈焰升腾,一头拥有一千颗头颅,每一颗头颅都戴着一顶皇冠的雄奇巨龙虚影冉冉浮现。
那巨龙的背上,悍然是一张高耸的莲花座,上面盘坐着一尊高有万丈,气息惊人的千手佛陀。
这千手佛陀瞪大眼睛,双眸中烈焰升腾,化为足以焚毁万物的烈焰佛光,狠狠的朝着镇狱玄光佛瞪了一眼:“上品后天灵宝?你不怕你家这小徒孙出门就被人劫杀了么?”
镇狱玄光佛优哉游哉的看着宝焰千手佛:“不怕……真不怕!你敢炼出来,我就敢让法海带着祂满两仪天的卖弄!”
镇狱玄光佛咧嘴笑道:“我这一辈子,怕过谁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人情无价(5)
这种感觉。
难以形容。
远比卢仚第一次进入元灵天世界元胎所在的地窟,更加的美妙,更加的酣畅淋漓。
那世界元胎所在的石窟中,那浓郁的,无穷无尽的先天精元,和如今不断涌入卢仚体内的星光相比,说得不好听些,那先天精元,犹如后妈故意熬湖的米汤,而这一缕缕不断涌入的星光,才是亲妈精心烹调的鲍翅参肚!
天差地远,完全无法比。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放出澹澹光芒,太初混同珠幽微之光闪烁,笼罩了卢仚整个脑海,屏蔽了一切天机、隔绝了一切因果、阻断了一切不可测的窥伺手段。
卢仚通体放出暗金色光芒,纯正无匹的镇狱之力在他体内汹涌滚动。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道狂风平地而起,从普通的世俗微风,骤然变成了九天罡风,随后就是传说中的赑风、阴风、幽风、冥风……诸般风劲化为肉眼可见的各色风之道纹,凭空而生,然后一缕缕的不断融入卢仚体内。
一片白水从卢仚脚下涌出,最初也只是普通的世俗清水,很快就变成了三光神水、天一真水等诸般灵水、仙水、神水等不可思议之物。
同样是一道道水之道纹凭空凝成,然后不断融入卢仚身躯。
风水之力相互滋生,相互推动,急速推衍,顷刻间风生水起,就有雾气茫茫,就有玄冰万丈,就有雷霆生生,就有电光跳动。
下一刻,所有的风水之道带来的异兆悉数收敛。
一股霸道无匹、纯粹刚勐的力量之道充盈虚空,卢仚体内,九层镇狱浮屠在他身后浮现,风水双龙缠绕在浮屠巨塔上,强横的镇狱力场碾压虚空,带起一波波肉眼可见的宛如海啸的波纹横冲直闯。
星光不断注入这九重镇狱浮屠。
只是一刻钟时间,‘轰’的一声巨响,九重镇狱浮屠化为十重!
卢仚的修为,直接突破了真仙二重天……
神殿上方,无量星光交错映照,浓郁如水银的各色星光铺天盖地的翻卷而下,不断汇入卢仚身躯,眼看着他十重镇狱浮屠化为十一重……十二重……十三重……
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骇然对视,又惊又喜的狂啸一声‘大善’。
随后两座两台涌现,一佛陀,一大菩萨,盘坐在莲台上,调动无量佛力,施展全部精神,开口讲述《镇狱经》诸般玄妙。
一旁宝焰千手佛是又惊又嫉的看着卢仚。
这座神殿落入他手中,已经有了不少年头,他也曾带着座下几位佛脉真传弟子,包括黑铁和尚在内,数次进入这神殿闭关修炼。
他心知肚明,这座神殿有着天大的造化。
但是除了黑铁和尚第一次进入时,这神殿有所微动,降下缕缕星光洗荡了黑铁和尚七天七夜,修复了黑铁和尚当年不够完美的道基,为他奠定了更加厚重、扎实的基础……这才是黑铁和尚,成为宝焰洞一脉第二尊佛陀的最大依仗!
而‘法海’,这个刚刚飞升两仪天才十几年的小贼秃,居然能引动神殿如此声势浩大的异动?
这降下的星光,单单数量上,几乎是当年黑铁和尚的万倍以上……
八只手掌合在一起,宝焰千手佛喃喃道:“难怪那几位佛老有言,镇狱是有大气运的,当为佛主。”
自家还在为宝焰洞出现了第二尊佛陀沾沾自喜呢,人家镇狱一脉,这是分明冲着一脉三佛陀的阵仗狂奔啊——元觉和尚就不提了,他随时有可能踏入佛陀境界;而得了神殿的好处,卢仚分明也有佛陀之姿。
而镇狱一脉的战力,放在整个两仪天佛门都是拔尖的存在。
镇狱一脉三尊佛陀联手,怕不是能狂殴其他宗脉十尊佛陀?
呃,一旦镇狱玄光佛再踏出那一步,成就佛主之尊……啧啧,这赫赫凶威!
“这个人情,得舍得大一些才对。”
宝焰千手佛喃喃都囔,暗自下了决心。原本他已经准备给卢仚‘顶格’的人情回馈,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还不够,还得再加码,一定要让镇狱玄光佛和元觉和尚,都额外的承他一份人情才是!
一尊佛主、两尊佛陀的人情……啧啧,美滋滋!
但是这价码嘛……
宝焰千手佛冷傲的翘起了嘴角——其他那些穷瘪三老贼秃,他向来是看不起的。作为佛门炼器第一人,自家的身家,他是心知肚明的。只要舍得,什么人情换不来?无非,就看这个人情,有没有必要舍出去罢了。
第一天……
卢仚修为突破真仙三重天。
第二天……
卢仚修为突破真仙五重天。
第三天……
卢仚修为突破真仙六重天。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卢仚在这玄妙莫测的神殿中,足足呆立了三个月。
三个月中,整座神殿星光璀璨,霞光升腾,无量造化,将卢仚洗炼了一遍又一遍,淬炼了一次又一次。
到了最后三天,整个神殿都开始微微颤抖,其浩大的声势,让两尊佛陀都隐隐色变。
黑铁和尚承受了七天七夜的好处,就顺顺当当的踏入佛陀境界,而且根基扎实、稳固,比寻常佛陀都要强出一大截来。
受了整整三个月的好处的卢仚,他未来的成就,又会如何?
三个月的洗练,第一个月结束时,卢仚的修为就提升到了真仙九重天境。之后的两个月,卢仚在镇狱玄光佛的帮助下,硬生生将自身修为压制,再也不做丝毫提升,神殿降下的瑰丽星光,全部用来淬炼法体、夯实道基。
其他好处且不说,单单卢仚浑身骨骼,已经完全变成了和右手小手指一般质地。
澹金色的骨骼好似黄金铸成,光灿灿,明晃晃,宛如不坏金刚。磅礴而奇异的气息在这一声金骨中流转,每一次呼吸间,都有巨量金血从骨髓中涌出,不断的滋润全身肌体,极力的提升卢仚法体各方面的属性。
纯粹的肉体力量,三十六鹏!
周身佛力之雄厚,堪比苦修万年的老罗汉。
体内佛力之精纯,简直比得上普通小菩萨。
身后大片风云翻滚,正中一道狂暴、霸道的绝强力场凝固了一圈风云之力,化为两条首尾相连的青白巨龙,正中雷光闪烁,一座高有八十一层的镇狱浮屠巍然矗立!
只是,正经的佛门浮屠宝塔,是细高个儿!
而卢仚的这尊八十一层高的镇狱浮屠,则是矮矮胖胖、粗壮蛮横,宛如一座阶梯状的金字塔造型。
如此厚重、‘矮胖’的塔身,越发显得这座镇狱浮屠霸道四溢、震慑八方。
“这根基……”宝焰千手佛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身后那镇狱浮屠法相,不知道活了多少个百万年,见多识广的他,也只觉得一阵阵牙酸!
和镇狱玄光佛做了多年老友,对于镇狱一脉的功法特征,宝焰千手佛是颇有了解的。他自然知道,镇狱一脉弟子凝聚的镇狱浮屠,越是‘粗壮’,则代表其根基越是雄厚,镇压之力越是霸道刚勐,杀伐之力越是狂暴惊人!
但是类似卢仚这样,八十一层镇狱浮屠,居然长得和一肉墩子一样‘厚实’的……简直是荒唐!
“果然是老衲的好徒孙。”镇狱玄光佛得意洋洋,和元觉和尚相视狂笑!
以他们的身份,怎可能轻易收下一名佛脉真传?
佛脉真传在两仪天佛门,地位甚至比世俗界那些皇朝中的皇太子还要尊贵……皇太子,有时候都是有名无实的空头货色,而佛门的佛脉真传弟子,是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自家整个宗脉出面,调动自家宗脉各项资源、各方人手的实权派!
镇狱一脉在佛门势力庞大,人脉盘根错节,堪称十三佛主之下,佛门最顶级的势力之一。
这样的势力,收录一尊佛脉真传,哪里可能是如此轻易的事情?
在决定将卢仚收入门下之前,镇狱玄光佛、元觉和尚,甚至是镇狱玄光佛座下的其他佛门大能,都不知道交流了多少次,争吵了多少次。
但是很显然,这一次,镇狱一脉,又押中了宝!
而且,是一注至尊宝!
能够引动宝焰千手佛这座神殿的异动,承受这座神殿的好处,更凝聚了如此‘超凡脱俗’的镇狱浮屠……只要卢仚不半道陨落,他注定成为佛门有数的大能!
只要卢仚不半道陨落!
卢仚低沉的呼吸着,他此刻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显然是好事。
而且,这好事和三眼神人图,和太初混同珠肯定有脱不开的干系……这就,很有趣了。
收摄心神,双眸中一缕缕暗金色,沉重惊人的佛光喷出数尺远近,卢仚双手合十,向两尊佛陀、元觉和尚行礼致谢。
三个月的护法、讲道之恩,卢仚只能记在心里了。
宝焰千手佛朝着卢仚看了许久,这才摇了摇头:“罢了,老和尚我也不羡慕,也不嫉妒……老和尚我,道行通天呢,心如死水,才不会羡慕嫉妒你这凶和尚。”
“唔,来吧,来吧……这神殿,如今我们摸清楚的诸般好处,如今对修行有益的,也就是这星光炼体……其他的妙处,暂时还不知道有什么用!”
“啧,来吧,来吧,跟我来。哎,要掏血本喽!”
宝焰千手佛背着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走了一阵子,他突然回头:“呃,法海,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佛宝啊?钟?塔?幢?台?伞?你都喜欢啥样子的?”
第六百八十八章 遗骸
神殿内,霞气升腾,一步一景。
无法言喻、无法理解的神奇禁制充斥虚空,卢仚跟在宝焰千手佛身后,只觉自己的所有感知,全都被扭曲了。
他跟着宝焰千手佛,却只觉,自己一会儿到了对方身前,一会儿到了对方身后,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又走了几步,他骇然发现,自己居然钻进了宝焰千手佛的身体内部,抬头处,这尊佛陀体内诸般细节,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只是,佛陀金身的结构,已经近乎脱离了血肉之躯,几乎完全是佛力和大道法则的凝聚体。卢仚能看清佛陀身体内的细微结构,但是以他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解析,更无法理解。
浑浑噩噩,昏天黑地。
一路走来,目光所见之奇异,无法用凡人言语形容。
无数奇异的光影在卢仚身边扭曲,回荡,隐隐有低沉的叹息声、轻笑声、哭泣声、尖叫声在耳边回荡。好几次,卢仚一步迈出,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整个的活了过来!
那种诡异的感觉,让卢仚差点没生生吓个半死。
那种活过来的感觉,就是他的每一根头发……呃,现在的‘法海’头顶光溜溜的没有头发……他的每一个毛囊,每一根汗毛,每一根手指,每一根脚趾,他身体内外的每一个独立部位,都好似活了过来。
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的意念。
这些身体组织‘叽叽喳喳’的尖叫着,吵闹着,有的说‘大家毕竟是老相好,还是凑在一起搭对过日子吧’,有的则是在尖叫‘和你们过腻味了,分家,分家,分家……’!
好几次,卢仚看到自己的手指、脚趾脱离自己的身体,扭动着四处乱爬。
他更看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慢悠悠的,好似慵懒的大头鱼一样从嘴巴里游了出来,‘噗嗤噗嗤’的到处乱晃。
这种诡异的感知,在下一步迈出后,又悄然消失了。
但是经历了这种诡异感知后,卢仚隐隐察觉,他的身体又强化了一小截。他的身体和他领悟的大道法则的链接更加紧密,融合度更高。
他对四周虚空,似乎也多了一层更加清晰的明悟。
玄妙不可揣测……这座神殿的来历,无法细思,细思恐极。
三眼神人图和太初混同珠在卢仚脑海中放出淡淡光辉,这神异的光辉充盈整个脑海,让卢仚有一种醉酒的感觉,却又好似和这神殿中神异、诡秘的力量,多了一丝更深层次的接触……与融合。
如此行进了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
也有可能是过了一天一夜?
又或者,是一年?
时间,空间,一切常人能理解的维度和刻度,都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卢仚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宝焰千手佛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他眼前一亮。
这是一座圆形的高台。
圆形的穹顶色泽紫蓝,好似深邃的夜空,上有无数极细小的星光闪烁。
四周有三百六十座拱形落地门户,透过这些巨大的门户,可以看到无量混沌,无边星海。那些混沌,那些星海,好似梦幻泡影,位于虚实不可测之间。
一声悠长的啸声远远传来,一片光雾升腾,一颗硕大的,直径超过十万里的龙头在远处混沌星海中冲天而起。
那龙头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然后,在那龙头的后面,居然是一截精巧无比的跳蚤身躯!
好古怪的感觉。
无法理解的感觉。
那直径超过十万里的硕大龙头,下半截的跳蚤身躯,居然只有拇指大小?
十万里……拇指大小?
拇指大小……十万里?
很诡异,但是莫名的看上去极其的契合,无比的和谐。
卢仚只是看了那一奇异的生灵一眼,就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滚,一股强烈无法控制的呕吐之意冲了上来。他顺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漆漆粘稠无比、恶臭惊人的雾气。
这口雾气刚刚吐出,穹顶上就无数条极细的星光落下,‘嗤嗤’有声的,将这一团雾气瞬间湮灭。
卢仚只觉得周身骤然一阵通透,清灵、澄清,好似摆脱了无数的肮脏和污秽,骤然间全身通畅得好似能听到风在每一个细胞中呼啸而过的天籁之音。
脱胎换骨?
不,比脱胎换骨更加神异!
卢仚如今的这具法体的根脚,是来自元灵天的‘世界元胎’,那堪称世间绝顶的根脚,被什么真龙、真凤之类的神兽血脉更加强大,更加高级。
但那毕竟是‘下界’‘小世界’的‘世界元胎’……并不完美,同样存在某些缺陷。
而这一口黑色雾气喷出,卢仚的根脚再次提升了一个品阶。
些许瑕疵被彻底驱逐,通体灵透圆润,堪称真正完美无缺。
或许并不是‘彻底真实’的完美无缺,但是起码在两仪天……是的!
卢仚一口黑雾喷出,他再也没有那种熏熏然天旋地转的感觉,他眨巴眼睛,正要打量四周风景,他身后的元觉和尚突然一声闷哼,他和卢仚一般,同样一口黑漆漆粘稠无比、臭得可以熏死人的灰色雾气喷了出来。
“哈!”元觉和尚一声大笑,他身体一晃,通体暗金色佛光大盛。
他盘坐在地,双手结了一个奇异的佛印,脑后大片青色灵云升腾而起,一头巨大无朋的青毛狮子法相冉冉从灵云中浮现,狮子背上,赫然驮着一座极高的,造型如毛竹笋,同样‘矮矮壮壮’的镇狱浮屠。
“善哉!”两尊佛陀同时赞叹。
宝焰千手佛轻笑道:“元觉师侄之前在那外殿,并没得到什么好处,还以为他和这神殿无缘……想不到,他居然在这里,得了机缘!”
两尊佛陀带着一丝敬畏之意,同时抬头朝着极高的穹顶望了一眼。
元觉和尚体内,有低沉的诵经声响起。
他身边一圈圈水波一般的镇狱力场隐隐震荡,这些肉眼清晰可见的力场波纹急速的契合、拼凑、重组、熔炼,一种极其玄妙的变化,正在元觉和尚体内发生。
宝焰千手佛挑了挑眉头:“如何?”
镇狱玄光佛笑得极其灿烂:“大善……也就,最多十年内的事情。”
卢仚心脏重重一跳,善哉——元觉和尚,卢仚在两仪天的直接靠山,佛门的大狮子力菩萨,这是在这神殿中得了好处,就要破境踏入佛陀境界了?
双手合十,卢仚极其真挚的笑了。
他脑子里,开始琢磨如何在铁枷佛面前疯狂蹦迪,引得铁枷佛当着元觉和尚的面来殴打自己的场景了。
呵呵,铁枷佛,人生漫长,且行,且看着!
“由他去,这等顿悟,妙极,不要打扰。”两尊佛陀笑着,丢下元觉和尚不管,转身看向了这一座直径大概有百里大小的高台。
一如穹顶,整座圆台通体用不知名的透明紫蓝色材料铸成。
圆台上,有十三张高背宝座,围成了一个直径十几里的圆。
这些宝座存在的模式,卢仚有点无法理解。
他能看到这些宝座。
但是……它们好似一根根极细、极其黯淡的光线勾勒而成,在光线之间,有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雾气升腾。
你能想象,这些宝座,是十三片空虚飘渺的幻影。
但是你若认真的去凝视这十三张宝座,你就会感到一股可怕的压力扑面而来,这些宝座就好像‘绝对的真理’、‘不朽的法则’一般,‘真实无虚’的矗立在这里。
你看它们一眼,就好像被劈面打了一拳,或者劈了一刀。
这拳印,这刀痕,就顽固的烙印在了你的神魂深处,烙印在了你的肉体中。你这辈子,就不可能忘记这十三张宝座,你就永生永世记得,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而只要有一个生灵还记得这些宝座,它们就永恒存在,万劫不朽!
冷汗一滴一滴的从卢仚额头滴落。
这些宝座,单单这十三张宝座,它们的存在就如此的不可思议……无法想象,这里的主人……
卢仚的喉结上下剧烈的蠕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十三张宝座上,有三张宝座上……有人影。
正对着卢仚的一张宝座上,正斜靠着一条高有三丈开外的‘男子’。
他的长发宛如星光瀑布,垂落脑后,无风自动,卷起大片的光影。
他的皮肤,应该是白色……一种极其神圣的,神奇的白色。但是在那白色里面,有黯淡的浮光掠影,所以乍一看去,你根本无法形容,他的肤色究竟是怎样。
他的长相。
无法用俊美或者其他的形容词来形容。
他的长相么,大概就是‘自然’吧?
每一条线条,每一处棱角,五官的每一个细节,就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这样’一般。
如此‘自然’的长相,你根本无法用美、丑、俊、俏之类的形容词来形容他,就好像,你无法用类似的形容词,来描述一座山,一条河,一颗星辰,一颗太阳!
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胸口有着好几个透明大窟窿,正不断从中漏出一缕缕晶莹星光的‘男子’,他的眉心,长了一只多余的眼睛。
这只眼睛,直接引得三眼神人图眉心的竖目睁开,一缕缕奇光喷出老远,照亮了整个脑海。
第六百八十九章 遗骸(2)
神殿内,霞气升腾,一步一景。
无法言喻、无法理解的神奇禁制充斥虚空,卢仚跟在宝焰千手佛身后,只觉自己的所有感知,全都被扭曲了。
他跟着宝焰千手佛,却只觉,自己一会儿到了对方身前,一会儿到了对方身后,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又走了几步,他骇然发现,自己居然钻进了宝焰千手佛的身体内部,抬头处,这尊佛陀体内诸般细节,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只是,佛陀金身的结构,已经近乎脱离了血肉之躯,几乎完全是佛力和大道法则的凝聚体。卢仚能看清佛陀身体内的细微结构,但是以他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解析,更无法理解。
浑浑噩噩,昏天黑地。
一路走来,目光所见之奇异,无法用凡人言语形容。
无数奇异的光影在卢仚身边扭曲,回荡,隐隐有低沉的叹息声、轻笑声、哭泣声、尖叫声在耳边回荡。好几次,卢仚一步迈出,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整个的活了过来!
那种诡异的感觉,让卢仚差点没生生吓个半死。
那种活过来的感觉,就是他的每一根头发……呃,现在的‘法海’头顶光溜溜的没有头发……他的每一个毛囊,每一根汗毛,每一根手指,每一根脚趾,他身体内外的每一个独立部位,都好似活了过来。
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的意念。
这些身体组织‘叽叽喳喳’的尖叫着,吵闹着,有的说‘大家毕竟是老相好,还是凑在一起搭对过日子吧’,有的则是在尖叫‘和你们过腻味了,分家,分家,分家……’!
好几次,卢仚看到自己的手指、脚趾脱离自己的身体,扭动着四处乱爬。
他更看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慢悠悠的,好似慵懒的大头鱼一样从嘴巴里游了出来,‘噗嗤噗嗤’的到处乱晃。
这种诡异的感知,在下一步迈出后,又悄然消失了。
但是经历了这种诡异感知后,卢仚隐隐察觉,他的身体又强化了一小截。他的身体和他领悟的大道法则的链接更加紧密,融合度更高。
他对四周虚空,似乎也多了一层更加清晰的明悟。
玄妙不可揣测……这座神殿的来历,无法细思,细思恐极。
三眼神人图和太初混同珠在卢仚脑海中放出淡淡光辉,这神异的光辉充盈整个脑海,让卢仚有一种醉酒的感觉,却又好似和这神殿中神异、诡秘的力量,多了一丝更深层次的接触……与融合。
如此行进了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
也有可能是过了一天一夜?
又或者,是一年?
时间,空间,一切常人能理解的维度和刻度,都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卢仚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宝焰千手佛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他眼前一亮。
这是一座圆形的高台。
圆形的穹顶色泽紫蓝,好似深邃的夜空,上有无数极细小的星光闪烁。
四周有三百六十座拱形落地门户,透过这些巨大的门户,可以看到无量混沌,无边星海。那些混沌,那些星海,好似梦幻泡影,位于虚实不可测之间。
一声悠长的啸声远远传来,一片光雾升腾,一颗硕大的,直径超过十万里的龙头在远处混沌星海中冲天而起。
那龙头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然后,在那龙头的后面,居然是一截精巧无比的跳蚤身躯!
好古怪的感觉。
无法理解的感觉。
那直径超过十万里的硕大龙头,下半截的跳蚤身躯,居然只有拇指大小?
十万里……拇指大小?
拇指大小……十万里?
很诡异,但是莫名的看上去极其的契合,无比的和谐。
卢仚只是看了那一奇异的生灵一眼,就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滚,一股强烈无法控制的呕吐之意冲了上来。他顺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漆漆粘稠无比、恶臭惊人的雾气。
这口雾气刚刚吐出,穹顶上就无数条极细的星光落下,‘嗤嗤’有声的,将这一团雾气瞬间湮灭。
卢仚只觉得周身骤然一阵通透,清灵、澄清,好似摆脱了无数的肮脏和污秽,骤然间全身通畅得好似能听到风在每一个细胞中呼啸而过的天籁之音。
脱胎换骨?
不,比脱胎换骨更加神异!
卢仚如今的这具法体的根脚,是来自元灵天的‘世界元胎’,那堪称世间绝顶的根脚,被什么真龙、真凤之类的神兽血脉更加强大,更加高级。
但那毕竟是‘下界’‘小世界’的‘世界元胎’……并不完美,同样存在某些缺陷。
而这一口黑色雾气喷出,卢仚的根脚再次提升了一个品阶。
些许瑕疵被彻底驱逐,通体灵透圆润,堪称真正完美无缺。
或许并不是‘彻底真实’的完美无缺,但是起码在两仪天……是的!
卢仚一口黑雾喷出,他再也没有那种熏熏然天旋地转的感觉,他眨巴眼睛,正要打量四周风景,他身后的元觉和尚突然一声闷哼,他和卢仚一般,同样一口黑漆漆粘稠无比、臭得可以熏死人的灰色雾气喷了出来。
“哈!”元觉和尚一声大笑,他身体一晃,通体暗金色佛光大盛。
他盘坐在地,双手结了一个奇异的佛印,脑后大片青色灵云升腾而起,一头巨大无朋的青毛狮子法相冉冉从灵云中浮现,狮子背上,赫然驮着一座极高的,造型如毛竹笋,同样‘矮矮壮壮’的镇狱浮屠。
“善哉!”两尊佛陀同时赞叹。
宝焰千手佛轻笑道:“元觉师侄之前在那外殿,并没得到什么好处,还以为他和这神殿无缘……想不到,他居然在这里,得了机缘!”
两尊佛陀带着一丝敬畏之意,同时抬头朝着极高的穹顶望了一眼。
元觉和尚体内,有低沉的诵经声响起。
他身边一圈圈水波一般的镇狱力场隐隐震荡,这些肉眼清晰可见的力场波纹急速的契合、拼凑、重组、熔炼,一种极其玄妙的变化,正在元觉和尚体内发生。
宝焰千手佛挑了挑眉头:“如何?”
镇狱玄光佛笑得极其灿烂:“大善……也就,最多十年内的事情。”
卢仚心脏重重一跳,善哉——元觉和尚,卢仚在两仪天的直接靠山,佛门的大狮子力菩萨,这是在这神殿中得了好处,就要破境踏入佛陀境界了?
双手合十,卢仚极其真挚的笑了。
他脑子里,开始琢磨如何在铁枷佛面前疯狂蹦迪,引得铁枷佛当着元觉和尚的面来殴打自己的场景了。
呵呵,铁枷佛,人生漫长,且行,且看着!
“由他去,这等顿悟,妙极,不要打扰。”两尊佛陀笑着,丢下元觉和尚不管,转身看向了这一座直径大概有百里大小的高台。
一如穹顶,整座圆台通体用不知名的透明紫蓝色材料铸成。
圆台上,有十三张高背宝座,围成了一个直径十几里的圆。
这些宝座存在的模式,卢仚有点无法理解。
他能看到这些宝座。
但是……它们好似一根根极细、极其黯淡的光线勾勒而成,在光线之间,有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雾气升腾。
你能想象,这些宝座,是十三片空虚飘渺的幻影。
但是你若认真的去凝视这十三张宝座,你就会感到一股可怕的压力扑面而来,这些宝座就好像‘绝对的真理’、‘不朽的法则’一般,‘真实无虚’的矗立在这里。
你看它们一眼,就好像被劈面打了一拳,或者劈了一刀。
这拳印,这刀痕,就顽固的烙印在了你的神魂深处,烙印在了你的肉体中。你这辈子,就不可能忘记这十三张宝座,你就永生永世记得,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而只要有一个生灵还记得这些宝座,它们就永恒存在,万劫不朽!
冷汗一滴一滴的从卢仚额头滴落。
这些宝座,单单这十三张宝座,它们的存在就如此的不可思议……无法想象,这里的主人……
卢仚的喉结上下剧烈的蠕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十三张宝座上,有三张宝座上……有人影。
正对着卢仚的一张宝座上,正斜靠着一条高有三丈开外的‘男子’。
他的长发宛如星光瀑布,垂落脑后,无风自动,卷起大片的光影。
他的皮肤,应该是白色……一种极其神圣的,神奇的白色。但是在那白色里面,有黯淡的浮光掠影,所以乍一看去,你根本无法形容,他的肤色究竟是怎样。
他的长相。
无法用俊美或者其他的形容词来形容。
他的长相么,大概就是‘自然’吧?
每一条线条,每一处棱角,五官的每一个细节,就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这样’一般。
如此‘自然’的长相,你根本无法用美、丑、俊、俏之类的形容词来形容他,就好像,你无法用类似的形容词,来描述一座山,一条河,一颗星辰,一颗太阳!
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胸口有着好几个透明大窟窿,正不断从中漏出一缕缕晶莹星光的‘男子’,他的眉心,长了一只多余的眼睛。
这只眼睛,直接引得三眼神人图眉心的竖目睁开,一缕缕奇光喷出老远,照亮了整个脑海。
第六百九十章 天器
琼华山主峰,唯一的山门道口。
原本爽朗的晴空,突然有乌云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寒风呼啸而起,‘琼华古刹’牌坊附近,大片的琼花林顿时花瓣凋落。
寒风一吹,无数莹白胜雪的花瓣冲上了天空,好像一场逆飞的鹅毛大雪。
转瞬间,就真的有雪片纷纷扬扬的飘了下来。
肉眼可见的,地面蒙上了一层薄冰,白色的薄冰伴随着呼啸的寒风,从山脚急速的向着山顶攀升。通往山顶的万里长阶上,一级一级的石阶迅速被白色的冰片覆盖。
‘嗡’的一声闷响。
矗立在山巅的那座浮屠宝塔放出了一圈圈水波一般的佛光,天空的乌云骤然一凝,随后好像脆弱的玻璃片一样轰然炸碎。四面八方呼啸缠绕的寒风一寸寸撕裂,漫天飞卷的雪片,也骤然蒸发成了一缕缕水汽。
山巅,接引头陀双手合十,双眸闪烁着森森暗金色幽光,冷飕飕的声音传遍全山:“何方道友,和我琼华山开玩笑呢?”
沿着琼华山脉,每隔十万里,都有一座已经建成的寺院喷吐出冲天的光柱。一根根光柱直冲九霄,偌大的琼华山脉,地下巨大的玉石矿脉微微震荡,磅礴的玉精之气融合仙灵之气,呼啸着冲进了遍布整条山脉的大阵枢纽。
整条琼华山脉,顿时活了过来。
最东方琼华山主峰山巅,高有一百零八层的浮屠宝塔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体积开始一点点的膨胀。无形的镇狱之力笼罩四方,碾压、驱逐一切非镇狱一脉的异力。
琼华山主峰山门口处,一声声闷哼传来,数十名身穿雪色僧袍的佛修一个趔趄,从大片飞旋的寒风中显出了身形。领头的一名身高丈八的壮和尚身体一晃,腰间一枚镇狱牌微光一闪,他顿时站稳了脚步。
“小僧雪罂,奉师尊大密金轮大菩萨神鹫之命,特来求见琼华山主。”
壮和尚雪罂双手合十,身边一道道雪色佛光四溢,顿时刺骨阴寒化为一道道只有胳膊粗细,却有万丈长短的龙卷风,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席卷奔涌。
接引头陀站在山巅,俯瞰山脚,暗金色的双眸,清晰看到了雪罂和尚腰间的镇狱牌。
之前卢仚已经将自己在白龙城的所见所闻,传回了琼华山,是以接引头陀心知肚明,这镇狱牌从何而来。他不由得一阵恼怒,纯阳岭上的那些镇狱一脉的贼和尚,将镇狱牌肆无忌惮的交易给大欢喜一脉的贼秃,然后又流入大密金轮寺的佛修手中,这算不算资敌?
所幸的是,镇狱牌这东西,只是最普通的‘通行令牌’,有无数的应对手段。
接引头陀举起右手,后方浮屠宝塔中,站在最高一层宝塔内的卢旵怪笑一声,狠狠一跺脚,顿时这浮屠宝塔放出的镇狱之力,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低沉的轰鸣传遍四方,山门口的数十名大密金轮寺弟子勐地齐齐吐血,他们腰间的镇狱牌放出一抹抹刺目的光芒,在急骤变化的镇狱力场的碾压下,这些镇狱牌齐齐粉碎。
扭曲变异的镇狱力场席卷四方,‘呼啦啦’扫过流霞江面,狠狠撞在了流霞江东岸的琼花林中。大片光影扭曲、弥散,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一座座深藏花林中的法坛轰然粉碎,无数散修被炸得骨断筋裂,大声惨号着浴血遁逃。
藏在法坛附近的万象、苏阡陌等人悚然动容,急忙混在奔逃的散修中向东面撤退。
宛如洪水勐兽的镇狱力场向着东面急速延伸,紧追着万象等人的屁股,将他们驱逐出了老远,老远。有几个混元罗天教的真仙逃得慢了一些,被那力场一搅,顿时身躯都炸成了粉碎,只有一点真灵被自家本命仙器护着,化为一点灵光急速遁逃。
接引头陀等人站在山巅,对流霞江东面的动静看得是清清楚楚,不由得一个个咧嘴冷笑。
卢仚已经将消息传回来好几个月,琼华山方面一直按军不动,无非是大觉寺派来的那些力士、金刚,还没有将那规模庞大的守山大阵布置妥当。
现在卢仚已经外出了一年多时间,遍布琼华山的大阵在大觉寺派来的众多人手的努力下,已经基本成型。虽然那近五千座寺院中,尚无足够人手镇守,但是整个护山大阵,也能发挥出两三成的威能。
这两三成的威能么,除非有大菩萨级别的高手不要脸亲自出手,否则寻常真仙休想攻破!
是以,雪罂等人登门,仗着镇狱牌在山门口肆意挑衅,居然动用神通,想要冰封琼华山主峰……接引头陀何等暴戾脾气?卢旵也不是个好性子!是以干脆下了重手,给雪罂,还有万象等人一点颜色看看。
如果不是琼华山如今根基太薄,根底太弱,没有足够的高手、没有足够数量的高手坐镇……雪罂等人早已重伤,万象等人也别想逃走!
雪罂吐了一口血,刚刚神通显化的一道道刺骨寒风崩碎炸裂,他在一众师弟面前丢了好大的面皮。恼羞成怒的他厉声喝道:“同为佛门弟子,你琼华山欺人太甚!”
接引头陀‘嘿嘿’怪笑。
在元灵天,作为大黑天的最高领袖,接引头陀向来懒得浪费口水,习惯性的直接上手。
看到万象等人遁走了,接引头陀双手结印,引动护山大阵吸纳来的庞大力量加持自身,法体放出暗金色佛光,呼吸间就涨到了七八丈高下。
站在山巅,俯瞰山门口一众大密金轮寺弟子,接引头陀放声狂笑:“山主不在,尔等改日再来……哈哈哈,给老衲,滚!”
双手一振,就听一声巨响轰鸣,接引头陀身后黑云翻滚,一座通体漆黑的,高有六十六重的镇狱浮屠涌出,深邃、阴暗、充满死亡寂灭气息的镇狱之力笼罩山巅,随后接引头陀双手向山下一按,就有两只巨大的黑手印脱手飞出。
两只巨掌轰然落下,快到山脚的时候,已经膨胀到数里大小。
雪罂和尚冷笑:“区区十一重天……你……”
双手向天空一抬,一翻,两只通体莹白的巨掌卷起滔天寒意直冲高空。四支黑白分明的巨掌勐地撞在一起,就听一声巨响,两只白色手掌轰然粉碎,两只黑色手掌缩水了九成上下,骤然落下,拍在了雪罂和尚身上。
雪罂和尚大吼一声,身上雪色僧衣炸碎,双臂皮肤裂开一丝丝裂痕,鲜血喷溅中,勐地跪倒在地。
大地微微一晃。
琼华山附近的地面,都经过了地下玉精之气无数年的滋养,泥土砂石的坚固程度,更胜过大觉寺金刚林中的金刚土!
毕竟,这里曾经是琼华娘娘的道场,地面之坚固,远超寻常人想象!
接引头陀和雪罂和尚的重击,没能伤损地面丝毫,雪罂和尚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两个膝盖差点没炸碎当场。
“好,好,好!你琼华山依仗护山大阵欺人,就休要怪小僧,借助佛宝之力还报之!”
雪罂和尚眸子里奇光闪烁,他一声大笑,脑袋一晃,顿时大片雪色霞光升腾而起,霞光中隐隐可见一片柔韧光亮的罗网飞起,一颗颗拇指大小的雪色明珠镶嵌在罗网上,似真似幻、飘忽不定!
这是大雪山大密金轮寺一脉背后的龙象伏藏佛,初入道途时得来的一件炼魔佛宝——清净兜儿。名称不怎么的,但是威力却是可怕至极。
龙象伏藏佛在这清净兜儿上面,下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苦功,尤其在里面融入了一道辛苦采来的先天化神元光,最擅长消融世间一切有形之物,尤其对魂魄、神念之类有着灭绝性的杀伤力。
数十名大密金轮寺弟子在雪罂身后围成了一个圈儿,他们盘坐在地,口诵经咒,将自身佛力和雪罂融为一体。
清净兜儿直飞高空,然后化为一缕缕极细的雪色霞光,将琼华山主峰彻底笼罩。
山顶浮屠宝塔放出的镇狱之力冲击在这看似极其纤薄的霞光上,任凭卢旵等人如何催动,这霞光只是丝毫不动。
“今日,小僧也不伤你们。也不打,也不骂,让你琼华山主出来,我们和他有个商量。”雪罂和尚得意的笑声传遍全山:“他若是不出面,你琼华山一脉,就此封山罢……且看,未来,你们还有什么面皮,在两仪天行走!”
笑声中,漫天雪色霞光凝聚一缕缕极其可怖的寒气,化为绿豆大小的雪粒子轻轻扬扬的洒落。
琼华山的护山大阵缺少足够的主持之人,根本无法抵挡这件佛陀重宝的侵蚀。
雪粒子穿透了护山佛光,落在地上,顿时琼华山上下,温度直线下降,很快全山就被薄冰封冻,山上所有追随卢仚飞升两仪天的修士,除了对诸般极端环境,有着近乎天然免疫之力的卢旵,其他人全都冻得瑟瑟发抖。
包括修为最强的接引头陀、杀佛无心等人,也被冻得面皮青白,行动都变得迟缓了许多。
一众人等无奈,只能丢弃了山巅的寺院建筑,退守山腹中当年琼华娘娘的道场。厚重的山体,还有琼华娘娘的当年遗泽庇护,清净兜儿的威力再强,也无法侵入石窟半步。
只是这等憋屈……让大黑天一众老僧中,几个脾气不怎么样的凶和尚气急败坏,整日里破口大骂!
第六百九十一章 天器(2)
琼华山主峰,唯一的山门道口。
原本爽朗的晴空,突然有乌云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寒风呼啸而起,‘琼华古刹’牌坊附近,大片的琼花林顿时花瓣凋落。
寒风一吹,无数莹白胜雪的花瓣冲上了天空,好像一场逆飞的鹅毛大雪。
转瞬间,就真的有雪片纷纷扬扬的飘了下来。
肉眼可见的,地面蒙上了一层薄冰,白色的薄冰伴随着呼啸的寒风,从山脚急速的向着山顶攀升。通往山顶的万里长阶上,一级一级的石阶迅速被白色的冰片覆盖。
‘嗡’的一声闷响。
矗立在山巅的那座浮屠宝塔放出了一圈圈水波一般的佛光,天空的乌云骤然一凝,随后好像脆弱的玻璃片一样轰然炸碎。四面八方呼啸缠绕的寒风一寸寸撕裂,漫天飞卷的雪片,也骤然蒸发成了一缕缕水汽。
山巅,接引头陀双手合十,双眸闪烁着森森暗金色幽光,冷飕飕的声音传遍全山:“何方道友,和我琼华山开玩笑呢?”
沿着琼华山脉,每隔十万里,都有一座已经建成的寺院喷吐出冲天的光柱。一根根光柱直冲九霄,偌大的琼华山脉,地下巨大的玉石矿脉微微震荡,磅礴的玉精之气融合仙灵之气,呼啸着冲进了遍布整条山脉的大阵枢纽。
整条琼华山脉,顿时活了过来。
最东方琼华山主峰山巅,高有一百零八层的浮屠宝塔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体积开始一点点的膨胀。无形的镇狱之力笼罩四方,碾压、驱逐一切非镇狱一脉的异力。
琼华山主峰山门口处,一声声闷哼传来,数十名身穿雪色僧袍的佛修一个趔趄,从大片飞旋的寒风中显出了身形。领头的一名身高丈八的壮和尚身体一晃,腰间一枚镇狱牌微光一闪,他顿时站稳了脚步。
“小僧雪罂,奉师尊大密金轮大菩萨神鹫之命,特来求见琼华山主。”
壮和尚雪罂双手合十,身边一道道雪色佛光四溢,顿时刺骨阴寒化为一道道只有胳膊粗细,却有万丈长短的龙卷风,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席卷奔涌。
接引头陀站在山巅,俯瞰山脚,暗金色的双眸,清晰看到了雪罂和尚腰间的镇狱牌。
之前卢仚已经将自己在白龙城的所见所闻,传回了琼华山,是以接引头陀心知肚明,这镇狱牌从何而来。他不由得一阵恼怒,纯阳岭上的那些镇狱一脉的贼和尚,将镇狱牌肆无忌惮的交易给大欢喜一脉的贼秃,然后又流入大密金轮寺的佛修手中,这算不算资敌?
所幸的是,镇狱牌这东西,只是最普通的‘通行令牌’,有无数的应对手段。
接引头陀举起右手,后方浮屠宝塔中,站在最高一层宝塔内的卢旵怪笑一声,狠狠一跺脚,顿时这浮屠宝塔放出的镇狱之力,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低沉的轰鸣传遍四方,山门口的数十名大密金轮寺弟子猛地齐齐吐血,他们腰间的镇狱牌放出一抹抹刺目的光芒,在急骤变化的镇狱力场的碾压下,这些镇狱牌齐齐粉碎。
扭曲变异的镇狱力场席卷四方,‘呼啦啦’扫过流霞江面,狠狠撞在了流霞江东岸的琼花林中。大片光影扭曲、弥散,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一座座深藏花林中的法坛轰然粉碎,无数散修被炸得骨断筋裂,大声惨号着浴血遁逃。
藏在法坛附近的万象、苏阡陌等人悚然动容,急忙混在奔逃的散修中向东面撤退。
宛如洪水猛兽的镇狱力场向着东面急速延伸,紧追着万象等人的屁股,将他们驱逐出了老远,老远。有几个混元罗天教的真仙逃得慢了一些,被那力场一搅,顿时身躯都炸成了粉碎,只有一点真灵被自家本命仙器护着,化为一点灵光急速遁逃。
接引头陀等人站在山巅,对流霞江东面的动静看得是清清楚楚,不由得一个个咧嘴冷笑。
卢仚已经将消息传回来好几个月,琼华山方面一直按军不动,无非是大觉寺派来的那些力士、金刚,还没有将那规模庞大的守山大阵布置妥当。
现在卢仚已经外出了一年多时间,遍布琼华山的大阵在大觉寺派来的众多人手的努力下,已经基本成型。虽然那近五千座寺院中,尚无足够人手镇守,但是整个护山大阵,也能发挥出两三成的威能。
这两三成的威能么,除非有大菩萨级别的高手不要脸亲自出手,否则寻常真仙休想攻破!
是以,雪罂等人登门,仗着镇狱牌在山门口肆意挑衅,居然动用神通,想要冰封琼华山主峰……接引头陀何等暴戾脾气?卢旵也不是个好性子!是以干脆下了重手,给雪罂,还有万象等人一点颜色看看。
如果不是琼华山如今根基太薄,根底太弱,没有足够的高手、没有足够数量的高手坐镇……雪罂等人早已重伤,万象等人也别想逃走!
雪罂吐了一口血,刚刚神通显化的一道道刺骨寒风崩碎炸裂,他在一众师弟面前丢了好大的面皮。恼羞成怒的他厉声喝道:“同为佛门弟子,你琼华山欺人太甚!”
接引头陀‘嘿嘿’怪笑。
在元灵天,作为大黑天的最高领袖,接引头陀向来懒得浪费口水,习惯性的直接上手。
看到万象等人遁走了,接引头陀双手结印,引动护山大阵吸纳来的庞大力量加持自身,法体放出暗金色佛光,呼吸间就涨到了七八丈高下。
站在山巅,俯瞰山门口一众大密金轮寺弟子,接引头陀放声狂笑:“山主不在,尔等改日再来……哈哈哈,给老衲,滚!”
双手一振,就听一声巨响轰鸣,接引头陀身后黑云翻滚,一座通体漆黑的,高有六十六重的镇狱浮屠涌出,深邃、阴暗、充满死亡寂灭气息的镇狱之力笼罩山巅,随后接引头陀双手向山下一按,就有两只巨大的黑手印脱手飞出。
两只巨掌轰然落下,快到山脚的时候,已经膨胀到数里大小。
雪罂和尚冷笑:“区区十一重天……你……”
双手向天空一抬,一翻,两只通体莹白的巨掌卷起滔天寒意直冲高空。四支黑白分明的巨掌猛地撞在一起,就听一声巨响,两只白色手掌轰然粉碎,两只黑色手掌缩水了九成上下,骤然落下,拍在了雪罂和尚身上。
雪罂和尚大吼一声,身上雪色僧衣炸碎,双臂皮肤裂开一丝丝裂痕,鲜血喷溅中,猛地跪倒在地。
大地微微一晃。
琼华山附近的地面,都经过了地下玉精之气无数年的滋养,泥土砂石的坚固程度,更胜过大觉寺金刚林中的金刚土!
毕竟,这里曾经是琼华娘娘的道场,地面之坚固,远超寻常人想象!
接引头陀和雪罂和尚的重击,没能伤损地面丝毫,雪罂和尚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两个膝盖差点没炸碎当场。
“好,好,好!你琼华山依仗护山大阵欺人,就休要怪小僧,借助佛宝之力还报之!”
雪罂和尚眸子里奇光闪烁,他一声大笑,脑袋一晃,顿时大片雪色霞光升腾而起,霞光中隐隐可见一片柔韧光亮的罗网飞起,一颗颗拇指大小的雪色明珠镶嵌在罗网上,似真似幻、飘忽不定!
这是大雪山大密金轮寺一脉背后的龙象伏藏佛,初入道途时得来的一件炼魔佛宝——清净兜儿。名称不怎么的,但是威力却是可怕至极。
龙象伏藏佛在这清净兜儿上面,下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苦功,尤其在里面融入了一道辛苦采来的先天化神元光,最擅长消融世间一切有形之物,尤其对魂魄、神念之类有着灭绝性的杀伤力。
数十名大密金轮寺弟子在雪罂身后围成了一个圈儿,他们盘坐在地,口诵经咒,将自身佛力和雪罂融为一体。
清净兜儿直飞高空,然后化为一缕缕极细的雪色霞光,将琼华山主峰彻底笼罩。
山顶浮屠宝塔放出的镇狱之力冲击在这看似极其纤薄的霞光上,任凭卢旵等人如何催动,这霞光只是丝毫不动。
“今日,小僧也不伤你们。也不打,也不骂,让你琼华山主出来,我们和他有个商量。”雪罂和尚得意的笑声传遍全山:“他若是不出面,你琼华山一脉,就此封山罢……且看,未来,你们还有什么面皮,在两仪天行走!”
笑声中,漫天雪色霞光凝聚一缕缕极其可怖的寒气,化为绿豆大小的雪粒子轻轻扬扬的洒落。
琼华山的护山大阵缺少足够的主持之人,根本无法抵挡这件佛陀重宝的侵蚀。
雪粒子穿透了护山佛光,落在地上,顿时琼华山上下,温度直线下降,很快全山就被薄冰封冻,山上所有追随卢仚飞升两仪天的修士,除了对诸般极端环境,有着近乎天然免疫之力的卢旵,其他人全都冻得瑟瑟发抖。
包括修为最强的接引头陀、杀佛无心等人,也被冻得面皮青白,行动都变得迟缓了许多。
一众人等无奈,只能丢弃了山巅的寺院建筑,退守山腹中当年琼华娘娘的道场。厚重的山体,还有琼华娘娘的当年遗泽庇护,清净兜儿的威力再强,也无法侵入石窟半步。
只是这等憋屈……让大黑天一众老僧中,几个脾气不怎么样的凶和尚气急败坏,整日里破口大骂!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天器(3)
神殿。
高台。
卢仚坐在距离元觉和尚十几丈远的地方,一脸震惊的看着忙碌着的两尊佛陀!
镇狱玄光佛,忙碌着将那几具可以‘碰触’、可以‘搬动’、可以‘拆解’的妖蛮、邪魔大能的尸体,一点点的分拆开来,小心翼翼的,按照宝焰千手佛的叮嘱,取出一块一块蕴藏了绝强道韵的残骸。
这些妖蛮、邪魔的大能啊,全都是佛陀级的存在,而且,在佛陀级的大能中,他们都是最顶尖的那等高手。
一如之前所言,那九蛮王,三拳就重创了镇狱玄光佛……
这是何等可怖的盖世凶威?
他们对于大道的感悟和掌握,已经超出了卢仚所能想象的极致,他们的身躯,他们的每一根毛发,基本上是由九成以上的道韵、能量,嵌合了少量的血肉、血脉,用不可思议的方式构成。
他们的每一根头发放在外界,都可以成为一件威能可怕的真仙器。
他们的骨,他们的筋,他们的翅膀,他们的某些特殊部位的血肉、皮肤等等,不能当做‘普通的血肉尸骸’来看待,而是一块块最顶级的‘天地奇珍’。
一尊如此的大能,他的身躯足以锻造出一件佛陀级的佛宝。
而镇狱玄光佛将要分拆的大能尸骸,足足有四具。
其他的几具尸骸,也就是因为九蛮王这样,眉心镶嵌了一柄不可触摸,也不敢触摸的小斧,是以镇狱玄光佛无法拆解。否则卢仚怀疑,宝焰千手佛会毫不犹豫的,将这里的几具妖蛮、邪魔全部融入属于他的那件佛宝中。
就这四具大能骸骨,已经无法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了。
但是看看宝焰千手佛正在做的事情,卢仚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战栗——这份人情,宝焰千手佛还得够够的,而且,超乎想象,让卢仚莫名惊恐!
穹顶上,只剩下了十二团光旋!
宝焰千手佛面前,六团光旋已经碰触在一起,正在宝焰千手佛的掌控下,一丝丝、一缕缕,极其小心谨慎的,将六团光旋融而为一!
六团光旋。
六团下界修炼大世界湮灭后,遗留的‘世界舍利’融合为一体,以此作为主材料,铸造卢仚‘定制版本’的‘番天印’!
这……
卢仚心中惶恐,这六枚‘世界舍利’,这样的人情,如何还?
其中固然有镇狱玄光佛的人情,有他的面子在里面,但是一枚世界舍利,就已经足够偿还一切。而宝焰千手佛足足砸了六枚下去,他的付出太大,让卢仚莫名的浑身冷汗。
就在卢仚惶恐莫名、浑身冷汗之时,元觉和尚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怕什么?”
“这份人情,也不单单冲着你来。”
“他宝焰一脉,如今一门双佛陀,固然是了不起。但是我镇狱一脉,只要你不陨落,未来格局,就是一佛主、四佛陀!”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盘坐在地上,全身佛光萦绕的元觉和尚。
四佛陀?怎么会有四位?
“怎么就犯傻了呢?为师距离佛陀境,已然推敲可入。你得了神殿机缘,未来定有成就。除了你我师徒二人,为师的两位师兄,元定、元善,神通法力、斗战之力比为师略差,但是佛法感悟、道行修为,比为师更甚一筹。”
“师尊座下三大佛脉真传,为师根脚最差,是以被推出来竞争十方大菩萨之位……你那两位师伯,则是一心苦修,只等未来一鸣惊人。”
“是以,未来我镇狱一脉,你若不陨落,当有四尊佛陀。”
元觉和尚身后,青色狮子法相摇晃了一下庞大的身躯,懒洋洋的朝着卢仚打了个呵欠。
“如此一来,镇狱、宝焰若是合流,一尊佛主、六位佛陀……如此盛景,这等投入,也是值当。”元觉和尚通体佛光大盛,他的声音也变得犹如暮鼓晨钟,震得卢仚脑海一阵‘嗡嗡’作响:“等到大势成就,吾等所能掌控的,何止这点微末之数?”
卢仚恍然。
心头所有的惶恐彻底消散,他脑海中明光大盛,只觉自己的心境更进一层,念头变得无比澄透灵活。
元觉和尚的话,让他对两仪天,对佛门的运转规律,对这一方世界的‘真实面目’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宝焰千手佛如今的投入,看似大手笔,实则就是投资!
他将这些珍贵无比的资源砸在卢仚身上,就好比,两家原本各行其道的商会,未来即将合并成一家,此刻的所有投入,都将成为未来那家巨型商会的‘原始股’!
今日的投入越多,宝焰千手佛在未来的话语权就越重!
看似超脱红尘,高高在上的佛门大能……实则,全都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油滑的巨贾豪商!
卢仚心情大定,他甚至站起身来,绕着高台一圈一圈的转着圈儿。
他甚至,凑到了那三具天人骸骨旁,认真的端详他们的长相,凑近了看他们身上的服饰以及几件零星的,还在散发出可怖波动的饰物等。
最后,他蹲在了九蛮王庞大的尸体旁,眯着眼,看着那柄镶嵌在九蛮王眉心的小斧头。
好似无数缕星光凝聚而成,近乎透明的小斧头闪耀着奇光。
卢仚盯着她细细的看着。
那小斧头闪耀的奇光,逐渐有了一定的规律,光霞闪烁中,卢仚的神魂,已经和三眼神人图融合的神魂,也随之闪烁起来。
卢仚眸子最深处,迷离的幽光闪烁,和那小斧头遥相呼应,渐渐地,他眸子最深处的幽光,无论色泽还是频率,都和小斧头上的闪光完全契合。
卢仚神魂震荡,一道由四十九个奇异发音组成的秘咒,悄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随之出现的,是四十九道手印,以及四十九颗水缸大小,由无数星光凝成的奇异咒文。这咒文线条极其简练古朴,气息古老洪荒,她们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围绕着卢仚的神魂缓缓旋转。
这些咒文浮现之时,小斧头幽光闪烁,一缕缕极细的星光从穹顶飘落。
这高台上,充盈着无量星光。
这一缕缕极细的星光闪烁,在这高台上完全不起眼。
就连两位正在忙碌着的佛陀,根本都没有发现这一缕缕星光异动……或者说,他们还没有能力,没有资格发现这神妙的异动。
星光附着在小斧头上。
小斧头凭空消失,直接出现在卢仚的脑海中。
而那一缕缕星光凝聚在九蛮王眉心的伤口上,重新组成了一把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小斧。
依旧是光霞流转,依旧是星光内蕴,依旧是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敢碰触的气息。
卢仚浑身骤然绷紧,然后迅速强迫着自己回复了正常。
他站起身来,凑到了镇狱玄光佛身边,‘欣赏’他将一具蛮王的身体一点点的撕扯开,从他的心口取出了一块水缸大小,闪耀着刺目雷光的结晶。
这尊蛮王生前的修为也不知道有多强悍,以镇狱玄光佛的实力,撕扯这具尸骸的时候,居然还吃力无比,卢仚看到镇狱玄光佛的额头上,都有几滴汗水渗了出来。
真心……匪夷所思。
卢仚回头看了一眼九蛮王的尸骸。
除非宝焰千手佛哪天胆肥,抽上去摸一把那小斧,否则他定然无法发现,这柄小斧,已经是虚有其表,真正的小腹,已经被卢仚莫名的收纳。
卢仚脑海中,四十九枚咒文急速的旋转着,宛如疯狂的蜂蝶,不断绕着那小斧飞舞,不断的穿进穿出。
这些咒文每进出一次小斧,卢仚的脑海中,就响起一声对应的秘咒之音。
他的神魂之力,就被那小斧吸走一丝。
他和这小斧,也就逐渐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这小斧,也循着秘咒声的频率,极其轻微的震荡一次,放出一缕几乎不可查的震荡波纹,扫过卢仚的身体。
卢仚的身躯、佛力,就随之被淬炼一次。
在他的血肉遮挡下,在太初混同珠的遮掩下,卢仚已然全部化为澹金色的骨骼,每被这小斧淬炼一次,就闪过一抹金光,色泽就加深这么一丁点儿!
卢仚之前由三眼神人图推演出来的《太上金阙镇狱伏魔混元一炁经》,也化为无数金色字迹漫天飞舞,随着这小斧的一次一次的震荡、淬炼,这《一炁经》也开始了更加不可测的变化,每一个呼吸间,都有几个金灿灿的文字消失,又有更多的金色文字涌现,不断加入这一部逐渐变得非人的功法。
卢仚装作一切都很正常,缓步走到了元觉和尚身边,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精、气、神,通体的一切开始急速收敛,宛如一具冰封万年的老僵尸,通体变得死气沉沉,再无一点活气外泄。
他的所有的一切,死守神魂中一点灵光。
祭炼小斧。
淬炼全身。
推衍功法。
穹顶上,漫天星光倒卷而下,不断没入他和身边的元觉和尚体内。
穹顶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一头头巨大而稀奇的生灵在混沌中出没。她们嘶吼着,追逐着,相互厮杀着,不时有生灵被击杀、撕碎,炸成无数混沌光雨四散。
每一条混沌巨物陨落时,都有一道道奇异的道纹浮现。
这座神殿释放出不可抗拒的吸力,将这些道纹悉数掠夺、吸纳,化为一缕缕星光,充盈整座神殿……
时间如水,悄然流逝。
转瞬,九年!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天器(4)
琼华山。
清净兜儿笼罩了整座主峰,一缕缕寒气清光缭绕,将山顶那座浮屠宝塔死死压制。
整个琼华山主峰,已经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玄冰。冰厚千丈,却澄净剔透,透过厚厚的冰层,可以清晰的看到山上的每一根草,每一株花。
雪罂和尚一行数十名大密金轮寺佛修,盘坐在琼华山的山门入口,面带矜持而微妙的笑容,念诵秘咒,催动清净兜儿,镇压整座琼华山。
这番场景,已经持续了九年。
在两仪天,无论道庭、佛门,任何一家宗脉若是被人这般打上门来,用神通封住了整个山门,都是最严重的挑衅。
若是被封堵了山门的正主儿,不能及时的应对,破解对方手段……未来哪里还有脸在两仪天修炼界行走?真是没脸见人了的。
是以,雪罂和尚一行洋洋得意,而琼华山上,一众来自大觉寺的佛修,已经气得咬碎了钢牙,恨不得冲下去直接打杀了这一群来自大雪山的贼和尚!
但是……
两仪天修炼界,无论道庭,又或者佛门,各大宗脉之间斗法,也有一定的潜规则!
除非是在前些年元觉和尚伏杀列虚真君的清明虚空,那等断绝了因果、隔绝了天机,做任何事情、玩弄无数手段,都不怕被人揭破,也无法被揭破的奇异地带,否则在两仪天,一切争斗,都必须遵照这种潜规则进行!
雪罂和尚是大密金轮寺弟子,他带着自家师祖的佛宝来堵卢仚的山门,那么,作为辈分相当,在佛门的身份,因为是大觉寺佛脉真传弟子,所以身份比雪罂和尚还要高出一截的‘法海’,他就只能依仗自身之力,和雪罂和尚分一个高下!
因为雪罂和尚请动了清净兜儿,那么‘法海’就可以去向镇狱玄光佛借用‘七宝金刚圈’。
在双方都手持自家师祖傍身重宝的前提下,如果‘法海’无法将雪罂和尚正面击败,那么他落了面子,就是落了面子。
元觉和尚调动了大批大觉寺的佛修,帮助琼华山布置护山大阵,建造寺院禅林,布下周全的各色禁制。在这些佛修中,不乏有大觉寺‘大罗汉’级别的高阶佛修,那真是一拳能打死七八十个雪罂和尚的修为!
但是这些来自大觉寺的佛修,不能动手。
他们是元觉和尚的座下弟子,身份还不如卢仚……如果卢仚借用他们的力量击败了雪罂和尚,未来卢仚这个佛脉真传弟子没脸见人也就罢了,元觉和尚,甚至是镇狱玄光佛的眼光,也会被无数佛门大能质疑,连累他们都落个灰头灰脸。
是以,在琼华山主峰外,一片片云台悬浮。
来自大觉寺的众多佛修,他们已经完成了琼华山脉所有的建造工程,但是还没收到元觉和尚让他们回转大觉寺的法旨,是以他们全都滞留琼华山看热闹。
他们,也只能看热闹。
众多力士、金刚,以及带队的罗汉,甚至还有几名小菩萨,一个个盘坐在云台上,双眼放空的看着被冰封的琼华山。
元觉和尚还在神殿中修炼突破呢,根本没空给他们下达任何命令。
镇狱玄光佛正在拆解那些蛮王、魔王的尸骸,帮卢仚收集炼器材料,同样没空搭理这里的小麻烦。
而卢仚……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家的琼华山被人冰封了。
这些大觉寺的佛修,也就只能等在这里呆呆的看着,什么都不能干。
远处,流霞江东面,高空之中,有几片云霞驻留,一群穷极无聊的道门真仙,正在远处看着热闹。这群家伙人数不少,有过路的散仙,自然也有混元罗天教的真仙,其中当然就有万象、苏阡陌等人。
甚至,虚空中,还有好些大能的一部分注意力投射了过来,其中多为道庭真君。
毕竟,能看到佛门两大宗脉的弟子斗法,这是最近些年罕见的好戏。如果不是卢仚已经被挂上了混元罗天教的大罗血榜,不好越殂代疱的话,甚至已经有几名道庭大能忍不住出手,让自家弟子去琼华山拱一把火,让两家打得头破血流了。
山门口,雪罂和尚轻声道:“九年,整整九年,法海不见踪影。未来世人当传,我大密金轮寺雪罂大师封堵大觉寺佛脉真传法海山门九年……呵呵,大觉寺的佛脉真传啊!”
好几个和雪罂和尚交好的和尚口灿莲花,马屁如流水一样汹涌而出。
距离琼华山主峰三千里,小村外,一片花海绚烂的小山上,一名身高丈许,通体晶莹如琉璃,皮、肉、血、骨、五脏六腑,尽成纯透明状,几乎隐没于空气的青年和尚背着手,阴沉着脸看着琼华山主峰的方向。
几个皮肤、肌肉,也呈现出不定程度的透明态,气息深沉、凝重的佛修站在这青年身后,一个个面色阴郁,面颊上一条条筋肉凸起,那等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不像是一个佛修,反而像是世俗红尘砍下了三五万颗人头的刽子手。
“小师弟再不回来,他的名头,可就坏了。”青年和尚双手一次一次的用力握拳,拳头骨节发出‘叮叮当当’宛如玉钟轰鸣的脆响,可见他的身躯淬炼到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境界。
“啧,想当年,师尊带我去灵垣山宝焰洞求宝焰千手佛出手,为我炼制本命佛宝,前后总共也就花费了三年时间。”青年和尚喃喃道:“小师弟这九年不回,他的那佛宝,得有多大威能?”
“嚇,这是小师弟的缘法,下界两个世界信仰一统,嘿嘿,对师尊有莫大好处,于我大觉寺一脉,更是裨益无数。小师弟得此优待,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驴-攘的雪罂和尚,猪狗不如的贱种,居然敢封堵我大觉寺小师弟的道场山门……嘿嘿。”青年和尚两排琉璃般大牙狠狠摩擦,顿时溅起了一缕缕雷光:“真当我琉璃宝瓶僧……杀不动人了么?”
“希望小师弟回来后,下手温柔一些。”元觉和尚座下首徒,佛脉真传大弟子,同样突破了三十三重天境界,拥有佛门‘大菩萨’尊号的琉璃宝瓶僧目光迷离的笑着:“一定要温柔一些,留雪罂和尚这死秃子一条命……佛爷我,一定会好好的款待他一二!”
宝瓶琉璃僧身后,一名身高两丈一二尺,除了骨骼和一颗心脏外,其他部位的身躯已经和他一般几乎化为纯透明色的猛和尚沉声道:“师尊,您碍于身份,不能出手……嘿,不如,弟子们乔装打扮,穿上道袍……”
举起右手,右掌如刀,猛和尚右掌轻轻向下一劈,龇牙咧嘴的,好似一个流窜多年的变态杀人狂一样‘桀桀’怪笑道:“直接将这雪罂做掉!”
猛和尚压低了声音:“最近,东面,有几个贼道人开高价收购大密金轮寺这般炼体有成的贼和尚的尸骸,价格给得极高……”
宝瓶琉璃僧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都收了一群什么样的蠢货啊?这么多人在看热闹呢,你们乔装打扮,能瞒得过哪个大菩萨的法眼?蠢啊,蠢啊,当年就该任凭你们在路边被野狗啃了,我非手贱,把你们捡回去养这么大……那么多好酒好肉,还不如喂了狗!”
猛和尚瞠目结舌看着宝瓶琉璃僧。
几个同行的师兄弟,则是恶狠狠的怒视猛和尚……都是这个蠢货,连带着自己一起挨骂!
宝瓶琉璃僧冷哼了一声,低声道:“雪罂那厮,能卖几个铜子儿?为师不做,要做就做一把大的……呵呵,若是能将神鹫和尚卖给那群贼道人……啧啧!”
几个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宝瓶琉璃僧固然有‘大菩萨’的境界,但是他的修为,比起神鹫和尚,还是差了一大截……想要贩卖神鹫和尚,啧,任重道远啊!
摇摇头,宝瓶琉璃僧低声道:“少呱噪,盯着罢。小师弟这次带上来的众多门徒弟子中,颇有几个厉害、有用的人物。小师弟的祖父卢貅,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小师弟的父亲卢旵,修炼的血道魔功,正好做一些……咳咳,咱们不方便做的事情。”
“总之,小师弟回转之前,咱们得盯着。”
“雪罂和尚按规矩来,倒是没事……就怕有人不守规矩,趁乱出手,那,真是太好了。”
琼华山主峰山门外,雪罂和尚的声音悠悠而起:“法海师弟,雪罂远道而来,师弟你闭门不出,岂是待客之礼?大觉寺佛脉真传的脸面,可都被师弟你给丢光了。”
四面八方,好些看热闹不大事大的道门仙人‘嗤嗤’笑着。
这些仙人的‘轻笑声’混杂着仙灵之气,顷刻间传遍方圆数万里,甚至有高阶真仙,直接将笑声传出了百万里之遥。
山腹中,卢貅、卢旵、青柚三女都还能稳得住气,接引头陀、杀佛无心等一群凶僧早已气得双眼通红,指天画地的问候着雪罂和尚的历代祖先,以及大密金轮寺上下无数贼秃!
就在雪罂和尚再次开口挑衅时,神殿中,一团暗沉沉的幽光冉冉落下,轻轻落在了卢仚掌心。
卢仚一声轻喝,右手双指如剑,一指刺破心口,一道金色热血喷出,‘哗啦啦’喷溅在这团幽光上。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天器(5)
灵垣山宝焰洞,已经被远远丢在了后方。
卢仚脚踏一道暗金色遁光,在高空疾驰。
脑海中,一枚四四方方的漆黑大印,正在和卢仚的真仙位格缓缓融合。
大印正中印纽,是一头带着明显的‘憨厚’神态,双眼瞪得熘圆的麒麟。大印底部,则是一片暗金色神光闪烁,光洁如镜的印面上,是两颗两仪天的太古‘道文’,奇形怪状的透着一股子古老沧桑之意,正是‘番天’二字。
大印四面同样光洁,朦胧神光中,可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的影像翻滚飞腾。
只是,和‘正经’的四圣兽相比,这青龙多了几分呆萌,白虎多了几分愠怒,朱雀多了几分傲娇,玄武多了十成十的慵懒和无所谓。
一如那‘憨厚’的麒麟……五位大爷的小模样,确实有点对不起他们的血脉祖宗。
真仙九重天,八十一重镇狱浮屠。
这枚耗费了六枚‘世界舍利’,几具大能尸骸精华,以及无数珍稀材料锻造而成的番天印,正在和卢仚凝聚的镇狱浮屠融合。
在真仙境,真仙位格是极强大,却又极脆弱的存在。
强大,是因为真仙位格就是‘大道法则’和‘精’、‘气’、‘神’的聚合体,是真仙吸纳、转化、运转、掌控仙灵之气,由此发动神通和诸般法术的枢纽。
真仙位格不坏,则真仙阳寿无穷,青春永保,一切的超凡,一切的伟力,都源自真仙位格。
但是,真仙位格一旦被人伤损,哪怕就是一丝极其轻微的裂痕,都会造成无比惨重的损伤。修为倒退,境界崩塌,这些都是寻常;更严重的是,道基受损,未来的修行将止步不前,甚至寿命方面都会出现大问题!
而所谓的本命佛宝,正是为了这即强大又脆弱的真仙位格而设。
收集天地奇珍,动用无上手段,以后天造化之力,铸造强横秘宝,将其与真仙位格融为一体,共同成长,共同进阶,相互促进,相互补益。
本命佛宝不坏,则真仙位格丝毫无损!
这就是佛门的本命佛宝,道庭那边的本命仙器存在的根本意义——护持!
至于驱动本命佛宝杀敌……
一般而言,普通的佛修不会这么干,因为他们的本命佛宝,使用的材料、铸造的手法都有限,位阶不会太高。轻易祭出本命佛宝,万一碰到更高位阶的宝具,一旦受损,则后患无穷。
而卢仚的这枚番天印么!
八十一重镇狱浮屠尚未完全融入番天印,卢仚只是微微催动了一下,四四方方的印玺微微一动,顿时虚空一震,漫天飓风翻滚,瞬息间凝成了一条黑色风龙裹住了卢仚身躯,他的遁光速度‘唰’的一下飙升了整整百倍!
前方的空气骤然扭曲、激荡,恐怖的气障阻力宛如一道巨锤当面砸了下来。
双眸几乎爆开,面皮剧烈向后翻滚激荡,身上皮肤一阵刺痛,‘啪’的一声脆响,身上僧衣炸成了无数粉尘,皮肤被可怖的风压撕开了密密麻麻宛如蜘蛛网的裂痕。
肌肉急骤的蠕动着,巨力袭来,肌肉承受不住这股可怕的力道,几乎要硬生生被从骨骼上撕扯脱落。
卢仚一声闷哼,急忙按下遁光,他控制不住向前飞驰的势头,身躯在空中急速的向前翻滚了百来里地,好容易稳住了身形,刚刚站起,张口就是一道血箭喷出。
“太强悍……宝焰千手师伯的手艺,实在是无法挑剔……呵,婴儿舞巨锤,还得小心伤损到了自己。”卢仚苦兮兮的笑了一声,苦笑着运功恢复肉体上的伤势。
离开灵垣山宝焰洞的时候,宝焰千手佛吹嘘说,这枚番天印,因为吸收了天人遗骸中流逝的天人精气的缘故,其位格,已经远超寻常概念上的佛宝,甚至常规意义上的后天灵宝,也无法和她相提并论。
卢仚还记得宝焰千手佛摇头晃脑的得瑟劲儿。
这枚番天印,宝焰千手佛说,甚至可以称之为‘天器’……
“天器?”卢仚凝神观察脑海中正在和镇狱浮屠融合的番天印,缓缓点头:“有这么一点意思,但是,还不足以称之为真正的天器……天器啊……”
四十九枚咒文在脑海中急速穿梭闪烁,小小的斧头悬浮在卢仚脑海核心位置,其散发出的奇异气息,让番天印都只能避退三舍,不敢和她争抢这核心之位。
“这才是天器。”
卢仚低声的都囔着,然后摸了摸袖子里的七宝金刚圈。
也是古怪,离开灵垣山宝焰洞的时候,镇狱玄光佛直接将自家的七宝金刚圈丢给了卢仚,也没说是送给了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归还,‘哈哈’大笑了几声,拍拍屁股就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这回去的路上,还有麻烦么?”
卢仚眯了眯眼睛。
他可不认为,镇狱玄光佛会将自家压箱底的重器随意赐给自己——自己只是徒孙辈的小角色,这七宝金刚圈,几乎可以代表镇狱玄光佛本尊,在镇狱一脉,这就是等同于传国玉玺一般的存在。
就算要赐给门人弟子,也应该是元觉和尚的那位大师兄才有资格。
所以,这是暂时借给卢仚‘护身’所用?
重新架起遁光,卢仚一路朝着琼华山的方向飞驰。他再不敢胡乱调动翻天印的威能,而是一点一点的激发番天印中的‘风之道’,一点点的提升自己的速度。
疾飞的同时,卢仚也狠加了几分小心。
他可不会忘记,九年以前,他在白龙城做下的好事。固然神鹫和尚他们没有查出下手之人究竟是谁,但是……万一人家破罐子破摔,准备拉着元觉和尚一起倒霉呢?
咱家死了个孩子,邻居家的娃却长得白白胖胖,这凭什么啊?
为什么,不把邻居家的胖儿子直接塞水井里呢?
卢仚以为,神鹫和尚做得出这种事情!
更不要说,他还莫名得罪了梵轮三密佛……看看铁枷佛在宝焰洞肆意出手的德行,就知道这位梵轮三密佛也不是什么好路数。
“是以,师祖赐下七宝金刚圈保命,也是正理……嗯,能带在身上千儿八百年的,也不错。”卢仚喃喃道:“番天印也很强,但是想要依仗自身修为,自如使用,不知道还要耗费多少年苦功……倒是这七宝金刚圈么,已经是驯熟的老狗,召唤一声就能自动咬人的,好用得很,好用得很啊!”
一路小心翼翼的,卢仚又改头换面了几次,沿途搭乘了数十次挪移阵,耗费了不少的力气和谨慎小心,终于来到了琼华山北面,属于乾坤道所有的黄樑城。
一路的提心吊胆,一路的谨小慎微,卢仚赶路也赶得辛苦。
实在是没办法,他如今修为低微,小身板经不起大能的随意一锤……偏偏他得罪的人当中,可是有着佛门顶尖的存在。不小心一点,哪怕有七宝金刚圈护身,都可能被人计算了去。
以散修的身份,摇摇摆摆的出了黄樑城,一路向南缓缓飞行了一段路程,前方流霞江边,大片琼花林正开得绚烂,卢仚心里顿时一松,总算是到了自家的地盘了。
身为琼华山主,只要踏入琼华山的地界,除非有人想要和镇狱玄光佛代表的镇狱一脉正面开战,否则绝对不会有卢仚招惹不起的大能出手为难他。
按照某些潜规则,在琼华山的地界上,可以为难卢仚的人,也就是辈分、身份和他相当,修为绝对不会超出太多的同辈之人。
既然是同辈之人么……卢仚自认为,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是以,返回琼华山地界后,卢仚就找了座小山头落下遁光,回复了‘法海’模样,脚踏一朵祥云腾空而起,慢悠悠的向琼华山主峰方向飞去。
‘法海’刚刚现身琼华山,在空中飞行了不到十万里地,四面八方就传来了娇媚的笑声。
一缕缕粉色的霞光从下方莹白如雪的琼花林中升腾而起,化为一片光墙挡在了卢仚面前。粉色的光幕中,无数粉红色的曼陀罗花飞旋,升腾,一缕缕让人想入非非的奇香从光幕中渗出,顷刻间充盈了方圆数百里之地。
下方原本纯洁、澄净的白色琼花林,被这股子奇香影响,树干、枝条、所有的花朵,全都变成了媚俗、风骚的深粉红色。
卢仚的面皮跳了跳。
他冷声道:“小僧身为琼华山主,这山中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尽归小僧所有……道友不告而取,将这一片好生生的琼花林,变成这等恶俗模样,简直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流霞江两岸的琼花林,好些琼花树都有着万年以上的气候。
万年古木,何等珍稀难得?
这些琼花树结出的琼花,甚至在一些奇门的药方子里面,可以当做主药来入药了!
但是这数百里方圆的琼花林,一下子被人用神通手段转换了性质……啧,这就好像一个娇滴滴的官宦千金小姐,一遭家门破败,被卖进了教坊司,半个月内接客三千人……
看着那些粉红色的琼花树,卢仚心头火起,好想杀人!
第六百九十五章 打个粉碎
肥红腻腻的琼花林中,一片烟云散开,托出了一张直径三丈的圆床!
粉色的圆床,尽是各色珍稀材料制成的绫罗绸缎——什么千年冰蚕丝、万年蜘蛛丝之类的材料,总之,极度奢华,都不是人该用的玩意儿。
粉红色的床单,粉红色的被褥,上面绣了各种不堪入目的纹样。
数十名身披轻纱的大欢喜天魔女,手持琵琶、圆鼓、胡琴、铃铛等乐器,绕着圆床载歌载舞,营造除了一股子让人窒息的暧昧气场。
在那粉红色的琼花林衬托下,更有一股子直透神魂的邪门佛力不断侵蚀,这等香艳阵仗,若是道行稍微弱点的真仙在此,直接就是一点阴火自小腹烧起,烧透了精元,焚毁了道基,让人陷入永不超生的绝境。
如此阵仗,那圆床正中,却洒了数千片巴掌大小,莹白如雪的白莲花瓣。
一名绝世佳人披散长发,穿着一裘极其保守的白色宫裙,宛如一朵娇羞而圣洁的水仙花,静静的盘坐在那白莲花瓣正中。她微微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澄净清纯的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不断的喷涌着水波。
“郎君,多年不见,可还记得妾身么?”
卢仚就笑了。
已经飞升上界二十几年,虽然没做什么事情,但是作为大觉寺的佛脉真传,卢仚自然也解除了不少佛门的隐秘。
这白衣少女的这句话,就是大欢喜一脉的女修,最常用的话术。
‘多年未见,可还记得妾身’?
这话作为鱼饵,引人心动。
随后,抛出佛门的转世轮回的理论,口口声声某人就是这位娇俏娘子十世或者百世之前的老相好,因为某次劫难而落入红尘。
娇俏娘子痴心不改,苦修得了正果,在红尘中一年一年,百年百年,万年万年的不断寻找,终于找到了历经千百世轮回的——当年的如意郎君!
随后,将巨量的修炼资源,大群的美女,无尽的享受,诸如此类的东西‘哗啦啦’的朝人面前一堆,正经的小修士,谁能扛得住这等手段?
如此多情多义的小娘子,隔了几万年、几十万年还惦记着你,还主动送上门来,主动送了这么多好东西,主动的求着和你破镜重圆……哦,不是,是再续前缘!
你激动不激动?
你感动不感动?
你……敢动不敢动?
只要你一动,这碰瓷就碰得结结实实,这‘因果’,就牢牢的黏在你身上了!
只要你和这小娘子那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一下,小娘子就会扎在你身上吸血;小娘子的师兄弟、师姐妹也会好似茅坑里的绿头苍蝇一样冒出来,整整齐齐的扎在你身上吸血;小娘子身后的师门长辈,也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好似成精的万年老蚂蟥一样窜出来,扎在你身后的师长、家族、宗门的身上吸血!
除非你有掀桌子的能力和勇气,否则不把你吸得家破人亡,这事情没完!
甚至,就算你家破人亡了,你人都死了,你下个轮回,下下个轮回……一百个轮回后,若是被这小娘子再次找到……啧啧,小娘子依旧水汪汪的秋波一扫,就望你身上一扑——‘郎君,你还记得当年的某某某么’?
大欢喜一脉的这等手段,极其下作,无耻!
但是,但凡血气方刚、精足血旺的年轻修士中了招,你跑都没得跑——什么叫因果?这就是因果……人家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白莲花天魔女,被你破了身子,这因果,你不想要,也的要……跑,你能跑去哪里?
卢仚看着那俏生生、倾国倾城,气质圣洁宛如天女的白衣少女,突然笑了起来:“不记得。”
白衣少女微微抿了抿嘴,露出一丝笑意。
大欢喜一脉这等耗费巨资培养出来的白莲花天魔女,怕的就是你‘通透内幕’,不搭腔。
只要你搭腔了,你就上套了……只要你上套了,想要解套,嘿嘿,怎么可能?
目光流转间,白衣少女‘欢喜雀跃’的,好似一只‘新鲜出笼的小山雀’一样活泼可爱的一跃而起,站在圆床上笑道:“郎君果真宿慧未泯,真心记得奴家!”
虚空中,那股子乱人心神的暧昧佛力越发浓郁。
奇香馥郁,粉红色的琼花花瓣乱飞。
数十名天魔女越发扭动得欢快,‘叽叽丫丫’的乐曲犹如无数勾魂的小钩子,争先恐后的冲进卢仚的耳朵,想要死死钩住卢仚的心神。
卢仚很‘憨厚’的冲着白衣少女点了点头:“可不是么,小僧今世重归佛门,但是前生之事,怎能忘怀?”
抬起头来,很是深沉的看着天空,卢仚喃喃道:“上一世,小僧是衙门的捕快,你名曰潘金莲,勾搭了西门庆,毒死了你家相公……后来被浸了猪笼!”
“上上一世,小僧名曰西门豹,你是一个骗人钱财的女巫,蛊惑民心献祭邪神,结果被小僧投入江中,喂了王八!”
“再上上上一世,你悍然是一男子,名曰嫪毐,天赋异禀,秽乱宫廷……小僧乃陛下亲卫,亲自将你五马分尸……”
“再上上上上一世……你还是一个男子,不,那一世,你是一个祸乱天下的大太监……”
白衣女子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她极其惶恐的朝着远处树林中望了一眼。
卢仚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他的这反应,完全不对劲!
初出茅庐的白莲花,被卢仚这倒霉催的‘老司机’,一通混账话给说得花容惨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这时候的卢仚,不应该是双眼放光,面皮通红的飞扑而下,扑到白莲花的身上,和她再续前缘么?
怎么,怎么就开始在这里一本正经的回忆起他的前世今生了?
而且,他回忆的这些内容,听起来居然‘合情合理’、‘有模有样’,‘人物、地点、故事’等等,各种要素样样俱全……但是,这些内容,他不正经啊!
不正经!
“郎君……”白衣少女有点凌乱的朝着卢仚高声疾呼!
“小僧想起来了!”卢仚一脸惊骇的看着白衣少女:“三十六世之前,我们是结伴进京赶考的书生……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要把我当丈夫……你富贵人家出身,随行有十几个书童、家丁……那天在那山神庙中,风雨之夜,四野无人,你擦脂抹粉做女人形状,仗势逼迫小僧,想要和小僧结下孽缘!”
“小僧堂堂男儿汉,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你甚至跪下朝我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以‘祖宗’称呼,只求和小僧前世春风一度……”
“小僧剧烈反抗,力竭之余,为了那一世的清白,撞墙自杀!”
卢仚一脸恼怒的指着目瞪口呆的白衣少女嘶声怒叱:“你,妖人……小僧和你仇深似海……今生再遇,是我佛让我彻底斩尽和你的孽缘!”
一声大吼,卢仚右手一挥,天空中风云变色,大片乌云翻滚而来,无量水汽在卢仚的调动下急速压缩,顷刻间就化为一座高有百丈的冰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笔直砸下。
卢仚的一番胡说八道,白衣少女固然是凌乱得手足无措,数十名见多识广,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乱七八糟阵仗的天魔女,也同样是一脸呆滞的,连手中的乐器都忘了弹奏!
卢仚宝相庄严,双手合十,微笑看着被自己临时胡诌的话语弄得道心几乎崩碎的一群小倒霉蛋。
白衣少女,真仙三重天左右的修为——气息澄净,轻柔,显然是耗费了大力气,用正统功法,夯实了道基,精心调教出来的精英弟子。
数十名天魔女,真仙一重天到二重天不等——气息驳杂、污秽,千奇百怪,乱七八糟,显然就是一群已经没有了太多利用价值,完全成为了工具的……被嚼了数万次的甘蔗渣!
卢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话的时候,稍稍动用了一点点旁门神通。
看上去,效果不错。
这原本香艳无比,同时暗藏杀机的布置,就在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中,被撕扯得稀烂。
一声冷笑从稍远处,被大团粉红色烟雾缠绕的琼花林中传来,几名头皮溜光,身上缠着粉色轻纱,行走时大片肌肤暴露在外,步伐、体态、脸上的表情笑容,都和青楼里的百年老鸨相似,完全不似正经女尼的青年女子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
卢仚双眸扫过她们。
真仙五重到真仙八重的修为。
修为也算凑合,但是大欢喜一脉的女弟子,并不擅长斗战,是以她们的气息非常的柔弱,卢仚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胁。
只是,修为最高的那名真仙八重天的女尼,她光溜溜的头皮上带着一顶霞光冲起来数十丈高的金冠。那金冠被九条凤凰缠绕,上面镶嵌了大块的宝石、珍珠,烛光霞气,极其的炫目。
而且,这金冠的品阶很高。
在宝焰洞中等待宝焰千手佛铸造番天印的九年时间,卢仚也学了一些基本的炼器相关的知识。虽然动手能力依旧是个渣渣,但是知识储备已经非常不凡。
他看出来了,这顶金冠,大概是真仙三十重天以上的佛宝。
真仙三十重以上……在两仪天佛门,这个品阶的佛宝,被称之为‘小菩萨宝’!
而且这金冠的气息,和那女尼自身气息泾渭分明,没有半点儿融合、契合之意。
显然,这也是一件借来的充门面的宝贝。
“法海师弟,你怎能如此欺负我家素心小师妹?”那女尼行到那白衣少女所在的圆床旁,气势汹汹的指着卢仚就开口抨击。
第六百九十六章 打个粉碎(2)
肥红腻腻的琼花林中,一片烟云散开,托出了一张直径三丈的圆床!
粉色的圆床,尽是各色珍稀材料制成的绫罗绸缎——什么千年冰蚕丝、万年蜘蛛丝之类的材料,总之,极度奢华,都不是人该用的玩意儿。
粉红色的床单,粉红色的被褥,上面绣了各种不堪入目的纹样。
数十名身披轻纱的大欢喜天魔女,手持琵琶、圆鼓、胡琴、铃铛等乐器,绕着圆床载歌载舞,营造除了一股子让人窒息的暧昧气场。
在那粉红色的琼花林衬托下,更有一股子直透神魂的邪门佛力不断侵蚀,这等香艳阵仗,若是道行稍微弱点的真仙在此,直接就是一点阴火自小腹烧起,烧透了精元,焚毁了道基,让人陷入永不超生的绝境。
如此阵仗,那圆床正中,却洒了数千片巴掌大小,莹白如雪的白莲花瓣。
一名绝世佳人披散长发,穿着一裘极其保守的白色宫裙,宛如一朵娇羞而圣洁的水仙花,静静的盘坐在那白莲花瓣正中。她微微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澄净清纯的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不断的喷涌着水波。
“郎君,多年不见,可还记得妾身么?”
卢仚就笑了。
已经飞升上界二十几年,虽然没做什么事情,但是作为大觉寺的佛脉真传,卢仚自然也解除了不少佛门的隐秘。
这白衣少女的这句话,就是大欢喜一脉的女修,最常用的话术。
‘多年未见,可还记得妾身’?
这话作为鱼饵,引人心动。
随后,抛出佛门的转世轮回的理论,口口声声某人就是这位娇俏娘子十世或者百世之前的老相好,因为某次劫难而落入红尘。
娇俏娘子痴心不改,苦修得了正果,在红尘中一年一年,百年百年,万年万年的不断寻找,终于找到了历经千百世轮回的——当年的如意郎君!
随后,将巨量的修炼资源,大群的美女,无尽的享受,诸如此类的东西‘哗啦啦’的朝人面前一堆,正经的小修士,谁能扛得住这等手段?
如此多情多义的小娘子,隔了几万年、几十万年还惦记着你,还主动送上门来,主动送了这么多好东西,主动的求着和你破镜重圆……哦,不是,是再续前缘!
你激动不激动?
你感动不感动?
你……敢动不敢动?
只要你一动,这碰瓷就碰得结结实实,这‘因果’,就牢牢的黏在你身上了!
只要你和这小娘子那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一下,小娘子就会扎在你身上吸血;小娘子的师兄弟、师姐妹也会好似茅坑里的绿头苍蝇一样冒出来,整整齐齐的扎在你身上吸血;小娘子身后的师门长辈,也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好似成精的万年老蚂蟥一样窜出来,扎在你身后的师长、家族、宗门的身上吸血!
除非你有掀桌子的能力和勇气,否则不把你吸得家破人亡,这事情没完!
甚至,就算你家破人亡了,你人都死了,你下个轮回,下下个轮回……一百个轮回后,若是被这小娘子再次找到……啧啧,小娘子依旧水汪汪的秋波一扫,就望你身上一扑——‘郎君,你还记得当年的某某某么’?
大欢喜一脉的这等手段,极其下作,无耻!
但是,但凡血气方刚、精足血旺的年轻修士中了招,你跑都没得跑——什么叫因果?这就是因果……人家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白莲花天魔女,被你破了身子,这因果,你不想要,也的要……跑,你能跑去哪里?
卢仚看着那俏生生、倾国倾城,气质圣洁宛如天女的白衣少女,突然笑了起来:“不记得。”
白衣少女微微抿了抿嘴,露出一丝笑意。
大欢喜一脉这等耗费巨资培养出来的白莲花天魔女,怕的就是你‘通透内幕’,不搭腔。
只要你搭腔了,你就上套了……只要你上套了,想要解套,嘿嘿,怎么可能?
目光流转间,白衣少女‘欢喜雀跃’的,好似一只‘新鲜出笼的小山雀’一样活泼可爱的一跃而起,站在圆床上笑道:“郎君果真宿慧未泯,真心记得奴家!”
虚空中,那股子乱人心神的暧昧佛力越发浓郁。
奇香馥郁,粉红色的琼花花瓣乱飞。
数十名天魔女越发扭动得欢快,‘叽叽丫丫’的乐曲犹如无数勾魂的小钩子,争先恐后的冲进卢仚的耳朵,想要死死钩住卢仚的心神。
卢仚很‘憨厚’的冲着白衣少女点了点头:“可不是么,小僧今世重归佛门,但是前生之事,怎能忘怀?”
抬起头来,很是深沉的看着天空,卢仚喃喃道:“上一世,小僧是衙门的捕快,你名曰潘金莲,勾搭了西门庆,毒死了你家相公……后来被浸了猪笼!”
“上上一世,小僧名曰西门豹,你是一个骗人钱财的女巫,蛊惑民心献祭邪神,结果被小僧投入江中,喂了王八!”
“再上上上一世,你悍然是一男子,名曰嫪毐,天赋异禀,秽乱宫廷……小僧乃陛下亲卫,亲自将你五马分尸……”
“再上上上上一世……你还是一个男子,不,那一世,你是一个祸乱天下的大太监……”
白衣女子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她极其惶恐的朝着远处树林中望了一眼。
卢仚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他的这反应,完全不对劲!
初出茅庐的白莲花,被卢仚这倒霉催的‘老司机’,一通混账话给说得花容惨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这时候的卢仚,不应该是双眼放光,面皮通红的飞扑而下,扑到白莲花的身上,和她再续前缘么?
怎么,怎么就开始在这里一本正经的回忆起他的前世今生了?
而且,他回忆的这些内容,听起来居然‘合情合理’、‘有模有样’,‘人物、地点、故事’等等,各种要素样样俱全……但是,这些内容,他不正经啊!
不正经!
“郎君……”白衣少女有点凌乱的朝着卢仚高声疾呼!
“小僧想起来了!”卢仚一脸惊骇的看着白衣少女:“三十六世之前,我们是结伴进京赶考的书生……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要把我当丈夫……你富贵人家出身,随行有十几个书童、家丁……那天在那山神庙中,风雨之夜,四野无人,你擦脂抹粉做女人形状,仗势逼迫小僧,想要和小僧结下孽缘!”
“小僧堂堂男儿汉,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你甚至跪下朝我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以‘祖宗’称呼,只求和小僧前世春风一度……”
“小僧剧烈反抗,力竭之余,为了那一世的清白,撞墙自杀!”
卢仚一脸恼怒的指着目瞪口呆的白衣少女嘶声怒叱:“你,妖人……小僧和你仇深似海……今生再遇,是我佛让我彻底斩尽和你的孽缘!”
一声大吼,卢仚右手一挥,天空中风云变色,大片乌云翻滚而来,无量水汽在卢仚的调动下急速压缩,顷刻间就化为一座高有百丈的冰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笔直砸下。
卢仚的一番胡说八道,白衣少女固然是凌乱得手足无措,数十名见多识广,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乱七八糟阵仗的天魔女,也同样是一脸呆滞的,连手中的乐器都忘了弹奏!
卢仚宝相庄严,双手合十,微笑看着被自己临时胡诌的话语弄得道心几乎崩碎的一群小倒霉蛋。
白衣少女,真仙三重天左右的修为——气息澄净,轻柔,显然是耗费了大力气,用正统功法,夯实了道基,精心调教出来的精英弟子。
数十名天魔女,真仙一重天到二重天不等——气息驳杂、污秽,千奇百怪,乱七八糟,显然就是一群已经没有了太多利用价值,完全成为了工具的……被嚼了数万次的甘蔗渣!
卢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话的时候,稍稍动用了一点点旁门神通。
看上去,效果不错。
这原本香艳无比,同时暗藏杀机的布置,就在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中,被撕扯得稀烂。
一声冷笑从稍远处,被大团粉红色烟雾缠绕的琼花林中传来,几名头皮溜光,身上缠着粉色轻纱,行走时大片肌肤暴露在外,步伐、体态、脸上的表情笑容,都和青楼里的百年老鸨相似,完全不似正经女尼的青年女子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
卢仚双眸扫过她们。
真仙五重到真仙八重的修为。
修为也算凑合,但是大欢喜一脉的女弟子,并不擅长斗战,是以她们的气息非常的柔弱,卢仚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胁。
只是,修为最高的那名真仙八重天的女尼,她光溜溜的头皮上带着一顶霞光冲起来数十丈高的金冠。那金冠被九条凤凰缠绕,上面镶嵌了大块的宝石、珍珠,烛光霞气,极其的炫目。
而且,这金冠的品阶很高。
在宝焰洞中等待宝焰千手佛铸造番天印的九年时间,卢仚也学了一些基本的炼器相关的知识。虽然动手能力依旧是个渣渣,但是知识储备已经非常不凡。
他看出来了,这顶金冠,大概是真仙三十重天以上的佛宝。
真仙三十重以上……在两仪天佛门,这个品阶的佛宝,被称之为‘小菩萨宝’!
而且这金冠的气息,和那女尼自身气息泾渭分明,没有半点儿融合、契合之意。
显然,这也是一件借来的充门面的宝贝。
“法海师弟,你怎能如此欺负我家素心小师妹?”那女尼行到那白衣少女所在的圆床旁,气势汹汹的指着卢仚就开口抨击。
第六百九十七章 因果啊因果
小吉山,明霞洞。
灵竹满地,金杆银叶,绵延数万里。竹林中鹦鹉乱飞,画眉起舞,澹澹灵雾升腾,不时有精灵驾面盆大小七彩虹霓于竹林中穿梭而过,洒下大片灵雨,滋养竹林中各色奇花异草、珍稀仙药。
明霞洞中,光灿灿莲花台上,一尊通体莹白如玉,身披璎珞华服,长发在头顶挽成三个发髻,上面扎了几朵银色花朵的菩萨,正满面是笑的,向座下众多弟子,以及一应罗汉、天王、金刚等弟子讲法。
小吉山,明霞洞,炫光菩萨。
他先是讲了一番霞气升腾之道,再讲光霞变化之妙,最后开始讲,如何以‘光’为基础,以‘霞’为血肉,构建佛国,祭炼神通。
那些修为不够的天王、金刚,听得是呆呆愣愣。
而炫光菩萨座下的数十名亲传弟子,以及一众修为在二十重天之上的罗汉们,则是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身上不时有各色光霞闪烁,其中隐隐有诸般宫殿楼阁、神兽灵禽幻象飘过。
‘光霞’之道,在道门,常被斥之为‘旁门左道’、‘惑心幻术’等。
但是在佛门,‘光霞’一道则是堂而皇之列入了‘大道’之列——光霞变幻,最容易‘坚定’世俗信徒的‘信仰’,最容易‘人前显圣’,最容易汇聚‘香火信力’。
一如炫光菩萨,他的明霞洞在附近几尊小菩萨的领地中,面积不算大,世俗黎民的数量不算多,但是在他的苦心经营下,他的领地中,虔诚信徒、狂信徒的数量远胜几个邻居。
在这些强大的香火信力的加持下,炫光菩萨的道行精进,隐隐已经构造出了佛国雏形,已然窥伺到了几分‘大菩萨’境界的玄妙。
“都说,光霞乃无形无质、飘忽无力之物。”炫光菩萨坐在莲花台上,微笑看着一众门人:“但是,光若是升华至极致,将它无尽压缩,无尽提纯,则普通光霞,可化为无坚不破、无物不焚之……”
难得心情好,炫光菩萨正要说出自家参悟的‘光霞’佛法的一些核心精义,突然间他心口剧痛,脑海中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传来,他七窍中同时喷出大片宛如霞光一般变幻曼妙的血浆,一脑袋从莲花台上栽了下来。
明霞洞中,一众佛修吓得‘花容惨澹’,一个个急忙跳起来,七手八脚的扶住了自家菩萨,各色好的坏的、高档的低级的救命灵丹‘哗啦啦’犹如白开水一样灌进了炫光菩萨嘴里。
炫光菩萨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粘稠的冷汗带着一丝丝清香的血腥味,不断从毛孔中渗出。
好似一只被扒了皮,通了电的大牛蛙,炫光菩萨抽动了好一阵子,极其艰难的张开嘴,嘶声道:“为师本命佛宝‘明霞冠’被破……速速去,去,查查,借走为师‘明霞冠’的‘素玉’师太,她,她究竟,怎么了……”
明霞洞一群佛修急匆匆的四散而去,通过洞内架设的挪移阵,他们迅速来到了素玉师太的师门元孚山明光洞,稍稍一打听,就知道素玉师太前几年借走了炫光菩萨的明霞冠后,就跑去了琼华山附近蹲守新任的琼华山主‘法海’!
一群明霞洞的佛修又火急火燎的直奔琼华山而来。
而炫光菩萨的本命佛宝明霞冠被破,这消息也顷刻间传到了明光洞喜乐菩萨面前。于是乎,喜乐菩萨‘悚然动容’,也派出了得力弟子赶赴琼华山打探消息。
但是琼华山的挪移阵并没有开启……就算开启了,被清净兜儿圈禁着,挪移阵也无法使用。
琼华山偏偏又位于南域,四周都是各家道庭的势力包裹着。而道庭势力的挪移阵,和佛门显然并不贯通。一众明霞洞佛修,只能先搭乘佛门架设的挪移阵,一站一站辗转而行。
一群和尚还在半路上呢,卢仚已经回到了琼华山主峰外。
清净兜儿笼罩了整个琼华山,清净佛光笼罩下,琼华山冰封千丈,整个主峰山体被冻得结结实实。雪罂和尚等一众大密金轮寺的佛修盘坐在山门牌坊外,口诵真咒,正不断的催动清净兜儿封禁琼华山。
偌大的琼华山,除了山顶那一座一百零八层的浮屠宝塔还放出一波波镇狱力场,勉强抵挡住了漫天冰雪的侵蚀,山顶其他的大殿、大堂、楼阁、精舍等禅院建筑,全都在清净兜儿的侵蚀下土崩瓦解。
整个山顶,只有卢旵坐镇浮屠宝塔最高层,时不时的放出一抹澹澹的血光,证明自己依旧还活着,同时运功传声,将自己对雪罂和尚等人的美好祝福和问候,传遍方圆万里之地。
卢仚出现在琼华山主峰北面,那些来自大觉寺的力士、金刚、天王等佛修,连带几名挂名在元觉和尚座下,算是普通弟子的小菩萨,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卢仚回转。
大群佛修驾着祥云迎了上来,带队负责为琼华山布置大阵、建造诸多寺院建筑的慧念和尚双手合十,向卢仚沉声道:“法海师弟,你总算是回来了。”
慧念和尚双眸中神光闪烁,将雪罂和尚的来历,以及那件笼罩琼华山的佛宝清净兜儿的根底一一说了出来。
卢仚的面皮一阵抽抽。
先是有来自大欢喜一脉的天魔女……哦,白莲女在半路上劫道,结果被自己一通乱砸,悉数打杀。现在更好了,大密金轮寺的和尚,直接借用了龙象伏藏佛的佛宝围攻自家道场。
这雪罂和尚修为不高,身份不高,属于大密金轮寺的后辈弟子。
反而正因为他的修为和身份不够,他围堵琼华山,反而让大觉寺的这群佛修束手束脚,无法主动出手帮卢仚驱逐这群和尚。
两仪天佛门的‘潜规则’啊!
卢仚在心里破口大骂这所谓的‘潜规则’——大觉寺的慧念和尚,堂堂三十二重天修为的小菩萨,也不好意思对雪罂和尚出手。
那么,在灵垣山宝焰洞,铁枷佛那老贼秃,他是怎么拉下脸来,主动朝着自家出手的?
呵,这规矩,果然只是为了‘守规矩’的人而设。
如果你真不把规矩当做规矩,这规矩就等于废物!
卢仚微笑着,双手合十,向慧念和尚等一群佛修行礼致谢:“多谢慧念师兄……呵呵,有劳诸位,多留一些时间,这主峰禅院被打破,重修一事,还得请诸位师兄劳心劳力一番。”
眸子里一抹暗金色幽光亮起,一道道强横的镇狱之力化为滚滚力场席卷四周,卢仚微笑道:“这一次重修,琼华山主峰禅院的规格,还有一应阵法禁制的品阶,都按照之前的百倍规模设计罢!”
慧念和尚微微一笑,掐着一串佛珠轻声道:“先前一应建造,所有资源都是大觉寺所出……这次的重建,若是主峰建筑规格提升百倍,这份资粮……”
卢仚摆了摆手:“师兄放心,材料、工钱,都不是问题。”
脚下云光骤然下降,卢仚直奔坐在琼华山入山口的雪罂和尚一群人而去。
雪罂和尚等人早就看到了卢仚回返,他低声滴咕道:“素玉、素心,也是没用的……啧,元孚山明光洞一脉,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过也好,就让小僧见识见识,这法海究竟有什么神异,居然成为大觉寺第三位佛脉真传!”
晃了晃大脑袋,雪罂和尚一跃而起,身边寒风呼啸,大片冰晶涌动,随后冰晶在他脑后化为一道直径三丈的晶莹宝轮缓缓旋转,宝轮边缘,悍然有九条雪蟒状光影扭曲缠绕。
雪色佛光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顷刻间笼罩方圆百里之地。
虚空中,温度直线下降,可怖的寒意化为无形无迹的寒风,朝着卢仚奔涌而来。
这是大密金轮寺一脉弟子最常见的战法——大密金轮寺走的是体修路子,神通变化方面,未免有些简陋、寒酸,很多年以前,大密金轮寺弟子和人斗战,时常出现门下弟子追不上敌人,找不到敌人真身本体,被敌人用放风筝的方式打得鼻青脸肿的尴尬场面。
后来,神鹫和尚得龙象伏藏佛指点,采集大雪山地心太古寒气,凝炼一门冰雪禅光,一旦放出,则酷寒之意笼罩虚空,将敌人冻得鼻青脸肿、行动缓慢,以此方便门人弟子靠近敌人,用强横的肉体力量碾压敌人。
这等冰雪禅光修炼到高深境界,甚至可以冻结敌人的飞剑、法宝、灵符,甚至还能冰封各种大阵、禁制……到了神鹫和尚这等地步,他放出的冰雪禅光,甚至连对方的神通、法术都能凭空封冻!
雪罂和尚一见卢仚,当即放出冰雪禅光,这正是大密金轮寺最常规的应战之道。
他脑后的三丈宝轮上,九条雪蟒状灵光,则是他在大雪山深处,斩杀的九条万年雪蟒,抽取其精魄祭炼而成。
九条万年雪蟒,都有真仙九重天以上的道行。
它们被祭炼后,自家本命神通也被融入这一道宝轮,凭空增加了宝轮数倍威能,更增加了诸多斗战的巧妙。
雄赳赳、气昂昂,信心满满的雪罂和尚腾空而起,二话不说直奔卢仚而来。
“法海师弟,小僧雪罂,此番有礼了!”
雪罂和尚右臂骤然膨胀,手臂化为水缸粗细,五六丈长短,当面一拳直奔卢仚胸口锤了下来。
卢仚放声大笑,通体放出澹澹金光,同样一拳正面落下。
‘卡察’声不绝于耳。
汹涌澎湃的镇狱之力和冰雪禅光在虚空中交错冲击,大片雪光眼看着一块块崩碎炸裂,雪罂和尚一张面皮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
第六百九十八章 因果啊因果(2)
小吉山,明霞洞。
灵竹满地,金杆银叶,绵延数万里。竹林中鹦鹉乱飞,画眉起舞,淡淡灵雾升腾,不时有精灵驾面盆大小七彩虹霓于竹林中穿梭而过,洒下大片灵雨,滋养竹林中各色奇花异草、珍稀仙药。
明霞洞中,光灿灿莲花台上,一尊通体莹白如玉,身披璎珞华服,长发在头顶挽成三个发髻,上面扎了几朵银色花朵的菩萨,正满面是笑的,向座下众多弟子,以及一应罗汉、天王、金刚等弟子讲法。
小吉山,明霞洞,炫光菩萨。
他先是讲了一番霞气升腾之道,再讲光霞变化之妙,最后开始讲,如何以‘光’为基础,以‘霞’为血肉,构建佛国,祭炼神通。
那些修为不够的天王、金刚,听得是呆呆愣愣。
而炫光菩萨座下的数十名亲传弟子,以及一众修为在二十重天之上的罗汉们,则是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身上不时有各色光霞闪烁,其中隐隐有诸般宫殿楼阁、神兽灵禽幻象飘过。
‘光霞’之道,在道门,常被斥之为‘旁门左道’、‘惑心幻术’等。
但是在佛门,‘光霞’一道则是堂而皇之列入了‘大道’之列——光霞变幻,最容易‘坚定’世俗信徒的‘信仰’,最容易‘人前显圣’,最容易汇聚‘香火信力’。
一如炫光菩萨,他的明霞洞在附近几尊小菩萨的领地中,面积不算大,世俗黎民的数量不算多,但是在他的苦心经营下,他的领地中,虔诚信徒、狂信徒的数量远胜几个邻居。
在这些强大的香火信力的加持下,炫光菩萨的道行精进,隐隐已经构造出了佛国雏形,已然窥伺到了几分‘大菩萨’境界的玄妙。
“都说,光霞乃无形无质、飘忽无力之物。”炫光菩萨坐在莲花台上,微笑看着一众门人:“但是,光若是升华至极致,将它无尽压缩,无尽提纯,则普通光霞,可化为无坚不破、无物不焚之……”
难得心情好,炫光菩萨正要说出自家参悟的‘光霞’佛法的一些核心精义,突然间他心口剧痛,脑海中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传来,他七窍中同时喷出大片宛如霞光一般变幻曼妙的血浆,一脑袋从莲花台上栽了下来。
明霞洞中,一众佛修吓得‘花容惨淡’,一个个急忙跳起来,七手八脚的扶住了自家菩萨,各色好的坏的、高档的低级的救命灵丹‘哗啦啦’犹如白开水一样灌进了炫光菩萨嘴里。
炫光菩萨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粘稠的冷汗带着一丝丝清香的血腥味,不断从毛孔中渗出。
好似一只被扒了皮,通了电的大牛蛙,炫光菩萨抽动了好一阵子,极其艰难的张开嘴,嘶声道:“为师本命佛宝‘明霞冠’被破……速速去,去,查查,借走为师‘明霞冠’的‘素玉’师太,她,她究竟,怎么了……”
明霞洞一群佛修急匆匆的四散而去,通过洞内架设的挪移阵,他们迅速来到了素玉师太的师门元孚山明光洞,稍稍一打听,就知道素玉师太前几年借走了炫光菩萨的明霞冠后,就跑去了琼华山附近蹲守新任的琼华山主‘法海’!
一群明霞洞的佛修又火急火燎的直奔琼华山而来。
而炫光菩萨的本命佛宝明霞冠被破,这消息也顷刻间传到了明光洞喜乐菩萨面前。于是乎,喜乐菩萨‘悚然动容’,也派出了得力弟子赶赴琼华山打探消息。
但是琼华山的挪移阵并没有开启……就算开启了,被清净兜儿圈禁着,挪移阵也无法使用。
琼华山偏偏又位于南域,四周都是各家道庭的势力包裹着。而道庭势力的挪移阵,和佛门显然并不贯通。一众明霞洞佛修,只能先搭乘佛门架设的挪移阵,一站一站辗转而行。
一群和尚还在半路上呢,卢仚已经回到了琼华山主峰外。
清净兜儿笼罩了整个琼华山,清净佛光笼罩下,琼华山冰封千丈,整个主峰山体被冻得结结实实。雪罂和尚等一众大密金轮寺的佛修盘坐在山门牌坊外,口诵真咒,正不断的催动清净兜儿封禁琼华山。
偌大的琼华山,除了山顶那一座一百零八层的浮屠宝塔还放出一波波镇狱力场,勉强抵挡住了漫天冰雪的侵蚀,山顶其他的大殿、大堂、楼阁、精舍等禅院建筑,全都在清净兜儿的侵蚀下土崩瓦解。
整个山顶,只有卢旵坐镇浮屠宝塔最高层,时不时的放出一抹淡淡的血光,证明自己依旧还活着,同时运功传声,将自己对雪罂和尚等人的美好祝福和问候,传遍方圆万里之地。
卢仚出现在琼华山主峰北面,那些来自大觉寺的力士、金刚、天王等佛修,连带几名挂名在元觉和尚座下,算是普通弟子的小菩萨,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卢仚回转。
大群佛修驾着祥云迎了上来,带队负责为琼华山布置大阵、建造诸多寺院建筑的慧念和尚双手合十,向卢仚沉声道:“法海师弟,你总算是回来了。”
慧念和尚双眸中神光闪烁,将雪罂和尚的来历,以及那件笼罩琼华山的佛宝清净兜儿的根底一一说了出来。
卢仚的面皮一阵抽抽。
先是有来自大欢喜一脉的天魔女……哦,白莲女在半路上劫道,结果被自己一通乱砸,悉数打杀。现在更好了,大密金轮寺的和尚,直接借用了龙象伏藏佛的佛宝围攻自家道场。
这雪罂和尚修为不高,身份不高,属于大密金轮寺的后辈弟子。
反而正因为他的修为和身份不够,他围堵琼华山,反而让大觉寺的这群佛修束手束脚,无法主动出手帮卢仚驱逐这群和尚。
两仪天佛门的‘潜规则’啊!
卢仚在心里破口大骂这所谓的‘潜规则’——大觉寺的慧念和尚,堂堂三十二重天修为的小菩萨,也不好意思对雪罂和尚出手。
那么,在灵垣山宝焰洞,铁枷佛那老贼秃,他是怎么拉下脸来,主动朝着自家出手的?
呵,这规矩,果然只是为了‘守规矩’的人而设。
如果你真不把规矩当做规矩,这规矩就等于废物!
卢仚微笑着,双手合十,向慧念和尚等一群佛修行礼致谢:“多谢慧念师兄……呵呵,有劳诸位,多留一些时间,这主峰禅院被打破,重修一事,还得请诸位师兄劳心劳力一番。”
眸子里一抹暗金色幽光亮起,一道道强横的镇狱之力化为滚滚力场席卷四周,卢仚微笑道:“这一次重修,琼华山主峰禅院的规格,还有一应阵法禁制的品阶,都按照之前的百倍规模设计罢!”
慧念和尚微微一笑,掐着一串佛珠轻声道:“先前一应建造,所有资源都是大觉寺所出……这次的重建,若是主峰建筑规格提升百倍,这份资粮……”
卢仚摆了摆手:“师兄放心,材料、工钱,都不是问题。”
脚下云光骤然下降,卢仚直奔坐在琼华山入山口的雪罂和尚一群人而去。
雪罂和尚等人早就看到了卢仚回返,他低声嘀咕道:“素玉、素心,也是没用的……啧,元孚山明光洞一脉,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过也好,就让小僧见识见识,这法海究竟有什么神异,居然成为大觉寺第三位佛脉真传!”
晃了晃大脑袋,雪罂和尚一跃而起,身边寒风呼啸,大片冰晶涌动,随后冰晶在他脑后化为一道直径三丈的晶莹宝轮缓缓旋转,宝轮边缘,悍然有九条雪蟒状光影扭曲缠绕。
雪色佛光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顷刻间笼罩方圆百里之地。
虚空中,温度直线下降,可怖的寒意化为无形无迹的寒风,朝着卢仚奔涌而来。
这是大密金轮寺一脉弟子最常见的战法——大密金轮寺走的是体修路子,神通变化方面,未免有些简陋、寒酸,很多年以前,大密金轮寺弟子和人斗战,时常出现门下弟子追不上敌人,找不到敌人真身本体,被敌人用放风筝的方式打得鼻青脸肿的尴尬场面。
后来,神鹫和尚得龙象伏藏佛指点,采集大雪山地心太古寒气,凝炼一门冰雪禅光,一旦放出,则酷寒之意笼罩虚空,将敌人冻得鼻青脸肿、行动缓慢,以此方便门人弟子靠近敌人,用强横的肉体力量碾压敌人。
这等冰雪禅光修炼到高深境界,甚至可以冻结敌人的飞剑、法宝、灵符,甚至还能冰封各种大阵、禁制……到了神鹫和尚这等地步,他放出的冰雪禅光,甚至连对方的神通、法术都能凭空封冻!
雪罂和尚一见卢仚,当即放出冰雪禅光,这正是大密金轮寺最常规的应战之道。
他脑后的三丈宝轮上,九条雪蟒状灵光,则是他在大雪山深处,斩杀的九条万年雪蟒,抽取其精魄祭炼而成。
九条万年雪蟒,都有真仙九重天以上的道行。
它们被祭炼后,自家本命神通也被融入这一道宝轮,凭空增加了宝轮数倍威能,更增加了诸多斗战的巧妙。
雄赳赳、气昂昂,信心满满的雪罂和尚腾空而起,二话不说直奔卢仚而来。
“法海师弟,小僧雪罂,此番有礼了!”
雪罂和尚右臂骤然膨胀,手臂化为水缸粗细,五六丈长短,当面一拳直奔卢仚胸口锤了下来。
卢仚放声大笑,通体放出淡淡金光,同样一拳正面落下。
‘咔嚓’声不绝于耳。
汹涌澎湃的镇狱之力和冰雪禅光在虚空中交错冲击,大片雪光眼看着一块块崩碎炸裂,雪罂和尚一张面皮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
第六百九十九章 因果啊因果(3)
小吉山,明霞洞。
灵竹满地,金杆银叶,绵延数万里。竹林中鹦鹉乱飞,画眉起舞,淡淡灵雾升腾,不时有精灵驾面盆大小七彩虹霓于竹林中穿梭而过,洒下大片灵雨,滋养竹林中各色奇花异草、珍稀仙药。
明霞洞中,光灿灿莲花台上,一尊通体莹白如玉,身披璎珞华服,长发在头顶挽成三个发髻,上面扎了几朵银色花朵的菩萨,正满面是笑的,向座下众多弟子,以及一应罗汉、天王、金刚等弟子讲法。
小吉山,明霞洞,炫光菩萨。
他先是讲了一番霞气升腾之道,再讲光霞变化之妙,最后开始讲,如何以‘光’为基础,以‘霞’为血肉,构建佛国,祭炼神通。
那些修为不够的天王、金刚,听得是呆呆愣愣。
而炫光菩萨座下的数十名亲传弟子,以及一众修为在二十重天之上的罗汉们,则是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身上不时有各色光霞闪烁,其中隐隐有诸般宫殿楼阁、神兽灵禽幻象飘过。
‘光霞’之道,在道门,常被斥之为‘旁门左道’、‘惑心幻术’等。
但是在佛门,‘光霞’一道则是堂而皇之列入了‘大道’之列——光霞变幻,最容易‘坚定’世俗信徒的‘信仰’,最容易‘人前显圣’,最容易汇聚‘香火信力’。
一如炫光菩萨,他的明霞洞在附近几尊小菩萨的领地中,面积不算大,世俗黎民的数量不算多,但是在他的苦心经营下,他的领地中,虔诚信徒、狂信徒的数量远胜几个邻居。
在这些强大的香火信力的加持下,炫光菩萨的道行精进,隐隐已经构造出了佛国雏形,已然窥伺到了几分‘大菩萨’境界的玄妙。
“都说,光霞乃无形无质、飘忽无力之物。”炫光菩萨坐在莲花台上,微笑看着一众门人:“但是,光若是升华至极致,将它无尽压缩,无尽提纯,则普通光霞,可化为无坚不破、无物不焚之……”
难得心情好,炫光菩萨正要说出自家参悟的‘光霞’佛法的一些核心精义,突然间他心口剧痛,脑海中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传来,他七窍中同时喷出大片宛如霞光一般变幻曼妙的血浆,一脑袋从莲花台上栽了下来。
明霞洞中,一众佛修吓得‘花容惨淡’,一个个急忙跳起来,七手八脚的扶住了自家菩萨,各色好的坏的、高档的低级的救命灵丹‘哗啦啦’犹如白开水一样灌进了炫光菩萨嘴里。
炫光菩萨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粘稠的冷汗带着一丝丝清香的血腥味,不断从毛孔中渗出。
好似一只被扒了皮,通了电的大牛蛙,炫光菩萨抽动了好一阵子,极其艰难的张开嘴,嘶声道:“为师本命佛宝‘明霞冠’被破……速速去,去,查查,借走为师‘明霞冠’的‘素玉’师太,她,她究竟,怎么了……”
明霞洞一群佛修急匆匆的四散而去,通过洞内架设的挪移阵,他们迅速来到了素玉师太的师门元孚山明光洞,稍稍一打听,就知道素玉师太前几年借走了炫光菩萨的明霞冠后,就跑去了琼华山附近蹲守新任的琼华山主‘法海’!
一群明霞洞的佛修又火急火燎的直奔琼华山而来。
而炫光菩萨的本命佛宝明霞冠被破,这消息也顷刻间传到了明光洞喜乐菩萨面前。于是乎,喜乐菩萨‘悚然动容’,也派出了得力弟子赶赴琼华山打探消息。
但是琼华山的挪移阵并没有开启……就算开启了,被清净兜儿圈禁着,挪移阵也无法使用。
琼华山偏偏又位于南域,四周都是各家道庭的势力包裹着。而道庭势力的挪移阵,和佛门显然并不贯通。一众明霞洞佛修,只能先搭乘佛门架设的挪移阵,一站一站辗转而行。
一群和尚还在半路上呢,卢仚已经回到了琼华山主峰外。
清净兜儿笼罩了整个琼华山,清净佛光笼罩下,琼华山冰封千丈,整个主峰山体被冻得结结实实。雪罂和尚等一众大密金轮寺的佛修盘坐在山门牌坊外,口诵真咒,正不断的催动清净兜儿封禁琼华山。
偌大的琼华山,除了山顶那一座一百零八层的浮屠宝塔还放出一波波镇狱力场,勉强抵挡住了漫天冰雪的侵蚀,山顶其他的大殿、大堂、楼阁、精舍等禅院建筑,全都在清净兜儿的侵蚀下土崩瓦解。
整个山顶,只有卢旵坐镇浮屠宝塔最高层,时不时的放出一抹淡淡的血光,证明自己依旧还活着,同时运功传声,将自己对雪罂和尚等人的美好祝福和问候,传遍方圆万里之地。
卢仚出现在琼华山主峰北面,那些来自大觉寺的力士、金刚、天王等佛修,连带几名挂名在元觉和尚座下,算是普通弟子的小菩萨,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卢仚回转。
大群佛修驾着祥云迎了上来,带队负责为琼华山布置大阵、建造诸多寺院建筑的慧念和尚双手合十,向卢仚沉声道:“法海师弟,你总算是回来了。”
慧念和尚双眸中神光闪烁,将雪罂和尚的来历,以及那件笼罩琼华山的佛宝清净兜儿的根底一一说了出来。
卢仚的面皮一阵抽抽。
先是有来自大欢喜一脉的天魔女……哦,白莲女在半路上劫道,结果被自己一通乱砸,悉数打杀。现在更好了,大密金轮寺的和尚,直接借用了龙象伏藏佛的佛宝围攻自家道场。
这雪罂和尚修为不高,身份不高,属于大密金轮寺的后辈弟子。
反而正因为他的修为和身份不够,他围堵琼华山,反而让大觉寺的这群佛修束手束脚,无法主动出手帮卢仚驱逐这群和尚。
两仪天佛门的‘潜规则’啊!
卢仚在心里破口大骂这所谓的‘潜规则’——大觉寺的慧念和尚,堂堂三十二重天修为的小菩萨,也不好意思对雪罂和尚出手。
那么,在灵垣山宝焰洞,铁枷佛那老贼秃,他是怎么拉下脸来,主动朝着自家出手的?
呵,这规矩,果然只是为了‘守规矩’的人而设。
如果你真不把规矩当做规矩,这规矩就等于废物!
卢仚微笑着,双手合十,向慧念和尚等一群佛修行礼致谢:“多谢慧念师兄……呵呵,有劳诸位,多留一些时间,这主峰禅院被打破,重修一事,还得请诸位师兄劳心劳力一番。”
眸子里一抹暗金色幽光亮起,一道道强横的镇狱之力化为滚滚力场席卷四周,卢仚微笑道:“这一次重修,琼华山主峰禅院的规格,还有一应阵法禁制的品阶,都按照之前的百倍规模设计罢!”
慧念和尚微微一笑,掐着一串佛珠轻声道:“先前一应建造,所有资源都是大觉寺所出……这次的重建,若是主峰建筑规格提升百倍,这份资粮……”
卢仚摆了摆手:“师兄放心,材料、工钱,都不是问题。”
脚下云光骤然下降,卢仚直奔坐在琼华山入山口的雪罂和尚一群人而去。
雪罂和尚等人早就看到了卢仚回返,他低声嘀咕道:“素玉、素心,也是没用的……啧,元孚山明光洞一脉,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过也好,就让小僧见识见识,这法海究竟有什么神异,居然成为大觉寺第三位佛脉真传!”
晃了晃大脑袋,雪罂和尚一跃而起,身边寒风呼啸,大片冰晶涌动,随后冰晶在他脑后化为一道直径三丈的晶莹宝轮缓缓旋转,宝轮边缘,悍然有九条雪蟒状光影扭曲缠绕。
雪色佛光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顷刻间笼罩方圆百里之地。
虚空中,温度直线下降,可怖的寒意化为无形无迹的寒风,朝着卢仚奔涌而来。
这是大密金轮寺一脉弟子最常见的战法——大密金轮寺走的是体修路子,神通变化方面,未免有些简陋、寒酸,很多年以前,大密金轮寺弟子和人斗战,时常出现门下弟子追不上敌人,找不到敌人真身本体,被敌人用放风筝的方式打得鼻青脸肿的尴尬场面。
后来,神鹫和尚得龙象伏藏佛指点,采集大雪山地心太古寒气,凝炼一门冰雪禅光,一旦放出,则酷寒之意笼罩虚空,将敌人冻得鼻青脸肿、行动缓慢,以此方便门人弟子靠近敌人,用强横的肉体力量碾压敌人。
这等冰雪禅光修炼到高深境界,甚至可以冻结敌人的飞剑、法宝、灵符,甚至还能冰封各种大阵、禁制……到了神鹫和尚这等地步,他放出的冰雪禅光,甚至连对方的神通、法术都能凭空封冻!
雪罂和尚一见卢仚,当即放出冰雪禅光,这正是大密金轮寺最常规的应战之道。
他脑后的三丈宝轮上,九条雪蟒状灵光,则是他在大雪山深处,斩杀的九条万年雪蟒,抽取其精魄祭炼而成。
九条万年雪蟒,都有真仙九重天以上的道行。
它们被祭炼后,自家本命神通也被融入这一道宝轮,凭空增加了宝轮数倍威能,更增加了诸多斗战的巧妙。
雄赳赳、气昂昂,信心满满的雪罂和尚腾空而起,二话不说直奔卢仚而来。
“法海师弟,小僧雪罂,此番有礼了!”
雪罂和尚右臂骤然膨胀,手臂化为水缸粗细,五六丈长短,当面一拳直奔卢仚胸口锤了下来。
卢仚放声大笑,通体放出淡淡金光,同样一拳正面落下。
‘咔嚓’声不绝于耳。
汹涌澎湃的镇狱之力和冰雪禅光在虚空中交错冲击,大片雪光眼看着一块块崩碎炸裂,雪罂和尚一张面皮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
第七百章 和尚大开口
来者,恶客,卢仚本想直接如雪罂和尚一般,将来人直接镇压、擒拿,逼着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出面。
但是,尚未来得及动手,流霞江东岸,大片云霞上,无数道庭散仙已经开始鼓噪。
有人拍手,有人跺脚,有人高歌,有人干脆拉起了二胡弹起了琵琶。
好些真仙更是支使身边的道童、随从等,扯着嗓子放声呐喊:“法海大师,揍他,揍他,我们都是撑你的……揍他,狠狠的揍,不要给我们面子!”
更有道庭仙人大吼:“龙吟尊者,不要给你家师兄九龙尊者丢脸……干-他-娘-的!”
有女仙兴奋得面皮赤红,手舞足蹈的嘶声道:“幻阳师兄,不要怕那法海凶和尚……我们姐妹,全心全意支持你……嘻,我下注十万极品仙晶,赌你打破法海的秃头!”
卢仚面皮僵硬。
幻阳僧和龙吟尊者脸色极其的难看。
都是佛门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群鼓噪喧哗,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庭散仙,把他们当成了跑江湖卖马戏的艺人了?
三人同时朝着流霞江东岸望了过去。
看着那一片片云霞上,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十万之众,而且修为最高的,赫然是已经突破了真仙三十重天,修为等同佛门菩萨的道门真君。
三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善哉!
这群看热闹的闲人,大家都招惹不起,就只能,任凭他们看热闹了!
卢仚双手合十,朝着琼华山指了指,无声的按下了云光。
生得娇媚妖娆,根本分不清具体性别的幻阳僧扭动着小腰,从车辇上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脚下粉色佛光缭绕,步步生莲的走到了琼华山顶。
龙吟和尚一声大喝,大雪鹫身体一晃,巨大的翅膀一收,犹如一块大石头,重重的砸在了琼华山顶。随行的和尚跳下地面,龙吟和尚昂首挺胸的走到了卢仚身边。
光滑平坦的琼华山顶,卢仚让人搬来了几块石头充当桌椅,放了一壶山泉,几个茶盏,就连茶叶都舍不得放一片,直接用白开水款待客人。
幻阳僧和龙吟和尚呆住了。
龙吟和尚雪白的面皮瞬间变得……更白了。因为功法缘故,龙吟和尚体内精血莹白锃亮,宛如冰雪精英,他越是动怒,血气上涌,皮肤就变得越发的白皙,近乎于透明。
幻阳僧则是面皮粉红,嗔怒的跺了跺脚:“法海师弟,这是何意?你偌大的琼华山,难不成拿不出一壶香茶?更找不到一间待客的殿堂么?”
卢仚稳稳当当的坐在一块嶙峋不平的石头上,双手端着一盏白水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这才冷声道:“香茶,倒是有……但是,只用来款待真正的客人!至于说待客的殿堂么,本来是有的,但是都被人打碎了,还没来得及重建!”
山腹中,琼华玉府内,一座小型挪移阵正在不断亮起。
小金刚须弥山中,那些已经凝聚了真仙位格的道兵大和尚,正按照卢仚的命令,每一个一重天的道兵大和尚带着三百名天人境的道兵大和尚,顺着挪移阵,逐次前往琼花山脉中的诸多寺院。
如之前所述,琼华山的主山脉中,每隔十万里,就建有一座寺院。
琼华山蜿蜒近五亿里,这山脉中,就有近五千座寺院。这些寺院,更是笼罩整座琼花山脉护山大阵的阵法枢纽。
卢仚没回来,没人能调动这些道兵大和尚。
卢仚回来后,将这些真仙级的道兵大和尚调去那一座座寺院枢纽,整个琼花山脉的护山大阵,就勉强可以运转了。
没有这些真仙级的道兵大和尚入驻,琼花山脉的护山大阵,大概只能勉强抵挡最低位阶的小菩萨的攻击。有了最基本数量的真仙入驻,整个大阵运转起来,偌大的琼华山,非顶尖的大菩萨不能踏入一步。
卢仚和两名恶客说话的时候,已经超过六百名真仙级道兵大和尚,带着下属僧众,借助挪移阵抵达了自己未来的坐镇之地。
幻阳僧看着龙吟和尚。
借用佛陀佛宝,将琼华山顶的寺院建筑夷为平地的,可是大密金轮寺的弟子。
龙吟和尚重重的坐在了卢仚对面,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冷声道:“你是怪雪罂师弟下手太狠?为何不说,是你琼华山弟子无能?”
卢仚微笑看着龙吟和尚。
龙吟和尚目光不善的盯着卢仚。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卢仚这才笑道:“带着佛陀重宝来堵我山门……欺负我琼华山所属并没有相应的佛宝应对,硬生生围堵我山门九年之久……”
龙吟和尚淡然道:“同为佛门弟子,登门请教,考校佛法,乃是常有之事。”
龙吟和尚手指轻轻敲击面前充当茶桌的巨石,傲然道:“你琼华山被堵九年,只能证明你琼华山弟子的无能。”
卢仚笑得越发灿烂了:“所以,我将那……你刚才说,雪罂和尚?我将他们生擒活捉,放在山门外示众,也是应有之理!”
龙吟和尚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简直荒唐……你如此折辱我大密金轮寺弟子,下手如此狠辣、无情,枉顾大家同为佛门弟子之情谊……如此行径,简直是邪魔外道!”
卢仚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番天印和小斧头蠢蠢欲动。
“这话说得,精彩。”卢仚微笑道:“你们登门挑衅,就是考校佛法,而不是借助佛陀至宝仗势欺人……而我将一群登门犬吠的恶贼小加惩戒,就是邪魔外道!”
龙吟和尚沉声道:“难道不是么?”
卢仚眨巴眼睛,突然放声大笑,他笑了许久,这才鼓掌道:“罢了,大家都是佛门贼秃,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已然是刻进骨子里的天赋神通,口舌上的功夫都相当不错,正要论较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切花言巧语,一切巧言令色,一切的威胁咆哮,一切的强辩争锋……说到底,不过是利益而已。”卢仚很深沉的看着幻阳僧和龙吟和尚:“说得粗俗一点,大家都做了-婊-子,想要真银白银,却非要摆出一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做派,说自己的钱来得干净清白!”
“你!”幻阳僧和龙吟和尚的面皮一阵阵的变幻莫测。
佛门弟子,最善辩论。
但是辩论的目的为何?
卢仚说得极其精彩——一切的诡辩,最终就是为了利益。
做了不堪入目的事情,拿了不干不净的好处,但是还要将那金银铜钱上的污秽用自家的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所谓——‘占据道德高地’!
幻阳僧、龙吟和尚,还有他们同行的大群佛修,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大家都心知肚明佛门的这套法术是什么个鬼东西。
但是,大家都是在这套潜规则下混饭吃的。
你非要将话挑明白了……这就,不合群了!
卢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白开水,淡然道:“好了,不要整这么多有的没的。佛爷乃粗人出身,在下界的时候,做过酷吏,当过军官,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也最喜欢、最擅长杀人放火……最讨厌的,就是和那群文官在舌头上分高下!”
摆出一副山大王的嘴脸,卢仚指了指幻阳僧:“佛爷回琼华山的路上,有几个妖女拦路,被佛爷打杀了……应该是你们明光洞一脉的狐媚子……这件事情,稍后和你计较!”
卢仚冷声道:“一群骨子里污秽不堪,冒用佛修之名,搅得佛门乱七八糟的邪魔妖女,敢找佛爷我的麻烦……嘿!”
卢仚的话,难听。
幻阳僧眉头一挑,骄纵惯了的他正要怒声呵斥。
坐在卢仚身后一百零八层浮屠宝塔最高层,正低头看热闹的卢旵怪笑一声。他一跺脚,浮屠宝塔‘轰’的一声震鸣,磅礴的地脉之气涌入宝塔,一股威势堪比大菩萨的镇狱之力当头落下。
幻阳僧‘嗷呜’一声娇呼,‘啪’的一下拍在了地上,整个人,连同他带来的那些小尼姑、天魔女,全都僵硬当场,再也动弹不得。
龙吟和尚面皮急速抽搐,他看着卢仚,突然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法海,是个有趣的……那么,此次前来,有几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有话说,有屁放!”
龙吟和尚眉头一挑,森然道:“我家师弟,雪崖僧,他遇袭一事,和你有关!”
卢仚‘骇然’看着龙吟和尚:“啥?”
龙吟和尚眯着眼看着卢仚:“雪崖师弟飞升上界,从未和任何人结怨,从未和任何人结仇……唯一的恩怨,就是在大觉寺,他和你竞争琼华山主一事,结了因果!”
“事后,雪崖师弟妄动无名之火,请交好的明光洞阴岫师弟,来琼华山找你的麻烦。”
卢仚‘恍然大悟’般大叫了一声:“那阴岫来得古怪,感情是你大密金轮寺在背后作祟?”
龙吟和尚急忙道:“和师尊无关,和大密金轮寺无关,仅仅是雪崖师弟……”
卢仚站起身来,抓起茶盏就朝着龙吟和尚的秃头砸了过去。
龙吟和尚一个闪避,茶盏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卢仚怒道:“无耻,下贱……你们大密金轮寺如此行事,和邪魔外道有何区别?堂堂正正的赌斗,佛爷我光明正大的赢了,你们居然在背后下黑手?”
龙吟和尚扯着嗓子大吼道:“饶是如此,如何?雪崖师弟的算计落空,阴岫死了,雪崖师弟金身法体崩碎……这事情,定然和你有关系!”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龙吟和尚伸出了手:“证据!”
卢仚厉声喝道:“给佛爷我证据!”
他脑后暗金色的云霞翻滚,番天印虚影冉冉浮现,他怒斥道:“没有证据,敢给佛爷泼污水,佛爷打破你的狗头!”
第七百零一章 和尚大开口(2)
来者,恶客,卢仚本想直接如雪罂和尚一般,将来人直接镇压、擒拿,逼着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出面。
但是,尚未来得及动手,流霞江东岸,大片云霞上,无数道庭散仙已经开始鼓噪。
有人拍手,有人跺脚,有人高歌,有人干脆拉起了二胡弹起了琵琶。
好些真仙更是支使身边的道童、随从等,扯着嗓子放声呐喊:“法海大师,揍他,揍他,我们都是撑你的……揍他,狠狠的揍,不要给我们面子!”
更有道庭仙人大吼:“龙吟尊者,不要给你家师兄九龙尊者丢脸……干-他-娘-的!”
有女仙兴奋得面皮赤红,手舞足蹈的嘶声道:“幻阳师兄,不要怕那法海凶和尚……我们姐妹,全心全意支持你……嘻,我下注十万极品仙晶,赌你打破法海的秃头!”
卢仚面皮僵硬。
幻阳僧和龙吟尊者脸色极其的难看。
都是佛门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群鼓噪喧哗,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庭散仙,把他们当成了跑江湖卖马戏的艺人了?
三人同时朝着流霞江东岸望了过去。
看着那一片片云霞上,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十万之众,而且修为最高的,赫然是已经突破了真仙三十重天,修为等同佛门菩萨的道门真君。
三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善哉!
这群看热闹的闲人,大家都招惹不起,就只能,任凭他们看热闹了!
卢仚双手合十,朝着琼华山指了指,无声的按下了云光。
生得娇媚妖娆,根本分不清具体性别的幻阳僧扭动着小腰,从车辇上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脚下粉色佛光缭绕,步步生莲的走到了琼华山顶。
龙吟和尚一声大喝,大雪鹫身体一晃,巨大的翅膀一收,犹如一块大石头,重重的砸在了琼华山顶。随行的和尚跳下地面,龙吟和尚昂首挺胸的走到了卢仚身边。
光滑平坦的琼华山顶,卢仚让人搬来了几块石头充当桌椅,放了一壶山泉,几个茶盏,就连茶叶都舍不得放一片,直接用白开水款待客人。
幻阳僧和龙吟和尚呆住了。
龙吟和尚雪白的面皮瞬间变得……更白了。因为功法缘故,龙吟和尚体内精血莹白锃亮,宛如冰雪精英,他越是动怒,血气上涌,皮肤就变得越发的白皙,近乎于透明。
幻阳僧则是面皮粉红,嗔怒的跺了跺脚:“法海师弟,这是何意?你偌大的琼华山,难不成拿不出一壶香茶?更找不到一间待客的殿堂么?”
卢仚稳稳当当的坐在一块嶙峋不平的石头上,双手端着一盏白水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这才冷声道:“香茶,倒是有……但是,只用来款待真正的客人!至于说待客的殿堂么,本来是有的,但是都被人打碎了,还没来得及重建!”
山腹中,琼华玉府内,一座小型挪移阵正在不断亮起。
小金刚须弥山中,那些已经凝聚了真仙位格的道兵大和尚,正按照卢仚的命令,每一个一重天的道兵大和尚带着三百名天人境的道兵大和尚,顺着挪移阵,逐次前往琼花山脉中的诸多寺院。
如之前所述,琼华山的主山脉中,每隔十万里,就建有一座寺院。
琼华山蜿蜒近五亿里,这山脉中,就有近五千座寺院。这些寺院,更是笼罩整座琼花山脉护山大阵的阵法枢纽。
卢仚没回来,没人能调动这些道兵大和尚。
卢仚回来后,将这些真仙级的道兵大和尚调去那一座座寺院枢纽,整个琼花山脉的护山大阵,就勉强可以运转了。
没有这些真仙级的道兵大和尚入驻,琼花山脉的护山大阵,大概只能勉强抵挡最低位阶的小菩萨的攻击。有了最基本数量的真仙入驻,整个大阵运转起来,偌大的琼华山,非顶尖的大菩萨不能踏入一步。
卢仚和两名恶客说话的时候,已经超过六百名真仙级道兵大和尚,带着下属僧众,借助挪移阵抵达了自己未来的坐镇之地。
幻阳僧看着龙吟和尚。
借用佛陀佛宝,将琼华山顶的寺院建筑夷为平地的,可是大密金轮寺的弟子。
龙吟和尚重重的坐在了卢仚对面,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冷声道:“你是怪雪罂师弟下手太狠?为何不说,是你琼华山弟子无能?”
卢仚微笑看着龙吟和尚。
龙吟和尚目光不善的盯着卢仚。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卢仚这才笑道:“带着佛陀重宝来堵我山门……欺负我琼华山所属并没有相应的佛宝应对,硬生生围堵我山门九年之久……”
龙吟和尚淡然道:“同为佛门弟子,登门请教,考校佛法,乃是常有之事。”
龙吟和尚手指轻轻敲击面前充当茶桌的巨石,傲然道:“你琼华山被堵九年,只能证明你琼华山弟子的无能。”
卢仚笑得越发灿烂了:“所以,我将那……你刚才说,雪罂和尚?我将他们生擒活捉,放在山门外示众,也是应有之理!”
龙吟和尚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简直荒唐……你如此折辱我大密金轮寺弟子,下手如此狠辣、无情,枉顾大家同为佛门弟子之情谊……如此行径,简直是邪魔外道!”
卢仚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番天印和小斧头蠢蠢欲动。
“这话说得,精彩。”卢仚微笑道:“你们登门挑衅,就是考校佛法,而不是借助佛陀至宝仗势欺人……而我将一群登门犬吠的恶贼小加惩戒,就是邪魔外道!”
龙吟和尚沉声道:“难道不是么?”
卢仚眨巴眼睛,突然放声大笑,他笑了许久,这才鼓掌道:“罢了,大家都是佛门贼秃,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已然是刻进骨子里的天赋神通,口舌上的功夫都相当不错,正要论较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切花言巧语,一切巧言令色,一切的威胁咆哮,一切的强辩争锋……说到底,不过是利益而已。”卢仚很深沉的看着幻阳僧和龙吟和尚:“说得粗俗一点,大家都做了-婊-子,想要真银白银,却非要摆出一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做派,说自己的钱来得干净清白!”
“你!”幻阳僧和龙吟和尚的面皮一阵阵的变幻莫测。
佛门弟子,最善辩论。
但是辩论的目的为何?
卢仚说得极其精彩——一切的诡辩,最终就是为了利益。
做了不堪入目的事情,拿了不干不净的好处,但是还要将那金银铜钱上的污秽用自家的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所谓——‘占据道德高地’!
幻阳僧、龙吟和尚,还有他们同行的大群佛修,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大家都心知肚明佛门的这套法术是什么个鬼东西。
但是,大家都是在这套潜规则下混饭吃的。
你非要将话挑明白了……这就,不合群了!
卢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白开水,淡然道:“好了,不要整这么多有的没的。佛爷乃粗人出身,在下界的时候,做过酷吏,当过军官,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也最喜欢、最擅长杀人放火……最讨厌的,就是和那群文官在舌头上分高下!”
摆出一副山大王的嘴脸,卢仚指了指幻阳僧:“佛爷回琼华山的路上,有几个妖女拦路,被佛爷打杀了……应该是你们明光洞一脉的狐媚子……这件事情,稍后和你计较!”
卢仚冷声道:“一群骨子里污秽不堪,冒用佛修之名,搅得佛门乱七八糟的邪魔妖女,敢找佛爷我的麻烦……嘿!”
卢仚的话,难听。
幻阳僧眉头一挑,骄纵惯了的他正要怒声呵斥。
坐在卢仚身后一百零八层浮屠宝塔最高层,正低头看热闹的卢旵怪笑一声。他一跺脚,浮屠宝塔‘轰’的一声震鸣,磅礴的地脉之气涌入宝塔,一股威势堪比大菩萨的镇狱之力当头落下。
幻阳僧‘嗷呜’一声娇呼,‘啪’的一下拍在了地上,整个人,连同他带来的那些小尼姑、天魔女,全都僵硬当场,再也动弹不得。
龙吟和尚面皮急速抽搐,他看着卢仚,突然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法海,是个有趣的……那么,此次前来,有几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有话说,有屁放!”
龙吟和尚眉头一挑,森然道:“我家师弟,雪崖僧,他遇袭一事,和你有关!”
卢仚‘骇然’看着龙吟和尚:“啥?”
龙吟和尚眯着眼看着卢仚:“雪崖师弟飞升上界,从未和任何人结怨,从未和任何人结仇……唯一的恩怨,就是在大觉寺,他和你竞争琼华山主一事,结了因果!”
“事后,雪崖师弟妄动无名之火,请交好的明光洞阴岫师弟,来琼华山找你的麻烦。”
卢仚‘恍然大悟’般大叫了一声:“那阴岫来得古怪,感情是你大密金轮寺在背后作祟?”
龙吟和尚急忙道:“和师尊无关,和大密金轮寺无关,仅仅是雪崖师弟……”
卢仚站起身来,抓起茶盏就朝着龙吟和尚的秃头砸了过去。
龙吟和尚一个闪避,茶盏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卢仚怒道:“无耻,下贱……你们大密金轮寺如此行事,和邪魔外道有何区别?堂堂正正的赌斗,佛爷我光明正大的赢了,你们居然在背后下黑手?”
龙吟和尚扯着嗓子大吼道:“饶是如此,如何?雪崖师弟的算计落空,阴岫死了,雪崖师弟金身法体崩碎……这事情,定然和你有关系!”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龙吟和尚伸出了手:“证据!”
卢仚厉声喝道:“给佛爷我证据!”
他脑后暗金色的云霞翻滚,番天印虚影冉冉浮现,他怒斥道:“没有证据,敢给佛爷泼污水,佛爷打破你的狗头!”
第七百零二章 和尚大开口(3)
琼华山顶,一片死寂。
大觉寺的众多佛修齐齐合十,沉默不语。
远处看热闹的众多道庭仙人,纷纷闭嘴。
真蚕和尚不提他的后台靠山,那么这只是两个佛门晚辈之间的较量、冲突。但是他一开口,直接提起了‘师尊’二字,这好比世俗红尘的‘太子’,直接亮出了代表皇帝权威的金牌!
宝光功德佛。
当他心怀慈悲时,他是‘功德佛’,是慈眉善目,庇护众生的佛陀。
他的另外一个尊号,是‘宝光威德佛’。
当他大动明王怒火时,他就是‘威德佛’,是怒目嗔视,屠戮亿万里的凶佛。
佛门十三位佛主之一,这一千年轮换,主持佛门所有事务的两仪天顶尖大能。作为他的佛脉真传弟子,真蚕和尚直接抬出了这尊大佛,远近无论是道庭,还是佛门,无论修为多高的真仙,全都紧紧闭上嘴。
唯有卢仚微笑,看着真蚕和尚。
然后,他一步走到了真蚕和尚面前,‘啪’的一耳光抽在了真蚕和尚脸上。
以真蚕和尚的修为,卢仚这一耳光速度不快,力道不大,他完全可以闪避过去……但是真蚕和尚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任凭这一耳光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脸上。
真蚕和尚脑袋一歪,左脸很快就变得通红,有一个极其清晰的巴掌印凸起半寸高。这个巴掌印很快就发红、发亮,肿起的皮肤下,可以看到一丝丝淤血在涌动。
宝光功德佛一脉,更擅长神通、法术,对‘体’的修为,并不太重视。
是以,这一耳光力道不大,却让真蚕和尚伤得不轻!
真蚕和尚,呆住了。
龙吟和尚、幻阳僧,全傻眼了。
卢仚也有点呆呆的看着真蚕和尚,过了半晌,才问他:“为何不闪躲?”
真蚕和尚张了张嘴,半天没吭声,活了八百岁,年龄可以当卢仚三十六代祖宗的他,烟圈居然有点发红——两仪天历代佛陀在上,他真蚕和尚修炼了八百年,何曾有人敢对他抽耳光?
他心中,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卢仚一耳光抽过来,他连一点儿闪避的念头都没有!
固然,他号称天赋卓绝,资质妖孽,曾经斗法连胜一百多名同门师兄……可那是同门交流的斗法,并非生死决战!
“你,怎么敢?”
真蚕和尚剧烈的颤抖着,说话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这是你的错。”卢仚皱着眉头,很严肃的看着真蚕和尚:“就算是普通的野猫野狗,看到行人捡起砖头作势要打它们,这些猫猫狗狗,都会本能的闪避逃跑!”
“作为佛主的佛脉真传,你真蚕和尚,看到我抽你耳光,居然不闪不躲!”卢仚的声音逐渐拔高:“真蚕,你的行径,何其卑劣?你想要碰瓷,何必用这种下作手段?”
卢仚厉声喝道:“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如此嚣张跋扈,毫无底线,下作龌龊……你,你,你怎敢说你是一个佛门弟子?”
真蚕傻眼。
龙吟和尚和幻阳僧有点风中凌乱。
佛门弟子的确擅长诡辩之术,他们能够用三寸不烂之舌口灿莲花,用各种歪理、邪理、不正经的道理,将你贬斥得一钱不值,站在道德的高峰上将你打为大逆不道的邪魔外道!
但是……
当佛修遇到了不和你讲理的‘地-痞-流-氓’!
当他们能够舞出花来的小舌头,遇到了明晃晃的刀枪!
当他们自诩为无往而不利的道德武器,遭遇了赤-裸-裸的蛮横粗率的暴力手段!
‘啪’!
卢仚又是一耳光抽在了真蚕和尚的右脸上。
卢仚如今的修为,对肉体力量的掌控堪称‘精妙入微’,他这一掌的力道,和刚才那一掌的力道几乎是一模一样,就算有细微的差别,大概也就是一粒灰尘的重量差?
是以,真蚕和尚的右脸也肿了半寸高,和左脸肿起来的高度是一模一样,色泽都完全相同,没有丝毫的差别。
卢仚的声音响彻万里:“果然,真蚕,你何等无耻,再次碰瓷!以你的身份,以你的修为,你居然故意承受佛爷两耳光,也要以此陷害佛爷我!”
卢仚右手食指几乎杵到了真蚕和尚的鼻头上:“身为宝光功德佛的佛脉真传,你怎能如此无耻?你……以你的身份,你连挨两个耳光,就为了谋夺我琼华山的基业……你,至于么?”
卢仚嘶声惊呼:“不过是一点点身外之物,一点点修炼资粮,说得庸俗些,就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金银铜子儿,阿堵物罢了……红尘世俗有点骨气的读书人都不屑一顾的玩意儿……苍天在上,些许外物,值得你堂堂佛主真传,用这样的手段威逼凌虐,逼迫我交出我的基业么?”
真蚕和尚凌乱了。
这不对,今天的事情很不对,完全和他事先的筹谋对不上套!
在他,还有他背后的人的设想中,他们可以将阴岫的死,雪崖僧遇袭的事情,还有素心、素玉等人和卢仚的因果,以及雪罂和尚的遭遇……这一切都化为巨大的罪状,强行扣在卢仚的脑袋上。
只要将罪名扣实了,再用真蚕和尚的身份强势碾压卢仚,逼迫他交出琼华山道场!
只要占据了琼华山,神鹫和尚就可以获取足够的资源,帮雪崖僧重铸法体,再铸道基,甚至动用两仪天最珍稀的资源,为神鹫和尚铸造更盛之前的法体、道基!
但是,卢仚的应对,怎么这么,这么……
真蚕和尚嘶声道:“法海,你怎么敢……”
卢仚突然上前了一步,他凑到了真蚕和尚面前,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
卢仚如今身高两丈许,真蚕和尚主修宝光功德佛一脉佛法,重法而不重‘体’,是以他身形只有七尺八寸左右。唔,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只生得灵秀可爱的金丝猴,蹲在一个八尺大汉的面前。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真蚕和尚一皱眉,正要向后退几步。
四周突然狂风涌动,白雾升腾。
风、水之道释放开来,浓郁的白雾在狂风卷动下,迅速覆盖了方圆百亩大小的区域。而且这白雾中,糅合了镇狱之力的玄妙,隔绝了众多真仙的目光,更干扰了他们的神念窥探。
以卢仚的修为,这等干扰,也只是一瞬的功夫。
那些被隔绝了目光,隔绝了神念的道庭、佛门的大能们,略微用力,就看破了白雾,穿透了干扰,再次将琼华山顶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纤尘不漏。
但是在这一瞬中,卢仚已经大声惨号着向后飞出了百多丈远,身上僧衣满是淋漓血迹,七八柄金刚剑、斩魔剑、莲花剑等佛门法器,深深的扎在了他的身上,穿透了他的身体。
‘彭’的一声巨响,卢仚重重的砸在了山顶地面,他张开嘴,嘴里一道澹金色的血水犹如喷泉一样喷出,‘哧熘熘’喷起来三百多丈高下!
一如正在山门口受刑的雪罂和尚等人,真仙嘛,只要有仙灵之气,体内的血浆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
是以四面八方仙灵之气涌动,卢仚身躯犹如一个巨型旋涡不断吞吐如长江大河般涌来的仙灵之气,嘴里鲜血‘嗤嗤嗤’的喷个不停,澹金色的血浆‘哗啦啦’落下,很快就在地上扩散开了数百亩大小,平地‘血深半尺’,看上去何其骇人。
“我,我,我……”
真蚕和尚呆住了。
他想要说,他什么都没干。
为什么卢仚会突然向后飞起?为什么他会大口吐血?他身上那七八柄造型狰狞的,穿透了他身体的佛门法器,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甚至,真蚕和尚在心里吐槽——这几件佛门法器,材质极其低劣,连真仙器都算不上,不知道哪家穷叫花子,身上带了这么多破烂玩意儿?
不对……
镇狱一脉的佛修,他们对金身法体的锻造极其重视,他们的金身法体的强度,在佛门众多宗脉中也可列入顶尖之列。
以卢仚真仙级的修为,哪怕只是真仙一重天……这些粗劣至极的凡俗法器,怎可能伤损他的身体?
这些破烂玩意,应该连他的一层油皮都划不破吧?
可是……看看躺在地上口若喷泉的卢仚,真蚕和尚平日里的智慧、平日里的睿智、平日里的镇等自若、风轻云澹等等一切一切的心境修为,全都崩碎了。
远处,有道庭真仙在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叫唤:“佛门弟子果然勇勐霸道,对自家同门下手,也是如此刚勐威虐……啧啧,这真蚕和尚,怎么下死手呢?”
真蚕和尚勐地转身,嘶声道:“我没有,不是我,别胡说!”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卢仚麾下,如今修为最高的,仅有的一百零八名真仙六重天的道兵大和尚手持金灿灿的禅杖,组成了一座金刚曼陀罗大阵,步履缓慢而坚定的朝着真蚕和尚逼了过来。
沉重的大金刚禅光笼罩整个琼华山顶,一道道镇狱之力化为暗金色的锁链,在这些道兵大和尚释放的大金刚禅光中纵横交错,宛如一张天网,笼罩在了真蚕、龙吟和尚和幻阳僧的身上。
四面八方,接引头陀、杀佛无心等一众琼华山所属纷纷现身,目光极其凶残的盯着真蚕一行。
接引头陀阴恻恻的嘶声尖啸:“我家主持,被你用两个耳光碰瓷也就罢了……狼子野心,居然狠毒到如此程度,居然当众暗算我家主持……”
“还有天理么?”
“还有正义么?”
“还有规矩么?”
“今日,我琼华山一脉,宁可玉碎,不能瓦全!”
“我等,和尔等邪魔妖僧,拼了!”
琼华山顶,风云变幻,一股惨烈至极的杀意、煞气,化为黑血色狼烟,直冲高空!
高空中一声闷响,清净兜儿恰恰败退,七宝金刚圈缓缓落下,禁锢了虚空,更压制得真蚕和尚一行动弹不得。
第七百零三章 和尚大开口(4)
来者,恶客,卢仚本想直接如雪罂和尚一般,将来人直接镇压、擒拿,逼着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出面。
但是,尚未来得及动手,流霞江东岸,大片云霞上,无数道庭散仙已经开始鼓噪。
有人拍手,有人跺脚,有人高歌,有人干脆拉起了二胡弹起了琵琶。
好些真仙更是支使身边的道童、随从等,扯着嗓子放声呐喊:“法海大师,揍他,揍他,我们都是撑你的……揍他,狠狠的揍,不要给我们面子!”
更有道庭仙人大吼:“龙吟尊者,不要给你家师兄九龙尊者丢脸……干-他-娘-的!”
有女仙兴奋得面皮赤红,手舞足蹈的嘶声道:“幻阳师兄,不要怕那法海凶和尚……我们姐妹,全心全意支持你……嘻,我下注十万极品仙晶,赌你打破法海的秃头!”
卢仚面皮僵硬。
幻阳僧和龙吟尊者脸色极其的难看。
都是佛门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群鼓噪喧哗,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庭散仙,把他们当成了跑江湖卖马戏的艺人了?
三人同时朝着流霞江东岸望了过去。
看着那一片片云霞上,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十万之众,而且修为最高的,赫然是已经突破了真仙三十重天,修为等同佛门菩萨的道门真君。
三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善哉!
这群看热闹的闲人,大家都招惹不起,就只能,任凭他们看热闹了!
卢仚双手合十,朝着琼华山指了指,无声的按下了云光。
生得娇媚妖娆,根本分不清具体性别的幻阳僧扭动着小腰,从车辇上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脚下粉色佛光缭绕,步步生莲的走到了琼华山顶。
龙吟和尚一声大喝,大雪鹫身体一晃,巨大的翅膀一收,犹如一块大石头,重重的砸在了琼华山顶。随行的和尚跳下地面,龙吟和尚昂首挺胸的走到了卢仚身边。
光滑平坦的琼华山顶,卢仚让人搬来了几块石头充当桌椅,放了一壶山泉,几个茶盏,就连茶叶都舍不得放一片,直接用白开水款待客人。
幻阳僧和龙吟和尚呆住了。
龙吟和尚雪白的面皮瞬间变得……更白了。因为功法缘故,龙吟和尚体内精血莹白锃亮,宛如冰雪精英,他越是动怒,血气上涌,皮肤就变得越发的白皙,近乎于透明。
幻阳僧则是面皮粉红,嗔怒的跺了跺脚:“法海师弟,这是何意?你偌大的琼华山,难不成拿不出一壶香茶?更找不到一间待客的殿堂么?”
卢仚稳稳当当的坐在一块嶙峋不平的石头上,双手端着一盏白水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这才冷声道:“香茶,倒是有……但是,只用来款待真正的客人!至于说待客的殿堂么,本来是有的,但是都被人打碎了,还没来得及重建!”
山腹中,琼华玉府内,一座小型挪移阵正在不断亮起。
小金刚须弥山中,那些已经凝聚了真仙位格的道兵大和尚,正按照卢仚的命令,每一个一重天的道兵大和尚带着三百名天人境的道兵大和尚,顺着挪移阵,逐次前往琼花山脉中的诸多寺院。
如之前所述,琼华山的主山脉中,每隔十万里,就建有一座寺院。
琼华山蜿蜒近五亿里,这山脉中,就有近五千座寺院。这些寺院,更是笼罩整座琼花山脉护山大阵的阵法枢纽。
卢仚没回来,没人能调动这些道兵大和尚。
卢仚回来后,将这些真仙级的道兵大和尚调去那一座座寺院枢纽,整个琼花山脉的护山大阵,就勉强可以运转了。
没有这些真仙级的道兵大和尚入驻,琼花山脉的护山大阵,大概只能勉强抵挡最低位阶的小菩萨的攻击。有了最基本数量的真仙入驻,整个大阵运转起来,偌大的琼华山,非顶尖的大菩萨不能踏入一步。
卢仚和两名恶客说话的时候,已经超过六百名真仙级道兵大和尚,带着下属僧众,借助挪移阵抵达了自己未来的坐镇之地。
幻阳僧看着龙吟和尚。
借用佛陀佛宝,将琼华山顶的寺院建筑夷为平地的,可是大密金轮寺的弟子。
龙吟和尚重重的坐在了卢仚对面,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冷声道:“你是怪雪罂师弟下手太狠?为何不说,是你琼华山弟子无能?”
卢仚微笑看着龙吟和尚。
龙吟和尚目光不善的盯着卢仚。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卢仚这才笑道:“带着佛陀重宝来堵我山门……欺负我琼华山所属并没有相应的佛宝应对,硬生生围堵我山门九年之久……”
龙吟和尚淡然道:“同为佛门弟子,登门请教,考校佛法,乃是常有之事。”
龙吟和尚手指轻轻敲击面前充当茶桌的巨石,傲然道:“你琼华山被堵九年,只能证明你琼华山弟子的无能。”
卢仚笑得越发灿烂了:“所以,我将那……你刚才说,雪罂和尚?我将他们生擒活捉,放在山门外示众,也是应有之理!”
龙吟和尚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简直荒唐……你如此折辱我大密金轮寺弟子,下手如此狠辣、无情,枉顾大家同为佛门弟子之情谊……如此行径,简直是邪魔外道!”
卢仚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番天印和小斧头蠢蠢欲动。
“这话说得,精彩。”卢仚微笑道:“你们登门挑衅,就是考校佛法,而不是借助佛陀至宝仗势欺人……而我将一群登门犬吠的恶贼小加惩戒,就是邪魔外道!”
龙吟和尚沉声道:“难道不是么?”
卢仚眨巴眼睛,突然放声大笑,他笑了许久,这才鼓掌道:“罢了,大家都是佛门贼秃,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已然是刻进骨子里的天赋神通,口舌上的功夫都相当不错,正要论较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切花言巧语,一切巧言令色,一切的威胁咆哮,一切的强辩争锋……说到底,不过是利益而已。”卢仚很深沉的看着幻阳僧和龙吟和尚:“说得粗俗一点,大家都做了-婊-子,想要真银白银,却非要摆出一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做派,说自己的钱来得干净清白!”
“你!”幻阳僧和龙吟和尚的面皮一阵阵的变幻莫测。
佛门弟子,最善辩论。
但是辩论的目的为何?
卢仚说得极其精彩——一切的诡辩,最终就是为了利益。
做了不堪入目的事情,拿了不干不净的好处,但是还要将那金银铜钱上的污秽用自家的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所谓——‘占据道德高地’!
幻阳僧、龙吟和尚,还有他们同行的大群佛修,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大家都心知肚明佛门的这套法术是什么个鬼东西。
但是,大家都是在这套潜规则下混饭吃的。
你非要将话挑明白了……这就,不合群了!
卢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白开水,淡然道:“好了,不要整这么多有的没的。佛爷乃粗人出身,在下界的时候,做过酷吏,当过军官,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也最喜欢、最擅长杀人放火……最讨厌的,就是和那群文官在舌头上分高下!”
摆出一副山大王的嘴脸,卢仚指了指幻阳僧:“佛爷回琼华山的路上,有几个妖女拦路,被佛爷打杀了……应该是你们明光洞一脉的狐媚子……这件事情,稍后和你计较!”
卢仚冷声道:“一群骨子里污秽不堪,冒用佛修之名,搅得佛门乱七八糟的邪魔妖女,敢找佛爷我的麻烦……嘿!”
卢仚的话,难听。
幻阳僧眉头一挑,骄纵惯了的他正要怒声呵斥。
坐在卢仚身后一百零八层浮屠宝塔最高层,正低头看热闹的卢旵怪笑一声。他一跺脚,浮屠宝塔‘轰’的一声震鸣,磅礴的地脉之气涌入宝塔,一股威势堪比大菩萨的镇狱之力当头落下。
幻阳僧‘嗷呜’一声娇呼,‘啪’的一下拍在了地上,整个人,连同他带来的那些小尼姑、天魔女,全都僵硬当场,再也动弹不得。
龙吟和尚面皮急速抽搐,他看着卢仚,突然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法海,是个有趣的……那么,此次前来,有几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有话说,有屁放!”
龙吟和尚眉头一挑,森然道:“我家师弟,雪崖僧,他遇袭一事,和你有关!”
卢仚‘骇然’看着龙吟和尚:“啥?”
龙吟和尚眯着眼看着卢仚:“雪崖师弟飞升上界,从未和任何人结怨,从未和任何人结仇……唯一的恩怨,就是在大觉寺,他和你竞争琼华山主一事,结了因果!”
“事后,雪崖师弟妄动无名之火,请交好的明光洞阴岫师弟,来琼华山找你的麻烦。”
卢仚‘恍然大悟’般大叫了一声:“那阴岫来得古怪,感情是你大密金轮寺在背后作祟?”
龙吟和尚急忙道:“和师尊无关,和大密金轮寺无关,仅仅是雪崖师弟……”
卢仚站起身来,抓起茶盏就朝着龙吟和尚的秃头砸了过去。
龙吟和尚一个闪避,茶盏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卢仚怒道:“无耻,下贱……你们大密金轮寺如此行事,和邪魔外道有何区别?堂堂正正的赌斗,佛爷我光明正大的赢了,你们居然在背后下黑手?”
龙吟和尚扯着嗓子大吼道:“饶是如此,如何?雪崖师弟的算计落空,阴岫死了,雪崖师弟金身法体崩碎……这事情,定然和你有关系!”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龙吟和尚伸出了手:“证据!”
卢仚厉声喝道:“给佛爷我证据!”
他脑后暗金色的云霞翻滚,番天印虚影冉冉浮现,他怒斥道:“没有证据,敢给佛爷泼污水,佛爷打破你的狗头!”
第七百零四章 和尚大开口(5)
来者,恶客,卢仚本想直接如雪罂和尚一般,将来人直接镇压、擒拿,逼着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出面。
但是,尚未来得及动手,流霞江东岸,大片云霞上,无数道庭散仙已经开始鼓噪。
有人拍手,有人跺脚,有人高歌,有人干脆拉起了二胡弹起了琵琶。
好些真仙更是支使身边的道童、随从等,扯着嗓子放声呐喊:“法海大师,揍他,揍他,我们都是撑你的……揍他,狠狠的揍,不要给我们面子!”
更有道庭仙人大吼:“龙吟尊者,不要给你家师兄九龙尊者丢脸……干-他-娘-的!”
有女仙兴奋得面皮赤红,手舞足蹈的嘶声道:“幻阳师兄,不要怕那法海凶和尚……我们姐妹,全心全意支持你……嘻,我下注十万极品仙晶,赌你打破法海的秃头!”
卢仚面皮僵硬。
幻阳僧和龙吟尊者脸色极其的难看。
都是佛门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群鼓噪喧哗,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庭散仙,把他们当成了跑江湖卖马戏的艺人了?
三人同时朝着流霞江东岸望了过去。
看着那一片片云霞上,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十万之众,而且修为最高的,赫然是已经突破了真仙三十重天,修为等同佛门菩萨的道门真君。
三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善哉!
这群看热闹的闲人,大家都招惹不起,就只能,任凭他们看热闹了!
卢仚双手合十,朝着琼华山指了指,无声的按下了云光。
生得娇媚妖娆,根本分不清具体性别的幻阳僧扭动着小腰,从车辇上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脚下粉色佛光缭绕,步步生莲的走到了琼华山顶。
龙吟和尚一声大喝,大雪鹫身体一晃,巨大的翅膀一收,犹如一块大石头,重重的砸在了琼华山顶。随行的和尚跳下地面,龙吟和尚昂首挺胸的走到了卢仚身边。
光滑平坦的琼华山顶,卢仚让人搬来了几块石头充当桌椅,放了一壶山泉,几个茶盏,就连茶叶都舍不得放一片,直接用白开水款待客人。
幻阳僧和龙吟和尚呆住了。
龙吟和尚雪白的面皮瞬间变得……更白了。因为功法缘故,龙吟和尚体内精血莹白锃亮,宛如冰雪精英,他越是动怒,血气上涌,皮肤就变得越发的白皙,近乎于透明。
幻阳僧则是面皮粉红,嗔怒的跺了跺脚:“法海师弟,这是何意?你偌大的琼华山,难不成拿不出一壶香茶?更找不到一间待客的殿堂么?”
卢仚稳稳当当的坐在一块嶙峋不平的石头上,双手端着一盏白水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这才冷声道:“香茶,倒是有……但是,只用来款待真正的客人!至于说待客的殿堂么,本来是有的,但是都被人打碎了,还没来得及重建!”
山腹中,琼华玉府内,一座小型挪移阵正在不断亮起。
小金刚须弥山中,那些已经凝聚了真仙位格的道兵大和尚,正按照卢仚的命令,每一个一重天的道兵大和尚带着三百名天人境的道兵大和尚,顺着挪移阵,逐次前往琼花山脉中的诸多寺院。
如之前所述,琼华山的主山脉中,每隔十万里,就建有一座寺院。
琼华山蜿蜒近五亿里,这山脉中,就有近五千座寺院。这些寺院,更是笼罩整座琼花山脉护山大阵的阵法枢纽。
卢仚没回来,没人能调动这些道兵大和尚。
卢仚回来后,将这些真仙级的道兵大和尚调去那一座座寺院枢纽,整个琼花山脉的护山大阵,就勉强可以运转了。
没有这些真仙级的道兵大和尚入驻,琼花山脉的护山大阵,大概只能勉强抵挡最低位阶的小菩萨的攻击。有了最基本数量的真仙入驻,整个大阵运转起来,偌大的琼华山,非顶尖的大菩萨不能踏入一步。
卢仚和两名恶客说话的时候,已经超过六百名真仙级道兵大和尚,带着下属僧众,借助挪移阵抵达了自己未来的坐镇之地。
幻阳僧看着龙吟和尚。
借用佛陀佛宝,将琼华山顶的寺院建筑夷为平地的,可是大密金轮寺的弟子。
龙吟和尚重重的坐在了卢仚对面,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冷声道:“你是怪雪罂师弟下手太狠?为何不说,是你琼华山弟子无能?”
卢仚微笑看着龙吟和尚。
龙吟和尚目光不善的盯着卢仚。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卢仚这才笑道:“带着佛陀重宝来堵我山门……欺负我琼华山所属并没有相应的佛宝应对,硬生生围堵我山门九年之久……”
龙吟和尚淡然道:“同为佛门弟子,登门请教,考校佛法,乃是常有之事。”
龙吟和尚手指轻轻敲击面前充当茶桌的巨石,傲然道:“你琼华山被堵九年,只能证明你琼华山弟子的无能。”
卢仚笑得越发灿烂了:“所以,我将那……你刚才说,雪罂和尚?我将他们生擒活捉,放在山门外示众,也是应有之理!”
龙吟和尚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简直荒唐……你如此折辱我大密金轮寺弟子,下手如此狠辣、无情,枉顾大家同为佛门弟子之情谊……如此行径,简直是邪魔外道!”
卢仚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番天印和小斧头蠢蠢欲动。
“这话说得,精彩。”卢仚微笑道:“你们登门挑衅,就是考校佛法,而不是借助佛陀至宝仗势欺人……而我将一群登门犬吠的恶贼小加惩戒,就是邪魔外道!”
龙吟和尚沉声道:“难道不是么?”
卢仚眨巴眼睛,突然放声大笑,他笑了许久,这才鼓掌道:“罢了,大家都是佛门贼秃,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已然是刻进骨子里的天赋神通,口舌上的功夫都相当不错,正要论较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切花言巧语,一切巧言令色,一切的威胁咆哮,一切的强辩争锋……说到底,不过是利益而已。”卢仚很深沉的看着幻阳僧和龙吟和尚:“说得粗俗一点,大家都做了-婊-子,想要真银白银,却非要摆出一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做派,说自己的钱来得干净清白!”
“你!”幻阳僧和龙吟和尚的面皮一阵阵的变幻莫测。
佛门弟子,最善辩论。
但是辩论的目的为何?
卢仚说得极其精彩——一切的诡辩,最终就是为了利益。
做了不堪入目的事情,拿了不干不净的好处,但是还要将那金银铜钱上的污秽用自家的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所谓——‘占据道德高地’!
幻阳僧、龙吟和尚,还有他们同行的大群佛修,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大家都心知肚明佛门的这套法术是什么个鬼东西。
但是,大家都是在这套潜规则下混饭吃的。
你非要将话挑明白了……这就,不合群了!
卢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白开水,淡然道:“好了,不要整这么多有的没的。佛爷乃粗人出身,在下界的时候,做过酷吏,当过军官,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也最喜欢、最擅长杀人放火……最讨厌的,就是和那群文官在舌头上分高下!”
摆出一副山大王的嘴脸,卢仚指了指幻阳僧:“佛爷回琼华山的路上,有几个妖女拦路,被佛爷打杀了……应该是你们明光洞一脉的狐媚子……这件事情,稍后和你计较!”
卢仚冷声道:“一群骨子里污秽不堪,冒用佛修之名,搅得佛门乱七八糟的邪魔妖女,敢找佛爷我的麻烦……嘿!”
卢仚的话,难听。
幻阳僧眉头一挑,骄纵惯了的他正要怒声呵斥。
坐在卢仚身后一百零八层浮屠宝塔最高层,正低头看热闹的卢旵怪笑一声。他一跺脚,浮屠宝塔‘轰’的一声震鸣,磅礴的地脉之气涌入宝塔,一股威势堪比大菩萨的镇狱之力当头落下。
幻阳僧‘嗷呜’一声娇呼,‘啪’的一下拍在了地上,整个人,连同他带来的那些小尼姑、天魔女,全都僵硬当场,再也动弹不得。
龙吟和尚面皮急速抽搐,他看着卢仚,突然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法海,是个有趣的……那么,此次前来,有几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有话说,有屁放!”
龙吟和尚眉头一挑,森然道:“我家师弟,雪崖僧,他遇袭一事,和你有关!”
卢仚‘骇然’看着龙吟和尚:“啥?”
龙吟和尚眯着眼看着卢仚:“雪崖师弟飞升上界,从未和任何人结怨,从未和任何人结仇……唯一的恩怨,就是在大觉寺,他和你竞争琼华山主一事,结了因果!”
“事后,雪崖师弟妄动无名之火,请交好的明光洞阴岫师弟,来琼华山找你的麻烦。”
卢仚‘恍然大悟’般大叫了一声:“那阴岫来得古怪,感情是你大密金轮寺在背后作祟?”
龙吟和尚急忙道:“和师尊无关,和大密金轮寺无关,仅仅是雪崖师弟……”
卢仚站起身来,抓起茶盏就朝着龙吟和尚的秃头砸了过去。
龙吟和尚一个闪避,茶盏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卢仚怒道:“无耻,下贱……你们大密金轮寺如此行事,和邪魔外道有何区别?堂堂正正的赌斗,佛爷我光明正大的赢了,你们居然在背后下黑手?”
龙吟和尚扯着嗓子大吼道:“饶是如此,如何?雪崖师弟的算计落空,阴岫死了,雪崖师弟金身法体崩碎……这事情,定然和你有关系!”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龙吟和尚伸出了手:“证据!”
卢仚厉声喝道:“给佛爷我证据!”
他脑后暗金色的云霞翻滚,番天印虚影冉冉浮现,他怒斥道:“没有证据,敢给佛爷泼污水,佛爷打破你的狗头!”
第七百零五章 惊恐
两仪天,西域,偏北地域,有一片恒古冰封的大雪山。
茫茫大雪山,绵延数亿里,多珍禽异兽,多奇花异草,更有无数灵脉泉眼,日夜不断,喷吐出无穷无尽的仙灵之气。那茫茫大雪看似白惨惨一片死气沉沉,实则内蕴无穷生机,孕育着无数的奇珍异宝。
这里,就是大密金轮寺的老巢所在。
高有近千里,宽达近万里,上下笔直,平坦如镜的冰崖上,一条条冰晶凝成的栈道纵横往来,连起了一座座宛如鸟巢的大殿、佛堂。
这里就是大密金轮寺,一座有数以万计的殿堂楼阁组成,完全修建在陡峭冰崖上的瑰奇寺院。
金钟‘咚咚’,玉磬‘叮当’,无数身穿雪色僧衣的大和尚双手合十,静静的在栈桥上游走,低沉的梵唱经文声混在寒风中,宛如‘嗡嗡’雷鸣,传向四面八方。
在这大密金轮寺所在山崖的山脚,有虔诚的佛门信众手持经卷,拖家携口,自带干粮,绕着偌大的山峰磕头、诵经,行苦修事。
这座山峰,绕山行走一圈,总路程超过二十万里。
两仪天的土著百姓,在母胎中就受到仙灵之气的滋润,哪怕没有修炼,也骨骼强壮,肉身坚固。一日一夜,磕头行走,也能行进数百里地。
饶是如此,想要完成一圈转山苦修之路,也要耗费数年之功。
成群结队的信众绕山行走,黑压压的队伍宛如一条长龙,将整个山脚圈成了一个完整的圈儿。
每当有信众完成了绕山一圈的苦行之路,冰崖上方,依稀可见的宫殿楼阁中,就会有佛光洒落,其中或者是几张符箓,或者是一瓶丹药,或者是点点滴滴七彩光芒的功德池水。
总之,但凡完成了这苦行之路,这些信众总能从大密金轮寺的佛修那里得到极大的好处。
是以,信仰越发坚固。
是以,提供的香火信力越发浓郁。
在这大雪山万年冰崖的顶部,通体用金箔包裹的大密金轮寺主殿上方,浓厚的信仰之力化为一蓬浓厚的白金色云霞,高高悬浮在离地十万里的虚空。
一条背生双翼的神龙,一条口生四牙的圣像,两尊法相蜷缩在白金色浓云中,偶尔一个呼吸,就卷起了整个大雪山数亿里山脉中无法计量的仙灵之气,在山谷之间掀起滔天的飓风,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山顶大殿中,神鹫和尚阴沉着脸,看着面前一盏冰晶凝成的佛灯。
拳头大小的灯焰中,雪崖僧的真灵静静的沉睡着。
神鹫和尚在等消息。
这一次,他派出了雪罂和尚、龙吟和尚两位得意弟子去找卢仚的麻烦,甚至还联手喜乐菩萨一并出手……
但是这一次,还真不是故意的,无事生非的去找卢仚的麻烦。
而是,他真的需要琼华山的资源!
大雪山看似贫瘠,实则极其富饶。
不说其他,就说大雪山内特产的千年、万年,甚至是十万年以上火候的雪莲花,以及山中某些极阴雪窟中,阴极阳生而滋养孕化出的万年温玉、万年火莲等,全都是罕见的异宝,对修行大有裨益,若是朝外售卖,都能卖出大价钱!
但是大雪山再富饶,也比不上琼华山。
大雪山,不过是他神鹫和尚的道场,他神鹫和尚,仅仅是佛门数以万计的菩萨中,实力可入前列,却不算顶尖的大菩萨之一。
而琼华山呢?
曾经的南域霸主,没有之一,地位、实力堪比佛主的恐怖存在,最终证道飞升,去往了比两仪天更高维度的上界的无上大能琼华娘娘的道场。
甚至,琼华娘娘自身,就是琼华山孕育出的奇异生灵!
琼华山道场,几乎可以堪称,琼华娘娘遗留下的‘蛋壳’!
那等无尚大能留下的道场……哪怕琼华娘娘已经消耗了其中大半的天地精华,琼华山的物产之丰厚,物产之珍贵,依旧让大雪山比都没法比。
雪崖僧金身法体被毁,道基被彻底破碎,只剩下一点真灵残存。
神鹫和尚找不到凶手,找不到罪魁祸首,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帮雪崖僧重铸金身,再造道基,而且,一定要比元觉和尚的那个该死的佛脉真传法海和尚的金身更强,道基更佳!
大雪山一脉……不,是龙象伏藏佛一脉,没有这等凭空造化的手段。
重生肉身,重铸道基,这其中的玄妙,不是疯狂追求肉体斗战之道的神鹫和尚,又或者龙象伏藏佛能解决的问题。
神鹫和尚好容易托关系,找到了佛门一尊遁世隐修的佛老。
所谓佛老,可将其视为佛门地位特殊的‘长老’。他们的道行、境界不入佛主之境,但是他们的资历极深、寿命极长、辈分极高,有几位佛老,甚至据说是从两仪天诞生之初,就存在的老古董。
他们或许在斗战、厮杀方面,没什么力量。
他们或许没什么势力,没什么实权,门人弟子也没有几个。
但是他们就是佛门的‘活历史’,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当今的十三位佛主,或许都有人曾经在他们座下充当小沙弥的角色。
是以,这些佛老的人脉盘根错节,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潜在影响力有多大。
每一尊佛老,你都必须对他们毕恭毕敬。
神鹫和尚找上的这位佛老精研‘枯荣’佛法,对于‘生命’、‘死亡’、‘血肉’、‘灵魂’的钻研,堪称佛门第一人。
神鹫和尚找上了这位佛老,这位佛老也给出了积极的答复。
出手救治雪崖僧,可以。
但是一切消耗,神鹫和尚自行承担。
那消耗也就罢了,佛老出手一次,神鹫和尚没这个人情,所以,佛老索要巨量的‘高端’资源。
这些高端资源,大雪山没有出产,大密金轮寺的库房中,积蓄极少。
而这种高端资源,佛门领地上有产出,但是都掌握在神鹫和尚招惹不起的大能手中。要么是佛陀,甚至是佛主,最少也是佛主的佛脉真传弟子手中。
从这些人手中谋取资源?
呵呵,神鹫和尚又不蠢!
盘算来,盘算去,唯一能下手的,也只有卢仚的琼华山了。
眸子里一层雪亮亮的佛光萦绕,隔着不知道多少亿万里的虚空,神鹫和尚静静的观摩着琼华山上的动静。
这一次,神鹫和尚甚至从龙象伏藏佛那里借来了清净兜儿。
按理说,龙象伏藏佛不会这么好说话。
但是神鹫和尚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龙象伏藏佛轻轻松松的,就将清净兜儿赐了下来。
从雪罂和尚带着清净兜儿围堵琼华山开始,神鹫和尚就坐在大殿中,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
雪罂和尚冰封了琼华山。
九年时间,琼华山没有丝毫动静。
然后,卢仚返回琼华山,七宝金刚圈骤然暴起时,神鹫和尚猛地站起身来,身边空气中骤然出现了无数的冰晶,‘叮叮当当’的不断落在地上。
镇狱玄光佛,出手了。
七宝金刚圈代表了镇狱玄光佛的意志,这位在佛门众多佛陀中,战力可进入前三的大佛,坚定的站在了卢仚身后。
两件至宝相互撕扯着去了虚空中。
龙吟和尚、幻阳僧相继出场,想要给卢仚扣上一些罪名,结果被卢仚蛮横不讲理的暴力破解。
最终,真蚕和尚出面。
神鹫和尚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喜乐菩萨这位盟友,此刻他充满了好感。哪怕以前他对喜乐菩萨很是看不上,但是这一次,喜乐菩萨能够忽悠宝光功德佛的佛脉真传弟子出面,神鹫和尚深以为——软饭这种东西,偶尔吃吃,滋味似乎也不错?
但是……
当神鹫和尚看到卢仚悍然当众殴打、‘欺辱’真蚕和尚时,他又惊又喜的,差点没欢呼跳了起来。
“法海,你死定了,死定了……你竟然敢,欺辱佛主真传?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镇狱玄光佛也保不住你,哈,镇狱玄光佛,也绝对保不住你!”
神鹫和尚正在欢呼雀跃,大殿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纯金铃铛,同时轻轻摇晃,发出了‘叮叮’脆响!
神鹫和尚眉头一挑,大踏步出了大殿。
这些铃铛,都是品级颇高的佛器,大雪山的山风吹拂,也无法撼动这些铃铛分毫。任凭飓风吹卷,这些铃铛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除非……有修为强横的大能驾临,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这些铃铛才会发声惊动主人!
“哪位道友大驾?神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神鹫和尚心中一阵不安。
大雪山四面八方,同样布置了各种佛阵。以神鹫和尚的身份和地位,大雪山中的护山大阵,比如今卢仚琼华山中的护山大阵要强了何止百倍!
寻常陌生真仙,远在千万里外,都会惊动阵法,放出预警。
但是门外的这一位,他已经闯入到了大密金轮寺的核心腹地,特意放出了一丝气息,这才惊动了屋檐下的金铃铛!
来者修为,高深莫测,神鹫和尚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是以走出大殿,神鹫和尚就急忙合十行礼,摆出了极其恭谨的姿态。
一片氤氲水光从天而降,水光上,一名高只有四尺许,头顶上扎着一根朝天辫的小沙弥,‘咔嚓’一声咬了一口手上捧着的,足足有拳头大小的山枣,随手将一卷银色锦帛丢给了神鹫和尚。
“咱家佛主说了,真蚕师弟是你们蛊惑着去琼华山生事的。”
“咱家佛主说,真蚕师弟为人憨厚,淳朴,这次被人坑了。”
“所以,不管真蚕师弟怎么出的事,反正佛主只要他平安归去……若是真蚕师弟真个有什么三长两短。”
生得贼眉鼠眼、小鼻子小眼的小沙弥挤眉弄眼的一笑:“你,死定了!”
第七百零六章 惊恐(2)
两仪天,西域,偏北地域,有一片恒古冰封的大雪山。
茫茫大雪山,绵延数亿里,多珍禽异兽,多奇花异草,更有无数灵脉泉眼,日夜不断,喷吐出无穷无尽的仙灵之气。那茫茫大雪看似白惨惨一片死气沉沉,实则内蕴无穷生机,孕育着无数的奇珍异宝。
这里,就是大密金轮寺的老巢所在。
高有近千里,宽达近万里,上下笔直,平坦如镜的冰崖上,一条条冰晶凝成的栈道纵横往来,连起了一座座宛如鸟巢的大殿、佛堂。
这里就是大密金轮寺,一座有数以万计的殿堂楼阁组成,完全修建在陡峭冰崖上的瑰奇寺院。
金钟‘咚咚’,玉磬‘叮当’,无数身穿雪色僧衣的大和尚双手合十,静静的在栈桥上游走,低沉的梵唱经文声混在寒风中,宛如‘嗡嗡’雷鸣,传向四面八方。
在这大密金轮寺所在山崖的山脚,有虔诚的佛门信众手持经卷,拖家携口,自带干粮,绕着偌大的山峰磕头、诵经,行苦修事。
这座山峰,绕山行走一圈,总路程超过二十万里。
两仪天的土著百姓,在母胎中就受到仙灵之气的滋润,哪怕没有修炼,也骨骼强壮,肉身坚固。一日一夜,磕头行走,也能行进数百里地。
饶是如此,想要完成一圈转山苦修之路,也要耗费数年之功。
成群结队的信众绕山行走,黑压压的队伍宛如一条长龙,将整个山脚圈成了一个完整的圈儿。
每当有信众完成了绕山一圈的苦行之路,冰崖上方,依稀可见的宫殿楼阁中,就会有佛光洒落,其中或者是几张符箓,或者是一瓶丹药,或者是点点滴滴七彩光芒的功德池水。
总之,但凡完成了这苦行之路,这些信众总能从大密金轮寺的佛修那里得到极大的好处。
是以,信仰越发坚固。
是以,提供的香火信力越发浓郁。
在这大雪山万年冰崖的顶部,通体用金箔包裹的大密金轮寺主殿上方,浓厚的信仰之力化为一蓬浓厚的白金色云霞,高高悬浮在离地十万里的虚空。
一条背生双翼的神龙,一条口生四牙的圣像,两尊法相蜷缩在白金色浓云中,偶尔一个呼吸,就卷起了整个大雪山数亿里山脉中无法计量的仙灵之气,在山谷之间掀起滔天的飓风,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山顶大殿中,神鹫和尚阴沉着脸,看着面前一盏冰晶凝成的佛灯。
拳头大小的灯焰中,雪崖僧的真灵静静的沉睡着。
神鹫和尚在等消息。
这一次,他派出了雪罂和尚、龙吟和尚两位得意弟子去找卢仚的麻烦,甚至还联手喜乐菩萨一并出手……
但是这一次,还真不是故意的,无事生非的去找卢仚的麻烦。
而是,他真的需要琼华山的资源!
大雪山看似贫瘠,实则极其富饶。
不说其他,就说大雪山内特产的千年、万年,甚至是十万年以上火候的雪莲花,以及山中某些极阴雪窟中,阴极阳生而滋养孕化出的万年温玉、万年火莲等,全都是罕见的异宝,对修行大有裨益,若是朝外售卖,都能卖出大价钱!
但是大雪山再富饶,也比不上琼华山。
大雪山,不过是他神鹫和尚的道场,他神鹫和尚,仅仅是佛门数以万计的菩萨中,实力可入前列,却不算顶尖的大菩萨之一。
而琼华山呢?
曾经的南域霸主,没有之一,地位、实力堪比佛主的恐怖存在,最终证道飞升,去往了比两仪天更高维度的上界的无上大能琼华娘娘的道场。
甚至,琼华娘娘自身,就是琼华山孕育出的奇异生灵!
琼华山道场,几乎可以堪称,琼华娘娘遗留下的‘蛋壳’!
那等无尚大能留下的道场……哪怕琼华娘娘已经消耗了其中大半的天地精华,琼华山的物产之丰厚,物产之珍贵,依旧让大雪山比都没法比。
雪崖僧金身法体被毁,道基被彻底破碎,只剩下一点真灵残存。
神鹫和尚找不到凶手,找不到罪魁祸首,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帮雪崖僧重铸金身,再造道基,而且,一定要比元觉和尚的那个该死的佛脉真传法海和尚的金身更强,道基更佳!
大雪山一脉……不,是龙象伏藏佛一脉,没有这等凭空造化的手段。
重生肉身,重铸道基,这其中的玄妙,不是疯狂追求肉体斗战之道的神鹫和尚,又或者龙象伏藏佛能解决的问题。
神鹫和尚好容易托关系,找到了佛门一尊遁世隐修的佛老。
所谓佛老,可将其视为佛门地位特殊的‘长老’。他们的道行、境界不入佛主之境,但是他们的资历极深、寿命极长、辈分极高,有几位佛老,甚至据说是从两仪天诞生之初,就存在的老古董。
他们或许在斗战、厮杀方面,没什么力量。
他们或许没什么势力,没什么实权,门人弟子也没有几个。
但是他们就是佛门的‘活历史’,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当今的十三位佛主,或许都有人曾经在他们座下充当小沙弥的角色。
是以,这些佛老的人脉盘根错节,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潜在影响力有多大。
每一尊佛老,你都必须对他们毕恭毕敬。
神鹫和尚找上的这位佛老精研‘枯荣’佛法,对于‘生命’、‘死亡’、‘血肉’、‘灵魂’的钻研,堪称佛门第一人。
神鹫和尚找上了这位佛老,这位佛老也给出了积极的答复。
出手救治雪崖僧,可以。
但是一切消耗,神鹫和尚自行承担。
那消耗也就罢了,佛老出手一次,神鹫和尚没这个人情,所以,佛老索要巨量的‘高端’资源。
这些高端资源,大雪山没有出产,大密金轮寺的库房中,积蓄极少。
而这种高端资源,佛门领地上有产出,但是都掌握在神鹫和尚招惹不起的大能手中。要么是佛陀,甚至是佛主,最少也是佛主的佛脉真传弟子手中。
从这些人手中谋取资源?
呵呵,神鹫和尚又不蠢!
盘算来,盘算去,唯一能下手的,也只有卢仚的琼华山了。
眸子里一层雪亮亮的佛光萦绕,隔着不知道多少亿万里的虚空,神鹫和尚静静的观摩着琼华山上的动静。
这一次,神鹫和尚甚至从龙象伏藏佛那里借来了清净兜儿。
按理说,龙象伏藏佛不会这么好说话。
但是神鹫和尚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龙象伏藏佛轻轻松松的,就将清净兜儿赐了下来。
从雪罂和尚带着清净兜儿围堵琼华山开始,神鹫和尚就坐在大殿中,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
雪罂和尚冰封了琼华山。
九年时间,琼华山没有丝毫动静。
然后,卢仚返回琼华山,七宝金刚圈骤然暴起时,神鹫和尚猛地站起身来,身边空气中骤然出现了无数的冰晶,‘叮叮当当’的不断落在地上。
镇狱玄光佛,出手了。
七宝金刚圈代表了镇狱玄光佛的意志,这位在佛门众多佛陀中,战力可进入前三的大佛,坚定的站在了卢仚身后。
两件至宝相互撕扯着去了虚空中。
龙吟和尚、幻阳僧相继出场,想要给卢仚扣上一些罪名,结果被卢仚蛮横不讲理的暴力破解。
最终,真蚕和尚出面。
神鹫和尚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喜乐菩萨这位盟友,此刻他充满了好感。哪怕以前他对喜乐菩萨很是看不上,但是这一次,喜乐菩萨能够忽悠宝光功德佛的佛脉真传弟子出面,神鹫和尚深以为——软饭这种东西,偶尔吃吃,滋味似乎也不错?
但是……
当神鹫和尚看到卢仚悍然当众殴打、‘欺辱’真蚕和尚时,他又惊又喜的,差点没欢呼跳了起来。
“法海,你死定了,死定了……你竟然敢,欺辱佛主真传?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镇狱玄光佛也保不住你,哈,镇狱玄光佛,也绝对保不住你!”
神鹫和尚正在欢呼雀跃,大殿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纯金铃铛,同时轻轻摇晃,发出了‘叮叮’脆响!
神鹫和尚眉头一挑,大踏步出了大殿。
这些铃铛,都是品级颇高的佛器,大雪山的山风吹拂,也无法撼动这些铃铛分毫。任凭飓风吹卷,这些铃铛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除非……有修为强横的大能驾临,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这些铃铛才会发声惊动主人!
“哪位道友大驾?神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神鹫和尚心中一阵不安。
大雪山四面八方,同样布置了各种佛阵。以神鹫和尚的身份和地位,大雪山中的护山大阵,比如今卢仚琼华山中的护山大阵要强了何止百倍!
寻常陌生真仙,远在千万里外,都会惊动阵法,放出预警。
但是门外的这一位,他已经闯入到了大密金轮寺的核心腹地,特意放出了一丝气息,这才惊动了屋檐下的金铃铛!
来者修为,高深莫测,神鹫和尚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是以走出大殿,神鹫和尚就急忙合十行礼,摆出了极其恭谨的姿态。
一片氤氲水光从天而降,水光上,一名高只有四尺许,头顶上扎着一根朝天辫的小沙弥,‘咔嚓’一声咬了一口手上捧着的,足足有拳头大小的山枣,随手将一卷银色锦帛丢给了神鹫和尚。
“咱家佛主说了,真蚕师弟是你们蛊惑着去琼华山生事的。”
“咱家佛主说,真蚕师弟为人憨厚,淳朴,这次被人坑了。”
“所以,不管真蚕师弟怎么出的事,反正佛主只要他平安归去……若是真蚕师弟真个有什么三长两短。”
生得贼眉鼠眼、小鼻子小眼的小沙弥挤眉弄眼的一笑:“你,死定了!”
第七百零七章 惊恐(3)
两仪天,西域,偏北地域,有一片恒古冰封的大雪山。
茫茫大雪山,绵延数亿里,多珍禽异兽,多奇花异草,更有无数灵脉泉眼,日夜不断,喷吐出无穷无尽的仙灵之气。那茫茫大雪看似白惨惨一片死气沉沉,实则内蕴无穷生机,孕育着无数的奇珍异宝。
这里,就是大密金轮寺的老巢所在。
高有近千里,宽达近万里,上下笔直,平坦如镜的冰崖上,一条条冰晶凝成的栈道纵横往来,连起了一座座宛如鸟巢的大殿、佛堂。
这里就是大密金轮寺,一座有数以万计的殿堂楼阁组成,完全修建在陡峭冰崖上的瑰奇寺院。
金钟‘咚咚’,玉磬‘叮当’,无数身穿雪色僧衣的大和尚双手合十,静静的在栈桥上游走,低沉的梵唱经文声混在寒风中,宛如‘嗡嗡’雷鸣,传向四面八方。
在这大密金轮寺所在山崖的山脚,有虔诚的佛门信众手持经卷,拖家携口,自带干粮,绕着偌大的山峰磕头、诵经,行苦修事。
这座山峰,绕山行走一圈,总路程超过二十万里。
两仪天的土著百姓,在母胎中就受到仙灵之气的滋润,哪怕没有修炼,也骨骼强壮,肉身坚固。一日一夜,磕头行走,也能行进数百里地。
饶是如此,想要完成一圈转山苦修之路,也要耗费数年之功。
成群结队的信众绕山行走,黑压压的队伍宛如一条长龙,将整个山脚圈成了一个完整的圈儿。
每当有信众完成了绕山一圈的苦行之路,冰崖上方,依稀可见的宫殿楼阁中,就会有佛光洒落,其中或者是几张符箓,或者是一瓶丹药,或者是点点滴滴七彩光芒的功德池水。
总之,但凡完成了这苦行之路,这些信众总能从大密金轮寺的佛修那里得到极大的好处。
是以,信仰越发坚固。
是以,提供的香火信力越发浓郁。
在这大雪山万年冰崖的顶部,通体用金箔包裹的大密金轮寺主殿上方,浓厚的信仰之力化为一蓬浓厚的白金色云霞,高高悬浮在离地十万里的虚空。
一条背生双翼的神龙,一条口生四牙的圣像,两尊法相蜷缩在白金色浓云中,偶尔一个呼吸,就卷起了整个大雪山数亿里山脉中无法计量的仙灵之气,在山谷之间掀起滔天的飓风,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山顶大殿中,神鹫和尚阴沉着脸,看着面前一盏冰晶凝成的佛灯。
拳头大小的灯焰中,雪崖僧的真灵静静的沉睡着。
神鹫和尚在等消息。
这一次,他派出了雪罂和尚、龙吟和尚两位得意弟子去找卢仚的麻烦,甚至还联手喜乐菩萨一并出手……
但是这一次,还真不是故意的,无事生非的去找卢仚的麻烦。
而是,他真的需要琼华山的资源!
大雪山看似贫瘠,实则极其富饶。
不说其他,就说大雪山内特产的千年、万年,甚至是十万年以上火候的雪莲花,以及山中某些极阴雪窟中,阴极阳生而滋养孕化出的万年温玉、万年火莲等,全都是罕见的异宝,对修行大有裨益,若是朝外售卖,都能卖出大价钱!
但是大雪山再富饶,也比不上琼华山。
大雪山,不过是他神鹫和尚的道场,他神鹫和尚,仅仅是佛门数以万计的菩萨中,实力可入前列,却不算顶尖的大菩萨之一。
而琼华山呢?
曾经的南域霸主,没有之一,地位、实力堪比佛主的恐怖存在,最终证道飞升,去往了比两仪天更高维度的上界的无上大能琼华娘娘的道场。
甚至,琼华娘娘自身,就是琼华山孕育出的奇异生灵!
琼华山道场,几乎可以堪称,琼华娘娘遗留下的‘蛋壳’!
那等无尚大能留下的道场……哪怕琼华娘娘已经消耗了其中大半的天地精华,琼华山的物产之丰厚,物产之珍贵,依旧让大雪山比都没法比。
雪崖僧金身法体被毁,道基被彻底破碎,只剩下一点真灵残存。
神鹫和尚找不到凶手,找不到罪魁祸首,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帮雪崖僧重铸金身,再造道基,而且,一定要比元觉和尚的那个该死的佛脉真传法海和尚的金身更强,道基更佳!
大雪山一脉……不,是龙象伏藏佛一脉,没有这等凭空造化的手段。
重生肉身,重铸道基,这其中的玄妙,不是疯狂追求肉体斗战之道的神鹫和尚,又或者龙象伏藏佛能解决的问题。
神鹫和尚好容易托关系,找到了佛门一尊遁世隐修的佛老。
所谓佛老,可将其视为佛门地位特殊的‘长老’。他们的道行、境界不入佛主之境,但是他们的资历极深、寿命极长、辈分极高,有几位佛老,甚至据说是从两仪天诞生之初,就存在的老古董。
他们或许在斗战、厮杀方面,没什么力量。
他们或许没什么势力,没什么实权,门人弟子也没有几个。
但是他们就是佛门的‘活历史’,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当今的十三位佛主,或许都有人曾经在他们座下充当小沙弥的角色。
是以,这些佛老的人脉盘根错节,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潜在影响力有多大。
每一尊佛老,你都必须对他们毕恭毕敬。
神鹫和尚找上的这位佛老精研‘枯荣’佛法,对于‘生命’、‘死亡’、‘血肉’、‘灵魂’的钻研,堪称佛门第一人。
神鹫和尚找上了这位佛老,这位佛老也给出了积极的答复。
出手救治雪崖僧,可以。
但是一切消耗,神鹫和尚自行承担。
那消耗也就罢了,佛老出手一次,神鹫和尚没这个人情,所以,佛老索要巨量的‘高端’资源。
这些高端资源,大雪山没有出产,大密金轮寺的库房中,积蓄极少。
而这种高端资源,佛门领地上有产出,但是都掌握在神鹫和尚招惹不起的大能手中。要么是佛陀,甚至是佛主,最少也是佛主的佛脉真传弟子手中。
从这些人手中谋取资源?
呵呵,神鹫和尚又不蠢!
盘算来,盘算去,唯一能下手的,也只有卢仚的琼华山了。
眸子里一层雪亮亮的佛光萦绕,隔着不知道多少亿万里的虚空,神鹫和尚静静的观摩着琼华山上的动静。
这一次,神鹫和尚甚至从龙象伏藏佛那里借来了清净兜儿。
按理说,龙象伏藏佛不会这么好说话。
但是神鹫和尚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龙象伏藏佛轻轻松松的,就将清净兜儿赐了下来。
从雪罂和尚带着清净兜儿围堵琼华山开始,神鹫和尚就坐在大殿中,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
雪罂和尚冰封了琼华山。
九年时间,琼华山没有丝毫动静。
然后,卢仚返回琼华山,七宝金刚圈骤然暴起时,神鹫和尚猛地站起身来,身边空气中骤然出现了无数的冰晶,‘叮叮当当’的不断落在地上。
镇狱玄光佛,出手了。
七宝金刚圈代表了镇狱玄光佛的意志,这位在佛门众多佛陀中,战力可进入前三的大佛,坚定的站在了卢仚身后。
两件至宝相互撕扯着去了虚空中。
龙吟和尚、幻阳僧相继出场,想要给卢仚扣上一些罪名,结果被卢仚蛮横不讲理的暴力破解。
最终,真蚕和尚出面。
神鹫和尚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喜乐菩萨这位盟友,此刻他充满了好感。哪怕以前他对喜乐菩萨很是看不上,但是这一次,喜乐菩萨能够忽悠宝光功德佛的佛脉真传弟子出面,神鹫和尚深以为——软饭这种东西,偶尔吃吃,滋味似乎也不错?
但是……
当神鹫和尚看到卢仚悍然当众殴打、‘欺辱’真蚕和尚时,他又惊又喜的,差点没欢呼跳了起来。
“法海,你死定了,死定了……你竟然敢,欺辱佛主真传?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镇狱玄光佛也保不住你,哈,镇狱玄光佛,也绝对保不住你!”
神鹫和尚正在欢呼雀跃,大殿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纯金铃铛,同时轻轻摇晃,发出了‘叮叮’脆响!
神鹫和尚眉头一挑,大踏步出了大殿。
这些铃铛,都是品级颇高的佛器,大雪山的山风吹拂,也无法撼动这些铃铛分毫。任凭飓风吹卷,这些铃铛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除非……有修为强横的大能驾临,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这些铃铛才会发声惊动主人!
“哪位道友大驾?神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神鹫和尚心中一阵不安。
大雪山四面八方,同样布置了各种佛阵。以神鹫和尚的身份和地位,大雪山中的护山大阵,比如今卢仚琼华山中的护山大阵要强了何止百倍!
寻常陌生真仙,远在千万里外,都会惊动阵法,放出预警。
但是门外的这一位,他已经闯入到了大密金轮寺的核心腹地,特意放出了一丝气息,这才惊动了屋檐下的金铃铛!
来者修为,高深莫测,神鹫和尚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是以走出大殿,神鹫和尚就急忙合十行礼,摆出了极其恭谨的姿态。
一片氤氲水光从天而降,水光上,一名高只有四尺许,头顶上扎着一根朝天辫的小沙弥,‘咔嚓’一声咬了一口手上捧着的,足足有拳头大小的山枣,随手将一卷银色锦帛丢给了神鹫和尚。
“咱家佛主说了,真蚕师弟是你们蛊惑着去琼华山生事的。”
“咱家佛主说,真蚕师弟为人憨厚,淳朴,这次被人坑了。”
“所以,不管真蚕师弟怎么出的事,反正佛主只要他平安归去……若是真蚕师弟真个有什么三长两短。”
生得贼眉鼠眼、小鼻子小眼的小沙弥挤眉弄眼的一笑:“你,死定了!”
第七百零八章 流放
琼华山。
七宝金刚圈套在浮屠宝塔葫芦顶上,光辉熠熠,镇压全山。
神鹫和尚亲自登门,极其和善,甚至近乎谦卑的,向卢仚承认了自己约束门人弟子不力,放纵门人肆意胡为,‘不小心’冒犯了琼华山一脉的罪过。
随着赔礼道歉一并到来的,是卢仚狮子大开口所要的赔偿。
多也不多,无非就是一些身外之物,足够将琼华山的守山大阵,从防御‘普通’大菩萨级别,提升为可以防御‘资深’佛陀境的身外之物。
镇狱玄光佛亲自出面,帮助卢仚一样一样的检查了神鹫和尚送来的赔礼。
种类全对,数量不缺。
镇狱玄光佛也懒得和神鹫和尚多呱噪,收下了赔礼后,神鹫和尚灰头灰脸的带着一群门人弟子,护送着肉身轻伤,心境却被重创的真蚕和尚灰溜溜的遁走。
“吁!”
流霞江东岸,那些看热闹的道庭仙人一个个齐声大嘘,用力一甩袖子,纷纷转身走人。
热闹没得看了。
他们还指望着,龙象伏藏佛联手极乐欢喜佛,可以和镇狱玄光佛大打出手呢……佛陀级别的真身大战,这可是极其罕见的热闹。
但是这群对外蛮横凶残的贼和尚,对内却是如此的‘柔情脉脉’?
真个就赔礼道歉,给了一大笔资源后,就风平浪静了?
要知道,偌大的琼华山,将其守山大阵提升到可以拒绝‘资深’佛陀的初入,甚至可以对‘资深’佛陀造成一定的威胁和伤害,这样的一座大阵,其耗费何其惊人?
神鹫和尚和喜乐菩萨这两位,显然是没有这個身家进行赔付的。
所以,卢仚敲诈的这份资源,显然是从龙象伏藏佛和极乐欢喜佛的私房钱中掏出来的……问题是,这样一座大阵的耗费,哪怕是对于佛陀级的大能来说,也是挖心挖肉一般的惨烈呀!
不提其他,就说想要将守山大阵升级到可以防御佛陀级大能的攻击,可以防范佛陀级大能的侵入,甚至能够对佛陀级的大能造成威胁和伤害,那么这座大阵,最少、最少,也要有三件以上的中品先天灵宝镇压大阵枢纽!
三件以上!
中品先天灵宝!
流霞江东岸,一片隐匿在琼花林中的云霞中,万象小心翼翼的向站在身边的列虚真君请教其中玄虚——三件中品先天灵宝,意味着什么?
“不用想了,结死仇了!”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列虚真君本尊,而是一具借物托魂的分身,他背着手,皱着眉,很是不解的看着琼华山:“绝对是结死仇了。先天灵宝,中品?还是三件以上?呵,这法海,真敢开这个口,而且,那两个老贼秃,还真拿了出来?”
“镇狱一脉,伏藏一脉,大欢喜一脉,这是在搞什么?”
“镇狱玄光佛,有这么强硬的底气?”
“那两家,这么委曲求全,又是受了谁的压力?哪怕是宝光功德佛呢,也不能,也不可能,促成这么荒唐的事情!”
“两尊佛陀,为了一个真蚕和尚,赔偿一个刚刚飞升的小辈三件以上中品先天灵宝?”
“疯掉了!”
“都疯掉了!”
列虚真君眸子里无数条清洌洌的仙光急速闪烁,他的仙魂神识瞬间运转到了极致,以至于他身边仙灵之气急速吞入体内,疯狂消耗,头顶一缕缕热气升腾而起,他的这具分身的头发承受不住脑壳内散发出的高温,一缕缕发丝直接燃烧成了灰烬。
“有,玄虚,有,古怪……万象,你可以尝试着和那两家沟通沟通……或许,你们就能联手做点什么。”列虚真君一边急速算计,一边向万象笑着:“佛门,道庭,都是正道,大家都是道友,相互走访,相互援手,也是应有之理!”
万象若有所思的看着列虚真君。
他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向列虚真君稽首行礼:“您是说,佛门内部,有争斗?”
列虚真君眯了眯眼睛,一巴掌拍在了万象的脑袋上:“这话真蠢,道庭的诸位圣贤,还暗斗得头破血流,每年总有几家的真传弟子莫名陨落呢……道庭讲究的自然出尘都是如此,何况最善争斗的佛门?”
“去吧,行事小心些,若是立下了功劳,自然亏不了你。”列虚真君这具分身的头皮焦枯,裂开,面颊上的皮肤犹如干旱的田地,不断裂开一条条细细的裂口。
他吐了一口气,摇摇头,一抹灵光从这具躯体中飞出,瞬息间遁走无踪。
他的这具分身所有气息顷刻湮灭,随后燃烧起来,无声无息的化为青烟。
万象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琼华山。
此刻的琼华山,暗金色的佛光横扫虚空,镇狱玄光佛盘坐在山顶,身边天花乱坠,口中金莲喷涌,正儿八经的向卢仚,琼华山一脉弟子,以及帮卢仚建造寺院和守山大阵的一众大觉寺佛修讲经传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卢仚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都值得镇狱玄光佛亲自讲道以为奖赏。
敲诈了两尊佛陀。
打了两尊大菩萨的脸。
镇狱一脉的面子和声势,势必在佛门内部,又向上涨这么一小节!
厚重、沉肃的镇狱力场席卷四面八方,除了在琼华山主峰的众多佛修,外人根本听不到镇狱玄光佛的声音,无法从他的讲经中得到任何好处。
不仅如此,镇狱玄光佛亲自出手,恐怖的镇狱力场绵绵密密,席卷八方。万象等混元罗天教的真仙在流霞江东岸的各种布置,被那暗金色的力场一卷,所有的法坛、法阵、禁制、埋伏,但凡是沾染了一丝半点道家仙人气息的物件,齐齐损毁,被震成了粉碎。
万象等道庭真仙,忙不迭的卷起包裹,一个个仓皇逃窜。
高空中,一道琉璃佛光急速向西方疾驰。
这是元觉和尚的佛脉真传大弟子,卢仚真正的大师兄琉璃宝瓶僧,被镇狱玄光佛传音下令,让他亲自跑一趟,带着镇狱玄光佛的佛帖,去请佛门最擅长布置阵法的妙心璇玑佛,请他带着门人弟子,亲自来琼华山帮卢仚进阶守山大阵!
只待琼华山的守山大阵晋级成功,卢仚就算是在琼华山彻底扎下了根基。
盘坐在距离镇狱玄光佛最近的位置,聆听着镇狱玄光佛讲述镇狱一道的诸般玄妙,卢仚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此次自己能得了极大的好处,这里面,真正属于自家的功劳,微乎其微。
从头到尾,甚至包括自己跑去灵垣山宝焰洞等等,这一路走来,经历的一切,似乎都有极其高明的大能在幕后操控!
甚至,铁枷佛在宝焰洞向自己悍然出手……铁枷佛,也不过是被人算计的一颗棋子!
而卢仚自己,则是一个香喷喷的小鱼饵,引得那些有的无的棋子,纷纷跳进了棋盘。
“有趣,却也无奈。”
卢仚微笑着,一脸敬仰的看着镇狱玄光佛。
和他神魂完全融合为一的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着,无穷无尽的镇狱感悟不断被剖析,不断被提炼,不断被升华。
卢仚身上,一丝丝凝重的气息越来越浓厚,越来越凝实。
四面八方,仙灵之气不断涌入体内,一蓬暗金色的佛光笼罩全身,他的修为,他的境界,以身边所有人明显能感知的速度在飞速提升。
镇狱玄光佛满意的看着卢仚的‘修为精进’,他讲道的兴趣越发浓厚,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对寻常门人弟子讲述的精义、玄妙,也就在今日很是慷慨的传授了出来。
四周无数大觉寺佛修齐声赞叹,双手合十,向镇狱玄光佛顶礼膜拜!
卢仚微笑,脑海中念头迭生。
他在佛门是如此际遇,似乎是极好,但是这种不招呼一声,就将他当做棋子驱动往来的感觉,其实并不是很好。
他的目光,看向了东边。
也不知道,在他之前飞升上界的胤垣、白鼋等人,如今又是何等模样了。
微笑中,卢仚的心脏微微一抽,隐隐有一种心血来潮的玄妙感觉涌上来。
就在此时,相隔不知道多少兆亿里地,正被卢仚惦记着的胤垣、白鼋小两口,如今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影。
色泽极其深邃的青铜殿堂,古色斑驳,充满了沧桑、沧古的岁月气息。
通体以青铜铸成的殿堂高有千丈,深入云端,体积庞大到不可思议,梁柱、地面、墙壁,视线可及之处,无数条神光内蕴的暗金色纹路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
玄而又玄,不可名状的道韵从那些暗金色纹路中流淌出来,在两人身边,凝成了肉眼清晰可见的云霞。
这些云霞宛如河流,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祂们散发出无比强烈的吸引力,好似只要稍稍触摸一下,就能感悟天地间最真实的大道妙理,瞬息间让人化凡为仙,成为高高在上,不可思议的存在。
但是,胤垣和白鼋的身体被一股可怕的力量禁锢着。他们丝毫动弹不得,就别说去触摸这些奇异的道韵长河。
胤垣面色惨白,一声不吭。
而白鼋,则是面孔扭曲的看着那条站在大殿高高的台阶顶部,通体散发出森冷无情的剑意,居高临下俯瞰两人的……纯粹由无数条极细的剑光凝成的人影。
“凭什么?”白鼋凄厉尖锐的声音,从她的胸膛深处传来,直如怨毒的女鬼在嘶吼。
第七百零九章 流放(2)
琼华山。
七宝金刚圈套在浮屠宝塔葫芦顶上,光辉熠熠,镇压全山。
神鹫和尚亲自登门,极其和善,甚至近乎谦卑的,向卢仚承认了自己约束门人弟子不力,放纵门人肆意胡为,‘不小心’冒犯了琼华山一脉的罪过。
随着赔礼道歉一并到来的,是卢仚狮子大开口所要的赔偿。
多也不多,无非就是一些身外之物,足够将琼华山的守山大阵,从防御‘普通’大菩萨级别,提升为可以防御‘资深’佛陀境的身外之物。
镇狱玄光佛亲自出面,帮助卢仚一样一样的检查了神鹫和尚送来的赔礼。
种类全对,数量不缺。
镇狱玄光佛也懒得和神鹫和尚多呱噪,收下了赔礼后,神鹫和尚灰头灰脸的带着一群门人弟子,护送着肉身轻伤,心境却被重创的真蚕和尚灰溜溜的遁走。
“吁!”
流霞江东岸,那些看热闹的道庭仙人一个个齐声大嘘,用力一甩袖子,纷纷转身走人。
热闹没得看了。
他们还指望着,龙象伏藏佛联手极乐欢喜佛,可以和镇狱玄光佛大打出手呢……佛陀级别的真身大战,这可是极其罕见的热闹。
但是这群对外蛮横凶残的贼和尚,对内却是如此的‘柔情脉脉’?
真个就赔礼道歉,给了一大笔资源后,就风平浪静了?
要知道,偌大的琼华山,将其守山大阵提升到可以拒绝‘资深’佛陀的初入,甚至可以对‘资深’佛陀造成一定的威胁和伤害,这样的一座大阵,其耗费何其惊人?
神鹫和尚和喜乐菩萨这两位,显然是没有这个身家进行赔付的。
所以,卢仚敲诈的这份资源,显然是从龙象伏藏佛和极乐欢喜佛的私房钱中掏出来的……问题是,这样一座大阵的耗费,哪怕是对于佛陀级的大能来说,也是挖心挖肉一般的惨烈呀!
不提其他,就说想要将守山大阵升级到可以防御佛陀级大能的攻击,可以防范佛陀级大能的侵入,甚至能够对佛陀级的大能造成威胁和伤害,那么这座大阵,最少、最少,也要有三件以上的中品先天灵宝镇压大阵枢纽!
三件以上!
中品先天灵宝!
流霞江东岸,一片隐匿在琼花林中的云霞中,万象小心翼翼的向站在身边的列虚真君请教其中玄虚——三件中品先天灵宝,意味着什么?
“不用想了,结死仇了!”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列虚真君本尊,而是一具借物托魂的分身,他背着手,皱着眉,很是不解的看着琼华山:“绝对是结死仇了。先天灵宝,中品?还是三件以上?呵,这法海,真敢开这个口,而且,那两个老贼秃,还真拿了出来?”
“镇狱一脉,伏藏一脉,大欢喜一脉,这是在搞什么?”
“镇狱玄光佛,有这么强硬的底气?”
“那两家,这么委曲求全,又是受了谁的压力?哪怕是宝光功德佛呢,也不能,也不可能,促成这么荒唐的事情!”
“两尊佛陀,为了一个真蚕和尚,赔偿一个刚刚飞升的小辈三件以上中品先天灵宝?”
“疯掉了!”
“都疯掉了!”
列虚真君眸子里无数条清洌洌的仙光急速闪烁,他的仙魂神识瞬间运转到了极致,以至于他身边仙灵之气急速吞入体内,疯狂消耗,头顶一缕缕热气升腾而起,他的这具分身的头发承受不住脑壳内散发出的高温,一缕缕发丝直接燃烧成了灰烬。
“有,玄虚,有,古怪……万象,你可以尝试着和那两家沟通沟通……或许,你们就能联手做点什么。”列虚真君一边急速算计,一边向万象笑着:“佛门,道庭,都是正道,大家都是道友,相互走访,相互援手,也是应有之理!”
万象若有所思的看着列虚真君。
他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向列虚真君稽首行礼:“您是说,佛门内部,有争斗?”
列虚真君眯了眯眼睛,一巴掌拍在了万象的脑袋上:“这话真蠢,道庭的诸位圣贤,还暗斗得头破血流,每年总有几家的真传弟子莫名陨落呢……道庭讲究的自然出尘都是如此,何况最善争斗的佛门?”
“去吧,行事小心些,若是立下了功劳,自然亏不了你。”列虚真君这具分身的头皮焦枯,裂开,面颊上的皮肤犹如干旱的田地,不断裂开一条条细细的裂口。
他吐了一口气,摇摇头,一抹灵光从这具躯体中飞出,瞬息间遁走无踪。
他的这具分身所有气息顷刻湮灭,随后燃烧起来,无声无息的化为青烟。
万象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琼华山。
此刻的琼华山,暗金色的佛光横扫虚空,镇狱玄光佛盘坐在山顶,身边天花乱坠,口中金莲喷涌,正儿八经的向卢仚,琼华山一脉弟子,以及帮卢仚建造寺院和守山大阵的一众大觉寺佛修讲经传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卢仚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都值得镇狱玄光佛亲自讲道以为奖赏。
敲诈了两尊佛陀。
打了两尊大菩萨的脸。
镇狱一脉的面子和声势,势必在佛门内部,又向上涨这么一小节!
厚重、沉肃的镇狱力场席卷四面八方,除了在琼华山主峰的众多佛修,外人根本听不到镇狱玄光佛的声音,无法从他的讲经中得到任何好处。
不仅如此,镇狱玄光佛亲自出手,恐怖的镇狱力场绵绵密密,席卷八方。万象等混元罗天教的真仙在流霞江东岸的各种布置,被那暗金色的力场一卷,所有的法坛、法阵、禁制、埋伏,但凡是沾染了一丝半点道家仙人气息的物件,齐齐损毁,被震成了粉碎。
万象等道庭真仙,忙不迭的卷起包裹,一个个仓皇逃窜。
高空中,一道琉璃佛光急速向西方疾驰。
这是元觉和尚的佛脉真传大弟子,卢仚真正的大师兄琉璃宝瓶僧,被镇狱玄光佛传音下令,让他亲自跑一趟,带着镇狱玄光佛的佛帖,去请佛门最擅长布置阵法的妙心璇玑佛,请他带着门人弟子,亲自来琼华山帮卢仚进阶守山大阵!
只待琼华山的守山大阵晋级成功,卢仚就算是在琼华山彻底扎下了根基。
盘坐在距离镇狱玄光佛最近的位置,聆听着镇狱玄光佛讲述镇狱一道的诸般玄妙,卢仚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此次自己能得了极大的好处,这里面,真正属于自家的功劳,微乎其微。
从头到尾,甚至包括自己跑去灵垣山宝焰洞等等,这一路走来,经历的一切,似乎都有极其高明的大能在幕后操控!
甚至,铁枷佛在宝焰洞向自己悍然出手……铁枷佛,也不过是被人算计的一颗棋子!
而卢仚自己,则是一个香喷喷的小鱼饵,引得那些有的无的棋子,纷纷跳进了棋盘。
“有趣,却也无奈。”
卢仚微笑着,一脸敬仰的看着镇狱玄光佛。
和他神魂完全融合为一的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着,无穷无尽的镇狱感悟不断被剖析,不断被提炼,不断被升华。
卢仚身上,一丝丝凝重的气息越来越浓厚,越来越凝实。
四面八方,仙灵之气不断涌入体内,一蓬暗金色的佛光笼罩全身,他的修为,他的境界,以身边所有人明显能感知的速度在飞速提升。
镇狱玄光佛满意的看着卢仚的‘修为精进’,他讲道的兴趣越发浓厚,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对寻常门人弟子讲述的精义、玄妙,也就在今日很是慷慨的传授了出来。
四周无数大觉寺佛修齐声赞叹,双手合十,向镇狱玄光佛顶礼膜拜!
卢仚微笑,脑海中念头迭生。
他在佛门是如此际遇,似乎是极好,但是这种不招呼一声,就将他当做棋子驱动往来的感觉,其实并不是很好。
他的目光,看向了东边。
也不知道,在他之前飞升上界的胤垣、白鼋等人,如今又是何等模样了。
微笑中,卢仚的心脏微微一抽,隐隐有一种心血来潮的玄妙感觉涌上来。
就在此时,相隔不知道多少兆亿里地,正被卢仚惦记着的胤垣、白鼋小两口,如今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影。
色泽极其深邃的青铜殿堂,古色斑驳,充满了沧桑、沧古的岁月气息。
通体以青铜铸成的殿堂高有千丈,深入云端,体积庞大到不可思议,梁柱、地面、墙壁,视线可及之处,无数条神光内蕴的暗金色纹路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
玄而又玄,不可名状的道韵从那些暗金色纹路中流淌出来,在两人身边,凝成了肉眼清晰可见的云霞。
这些云霞宛如河流,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祂们散发出无比强烈的吸引力,好似只要稍稍触摸一下,就能感悟天地间最真实的大道妙理,瞬息间让人化凡为仙,成为高高在上,不可思议的存在。
但是,胤垣和白鼋的身体被一股可怕的力量禁锢着。他们丝毫动弹不得,就别说去触摸这些奇异的道韵长河。
胤垣面色惨白,一声不吭。
而白鼋,则是面孔扭曲的看着那条站在大殿高高的台阶顶部,通体散发出森冷无情的剑意,居高临下俯瞰两人的……纯粹由无数条极细的剑光凝成的人影。
“凭什么?”白鼋凄厉尖锐的声音,从她的胸膛深处传来,直如怨毒的女鬼在嘶吼。
第七百一十章 流放(3)
琼华山。
七宝金刚圈套在浮屠宝塔葫芦顶上,光辉熠熠,镇压全山。
神鹫和尚亲自登门,极其和善,甚至近乎谦卑的,向卢仚承认了自己约束门人弟子不力,放纵门人肆意胡为,‘不小心’冒犯了琼华山一脉的罪过。
随着赔礼道歉一并到来的,是卢仚狮子大开口所要的赔偿。
多也不多,无非就是一些身外之物,足够将琼华山的守山大阵,从防御‘普通’大菩萨级别,提升为可以防御‘资深’佛陀境的身外之物。
镇狱玄光佛亲自出面,帮助卢仚一样一样的检查了神鹫和尚送来的赔礼。
种类全对,数量不缺。
镇狱玄光佛也懒得和神鹫和尚多呱噪,收下了赔礼后,神鹫和尚灰头灰脸的带着一群门人弟子,护送着肉身轻伤,心境却被重创的真蚕和尚灰溜溜的遁走。
“吁!”
流霞江东岸,那些看热闹的道庭仙人一个个齐声大嘘,用力一甩袖子,纷纷转身走人。
热闹没得看了。
他们还指望着,龙象伏藏佛联手极乐欢喜佛,可以和镇狱玄光佛大打出手呢……佛陀级别的真身大战,这可是极其罕见的热闹。
但是这群对外蛮横凶残的贼和尚,对内却是如此的‘柔情脉脉’?
真个就赔礼道歉,给了一大笔资源后,就风平浪静了?
要知道,偌大的琼华山,将其守山大阵提升到可以拒绝‘资深’佛陀的初入,甚至可以对‘资深’佛陀造成一定的威胁和伤害,这样的一座大阵,其耗费何其惊人?
神鹫和尚和喜乐菩萨这两位,显然是没有这个身家进行赔付的。
所以,卢仚敲诈的这份资源,显然是从龙象伏藏佛和极乐欢喜佛的私房钱中掏出来的……问题是,这样一座大阵的耗费,哪怕是对于佛陀级的大能来说,也是挖心挖肉一般的惨烈呀!
不提其他,就说想要将守山大阵升级到可以防御佛陀级大能的攻击,可以防范佛陀级大能的侵入,甚至能够对佛陀级的大能造成威胁和伤害,那么这座大阵,最少、最少,也要有三件以上的中品先天灵宝镇压大阵枢纽!
三件以上!
中品先天灵宝!
流霞江东岸,一片隐匿在琼花林中的云霞中,万象小心翼翼的向站在身边的列虚真君请教其中玄虚——三件中品先天灵宝,意味着什么?
“不用想了,结死仇了!”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列虚真君本尊,而是一具借物托魂的分身,他背着手,皱着眉,很是不解的看着琼华山:“绝对是结死仇了。先天灵宝,中品?还是三件以上?呵,这法海,真敢开这个口,而且,那两个老贼秃,还真拿了出来?”
“镇狱一脉,伏藏一脉,大欢喜一脉,这是在搞什么?”
“镇狱玄光佛,有这么强硬的底气?”
“那两家,这么委曲求全,又是受了谁的压力?哪怕是宝光功德佛呢,也不能,也不可能,促成这么荒唐的事情!”
“两尊佛陀,为了一个真蚕和尚,赔偿一个刚刚飞升的小辈三件以上中品先天灵宝?”
“疯掉了!”
“都疯掉了!”
列虚真君眸子里无数条清洌洌的仙光急速闪烁,他的仙魂神识瞬间运转到了极致,以至于他身边仙灵之气急速吞入体内,疯狂消耗,头顶一缕缕热气升腾而起,他的这具分身的头发承受不住脑壳内散发出的高温,一缕缕发丝直接燃烧成了灰烬。
“有,玄虚,有,古怪……万象,你可以尝试着和那两家沟通沟通……或许,你们就能联手做点什么。”列虚真君一边急速算计,一边向万象笑着:“佛门,道庭,都是正道,大家都是道友,相互走访,相互援手,也是应有之理!”
万象若有所思的看着列虚真君。
他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向列虚真君稽首行礼:“您是说,佛门内部,有争斗?”
列虚真君眯了眯眼睛,一巴掌拍在了万象的脑袋上:“这话真蠢,道庭的诸位圣贤,还暗斗得头破血流,每年总有几家的真传弟子莫名陨落呢……道庭讲究的自然出尘都是如此,何况最善争斗的佛门?”
“去吧,行事小心些,若是立下了功劳,自然亏不了你。”列虚真君这具分身的头皮焦枯,裂开,面颊上的皮肤犹如干旱的田地,不断裂开一条条细细的裂口。
他吐了一口气,摇摇头,一抹灵光从这具躯体中飞出,瞬息间遁走无踪。
他的这具分身所有气息顷刻湮灭,随后燃烧起来,无声无息的化为青烟。
万象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琼华山。
此刻的琼华山,暗金色的佛光横扫虚空,镇狱玄光佛盘坐在山顶,身边天花乱坠,口中金莲喷涌,正儿八经的向卢仚,琼华山一脉弟子,以及帮卢仚建造寺院和守山大阵的一众大觉寺佛修讲经传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卢仚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都值得镇狱玄光佛亲自讲道以为奖赏。
敲诈了两尊佛陀。
打了两尊大菩萨的脸。
镇狱一脉的面子和声势,势必在佛门内部,又向上涨这么一小节!
厚重、沉肃的镇狱力场席卷四面八方,除了在琼华山主峰的众多佛修,外人根本听不到镇狱玄光佛的声音,无法从他的讲经中得到任何好处。
不仅如此,镇狱玄光佛亲自出手,恐怖的镇狱力场绵绵密密,席卷八方。万象等混元罗天教的真仙在流霞江东岸的各种布置,被那暗金色的力场一卷,所有的法坛、法阵、禁制、埋伏,但凡是沾染了一丝半点道家仙人气息的物件,齐齐损毁,被震成了粉碎。
万象等道庭真仙,忙不迭的卷起包裹,一个个仓皇逃窜。
高空中,一道琉璃佛光急速向西方疾驰。
这是元觉和尚的佛脉真传大弟子,卢仚真正的大师兄琉璃宝瓶僧,被镇狱玄光佛传音下令,让他亲自跑一趟,带着镇狱玄光佛的佛帖,去请佛门最擅长布置阵法的妙心璇玑佛,请他带着门人弟子,亲自来琼华山帮卢仚进阶守山大阵!
只待琼华山的守山大阵晋级成功,卢仚就算是在琼华山彻底扎下了根基。
盘坐在距离镇狱玄光佛最近的位置,聆听着镇狱玄光佛讲述镇狱一道的诸般玄妙,卢仚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此次自己能得了极大的好处,这里面,真正属于自家的功劳,微乎其微。
从头到尾,甚至包括自己跑去灵垣山宝焰洞等等,这一路走来,经历的一切,似乎都有极其高明的大能在幕后操控!
甚至,铁枷佛在宝焰洞向自己悍然出手……铁枷佛,也不过是被人算计的一颗棋子!
而卢仚自己,则是一个香喷喷的小鱼饵,引得那些有的无的棋子,纷纷跳进了棋盘。
“有趣,却也无奈。”
卢仚微笑着,一脸敬仰的看着镇狱玄光佛。
和他神魂完全融合为一的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着,无穷无尽的镇狱感悟不断被剖析,不断被提炼,不断被升华。
卢仚身上,一丝丝凝重的气息越来越浓厚,越来越凝实。
四面八方,仙灵之气不断涌入体内,一蓬暗金色的佛光笼罩全身,他的修为,他的境界,以身边所有人明显能感知的速度在飞速提升。
镇狱玄光佛满意的看着卢仚的‘修为精进’,他讲道的兴趣越发浓厚,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对寻常门人弟子讲述的精义、玄妙,也就在今日很是慷慨的传授了出来。
四周无数大觉寺佛修齐声赞叹,双手合十,向镇狱玄光佛顶礼膜拜!
卢仚微笑,脑海中念头迭生。
他在佛门是如此际遇,似乎是极好,但是这种不招呼一声,就将他当做棋子驱动往来的感觉,其实并不是很好。
他的目光,看向了东边。
也不知道,在他之前飞升上界的胤垣、白鼋等人,如今又是何等模样了。
微笑中,卢仚的心脏微微一抽,隐隐有一种心血来潮的玄妙感觉涌上来。
就在此时,相隔不知道多少兆亿里地,正被卢仚惦记着的胤垣、白鼋小两口,如今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影。
色泽极其深邃的青铜殿堂,古色斑驳,充满了沧桑、沧古的岁月气息。
通体以青铜铸成的殿堂高有千丈,深入云端,体积庞大到不可思议,梁柱、地面、墙壁,视线可及之处,无数条神光内蕴的暗金色纹路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
玄而又玄,不可名状的道韵从那些暗金色纹路中流淌出来,在两人身边,凝成了肉眼清晰可见的云霞。
这些云霞宛如河流,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祂们散发出无比强烈的吸引力,好似只要稍稍触摸一下,就能感悟天地间最真实的大道妙理,瞬息间让人化凡为仙,成为高高在上,不可思议的存在。
但是,胤垣和白鼋的身体被一股可怕的力量禁锢着。他们丝毫动弹不得,就别说去触摸这些奇异的道韵长河。
胤垣面色惨白,一声不吭。
而白鼋,则是面孔扭曲的看着那条站在大殿高高的台阶顶部,通体散发出森冷无情的剑意,居高临下俯瞰两人的……纯粹由无数条极细的剑光凝成的人影。
“凭什么?”白鼋凄厉尖锐的声音,从她的胸膛深处传来,直如怨毒的女鬼在嘶吼。
请假
喝多了。很多。极大的多。
今天的更新,会很晚,晚,晚,晚。
欸……最近一些年,突然发现自家都不好意思请假咯。想当年年轻时,咳咳,那时候脸皮贼厚,反而现在皮毛略省咯。
真喝多了。
不知所言,请看晚上,应有罢!
第七百一十一章 流放(4)
镇魔岭,镇字第九城。
这是沿着东西走向的嚎哭岭,在山岭南麓顺着山势修建的城池。
背后就是山,黑铁色的山体上,密密麻麻生满了嗜血松,上面挂满了食人藤。这嗜血松、食人藤,树干、藤条尽成血色,松林中密密麻麻铺开了无数白骨,整日里阴气升腾,煞气冲天,实在是世间一等一的凶险之地。
镇字第九城,是镇魔岭一线,最早修建的戍卫堡垒之一。
原本的城池只有十几里方圆,勉强容纳数万人的规模。后经过历次修缮、扩建,如今城池东西长两千里,南北宽百里上下,城中真仙、修士数量近千万。
高有百丈,密布无数阵法禁制的城墙被无数血浆染得斑驳不堪,一缕缕怪异的烟气从城墙中渗出,顺着城墙,宛如活蛇一样蜿蜒向上攀升,不时发出尖锐的嘶吼、哭喊声。
城墙上,一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的军士缓步走过,他们都是真仙修为,身上却充斥着难闻的气息。他们脸上,被刺了血色金印,左边面颊上,是‘镇字第九城’五个血色大字,右边面颊上,则是一个血淋淋的‘罪’字。
胤垣行走在队伍中,面皮僵硬,双目茫然,步伐沉重宛如僵尸。金属质地的战靴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咣咣’的闷响。
被发落到镇魔岭,原本以为已经是人生至暗,却没想到,碧落道宫的那位太微道主,居然给胤垣一行人安排了‘罪囚’的身份。
在镇魔岭,‘罪囚’是何等存在?
脏活,你去。
累活,你去。
要卖命的活,还是你去。
有邪魔攻城的时候,你要顶在第一线。
要探索城外秘境的时候,你要走在最前面。
如果去后面的嗜血松林,采集那些珍稀的,用无数精血浇灌出来的奇珍秘药,那些杀伤力惊人的食人藤,自然也要有‘诱饵’吸引它们的注意力……这等九死一生的活计,自然还是罪囚去。
尤其是,罪囚,绝无可能脱离镇魔岭!
他们被送入这里后,就好像被丢进了石磨的黄豆,势必比碾压得粉身碎骨,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油星子,等到变成了彻底无用的废渣后,就随意挖个坑,往坑里一埋,就此化为这座城池的地基……
嗯,能变成地基,还是比较走运的事情,起码代表了‘一个善终’,有一处‘埋骨之地’。
碰到轮值的城主手段阴狠一点的,死掉的真仙,依旧是珍稀的资源,他们的皮、肉、骨、筋,甚至神魂,都可以拿来炼制各色珍稀的仙器……
死无葬身之地,死无全尸,被拆得七零八落之后,落一个永生不得超生!
这在镇魔岭,对罪囚们来说,这也是极其普遍的事情。
很多在其他地方不能明目张胆施展的鬼祟手段,在镇魔岭,在罪囚们身上,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出来——罪囚嘛,谁会把镇魔岭的罪囚当人呢?
“连猪狗都算不上!”胤垣右手紧握长戈,用力的咬着牙。
这几年,在镇魔岭的遭遇,简直犹如一场噩梦。好似粘稠污秽的胶水,裹住了他,缠绕着他,任凭他如何挣扎,如何奋力,也无法从这噩梦中挣脱。
一道遁光从空中落下,径直落到胤垣这队罪囚身边。
数十名罪囚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在镇魔岭,被打上罪囚标签的人,甚至连直视普通修士的资格都没有,若是他们敢抬头直视人家,要么是一顿殴打责骂,这是轻的……遇到性格暴虐的大仙儿,直接被斩杀当场也是寻常。
‘嗤啦’一声尖锐的响声暴起,一条拇指粗细的电光狠狠的劈在了胤垣的身上。
电光强劲无比,胤垣身上的重甲没能起到任何防御作用,厚厚的甲胄被击穿,狂暴的电流涌入胤垣身体,他的身体骤然亮起,几乎被电流轰成了半透明状。
胤垣嘶吼,尖叫,身体抽搐着重重的倒在地上。
还没等他从那可怕的电流冲击中缓过气来,来人已经重重的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一缕缕紫色仙光迸发,胤垣的头盔粉碎,对方那只镶嵌了无数青色龙鳞的靴子在他脸上往来摩擦、碾压,将他的面孔整个磨得稀烂。
鲜血如泉水一样涌出,胤垣的头骨发出‘咔咔’脆响。
“胤垣……胤大皇帝……该还账了。”来人,一个生得高挑瘦削,气质阴冷的中年男子摸了摸上唇的两撇小胡子,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右脚不断的在胤垣脑袋上猛踩。
“再宽限几日。”胤垣嘶声尖叫着:“再宽限几日……老鱼他们,这几天就能回来……”
“你的那群忠狗?”来人嬉笑着,挥了挥手,将胤垣一队的罪囚驱赶开来。‘咣咣’的步伐声凌乱响起,数十名罪囚犹如逃命一样狂奔而走。
“说来,可也是难为他们……一群阉人,被打入镇魔岭,都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居然还对你这个曾经的皇帝忠心耿耿……忠心如斯!啧!”
来人笑着,手中一缕紫色仙气垂落,一把箍住了胤垣的脖颈,好似钓鱼一样将他一把提起,拎着他脚踏流云快速离去。
镇字第九城,镇守城主府前,十几名内衬半身仙甲,外着仙袍的真仙站在门前,神态慵懒的扯着最近城内发生的新鲜事情。
看到那阴冷中年拎着胤垣从天而降,一名披散长发,身边不时有雪色牡丹状光纹若隐若现的男仙顿时笑了:“单掌柜怎么亲自出手追债了?啧,这是,这是,那个皇帝罢?他欠了你多少?”
单掌柜咧嘴一笑:“不多,只不过,把他骨髓榨干了油,也是还不起的……这厮,也不指望他能清账了,今天,把他拿来打个样,让那些欠我家钱的混蛋,都心里明白些!”
手指处,地面裂开,一股清泉喷薄而出,顷刻间就化为一根合抱粗细的冰桩子。
单掌柜怪声怪气的笑了一声,将胤垣往那冰桩子上一丢。
无数细细的冰晶倒刺‘唰’的一下从冰桩子里喷出,将胤垣身体扎穿,牢牢的固定在了冰桩子上。寒气入体,胤垣刚刚被电流打得痉挛的身体顿时又被冻得似乎裂开,他不自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下一刻,单掌柜手起处,三条电鞭带着刺耳的嘶鸣声,顷刻间落在了胤垣身上,打得他浑身电光迸溅,大片血肉被烧成了焦炭形态。
四面八方,无数修士围了上来,一个个朝着胤垣指指点点,啧啧惊叹。
镇魔岭各大城池中,修士的来源极其复杂。
数量最多的,是胤垣这等,触犯了宗门戒律,或者是得罪了宗门高层,被打上罪囚金印,丢进来苦苦熬岁月挣命的倒霉蛋。
然后,就是来自道庭、佛门,心有默契的大教弟子。
他们轮番在这些城池中驻扎,镇守,有长期的,也有短期的,短者在这里驻扎十年八年,长者在这里已经驻扎了千年左右。
除了这些身负驻守任务的大教弟子,也有大小宗门的闲散弟子自行组队,前来这些城池‘探险’、‘发财’。这些修士人数众多,多为一两个真仙带着大群同门一并前来。
这些人当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前来镇魔岭,是以他们也最喜欢看热闹。
不论这些宗门弟子,往来镇魔岭最勤快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商队所属。这些商队,有的背靠佛、道两家的大教大宗,有的背靠那些顶级的家族实力……人员复杂,良莠不齐,却是最喜欢看热闹、打探消息的人群。
用某位坐镇镇魔岭的资深真君的说法——这些商队里的下三滥,就算碰到一团牛粪,都要凑上去嗅一口气味,甚至亲自尝尝味道,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便宜。
在这些比较正经的人员当中,还混杂了大量不正经的人。
比如说犯了事,害了命的,触犯了门规戒律的,各色乱七八糟的‘逃犯’,他们无路可走的时候,也会跑来镇魔岭,托庇于镇魔岭的独特规则之下——在镇魔岭各大城池中,道庭、佛门联名颁布禁令,严禁‘正常’的修士内斗!
是以,胤垣这个‘不正经’的罪囚当众受刑,四面八方围上来了大群形形色色的人等,一个个目光闪烁,带着各色不同的目的看着胤垣。
单掌柜手上多了一条密布倒刺的皮鞭。
他不紧不慢的,一鞭一鞭的抽打着胤垣,每一击都深可及骨,打得胤垣不断抽搐、悲鸣。
从小到大,胤垣何曾吃过这等苦头?
“诸位道友,诸位道友,看好了!”单掌柜一边抽打胤垣,一边大声嚷嚷着:“在下单友仁,忝为镇字第九城‘仁义钱庄’大掌柜。诸位道友若是手头不便,缺少周转,或者紧急过桥,拼凑资金,尽可去我仁义钱庄!”
“打开方便门,广迎天下客!我仁义钱庄,没有别的好处,就是一个‘义气’,‘义气’,还是他-娘-的‘义气’,但凡道友求助,我仁义钱庄,绝无二话!”
“但是,我仁义钱庄讲义气,还希望诸位道友也遵守承诺不是?”
“这厮叫做胤垣,嘿,原本还是堂堂皇帝身份……可是,落到了镇魔岭,成了罪囚,也得讲规矩不是?”
“三年前,他女人重病,从我仁义钱庄借了三万下品仙晶,买了一颗百草填髓丹救了命……咱们仁义钱庄,讲义气,他-娘-的,还是义气……这笔钱,因为他手头不便,一时周转不开来,咱们也就没着急让他还!”
“现在,这笔钱,拖了三年多了,利滚利的,已经翻到了三十万上品仙晶啦!”
“他……居然还不出了!”单掌柜嘶声道:“他居然还不出钱来了……甚至,连利息都拖欠了好几天了……这,还有天理么?这,还有王法么?”
又是一鞭狠狠落在了胤垣身上。
第七百一十二章 流放(5)
镇魔岭,镇字第九城,向南十二万里。
崇山峻岭,瘴气升腾。
这山林中的瘴气,混杂了一丝新生天地特有的混沌气息,混乱,驳杂,甚至对修行高深的真仙而言,这些瘴气污秽而剧毒。
是以,哪怕仅仅是十二万里的距离,平日里一眼可观亿万里山川河岳的佛门菩萨、道庭真君,他们的神念也无法在这瘴气的阻隔下看出百里之外。
在这山岭中,所有的法则、道韵,全都被那混沌气息搅和得有点稀烂。
就连光、影的根本定理,都发生了扭曲。
是以,哪怕是千锤百炼的佛门法眼,那些大菩萨级别的大能,他们站在这山岭之巅,用法眼游目四顾,最多也就能看到百里内的景象。
一旦超出百里,则一切光影、一切图样悉数被雾气,或者被闪烁变幻的扭曲光影笼罩。
是以,在这山岭中行走,抬头看时,有时候能看到十个太阳并列,又或者能看到几个月亮和几个太阳在高空转圈。
想要借助日月星辰的位置勘测方位,指点方向,是不可能的了。
更可怕的是,山岭中,地磁、地脉之力也被扭曲得一塌糊涂,各种天赋本能,各种通过地脉地磁的角度、位置来辨识、更正角度的能力,全都失效。
所以,哪怕对于佛门大菩萨级别的大能高手而言,进入镇魔岭南面的山岭,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如果没有资深的向导引路,大菩萨都会迷失在山岭中,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而这山岭中有着无数的风险,各种天生的陷阱,各种天生的秘境,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虫猛兽,还有隐藏在这里的邪魔巨怪等等,足以让落单的真仙,迷路的队伍,在不知不觉之间彻底消失,永不再出现。
一座宛如笔架造型,高有千里的山岭上,密密麻麻,叶片宛如刀锋的荆棘林内,遍体是血的鱼长乐连同百来个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太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们脚下,一条黑底白文,生得极其丑恶狰狞的双头怪蛇,两颗蛇头被斩落,身躯内不断有毒血喷溅出来。两颗被斩落的蛇头,还在不断的扭动、挣扎,不断的张开大嘴,嘴里的毒牙中,不断有一滴滴黄色的毒液滴出。
四面八方,荆棘林内,无数巴掌大小,通体色泽碧绿的小甲虫‘嘻嘻索索’的围了上来。
被鱼长乐身上那股子阴邪、肃杀的气息震慑,这些修为只有天人境的小甲虫不敢靠近,而是远远的围成了一个圈子,将这一片围得水泄不通。
一眼望去,黑漆漆的荆棘林中,密密麻麻的小甲虫化为绿色的海洋,覆盖了方圆百里之地。百里之外,肯定还有……就是无论神念还是目光,都无法看得再远,也不知道这些甲虫,究竟数量有多少。
这些甲虫显然自带剧毒,它们聚集在一起,嘴里不断有一缕缕淡绿色的毒气喷出,一缕缕毒气凝成了大片毒云,笼罩了这一片荆棘林!
鱼长乐咬着牙,看着身边的这群小太监,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孩儿们,这次,咱们是栽了!”
“咱们大胤守宫监,这次是栽跟头了,一点儿脸面都没有了!”
“还是……不接地气啊……”鱼长乐嘶声哀鸣:“曾经的阴谋诡计,各种鬼祟算计……感情,咱们能对付的,还是那些文臣武将,那些还讲点体面的大人物!”
“不接地气啊……那些江湖手段,那些帮派伎俩,就让咱们栽了这么个大跟头!”
“那仁义钱庄,那单友仁,真不是个人啊!”
“哎,这九出十三归,利滚利的驴打滚……他头两年根本不来催账,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咱们爷们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在这下三滥的小人身上栽了大跟头!”
“真不要脸,在那借债契约上,居然用了手段,将那些阎王条款,全都用神通遮掩了下来……否则,三年前哪怕是拼命,也不会让皇上签那样的东西!”
“一招不慎,这,满盘皆输!”
“咱们死在这里不要紧,没有了咱们带回去的这些宝贝,皇上他……怎么还仁义钱庄的账?”
瘦得皮包骨的鱼长乐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一众小太监见得如此模样,也顾不得劝解自家的老祖宗,一个个跪在地上纷纷哭泣起来。
初来镇魔岭,他们的小日子还过得去。虽然和胤垣一样,鱼长乐和这群忠心耿耿的太监,都被打为罪囚,生死不得自己。
但是鱼长乐他们,毕竟是一百多号真仙,虽然位阶不高,百来号人聚集在一起,也算是一股颇强的力量。
尤其是,和镇魔岭的其他团队不同,这支太监小团队,都是对胤垣的死忠之人,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胤垣过得更好,让胤垣过得更加舒坦、舒心、舒适!
有了如此共同的理念,在鱼长乐的带领下,这支太监小队主动参加多次对南方山岭的探索……同心协力之下,鱼长乐他们在探索中所获颇丰,虽然按照镇魔岭的规矩,罪囚们的所有收获,都要被镇魔岭官方刮走九成九的份量。
但是,鱼长乐他们也用各种手段隐匿了部分资粮,加上按照潜规则,从所有收获中分润给他们的那一部分,胤垣他们在初来镇魔岭的前几年,活得还是比较滋润的。
尤其是,胤垣、鱼长乐有了‘足够’的资源支撑着,他们奋发修炼,居然修为还都提升了很大一截。
但是……三年前白鼋莫名其妙的一场重病,正好打在了胤垣一众青黄不接的狼狈关口,于是,胤垣找上了仁义钱庄,借下了一笔其实并不算太重的外债。
没想到,这笔外债的借贷契约被人动了手脚,一切要命条款都被神通隐匿,胤垣等人,就上了一个天大的当,从原本的正常利息的借贷,变成了要人命的驴打滚高利贷!
三年时间过去,如今鱼长乐带着一群太监,拼死拼活,也只能偿还每一期的利息而已!
若是如此,还能挣扎一二,随着鱼长乐的修为不断提升,还有还清这笔高利贷的可能!
但是,就这一次,他们中招了。
鱼长乐带队进入南方山岭,执行镇字第九城颁发的日常探索任务。
这一次,他们所获颇丰,甚至找到了两株在镇字第九城,被城主府用三百万上品仙晶悬赏的上品仙药。六百万上品仙晶的收获,能落入他们手中的,大概能有十二万,这就足以缓解他们如今的很大压力。
鱼长乐和一群小太监原本欢天喜地,结果,在返程途中,他们队伍中,来自城主府标配的向导,同时也是队伍的‘监察官’,将他们带入了这条双头怪蛇的巢穴,随之,消失无踪!
在这山岭中,没有了熟悉地理地貌的向导,几乎就等同于死亡!
当然,鱼长乐他们也有了一定的山岭生存经验,这里距离镇字第九城并不算太遥远,十二万里的距离,他们花费足够的时间,还有一定的概率摸到返回的道路。
可是……时间!
“皇上,老奴,对不起你!”鱼长乐嚎啕大哭,眼角崩裂,已经哭出了鲜血。
他们若是回去晚了,天知道仁义钱庄会对胤垣做什么?
鱼长乐,还有一众太监都知道,仁义钱庄是故意对胤垣下了套……而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踏入了圈套。
若是胤垣有了任何的折损……
哭喊了一通,鱼长乐擦了擦脸上的血泪,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守宫监大监公的凌厉和威严:“好了,一群小崽子,别哭了……咱们,自己找路回去。”
“若是皇上平安无事,那也就罢了。”
“若是皇上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嘿,老祖宗我,带着你们投奔那些邪魔去……哪怕化身邪魔鬼怪,也要替皇上讨一个公道!”
“碧落道宫,嘿嘿……了不起,了不起啊……咱家这辈子,只要不死,就和你卯上喽!咱家一条烂命,嘿嘿!”
鱼长乐双眸猩红,怪声怪气的指着天空嘶声咒骂。
一群太监纷纷起身,擦干脸上泪水,拔出兵器,组成战阵,商议了一阵,找准了一个方向,缓步朝那方向行去。
他们不动还好,他们一动,四面八方的绿色甲虫组成的海洋骤然躁动,‘哗啦啦’,无数绿色甲虫飞起,化为铺天盖地的‘巨浪’朝着他们,还有那两头巨蛇的尸体扑了上来。
鱼长乐一声长啸,一缕缕黯淡、晦涩、近乎无形无迹的阴柔剑芒从他浑身每一处毛孔中喷出。阴柔无声的剑芒急速的穿梭虚空,每一缕剑芒穿过甲虫‘巨浪’,都能轻松贯穿上万只甲虫的身躯,将其斩得神形俱灭。
一群小太监也纷纷出手,各自施展神通法术,‘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甲虫纷纷崩裂、坠落。
远处,传来了让人心悸的尖锐啸声。
一波波诡异的法力波动远远袭来,这是达到了真仙级的甲虫正在释放自家的威压!
伴随着长啸声,数十头体积有小屋子大小的真仙级甲虫飞掠而来,带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甲虫,将鱼长乐一行团团裹在了正中。
第七百一十三章 愤
琼华山,南麓,香脂城。
流霞江的一条支流从这城外蜿蜒而过,江底无数美玉散发出的浓郁精气,滋养得两岸土地肥沃异常,更兼山势、地势藏风聚气的缘故,使得一种名为‘白玉米’的灵稻,发生了奇异的变异。
亩产十万斤,颗粒大如拳,米色鲜艳如胭脂,色泽红润,煮熟后香飘数十里。
因为这变异‘香脂米’的缘故,这座城,也就被称之为香脂城。
卢仚做‘镇元子’的相貌打扮,连同青柚姐妹三个,坐在香脂城临江的一间酒楼中。
卢仚和青柚依着栏杆,看着江面上渔船往来,更有长歌呼啸的修士踏波而行,江水深处,可见鳞甲闪烁,那是投入了琼华山一脉的蛟龙水族,在做日常的巡江出游。
江边琼花林依旧四季盛开,一群年轻的修士,男子俊朗,女子俊俏,正喜笑颜开,在琼花林中饮酒欢宴。
无论男女,虽然做俗家打扮,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分明是佛门功法,而且隐隐和《镇狱经》源出一脉,乃是镇狱一脉专为外门弟子、记名弟子而作的《小镇狱真经》的法门。
卢仚入主琼华山,琼华山、流霞江地界上,大大小小的修士家族,自然是改旗易帜,纷纷投献拜入了琼华山。
在混元罗天教掌控琼华山的千多年间,这些修士家族修行的都是道家功法,那些已经修成了道家真仙位格的家族长辈自然是无法更改道基,只能黯然退位,由族中晚辈接手家族权柄。
各家各族的年轻人骤登高位,手握实权,更改修了镇狱一脉功法,得到琼华山作为靠山后台,自然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那处琼花林中欢宴的青年修士,尽是香脂城中各大家族如今的掌权人。寥寥三十几人的聚会,四面八方,居然有仆役、侍女上千人随行伺候……
“罢了,总归是一群外门俗家弟子,管他们做什么?”卢仚笑着敲了敲护栏。
青柠皱着眉头,拿着酒楼的菜单折子,认真思索的许久许久,这才在菜单折子上比划了两下,将菜单折子交给了一旁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的小二。
“这位姑娘,就这三个素菜么?”小二眨巴着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青柠。
青柠用力的搓了搓手掌,很豪气干云的一挥手:“你傻啊?三个素菜,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么?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全给我上一轮!”
大鹦鹉蹲在青檬的肩膀上,正低头啄食青檬喂给他的干果仁儿。
听到青柠的话,大鹦鹉抬起头来,朝着目瞪口呆的小二斜睨了一眼:“瞧你这傻鸟模样,赶紧的,除了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赶紧上一轮……哎,愣着干什么?怕鸟爷我没钱么?”
大鹦鹉‘咯咯哒’,犹如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笑了起来,他举起一只翅膀,朝着卢仚的背影指了指:“哎,鸟爷我是穷啊,浑身上下除了一身毛,一个铜板都没有……但是咱家道爷有钱啊,崩发呆了,赶紧上菜,咱家道爷拔根毛,都能把你这酒楼买下一百个了!”
大鹦鹉说得豪气。
这酒楼的买卖颇为不错,他们所在的一楼大厅内,近百个桌位,已经落座了七成左右的客人。
很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修士抬起头来,因为大鹦鹉的这番话,朝卢仚一行人投来了一样的眼色……然后,当他们看到清丽出尘的青柚姐妹三个,尤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青柠、青檬姐妹两,这几个年轻修士的眼神,就从鄙夷和冷淡,变成了温情款款,以及,充满了莫名的躁动。
但是还没等他们作出什么,或者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他们的所有冲动,都被身边的长辈用目光压制了下来。
实在是,卢仚这一群人,行为装束,太古怪了。
三个水灵灵、娇滴滴的绝色小丫头也就罢了,在两仪天,但凡有点修为的女修,都生得不赖。
但是三个小丫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剑意,很惊人。寻常修士分辨不出来,一些有真仙实力的,还是能隐隐感受到那一丝莫名的心悸。
而做道人装束的卢仚,他身上居然没有任何的气息流露,简直犹如一个凡人,这就很恐怖了。
一个道人装束的‘凡人’,和三个漂漂亮亮的,实力莫测的女修走在一起,这搭配,怎么都看得古怪。
而且,还有这么一只说话流畅非常,气息莫名苍古的火红色大鹦鹉在!
大鹦鹉伸长了脖子,朝着刚刚几个年轻修士的方向瞪了一眼:“鬼头鬼脑的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哪,你们想要揍鸟爷?啧,来啊,借你们十个狗胆,来揍我啊,揍我啊……”
大鹦鹉张开了翅膀,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犹如一只愤怒的斗鸡,朝着几个被长辈压制下去的年轻修士挑衅着。
几个年轻修士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发作,他们身边的长辈,又一巴掌将他们按了回去。
一名身穿黑袍,满脸都是皱纹,气息大概在真仙境十重天的老人站起身来,朝着卢仚这边拱了拱手:“晚辈无状,还请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咳咳,道友的这仙宠……却也刻薄了些!”
卢仚转过身,一把捏住了大鹦鹉的鸟嘴,不让他在开口挑衅。
他朝着黑袍老人点头微笑:“的确是刻薄了一些,不过,比起以前,这厮的嘴,如今已经算是积德了。咳咳!”
卢仚和黑袍老人相互点头致意,就将这桩小事抛去了一旁。
而一楼大堂,离卢仚隔了五六个桌位的角落里,几个满脸风尘色,身上还带着一丝丝血腥异味的修士,已经七嘴八舌的呱噪了起来。
或许是三杯老酒入腹的缘故,用香脂米酿造的美酒,内蕴一丝奇异的玉精之气,进入五脏六腑之后,这一丝玉精之气沉淀在脏腑之中,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不短的时间才能炼化开来。
这一丝玉精之气炼化之后,对脏腑强度有着不小的好处。
但是正因为这一丝玉精之气的存在,这香脂米酿造的老酒,极易醉人。寻常真仙固然只能喝上三五斤就会熏熏醉倒,真仙之下的修士,更是迎风三杯倒,绝无例外。
或许就是喝多了酒,一名修为在天人境巅峰的修士大声的嬉笑起来:“那镇魔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去那里跑一趟,有去别的地界三十倍以上的利润,谁愿意去那鬼地方行商呢?”
“不过呢,这次倒是运气,固然是发了一小笔,却也见了一份热闹!”
几个同桌的修士感慨:“你是说那大皇帝?啧,啧,也是倒霉催的……怎么会,沦落到那等地步呢?”
最早的那修士长叹道:“可不是么?皇帝这东西,放在两仪天,不值钱……但是在下界,能够飞升上来的皇帝,想来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曾经锦衣玉食的大贵人!”
“哎,哎,可怜,可惜,可叹,欠了仁义钱庄的高利贷,堂堂大皇帝,当众挨了这么一顿毒打也就算了……那单友仁,真亏了他的名字,居然还抓了一条野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那野狗一泡尿……啧啧!”
几个修士同时笑了起来:“狗尿淋头的皇帝,哈哈哈!”
嬉笑声中,就有了几分下作促狭之意。
最早开口的那修士再次感慨道:“挨揍了也就罢了,被狗尿淋头也就算了……可怜那大皇帝的女人,啧啧,怎么说,也是出身这么尊贵的主儿,居然要被逼着卖进楼子里接客!”
‘大皇帝’三个字刚出来,卢仚就已经注意上了这几个修士。
然后,什么‘下界飞升’啊,‘皇帝的女人’啊,‘出身尊贵’之类的词刚刚冒出来,卢仚就一阵阵的心血潮动。
他朝着那一桌修士看了一眼。
另外一个生得有几分油滑,满身俗气的,看气机似乎正在真仙境的门槛上晃荡,随时可能突破真仙境的中年男子‘嘎嘎’怪笑了起来:“可惜,可惜,要不是为了这趟买卖,买家催得急,我还真想在第九城多待几日,说不得,也有机会尝尝那小妮子的滋味。”
一个修士嘀咕道:“却也见过,那小妞生得寒碜了些,不是个旺夫的长相。”
另一个修士摇头道:“管她长什么模样?就凭她过往的身份……嘿嘿,有的是人想要一亲芳泽,不就是……不就是……”
渐渐地,几个修士的话语,就冲着不堪的层面去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几位道友说的那倒霉的皇帝,和他的女人,究竟姓甚名谁啊?他们,既然出身尊贵,为何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几个修士已经喝饱了老酒,面红耳赤的他们,‘嘻嘻哈哈’的说出了‘胤垣’和‘白鼋’的名字。
对于两人为何会沦落到镇魔岭,如今更是从最底层的罪囚沦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们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们清楚的说明了,如今胤垣和白鼋在镇魔岭镇字第九城的境遇。
尤其是,白鼋已经被单友仁卖进了第九城的青楼,如今正在预热打广告中,大概三个月后,就要进行公开的拍卖,拍卖她的头一夜,第二夜……以此类推。
第七百一十四章 愤(2)
琼华山,南麓,香脂城。
流霞江的一条支流从这城外蜿蜒而过,江底无数美玉散发出的浓郁精气,滋养得两岸土地肥沃异常,更兼山势、地势藏风聚气的缘故,使得一种名为‘白玉米’的灵稻,发生了奇异的变异。
亩产十万斤,颗粒大如拳,米色鲜艳如胭脂,色泽红润,煮熟后香飘数十里。
因为这变异‘香脂米’的缘故,这座城,也就被称之为香脂城。
卢仚做‘镇元子’的相貌打扮,连同青柚姐妹三个,坐在香脂城临江的一间酒楼中。
卢仚和青柚依着栏杆,看着江面上渔船往来,更有长歌呼啸的修士踏波而行,江水深处,可见鳞甲闪烁,那是投入了琼华山一脉的蛟龙水族,在做日常的巡江出游。
江边琼花林依旧四季盛开,一群年轻的修士,男子俊朗,女子俊俏,正喜笑颜开,在琼花林中饮酒欢宴。
无论男女,虽然做俗家打扮,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分明是佛门功法,而且隐隐和《镇狱经》源出一脉,乃是镇狱一脉专为外门弟子、记名弟子而作的《小镇狱真经》的法门。
卢仚入主琼华山,琼华山、流霞江地界上,大大小小的修士家族,自然是改旗易帜,纷纷投献拜入了琼华山。
在混元罗天教掌控琼华山的千多年间,这些修士家族修行的都是道家功法,那些已经修成了道家真仙位格的家族长辈自然是无法更改道基,只能黯然退位,由族中晚辈接手家族权柄。
各家各族的年轻人骤登高位,手握实权,更改修了镇狱一脉功法,得到琼华山作为靠山后台,自然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那处琼花林中欢宴的青年修士,尽是香脂城中各大家族如今的掌权人。寥寥三十几人的聚会,四面八方,居然有仆役、侍女上千人随行伺候……
“罢了,总归是一群外门俗家弟子,管他们做什么?”卢仚笑着敲了敲护栏。
青柠皱着眉头,拿着酒楼的菜单折子,认真思索的许久许久,这才在菜单折子上比划了两下,将菜单折子交给了一旁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的小二。
“这位姑娘,就这三个素菜么?”小二眨巴着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青柠。
青柠用力的搓了搓手掌,很豪气干云的一挥手:“你傻啊?三个素菜,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么?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全给我上一轮!”
大鹦鹉蹲在青檬的肩膀上,正低头啄食青檬喂给他的干果仁儿。
听到青柠的话,大鹦鹉抬起头来,朝着目瞪口呆的小二斜睨了一眼:“瞧你这傻鸟模样,赶紧的,除了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赶紧上一轮……哎,愣着干什么?怕鸟爷我没钱么?”
大鹦鹉‘咯咯哒’,犹如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笑了起来,他举起一只翅膀,朝着卢仚的背影指了指:“哎,鸟爷我是穷啊,浑身上下除了一身毛,一个铜板都没有……但是咱家道爷有钱啊,崩发呆了,赶紧上菜,咱家道爷拔根毛,都能把你这酒楼买下一百个了!”
大鹦鹉说得豪气。
这酒楼的买卖颇为不错,他们所在的一楼大厅内,近百个桌位,已经落座了七成左右的客人。
很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修士抬起头来,因为大鹦鹉的这番话,朝卢仚一行人投来了一样的眼色……然后,当他们看到清丽出尘的青柚姐妹三个,尤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青柠、青檬姐妹两,这几个年轻修士的眼神,就从鄙夷和冷淡,变成了温情款款,以及,充满了莫名的躁动。
但是还没等他们作出什么,或者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他们的所有冲动,都被身边的长辈用目光压制了下来。
实在是,卢仚这一群人,行为装束,太古怪了。
三个水灵灵、娇滴滴的绝色小丫头也就罢了,在两仪天,但凡有点修为的女修,都生得不赖。
但是三个小丫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剑意,很惊人。寻常修士分辨不出来,一些有真仙实力的,还是能隐隐感受到那一丝莫名的心悸。
而做道人装束的卢仚,他身上居然没有任何的气息流露,简直犹如一个凡人,这就很恐怖了。
一个道人装束的‘凡人’,和三个漂漂亮亮的,实力莫测的女修走在一起,这搭配,怎么都看得古怪。
而且,还有这么一只说话流畅非常,气息莫名苍古的火红色大鹦鹉在!
大鹦鹉伸长了脖子,朝着刚刚几个年轻修士的方向瞪了一眼:“鬼头鬼脑的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哪,你们想要揍鸟爷?啧,来啊,借你们十个狗胆,来揍我啊,揍我啊……”
大鹦鹉张开了翅膀,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犹如一只愤怒的斗鸡,朝着几个被长辈压制下去的年轻修士挑衅着。
几个年轻修士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发作,他们身边的长辈,又一巴掌将他们按了回去。
一名身穿黑袍,满脸都是皱纹,气息大概在真仙境十重天的老人站起身来,朝着卢仚这边拱了拱手:“晚辈无状,还请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咳咳,道友的这仙宠……却也刻薄了些!”
卢仚转过身,一把捏住了大鹦鹉的鸟嘴,不让他在开口挑衅。
他朝着黑袍老人点头微笑:“的确是刻薄了一些,不过,比起以前,这厮的嘴,如今已经算是积德了。咳咳!”
卢仚和黑袍老人相互点头致意,就将这桩小事抛去了一旁。
而一楼大堂,离卢仚隔了五六个桌位的角落里,几个满脸风尘色,身上还带着一丝丝血腥异味的修士,已经七嘴八舌的呱噪了起来。
或许是三杯老酒入腹的缘故,用香脂米酿造的美酒,内蕴一丝奇异的玉精之气,进入五脏六腑之后,这一丝玉精之气沉淀在脏腑之中,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不短的时间才能炼化开来。
这一丝玉精之气炼化之后,对脏腑强度有着不小的好处。
但是正因为这一丝玉精之气的存在,这香脂米酿造的老酒,极易醉人。寻常真仙固然只能喝上三五斤就会熏熏醉倒,真仙之下的修士,更是迎风三杯倒,绝无例外。
或许就是喝多了酒,一名修为在天人境巅峰的修士大声的嬉笑起来:“那镇魔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去那里跑一趟,有去别的地界三十倍以上的利润,谁愿意去那鬼地方行商呢?”
“不过呢,这次倒是运气,固然是发了一小笔,却也见了一份热闹!”
几个同桌的修士感慨:“你是说那大皇帝?啧,啧,也是倒霉催的……怎么会,沦落到那等地步呢?”
最早的那修士长叹道:“可不是么?皇帝这东西,放在两仪天,不值钱……但是在下界,能够飞升上来的皇帝,想来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曾经锦衣玉食的大贵人!”
“哎,哎,可怜,可惜,可叹,欠了仁义钱庄的高利贷,堂堂大皇帝,当众挨了这么一顿毒打也就算了……那单友仁,真亏了他的名字,居然还抓了一条野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那野狗一泡尿……啧啧!”
几个修士同时笑了起来:“狗尿淋头的皇帝,哈哈哈!”
嬉笑声中,就有了几分下作促狭之意。
最早开口的那修士再次感慨道:“挨揍了也就罢了,被狗尿淋头也就算了……可怜那大皇帝的女人,啧啧,怎么说,也是出身这么尊贵的主儿,居然要被逼着卖进楼子里接客!”
‘大皇帝’三个字刚出来,卢仚就已经注意上了这几个修士。
然后,什么‘下界飞升’啊,‘皇帝的女人’啊,‘出身尊贵’之类的词刚刚冒出来,卢仚就一阵阵的心血潮动。
他朝着那一桌修士看了一眼。
另外一个生得有几分油滑,满身俗气的,看气机似乎正在真仙境的门槛上晃荡,随时可能突破真仙境的中年男子‘嘎嘎’怪笑了起来:“可惜,可惜,要不是为了这趟买卖,买家催得急,我还真想在第九城多待几日,说不得,也有机会尝尝那小妮子的滋味。”
一个修士嘀咕道:“却也见过,那小妞生得寒碜了些,不是个旺夫的长相。”
另一个修士摇头道:“管她长什么模样?就凭她过往的身份……嘿嘿,有的是人想要一亲芳泽,不就是……不就是……”
渐渐地,几个修士的话语,就冲着不堪的层面去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几位道友说的那倒霉的皇帝,和他的女人,究竟姓甚名谁啊?他们,既然出身尊贵,为何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几个修士已经喝饱了老酒,面红耳赤的他们,‘嘻嘻哈哈’的说出了‘胤垣’和‘白鼋’的名字。
对于两人为何会沦落到镇魔岭,如今更是从最底层的罪囚沦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们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们清楚的说明了,如今胤垣和白鼋在镇魔岭镇字第九城的境遇。
尤其是,白鼋已经被单友仁卖进了第九城的青楼,如今正在预热打广告中,大概三个月后,就要进行公开的拍卖,拍卖她的头一夜,第二夜……以此类推。
第七百一十五章 愤(3)
琼华山,南麓,香脂城。
流霞江的一条支流从这城外蜿蜒而过,江底无数美玉散发出的浓郁精气,滋养得两岸土地肥沃异常,更兼山势、地势藏风聚气的缘故,使得一种名为‘白玉米’的灵稻,发生了奇异的变异。
亩产十万斤,颗粒大如拳,米色鲜艳如胭脂,色泽红润,煮熟后香飘数十里。
因为这变异‘香脂米’的缘故,这座城,也就被称之为香脂城。
卢仚做‘镇元子’的相貌打扮,连同青柚姐妹三个,坐在香脂城临江的一间酒楼中。
卢仚和青柚依着栏杆,看着江面上渔船往来,更有长歌呼啸的修士踏波而行,江水深处,可见鳞甲闪烁,那是投入了琼华山一脉的蛟龙水族,在做日常的巡江出游。
江边琼花林依旧四季盛开,一群年轻的修士,男子俊朗,女子俊俏,正喜笑颜开,在琼花林中饮酒欢宴。
无论男女,虽然做俗家打扮,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分明是佛门功法,而且隐隐和《镇狱经》源出一脉,乃是镇狱一脉专为外门弟子、记名弟子而作的《小镇狱真经》的法门。
卢仚入主琼华山,琼华山、流霞江地界上,大大小小的修士家族,自然是改旗易帜,纷纷投献拜入了琼华山。
在混元罗天教掌控琼华山的千多年间,这些修士家族修行的都是道家功法,那些已经修成了道家真仙位格的家族长辈自然是无法更改道基,只能黯然退位,由族中晚辈接手家族权柄。
各家各族的年轻人骤登高位,手握实权,更改修了镇狱一脉功法,得到琼华山作为靠山后台,自然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那处琼花林中欢宴的青年修士,尽是香脂城中各大家族如今的掌权人。寥寥三十几人的聚会,四面八方,居然有仆役、侍女上千人随行伺候……
“罢了,总归是一群外门俗家弟子,管他们做什么?”卢仚笑着敲了敲护栏。
青柠皱着眉头,拿着酒楼的菜单折子,认真思索的许久许久,这才在菜单折子上比划了两下,将菜单折子交给了一旁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的小二。
“这位姑娘,就这三个素菜么?”小二眨巴着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青柠。
青柠用力的搓了搓手掌,很豪气干云的一挥手:“你傻啊?三个素菜,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么?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全给我上一轮!”
大鹦鹉蹲在青檬的肩膀上,正低头啄食青檬喂给他的干果仁儿。
听到青柠的话,大鹦鹉抬起头来,朝着目瞪口呆的小二斜睨了一眼:“瞧你这傻鸟模样,赶紧的,除了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赶紧上一轮……哎,愣着干什么?怕鸟爷我没钱么?”
大鹦鹉‘咯咯哒’,犹如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笑了起来,他举起一只翅膀,朝着卢仚的背影指了指:“哎,鸟爷我是穷啊,浑身上下除了一身毛,一个铜板都没有……但是咱家道爷有钱啊,崩发呆了,赶紧上菜,咱家道爷拔根毛,都能把你这酒楼买下一百个了!”
大鹦鹉说得豪气。
这酒楼的买卖颇为不错,他们所在的一楼大厅内,近百个桌位,已经落座了七成左右的客人。
很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修士抬起头来,因为大鹦鹉的这番话,朝卢仚一行人投来了一样的眼色……然后,当他们看到清丽出尘的青柚姐妹三个,尤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青柠、青檬姐妹两,这几个年轻修士的眼神,就从鄙夷和冷淡,变成了温情款款,以及,充满了莫名的躁动。
但是还没等他们作出什么,或者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他们的所有冲动,都被身边的长辈用目光压制了下来。
实在是,卢仚这一群人,行为装束,太古怪了。
三个水灵灵、娇滴滴的绝色小丫头也就罢了,在两仪天,但凡有点修为的女修,都生得不赖。
但是三个小丫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剑意,很惊人。寻常修士分辨不出来,一些有真仙实力的,还是能隐隐感受到那一丝莫名的心悸。
而做道人装束的卢仚,他身上居然没有任何的气息流露,简直犹如一个凡人,这就很恐怖了。
一个道人装束的‘凡人’,和三个漂漂亮亮的,实力莫测的女修走在一起,这搭配,怎么都看得古怪。
而且,还有这么一只说话流畅非常,气息莫名苍古的火红色大鹦鹉在!
大鹦鹉伸长了脖子,朝着刚刚几个年轻修士的方向瞪了一眼:“鬼头鬼脑的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哪,你们想要揍鸟爷?啧,来啊,借你们十个狗胆,来揍我啊,揍我啊……”
大鹦鹉张开了翅膀,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犹如一只愤怒的斗鸡,朝着几个被长辈压制下去的年轻修士挑衅着。
几个年轻修士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发作,他们身边的长辈,又一巴掌将他们按了回去。
一名身穿黑袍,满脸都是皱纹,气息大概在真仙境十重天的老人站起身来,朝着卢仚这边拱了拱手:“晚辈无状,还请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咳咳,道友的这仙宠……却也刻薄了些!”
卢仚转过身,一把捏住了大鹦鹉的鸟嘴,不让他在开口挑衅。
他朝着黑袍老人点头微笑:“的确是刻薄了一些,不过,比起以前,这厮的嘴,如今已经算是积德了。咳咳!”
卢仚和黑袍老人相互点头致意,就将这桩小事抛去了一旁。
而一楼大堂,离卢仚隔了五六个桌位的角落里,几个满脸风尘色,身上还带着一丝丝血腥异味的修士,已经七嘴八舌的呱噪了起来。
或许是三杯老酒入腹的缘故,用香脂米酿造的美酒,内蕴一丝奇异的玉精之气,进入五脏六腑之后,这一丝玉精之气沉淀在脏腑之中,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不短的时间才能炼化开来。
这一丝玉精之气炼化之后,对脏腑强度有着不小的好处。
但是正因为这一丝玉精之气的存在,这香脂米酿造的老酒,极易醉人。寻常真仙固然只能喝上三五斤就会熏熏醉倒,真仙之下的修士,更是迎风三杯倒,绝无例外。
或许就是喝多了酒,一名修为在天人境巅峰的修士大声的嬉笑起来:“那镇魔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去那里跑一趟,有去别的地界三十倍以上的利润,谁愿意去那鬼地方行商呢?”
“不过呢,这次倒是运气,固然是发了一小笔,却也见了一份热闹!”
几个同桌的修士感慨:“你是说那大皇帝?啧,啧,也是倒霉催的……怎么会,沦落到那等地步呢?”
最早的那修士长叹道:“可不是么?皇帝这东西,放在两仪天,不值钱……但是在下界,能够飞升上来的皇帝,想来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曾经锦衣玉食的大贵人!”
“哎,哎,可怜,可惜,可叹,欠了仁义钱庄的高利贷,堂堂大皇帝,当众挨了这么一顿毒打也就算了……那单友仁,真亏了他的名字,居然还抓了一条野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那野狗一泡尿……啧啧!”
几个修士同时笑了起来:“狗尿淋头的皇帝,哈哈哈!”
嬉笑声中,就有了几分下作促狭之意。
最早开口的那修士再次感慨道:“挨揍了也就罢了,被狗尿淋头也就算了……可怜那大皇帝的女人,啧啧,怎么说,也是出身这么尊贵的主儿,居然要被逼着卖进楼子里接客!”
‘大皇帝’三个字刚出来,卢仚就已经注意上了这几个修士。
然后,什么‘下界飞升’啊,‘皇帝的女人’啊,‘出身尊贵’之类的词刚刚冒出来,卢仚就一阵阵的心血潮动。
他朝着那一桌修士看了一眼。
另外一个生得有几分油滑,满身俗气的,看气机似乎正在真仙境的门槛上晃荡,随时可能突破真仙境的中年男子‘嘎嘎’怪笑了起来:“可惜,可惜,要不是为了这趟买卖,买家催得急,我还真想在第九城多待几日,说不得,也有机会尝尝那小妮子的滋味。”
一个修士嘀咕道:“却也见过,那小妞生得寒碜了些,不是个旺夫的长相。”
另一个修士摇头道:“管她长什么模样?就凭她过往的身份……嘿嘿,有的是人想要一亲芳泽,不就是……不就是……”
渐渐地,几个修士的话语,就冲着不堪的层面去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几位道友说的那倒霉的皇帝,和他的女人,究竟姓甚名谁啊?他们,既然出身尊贵,为何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几个修士已经喝饱了老酒,面红耳赤的他们,‘嘻嘻哈哈’的说出了‘胤垣’和‘白鼋’的名字。
对于两人为何会沦落到镇魔岭,如今更是从最底层的罪囚沦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们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们清楚的说明了,如今胤垣和白鼋在镇魔岭镇字第九城的境遇。
尤其是,白鼋已经被单友仁卖进了第九城的青楼,如今正在预热打广告中,大概三个月后,就要进行公开的拍卖,拍卖她的头一夜,第二夜……以此类推。
第七百一十六章 愤(4)
琼华山,南麓,香脂城。
流霞江的一条支流从这城外蜿蜒而过,江底无数美玉散发出的浓郁精气,滋养得两岸土地肥沃异常,更兼山势、地势藏风聚气的缘故,使得一种名为‘白玉米’的灵稻,发生了奇异的变异。
亩产十万斤,颗粒大如拳,米色鲜艳如胭脂,色泽红润,煮熟后香飘数十里。
因为这变异‘香脂米’的缘故,这座城,也就被称之为香脂城。
卢仚做‘镇元子’的相貌打扮,连同青柚姐妹三个,坐在香脂城临江的一间酒楼中。
卢仚和青柚依着栏杆,看着江面上渔船往来,更有长歌呼啸的修士踏波而行,江水深处,可见鳞甲闪烁,那是投入了琼华山一脉的蛟龙水族,在做日常的巡江出游。
江边琼花林依旧四季盛开,一群年轻的修士,男子俊朗,女子俊俏,正喜笑颜开,在琼花林中饮酒欢宴。
无论男女,虽然做俗家打扮,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分明是佛门功法,而且隐隐和《镇狱经》源出一脉,乃是镇狱一脉专为外门弟子、记名弟子而作的《小镇狱真经》的法门。
卢仚入主琼华山,琼华山、流霞江地界上,大大小小的修士家族,自然是改旗易帜,纷纷投献拜入了琼华山。
在混元罗天教掌控琼华山的千多年间,这些修士家族修行的都是道家功法,那些已经修成了道家真仙位格的家族长辈自然是无法更改道基,只能黯然退位,由族中晚辈接手家族权柄。
各家各族的年轻人骤登高位,手握实权,更改修了镇狱一脉功法,得到琼华山作为靠山后台,自然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那处琼花林中欢宴的青年修士,尽是香脂城中各大家族如今的掌权人。寥寥三十几人的聚会,四面八方,居然有仆役、侍女上千人随行伺候……
“罢了,总归是一群外门俗家弟子,管他们做什么?”卢仚笑着敲了敲护栏。
青柠皱着眉头,拿着酒楼的菜单折子,认真思索的许久许久,这才在菜单折子上比划了两下,将菜单折子交给了一旁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的小二。
“这位姑娘,就这三个素菜么?”小二眨巴着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青柠。
青柠用力的搓了搓手掌,很豪气干云的一挥手:“你傻啊?三个素菜,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么?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全给我上一轮!”
大鹦鹉蹲在青檬的肩膀上,正低头啄食青檬喂给他的干果仁儿。
听到青柠的话,大鹦鹉抬起头来,朝着目瞪口呆的小二斜睨了一眼:“瞧你这傻鸟模样,赶紧的,除了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赶紧上一轮……哎,愣着干什么?怕鸟爷我没钱么?”
大鹦鹉‘咯咯哒’,犹如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笑了起来,他举起一只翅膀,朝着卢仚的背影指了指:“哎,鸟爷我是穷啊,浑身上下除了一身毛,一个铜板都没有……但是咱家道爷有钱啊,崩发呆了,赶紧上菜,咱家道爷拔根毛,都能把你这酒楼买下一百个了!”
大鹦鹉说得豪气。
这酒楼的买卖颇为不错,他们所在的一楼大厅内,近百个桌位,已经落座了七成左右的客人。
很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修士抬起头来,因为大鹦鹉的这番话,朝卢仚一行人投来了一样的眼色……然后,当他们看到清丽出尘的青柚姐妹三个,尤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青柠、青檬姐妹两,这几个年轻修士的眼神,就从鄙夷和冷淡,变成了温情款款,以及,充满了莫名的躁动。
但是还没等他们作出什么,或者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他们的所有冲动,都被身边的长辈用目光压制了下来。
实在是,卢仚这一群人,行为装束,太古怪了。
三个水灵灵、娇滴滴的绝色小丫头也就罢了,在两仪天,但凡有点修为的女修,都生得不赖。
但是三个小丫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剑意,很惊人。寻常修士分辨不出来,一些有真仙实力的,还是能隐隐感受到那一丝莫名的心悸。
而做道人装束的卢仚,他身上居然没有任何的气息流露,简直犹如一个凡人,这就很恐怖了。
一个道人装束的‘凡人’,和三个漂漂亮亮的,实力莫测的女修走在一起,这搭配,怎么都看得古怪。
而且,还有这么一只说话流畅非常,气息莫名苍古的火红色大鹦鹉在!
大鹦鹉伸长了脖子,朝着刚刚几个年轻修士的方向瞪了一眼:“鬼头鬼脑的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哪,你们想要揍鸟爷?啧,来啊,借你们十个狗胆,来揍我啊,揍我啊……”
大鹦鹉张开了翅膀,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犹如一只愤怒的斗鸡,朝着几个被长辈压制下去的年轻修士挑衅着。
几个年轻修士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发作,他们身边的长辈,又一巴掌将他们按了回去。
一名身穿黑袍,满脸都是皱纹,气息大概在真仙境十重天的老人站起身来,朝着卢仚这边拱了拱手:“晚辈无状,还请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咳咳,道友的这仙宠……却也刻薄了些!”
卢仚转过身,一把捏住了大鹦鹉的鸟嘴,不让他在开口挑衅。
他朝着黑袍老人点头微笑:“的确是刻薄了一些,不过,比起以前,这厮的嘴,如今已经算是积德了。咳咳!”
卢仚和黑袍老人相互点头致意,就将这桩小事抛去了一旁。
而一楼大堂,离卢仚隔了五六个桌位的角落里,几个满脸风尘色,身上还带着一丝丝血腥异味的修士,已经七嘴八舌的呱噪了起来。
或许是三杯老酒入腹的缘故,用香脂米酿造的美酒,内蕴一丝奇异的玉精之气,进入五脏六腑之后,这一丝玉精之气沉淀在脏腑之中,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不短的时间才能炼化开来。
这一丝玉精之气炼化之后,对脏腑强度有着不小的好处。
但是正因为这一丝玉精之气的存在,这香脂米酿造的老酒,极易醉人。寻常真仙固然只能喝上三五斤就会熏熏醉倒,真仙之下的修士,更是迎风三杯倒,绝无例外。
或许就是喝多了酒,一名修为在天人境巅峰的修士大声的嬉笑起来:“那镇魔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去那里跑一趟,有去别的地界三十倍以上的利润,谁愿意去那鬼地方行商呢?”
“不过呢,这次倒是运气,固然是发了一小笔,却也见了一份热闹!”
几个同桌的修士感慨:“你是说那大皇帝?啧,啧,也是倒霉催的……怎么会,沦落到那等地步呢?”
最早的那修士长叹道:“可不是么?皇帝这东西,放在两仪天,不值钱……但是在下界,能够飞升上来的皇帝,想来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曾经锦衣玉食的大贵人!”
“哎,哎,可怜,可惜,可叹,欠了仁义钱庄的高利贷,堂堂大皇帝,当众挨了这么一顿毒打也就算了……那单友仁,真亏了他的名字,居然还抓了一条野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那野狗一泡尿……啧啧!”
几个修士同时笑了起来:“狗尿淋头的皇帝,哈哈哈!”
嬉笑声中,就有了几分下作促狭之意。
最早开口的那修士再次感慨道:“挨揍了也就罢了,被狗尿淋头也就算了……可怜那大皇帝的女人,啧啧,怎么说,也是出身这么尊贵的主儿,居然要被逼着卖进楼子里接客!”
‘大皇帝’三个字刚出来,卢仚就已经注意上了这几个修士。
然后,什么‘下界飞升’啊,‘皇帝的女人’啊,‘出身尊贵’之类的词刚刚冒出来,卢仚就一阵阵的心血潮动。
他朝着那一桌修士看了一眼。
另外一个生得有几分油滑,满身俗气的,看气机似乎正在真仙境的门槛上晃荡,随时可能突破真仙境的中年男子‘嘎嘎’怪笑了起来:“可惜,可惜,要不是为了这趟买卖,买家催得急,我还真想在第九城多待几日,说不得,也有机会尝尝那小妮子的滋味。”
一个修士嘀咕道:“却也见过,那小妞生得寒碜了些,不是个旺夫的长相。”
另一个修士摇头道:“管她长什么模样?就凭她过往的身份……嘿嘿,有的是人想要一亲芳泽,不就是……不就是……”
渐渐地,几个修士的话语,就冲着不堪的层面去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几位道友说的那倒霉的皇帝,和他的女人,究竟姓甚名谁啊?他们,既然出身尊贵,为何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几个修士已经喝饱了老酒,面红耳赤的他们,‘嘻嘻哈哈’的说出了‘胤垣’和‘白鼋’的名字。
对于两人为何会沦落到镇魔岭,如今更是从最底层的罪囚沦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们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们清楚的说明了,如今胤垣和白鼋在镇魔岭镇字第九城的境遇。
尤其是,白鼋已经被单友仁卖进了第九城的青楼,如今正在预热打广告中,大概三个月后,就要进行公开的拍卖,拍卖她的头一夜,第二夜……以此类推。
第七百一十七章 犯戒
琼华山,南麓,香脂城。
流霞江的一条支流从这城外蜿蜒而过,江底无数美玉散发出的浓郁精气,滋养得两岸土地肥沃异常,更兼山势、地势藏风聚气的缘故,使得一种名为‘白玉米’的灵稻,发生了奇异的变异。
亩产十万斤,颗粒大如拳,米色鲜艳如胭脂,色泽红润,煮熟后香飘数十里。
因为这变异‘香脂米’的缘故,这座城,也就被称之为香脂城。
卢仚做‘镇元子’的相貌打扮,连同青柚姐妹三个,坐在香脂城临江的一间酒楼中。
卢仚和青柚依着栏杆,看着江面上渔船往来,更有长歌呼啸的修士踏波而行,江水深处,可见鳞甲闪烁,那是投入了琼华山一脉的蛟龙水族,在做日常的巡江出游。
江边琼花林依旧四季盛开,一群年轻的修士,男子俊朗,女子俊俏,正喜笑颜开,在琼花林中饮酒欢宴。
无论男女,虽然做俗家打扮,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分明是佛门功法,而且隐隐和《镇狱经》源出一脉,乃是镇狱一脉专为外门弟子、记名弟子而作的《小镇狱真经》的法门。
卢仚入主琼华山,琼华山、流霞江地界上,大大小小的修士家族,自然是改旗易帜,纷纷投献拜入了琼华山。
在混元罗天教掌控琼华山的千多年间,这些修士家族修行的都是道家功法,那些已经修成了道家真仙位格的家族长辈自然是无法更改道基,只能黯然退位,由族中晚辈接手家族权柄。
各家各族的年轻人骤登高位,手握实权,更改修了镇狱一脉功法,得到琼华山作为靠山后台,自然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那处琼花林中欢宴的青年修士,尽是香脂城中各大家族如今的掌权人。寥寥三十几人的聚会,四面八方,居然有仆役、侍女上千人随行伺候……
“罢了,总归是一群外门俗家弟子,管他们做什么?”卢仚笑着敲了敲护栏。
青柠皱着眉头,拿着酒楼的菜单折子,认真思索的许久许久,这才在菜单折子上比划了两下,将菜单折子交给了一旁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的小二。
“这位姑娘,就这三个素菜么?”小二眨巴着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青柠。
青柠用力的搓了搓手掌,很豪气干云的一挥手:“你傻啊?三个素菜,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么?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全给我上一轮!”
大鹦鹉蹲在青檬的肩膀上,正低头啄食青檬喂给他的干果仁儿。
听到青柠的话,大鹦鹉抬起头来,朝着目瞪口呆的小二斜睨了一眼:“瞧你这傻鸟模样,赶紧的,除了三个绿菜叶子,其他的赶紧上一轮……哎,愣着干什么?怕鸟爷我没钱么?”
大鹦鹉‘咯咯哒’,犹如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笑了起来,他举起一只翅膀,朝着卢仚的背影指了指:“哎,鸟爷我是穷啊,浑身上下除了一身毛,一个铜板都没有……但是咱家道爷有钱啊,崩发呆了,赶紧上菜,咱家道爷拔根毛,都能把你这酒楼买下一百个了!”
大鹦鹉说得豪气。
这酒楼的买卖颇为不错,他们所在的一楼大厅内,近百个桌位,已经落座了七成左右的客人。
很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修士抬起头来,因为大鹦鹉的这番话,朝卢仚一行人投来了一样的眼色……然后,当他们看到清丽出尘的青柚姐妹三个,尤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青柠、青檬姐妹两,这几个年轻修士的眼神,就从鄙夷和冷淡,变成了温情款款,以及,充满了莫名的躁动。
但是还没等他们作出什么,或者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他们的所有冲动,都被身边的长辈用目光压制了下来。
实在是,卢仚这一群人,行为装束,太古怪了。
三个水灵灵、娇滴滴的绝色小丫头也就罢了,在两仪天,但凡有点修为的女修,都生得不赖。
但是三个小丫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剑意,很惊人。寻常修士分辨不出来,一些有真仙实力的,还是能隐隐感受到那一丝莫名的心悸。
而做道人装束的卢仚,他身上居然没有任何的气息流露,简直犹如一个凡人,这就很恐怖了。
一个道人装束的‘凡人’,和三个漂漂亮亮的,实力莫测的女修走在一起,这搭配,怎么都看得古怪。
而且,还有这么一只说话流畅非常,气息莫名苍古的火红色大鹦鹉在!
大鹦鹉伸长了脖子,朝着刚刚几个年轻修士的方向瞪了一眼:“鬼头鬼脑的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哪,你们想要揍鸟爷?啧,来啊,借你们十个狗胆,来揍我啊,揍我啊……”
大鹦鹉张开了翅膀,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犹如一只愤怒的斗鸡,朝着几个被长辈压制下去的年轻修士挑衅着。
几个年轻修士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发作,他们身边的长辈,又一巴掌将他们按了回去。
一名身穿黑袍,满脸都是皱纹,气息大概在真仙境十重天的老人站起身来,朝着卢仚这边拱了拱手:“晚辈无状,还请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咳咳,道友的这仙宠……却也刻薄了些!”
卢仚转过身,一把捏住了大鹦鹉的鸟嘴,不让他在开口挑衅。
他朝着黑袍老人点头微笑:“的确是刻薄了一些,不过,比起以前,这厮的嘴,如今已经算是积德了。咳咳!”
卢仚和黑袍老人相互点头致意,就将这桩小事抛去了一旁。
而一楼大堂,离卢仚隔了五六个桌位的角落里,几个满脸风尘色,身上还带着一丝丝血腥异味的修士,已经七嘴八舌的呱噪了起来。
或许是三杯老酒入腹的缘故,用香脂米酿造的美酒,内蕴一丝奇异的玉精之气,进入五脏六腑之后,这一丝玉精之气沉淀在脏腑之中,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不短的时间才能炼化开来。
这一丝玉精之气炼化之后,对脏腑强度有着不小的好处。
但是正因为这一丝玉精之气的存在,这香脂米酿造的老酒,极易醉人。寻常真仙固然只能喝上三五斤就会熏熏醉倒,真仙之下的修士,更是迎风三杯倒,绝无例外。
或许就是喝多了酒,一名修为在天人境巅峰的修士大声的嬉笑起来:“那镇魔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去那里跑一趟,有去别的地界三十倍以上的利润,谁愿意去那鬼地方行商呢?”
“不过呢,这次倒是运气,固然是发了一小笔,却也见了一份热闹!”
几个同桌的修士感慨:“你是说那大皇帝?啧,啧,也是倒霉催的……怎么会,沦落到那等地步呢?”
最早的那修士长叹道:“可不是么?皇帝这东西,放在两仪天,不值钱……但是在下界,能够飞升上来的皇帝,想来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曾经锦衣玉食的大贵人!”
“哎,哎,可怜,可惜,可叹,欠了仁义钱庄的高利贷,堂堂大皇帝,当众挨了这么一顿毒打也就算了……那单友仁,真亏了他的名字,居然还抓了一条野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那野狗一泡尿……啧啧!”
几个修士同时笑了起来:“狗尿淋头的皇帝,哈哈哈!”
嬉笑声中,就有了几分下作促狭之意。
最早开口的那修士再次感慨道:“挨揍了也就罢了,被狗尿淋头也就算了……可怜那大皇帝的女人,啧啧,怎么说,也是出身这么尊贵的主儿,居然要被逼着卖进楼子里接客!”
‘大皇帝’三个字刚出来,卢仚就已经注意上了这几个修士。
然后,什么‘下界飞升’啊,‘皇帝的女人’啊,‘出身尊贵’之类的词刚刚冒出来,卢仚就一阵阵的心血潮动。
他朝着那一桌修士看了一眼。
另外一个生得有几分油滑,满身俗气的,看气机似乎正在真仙境的门槛上晃荡,随时可能突破真仙境的中年男子‘嘎嘎’怪笑了起来:“可惜,可惜,要不是为了这趟买卖,买家催得急,我还真想在第九城多待几日,说不得,也有机会尝尝那小妮子的滋味。”
一个修士嘀咕道:“却也见过,那小妞生得寒碜了些,不是个旺夫的长相。”
另一个修士摇头道:“管她长什么模样?就凭她过往的身份……嘿嘿,有的是人想要一亲芳泽,不就是……不就是……”
渐渐地,几个修士的话语,就冲着不堪的层面去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几位道友说的那倒霉的皇帝,和他的女人,究竟姓甚名谁啊?他们,既然出身尊贵,为何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几个修士已经喝饱了老酒,面红耳赤的他们,‘嘻嘻哈哈’的说出了‘胤垣’和‘白鼋’的名字。
对于两人为何会沦落到镇魔岭,如今更是从最底层的罪囚沦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们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们清楚的说明了,如今胤垣和白鼋在镇魔岭镇字第九城的境遇。
尤其是,白鼋已经被单友仁卖进了第九城的青楼,如今正在预热打广告中,大概三个月后,就要进行公开的拍卖,拍卖她的头一夜,第二夜……以此类推。
第七百一十八章 犯戒(2)
卢仚从云台边缘坠落,重重砸在城墙上。
他特意的用足了力量,身形如陨石坠落,力道刚猛到了极致。
他如今的金身法体坚固异常,是以密度极大,高有两丈许的身躯,单论重量,简直堪比两仪天一座寻常的,被大型灵脉滋养了无数年的千里高的大山。
如此重量,以极高的速度从十几里高的地方坠落,卢仚落在城墙上时,还特意绷紧了双足的肌肉,狠狠的朝着城墙轰出了一股暗金。
‘噗~哗啦啦’!
好似冰水倒进了滚油锅中,沉闷的轰鸣声不断,无数拳头大小的电流火光呼啸着从卢仚落足处朝着四周翻滚扩散,顷刻间整条北城墙都亮起了夺目的光芒。
庞然禁制开启,卢仚故意的破坏行为,没有对这城墙造成任何损伤!
卢仚咧咧嘴,笑了:“够硬,够结实,嘿!”
远处,一群顶盔束甲,负责巡弋城墙的罪囚停下了脚步,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满是惊惶的目光,小心翼翼又无比好奇的看向了卢仚。
敢在镇字第九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近乎于攻城一般肆意胡为的人,绝非寻常真仙。
就算是那些仗着宗门背景,前来镇魔岭历练、探险、寻宝、猎魔的大教弟子,也不敢作出如此的荒诞行为。
来人背景非凡,后台极硬,这些位于镇魔岭最底层,几乎是任人鱼肉的罪囚,哪里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卢仚站在旗杆前,看着犹如吊死鬼一样挂在细索子上的胤垣。
胤垣四肢被齐根斩断,伤口被人胡乱涂抹了一种带着刺鼻味道的黑色黏膏。这膏药很是恶毒,以胤垣真仙级的生命力,就算四肢被斩断,就算无法重生肢体,他的伤口早就应该收拢合口。
但是这膏药显然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它附着在伤口上,让胤垣的伤口迟迟无法愈合,不断有腐臭的脓血从伤口滴落,在胤垣身体下方的城墙上凝成了一大滩污秽。
好些嗜血的蝇蚊、虫子附着在这一滩脓血上大快朵颐,卢仚从空中坠落,这些小虫豸纷纷惊飞,在附近疯狂的盘旋飞舞。
“真够狼狈的。”卢仚朝着胤垣上下打量了一阵,蓦然就想起了,当年在九曲苑第一次见到胤垣的场景。
那时候的胤垣……还是一个为了胤氏皇权而装疯卖傻,和太后,和外戚,和满朝文武勾心斗角,一点点的扣扣索索,辛辛苦苦的积攒粮饷,在外偷偷摸摸的蓄养兵马,一心一意想要夺回皇权的稚嫩皇帝。
但是他对卢仚极好。
从见到胤垣第一面开始,胤垣对卢仚就极好……君臣相的都无法形容这种相互信任,默契和谐的关系。
更不要说去了元灵天后的林林种种,胤垣对卢仚,没得说!
是以,卢仚很认真的看着眼前被人挂在旗杆上肆意凌虐的胤垣……他要将眼前胤垣的倒霉模样深深的记在心里,记住每一处细节,然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丢人现眼了。”胤垣‘咔咔’怪笑着,眸子里所有的愤怒、悲伤、抑郁、担心,瞬息间消散一空。
他的兄弟,来了。
所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办法,找到老鱼他们。”胤垣低沉的对卢仚说道:“老鱼他们,怕是被人坑了。嘿,肯定是在指定给他们的向导身上动了手脚,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城主府中,肯定有判官、主薄以上的实权人物插手了。”
卢仚点了点头,将禅杖杵在身边,左手搂住了胤垣满是血污的身体,右手一把抓住了他脖子上的套索。
‘嗤嗤’声不绝于耳。
一缕缕腐蚀性极强,蕴藏了某种神经麻痹性毒素的诡邪力量从那套索中涌出,不断侵蚀卢仚的手掌。
卢仚暗金色的手掌上,一股绝强的镇狱之力涌动。
好似磨盘砸鸡蛋,霸道无匹的镇狱之力顷刻间摧毁了这股邪力,狠狠轰在了套索本体上。就听一声闷响,细细的索子一寸寸碎裂,内部密集的禁制被摧毁的爆裂声犹如密集的鞭炮一样响起。
一队身披重甲,面颊上并无刺字金印,显然是镇字第九城正经驻军士卒的甲士踏着云霞,从城墙后面的营房中腾空而起,顷刻间到了城门楼子上空。
他们俯瞰卢仚,领队的一名胸口挂着青铜符牌,标注了他镇字第九城驻军百夫长身份的一重天真仙指着卢仚厉声呵斥:“兀那贼秃,焉敢私纵罪囚?”
卢仚抬头朝那眸子里深藏了一缕惊惧之色的百夫长看了一眼,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就不信,你们这些地头蛇,没接到过佛爷我出任镇字第九城副城主的命令……嘿嘿,摆出这种下马威阵仗,给佛爷我看?”
“谁他-娘-的给你的胆子?”卢仚一声大吼:“鱼癫虎,看到陛下被人如此折磨,你这狗-娘-养的还在等什么?”
后方云台上,出身大胤神武将军的鱼癫虎还有三十几名同僚早已双眼通红!
他们全都出身大胤权贵门阀之家,因为身躯高大、相貌堂堂,是以被挑选、受训,成为了大胤神武将军。这神武将军,就是大胤皇帝身边的仪仗,牌面,遇到事情的时候,是可以给皇帝挡刀、挡箭的人肉盾牌!
后来,卢仚升官,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军,被胤垣赐予卢仚充当仪仗,以壮威仪!
按照大胤的朝廷礼制,鱼癫虎他们已经转为了卢仚的私兵,世世代代和卢仚荣辱与共。可是,他们毕竟是胤垣身边走出的亲信!
自家的皇帝,被人如此折磨!
这是一记沉重的耳光,抽在了所有大胤子民的脸上!
不仅仅是鱼癫虎,阿虎等虎爷,也都已经双眼通红!
一声大吼,百来号身高丈外的魁梧汉子拎着沉甸甸的陌刀、重戟、长戈,低沉嘶吼着,朝着那一队驻军冲了过去。
只是一个交错,修为平均达到了真仙十重天、十一重天的阿虎等人,就将百来个驻军打得衣甲粉碎,肉身几乎崩碎。
百来个驻军,只有那百夫长是真仙一重天,其他士卒,两名副手是天人境,其他的尽是照虚空、凝道果级的低阶修士。
他们,如何扛得住这些年在琼华山借助地下超级玉石矿脉修炼,日夜不断服用各种珍稀资粮的阿虎一行凶和尚?
大群驻军大口吐血坠落,他们落在城门楼子的屋顶,顺着光洁的屋瓦一路翻滚,‘噗噗噗’的不断坠落在卢仚面前,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看着——自家的百夫长!
这百来号驻军,也只是镇字第九城驻军中的最底层。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新任副城主的事情。
他们的一切行为举止,无非是服从自家百夫长的命令。他们只是普通修士,面对一名一重天真仙的命令,他们能做什么?
甚至,就连挂着胤垣的这根旗杆,都是他们这位百夫长前些日子,亲自带人竖起来的!
但是没想到,他们的百夫长,会因为这些事情,一头撞上了一块大钢板!
卢仚左手紧紧搂着胤垣,任凭他伤口开裂,脓血不断染在了自己身上。他搂着胤垣,大步到了那浑身抽搐的百夫长面前,突然怪笑起来:“我得到确实的情报,这厮勾结南方邪魔,意图出卖镇字第九成!”
“大哥,你说,我们该如何处理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卢仚笑得很灿烂。
他没有称呼胤垣陛下,而是沿用了在元灵天时的称呼。
‘大哥’这个称谓,更亲密,更亲切……结拜兄弟,有时候情谊会比血脉兄弟更加浓厚紧密。有了这个关系,卢仚就算将天捅一个窟窿出来,也是合情合理,任何人都别想挑他的刺儿。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然是要挫骨扬灰,诛绝九族才是!”
胤垣‘哈哈’笑着。
他得意洋洋的笑道:“这些天,可是承蒙他多多关照。每日早中晚,各有一百鞭伺候老子。大太阳天,他烧开水给老子泼澡;大暴雨天,他居然耗费法力,凝聚冰块,给老子围得结结实实!”
“这番孝心,啧啧!”
胤垣笑得面孔扭曲,极其狰狞。
卢仚也咧嘴大笑:“原来是这么一个孝顺的孙子……罢了,你金口玉言,说杀他九族,就杀他九族罢……嗯,我琢磨琢磨,这血脉咒杀的术法,我不是很精通,勉强试试吧。先试试能不能杀干净了,不能的话,咱们花钱买他全家的命就是。”
卢仚朝着胤垣笑道:“兄弟我运气好,在佛门有了一处不错的立足之地,琼华山道场,听说过么?那道场每十年出产的资源,足够买凶杀人,杀几尊真君、菩萨什么的了。”
阿虎一群凶蛮汉子也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看着那面如死灰的小小一重天真仙。
那真仙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杀我九族?你们痴心妄想……你们可知道,我出自哪家?哪族?你们敢对我出手,可是要挑起佛门、道庭的争斗么?”
卢仚瞪大了眼睛,骇然笑道:“啊呀,还真是吓死我了……杀了你全家,就会引发道庭、佛门的争斗?究竟是你家太值钱呢,还是道庭、佛门,太不是东西了?”
右手抓起禅杖,卢仚重重一禅杖砸在了这真仙的大腿上。
第七百一十九章 犯戒(3)
卢仚从云台边缘坠落,重重砸在城墙上。
他特意的用足了力量,身形如陨石坠落,力道刚猛到了极致。
他如今的金身法体坚固异常,是以密度极大,高有两丈许的身躯,单论重量,简直堪比两仪天一座寻常的,被大型灵脉滋养了无数年的千里高的大山。
如此重量,以极高的速度从十几里高的地方坠落,卢仚落在城墙上时,还特意绷紧了双足的肌肉,狠狠的朝着城墙轰出了一股暗金。
‘噗~哗啦啦’!
好似冰水倒进了滚油锅中,沉闷的轰鸣声不断,无数拳头大小的电流火光呼啸着从卢仚落足处朝着四周翻滚扩散,顷刻间整条北城墙都亮起了夺目的光芒。
庞然禁制开启,卢仚故意的破坏行为,没有对这城墙造成任何损伤!
卢仚咧咧嘴,笑了:“够硬,够结实,嘿!”
远处,一群顶盔束甲,负责巡弋城墙的罪囚停下了脚步,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满是惊惶的目光,小心翼翼又无比好奇的看向了卢仚。
敢在镇字第九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近乎于攻城一般肆意胡为的人,绝非寻常真仙。
就算是那些仗着宗门背景,前来镇魔岭历练、探险、寻宝、猎魔的大教弟子,也不敢作出如此的荒诞行为。
来人背景非凡,后台极硬,这些位于镇魔岭最底层,几乎是任人鱼肉的罪囚,哪里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卢仚站在旗杆前,看着犹如吊死鬼一样挂在细索子上的胤垣。
胤垣四肢被齐根斩断,伤口被人胡乱涂抹了一种带着刺鼻味道的黑色黏膏。这膏药很是恶毒,以胤垣真仙级的生命力,就算四肢被斩断,就算无法重生肢体,他的伤口早就应该收拢合口。
但是这膏药显然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它附着在伤口上,让胤垣的伤口迟迟无法愈合,不断有腐臭的脓血从伤口滴落,在胤垣身体下方的城墙上凝成了一大滩污秽。
好些嗜血的蝇蚊、虫子附着在这一滩脓血上大快朵颐,卢仚从空中坠落,这些小虫豸纷纷惊飞,在附近疯狂的盘旋飞舞。
“真够狼狈的。”卢仚朝着胤垣上下打量了一阵,蓦然就想起了,当年在九曲苑第一次见到胤垣的场景。
那时候的胤垣……还是一个为了胤氏皇权而装疯卖傻,和太后,和外戚,和满朝文武勾心斗角,一点点的扣扣索索,辛辛苦苦的积攒粮饷,在外偷偷摸摸的蓄养兵马,一心一意想要夺回皇权的稚嫩皇帝。
但是他对卢仚极好。
从见到胤垣第一面开始,胤垣对卢仚就极好……君臣相的都无法形容这种相互信任,默契和谐的关系。
更不要说去了元灵天后的林林种种,胤垣对卢仚,没得说!
是以,卢仚很认真的看着眼前被人挂在旗杆上肆意凌虐的胤垣……他要将眼前胤垣的倒霉模样深深的记在心里,记住每一处细节,然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丢人现眼了。”胤垣‘咔咔’怪笑着,眸子里所有的愤怒、悲伤、抑郁、担心,瞬息间消散一空。
他的兄弟,来了。
所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办法,找到老鱼他们。”胤垣低沉的对卢仚说道:“老鱼他们,怕是被人坑了。嘿,肯定是在指定给他们的向导身上动了手脚,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城主府中,肯定有判官、主薄以上的实权人物插手了。”
卢仚点了点头,将禅杖杵在身边,左手搂住了胤垣满是血污的身体,右手一把抓住了他脖子上的套索。
‘嗤嗤’声不绝于耳。
一缕缕腐蚀性极强,蕴藏了某种神经麻痹性毒素的诡邪力量从那套索中涌出,不断侵蚀卢仚的手掌。
卢仚暗金色的手掌上,一股绝强的镇狱之力涌动。
好似磨盘砸鸡蛋,霸道无匹的镇狱之力顷刻间摧毁了这股邪力,狠狠轰在了套索本体上。就听一声闷响,细细的索子一寸寸碎裂,内部密集的禁制被摧毁的爆裂声犹如密集的鞭炮一样响起。
一队身披重甲,面颊上并无刺字金印,显然是镇字第九城正经驻军士卒的甲士踏着云霞,从城墙后面的营房中腾空而起,顷刻间到了城门楼子上空。
他们俯瞰卢仚,领队的一名胸口挂着青铜符牌,标注了他镇字第九城驻军百夫长身份的一重天真仙指着卢仚厉声呵斥:“兀那贼秃,焉敢私纵罪囚?”
卢仚抬头朝那眸子里深藏了一缕惊惧之色的百夫长看了一眼,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就不信,你们这些地头蛇,没接到过佛爷我出任镇字第九城副城主的命令……嘿嘿,摆出这种下马威阵仗,给佛爷我看?”
“谁他-娘-的给你的胆子?”卢仚一声大吼:“鱼癫虎,看到陛下被人如此折磨,你这狗-娘-养的还在等什么?”
后方云台上,出身大胤神武将军的鱼癫虎还有三十几名同僚早已双眼通红!
他们全都出身大胤权贵门阀之家,因为身躯高大、相貌堂堂,是以被挑选、受训,成为了大胤神武将军。这神武将军,就是大胤皇帝身边的仪仗,牌面,遇到事情的时候,是可以给皇帝挡刀、挡箭的人肉盾牌!
后来,卢仚升官,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军,被胤垣赐予卢仚充当仪仗,以壮威仪!
按照大胤的朝廷礼制,鱼癫虎他们已经转为了卢仚的私兵,世世代代和卢仚荣辱与共。可是,他们毕竟是胤垣身边走出的亲信!
自家的皇帝,被人如此折磨!
这是一记沉重的耳光,抽在了所有大胤子民的脸上!
不仅仅是鱼癫虎,阿虎等虎爷,也都已经双眼通红!
一声大吼,百来号身高丈外的魁梧汉子拎着沉甸甸的陌刀、重戟、长戈,低沉嘶吼着,朝着那一队驻军冲了过去。
只是一个交错,修为平均达到了真仙十重天、十一重天的阿虎等人,就将百来个驻军打得衣甲粉碎,肉身几乎崩碎。
百来个驻军,只有那百夫长是真仙一重天,其他士卒,两名副手是天人境,其他的尽是照虚空、凝道果级的低阶修士。
他们,如何扛得住这些年在琼华山借助地下超级玉石矿脉修炼,日夜不断服用各种珍稀资粮的阿虎一行凶和尚?
大群驻军大口吐血坠落,他们落在城门楼子的屋顶,顺着光洁的屋瓦一路翻滚,‘噗噗噗’的不断坠落在卢仚面前,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看着——自家的百夫长!
这百来号驻军,也只是镇字第九城驻军中的最底层。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新任副城主的事情。
他们的一切行为举止,无非是服从自家百夫长的命令。他们只是普通修士,面对一名一重天真仙的命令,他们能做什么?
甚至,就连挂着胤垣的这根旗杆,都是他们这位百夫长前些日子,亲自带人竖起来的!
但是没想到,他们的百夫长,会因为这些事情,一头撞上了一块大钢板!
卢仚左手紧紧搂着胤垣,任凭他伤口开裂,脓血不断染在了自己身上。他搂着胤垣,大步到了那浑身抽搐的百夫长面前,突然怪笑起来:“我得到确实的情报,这厮勾结南方邪魔,意图出卖镇字第九成!”
“大哥,你说,我们该如何处理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卢仚笑得很灿烂。
他没有称呼胤垣陛下,而是沿用了在元灵天时的称呼。
‘大哥’这个称谓,更亲密,更亲切……结拜兄弟,有时候情谊会比血脉兄弟更加浓厚紧密。有了这个关系,卢仚就算将天捅一个窟窿出来,也是合情合理,任何人都别想挑他的刺儿。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然是要挫骨扬灰,诛绝九族才是!”
胤垣‘哈哈’笑着。
他得意洋洋的笑道:“这些天,可是承蒙他多多关照。每日早中晚,各有一百鞭伺候老子。大太阳天,他烧开水给老子泼澡;大暴雨天,他居然耗费法力,凝聚冰块,给老子围得结结实实!”
“这番孝心,啧啧!”
胤垣笑得面孔扭曲,极其狰狞。
卢仚也咧嘴大笑:“原来是这么一个孝顺的孙子……罢了,你金口玉言,说杀他九族,就杀他九族罢……嗯,我琢磨琢磨,这血脉咒杀的术法,我不是很精通,勉强试试吧。先试试能不能杀干净了,不能的话,咱们花钱买他全家的命就是。”
卢仚朝着胤垣笑道:“兄弟我运气好,在佛门有了一处不错的立足之地,琼华山道场,听说过么?那道场每十年出产的资源,足够买凶杀人,杀几尊真君、菩萨什么的了。”
阿虎一群凶蛮汉子也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看着那面如死灰的小小一重天真仙。
那真仙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杀我九族?你们痴心妄想……你们可知道,我出自哪家?哪族?你们敢对我出手,可是要挑起佛门、道庭的争斗么?”
卢仚瞪大了眼睛,骇然笑道:“啊呀,还真是吓死我了……杀了你全家,就会引发道庭、佛门的争斗?究竟是你家太值钱呢,还是道庭、佛门,太不是东西了?”
右手抓起禅杖,卢仚重重一禅杖砸在了这真仙的大腿上。
第七百二十章 犯戒(4)
卢仚从云台边缘坠落,重重砸在城墙上。
他特意的用足了力量,身形如陨石坠落,力道刚猛到了极致。
他如今的金身法体坚固异常,是以密度极大,高有两丈许的身躯,单论重量,简直堪比两仪天一座寻常的,被大型灵脉滋养了无数年的千里高的大山。
如此重量,以极高的速度从十几里高的地方坠落,卢仚落在城墙上时,还特意绷紧了双足的肌肉,狠狠的朝着城墙轰出了一股暗金。
‘噗~哗啦啦’!
好似冰水倒进了滚油锅中,沉闷的轰鸣声不断,无数拳头大小的电流火光呼啸着从卢仚落足处朝着四周翻滚扩散,顷刻间整条北城墙都亮起了夺目的光芒。
庞然禁制开启,卢仚故意的破坏行为,没有对这城墙造成任何损伤!
卢仚咧咧嘴,笑了:“够硬,够结实,嘿!”
远处,一群顶盔束甲,负责巡弋城墙的罪囚停下了脚步,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满是惊惶的目光,小心翼翼又无比好奇的看向了卢仚。
敢在镇字第九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近乎于攻城一般肆意胡为的人,绝非寻常真仙。
就算是那些仗着宗门背景,前来镇魔岭历练、探险、寻宝、猎魔的大教弟子,也不敢作出如此的荒诞行为。
来人背景非凡,后台极硬,这些位于镇魔岭最底层,几乎是任人鱼肉的罪囚,哪里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卢仚站在旗杆前,看着犹如吊死鬼一样挂在细索子上的胤垣。
胤垣四肢被齐根斩断,伤口被人胡乱涂抹了一种带着刺鼻味道的黑色黏膏。这膏药很是恶毒,以胤垣真仙级的生命力,就算四肢被斩断,就算无法重生肢体,他的伤口早就应该收拢合口。
但是这膏药显然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它附着在伤口上,让胤垣的伤口迟迟无法愈合,不断有腐臭的脓血从伤口滴落,在胤垣身体下方的城墙上凝成了一大滩污秽。
好些嗜血的蝇蚊、虫子附着在这一滩脓血上大快朵颐,卢仚从空中坠落,这些小虫豸纷纷惊飞,在附近疯狂的盘旋飞舞。
“真够狼狈的。”卢仚朝着胤垣上下打量了一阵,蓦然就想起了,当年在九曲苑第一次见到胤垣的场景。
那时候的胤垣……还是一个为了胤氏皇权而装疯卖傻,和太后,和外戚,和满朝文武勾心斗角,一点点的扣扣索索,辛辛苦苦的积攒粮饷,在外偷偷摸摸的蓄养兵马,一心一意想要夺回皇权的稚嫩皇帝。
但是他对卢仚极好。
从见到胤垣第一面开始,胤垣对卢仚就极好……君臣相的都无法形容这种相互信任,默契和谐的关系。
更不要说去了元灵天后的林林种种,胤垣对卢仚,没得说!
是以,卢仚很认真的看着眼前被人挂在旗杆上肆意凌虐的胤垣……他要将眼前胤垣的倒霉模样深深的记在心里,记住每一处细节,然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丢人现眼了。”胤垣‘咔咔’怪笑着,眸子里所有的愤怒、悲伤、抑郁、担心,瞬息间消散一空。
他的兄弟,来了。
所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办法,找到老鱼他们。”胤垣低沉的对卢仚说道:“老鱼他们,怕是被人坑了。嘿,肯定是在指定给他们的向导身上动了手脚,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城主府中,肯定有判官、主薄以上的实权人物插手了。”
卢仚点了点头,将禅杖杵在身边,左手搂住了胤垣满是血污的身体,右手一把抓住了他脖子上的套索。
‘嗤嗤’声不绝于耳。
一缕缕腐蚀性极强,蕴藏了某种神经麻痹性毒素的诡邪力量从那套索中涌出,不断侵蚀卢仚的手掌。
卢仚暗金色的手掌上,一股绝强的镇狱之力涌动。
好似磨盘砸鸡蛋,霸道无匹的镇狱之力顷刻间摧毁了这股邪力,狠狠轰在了套索本体上。就听一声闷响,细细的索子一寸寸碎裂,内部密集的禁制被摧毁的爆裂声犹如密集的鞭炮一样响起。
一队身披重甲,面颊上并无刺字金印,显然是镇字第九城正经驻军士卒的甲士踏着云霞,从城墙后面的营房中腾空而起,顷刻间到了城门楼子上空。
他们俯瞰卢仚,领队的一名胸口挂着青铜符牌,标注了他镇字第九城驻军百夫长身份的一重天真仙指着卢仚厉声呵斥:“兀那贼秃,焉敢私纵罪囚?”
卢仚抬头朝那眸子里深藏了一缕惊惧之色的百夫长看了一眼,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就不信,你们这些地头蛇,没接到过佛爷我出任镇字第九城副城主的命令……嘿嘿,摆出这种下马威阵仗,给佛爷我看?”
“谁他-娘-的给你的胆子?”卢仚一声大吼:“鱼癫虎,看到陛下被人如此折磨,你这狗-娘-养的还在等什么?”
后方云台上,出身大胤神武将军的鱼癫虎还有三十几名同僚早已双眼通红!
他们全都出身大胤权贵门阀之家,因为身躯高大、相貌堂堂,是以被挑选、受训,成为了大胤神武将军。这神武将军,就是大胤皇帝身边的仪仗,牌面,遇到事情的时候,是可以给皇帝挡刀、挡箭的人肉盾牌!
后来,卢仚升官,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军,被胤垣赐予卢仚充当仪仗,以壮威仪!
按照大胤的朝廷礼制,鱼癫虎他们已经转为了卢仚的私兵,世世代代和卢仚荣辱与共。可是,他们毕竟是胤垣身边走出的亲信!
自家的皇帝,被人如此折磨!
这是一记沉重的耳光,抽在了所有大胤子民的脸上!
不仅仅是鱼癫虎,阿虎等虎爷,也都已经双眼通红!
一声大吼,百来号身高丈外的魁梧汉子拎着沉甸甸的陌刀、重戟、长戈,低沉嘶吼着,朝着那一队驻军冲了过去。
只是一个交错,修为平均达到了真仙十重天、十一重天的阿虎等人,就将百来个驻军打得衣甲粉碎,肉身几乎崩碎。
百来个驻军,只有那百夫长是真仙一重天,其他士卒,两名副手是天人境,其他的尽是照虚空、凝道果级的低阶修士。
他们,如何扛得住这些年在琼华山借助地下超级玉石矿脉修炼,日夜不断服用各种珍稀资粮的阿虎一行凶和尚?
大群驻军大口吐血坠落,他们落在城门楼子的屋顶,顺着光洁的屋瓦一路翻滚,‘噗噗噗’的不断坠落在卢仚面前,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看着——自家的百夫长!
这百来号驻军,也只是镇字第九城驻军中的最底层。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新任副城主的事情。
他们的一切行为举止,无非是服从自家百夫长的命令。他们只是普通修士,面对一名一重天真仙的命令,他们能做什么?
甚至,就连挂着胤垣的这根旗杆,都是他们这位百夫长前些日子,亲自带人竖起来的!
但是没想到,他们的百夫长,会因为这些事情,一头撞上了一块大钢板!
卢仚左手紧紧搂着胤垣,任凭他伤口开裂,脓血不断染在了自己身上。他搂着胤垣,大步到了那浑身抽搐的百夫长面前,突然怪笑起来:“我得到确实的情报,这厮勾结南方邪魔,意图出卖镇字第九成!”
“大哥,你说,我们该如何处理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卢仚笑得很灿烂。
他没有称呼胤垣陛下,而是沿用了在元灵天时的称呼。
‘大哥’这个称谓,更亲密,更亲切……结拜兄弟,有时候情谊会比血脉兄弟更加浓厚紧密。有了这个关系,卢仚就算将天捅一个窟窿出来,也是合情合理,任何人都别想挑他的刺儿。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然是要挫骨扬灰,诛绝九族才是!”
胤垣‘哈哈’笑着。
他得意洋洋的笑道:“这些天,可是承蒙他多多关照。每日早中晚,各有一百鞭伺候老子。大太阳天,他烧开水给老子泼澡;大暴雨天,他居然耗费法力,凝聚冰块,给老子围得结结实实!”
“这番孝心,啧啧!”
胤垣笑得面孔扭曲,极其狰狞。
卢仚也咧嘴大笑:“原来是这么一个孝顺的孙子……罢了,你金口玉言,说杀他九族,就杀他九族罢……嗯,我琢磨琢磨,这血脉咒杀的术法,我不是很精通,勉强试试吧。先试试能不能杀干净了,不能的话,咱们花钱买他全家的命就是。”
卢仚朝着胤垣笑道:“兄弟我运气好,在佛门有了一处不错的立足之地,琼华山道场,听说过么?那道场每十年出产的资源,足够买凶杀人,杀几尊真君、菩萨什么的了。”
阿虎一群凶蛮汉子也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看着那面如死灰的小小一重天真仙。
那真仙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杀我九族?你们痴心妄想……你们可知道,我出自哪家?哪族?你们敢对我出手,可是要挑起佛门、道庭的争斗么?”
卢仚瞪大了眼睛,骇然笑道:“啊呀,还真是吓死我了……杀了你全家,就会引发道庭、佛门的争斗?究竟是你家太值钱呢,还是道庭、佛门,太不是东西了?”
右手抓起禅杖,卢仚重重一禅杖砸在了这真仙的大腿上。
第七百二十一章 犯戒(5)
人面花,后院,地牢。
人间如此,两仪天依旧如此。似乎,只要是青楼这等藏污纳垢的所在,无论世界如何,总会有地牢这等东西。
人面花的地牢,其防御之森严,禁制之可怕,又比人间的那些青楼,不知道超出了几万倍、几百万倍……
宽敞,明亮,陈设极其之奢靡。
特制的拳头大小的晶石宝珠悬浮在空中,其中光影缭绕,不断有不堪入目的画面浮现,更有销魂蚀魄的男女声音不断传出。
一座座大大小小的香炉中,从‘人面花’的花蕊中提炼的秘香静静燃烧。这等秘制的香料内,加入了大量珍稀的药材,可以大补血气、填补骨髓,让人变得亢奋而精力旺盛。
但是这香料闻得久了,就算是金刚大汉,也会被腐蚀了神魂,变成了一心享乐,沉醉在七情六欲地狱中,无法超脱,无法自拔的,彻头彻尾的废人!
就是依靠这种配方和效用都属于绝对机密的秘香,人面花在镇魔岭这里,不知道驯服了多少性子刚烈的女修,不知道拖了多少大能修士下水,成为他们最可靠的钱袋子。
一间陈设极其华美的圆形房间中,数十名衣衫极其‘褴褛’、极其‘寒酸’,堪称‘衣不遮体’的绝色少女,正用‘千锤百炼’训练而出的,极其‘甜美’却‘慵懒’的声音轻声笑着,三五成群的围坐在长案旁,面前摆满了各色上品美酒、瓜果、点心、菜肴。
少女们双眸水波隐隐,笑声噬魂销骨,动作宛如水蛇一样绵柔无力,她们轻轻的摇晃着身体,尽情的享用着面前的美食,同时低声聊着最近些日子楼子里的新鲜事情。
“璇姐姐马上就要出阁了,也不知道她的头晚,能竞卖出一个什么价钱。”
“想来是不会差的,璇姐姐那天仙妙音,多勾人啊……嘻,前些日子,那位罗公子连续来了两个月,每天都花一大堆仙晶,就是为了让璇姐姐陪他喝几杯清酒……”
“罗公子说要为璇姐姐赎身,真正是,好运气!”
少女们轻轻叹息着,笑着,但是无论她们心中是羡慕、嫉妒、恨,甚至是对那位璇姐姐充满了最歹毒的恶意,恨不得她立刻就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她们脸上依旧带着那经过无数次训练,最终凝炼出的,最能凸显她们个人美妙的完美笑容。
完美的笑容,完美的声音,完美的举止动作,甚至是拿筷子的姿势,一颗下酒的花生米要咀嚼三十次还是三十一次才能吞下去……一切虽然都是人工设计而成,但是绝对完美,足以将绝大多数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整个大房间,也就因为这些少女的存在,充满了一种旖旎、微妙的气氛。
在这大房间的正中,一根碗口粗细的白玉桩子杵在那里,同样衣衫褴褛的白鼋面如死灰,被数十条加持了禁制的细细绸带,犹如菜场的奸商卖大闸蟹一样,将她浑身上下绑得纵横交错、密不透风。
前后左右,四口人头大小的香炉放在白鼋脚下,秘香化为淡粉色的烟雾冉冉升起,犹如灵蛇一样,不断的、主动的往她的七窍中钻去。
白鼋死死咬着牙,调动体内最后一点法力,封锁七窍,苦苦抵挡着秘香的侵蚀。
这些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亲眼看到了数十个不知道从哪里被掳来的少女,只是嗅了这秘香不到一刻钟,就连骨头都变得软绵绵的,整个人的精气神彻底就垮掉了。
她,熬着。
倾尽全力的熬着。
熬得面皮惨白,熬得双眼赤红,熬得浑身气血几乎崩溃,她依旧顽固的调动着那一点不多的法力,竭尽全力的熬着。
她,可是元灵天剑门的少宗,肆意作为、横行无忌的少宗白鼋啊!
在元灵天,在剑门,多少修士因为她的一句话,能够奔波赴死,能够飞黄腾达?她曾经如此的高高在上,她如何能容忍,自己沦落到和身边这些少女一般的下场?
更不要说……她心中那一团怨毒至极的毒火。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堪称两仪天最绝顶的存在……她不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她刚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去了元灵天!
在元灵天,她是剑门的少宗,获取的待遇超乎寻常,这也就罢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带着胤垣,肚皮里带着她和胤垣的孩子回到两仪天后,迎接她的,居然是如此不堪的命运!
刚刚回到两仪天,她带着一起飞升的,借助太上仙诰飞升的所有党羽、下属,连同胤垣的那群太监忠仆,直接被她父亲下令擒拿,打入了矿坑,贬为了最低等的矿奴。
她和胤垣,倒是被好好的养着,养了好些年。
然后,当她腹中的孩儿诞生,她和胤垣就好像两条肮脏的野狗一样,被她的亲生父母扫地出门。
扫地出门也就罢了!
自立门户也就算了。
她白鼋,有信心和自家相公,在两仪天混得不错!
但是,将她两口子,连同鱼长乐这群太监忠仆,一起流放到镇魔岭,这是什么鬼?
被流放镇魔岭也就罢了,当做普通驻守军士,她白鼋……勉强能接受吧。
但是,被贬为罪囚?
永世不得超生,按照道庭圣贤、佛门佛主的联名谕令,永远不能活着离开镇魔岭的罪囚……她,碧落道宫太微道主的亲女儿,居然被自己母亲亲自下令,贬为了镇魔岭的罪囚?
她做错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
更无法接受的是,到了镇魔岭,有鱼长乐那么百多个真仙级的,忠心耿耿,甚至不惜冒险,数次深入南方蛮荒山区探险寻宝的忠仆。有了他们,小两口的小日子其实过得不赖,甚至有足够的资源继续修炼!
随之而来的,就是白鼋那一场莫名的大病。
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那一场差点要了白鼋小命的大病,逼得胤垣出面借贷。
谁能想到呢?
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那个叫做单友仁的混账,居然还在借贷契约上做了手脚——原本很普通的一份正经借贷文书,本金不算太高,利息微乎其微的契约,居然用大神通隐藏了好几条要命的高利贷条款。
白鼋喘了一口气,将面前一缕粉色烟雾吹远了一些。
往事不堪回首。
冷汗顺着额头不断的滑落,白鼋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雕饰华美的天花板。她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再也难坚持下去了。
她很后悔。
为什么要飞升回来呢?
留在元灵天,岂不是很好么?
不管他修炼界的风云跌宕,管他那些修士的你死我活,在她和胤垣认识的第一天,两人就直接撒下一切私奔,找个没人的洞天福地,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不好么?
说实在的,除了寿命无尽之外,飞升两仪天,能有什么好处呢?
无非是寿命更漫长而已。
在元灵天,一切的享受,衣食住行、仆役侍女等等,在元灵天作为剑门少宗,她的享受会差么?
为什么要飞升呢?
眼角悄然崩裂,一行血水冉冉流淌下来。白鼋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个极其怨毒的想法——她认定的爹娘,真的是她亲生父母么?
如果是,为何要如此残酷的对待她?
“太微道主……死女人……”白鼋死死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怪笑声。
如果有机会,她想亲手砍掉那个高高在上的臭女人的脑袋!
什么亲生母亲?
呵呵,她刚刚出生就被丢下去了元灵天……她和那个臭女人没有半点儿母女之情……她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更甭想她和那臭女人有任何的亲情牵连。
只有仇恨罢了!
“唉哟,我的大妹子,你这样子可不行。”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妇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掏出手绢认真的擦拭白鼋脸上的血水。
“弄伤了自己,疼不疼你自己知道,这不关妈妈我的事情……但是,你弄伤了自己,这模样可就不好看了,到时候卖不出一个高价来……吃苦的还是你啊!”
“哎,你说说,你说说,你本身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长相又有点磕绊,脾气还凶得一塌糊涂,动不动就对你的这些小姐妹骂骂咧咧,甚至拳打脚踢的……”
“你这样的女子,本来就卖不出好价钱!”
“可是单友仁那混账东西,可是把你按照一个好价钱,卖给了我们人面花!”
“要是不能从你身上找补回来,以后有你吃苦头的好日子!”
“不过呢,也是幸运,你的出身不错,大家族贵女出身?哎,有些老爷,他们就爱这一口……你以前的身份越是尊贵啊,价码就越高……搞不好,你陪个三五天客,这笔成本也就赚回来了。”
“不过啊,你再弄伤自己,可就不要怪妈妈我心狠手辣了!”
美妇人擦干净了白鼋脸上的血水,双手叉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白鼋一阵,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真个想不通,你那夫君,居然为了你这小模样,能那么豁出去……他这几天啊,都被吊在北门城楼子那里……四肢都被剁掉了,也是苦了他!”
美妇人幽幽叹道:“就算是为了你男人,你也得乖乖听话啊?只要你能在我们这里赚足了钱,还清了债,你男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不是?”
白鼋死死咬着牙,盯着美妇人嘶声道:“贱人,姑奶奶我,一定要杀你全家!诛你九族!”
美妇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皱皱眉,飞起一脚就踢在了白鼋肚子上。
第七百二十二章 犯戒(6)
卢仚从云台边缘坠落,重重砸在城墙上。
他特意的用足了力量,身形如陨石坠落,力道刚猛到了极致。
他如今的金身法体坚固异常,是以密度极大,高有两丈许的身躯,单论重量,简直堪比两仪天一座寻常的,被大型灵脉滋养了无数年的千里高的大山。
如此重量,以极高的速度从十几里高的地方坠落,卢仚落在城墙上时,还特意绷紧了双足的肌肉,狠狠的朝着城墙轰出了一股暗金。
‘噗~哗啦啦’!
好似冰水倒进了滚油锅中,沉闷的轰鸣声不断,无数拳头大小的电流火光呼啸着从卢仚落足处朝着四周翻滚扩散,顷刻间整条北城墙都亮起了夺目的光芒。
庞然禁制开启,卢仚故意的破坏行为,没有对这城墙造成任何损伤!
卢仚咧咧嘴,笑了:“够硬,够结实,嘿!”
远处,一群顶盔束甲,负责巡弋城墙的罪囚停下了脚步,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满是惊惶的目光,小心翼翼又无比好奇的看向了卢仚。
敢在镇字第九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近乎于攻城一般肆意胡为的人,绝非寻常真仙。
就算是那些仗着宗门背景,前来镇魔岭历练、探险、寻宝、猎魔的大教弟子,也不敢作出如此的荒诞行为。
来人背景非凡,后台极硬,这些位于镇魔岭最底层,几乎是任人鱼肉的罪囚,哪里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卢仚站在旗杆前,看着犹如吊死鬼一样挂在细索子上的胤垣。
胤垣四肢被齐根斩断,伤口被人胡乱涂抹了一种带着刺鼻味道的黑色黏膏。这膏药很是恶毒,以胤垣真仙级的生命力,就算四肢被斩断,就算无法重生肢体,他的伤口早就应该收拢合口。
但是这膏药显然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它附着在伤口上,让胤垣的伤口迟迟无法愈合,不断有腐臭的脓血从伤口滴落,在胤垣身体下方的城墙上凝成了一大滩污秽。
好些嗜血的蝇蚊、虫子附着在这一滩脓血上大快朵颐,卢仚从空中坠落,这些小虫豸纷纷惊飞,在附近疯狂的盘旋飞舞。
“真够狼狈的。”卢仚朝着胤垣上下打量了一阵,蓦然就想起了,当年在九曲苑第一次见到胤垣的场景。
那时候的胤垣……还是一个为了胤氏皇权而装疯卖傻,和太后,和外戚,和满朝文武勾心斗角,一点点的扣扣索索,辛辛苦苦的积攒粮饷,在外偷偷摸摸的蓄养兵马,一心一意想要夺回皇权的稚嫩皇帝。
但是他对卢仚极好。
从见到胤垣第一面开始,胤垣对卢仚就极好……君臣相的都无法形容这种相互信任,默契和谐的关系。
更不要说去了元灵天后的林林种种,胤垣对卢仚,没得说!
是以,卢仚很认真的看着眼前被人挂在旗杆上肆意凌虐的胤垣……他要将眼前胤垣的倒霉模样深深的记在心里,记住每一处细节,然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丢人现眼了。”胤垣‘咔咔’怪笑着,眸子里所有的愤怒、悲伤、抑郁、担心,瞬息间消散一空。
他的兄弟,来了。
所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办法,找到老鱼他们。”胤垣低沉的对卢仚说道:“老鱼他们,怕是被人坑了。嘿,肯定是在指定给他们的向导身上动了手脚,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城主府中,肯定有判官、主薄以上的实权人物插手了。”
卢仚点了点头,将禅杖杵在身边,左手搂住了胤垣满是血污的身体,右手一把抓住了他脖子上的套索。
‘嗤嗤’声不绝于耳。
一缕缕腐蚀性极强,蕴藏了某种神经麻痹性毒素的诡邪力量从那套索中涌出,不断侵蚀卢仚的手掌。
卢仚暗金色的手掌上,一股绝强的镇狱之力涌动。
好似磨盘砸鸡蛋,霸道无匹的镇狱之力顷刻间摧毁了这股邪力,狠狠轰在了套索本体上。就听一声闷响,细细的索子一寸寸碎裂,内部密集的禁制被摧毁的爆裂声犹如密集的鞭炮一样响起。
一队身披重甲,面颊上并无刺字金印,显然是镇字第九城正经驻军士卒的甲士踏着云霞,从城墙后面的营房中腾空而起,顷刻间到了城门楼子上空。
他们俯瞰卢仚,领队的一名胸口挂着青铜符牌,标注了他镇字第九城驻军百夫长身份的一重天真仙指着卢仚厉声呵斥:“兀那贼秃,焉敢私纵罪囚?”
卢仚抬头朝那眸子里深藏了一缕惊惧之色的百夫长看了一眼,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就不信,你们这些地头蛇,没接到过佛爷我出任镇字第九城副城主的命令……嘿嘿,摆出这种下马威阵仗,给佛爷我看?”
“谁他-娘-的给你的胆子?”卢仚一声大吼:“鱼癫虎,看到陛下被人如此折磨,你这狗-娘-养的还在等什么?”
后方云台上,出身大胤神武将军的鱼癫虎还有三十几名同僚早已双眼通红!
他们全都出身大胤权贵门阀之家,因为身躯高大、相貌堂堂,是以被挑选、受训,成为了大胤神武将军。这神武将军,就是大胤皇帝身边的仪仗,牌面,遇到事情的时候,是可以给皇帝挡刀、挡箭的人肉盾牌!
后来,卢仚升官,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军,被胤垣赐予卢仚充当仪仗,以壮威仪!
按照大胤的朝廷礼制,鱼癫虎他们已经转为了卢仚的私兵,世世代代和卢仚荣辱与共。可是,他们毕竟是胤垣身边走出的亲信!
自家的皇帝,被人如此折磨!
这是一记沉重的耳光,抽在了所有大胤子民的脸上!
不仅仅是鱼癫虎,阿虎等虎爷,也都已经双眼通红!
一声大吼,百来号身高丈外的魁梧汉子拎着沉甸甸的陌刀、重戟、长戈,低沉嘶吼着,朝着那一队驻军冲了过去。
只是一个交错,修为平均达到了真仙十重天、十一重天的阿虎等人,就将百来个驻军打得衣甲粉碎,肉身几乎崩碎。
百来个驻军,只有那百夫长是真仙一重天,其他士卒,两名副手是天人境,其他的尽是照虚空、凝道果级的低阶修士。
他们,如何扛得住这些年在琼华山借助地下超级玉石矿脉修炼,日夜不断服用各种珍稀资粮的阿虎一行凶和尚?
大群驻军大口吐血坠落,他们落在城门楼子的屋顶,顺着光洁的屋瓦一路翻滚,‘噗噗噗’的不断坠落在卢仚面前,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看着——自家的百夫长!
这百来号驻军,也只是镇字第九城驻军中的最底层。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新任副城主的事情。
他们的一切行为举止,无非是服从自家百夫长的命令。他们只是普通修士,面对一名一重天真仙的命令,他们能做什么?
甚至,就连挂着胤垣的这根旗杆,都是他们这位百夫长前些日子,亲自带人竖起来的!
但是没想到,他们的百夫长,会因为这些事情,一头撞上了一块大钢板!
卢仚左手紧紧搂着胤垣,任凭他伤口开裂,脓血不断染在了自己身上。他搂着胤垣,大步到了那浑身抽搐的百夫长面前,突然怪笑起来:“我得到确实的情报,这厮勾结南方邪魔,意图出卖镇字第九成!”
“大哥,你说,我们该如何处理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卢仚笑得很灿烂。
他没有称呼胤垣陛下,而是沿用了在元灵天时的称呼。
‘大哥’这个称谓,更亲密,更亲切……结拜兄弟,有时候情谊会比血脉兄弟更加浓厚紧密。有了这个关系,卢仚就算将天捅一个窟窿出来,也是合情合理,任何人都别想挑他的刺儿。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然是要挫骨扬灰,诛绝九族才是!”
胤垣‘哈哈’笑着。
他得意洋洋的笑道:“这些天,可是承蒙他多多关照。每日早中晚,各有一百鞭伺候老子。大太阳天,他烧开水给老子泼澡;大暴雨天,他居然耗费法力,凝聚冰块,给老子围得结结实实!”
“这番孝心,啧啧!”
胤垣笑得面孔扭曲,极其狰狞。
卢仚也咧嘴大笑:“原来是这么一个孝顺的孙子……罢了,你金口玉言,说杀他九族,就杀他九族罢……嗯,我琢磨琢磨,这血脉咒杀的术法,我不是很精通,勉强试试吧。先试试能不能杀干净了,不能的话,咱们花钱买他全家的命就是。”
卢仚朝着胤垣笑道:“兄弟我运气好,在佛门有了一处不错的立足之地,琼华山道场,听说过么?那道场每十年出产的资源,足够买凶杀人,杀几尊真君、菩萨什么的了。”
阿虎一群凶蛮汉子也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看着那面如死灰的小小一重天真仙。
那真仙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杀我九族?你们痴心妄想……你们可知道,我出自哪家?哪族?你们敢对我出手,可是要挑起佛门、道庭的争斗么?”
卢仚瞪大了眼睛,骇然笑道:“啊呀,还真是吓死我了……杀了你全家,就会引发道庭、佛门的争斗?究竟是你家太值钱呢,还是道庭、佛门,太不是东西了?”
右手抓起禅杖,卢仚重重一禅杖砸在了这真仙的大腿上。
第七百二十三章 犯戒(7)
蛮横,决绝,直接撕破脸!
镇字第九城的城守府中,出身道庭十八圣贤之穹宇道圣嫡传大教‘青天星宫’,本身家族在青天星宫内颇有势力,奈何自身只是庶子出身,从家族获取的资粮有限,主动申请前往镇魔岭驻守的耶律霆此刻心情极差。
修行青天星宫真传正法,真仙之躯已然凝聚青冥星辰神体,浑身青冥仙力充盈澎湃,一丝一缕就足以崩山裂川,自身道行已然达到真仙境二十九重天的耶律霆阴沉着脸,狠狠一跺脚,城守府正堂的地面,就多了一个深达半尺的脚印。
一声巨响,大堂剧烈晃了晃。
这一脚跺下,直到地面出现了清晰的脚印后,大堂中的防御禁制这才反应过来,层层叠叠的禁制幽光跳荡起伏,宛如水波,将那脚印轻轻磨灭。
一枚枚禁制法符亮起,被破坏的禁制悄然修复如初。
耶律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对耶律明等几个掺和了胤垣一事的族人,心中充满了怒愤。
为了蜗牛犄角的那点好处,冒冒失失帮人出手搅和因果……但是也不想想,佛门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那是真正的过江猛龙,是你们这群出身旁系的旁系,已然出了五服,连血脉关系都淡薄得好似白开水的下三滥胚子招惹得起的么?
阴沉着脸,耶律霆腾空而起,周身放出青茫茫弥天极地的星辰仙光,皮肤微微变成了藏青色,皮肤深处有无数条极细的星光闪烁。
展露出了青天星宫青冥星辰神体法相,周边一缕缕极其精纯、凝重的青冥仙力浮荡缭绕,耶律霆一步一步踏空而行,直奔卢仚而来。
“副城主一路辛苦!”行到卢仚面前百丈处,耶律霆停下了脚步。
双眸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极度纯粹,宛如刀锋一样的星光在耶律霆眸子里急速涌动,他声音如雷鸣,响彻整个镇字第九城。
“镇魔岭,是有规矩的地方。副城主方才所言,简直荒唐!”
思忖片刻,耶律霆决定,还是要帮耶律明站台——这货虽然是个傻鸟,但是毕竟挂着‘耶律’家的姓氏,作为耶律一族在镇字第九城的最高存在,若是耶律明被摧毁了仙体,他也不做任何反应……族中那些老顽固,会如何看他?
尤其是,坐镇镇字第九城已经有五百年之久,耶律霆在这里搜刮了无数的好处,各种高阶、珍稀的资粮,把他填得饱饱的!
真仙境三十三重天的修行,前三十重天最是简单,有足够的资粮,你只管简单粗暴的往内填补就能让道行、法力突飞猛进。
是以,五百年前,耶律霆还仅仅是真仙十五重天的修为,五百年后,他已然看到了真君境的一丝光线!
资源,全都是用资源砸出来的!
就单单为了这些资源,他在镇字第九城的权威,不能丢!
双眸仙光跳荡,耶律霆凝视卢仚,沉声道:“副城主初来乍到,对镇魔岭的规矩不甚了了,本座可以理解。但是,还请副城主遵守这里的律令戒条,否则……”
卢仚微微一笑,他上前一步,挥手间一道狂风呼啸而起,将耶律明的仙魂吹得剧烈震荡,差点没直接散开。
耶律明的仙魂嘶声惨嚎,急忙化为一抹黯淡的光芒遁到了耶律霆的身后,声嘶力竭的放声咒骂。
卢仚不理耶律明,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耶律霆:“耶律城主的意思是,让法海……按照你们的规矩行事?”
耶律霆眉头一挑:“这规矩,不是本座定的!”
卢仚缓缓点头:“我懂,这镇魔城的规矩,是诸位圣贤、佛主钦定……也就是说,我只要按照规矩做事,谁也不能阻碍我?”
耶律霆闭上了嘴。
卢仚这话,他不好回。
世人都是如此,都希望别人能死守规矩,却期盼着自己能够超脱规矩之外,甚至是随意的掌控、玩弄、扭曲、破坏各种规矩。
耶律明之前行事,算是守规矩么?
或许是,或许……不是!
暗中算计,故意刁难镇字第九城新任的副城主,这算不算守规矩?
这种事情,很微妙。
耶律霆终于缓缓开口:“副城主就算按照规矩行事,但是……”
沉吟片刻,耶律霆身体一晃,猛地到了卢仚面前。他凑到卢仚面前,想要和卢仚口耳相传,说一点他的真心话。
但是他一动,两尊来自大宁寺的菩萨比他速度更快,他刚刚迈步,两族菩萨已经到了卢仚身边,站在了卢仚左右两侧。耶律霆的身体刚刚出现在卢仚面前三尺之地,两尊菩萨分别举起右手、左掌,轻轻一掌按在了他的左右肩膀上。
可怖的镇狱之力呼啸砸下。
两尊来自大宁寺的菩萨,都是镇狱玄光佛的真传弟子,虽然不是佛脉真传,却也得了镇狱之力的八九分玄奥。
一尊菩萨法号‘镇狱红莲’,他的镇狱之力中,充斥着浓郁的火行之力,狂暴炽烈,焚毁万物。
一尊菩萨法号‘镇狱青岩’,就是那尊浑身皮肤宛如青铜色泽的家伙,他的镇狱之力坚硬、沉重,宛如青山砸落,附加的破坏力不如镇狱红莲,但是单论纯粹的镇压之力,他的镇狱之力比镇狱红莲又要强出数倍!
两尊菩萨同时出手……
镇狱一脉的弟子有一个很不好的脾性,他们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就没轻没重的!
耶律霆身边的青冥仙光剧烈震荡,然后‘嘭’的一声炸成了粉碎。一道赤红、一道青铜,两种色泽的镇狱之力扭曲虚空,狠狠落在了他的青冥星辰神体上。
‘嗡’的一声闷响,耶律霆混身肌肉犹如水波一样起伏,体内不断传来可怕的爆裂声。他身上窍穴一处处亮起,每一处窍穴中都可看到一轮宛如星辰的强光急速旋转,然后不断出现一丝丝刺眼的裂痕。
耶律霆低声闷哼,向后连连倒退。
他又惊又怒又是幽怨的看着两尊菩萨,他想要说,他并不是想要袭击卢仚,他只是想要凑到卢仚耳朵边,说一些不方便让外人知晓的话而已。
比如说——‘在镇字第九城,你就算遵守规矩,事事也要和我商量啊’!
比如说——‘规矩虽然是规矩,但是人情也总归是人情,你这死秃子不好做得太过火啊’!
比如说——‘我才是镇字第九城的坐地虎,我可以不插手你和外人的恩怨纠葛,但是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缩着’!
诸如此类的话,不应该是他这个镇字第九城的老资格,对新嫩副城主理所应当的威慑和威胁么?
为什么……你,你,你们……
修为高就了不起啊?
我只是凑近一点,你们就放手打人……两尊大菩萨级别的佛门大修,两尊已经突破了三十三重天的大修,欺负他这个区区真仙境二十九重天的小可怜!
你们佛门的慈悲呢?
喂狗了么?
耶律霆心情极其复杂的看着卢仚,看着他身边两个‘慈眉善目’、‘宝相庄严’,正在双手合十,口口声声‘我佛慈悲’的菩萨。
之前没看出来这两尊菩萨的具体修为。
但是挨揍后,通过身体内的伤势反馈,耶律霆用他嫡亲的长房嫡出大哥的性命发誓,这两尊菩萨,赫然都是大菩萨级别的存在!
两尊大菩萨,居然还联手欺压他!
强行将涌到嗓子眼的一口老血吞了下去,耶律霆轻咳了一声:“副城主切记,一定要按照规矩做事,否则,若是坏了规矩,本座也只能一份公文递交上去……”
卢仚微微一笑,越发说得直白、不要脸了:“无妨,城主只管将你看不顺眼的事情递交上去……但是,城主是道庭真修,我是佛门弟子,你往上告状可以,但是能不能有什么效力,我们且看着。”
卢仚微笑道:“镇魔岭一线,道庭、佛门弟子相争,惹出无数麻烦,这每年都要闹腾几次的……多我一个,也不算多,是不是?”
耶律霆用力的闭了闭眼睛。
这下子,麻烦大了。
来了个大刺头,而且是背景足够强硬,硬到他耶律霆都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下手的刺头。
镇魔岭的佛、道争执,这等事情,也是能拿出来公开说的?
虽然说,这事情是事实,但是……
重重喘了一口血腥味浓厚的热气,耶律霆沉声道:“罢了,副城主远道而来,想来辛苦,所以,还请副城主进城休息罢?”
耶律霆压低了声音:“总不好让下面人,看到我们两人之间,发生冲突罢?”
卢仚看着一脸委曲求全模样的耶律霆,再次笑了:“不急着休息……辛苦,哪里有什么辛苦?嗯,城主想要保护自家族人周全,我能理解……我给你一个面子,记住,我给你一个面子了!”
卢仚指了指耶律霆身后蜷缩成一团的耶律明。
耶律霆沉默一会儿,缓缓苦笑,朝着卢仚拱了拱手:“自然,本座领了副城主这个人情!”
耶律霆心都在滴血!
自己挨了一顿揍,耶律明法体被彻底摧毁,就这样,自己还要承人家一个情?
但是,看看那两尊菩萨,耶律霆强行挤出了灿烂的笑容。
“既然城主承认你欠了我一个人情,那么,现在佛爷我要去镇字第九城最大的青楼去采采风、踏踏青,城主定然是愿意做向导的吧?”
卢仚咧嘴狞笑,直勾勾盯着耶律霆,说出了让耶律霆不寒而栗的虎狼之词:“若不然,耶律明勾结邪魔,突袭镇字第九城,打得城主耶律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马上就会变成事实哦!”
耶律霆紧紧咬牙,‘啪’的一声,一颗大牙直接生生崩碎。
第七百二十四章 恶僧
地宫,圆形大房间。
白鼋紧紧搂着四肢俱无的胤垣。曾经的桀骜和凶戾,诸般负面情绪,此刻在她脸上早就没有了半点儿痕迹。相反的,如今的白鼋身上,居然有一种温暖的母性光芒在萦绕。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白鼋?
母性?
呃,如此温暖而温柔的白鼋,卢仚真有点不习惯了。
摸了摸鼻头,看看紧紧搂在一起,低声嘟囔着什么的小两口,卢仚有点尴尬的转过身,朝着刚刚那个正在炮制白鼋的美妇人笑了笑。
美妇狼狈的坐在地上,看到卢仚望了过来,她顿时嘶声尖叫:“你做什么?做什么?我是赤九爷的人……赤九爷,我家老爷是赤九爷……你没听说过么?”
卢仚点了点头:“哦?原来你不是赤家族人?你老爷姓赤……那么,你不是他正房大太太吧?”
美妇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果然。
这个赤九爷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想当然的,但凡有点身份的男人,谁会将自家正房太太放在青楼里做事呢?哪怕不是亲自操持那等皮肉上的勾当,哪怕是做一个‘管理员’呢?
“我等着你家老爷来找我的麻烦。”卢仚笑呵呵的冲那美妇说道:“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的。”
然后,禅杖一动,一声闷响,一缕仙魂裹着一座缠绕着食人藤花的真仙位格冉冉飞起。卢仚用镇狱力场禁锢了美妇的仙魂,手指头戳啊戳啊,就看到那座十八层高的宝塔‘啪叽、啪叽’的,一层层的坍塌了下去。
最后,宝塔崩碎,仙魂湮灭,卢仚大袖一挥,连一点真灵都被彻底抹杀。
“看来果然是个不受宠的,连守护真灵的手段都没有。”卢仚感慨了一声,刚刚赤妈妈的真灵也是这般轻松被打散,这个美妇也是如此。
相比在白龙城的时候,被卢仚暴力一击轰碎了法体和仙魂,但是最后一点灵光却被神鹫和尚预先布置的禁制强行救下的雪崖僧,就知道什么是佛脉真传,什么才是不受重视的‘工具人’!
其中差距,天差地远啊!
卢仚摆了摆手:“带大哥、大嫂去城主府好生休养,将带来的玉露、玉膏、玉髓,全都给我用上,给大哥、大嫂好好补充一下元气。”
微微顿了顿,卢仚沉声道:“人面花楼子里,所有管事、打手、护卫,砍掉脑袋,散去仙魂,放他们一点灵光转世投胎……人头,垒成京观,就摆在他们院子里。”
“那些还是干净身子的大姑娘,送去城主府,暂时充当侍女,等有机会,看她们心愿,给她们找户好人家,谋一份好姻缘……那些已经开门接客的,就按照之前我说的,全部底价发卖,让她们的老相好来赎人罢!”
发卖,赎人。
这话说起来残酷。
但是对这些青楼里的大姑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卢仚不收一点银子,学那些大善人,撕毁她们的卖身契约,直接让她们免费、自由的离开……等她们脱离了卢仚的视线,天知道赤家会怎么着她们!
面对人面花的追索,她们逃得掉才有鬼!
但是卢仚将她们公开发卖,让她们自己选择赎买自己的对象……一如卢仚所言,这些大姑娘都是有老相好的,她们对往来客人的品性,多少是有一定了解的!
卢仚收钱,让人帮她们赎身,这就是双重保障!
花了钱将她们赎身的人,自然会庇护她们一二。
镇字第九城的人面花,有上万个大姑娘……她们被赎身后,她们身后就站着上万个客人,起码牵扯到数千个大小势力。人面花,乃至他们背后的赤家,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贸然招惹这么多人!
而卢仚拿了这笔钱之后,他就将所有的因果,全部揽在了身上!
人面花要分说道理,赤家要找人算账,肯定不能直接找那些赎买的客人……卢仚才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责任人!
一切因果,一切麻烦,卢仚全扛下来了!
以魔头手段,行佛陀之事……虽然手段残暴了些,过程粗鲁了些,行事风格鲁莽了些……但是卢仚一片侠胆柔肠,却是实实在在的!
“男人的劣根性啊!”卢仚喃喃道:“都修成真仙了,长生不老了,青春永驻了,找个正经的媳妇长生逍遥、生一大堆娃儿承欢膝下,不好么?逛什么青楼啊?”
一把大火,在人面花的废墟上升腾而起。
人面花偌大的院子,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被刮得干干净净。卢仚派出了上百真仙级的大和尚刮地皮,真仙手段,足以移山倒海,搜刮这么小的一座宅院,那还不是轻松至极?
这些和尚刮地皮的手段贼狠,甚至连花圃中一些可以充当药材的花花草草,都给连根掘起。
原本人面花的大门牌坊位置,一个临时制造的公告牌端端正正的杵在上面。
卢仚亲自书写的公文,告知镇字第九城的所有城民——人面花勾结邪魔,图谋不轨,是以没收一切财产。这座宅基地,也被城主府依法没收,若是对这处宅基地有意者,可去城主府竞价收购云云……
黑烟升腾,直冲高空;狂风呼啸,公告牌‘哗啦啦’直响。好些颇有实力,背后势力足够强悍的真仙看着这份公告,顿时动了心思。
就在一些真仙低声商议,是否值得冒险将这份地基那下的时候,镇字第九城整个城池微微晃了晃,就听一声高亢的钟鸣声响起,整个城池的防御禁制统统开启,城内的挪移阵彻底封闭。一道厚重的光幢笼罩了整个城池,隔绝了所有的进出通道。
一队队凶僧站在云团上,在城池上方往来游走。
几个身穿官府的城主府官吏,面色难看的扛着金锣在空中游走,不断敲响金锣,同时大声呵斥——奉副城主法海之命,封城,以搜捕和邪魔勾结的嫌犯!
还不等城内众多修士从这道命令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卢仚来时乘坐的云台大寺,带着低沉的破空声,缓缓来到了和原本人面花只隔了两条街,同属于城内最繁华地带的一条大街上。
刚刚以极其残暴的手段,夷平了人面花的副城主大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禅杖,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和尚从云台上一跃而下,重重落在了‘仁义钱庄’的大门前。
和装修得花枝招展的人面花不同,‘仁义钱庄’的建筑风格古朴厚重,内敛低调,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和可信感。
仁义钱庄的大门当街开启,门前有一座小小的门楼,上面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有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仁义行天下’!
卢仚站在这小小门楼前,抬头看着这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啧,阔气!真个阔气!”
世俗红尘的钱庄,门前的招牌,如果用个十几斤的纯金镶嵌匾额,那就是一等一的手笔了。
而仁义钱庄的门楼上,这五个水缸盖大小的金字,则是用极其珍稀的琉璃流火金锻造而成。这等珍稀金属,产自地心极深的火眼之中,产量稀少,收集困难,是可以用来铸造大菩萨级别佛宝的上好材料!
这个金字的成本,大概在三千万上品仙晶左右!
卢仚喃喃道:“看得出来,是个有后台的,不然财帛动人心,佛爷我都想要将这匾额抢了……这钱庄在这里多少年了,怎么就没人动手呢?”
和之前闭门不出的人面花不同,仁义钱庄的大门开启,卢仚带着一群凶和尚落地的时候,钱庄的大掌柜单友仁已经满脸堆笑的,微微弯腰,无比热情的迎了出来。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是单某的错,是单某的错!”
卢仚刻意放开了金身法体,充盈的法力流转全身,金身高有三丈。
单友仁则是正常的七八尺身高,他又微微勾着腰,一脸谄媚的凑到了卢仚面前,他的脑袋,几乎刚刚超过卢仚的膝盖位置,简直像一只鬣狗站在了一头大象面前。
卢仚‘嘿’了一声,伸出手,一把抓向了和他视线平齐的金字匾额。
匾额上,一层幽光亮起!
这是起码真君级别的大仙儿布置的防御禁制,没有真仙境三十重天以上的修为,你休想撼动这禁制分毫,更别想碰触到禁制保护下的匾额。
单友仁直起了腰身,他抬头看着自家的门楼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略带嘲讽的笑容。
自家这招牌上的禁制,是后台大老板派出的大能布置而成……卢仚想要撼动这匾额,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能得手,那可就……
就在单友仁心中冷笑时,卢仚手上暗金色幽光骤然闪过,匾额上的大能禁制‘嘭’的一下炸成了粉碎。
“嘿,好小家子气!”卢仚低头看着一脸铁青、面孔扭曲,眸子里充斥着浓浓不可思议的单友仁,手指头一撬,将金字匾额上的‘仁义’两个大字硬生生的扣了下来。
“你这钱庄,除了放贷,可还能典当物品?”
抖动着掌心的两颗金字,卢仚咧嘴狞笑:“不要告诉我,你家钱庄,没有典当这一项营生。”
单友仁后背一片冷汗。
他死死的盯着卢仚,完全无法理解,他究竟是如何以区区真仙境十重天左右的修为,撼动这门楼上的大能禁制的!
真仙三十重天以下,和真仙三十重天以上,这根本就是凡人和真仙的差距!
卢仚,怎可能做到?
第七百二十五章 恶僧(2)
地宫,圆形大房间。
白鼋紧紧搂着四肢俱无的胤垣。曾经的桀骜和凶戾,诸般负面情绪,此刻在她脸上早就没有了半点儿痕迹。相反的,如今的白鼋身上,居然有一种温暖的母性光芒在萦绕。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白鼋?
母性?
呃,如此温暖而温柔的白鼋,卢仚真有点不习惯了。
摸了摸鼻头,看看紧紧搂在一起,低声嘟囔着什么的小两口,卢仚有点尴尬的转过身,朝着刚刚那个正在炮制白鼋的美妇人笑了笑。
美妇狼狈的坐在地上,看到卢仚望了过来,她顿时嘶声尖叫:“你做什么?做什么?我是赤九爷的人……赤九爷,我家老爷是赤九爷……你没听说过么?”
卢仚点了点头:“哦?原来你不是赤家族人?你老爷姓赤……那么,你不是他正房大太太吧?”
美妇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果然。
这个赤九爷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想当然的,但凡有点身份的男人,谁会将自家正房太太放在青楼里做事呢?哪怕不是亲自操持那等皮肉上的勾当,哪怕是做一个‘管理员’呢?
“我等着你家老爷来找我的麻烦。”卢仚笑呵呵的冲那美妇说道:“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的。”
然后,禅杖一动,一声闷响,一缕仙魂裹着一座缠绕着食人藤花的真仙位格冉冉飞起。卢仚用镇狱力场禁锢了美妇的仙魂,手指头戳啊戳啊,就看到那座十八层高的宝塔‘啪叽、啪叽’的,一层层的坍塌了下去。
最后,宝塔崩碎,仙魂湮灭,卢仚大袖一挥,连一点真灵都被彻底抹杀。
“看来果然是个不受宠的,连守护真灵的手段都没有。”卢仚感慨了一声,刚刚赤妈妈的真灵也是这般轻松被打散,这个美妇也是如此。
相比在白龙城的时候,被卢仚暴力一击轰碎了法体和仙魂,但是最后一点灵光却被神鹫和尚预先布置的禁制强行救下的雪崖僧,就知道什么是佛脉真传,什么才是不受重视的‘工具人’!
其中差距,天差地远啊!
卢仚摆了摆手:“带大哥、大嫂去城主府好生休养,将带来的玉露、玉膏、玉髓,全都给我用上,给大哥、大嫂好好补充一下元气。”
微微顿了顿,卢仚沉声道:“人面花楼子里,所有管事、打手、护卫,砍掉脑袋,散去仙魂,放他们一点灵光转世投胎……人头,垒成京观,就摆在他们院子里。”
“那些还是干净身子的大姑娘,送去城主府,暂时充当侍女,等有机会,看她们心愿,给她们找户好人家,谋一份好姻缘……那些已经开门接客的,就按照之前我说的,全部底价发卖,让她们的老相好来赎人罢!”
发卖,赎人。
这话说起来残酷。
但是对这些青楼里的大姑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卢仚不收一点银子,学那些大善人,撕毁她们的卖身契约,直接让她们免费、自由的离开……等她们脱离了卢仚的视线,天知道赤家会怎么着她们!
面对人面花的追索,她们逃得掉才有鬼!
但是卢仚将她们公开发卖,让她们自己选择赎买自己的对象……一如卢仚所言,这些大姑娘都是有老相好的,她们对往来客人的品性,多少是有一定了解的!
卢仚收钱,让人帮她们赎身,这就是双重保障!
花了钱将她们赎身的人,自然会庇护她们一二。
镇字第九城的人面花,有上万个大姑娘……她们被赎身后,她们身后就站着上万个客人,起码牵扯到数千个大小势力。人面花,乃至他们背后的赤家,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贸然招惹这么多人!
而卢仚拿了这笔钱之后,他就将所有的因果,全部揽在了身上!
人面花要分说道理,赤家要找人算账,肯定不能直接找那些赎买的客人……卢仚才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责任人!
一切因果,一切麻烦,卢仚全扛下来了!
以魔头手段,行佛陀之事……虽然手段残暴了些,过程粗鲁了些,行事风格鲁莽了些……但是卢仚一片侠胆柔肠,却是实实在在的!
“男人的劣根性啊!”卢仚喃喃道:“都修成真仙了,长生不老了,青春永驻了,找个正经的媳妇长生逍遥、生一大堆娃儿承欢膝下,不好么?逛什么青楼啊?”
一把大火,在人面花的废墟上升腾而起。
人面花偌大的院子,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被刮得干干净净。卢仚派出了上百真仙级的大和尚刮地皮,真仙手段,足以移山倒海,搜刮这么小的一座宅院,那还不是轻松至极?
这些和尚刮地皮的手段贼狠,甚至连花圃中一些可以充当药材的花花草草,都给连根掘起。
原本人面花的大门牌坊位置,一个临时制造的公告牌端端正正的杵在上面。
卢仚亲自书写的公文,告知镇字第九城的所有城民——人面花勾结邪魔,图谋不轨,是以没收一切财产。这座宅基地,也被城主府依法没收,若是对这处宅基地有意者,可去城主府竞价收购云云……
黑烟升腾,直冲高空;狂风呼啸,公告牌‘哗啦啦’直响。好些颇有实力,背后势力足够强悍的真仙看着这份公告,顿时动了心思。
就在一些真仙低声商议,是否值得冒险将这份地基那下的时候,镇字第九城整个城池微微晃了晃,就听一声高亢的钟鸣声响起,整个城池的防御禁制统统开启,城内的挪移阵彻底封闭。一道厚重的光幢笼罩了整个城池,隔绝了所有的进出通道。
一队队凶僧站在云团上,在城池上方往来游走。
几个身穿官府的城主府官吏,面色难看的扛着金锣在空中游走,不断敲响金锣,同时大声呵斥——奉副城主法海之命,封城,以搜捕和邪魔勾结的嫌犯!
还不等城内众多修士从这道命令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卢仚来时乘坐的云台大寺,带着低沉的破空声,缓缓来到了和原本人面花只隔了两条街,同属于城内最繁华地带的一条大街上。
刚刚以极其残暴的手段,夷平了人面花的副城主大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禅杖,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和尚从云台上一跃而下,重重落在了‘仁义钱庄’的大门前。
和装修得花枝招展的人面花不同,‘仁义钱庄’的建筑风格古朴厚重,内敛低调,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和可信感。
仁义钱庄的大门当街开启,门前有一座小小的门楼,上面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有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仁义行天下’!
卢仚站在这小小门楼前,抬头看着这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啧,阔气!真个阔气!”
世俗红尘的钱庄,门前的招牌,如果用个十几斤的纯金镶嵌匾额,那就是一等一的手笔了。
而仁义钱庄的门楼上,这五个水缸盖大小的金字,则是用极其珍稀的琉璃流火金锻造而成。这等珍稀金属,产自地心极深的火眼之中,产量稀少,收集困难,是可以用来铸造大菩萨级别佛宝的上好材料!
这个金字的成本,大概在三千万上品仙晶左右!
卢仚喃喃道:“看得出来,是个有后台的,不然财帛动人心,佛爷我都想要将这匾额抢了……这钱庄在这里多少年了,怎么就没人动手呢?”
和之前闭门不出的人面花不同,仁义钱庄的大门开启,卢仚带着一群凶和尚落地的时候,钱庄的大掌柜单友仁已经满脸堆笑的,微微弯腰,无比热情的迎了出来。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是单某的错,是单某的错!”
卢仚刻意放开了金身法体,充盈的法力流转全身,金身高有三丈。
单友仁则是正常的七八尺身高,他又微微勾着腰,一脸谄媚的凑到了卢仚面前,他的脑袋,几乎刚刚超过卢仚的膝盖位置,简直像一只鬣狗站在了一头大象面前。
卢仚‘嘿’了一声,伸出手,一把抓向了和他视线平齐的金字匾额。
匾额上,一层幽光亮起!
这是起码真君级别的大仙儿布置的防御禁制,没有真仙境三十重天以上的修为,你休想撼动这禁制分毫,更别想碰触到禁制保护下的匾额。
单友仁直起了腰身,他抬头看着自家的门楼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略带嘲讽的笑容。
自家这招牌上的禁制,是后台大老板派出的大能布置而成……卢仚想要撼动这匾额,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能得手,那可就……
就在单友仁心中冷笑时,卢仚手上暗金色幽光骤然闪过,匾额上的大能禁制‘嘭’的一下炸成了粉碎。
“嘿,好小家子气!”卢仚低头看着一脸铁青、面孔扭曲,眸子里充斥着浓浓不可思议的单友仁,手指头一撬,将金字匾额上的‘仁义’两个大字硬生生的扣了下来。
“你这钱庄,除了放贷,可还能典当物品?”
抖动着掌心的两颗金字,卢仚咧嘴狞笑:“不要告诉我,你家钱庄,没有典当这一项营生。”
单友仁后背一片冷汗。
他死死的盯着卢仚,完全无法理解,他究竟是如何以区区真仙境十重天左右的修为,撼动这门楼上的大能禁制的!
真仙三十重天以下,和真仙三十重天以上,这根本就是凡人和真仙的差距!
卢仚,怎可能做到?
第七百二十六章 恶僧(3)
镇字第九城,城守府。
这是一座造型古朴厚重,侧重实用性,注重防御力的——堡垒。
占地过万亩的城守府,其四面围墙,比镇字第九城的城墙更高、更厚,布置的阵法、禁制更加强大,防御力、杀伤力更加惊人。
这么一座府邸,不仅仅驻扎了十二万常备的城池驻军,上千负责日常行政事务的各级官吏,就连和胤垣一般身份的,任凭驱策的近百万‘罪囚’,平日里也都驻扎在此。
当然,大小官吏,十二万常备驻军,全都驻扎在地面。
而近百万来自两仪天四面八方,因为各色各样借口理由,被贬入永不超生人间地狱的罪囚们,则是关押在了规模庞大的地下建筑内。
类似胤垣这样,顶盔束甲,巡弋城池,任凭驱策的罪囚,每天还能放放风,在外面透口气,这算是幸运儿了。更多的罪囚,长年累月关押在地下,炼丹、炼器、画符、制造各种修炼用具等等,一点点的,慢慢的将骨髓里的最后一点油水都压榨出来。
城守府,东侧,一片刚刚腾挪出来的宅邸。
卢仚来时乘坐的云台大寺,悬浮在这片宅邸上方,厚重的云层翻滚,十万僧兵全都盘坐在云台上,浩浩佛光连贯一气,化为一座厚重的光幢将下方百亩大小的宅邸彻底笼罩。
宅子的后园,一小片打理得不是很精心,花花草草都病恹恹没精打采的花圃旁,卢仚、胤垣、白鼋三人坐在一间小亭子里。
一群从人面花的地牢里放出来的大姑娘,正犹如穿花蝴蝶一样往来忙碌着。
烹茶,献果,不断送来各色精美的点心,乃至一色色精美的佳肴。一口红泥小炭炉旁,放着几口硕大的酒瓮,几个大姑娘正忙碌着舀出美酒,放在小酒壶中温得热乎了,伴随着四溢的酒香,将各色美酒不断送进小亭。
卢仚在喝茶,偶尔吃几颗干果仁儿。
胤垣、白鼋丝毫不顾矜持,在卢仚面前,他们也不需要讲什么礼仪、风度,小两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盘盘摆放精美的菜肴刚刚送上来,两三筷子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真仙的身体机能极其庞大,真个要吃,一天一夜吃掉几百头牛羊也是轻松至极的事情。
刚刚用卢仚带来的琼华山玉髓、玉膏、玉液,乃至极老年份的玉芝等宝物调养了身躯,胤垣的四肢重新生长了出来,就连白鼋都重新凝聚了真仙位格,而且直接攀升到了真仙十八重天的水准!
以两人如今的修为,吞服仙灵之气,就足以满足一切身体所需。
但是如此放肆的大吃大喝……
卢仚心中暗怒,胤垣是做过皇帝的,白鼋更是从小在剑门就锦衣玉食长大的,两人如今犹如饿虎扑食一般的大吃大喝,可见这几年是枯竭得狠了。
他们不是饿。
而是馋极了!
‘馋’!
证明这几年,他们就没碰过什么好东西!
真仙,真仙,他们骨子里,还是人,不可能做到‘太上忘情’。更甚者,真仙拥有了无穷的寿命,无量挥霍的时间,一般而言,刚刚成就真仙不足千年的修士,他们那种迫切修炼的动力和压迫力骤然消失后,他们骨子里压抑无数年的欲念会骤然高涨!
刚刚修成真仙的修士,他们的各种欲-望,诸如酒色财气等等,会比他们还是凡人修士时,更加炽烈百倍、千倍!
尽情吃喝,放肆酒色,甚至是放手屠戮,作出许多不可言状的事情,这都是有可能的!
胤垣、白鼋两口子从小都是享福的,成就真仙后,理所当然的,他们对于酒色财气的诉求会更高……但是这几年可想而知他们过的什么日子,压抑得太久了,这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有这样的表现,可以理解。
甚至,他们是借着暴饮暴食,在发泄什么。
卢仚,也都能理解。
卢仚也不说话,他只是端着茶盏,胤垣、白鼋两口子喝一盏酒,他就陪一口茶。两人吃一筷子菜,他就陪两颗果仁儿。
外面有暴力请来的十几名大厨子,他们正锅碗瓢盆的忙碌着,各色珍稀材料,诸如龙肝凤胆之类的好东西炮制的佳肴正流水一样送来。
如此,两口子不言不语的,从太阳当头照,一直吃到了红日西沉,更一直吃到了满轮皓月都走到了青天正中位置,两口子这才同时丢下了筷子。
白鼋仰面看天,放声尖笑:“哈哈哈,你们终究治不死我!”
胤垣则是站起身来,跳出小亭子,‘嗤啦’一下撕掉了上身外衣,一拳一脚,虎虎生风的打起了一套大胤江湖上,最粗浅的江湖好汉都会一手的‘伏虎拳’!
以胤垣如今真仙境十六重天的修为,他将这套伏虎拳打得是乱七八糟,漏洞百出,堪称丑陋不堪,完全没办法入眼。
简直就是乱打了一气后,胤垣这才‘嘿嘿、嘿嘿’的连声冷笑,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回了小亭子,朝着卢仚点了点头:“丢人现眼了,这一次,要不是你来……我们怕是……”
“何至于此?”卢仚很不解的看着胤垣:“大嫂的这修为,真仙十八重天,怎么会这样?”
胤垣看看白鼋,白鼋看看胤垣,然后两口子同时茫然的摇了摇头。
沉默了许久,白鼋幽幽道:“我们刚刚飞升,我有孕在身,我们的一切待遇,还是蛮好的……我们在下界嘛,修炼也不怎么用心,是以,凝炼真仙位格时,相公和我,都只是真仙境一重天的水准。”
“不过,真仙境三十重天以下,只要舍得投入资源,完全可以速成。”
白鼋皱着眉头,三角眼眨巴眨巴,眸子里透过一缕极其凶戾的寒光:“短短十年间,我服用了好几颗名字都没听说过的顶级仙丹,最高的时候,修为冲到了真仙境三十重天!相公略差一点,也冲到了真仙境二十七重天!”
卢仚骇然看着白鼋。
让两个刚刚飞升,刚刚凝聚真仙一重天位格的菜鸟,在短短十年内冲到二十七重天、三十重天……这等手段……这等消耗……
卢仚作为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弟子,不是羡慕、嫉妒这种手段。镇狱玄光佛如果真有需要,他同样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速成一批类似的小高手以供驱策。
但这不是正经路子!
这样催生出来的弟子,未来的成就几乎可以看到顶……正经培养弟子,哪里有这样做的?
难怪之前白鼋只是服用了几朵十万年份的玉芝补全了亏空,又在玉髓中浸泡了一阵子,就迅速恢复到了真仙境十八重天的修为……感情,她之前的境界,远远超过了这境界?
“但是,好日子不久。”白鼋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惧之色:“我腹中孩儿,开始疯狂吞噬我的精气神。我的修为,我的境界,我的一切,都被孩儿吞噬。”
胤垣轻轻拍了拍白鼋,他干巴巴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我来说吧。小白还怀着孩儿的时候,我们在碧落道宫,享受的是少宫主的待遇,呼风唤雨,生杀予夺,堪称威风无限。”
“但是孩儿降世后,一切都变了。”
“那孩子,吸干了小白的一切,硬生生将她从真仙境,打回了天人境。”胤垣沉声道:“好些次,小白承受不住,我以法力、精血代替她,我的修为,也被弄得勉强维持在真仙境。”
“那也就罢了,或许,我和小白的孩儿,是一个绝顶的妖孽天才?”
胤垣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天才嘛,有点妖异表现,我能理解。”
“但是我们不能理解的是,生下这孩儿的第三天,孩儿被从我们身边抢走……老鱼他们,则是被找了个‘勾结外敌’的最民,贬为矿奴,送入了矿洞挖矿。”
“我和小白,则是被叱责‘御下不力’,骤然被剥掉了所有的权力,一切待遇全都降得和奴婢无异。碧落道宫,那些曾经对我们唯唯诺诺的道子、道女,一群男盗女娼的贱人,也都群起而攻……我们那一段时间的经历,可想而知。”
胤垣呼出了一口气:“如此,被折腾了一年多,我们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是我们一行被打入镇魔岭,贬为罪囚,永生不得离开!”
白鼋目光深沉的看着卢仚:“真正是亏了兄弟你……错非你有通天的背景,硬生生夺下了副城主之位,按照那些圣贤、佛主签署的契约,哪怕是佛陀出手,也无法对镇魔岭的罪囚做什么。”
“只是,你这个副城主,却要在这里最少坐镇百年!”
“百年时间……一百年!”
白鼋的面色突然扭曲,她咬着牙,嘶声道:“难不成,我们两个,就是饵,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来镇魔岭,让你在这里镇守一百年?”
卢仚摊开双手,不以为然的笑着:“或许是罢,但是,他们是否用大哥、大嫂做鱼饵,逼我来这里坐镇百年,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很好奇,大嫂毕竟出身如此尊贵,为何……”
胤垣极其茫然的看着白鼋。
他真正不知道,为什么两口子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白鼋也一脸茫然的看着胤垣,她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母,会对自己作出这样的事情!
他们两口子在碧落道宫的那段时间,固然是作威作福、肆意妄为了一些,但是招惹的都是下面的门人弟子……作为太微道主唯一的亲生血裔,作威作福、欺凌门人弟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就因为这个?
将自家亲生女儿贬为镇魔岭的罪囚?
还利用两人和卢仚的交情,设下全套将女儿、女婿往死里坑,逼着卢仚只能眼巴巴的谋取了第九城副城主的职位来救人?
这,凭什么?
为什么?
第七百二十七章 恶僧(4)
地宫,圆形大房间。
白鼋紧紧搂着四肢俱无的胤垣。曾经的桀骜和凶戾,诸般负面情绪,此刻在她脸上早就没有了半点儿痕迹。相反的,如今的白鼋身上,居然有一种温暖的母性光芒在萦绕。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白鼋?
母性?
呃,如此温暖而温柔的白鼋,卢仚真有点不习惯了。
摸了摸鼻头,看看紧紧搂在一起,低声嘟囔着什么的小两口,卢仚有点尴尬的转过身,朝着刚刚那个正在炮制白鼋的美妇人笑了笑。
美妇狼狈的坐在地上,看到卢仚望了过来,她顿时嘶声尖叫:“你做什么?做什么?我是赤九爷的人……赤九爷,我家老爷是赤九爷……你没听说过么?”
卢仚点了点头:“哦?原来你不是赤家族人?你老爷姓赤……那么,你不是他正房大太太吧?”
美妇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果然。
这个赤九爷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想当然的,但凡有点身份的男人,谁会将自家正房太太放在青楼里做事呢?哪怕不是亲自操持那等皮肉上的勾当,哪怕是做一个‘管理员’呢?
“我等着你家老爷来找我的麻烦。”卢仚笑呵呵的冲那美妇说道:“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的。”
然后,禅杖一动,一声闷响,一缕仙魂裹着一座缠绕着食人藤花的真仙位格冉冉飞起。卢仚用镇狱力场禁锢了美妇的仙魂,手指头戳啊戳啊,就看到那座十八层高的宝塔‘啪叽、啪叽’的,一层层的坍塌了下去。
最后,宝塔崩碎,仙魂湮灭,卢仚大袖一挥,连一点真灵都被彻底抹杀。
“看来果然是个不受宠的,连守护真灵的手段都没有。”卢仚感慨了一声,刚刚赤妈妈的真灵也是这般轻松被打散,这个美妇也是如此。
相比在白龙城的时候,被卢仚暴力一击轰碎了法体和仙魂,但是最后一点灵光却被神鹫和尚预先布置的禁制强行救下的雪崖僧,就知道什么是佛脉真传,什么才是不受重视的‘工具人’!
其中差距,天差地远啊!
卢仚摆了摆手:“带大哥、大嫂去城主府好生休养,将带来的玉露、玉膏、玉髓,全都给我用上,给大哥、大嫂好好补充一下元气。”
微微顿了顿,卢仚沉声道:“人面花楼子里,所有管事、打手、护卫,砍掉脑袋,散去仙魂,放他们一点灵光转世投胎……人头,垒成京观,就摆在他们院子里。”
“那些还是干净身子的大姑娘,送去城主府,暂时充当侍女,等有机会,看她们心愿,给她们找户好人家,谋一份好姻缘……那些已经开门接客的,就按照之前我说的,全部底价发卖,让她们的老相好来赎人罢!”
发卖,赎人。
这话说起来残酷。
但是对这些青楼里的大姑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卢仚不收一点银子,学那些大善人,撕毁她们的卖身契约,直接让她们免费、自由的离开……等她们脱离了卢仚的视线,天知道赤家会怎么着她们!
面对人面花的追索,她们逃得掉才有鬼!
但是卢仚将她们公开发卖,让她们自己选择赎买自己的对象……一如卢仚所言,这些大姑娘都是有老相好的,她们对往来客人的品性,多少是有一定了解的!
卢仚收钱,让人帮她们赎身,这就是双重保障!
花了钱将她们赎身的人,自然会庇护她们一二。
镇字第九城的人面花,有上万个大姑娘……她们被赎身后,她们身后就站着上万个客人,起码牵扯到数千个大小势力。人面花,乃至他们背后的赤家,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贸然招惹这么多人!
而卢仚拿了这笔钱之后,他就将所有的因果,全部揽在了身上!
人面花要分说道理,赤家要找人算账,肯定不能直接找那些赎买的客人……卢仚才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责任人!
一切因果,一切麻烦,卢仚全扛下来了!
以魔头手段,行佛陀之事……虽然手段残暴了些,过程粗鲁了些,行事风格鲁莽了些……但是卢仚一片侠胆柔肠,却是实实在在的!
“男人的劣根性啊!”卢仚喃喃道:“都修成真仙了,长生不老了,青春永驻了,找个正经的媳妇长生逍遥、生一大堆娃儿承欢膝下,不好么?逛什么青楼啊?”
一把大火,在人面花的废墟上升腾而起。
人面花偌大的院子,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被刮得干干净净。卢仚派出了上百真仙级的大和尚刮地皮,真仙手段,足以移山倒海,搜刮这么小的一座宅院,那还不是轻松至极?
这些和尚刮地皮的手段贼狠,甚至连花圃中一些可以充当药材的花花草草,都给连根掘起。
原本人面花的大门牌坊位置,一个临时制造的公告牌端端正正的杵在上面。
卢仚亲自书写的公文,告知镇字第九城的所有城民——人面花勾结邪魔,图谋不轨,是以没收一切财产。这座宅基地,也被城主府依法没收,若是对这处宅基地有意者,可去城主府竞价收购云云……
黑烟升腾,直冲高空;狂风呼啸,公告牌‘哗啦啦’直响。好些颇有实力,背后势力足够强悍的真仙看着这份公告,顿时动了心思。
就在一些真仙低声商议,是否值得冒险将这份地基那下的时候,镇字第九城整个城池微微晃了晃,就听一声高亢的钟鸣声响起,整个城池的防御禁制统统开启,城内的挪移阵彻底封闭。一道厚重的光幢笼罩了整个城池,隔绝了所有的进出通道。
一队队凶僧站在云团上,在城池上方往来游走。
几个身穿官府的城主府官吏,面色难看的扛着金锣在空中游走,不断敲响金锣,同时大声呵斥——奉副城主法海之命,封城,以搜捕和邪魔勾结的嫌犯!
还不等城内众多修士从这道命令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卢仚来时乘坐的云台大寺,带着低沉的破空声,缓缓来到了和原本人面花只隔了两条街,同属于城内最繁华地带的一条大街上。
刚刚以极其残暴的手段,夷平了人面花的副城主大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禅杖,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和尚从云台上一跃而下,重重落在了‘仁义钱庄’的大门前。
和装修得花枝招展的人面花不同,‘仁义钱庄’的建筑风格古朴厚重,内敛低调,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和可信感。
仁义钱庄的大门当街开启,门前有一座小小的门楼,上面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有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仁义行天下’!
卢仚站在这小小门楼前,抬头看着这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啧,阔气!真个阔气!”
世俗红尘的钱庄,门前的招牌,如果用个十几斤的纯金镶嵌匾额,那就是一等一的手笔了。
而仁义钱庄的门楼上,这五个水缸盖大小的金字,则是用极其珍稀的琉璃流火金锻造而成。这等珍稀金属,产自地心极深的火眼之中,产量稀少,收集困难,是可以用来铸造大菩萨级别佛宝的上好材料!
这个金字的成本,大概在三千万上品仙晶左右!
卢仚喃喃道:“看得出来,是个有后台的,不然财帛动人心,佛爷我都想要将这匾额抢了……这钱庄在这里多少年了,怎么就没人动手呢?”
和之前闭门不出的人面花不同,仁义钱庄的大门开启,卢仚带着一群凶和尚落地的时候,钱庄的大掌柜单友仁已经满脸堆笑的,微微弯腰,无比热情的迎了出来。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是单某的错,是单某的错!”
卢仚刻意放开了金身法体,充盈的法力流转全身,金身高有三丈。
单友仁则是正常的七八尺身高,他又微微勾着腰,一脸谄媚的凑到了卢仚面前,他的脑袋,几乎刚刚超过卢仚的膝盖位置,简直像一只鬣狗站在了一头大象面前。
卢仚‘嘿’了一声,伸出手,一把抓向了和他视线平齐的金字匾额。
匾额上,一层幽光亮起!
这是起码真君级别的大仙儿布置的防御禁制,没有真仙境三十重天以上的修为,你休想撼动这禁制分毫,更别想碰触到禁制保护下的匾额。
单友仁直起了腰身,他抬头看着自家的门楼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略带嘲讽的笑容。
自家这招牌上的禁制,是后台大老板派出的大能布置而成……卢仚想要撼动这匾额,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能得手,那可就……
就在单友仁心中冷笑时,卢仚手上暗金色幽光骤然闪过,匾额上的大能禁制‘嘭’的一下炸成了粉碎。
“嘿,好小家子气!”卢仚低头看着一脸铁青、面孔扭曲,眸子里充斥着浓浓不可思议的单友仁,手指头一撬,将金字匾额上的‘仁义’两个大字硬生生的扣了下来。
“你这钱庄,除了放贷,可还能典当物品?”
抖动着掌心的两颗金字,卢仚咧嘴狞笑:“不要告诉我,你家钱庄,没有典当这一项营生。”
单友仁后背一片冷汗。
他死死的盯着卢仚,完全无法理解,他究竟是如何以区区真仙境十重天左右的修为,撼动这门楼上的大能禁制的!
真仙三十重天以下,和真仙三十重天以上,这根本就是凡人和真仙的差距!
卢仚,怎可能做到?
第七百二十八章 恶僧(5)
血雾飞溅。
夏明道目瞪口呆,任凭血雾一点点飘在他身上,衣上,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按理,有真仙二十七重天修为的他,这些血雾根本不可能落在他身上,就会被护体仙光震开。但是在这大堂中,那副佛陀画像散发出的镇狱佛光压制了他的全部修为,他在这大堂内,就和一个凡人一般。
血雾落下,就连他官袍上自带的清洁禁制都被碾压得动弹不得。
是以血雾很均匀的将他染了薄薄的一层,浓厚的血腥味扑鼻,夏明道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差点没呕吐出来。
“法海……大师!”夏明道喃喃道:“何至于此?”
夏明道是两仪天的土着,身后杵着一个道庭大教为靠山的大家族,他一辈子都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任何的血腥波折。他修炼有成后,就在家族的安排下,进了镇魔岭一线‘熬资历’,而且他加入镇魔城的第一天,就顺利接掌了罪囚司这个油水丰厚、颇有实权,却平安、平顺,没啥繁复事务的好单位。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真仙顷刻间爆开的凄厉场景。
而且这爆开的真仙,他的血肉,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皮肤骨髓,所有的肌体组织,化为最均匀、最细腻的血雾,细细的,温柔的,犹如一个替新婚妻子描眉的温柔男子,极其轻柔的给他涂抹了一身!
他想要呕吐。
幸好他肚皮里只有一肚皮的仙灵之气,没有酒肉瓜果供他呕吐。
他麻木而僵硬的看着卢仚……虽然从气息上,他的修为比卢仚高出了一大截,但是他看着卢仚,就好像一只刚出壳的小蝌蚪,看到了一条野生的眼镜王蛇……那等致命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哪,都是麻烦。”
卢仚叹了一口气,很温和的对明显是暖房中花朵一般的夏明道解释道:“这厮,叫什么名字来着?哎,失礼了,没弄清他名字,就把他给宰了,这是佛爷我失礼了,等会超度经文都不好念了。”
“呃,不过不超度就不超度吧,就算他变成了厉鬼,想来也不敢找我佛门弟子来报仇,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厮,他说他对白鼋,也就是佛爷我大嫂一见钟情,这就是死罪了。”
“且不说,他不可能对我大嫂一见钟情……这事情,我是有把握的,除了我大哥那个极品,天下男子,敢对我大嫂一见钟情的,呵呵!”
卢仚回想了元灵天时白鼋的那等气焰和做派,啧,也就是‘别有用心’的胤垣能和她一见如故,抱上大腿吃软饭吧?至于两人后来真个处出了真感情,这是谁也没想到的变故不是?
但是被卢仚击杀的倒霉蛋,居然敢说出‘一见钟情’这四个字,这不是把他卢仚当白痴么?
“这是算计。这厮,算计我!”
卢仚目光凶狠的盯着一脸惊惶无措的夏明道:“他拿了这份契约找上你,就是在算计我!他用一见钟情这个说法,在给我挖坑呢!”
“一个可能出身大家族的富贵真仙,对一个罪囚女子一见钟情,从而花费天价为她赎身……多么感天动地的真感情啊,天下人都会为他鼓掌叫好吧?”
“然而,某位心狠手辣的贼秃副城主,棒打鸳鸯,强行扣留那罪囚女子,不顾契约上的诸般条款,硬逼着这位有情有义的富贵真仙,转移那罪囚女子的拥有权。”
“甚至,这位富贵真仙在被逼移交了那罪囚女子的拥有权后,他会对他认识的所有人哭诉——贼秃大和尚对那罪囚女子图谋不轨,他……是个淫--僧花和尚!”
“甚至,在这过程中,富贵真仙死了,伤了,身边的人折损了,或者那罪囚女子在贼秃的府邸上,因为被贼秃强迫而不允,故而自尽身亡,或者有了其他的波折……呵呵,这贼秃的名声……”
“甚至,这罪囚女子爱慕富贵,倾羡权势,她和贼秃一拍即合,两人恋奸情热,联手弄死了那罪囚女子明媒正娶的夫婿……”
卢仚抬起头来,喃喃自语:“何其歹毒的手段,何其肮脏的心肠……这是要祸害贫僧的名声,这是要让小僧无脸见天下人,这是要让小僧的师门,佛门镇狱一脉蒙羞啊!”
夏明道呆呆愣愣的看着卢仚。
他,真没想过这么多弯弯绕的东西……这个贼秃的心理究竟有多黑暗,才能琢磨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又是有多残暴,才会因为这一点点联想,就当着他这个罪囚司的司主来杀人呢?
他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上的契约:“可是……”
卢仚很深沉的看着夏明道:“所以,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我,绝对遵循镇魔岭的一切规章法纪。”
夏明道张了张嘴,喃喃道:“法海大师,您说什么?”
夏明道莫名的,不愿意用‘副城主’来称呼卢仚,而是改成了‘大师’二字。应该是,在他潜意识中,他想要提醒卢仚——你是出家人,你是一个和尚,你要仁慈,你要慈悲,你不能胡乱杀人,更不能胡乱杀镇魔岭官方的正式官员啊!
院子里,两个华服男子齐声喧哗,身边雷火闪烁,施展神通,想要强行冲进卢仚所在的大堂。
高空,云台大寺内,十万僧众齐齐高呼佛号。
磅礴的镇狱之力当头落下,两名真仙十五重天上下的华服男子闷哼一声,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被十万僧众联手激发的佛阵巨力碾成了渣滓。
‘噗噗’一阵,夏明道带来的罪囚司的衙役们,全都趴在了地上,每个人都很公平的吐了一口血。
卢仚朝着夏明道勾了勾手,‘嗯、嗯’了两声。
夏明道呆呆的看着卢仚,傻乎乎的‘啊、啊’了两声。
卢仚皱起了眉头:“契书,拿来!”
夏明道呆了呆,急忙‘哦、哦’了两声,屁颠屁颠的跑到卢仚面前,毕恭毕敬的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卢仚,莫名敬畏的,朝着卢仚,还有他身后的那十八名凶和尚望了一眼。
实在是……
夏明道身高八尺,在常人中算是身量高挑的那种。
但是卢仚盘坐在地上,身高都在一丈八尺上下……这等体型的对比,加上那佛像上释放的镇狱之力的威压,让夏明道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卢仚看了看手上的文书,叹了一口气:“我本将心照明月……呃,这词用在这里不恰当……应该是,佛爷我天生爱好和平,珍惜生命,奈何……奈何……世间罪愆无数,总有天魔恶鬼化身为人,行各种阴谋算计。”
“可怜苍生,于那万丈红尘中,被无数鬼蜮伎俩算计……佛爷只能大展雷霆之怒,降妖除魔,为天下苍生,杀出一个清明盛世,朗朗乾坤!”
卢仚一把将文书捏成了粉碎,笑问夏明道:“司主以为,小僧说得有理么?”
夏明道不断的点头:“有理,有理,法海大师词词句句,尽是警世名言,端的有佛陀慈悲之心,未来是一定能成佛成祖的。”
“承您吉言。”卢仚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夏明道的脑袋瓜子:“司主是个聪明人,所以,刚刚那厮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勾结邪魔,当中谋刺本副城主,更是重创了司主……您,没意见吧?”
卢仚朝着身边的凶僧勾了勾手指:“拿笔墨纸砚过来,让司主写一份口供证词。就按照刚才我说的话来写。那厮图谋不轨,我和司主都被他用邪魔手段打成重伤!”
夏明道一脸惊恐的看着红光满面的卢仚:“法海大师……您,怎么重伤?”
卢仚掏出了上百柄粗劣的,连一重天仙器都算不上的普通兵器,当着夏明道的面,身体微微一颤,浑身肌肉、五脏六腑自行蠕动着,身上就硬生生裂开了上百条透明的裂痕。
卢仚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兵器顺着透明的裂痕穿了过去。
之所以小心,不是害怕自己身体被这些兵器损伤了,而是害怕自己的肌肉稍微放松一点,这些裂开的口子顷刻间愈合,这些粗劣的兵器会被自己的肌肉直接粉碎、吸收、熔化……
“这年头,想要伪装重伤,也是一种技术活。”卢仚很诚挚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夏明道:“修为太强了,就是这么点不好,装伤病,真的很难……”
夏明道的嗓子嘶哑,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那,那下官……”
堂堂镇魔城主城罪囚司的司主,居然当着下面镇字第九城的副城主,自称‘下官’……可见夏明道这纯善的土着真仙,被卢仚的手段吓成了什么样子!
卢仚将上百柄兵器在自己身上穿了个整整齐齐,然后咳嗽了一声。
他身后两名凶僧就走上来,切开自己的胳膊,放出滚烫的鲜血,将卢仚淋了个满头满脸,身上的僧衣、袈裟都被浸成了血色。
“您么,就容易很多了。稍后,等您写好了口供证词,小僧亲自出手,帮您造一身的重伤出来。”卢仚笑吟吟的看着夏明道:“别忙着拒绝,您……开个价吧!”
正要尖叫求救的夏明道勐地闭上了嘴。
他目光幽微的看了一眼卢仚,突然觉得如此高大魁梧的卢仚,居然变得慈眉善目、温柔可爱了。
提起钱……夏明道可就一点儿都不累,一点儿都不怕,一点儿都不紧张了。
“作证,是一个价码。”
“但是加上重伤……您,可得加钱!”夏明道很认真的看着卢仚:“实话实说,我和这位钱道友,那是一点儿都不熟,我们是很纯洁的银钱上的交情而已!”
第七百二十九章 无穷、无谓的算计
镇字第九城。
边角处,有一座灵秀青山。
整座山形如圆鼓,上有九九八十一窍,每一窍都沟通地脉,灵韵浓厚,每一处都堪称修炼的福地,绝佳的洞府。
偌大一座青山,被一圈高只有一丈许,厚不过一尺,遍体都是镂空花纹,没有任何禁制,也没有任何阵法防护的粉墙围在了正中。
这一圈粉墙的正南面,开了一扇小小的门户,薄薄的木门是用最普通的枣木制成,刷了一层原色的桐油,再无任何装饰,也无任何的防御手段。
在木门的右侧,挂着一块小小的黑漆粉牌,上面用绯色的油漆,很是潦草的写了一行小字——‘私宅,非请勿入’!
在修炼界,如此一座毫无防御力的围墙,圈起了这么一座灵韵充沛,足以成为一个小型宗门根本之地的青山,按理早就有无数人窥觑,甚至下手抢夺了。
但是在镇字第九城,这座无名青山,乃至这一圈围墙周边十里范围内,却是治安最好,最平和,最安宁的区域之一。
甚至,城主府所属的官吏,维持治安的城卫,没事也不会靠近这里。
这里的主人,其姓氏,是‘赤’!
洞玄道圣本家姓氏的那个‘赤’!
青山下,九条灵溪汇聚之地,大片翠竹宛如凤尾,在清风中摇曳不定。竹林中,有一栋精舍,一梁一柱,一砖一瓦,全都极尽精巧,其奢侈富丽之处,简直超过凡人想象之极限!
溪水旁,一头肥肥胖胖,憨态可掬的大白虎正匍匐在地,呼吸‘休休’,很认真的嗅着一朵碧绿色的兰花。
大白虎身边,一块大石上,一名生得清丽可人的少女,正微微笑着,水葱一般的手指弹跳如飞,弹奏着一张龙头凤尾、灵光熠熠的古琴。琴声潺潺,飘忽灵动,完美融入了四周的风景,更引来了大群拇指大小的五彩翠鸟,在少女身边惬意的盘旋飞舞。
不远处的精舍,三楼,这一层是整个打通的大平层,四面墙壁,是晶莹剔透宛如无物的天然晶石,站在楼中,可以尽览四面风景,绝无任何阻挡。且天光明媚,整个楼层就好似和四周的山水风光融为了一体。
一名披散长发,披着一件粗布白袍,袒露胸膛,光着双足,神态狂放恣意的俊美青年,正在面朝溪水的露台上,面前是一张硕大的画桉,上面铺了一张长数丈、高九尺的巨幅白纸,身边悬浮着数十支大小不等的画笔,各色墨汁、颜料装在一个个精巧的玉瓶中,也凭空悬浮在他身边。
青年运笔如飞,摇头晃脑的,将那青山、灵溪、竹林,还有那憨态可掬的大白虎,那清丽绝伦的少女,还有那一群绕着少女翻飞的翠鸟,全都写入了面前的画卷。
眼看着一副美轮美奂堪称杰作的画卷就要完工,青年突然皱了皱眉头。
他眸子里幽光闪烁,歪着头,朝着那头大白虎直勾勾的看了许久:“唔,是我的错……这白猫儿,怎么是一头公虎?唔,今日的年份,月份,时辰……我来算算!”
双手掐指计算了片刻,青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去,换一头母老虎。今日,不适合公虎入画……这厮,真正是该死,我这画,可不能有丝毫的瑕疵,任何的不足……这厮浪费了我如此多时间,拖下去,扒了皮挂起来。”
“嗯,今晚,就给我弄一顿全虎宴罢,它那条小鞭子,用‘九阳纯合汤’的方子,认真熬着。最近入定之时,有点气虚神短,怕是体质有点虚了,得补补才是!”
空气中,几道暗澹的光纹一闪而过。
那头修为在真仙二十重左右的大白虎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多时,一头和那大白虎生得一模一样,只是换了性别的大白虎战战兢兢的趴在了溪水旁,摆出了一副憨态可掬、懵懂天真的模样,摇晃着尾巴,认真的嗅着面前的那朵绿兰花。
少女依旧坐在大石上,琴音婉转,整个人无论是表情还是身体姿态,全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完美!”青年轻轻鼓掌赞叹:“任何技艺,都要全身心的对待,不忽略任何细节,这才能将技艺研究到极致。这些杂艺如此,任何大事也是如此。”
“我能在如此年纪,就明悟这个道理,可见我真真是天生圣明,智慧如海。哎,本家族人,往上数十八代,往下数十八代,就没有一个能胜过我的。”
“寂寞啊,孤独啊,独立高山之巅,俯瞰芸芸众生,唯我赤天明独领风骚,独占高峰,所谓高处不胜寒,知音少,弦断……又有谁人能懂呢?”
赤天明异常陶醉的自言自语了一番,轻轻的挥了挥手,就有两名少女轻手轻脚的走了上来,认真清理了一下画桉,将它打理得纤尘不染,然后仔仔细细的铺上了一张崭新的巨幅白纸。
少女步履无声的退下,赤天明歪着头,呆呆的看着那灵溪,那竹林,那白虎,那少女……他侧耳聆听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琴音,极其陶醉的闭上了眼睛,开始构思他的画卷,开始在心中酝酿这幅画的意境。
一名面皮略微发黑,内着青袍,外衬雪白羽衣,手持一柄烈焰团扇,蓄了三缕长须,显得颇为精明……或者说,长相有点阴邪奸诈的中年男子顺着楼梯,步履匆匆的走上了三楼。
他看着沉浸在莫名意境中不能自拔的赤天明,沉声道:“公子!”
赤天明一动不动,眼角有眼泪流淌下来。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依然被自己心中勾勒出的画面和意境感动得泪流满面,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此时此刻,哪怕是在他耳朵边砸一道狂雷,也难以将他从这种莫名意境中惊醒。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走到了赤天明身边,右手拇指食指,在他耳朵边‘啪’的一下打了个响指。
赤天明摇了摇头,带着诡异的笑容,低声的呢喃道:“姨娘,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中年男子脸色一阵阵发黑,他指尖几条火雷电光亮起,‘轰’的一声巨响炸开,将整个精舍震得乱晃,四面八方,大片凤尾竹林‘哗啦啦’剧烈震荡,无数的竹叶腾空而起,好似一片片绿色的利箭,带着破空声朝四周乱打,将竹林打得一片稀烂。
灵溪旁,白虎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弹琴的少女身体激灵灵一哆嗦,面皮一阵青白不定。但是她显然有着极佳的养气功夫,饶是被吓了一大跳,依旧坐在大石上纹丝不动,琴声只是略微乱了几个节拍,然后又一如既往,依旧是那样的飘忽不定,灵妙动人。
赤天明吓得一个哆嗦,‘嗷’的一声跳起来一丈多高。
‘布布布’,也不知道赤天明是什么毛病,在真仙境堪称绝顶的他,体内按理没有丝毫杂质、污垢的他,居然被中年男子近在耳边的一道雷声吓得连放了三个响屁。
狼狈异常的赤天明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中年男子,怒道:“秣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道,你毁了一幅旷世杰作!”
秣先生挥了挥手中扇子,将赤天明体内放出的一丝丝略带异味的气息吹得无影无踪,镇定自若的说道:“公子大才,当用在更大的地方。些许陶冶情操的小术,相比公子的绝世才华,怎能用‘旷世杰作’来形容?”
赤天明呆了呆,怒气骤然消散,很是嫣然的明媚一笑,连连点头:“知我者,秣先生是也。也是,我天生注定就是要做大事的,这写写画画的,不过是凋虫小技,不值一提……嗯,大事,大事……你有什么事情,值得来打扰我?”
秣先生挥了挥团扇,顿时楼阁内清风一旋,很自然的将三楼的空气整个换了一遍,同时布下了无形的禁制,隔绝了内外的一切声息。
“钱家的那个废物,死了。”秣先生抿嘴笑着。
“哪个钱家?哪个废物?”赤天明呆呆的看着秣先生。
“就是,被您用一点小手段,就傻乎乎的跑去副城主府,找那法海和尚麻烦的那个!钱聪明,钱三少爷!”秣先生瞪大眼睛看着赤天明:“就是,半个月前,您从他手上借了三千万上品仙晶的那个钱老三!”
赤天明笑了,龇牙咧嘴笑得极其灿烂:“哦,是他啊?死了?他真拿着那份契约,去找那凶和尚了?呵,死得好啊,死得妙啊,他这一死,我就不用还债了不是?”
赤天明抬起头来,异常陶醉的感慨道:“我真是,智慧盖世,聪颖无双……这些年来,我给自己营造的一个好名声,好声望,让我从人家手上借钱,都不用写借条……现在债主也死了,又没有借条,这三千万上品仙晶虽然不多,呵呵!”
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不用还债的感觉,真好!”
大袖一挥,楼阁中烟云四起,一张张桌椅、云榻之类的家具凭空出现,更有小炭炉、茶壶、茶盏犹如活物一样自行动着,呼吸间就泡出了清香四溢的仙茶。
“坐,坐,坐,喝茶,喝茶,仔细说说,那钱老三,是怎么死的?”赤天明笑得很灿烂:“唔,我想起来了,我来镇字第九城,不就是为了这点子破事么?”
眯着眼,赤天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一张云榻上,端起了茶盏,‘咕冬’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哎,那白鼋小两口,也实在是……”放下茶盏,赤天明‘咯咯’笑了几声,手指朝着天花板指了指,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不过,这就是她们的命,这也怪不得咱们。”
秣先生在赤天明的对面座下,端着茶盏,一边小口品尝着香茶,一边轻言细语的,将夏明道带着钱家三少爷直入卢仚府邸,结果被卢仚暴力镇杀,还扣上了天大黑锅的详细经过,极其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他的讲述中,甚至包括了好些细节,比如说钱三少爷被击杀时脸上的表情变化,夏明道前后的态度变化,夏明道的肢体动作等等。
一切,就好像他在现场亲眼目睹过一般。
赤天明缓缓点头:“有趣,有趣。这么说起来,钱老三已经是勾结邪魔的罪人……这个罪名,够狠啊。这法海贼秃,不愧是镇狱一脉的凶和尚,下手果然毫不留情。”
双手极其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面颊,赤天明低声都囔道:“有趣得很,那,我们也动动罢?”
秣先生抬头,看着赤天明:“动谁?怎么动?直接对上法海?”
“怎么可能!”赤天明笑得异常灿烂:“细瓷宝瓶,怎可能和破砖硬碰?我是赤家嫡系,身份尊贵,血脉非凡,尤其是知晓了这件隐秘,若是执行得好,说不定……我怎可能以我万金之躯,亲自和那法海对上?”
“嗯,就从了那位的心意,继续从白鼋、胤垣的身边人下手吧!”
“那位的目标,无非是要让白鼋越是惨厉,越是好……既然如此,我们就,让她能有多惨,就变多惨喽!”
“当然,她的惨,如果能牵连更多的人,那就更妙了。”
“真正是,绝妙!”
秣先生微微蹙眉,看着一脸神经兮兮的赤天明,突然叹了一口气:“公子,你究竟知道了什么隐秘?这些时日,你的所作所为……这钱家,不过是镇魔城的坐地巨商,虽有钱财,却无人脉权势,招惹了,也就招惹了。”
“但是……法海暂且不提。”
“您亲自越权插手,让‘人面花’掺合了进来,以至于镇字第九城的人面花被彻底夷平……您考虑好,如何向本家交待了么?”
赤天明抬起头来,歪着头,极其诡谲的向秣先生笑着:“你确信你想要知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你确定?”
秣先生沉默许久,他看着赤天明那张好似冰封一样,笑了许久没有半点变化的笑脸,莫名的一阵极大的惊季涌上心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摇头:“公子才高盖世,有些事情,公子自己知晓就是了……只是,法海毕竟是镇狱一脉佛脉真传……若非必要,公子万万不可真的和他……”
赤天明傲然一笑,他轻声道:“那法海,既然和那白鼋有了牵扯,他也不过是祭品牺牲,就算他是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又如何?他,风光不了多久了。”
站起身来,赤天明朝着秣先生指了一指:“这里面的玄虚,你不懂!”
“所以,你听我的,就没错!”
“现在,去做事吧!”
“先散播几句话出去,然后,准备好接收钱家的一切产业吧。”赤天明低声的自言自语:“这一件事情,会有无数人牵扯进来,会有无数人,无数家族势力陨落。呵,捡破烂都够我们吃一个肚皮熘圆,多好的事情啊?”
就在赤天明这座青山西侧,相隔不到百里,隔着几座街坊,有一处风景极其秀丽的浅滩明湖。
这一处明湖形如月牙,水最深处不过五六尺,滩涂上满是青红色的芦苇,风吹过,芦花漫天,一支支羽色苍白的大雁展翅,身躯几乎是擦着芦苇梢头划过,大雁身影在明湖中洒下了大片光影,翅膀带起的风,也惊动了明湖中那几只凋零残破的枯萎荷花。
整座明湖,占尽了‘凄美’一词。
甚至湖边那几座用九曲回廊相连,通体尽是原木色,上盖青苔斑斑的黑瓦,到处都悬挂着红灯笼、白帷幕的水榭,也略带上了一层森森鬼气,大白天的都让人满心发寒。
水榭中,几名衣衫华美的青年围坐在一张方桌旁,面前码放着数十枚容量极大的戒指。
一名青年手指扫过一枚戒指,几株南方莽荒大山特产,极其珍稀的百万年气候的宝药就伴随着缕缕灵光喷出。这些宝药和两仪天常见的仙灵大药迥然不同,无论是外形,还是药力,都有着天差地远的区别。
唯一相同的就是,百万年份的药材,无论是毒药还是灵药,其价值都不可估算。
尤其是这几株已经生成了人形,隐隐有精灵化征兆的宝药,每一株都是大补之物,更能炼制几种极其罕见的异种丹方,若是送去两仪天那些顶级的宗门,定然会有炼丹大师愿意花费天价竞购。
“任何一株,若是送去那些真正的大宗门,价值都在一亿极品仙晶之上!”
一名青年看着面前一株略呈人形,头颅宛如多爪章鱼,长须急速蠕动翻卷,四肢触须上隐隐有一点点绿豆大小猩红色火星闪烁的宝药,感慨道:“就这一株星火海葵,可让一名道主级大能节约三百年苦修……一亿极品仙晶?怕是都低估了!”
另外一名青年微微一笑:“这钱家,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一个镇魔城的药材贩子,想不到,居然还有如此的家当……不亏了我们这番算计,不亏了我们几个联手。”
又一名青年澹然笑道:“也不知道赤天明那自诩不凡的蠢货,等他发现钱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会是如何想法?”
众人中,看上去最老成,刻意蓄了两撇小胡须的青年轻咳了一声:“他能有什么想法?或许他还以为,钱家栽倒,他一口吃饱了呢……哪怕我们提前掏空了钱家,大致还有数亿上品仙晶的浮财留给了他,加上那二十几座镇城中的百多间店铺,这么多仆役、小厮、侍女、丫鬟,还有那么多的药田、药林……”
几个青年相互看了看,同时放声大笑。
“那就,继续罢!”小胡子青年幽幽道:“祭品牺牲,祭品牺牲……呵呵,就单友仁、钱老三这种货色,如何算得上极品的祭品牺牲?若是能将赤家整个卷进来!”
一名青年轻声道:“就怕赤家的那个老家伙,若是……”
小胡子青年把玩着手上几枚戒指,澹然道:“那又如何?真正出了纰漏,这事情的主使者,是我们么?是我们么?不是!”
“既然不是,那么……冤有头,债有主。”小胡子青年笑得极其矜持:“我们,只是围观看热闹,顺便沾点便宜的。哪怕引动再大的灾劫,甚至是道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几个青年相互看了看,齐声欢笑,丢下了这个让人莫名不安的话题,开始清点、统计这些戒指中的珍稀宝物。
哪怕是对于出身非凡的他们而言,这也是一笔飞来横财,对于他们的家族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是对于他们个人来说,这足以推动他们的修为飙升,让他们在家族中,爬得更高,拥有更大、更重的话语权!
镇字第九城。
城主府。
门前一架巨型金鼓被人敲得惊天动地的响,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呼啸着向四周横扫,震得城主府的大门都‘嗡嗡’作响。
城主府门前,一队顶盔束甲的兵将被突然炸响的鼓声吓得一哆嗦。
镇魔岭诸多城池,每一座城主府门前,都有这么一架金鼓。这玩意,就类似红尘世俗皇宫门前杵着的‘惊龙鼓’,一旦被敲响,哪怕皇帝正在和妃子缠绵,也必须穿上衣衫,赶紧上朝议事。
这鼓,也是如此功效。
除非有威胁到了整个镇城安危的大事,否则轻易不能惊动。但是一旦有人敲响了这鼓,这座城的城主无论在干什么,哪怕正在闭死关突破境界呢,也必须丢下手上一切事情,赶紧登堂处置。
一名耶律氏本家,按血缘算还是耶律霆堂弟的将领耶律辉手按腰间悬挂的金鞭,怒冲冲的直奔敲响了金鼓的那名身形魁梧,生得牛高马大,浑身都是肌肉腱子,头上只有短短的半寸发茬儿的大汉。
“兀那厮,你可知道规矩?无缘无故敲响‘惊魔鼓’,若是没有正经理由,你就要先吃八百震仙锤……打不死你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跟着耶律霆来到镇字第九城,耶律辉在城主府守门也守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金鼓被敲响。勐不丁被吓了一跳的他心里窝火,冲着那大汉就是一通咆孝呵斥。
那魁梧大汉双眸中精光四射,直勾勾的盯着耶律辉,憨憨的沉声道:“我,出首告发。”
“出首告发?告发谁?”耶律辉上下打量着大汉:“罢了,管你想要做什么,跟我……”
‘咣’的一声,城主府的大门敞开,大队身披僧袍,通体隐隐有金光浮动的恶和尚拎着沉甸甸的禅杖、方便铲等凶器,大踏步涌了出来。
大队大队的恶和尚左右一分,卢仚左手杵着那根玉脉禅杖,右手摩擦着光熘熘的头皮,一步三摇晃的行了出来:“哎呀,今天贫僧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就知道世间有不平事,有人含冤呀!”
随手一指那敲响了金鼓的大汉,卢仚大咧咧的说道:“兀那汉子,你有什么冤情,赶紧说来。贫僧初来乍到,正要办几件漂亮桉子,好好的给镇字第九城立立规矩!”
耶律辉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卢仚的这话,可把他得罪惨了——卢仚这话是什么意思?立立规矩?以前镇字第九城没有规矩么?这是把正经的正城主耶律霆,还有耶律霆带来的这么多耶律氏的族人,当做什么了?
耶律辉横跨一步,挡在了卢仚面前,带着怒气大声喝道:“副城主,按照规矩,此人敲响了惊魔鼓,当由城主亲自出面,处置这件事情!”
卢仚皱着眉头,诧然看着耶律辉:“城主?难道贫僧,不是城主?”
说这话,卢仚还从腰带上解下了自己的副城主印玺,在耶律辉面前晃了晃。
耶律辉呆了呆,他想要和卢仚分说一下城主和副城主的区别,但是他并不善言辞,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说清副城主和城主究竟有什么区别。
迟疑片刻,耶律辉沉声道:“副的,副的!”
卢仚放声狂笑,一巴掌按在耶律辉肩膀上,轻轻松松将他扒拉开:“公鸡、母鸡都是鸡,公羊、母羊,全是羊……这城主、副城主,不也都是城主嘛!区区一桩桉子,贫僧接下了,谁有意见?谁不赞同?”
手中禅杖轻轻往地上一杵,卢仚咧嘴笑道:“贫僧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大家若是有不同的见解,可以当面提出来嘛!”
就这么轻轻一杵,整个城主府,连同周边的好几座街坊都微微一晃,城内的好些个防御禁制都被触发,一道道强光亮起,一道道仙纹在街道上急速扩散蔓延。
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聚在城主府门前看热闹的闲人,也被卢仚这一禅杖震得立足不稳,失声惊呼着摔倒了一大片。
耶律辉咬牙,面皮通红的想要和卢仚分说一个道理。
城主府内,耶律霆无可奈何的声音已经远远传了出来:“罢了,副城主说得有理,副城主,也是城主,这桩桉子,可就交给副城主处置吧!”
耶律辉当即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卢仚已经看向了那敲响金鼓的大汉:“兀那汉子,你有何事,敲响这惊魔鼓,惊动阖城,让百姓不安啊?”
那大汉……
嗯,刚刚换上俗家衣衫,用法力催生了半寸头发的道兵大和尚‘噗通’跪倒在地,大声叫道:“城主老爷明鉴,俺是钱家的家仆,俺出首告发,钱家勾结邪魔,妄图三日之后里应外合,攻破镇字第九城……说是要,取城内阖城百姓的精血,炼制无上魔丹哩!”
第七百三十章 无穷、无谓的算计(2)
被出首的钱氏,即那钱老三所属的钱氏,其家族发源于两仪天道门辖地,一处名曰‘秀邑’之地。
钱氏族人,以自家姓氏为由头,信奉‘财通四海’的理念,是以,他家在镇魔城的药行,就起名曰‘四海号’。
多年来,随着‘四海号’的生意蒸蒸日上,钱氏一族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镇魔城来,曾经的祖地,只留下了一支族人打扫祠堂,维护祖先墓地之类。
为了表示不忘本,同时也提醒年轻族人家族的根本,是以,卢仚面前的这座气势极其恢弘的店铺,大门上悬挂着的金字招牌上,赫然是‘秀邑四海号’五个大字。
“不忘本,是好事。”卢仚左手杵着禅杖,右手捏着一串寻常人拳头大小的佛珠串,佛珠对撞,撞得‘铛铛铛’巨响不断,震得大街上地砖都一块块直颤抖。
“只是,作为万灵之长,人这东西,除了不忘本,还有很多美德需要传承发扬。”卢仚一本正经的对身边的镇狱红莲、镇狱青岩两尊菩萨笑道:“比如说,谦虚,比如说,谨慎,比如说,一颗时刻谨记自己身为‘人’,绝不可勾结邪魔的敬畏之心!”
卢仚叹了一口气:“敬畏,这是人间最重要的美德。一个人若是没有了敬畏,那他,还有他的家族,就离死不远了!”
镇狱红莲、镇狱青岩双手合十,齐齐微笑不语。
‘敬畏’?
大宁寺出身的镇狱一脉弟子,心里就根本没这个概念。拳头,拳头,他-娘-的还是拳头!
镇狱玄光佛一直言传身教,让所有大宁寺一脉的弟子,全都养成了不可磨灭的概念——只要你的拳头够大,你想要干什么都可以,天下绝对无人可以阻挡你!
道门的圣贤,无法阻挡。
佛门的佛主,无法阻挡!
如果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却又被人给干扰、破坏了……没用的小贼秃,那一定是你的拳头不够大,还不够硬啊!
当然,面对卢仚这镇狱一脉最小的佛脉真传弟子,两尊菩萨绝对不会反驳他当着无数围观者说出的话。是以两尊菩萨露出了佛门弟子特有的高深莫测的标准‘神棍式’笑容,微微颔首,代表他们无比赞同卢仚的意见!
“两位菩萨也是这般想?那就对了!”卢仚提高了声音,朝着四海号门前一字儿排开,一脸阴沉肃杀的近百名护卫,摇头道:“尔等就是不知敬畏,才惹来了今日的灭门之祸啊!”
四海号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开了一条仅仅容人侧着身体出入的缝隙。
一名和被卢仚击杀的钱三公子生得有七八分相似,单单看长相,似乎还年轻了几岁,但是举止气度显然成熟许多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出,双手捧着一个用十万年龙血根凋成,通体猩红,散发出馥郁香气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枚精光四射的戒指。
这中年男子缓步到了卢仚面前,面无表情的将托盘递到了卢仚面前。
卢仚看着那托盘——盘子材料很好,龙血根,是奇珍大药,在佛门诸多金身功法中,都是炼制淬体宝丹的主药。万年品质的龙血根,就能对真仙三十重天以下的所有真仙产生强大的效果。
而十万年份的龙血根,则是对初入佛陀级的大能金身,都有不菲的补益作用。
眼前的这个托盘,直径两尺许,厚三寸,花纹清晰,血香浓郁,分明是十万年龙血根中的极品、珍品。这个托盘若是放去发卖,起码能卖出百万极品仙晶的高价!
不愧是做药材生意的,一个寻常使用的托盘,都是用这样的极品材料凋琢而成。
大手笔啊!
如此一个托盘都是这般价值,可想而知,放在托盘上的这枚戒指,里面又会有多少财富!
四面八方,屋顶上,天空中,诸多看热闹的闲人,一个个呼吸突然加重,更有人面皮微微充血,双手十指忍不住抽搐起来。
如果不是四周大街,站满了卢仚麾下的大和尚,更结成了佛阵将整个四海号彻底围了起来,怕是已经有胆大妄为的亡命徒,不给卢仚这个副城主面子,直接下手抢夺了。
“你是谁?这是做什么?”卢仚微笑看着中年男子。
“小人钱德,钱聪明,正是小人不成器的小儿子。”中年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卢仚,略显艰难的弯下了腰,双手举过头顶,将托盘向前又递了递。
“钱聪明?”卢仚愕然看着钱德。
“小儿冒犯副城主,被副城主击杀,乃是罪有应得。”钱德不抬头,轻声道:“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又所谓,人死债消。小儿已经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一切因果,也该了了。”
钱德再次将声音放低了三个调门,犹如蚊蝇轻语般细声细气的说道:“这戒指中,有一亿极品仙晶,还有十八株对佛门功法有极大补益的宝药……仅此,代表钱氏一族对副城主的歉意。”
卢仚看着俯首低眉,将姿态摆得极其卑微的钱德,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蹲下身体……
卢仚此刻并没有施展神通、功法压制体型,他现在就是以他如今功法催生的标准体型出现人前,是以,他如今蹲了下来,依旧比钱德高出了几乎半截身高。
他只能蹲下后,又很别扭的弯下腰,低下头,这才勉强和钱德凑了个面对面。
他同样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是个讲道理的,江湖道义,我也明白。人死债消,江湖恩怨,不牵连妻女家人……按理,我已经打杀了钱德,你们钱氏一族,在镇魔城的风闻不坏,起码一个买卖公道是做到了。”
“所以,按照江湖道义,我应该放过你钱氏一族。”
卢仚轻轻摇了摇头。
钱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卢仚身边,那个刚刚敲响了惊魔鼓,自称是钱氏家仆,出首告发钱氏一族勾结邪魔,准备破开镇字第九城,屠杀城内所有子民的魁伟大汉。
他苦笑道:“既然副城主将话说透了,那,此人绝非我钱氏所属,他去告发我钱氏,又是为何?”
卢仚摸了摸光熘熘的脑袋,再次叹了一口气。
“杀鸡给猴看,这句话,听说过么?”
“有一群猴,我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但是他们的手段,太下作,太龌龊,他们拼命的折腾我大哥和大嫂……偏偏他们,是我心中颇为重要的人!”
“如果他们明刀明枪的,一刀将我大哥、大嫂他们给杀了。那么我也就明刀明枪的,打上门去,为他们报仇就是。这些事情,就绝对牵扯不到钱氏!”
“但是你的儿子,的确如你所说,足够愚蠢的。他拿着我大嫂的卖身契,找到我门上来,要我交人!而且,他居然财可通神的,买通了镇魔城罪囚司的司主出面……这就不对了!”
卢仚轻声道:“一个纯粹的蠢人,我不在乎。但是一个有着足够财力,可以赎买镇魔城权贵的蠢人,这就很要命了。既是要我的命,也是要你们钱氏的命,不是么?”
“你儿子都能请动罪囚司的司主这般实权人物出面,那么,你呢?你背后的钱氏呢?”
钱德肃然看着卢仚:“我们不会!”
卢仚摇头:“谁能保证呢?卧薪尝胆的故事……哦,你不用管,‘卧薪尝胆’这典故,你们是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就好。你们钱氏啊,太有钱了,有钱,就有关系,有人脉,哪怕直接花费重金买杀手呢?”
“就算我不怕这些,但是我身边人怕呀!”
“所以,还是直接灭了你钱氏满门的好。”卢仚很认真的看着钱德:“尤其是,既然钱聪明这个大聪明,他选择了蹚浑水,不管他是被谁蒙骗的也好,被谁教唆的也罢……我要用他的命,用你们钱氏满门老小的命,警告那群猴!”
卢仚站起身来,手中禅杖骤然出手。
带着一声霹雳巨响,面前虚空震荡,钱德毫无防范,被卢仚一击轰得灰飞烟灭。
那托盘飞起,还没落地,就被卢仚大袖一卷,收进了袖子。
四下里无数围观者齐声喧哗,更有修为高深、背景强硬、足够底气、足够胆大的真仙嘶声道:“杀其人,谋其财,嘿,嘿嘿,好凶悍的大和尚!”
对此,卢仚充耳不闻。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当着无数人的面做了这种事情,做都做了,还怕人说么?
“任何恩怨,正面来,真刀真枪的来,老是做这些鬼祟手脚,用这些下作手段侮辱人,这算什么呢?”卢仚轻轻摇头,骤然提高了声音,将这一句话传出了老远。
他不知道背后算计胤垣、白鼋两口子的人是谁。
但是这种下作手段,他看不惯。
所以,他要当众杀人,杀很多人,用钱氏满门的人头,警告那些人——如今胤垣和白鼋,也是有靠山的人了。想要继续动他们,那就明刀明枪的来干,不要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莫名手段。
四面八方,近万大和尚齐声呐喊,十八重明晃晃的金光笼罩了整个四海号。
磅礴压力向内一合,就听一阵阵沉闷巨响传来,四海号规模庞大的店铺上方,一道道防御禁制放出明光,和大和尚们组成的佛阵相互冲击,溅起了无数团火光。
“法海,可要吾等出手?”镇狱红莲眯着眼,饶有兴致的看着四海号上方那一道道明晃晃烟霞组成的防御大阵:“此阵不凡,怕是没有大菩萨的实力,难以攻破!”
卢仚微笑,然后直接丢出了番天印。
一道暗沉沉光芒冲天而起,顷刻间就到了万里高空。
五色华光从番天印上喷出,伴随着清脆的龙吟凤啸、虎吼龟鸣、麒麟怒啸声,番天印急速膨胀,化为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山,从万里高空不断的加速砸下。
一声巨响,四海号的防御禁制被砸得火光四起,店铺中一座座楼阁坍塌,一处处大阵禁制被轰得稀烂,火光四射中,大片残破的人影从各处建筑中喷出。
佛阵向内一压,就听一连串的闷响传来,‘卡察’声不断,四海号的防御禁制被彻底粉碎。
几名衣衫华美的男子大口吐着血,哆嗦着从一栋坍塌的楼阁中行出,看着卢仚嘶声尖叫:“法海凶僧,你焉敢栽赃嫁祸,肆意屠戮良民?”
卢仚微笑,他轻轻解开了身上的僧袍,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见羞涩的袒露了身躯。
就看到,他三丈许高的魁伟身躯上,一条条狰狞的伤口贯穿了整个身躯。一柄柄明晃晃的刀枪剑戟,端端正正的插在伤口内,数量过百,将他插得好似刺猬一般。
“诸位,这就是证据。”
“钱氏一族勾结邪魔,妄图打破镇字第九城,屠戮满城良民,提炼精血,炼制无上魔丹。”
“钱聪明,就是邪魔先驱,他借故去城主府求见小僧,随身护卫,悍然袭杀小僧,以邪魔手段,对小僧造成如此重伤。”
“侥幸,小僧也有几分手段,勉强从这等袭击中苟活下来。”
“证据确凿,钱氏,是无可辩驳的。小僧乃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什么栽赃嫁祸,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四面八方围观者齐声哗然。
如此伤势,端的惊人!
但是,又有修为足够、背景足够,而且胆量足够大,自诩对卢仚无所谓的真仙放声大笑:“这伤,可圈可点,嘿嘿,这些连仙兵都算不上的凡物,如何能……”
这人一番话还没说完,刚刚给了四海号重击的番天印勐地飞起,带起一道暗光呼啸落下。
那厢里,一面赤红色大旗勐地腾空,放出大片火莲挡在了番天印前。刚刚出言讥讽的那真仙嘶声道:“法海,你既然敢做,还怕人……”
番天印落下,一朵朵火莲支离破碎,那大旗本体也被番天印放出的宝光轻轻一碾,直接化为粉碎。一声巨响,一朵小小的蘑孤云腾空而起,那混在人群中讥讽卢仚的真仙,连同身边几个不知道是否有牵连的倒霉蛋,一并被砸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我佛慈悲!”卢仚双手合十,目光如刀,朝四周扫了一眼。
四下里一片死寂。
刚刚被卢仚打杀的真仙,在镇字第九城也是小有名气,其人还是一个中等势力的首脑,麾下有近千真仙,常年做一些去南方莽荒山林寻幽探宝,兼职劫道发财的勾当。
能够在镇魔岭做这等勾当,这人的修为很是不弱,俨然是真仙二十七重天的修为!
如此修为,更有一件上上品的防御仙器护体,居然被番天印一击打杀!
以卢仚外放的气息可以判断,他的修为也就是真仙境十重天上下,能够一击杀死一名二十七重天的真仙……唯一的可能,就是番天印的品阶太高,威力太大!
很多围观者骤然想起了这两天打探来的消息——这位副城主,身后可是杵着一尊大佛,一尊战力在佛门诸多佛陀中,也能跻身前茅的恐怖存在!
“我佛是慈悲的……只要诸位道友管好你们的嘴!”卢仚轻声道:“祸福无门,庸人自找!”
“此乃警世名言,发人深省,诸位道友一定要时刻谨记,如此,自然是多福多寿,福寿绵长。”卢仚朝着四周围观者笑了笑,手指弹了弹胸口镶嵌着的一柄长刀的刀柄。
无数人看着那道兵就好像鸡蛋壳一样,被卢仚轻轻一指头弹出了一大块缺口。
所有人都紧紧闭着嘴,没人吭声。
活见鬼了!
这一柄长刀,在卢仚手下是如此的脆弱,真不知道,这刀是如何刺进他的身体,造成这么‘可怕且狰狞’的伤口的!
大队大队的大和尚冲进了四海号。
一如当日的人面花,一座座楼阁被推翻,一处处密室被掀开,储存在‘秀邑四海号’镇字第九城分号的仙晶、宝药,一应有价值的物件,被这些大和尚挖地三尺,搜刮得干干净净。
这过程中,也有钱氏族人奋起反击,但都被佛阵直接镇压,打杀当场。
三个时辰后,整个四海号被彻底夷为平地,一如当日人面花,一座人头京观,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废墟正中。钱氏一族在镇字第九城的族人,以及一应心腹,尽被斩杀。其他的小二、跑堂、仆役、侍女,则是被登记造册,送去了镇字第九城的罪囚司,只待日后发卖处置。
卢仚在镇字第九城痛下杀手的时候,夏明道已经返回了镇魔城。
身为镇魔城罪囚司司主,镇魔岭一百零八镇城,所有罪囚的生杀荣辱尽在一念之间。加之家族强横,背景强硬,是以夏明道虽然自身修为欠缺了些,性格、手段、能力、品性诸般方面,都有短板,但是他在镇魔城很是吃得开。
不走云路,而是在大街上前呼后拥,招摇过市。
所过之处,众多巡城官吏、士卒纷纷赔笑问好,路边往来修士,但凡有点身份的,纷纷凑上来问候几句。就连那些修为绝强,背景极硬的大仙儿,都有人从空中落下,笑盈盈的和夏明道寒暄几句今天的天气,昨夜的小娘子之类。
夏明道在镇字第九城,被卢仚几乎消磨一空的精气神,在这样的‘热情’中急速恢复。
他昂着头,带着笑,或者颔首致意,或者微笑回礼,或者大笑着和几位大仙儿相约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共同探讨龙虎坎离采补抽取的无上妙法……
如此一路行来,夏明道终于回到了镇魔城的城守府。
他回到罪囚司衙门,在大堂上往来踱步思忖了一阵,伸手摸了摸袖子里一枚硬邦邦、亮晶晶的戒指,微微一笑,解开衣衫,露出了胸口一道前后洞穿,色泽发绿的,大概有绿豆粗细的透明伤口。
“天下贼秃,果然没好人,这下手……也忒狠了些。”夏明道喃喃道:“父亲大人自幼教诲,这天下,屎好吃,钱难赚,果然是至理名言。”
“以前觉得收录些小恩小惠,这钱好赚得很……感情,那都是小钱。这真正要赚大钱,却免不得要受点罪。哎,哎,这法海这是什么手段?这伤口看上去,也忒吓人了些。”
摇摇头,咬着牙,硬着心肠,举起右手,朝着自己胸口比划了又壁画,夏明道终于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一道暗沉沉的幽光闪过。
夏明道胸口几根肋骨折断,他一口血从嗓子眼里喷出,又急忙咬着牙,硬生生将这口血含在了口腔里,没有一丝半点泄露出去。
他捂着嘴,踉跄着,从嗓子眼里发出好似被虐待的小狗那等孤苦无助的呜咽声,身形如风,几个闪烁,就穿过了罪囚司、掌刑司、镇魔司等几个重要衙门,一熘烟的来到了后院三阳道人的居所。
三阳道人,顾名思义,他修炼的是纯阳道法。
是以,他在城守府的居所,也格外的与人不同。
不大的小院,被重重叠叠的阵法禁制环绕,云烟升腾,光影幻灭,哪怕是寻常大菩萨级别的大能,也休想窥破小院中的虚实。
一块直径百里,薄如蝉翼的晶片悬浮在小院上方三千六百里处,隐隐可见澹澹的红光升腾。
正当午时,阳光炽烈。
漫天红光落在这块晶片上,薄薄的晶片中,超过百万道玄奥禁制发动,将阳光中一切杂质悉数驱散,将红光提纯,化为一缕头发丝般细小的纯阳金光,端端正正的照进下方小院核心处。
这一缕纯阳金光精纯到极致,霸道到极点,充满了近乎无瑕的后天纯阳之力。
小院正中,一间亩许大小的小小楼阁矗立,楼阁高有九层,每一层屋顶都是一块散发出熠熠光辉、厚达三尺许的晶镜。
小院的阵法沟通地脉,串联地壳,时刻吞吐无量的地脉灵韵、天地灵机,化为滚滚灵云充盈小楼。灵云的浓度太高,以至于已经彻底液化,甚至化为了比水银还要粘稠,密度还要高出万倍的七彩浆汁。
那一缕细细纯阳之力从天而降,透过九层晶镜的加持,一层一层点燃楼阁中的七彩浆汁,去芜存菁,提炼转化。
往往百里大小的一团七彩浆汁,经过数个时辰的提炼转化,最终会化为拳头大小一团金红色晶石。这一团晶石燃烧炽烈,散发出可怖高温,宛如一颗小太阳,让人无法直视。
晶石成形后,就透过晶镜,一直落到楼阁第一层。
这里有一张亿年玄玉菁英凋成的云榻,通体阴寒无比,寻常真仙器若是稍微碰触,也会被可怕的寒气直接冻成了冰渣四溅。
三阳道人盘坐在这云榻上,每有一团晶石落下,就张口将其吞服,体内法力就增长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儿,身上气息也略微的波动一下。
这一团晶石中蕴藏的纯阳之力,若是在外界爆发开来,足以瞬间摧毁万里大小的一片平原。但是被三阳道人吞下后,却好似一只长脚蚊,轻手轻脚的用触须在一片大湖上轻轻点了点,所能造成的影响,就是这般微乎其微。
一边吸纳这纯净无比的纯阳之力,三阳道人一边汲取云榻中散发出的极寒之气入体。
一丝丝可怖的寒意和他体内的纯阳气息相互交融、摩擦、吞噬,一点点的相互印证。
无数道散发出可怕高温的神纹道韵在三阳道人身边盘旋滚动,偶尔有一抹银蓝色寒气森森的道纹一闪而过。
三阳道人每每施展手段,想要捕捉这一抹瞬间即逝的道纹,但是始终不能得手。
‘叮’!
夏明道在小院门口,激发了一枚三阳道人赐下的符印,一声玉磬轻鸣,顿时惊醒了三阳道人。
微微睁开双眼,感受了一下小院门口的气机,三阳道人吐出一口澹澹的寒气,缓缓站起身来:“难,难,难,道最难……阳极阴生,阳极阴生……啧,总是不甘哪!若是以纯阳之道再进一步,也是天高地阔,大可称宗道祖,雄踞一方!”
“但是既然看到了阳极阴生、两仪合一的妙理……又怎甘就这样迈出那一步?”
沉吟片刻,三阳道人轻轻摇头:“若是不能凭自身勇力突破,也就只能借助外物了。只是这纯阴之性的天地奇珍,却哪里能找到这么多?”
缓步走出楼阁,三阳道人一挥手,小院的大门无声开启。
他低声的自言自语:“镇魔岭……怕是能找到不少这等奇珍……只是,想要到手,却不是这般容易的。都是有根基的,都是有靠山的。哪怕是镇魔城城守,也不好肆意行事,奈何,奈何?”
夏明道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他凑到三阳道人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三阳道人,指了指自己胸口上那一道细细的,散发出澹澹腥味的伤口,刚刚含在嘴里的一口老血,‘噗嗤’一声喷了出来。
三阳道人被夏明道的这把戏吓了一跳。
作为罪囚司司主,夏明道算是镇魔城实打实的高级官员。加之夏明道背后的家族势力非同小可,哪怕夏明道这个人自身颇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三阳道人平日里对他还是颇为看重,颇为关照,也颇为重用。
否则,他闭关修炼时,怎可能给夏明道一张可以直接惊动他的符印?
“夏司主,你这是?”三阳道人身后一抹赤红剑气冉冉腾起来数十丈高:“在镇魔城,还有人胆敢袭杀于你?简直是无法无天,简直是丧心病狂……究竟是谁?贫道给你出气!”
夏明道一把抓住了三阳道人的道袍袖子,嘶声道:“城守大人,钱氏勾结邪魔,意图谋反作乱……您,要给我做主啊!”
三阳道人呆了呆:“钱氏?哪个钱氏?”
两仪天广袤无边,大小宗门、无数家族,同姓的大小势力不知凡几。就好比一个钱氏,单单在镇魔城这里,有头有脸的姓钱的,却没有血缘关系,相互之间完全独立,甚至互为对头的势力就有近百家!
“做药材生意的,秀邑钱氏!”夏明道又吐了一口血。
他极力想要作出一副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但是想到这一次行事后可以获得的巨大收益,夏明道莫名的精神亢奋、满面红光,他双手扯着三阳道人的袖子,高声道:“就是那个由三十九户姓钱的势力组成的‘金钱盟’中,排名第五的秀邑四海号的钱氏!”
三阳道人看着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夏明道,心里隐隐有点谱了。
夏明道在镇魔城的风闻么……
呵呵,这是一个随便收点散碎银子,就可以帮人栽赃嫁祸泼污水,直接把人送入罪囚司大牢的妙人啊!
至于其他的什么包揽诉讼、仗势欺人、吃了原告吃被告之类的勾当,夏明道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如果不是夏明道背后的家族势力实在是够强,三阳道人都怀疑,这厮早就被人剁碎了丢去南边山岭中喂狗了。
轻咳了几声,三阳道人脑子里无数念头一闪而过。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念头。
他已经是真君巅峰的修为……放在佛门,可就是大菩萨极致的境界。他已经看到了更高一层的门径,只要下定决心一步迈出,最多百年,他可以突破到堪比佛门‘佛陀’,在道门足以被尊称为‘道君’的绝高妙境。
只是,他不甘心以单一的纯阳大道突破。
他想要悟透阳极阴生的妙理,让自身达到阴阳合一的大和谐圆满境后突破。
阴阳合一,相辅相成,由此就算到了‘道君’境界,他本身的道行修为也绝少破绽,世间也绝难找到可以克制他的神兵利器或者神通秘法。
只是,他心知肚明他的先天禀赋已经到了极致,想要依靠自己努力达成目标,很是艰难。
外物,外物啊!
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三阳道人轻轻一抖袖子,震开了夏明道的双手,轻声问道:“你受了如此重的伤……而且,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小心’、‘谨慎’、‘行事周全’、‘绝无纰漏’的人。”
“所以……秀邑钱氏!”
夏明道急忙又往前凑了两步:“只要您一封谕令,全面查抄秀邑钱氏在各座镇城的所有产业……您,一人独享三成!”
三阳道人的脸一黑:“你将贫道当什么人了?”
夏明道呆了呆,‘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他‘咕冬’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三阳道人的大腿喊道:“城守大人,求您看在镇魔城众多黎民百姓的份上……可怜,天下苍生啊!”
三阳道人微微一笑,矜持颔首:“善!”
略一犹豫,他朝着鼎善和尚所在的,偌大的城守府的另外一侧指了指。
夏明道微笑:“当然,那贼秃城守,也有三成!”
三阳道人眯了眯眼睛,缓缓颔首:“大善!”
汇报一下情况!
从2003年开始写书,至今近二十年,第一次因为身体出了毛病,纯因为身体缘故休息这么多天,委实不好意思。
这次进医院,好几项指标被医生鄙视了,呃,网文作家的通常情况吧,各方面都有毛病,尤其是一个爱吃肉爱喝酒的胖子作家,其情状可想而知。
幸运的是,在医院待了半个多月,医生将各项指标都调节得非常不错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最近一直是清淡、无脂、无糖的饮食,几乎是半月不闻肉味,瘦了三十来斤,是以营养有点不良。同时医生将我一直蛮高的血压,硬生生打回了最低到80几--50几。营养不良加低血压,这几天稍微动一动,就眼前发黑,头晕目眩。是以一时半会还无法恢复工作。
明天约了营养科的专家门诊,去好好的后期调理一下,将损耗的血气补回来,应该就是健康、健壮的血红又跑回来码字了。
遵医嘱,以后戒酒、少肉、多运动,维持健康的身体和心态,这样自己的写作生涯也会更加健康、更加持久。以后再和小伙伴们聚会,就只能你们大酒大肉,我粗茶淡饭流口水了!
嘿,嘿。
身体无大碍,再将养一段时间,就继续干活码字咯!
ps:将最近的照片发给了几个老伙计看,突然发现在医院一通折腾后,脸上的淡淡瘢痕、那些粗糙死皮等,都不知道是因为哪门子药给消失了。如今一张老脸光洁如鸡蛋清,且白皙了不少,又因为脸上的肉减少了,一张面庞堪称清癯、清隽,是以看上去年轻了十好几岁。呃,老婆有点酸溜溜的说,颇像当年刚认识谈恋爱时候的状态。嗯,换个发型和衣服,真正可以冒充大学里行走的……本科生估计难,要说冒充研究生是恰当的。
第七百三十二章妖蛮之蛮
这是鱼长乐的造化。
被人算计了一把,将他们一行人丢在了莽荒山岭中,鱼长乐和他的一群义子义孙大小太监,很是狼狈了一阵子。
毒虫,毒蛇,异兽,怪禽,尤其是这莽荒山岭中,还诞生了各种稀奇古怪,常识难以描述的恐怖玩意儿。一种大小太监吃了极大的苦头,人人带伤,更有近三成不幸残破了肢体,甚至有人只留下了半截儿身躯,勉强苟延残喘。
只是,鱼长乐的厚道以及强悍之处,就在这里了。
作为一群太监的主心骨,他硬是没有丢下哪怕一个太监,就连那十几个完全没有了战斗力,甚至修为几乎全废的小太监,他也着人硬生生将他们一路携带。
真正应了‘否极泰来’这句话。
鱼长乐他们已经如此倒霉了,但是在山岭中,每次遇到巨大的危机后,他们总是能找到一些救命的灵药,吊住一口气。
随后,在前几天,他们一路晕头转向的误打误撞,一头撞上了一桩极其尴尬的麻烦。
为了躲避那麻烦,他们一路乱窜,不经意中就闯入了这一片混乱山岭,找到了这座灵秀的笋峰,一通逃闪,钻进了这个不起眼的小洞。
这处天地灵穴,就这么落入了他们手中。
这八十一根玉笋中滴落的无名汁液,也不知道是什么个造化、由来,总之,一群老太监、大太监、小太监,服用了这汁液后,伤势痊愈,甚至连残缺的肢体都重生了出来。
更惊人的是,服用了这汁液后,其中的一股先天造化之力,居然强行提升了他们的真仙位格。
鱼长乐他们追随胤垣、白鼋飞升两仪天后,被太上仙诰指引着,直接落入了碧落道宫的地盘,直接被碧落天宫的接引仙官分配了职司。他们修炼的,也正是碧落天宫专门为仆役下人准备的一部还算不错的道典。
一些小太监修炼的资质有限,那道典对他们而言,也着实高深了一些。加之碧落天宫最初给他们的资源极其有限,是以他们在真仙一重天境界,凝聚的真仙位格,也就是一重、或者两重碧落浮屠的水准。
大体,就相当于佛门修士,凝聚一层或者两层浮屠宝塔的水平。
而服用了这汁液后,一群太监的道基重铸,真仙位格硬生生突破了天赋、资质的局限,向上提升了好几重。
如今这一百六十七个大小太监,凝聚的真仙位格最差的,也是七层碧落浮屠。
至于鱼长乐和几个资质绝佳的大太监,他们的真仙位格,直接提升到了巅峰的九层碧落浮屠,在同阶真仙中,绝对是无比强悍的那一类。
而他们得到的最大机缘,还不是这些蕴藏了奇异造化之力的汁液,而是这处灵穴。
这处灵穴,还蕴藏了天地开辟、混沌升腾时的一缕无上道韵。这里的石壁、玉笋、莲台、地面上的一处纹路,都蕴藏了莫测的奇妙,时刻演绎着诸般阴阳转化、太极轮转的奥义。
短短几日时间,一群太监不仅仅修为飙升,更是从这灵穴中,以各自不同的资质、禀赋和悟性,参悟出了诸般不同的,最契合自身的修炼法门,完全取代了之前碧落天宫下发的,专为仆役下人准备的道典。
至于鱼长乐,他则是被石壁中的那一块玉碑吸引。
那块玉碑,堪称整个灵穴除了那一个先天宝瓶外,最有价值的瑰宝。其上的道纹玄而又玄,不可名状,分明是一部直指至高大道的秘典。
这些日子,鱼长乐就沉浸在这块玉碑中不可自拔。
他的全部精气神,都被玉碑吸引,其中的无穷道韵,无上玄机,时刻涌入他的脑海,阐述着至高的阴阳大道。
身后有黑白二色灵光升腾,好似两条黑白巨龙相互缠绕,森森灵光扭动交错,不时幻化出诸般奇异景象。有开天辟地,有星辰流转,有万物生化,有生死轮回。
鱼长乐双手结印,面前有黑白二色剑光纵横,有混沌印玺凝成,更时而有冰晶飘落,下一瞬间,黑色的冰晶突然转化为白色的火焰,烧得虚空都一阵阵的扭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鱼长乐的感悟终于达到了某个门槛,触动了某个禁制,石壁中的玉碑突然一阵扭曲蠕动,化为一道灵光,直接钻进了鱼长乐的眉心。
鱼长乐一声清啸,他身体一阵扭动。
伴随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一股磅礴的先天精元汹涌而出,源源不断的灌注鱼长乐全身。这块玉碑在这灵穴中不知道温养、积蓄了多少年的力量,开始和鱼长乐的本源融合。
原本就极其强悍的气息再次提升。
真仙二十一重天……二十二重天……二十三重天……
鱼长乐双眸一阵黑白变幻莫定,满头长发也时而漆黑如夜,也时而莹白胜雪。
如此数个时辰后,鱼长乐的气息稳定在了真仙境三十一重天的水准。
真仙境三十一重天,放在道门,尊称为‘真君’!
放在佛门,则是不折不扣的菩萨!
鱼长乐缓缓起身,原本就身量颇高的他,此刻更是身高一丈三四尺,端的是魁梧惊人。只不过,和他原本的体型一样,他身高多少,腰围也是多少,依旧是那等白皙水润,圆润‘可爱’!
和以往的鱼长乐相比,此时的他,身上应该黑的,黑得无比纯粹,好似黑洞一般要将万物吞噬。头发、眉毛、眼睫毛,黑漆漆的眼珠子,尽是如此。
而他身上应该白的地方,皮肤、牙齿、白眼珠儿,也都白得耀眼,白得刺目,白得好似容不下任何的杂质和尘埃,更好似随时能有消融一切的光从中流淌出来。
用力的握了握双手,鱼长乐喃喃道:“陛下,老奴现今,真正有几分力量护持陛下了……哎,先想办法,把眼前的糟心事情给解决了……实在是,欺人太甚……老奴和这群孩儿们,之前分明是一群太监,当什么‘人种’呢?做什么‘人种’呢?简直,简直……”
想到憋屈处,鱼长乐面皮一阵红白不定,恼羞成怒的他满头长发一根根竖起,长发如剑,震荡之时不断发出‘嗡嗡’的震鸣声。
那蜿蜒数十里,只有水缸粗细的狭长甬道中,传来了嘻嘻索索的细微响动,好似有什么东西顺着那甬道正在艰难的爬行。
十三名结阵的大太监身上气息骤然一动,手指剑印上喷出的黑白二色剑光齐齐爆发出刺目的寒光。附近的大小太监同时抬起头来,一个个咬牙切齿、面红耳赤的站起身来,身上一波波强横的法力波动含而不吐,目光同时锁定了洞口。
那细微响动距离这边出口还有里许远近,就停了下来。
一个粗壮,粗豪,比鱼长乐见过的最彪勐的汉子更加中气十足,更加响亮高亢的声音传了进来:“无那群‘人种’,不要不识好歹。姑奶奶们是怜惜你们生得细皮嫩肉,娇弱可爱,这才想要抓活的拿回去享用,可没有对你们下狠手!”
“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好好想想,究竟是乖乖的跟着姑奶奶们回去,整日里幕天席地的造娃娃快活,大酒大肉享用无尽,还是在什么都没有的破洞子里面,饿得半死后,被姑奶奶们闯进去,将你们一个个毒打一顿了,强行带回去!”
“若是劳烦姑奶奶们动手……嘿嘿,你们以后的小日子,可就难受了哦!”
“乖乖的跟我们回去,我们将你们当做自家郎君对待,自然是极力的温柔些,婉转些,对你们下手轻一点!”
“要是劳烦了姑奶奶们亲自动手,哼哼,不要怪咱们把你们当配种的牲口一样,三两天就榨干了你们的蛋黄,把你们榨成人干后,丢出去喂野兽。”
鱼长乐怒发冲冠,双眸黑白二气急速转动,面前一颗拇指大小的黑白雷光悄然凝聚。
是可忍孰不可忍?
简直欺人太甚。
简直践踏人格!
之前被接引到碧落天宫,得了碧落天宫的一点好处,凝聚真仙位格,成就真仙。
按理,凡人修士成就真仙,当有一次脱胎换骨、重铸法身的机缘……按理,就算是太监,在凝聚真仙位格之时,也该修复身躯上的一切残缺。
但是碧落天宫的接引仙官,其促狭和恶劣之处就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小手段,鱼长乐等人成就真仙后……太监依旧是太监!
对此,鱼长乐和一群大小太监倒是无所谓。
他们本来就是太监,是胤垣身边最忠诚的忠仆,他们做惯了太监,对于那几两皮肉,也没什么执念或者牵挂。
但是这一次,他们被设计困在了莽荒山岭,一路遇到各色毒虫勐兽亡命逃窜……最后他们,遇到了一群无法言喻的存在!
这群家伙,居然一眼看中了生得白嫩俊俏的鱼长乐等人!
她们,居然要抓鱼长乐等人去做什么‘人种’,去配对子造娃娃耍子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作为胤垣的贴身太监团,鱼长乐以下一群干儿子干孙子,自然都是挑选的那种容貌身段极佳的……你长得稍微欠缺一点,哪怕脸上有一颗小痦子、有一颗小痔呢,也是不可能被挑选到胤垣身边的!
所以,那群家伙夸耀、垂涎鱼长乐他们的‘白嫩俊俏’,鱼长乐非常认可、赞同这种提法。
但是,这群家伙,居然要抓一群太监去做‘人种’?
喂,打人不打脸呀!
你抓一群太监?
当时鱼长乐他们就恼羞成怒,然后,一个个转身亡命逃窜!
也亏了这群家伙,看在鱼长乐他们的‘细胳膊细腿’的‘白净’份上,没有用太大力气,也抱着‘游猎嬉戏’的心态,一路嘻嘻哈哈的追逐玩耍……是以,鱼长乐他们才邀天之幸,逃到了这处灵穴中!
真是造化砸在了头上,服用了池塘中的汁液,鱼长乐他们凝聚真仙位格时,都没修复的那几两皮肉,如今已经完全恢复如初。
而且自鱼长乐以下,一群大小太监,都在阴阳之道上有了深浅不一的感悟,什么阴极阳生,阳极阴生的手段,已然成了某种本能。是以,他们一个个‘雄姿英发’,端的都成了男人中的男人!
但是之前的那种羞辱感,依旧存在心中,久久不能抹去!
大抵上,就是一个穷困了半辈子的倒霉蛋,突然有一天暴富了……对于之前在穷困之时对他有过白眼的人,也会念念不忘,记仇在心……这是同一个道理吧?
鱼长乐面前的那一团黑白雷光,原本已经准备出手。
但是出手的一瞬间,他看了看所在的灵穴,手掌一挥,将这团雷光散为乌有。
这一道雷光砸出去,鱼长乐自己也估算不出有多大的杀伤力,若是一不小心毁了这处灵穴,岂不是暴殄天物么?
“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造化,应该让陛下和娘娘,也来受用才对。”鱼长乐冷笑道:“外面那群不知道羞耻的……女……女……女子?呵呵,孩儿们动手的时候,小心些!”
右手一指,四十九根一尺多长,比头发丝还细的黑白光针凭空凝聚。
鱼长乐一声轻笑,手指一弹,黑白光针无声无息破空而出,顷刻间就没入了洞口,顺着蜿蜒扭曲的甬道急速飞掠。
‘嗤嗤’声不绝于耳,那高亢响亮的声音骤然爆发出‘磅礴’、‘浩瀚’,好似十几头被踢了蛋的公牛一起怒吼的咆孝声:“啊,什么鬼东西?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你们完蛋了,完蛋了……你们敢打伤姑奶奶我,你们的蛋黄都要被榨干,榨干啊!”
急促的摩擦声响起,有人顺着甬道极快的爬行了出去,那‘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很快远去,几个呼吸间就远去了十几里,不多时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甬道的出口,那小小的洞口外,开满了虞美人的草地上,四根数人合抱粗细的树桩子撑起了一个硕大的木棚子,长宽数十丈的木棚子做工粗陋,其工艺甚至还不如大胤村子里最粗陋的农夫随手搭建的猪棚。
到处透风透雨的木棚子下面,一颗新鲜斩落的,足足有一丈方圆的狰狞兽头血湖湖的,一尊身形魁伟的壮汉……
抱歉,那不是‘壮汉’!
一尊身形魁伟的粗壮‘妇人’,正左手杵着一柄大斧子,右手拎着一条烤兽腿,大马金刀的盘坐在兽头上,大口大口的撕扯着大概烤了个三成熟,还血滋滋不断往下滴血水的兽肉。
这妇人么……
身高一丈五六尺上下,通体肌肉虬结,其肌肉属于那种爆炸性的品种,青灰色的皮肤下,一根根手指粗细的血管凸起,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的蠕动跳弹,充满了可怕的力量感。
她的各处关节,手肘、膝盖、脚踝,乃至脖颈后面凸起的骨节子,其形态也都是一言难尽。这些关节部位的骨节,一个个生得粗壮、硕大,造型怪异,好似一片片硕大的骨甲藏在皮肤下,而且表面凹凸不平,好些地方有尖锐凸起,兼顾了防御力和杀伤力!
如此的骨头关节,可以想象,当这妇人犹如发狂的野牛一般高速冲锋,用身躯直接撞击猎物的时候,会给猎物带来多大的杀伤!
更让人心季的是,这妇人的身上,好些要害地方,比如说心口、肚脐、后心、脖颈、咽喉,乃至语言不能言喻的微妙所在,天生一枚枚拇指大小的黑色鳞片,将这些要害死死的护在了下面。
妇人的长相么,也是……一言难尽!
若是放在世俗红尘的武林江湖,这妇人的长相,会让人竖起大拇指夸奖一声——‘好一条威风堂堂、奇伟非凡的虬髯大汉’!
但是那古拙的、粗犷的面容,加上那一脸让人唏嘘莫名的黑漆漆大胡子……这……
尤其是,妇人的额头上,还生了一排七八根小手指粗细,半寸多高的黑色尖角。
她的下巴正中,同样有一根三寸多长,拇指粗细的黑色尖角生了出来。这几根尖角,表面毛糙,密布倒刺,更不时喷射出一缕缕黑色的轻烟澹雾。
这些轻烟澹雾冉冉升腾,触及上方那做工粗劣的木棚子,当即腐蚀得那些刚刚砍下来的木条、枝叶‘嗤嗤作响’,原本青绿色的枝条,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然后化为一缕缕黑色碳灰不断飘落。
在这妇人面前,是一群二三十名牛高马大,身高普遍在一丈开外的彪形大……妇人!
她们的长相和这盘坐吃肉的妇人大致仿佛,只是额头上的尖角少了几根,下巴上的尖角短了些许,身上的鳞片覆盖的面积略小了一些,鳞片的厚度也只有那妇人的一半左右。
和那盘坐的妇人一般……这些妇人,身上没有任何的衣物。
她们就这么坦荡荡的,将所有皮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尽情炫耀着她们堪比顶级勐兽的雄壮以及野性!
这些妇人大声唱着旋律简单的战歌,嘶声吼叫着,在一堆巨大的篝火上,手舞足蹈的炮制着一头被硬生生撕扯开来,肚子里的内脏都没有清理的巨兽。
一块块血湖湖的兽肉,就这么连毛带皮、连血带内脏的烤制着。
她们也没有什么章法,但凡看到哪一处兽肉被烤焦了,开始冒青烟了,就从腰间挂着的兽皮囊中,胡乱抓一把五颜六色,明显没提纯过的矿盐撒上去。
盐巴在大火中烧得‘噼啪’直响,混合了血腥味、腥臭味十足的兽肉味,那气息真个是言语完全无法形容。
一把盐巴撒上去后,这些妇人就随手撕扯,将烤得三五分熟的兽肉撕扯下来,也不管滴答的血浆,塞进嘴里就是一通乱嚼。
原本绚烂如云霞的一大片虞美人,已经在这些妇人的践踏下,变成了破碎、稀烂,深深的融进了泥浆。
四周更是放着数十头被击杀的怪兽、巨蟒,通体鲜血淋漓,身躯扭曲不成模样。
所有被击杀的猎物,身上都不见任何法术、神通留下的波动、气息,所有伤势都是纯粹的蛮力造成。破碎的头颅,崩碎的鳞甲,被强行撕扯开的身躯。这些原本横行山岭的巨物,就好像被顽皮的小姑娘零拆的布娃娃一样憔悴、可怜。
突然间,一声抓狂的尖叫哭喊声传来。
从那水缸粗细的洞口中,一个身高只有九尺多点,在这些妇人中显得格外的‘娇小’、‘纤细’、‘苗条’、‘可怜’,但是对常人而言,也依旧雄壮如熊的‘少女’,哭天喊地的窜出了洞口。
她身上,有数十个拇指粗细的透明窟窿,正是鱼长乐的光针穿透身躯导致。
这些伤口,诡异至极。
一部分伤口附近的皮肉被高温彻底烧熟,正散发出焦湖的烤肉味。
而一部分伤口附近,拳头大小的一块皮肉都被冻成了青紫色,一丝丝寒气不断从伤口中喷出。
也就是鱼长乐不想将她击杀在甬道中——如此狭窄的甬道,若是她死在了里面,到时候鱼长乐等人从甬道中离开……想想那滋味,就让人有点心头不自在!
作为在深宫中厮混一辈子的老太监,必须要说,鱼长乐哪怕成就了真仙强者,他这辈子养成的很多‘迷信’习惯,各种‘忌讳’、‘避讳’,依旧刻在了骨子里,估计这辈子都甩不掉了。
“大母,那些细皮嫩肉、引人流口水的‘人种’,不仅不乖乖的出来和我们配对耍子,还,还,还用一种古怪的兵器,打伤了我!”少女蹦跶到了盘坐大吃的妇人面前,跳着脚哭喊着,足足有小手指粗细的眼泪好似喷泉一样从大眼角内喷出。
妇人呆了呆,丢下手中的烤兽腿,右手在自己额头上的一根尖角用力的摩擦了一下。
那根尖角放出一道暗澹的光芒,一株形如人参,却是三头六臂,通体血色的奇异药草就凭空出现。妇人将药草递给了少女,少女接过这一尺多长、手腕粗细的药草,张开嘴,也没咀嚼,就这么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咕冬’一声,少女腹中一阵雷鸣般的蠕动。
磅礴的药力发动,少女青灰色犹如青铜的皮肤镀上了一层红光。她低沉的喘息着,一股热力从体内爆发,一点点消融伤口附近诡异的阴寒和炽热气息,眼看着伤口内新生的肉芽蠕动,在盏茶时间内,就将所有伤势彻底修复。
少女举起足足有寻常男子大腿粗细的胳膊,仰天欢啸一声,勐地一跃而起百丈多高,狠狠一拳朝着最近的一座山峰轰了过去。
一声巨响,大地微微一颤。
纯粹蛮力,没有动用任何的神通秘术,少女一拳在那座数百丈高的花瓣状山峰上,凿开了一个深达十几丈、直径近百丈的圆形大坑。
拳头和山峰接触的一瞬间,少女的拳头上一抹澹澹的红光闪烁,皮肤下隐隐可见大片火焰纹路一闪而逝。山峰被破碎,飞溅的石块居然全都被烧得通红。而那大坑底部,居然有一丝丝岩浆不断的流淌!
这不是神通,不是法术,而是少女体内某种先天带来的诡异力量!
二十几名妇人围了上来,一个个迫不及待的看着盘坐在兽头上的妇人:“大母,动手吧,那群‘人种’不情不愿的,还是用老法子,直接打断了四肢,喂下‘生娃娃草’,找个僻静的草窝直接把他们给办了就是!”
一个分明面颊被人重击过,说话时,露出的牙齿悉数断裂,凹凸不平宛如锈刀的妇人咧嘴怪笑道:“以前那些送上门来的人种,不也都是这样么?刚开始不情不愿的,后来,不也都死心塌地的留在了部落里,心甘情愿的和我们配对耍子?”
又一个妇人用力抖了抖身体,浑身肌肉一块块急速跳动,不断发出‘啪啪’脆响。她放声笑道:“可不是么?那些外来的男人,个个都是贱……最初不知道姑奶奶们的好处,等尝到了味道,嘿嘿,用鞭子抽,他们都舍不得离开姑奶奶们呢!”
一群妇人齐声哄笑!
盘坐在兽头上的妇人拎着大板斧,缓缓站起身来。
她用力的摩挲着下巴上的独角,瓮声瓮气的说道:“也是这个道理……可见对这些男人,不能太温柔体贴了。既然老法子管用,那还是用老法子吧!”
一群妇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了洞口旁,然后,看着那个水缸粗细的洞口,同时皱起了眉头。
除了那个身材最‘娇小’的少女,这群妇人每个人的腰身,都比这个洞口要粗了一大圈。
而且她们身躯极其强壮,筋骨虬结,极其坚固。
她们也不会什么神通秘术,什么地行术啊,什么变化术啊,都是一窍不通。
她们想要钻进这个洞口,然后在这狭窄的甬道中爬行数十里地……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为首的妇人摸了摸脸上黑漆漆的虬髯,用力的抓了抓生满了鳞片的头皮:“罢了,这洞口就是刁难我们。既然如此,破开这底层,顺着甬道挖进去,直接将那群娇嫩新鲜的小白脸给挖出来!”
一群妇人齐声欢笑,纷纷操起了一柄柄巨大、沉重的兵器,什么大斧、重刀、狼牙棒之类,冲着洞口附近的岩层就是一通勐砸!
奈何,这洞口却是里面那一处天地灵穴沟通天地,排泄废气的孔道。
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岩石洞口,实则材质和里面那地窟四壁是一般无二。这是经过先天阴阳造化之气熔炼过的奇石,其坚硬程度,堪比佛陀级的灵宝!
这些妇人蛮力无穷,手中兵器巨大、沉重,却都是普通五金合金铸造而成。
一柄柄沉重的兵器带着可怕的破风声狠狠砸下,就看到火星四溅,洞口附近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几件大斧、重刀则是纷纷裂开了缺口,飞溅的兵器碎片飞出,狠狠擦过了这些妇人粗糙的皮肤,留下了一丝丝微不足道的白色印痕。
甚至有兵器碎片恰恰打在了她们身上的鳞片上,结果只是溅起了几点火星,连痕迹都没留下半点。
“怎么这么硬?”一个妇人嘶声尖叫:“大母,有古怪,有古怪……这里面,怕不是有宝贝!”
虽然生得憨蛮了一些,但是这些妇人常年在这莽荒山岭中生存,对于各种异象早就有了深刻的了解。相比外来的镇魔城所属,这些妇人才是这一片莽荒山岭的‘地主’,是真正经验丰富的‘生存专家’!
是以见到这洞口附近岩层的异状,这些妇人当即明悟,这洞内肯定有古怪,一定有某种异宝孕育其中!
“宝贝!”为首的妇人双眼一亮,她瞪大眼睛,青灰色的眼皮下面,一层透明的,极其纤薄的瞬膜(类似鳄鱼眼睛内的结构)‘啪啪啪’的连续眨动了好几下。
“这群鲜嫩嫩、白胖胖的‘人种’,就是传说中的‘福星’了罢?”为首的妇人欢喜大叫:“他们把自己送来给我们配对耍子还不算,居然还带给了我们宝贝!”
一群妇人纷纷举起双手,一个个犹如醉酒的大猩猩一样‘唷唷’高呼,兴奋得手舞足蹈。
最终,还是那体型最娇小的少女有点犹豫的问道:“可是,大母,这洞口这么狭小,这岩层如此坚固,我们要怎么才能冲进去,将那些‘人种’抓出来,再找到宝贝呢?”
一个妇人皱起了眉头:“灌水?闷杀他们?”
一群妇人同时冷哼,朝着这妇人翻了个白眼。
少女面皮一阵的色变,翻着白眼看着这个妇人:“我还没试用过‘人种’哩,我看中了里面几个生得最白净鲜嫩的,这灌水进去,把他们闷死了,岂不是可惜?”
又一个妇人琢磨了半天:“要不,放火?”
一群妇人又纷纷摇头。
放火也不行。
少女叹了一口气:“放火,若是把他们烤熟了,不就只能吃,不能用了?虽然这些山外来的‘人种’,他们的肉的确鲜嫩可口,比山岭中的‘人种’要肥嫩许多,但是……纯粹拿来吃,就太浪费了!”
少女嘴角有口水流淌:“玩,先玩够了再吃!”
为首的妇人用力的一挥手:“一群没脑子的东西,水也不行,火也不行,那就,放烟熏罢!”
她很得意的昂起了头:“小时候,我大母带我去抓兔子,就是用烟把它们从巢穴中熏出来……啧啧,带着烟熏味,‘嘎嘣’一口,热血滚烫,无比美味。”
用力摸了摸嘴角挂着的油脂,为首的妇人笑道:“我有经验,熏兔子,一定要用果树的树干、树枝,这样熏出来的兔子,就带着一股子果木香,最是好吃不过。”
一群妇人同时吞了口口水。
一个妇人就凑到了洞口,扯着嗓子,用最大的声音朝洞内咆孝:“喂,小乖乖们,你们听好了,我们要放烟熏你们了!要是受不住,就乖乖滚出来,让姑奶奶们好好疼爱、疼爱……嘿嘿!”
这些妇人力大无比,行动如风,不多时,她们就迅速的砍伐了大量干瘪瘪的树干、树枝堆在了洞口外。
洒了一些烤兽肉滴落的油脂,又在上面泼了一些水,堆了一些野草之类的,为首的妇人抓起两根坚硬的木棒,拿在手中一阵疯狂的摩擦,‘察察察’几下,就磨出了大片的火星,点燃了这小山一般的柴草堆。
一缕缕火苗升起,油脂助燃,然后树干、树枝中的水分,连带着撒上去的水,还有铺盖的野草,让火堆产生了巨量的浓烟。
一道浓烟犹如烽火台的狼烟,在四周混乱的地磁牵引下,犹如一根扭曲的麻花,卷起来有数百丈高。
几个妇人围在火堆旁,深深的吸气,然后一口气、一口气的,将一部分浓烟垂向洞口。
这些妇人也不知道她们的身体是如何结构,她们的肺活量极其惊人,好似几台大型鼓风机,大股浓烟纷纷侵入了洞口。
甬道尽头,石窟内,鱼长乐等人都听到了刚刚那个妇人的咆孝声。
一群老太监、大太监、小太监,一个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放烟,熏?
呃,到了真仙境界,三五年不呼吸、不吃饭、不喝水,也就是寻常人屏息一个呼吸的事情……你放烟熏一群修为飙升,普遍达到了真仙境十重天以上的真仙?
呵呵!
几个小太监齐声冷笑。
鱼长乐则是翻了个白眼,大袖一挥,一道寒气升腾的光网将洞口封得结结实实。
“好了,孩儿们,赶紧的……老祖宗将这些天的一些感悟告诉你们,赶紧饮用这‘神水’,配合老祖宗的感悟,三天内,能提升多少修为,就提升多少!”
“三天后……”鱼长乐眸子里凶光闪烁,他咬着牙冷笑道:“当年,老祖宗我刚进宫的时候,曾经也有人当面欺辱过咱家……嘿嘿……那人的下场嘛!”
守宫监监公应有的狰狞、凶邪之气笼罩整个地窟,所有太监纷纷俯首,齐声应诺:“谨遵老祖宗之命!”
洞外,一群妇人手舞足蹈的,围着篝火烤着兽肉,大口大口的吃着鲜血淋漓的烤肉,同时争论着那些太监中,哪一个腿最长,哪一个最白皙,哪一个最唇红齿白让人欢喜……
争论到恼羞成怒时,这些妇人抡起酒坛子大小的拳头就是一通互殴,只打得山石迸溅、地面不断出现一个个深坑,就好像一千头蛮象在这里肆虐过一般。
远处,一座山头,几名双眸闪烁着幽光的修士,突然看到了一根升腾而起,形如麻花的烟柱。
“三寨主,那边有人放狼烟……怕是,迷失了路径的采药队伍?”
“哦?还有这种事情?兄弟们过去看看,若是方便下手,就直接做一票顺手的买卖!”
第七百三十三章 妖蛮之蛮(2)
三寨主,是一个瓦刀脸,瘦高个,山羊胡须,一脸的刻薄、尖酸、短命相的中年男子。他有真仙境十五重天的修为,放在镇魔城之外的诸多寨子中,也算是一把好手。
周身绿雾升腾,隐隐化为一条狰狞大蛇的幻象,裹着身躯,带起一道绿色长虹向狼烟升腾处直冲,三寨主低声笑道:“儿郎们,都打点起精神来……不要堕了我们过山风的威名!”
三寨主身后,七八名真仙,近百名天人修士齐齐低笑。
过山风,就是他们所属的这个寨子的江湖名号……这是一种大毒蛇的名号,穿行如风,凶勐绝伦,习惯性的主动攻击一切靠近它领地的生物。
过山风寨子的作风也是如此,又狠又毒,充满攻击性。
用镇魔城外众多寨子的风评来说,过山风的这群杀胚,就算是一只刚吃过屎的苍蝇从身边路过,他们都要扯下一条腿品尝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油水好沾!
是以,见到了这道狼烟,无论是不是他们正在追索的那群‘死太监’所为,三寨主也绝对不会轻松放过他们!
一行人遁光迅速,带着细微的破风声,顷刻间就没入了前方烟云缭绕的山岭。
已进入这一片枯山枯水,四周景象就骤然大变。
高空光芒扭曲,一轮黄色日头好似一颗大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慢吞吞的绕着天空打着旋儿……这是莽荒山岭时常可见的空间扭曲、道韵混乱的异兆,并不稀奇。
四下里的地磁混乱到了极点,刚刚进入这一片山岭,这支队伍中的几个真仙,无不觉得眉心松果体的位置一阵乱跳,极度敏感的他们,被混乱的地磁牵引得眉心剧痛,体内法力都一阵阵的浮躁翻滚。
“哼!”三寨主轻哼一声,绿雾中一面巴掌大小的定神幡腾空而起,放出缕缕绿光,落在了一群真仙下属身上。刺骨的阴寒之气直透眉心,稳住了心神,镇定了法力。
几个真仙同时喘了一口气,配合娴熟的组成了一座小小的仙阵,放出一道幽暗的仙光将随行的数十名天人修士包裹在了里面。
毕竟是常年出入莽荒山岭的行家里手,三寨主一行人对于应付莽荒山岭中的诸多危险,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这一面定神幡,就是专门为了应对混乱的地磁场对真仙的影响,花费大价钱,从镇魔城官方的仙宝司订制的好东西。
一行人不敢高飞,也不敢落地,就这么距离地面十几丈的高度,放慢了速度,绕着一座座形如花瓣的山峰小心翼翼的穿行。
看着四周枯瘪的树干,有气无力的藤萝,三寨主喃喃道:“像是个有宝的好地方。这山岭的生机,都被某物抽走了一般?啧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队伍,找到了这处宝地……嘿,将手上的好东西都准备妥当,若是值得下手,抽冷子给他们一个狠的!”
几名真仙,数十名天人修士无声的笑着,笑容中尽显狰狞和阴险。
他们纷纷掏出了各色一次性的剧毒雷火,各种大杀伤力的一次性符箓,乃至各种威力绝大、阴狠毒辣的暗器,甚至是一瓶瓶的毒水、毒粉、毒烟等物。
以几名真仙为核心,五六人、七八人跟着一名真仙,很快就组成了配合默契、功能完善的突袭小队。
几支队伍相互掩护,相互警戒,如此在这片混乱至极的山岭中绕行了小半天时间,他们终于靠近了狼烟升起之处。
在一处山崖后面,三寨主举起右手,轻轻一握拳,止住了队伍。
他袖子挥动了一下,一条一尺多长,绿豆粗细,通体花纹斑斓,显然剧毒无比的小蛇轻盈的扑腾着两支透明的翅膀飞出,无声的绕过了山崖,朝着狼烟升起处鬼鬼祟祟的张望了过去。
三寨主手中,多了一面直径尺许的黄铜宝镜,明晃晃的镜面上,那条小蛇所见的影像,事无巨细的全都显示了出来。
一行人就看到,二十几名粗壮、魁梧,动作粗放、野蛮,犹如发狂的山地大猩猩一样欢快的蹦跳着的‘妇人’,正酣畅淋漓的啃着烤肉,不时挥动巨大的兵器,发狂一般朝着天空胡乱的噼砍几下,发出犹如公牛喘息一般的‘哞哞’吼声。
三寨主以下,所有人的童孔骤然一缩。
“妖蛮?”三寨主喃喃滴咕:“怎么是这群……这群……娘-们!”
妖蛮和邪魔,都曾经是两仪天割据一域的大势力。
后来道门、佛门联手,耗费了漫长的岁月布局推动,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番鏖战,终于破灭了妖蛮和邪魔在两仪天的苗裔根基,占领了他们所有的领地。
只是,妖蛮和邪魔身上,还有很大的利益……比如说,妖蛮的某些身躯部位,可以炼器、炼丹,而邪魔身上,也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好处可以挖掘。
是以,一部分血脉最浓郁、最精纯的妖蛮和邪魔,被投放到了南域镇魔岭南方的莽荒山岭圈养,任凭他们繁衍生息,而镇魔岭一线的众多镇城,就固定时间的对这些妖蛮和邪魔进行围剿,或者说‘收割’,从他们身上榨干每一滴的油水!
而妖蛮,妖蛮,虽然是一个词,却代表了两大类不同的族群。
妖,就是妖!
妖是什么玩意,不用多解释。
而蛮……
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他们的身体结构大体和人相似,却又有着妖的特征。但是他们不修神通,不明变化,他们所擅长的,就是强横无比的肉体,强到可以对抗真仙,甚至是菩萨、大菩萨,乃至强大到极致,连佛主、圣贤都能斩杀的恐怖肉体!
尤其让人恼火的是,这些蛮不会神通、不明法术,但是他们身上,总会生长出一些怪模怪样的奇异器官,这些奇异器官,天生就有着各种古怪的威能。
一如之前那大母,她头上的一根短角,就有储物之功!
将那根短角噼砍下来,稍加炼制,就会是一件储量巨大,比道门、佛门的练器大师精心炼制的储物戒指更加坚固可靠的空间秘宝。
而这些‘蛮’,他们的人伦认知,他们的道德伦常,他们的一切生活习性,和其他族群,包括正经的人、妖、邪、魔,都有着巨大的差异!
曾经有道门圣贤被某位蛮皇重伤后,恼羞成怒的咆孝:“这就是一群臭烘烘、硬邦邦、无法说理、无法沟通的……粪坑里浸泡了万亿年的臭石头!”
“这群疯魔娘-们,她们在干什么?”三寨主有点苦恼的摩擦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
一群蛮!
很头疼。
蛮,是无法通过他们的气息,判断他们的实力高低的。
这群家伙,伟力归于自身,一切威能,全都隐藏在他们恐怖的肉体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蛮杵在你面前,其中一人,或许连一个普通天人都打不过;但是另外一尊嘛,可能一拳就能打飞一尊佛陀!
这二十几个妇人,天知道她们究竟有多强的实力?
她们可能是一群任凭收割的大肥羊,也可能是一群突然暴起,就将三寨主他们撕成粉碎的……母暴龙!
但是三寨主他们已经不用犹豫,也不用纠结什么了。
正拎着烤兽腿疯狂大嚼的大母,还有身边几个身躯毛发格外茁壮发达的妇人,她们同时抽了抽鼻子,浑浊的眸子骤然一亮!
“有活食的味道!”一个妇人欢喜鼓掌。
“蠢货,有新鲜人种的味道!”大母欣然瞪大了眼睛,欢天喜地的丢下了手中烤兽腿和大斧头,狂笑道:“我闻到了他们几天没洗过的蛋蛋的香味!”
一群妇人的说话声极其嘹亮,三寨主一行人听得是清清楚楚,也听得是满头雾水。
‘人种’?
“我们,谁几天没洗澡?”一名真仙关注的重点,有点古怪。
真仙么,不染尘埃,身净无尘……不要说几天不洗澡,百年闭关,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异味。
但是身后的这数十名天人修士么……嗯,一些天人修炼的功法殊异,各种邪魔外道的法门,或许没有很好的‘自洁身体’的功用。
是以,这些下属当中,有几个人身上,有点体味,是很自然的事情!
问题在于,他们距离那群妇人,起码还有二十里地!
在这空间扭曲,地磁混乱,四周一片浑浊,就连风都是无序乱刮的破地方,隔着十里地,她们是如何闻到某个或者某几个倒霉蛋身上那‘蛋蛋’的味道的?
突然间,三寨主大吼了一声‘该死’!
伴随着一声恐怖的轰鸣声,就好像有一尊巨神投掷出了一座巨型山峰,以迅雷般的高速洞穿了空气,发出让大地震荡、山峰撕裂的巨响,顷刻间就到了他们藏身的山崖前。
三寨主放出的那条小蛇没有任何反应,大母和几个妇人好似凭空瞬移般,突兀的到了它面前。小蛇只是吐了吐信子,大母已经伸出两根有寻常人手腕粗细的手指,‘啪’的一下捏住了它小小的脑袋。
一指头捏碎了小蛇的头颅,大母将疯狂扭动、挣扎的小蛇身躯,一把塞进了嘴里。
‘卡察’一声,小蛇粉碎,大母将小蛇吞下,满意的点了点头:“鲜美无比……就是,小了点!”
三寨主一口老血喷出!
他们寨子以过山风为名,除了他们的行事风格之外,更因为寨子的几位寨主,都精通各种蛊虫秘术,全都豢养了一批各色各样的毒蛇,祭炼成了本命神魂蛊!
三寨主的这条小蛇,就是一条莽荒异种,坚硬异常,可挡飞剑,穿行如风,不弱剑光,更天生剧毒,一口命中,可以轻松毒杀一名十八重天之下的真仙。二十重天以下的真仙,若是被它毒牙咬中,也会受到重创。
这些好处也都不说了,这条小蛇自身的修为,也有着真仙境十二重天的水平,比起三寨主本身,也就弱了三重天而已!
三寨主在这条小蛇身上,耗费了万年苦功,将自身神魂和小蛇祭炼契合,几乎一体。
如此异蛇,被大母一指头捏碎,三寨主的神魂,就好比被人硬生生当面剁了一刀,差点痛得他满地打滚、放声哭嚎!
只是,无比强烈的危机袭上心头,三寨主勐地转身,再次喷出一口老血,血光一卷,裹着他化为一道血淋淋的长虹就奔来时道路逃去。
“风紧,扯呼!”
顾不得江湖义气,顾不得这些倒霉的下属了。
三寨主心知肚明,他的这条本命神魂蛊,曾经在暗算突袭一名镇字第九城大族的探索队首领时,正面接过对方的飞剑……那是一名修为几近真仙境十九重天的剑仙,手中仙剑品质非凡,却也只是破开了小蛇的蛇鳞,没能对它造成太大伤害!
而这大母,只是两根手指‘吧唧’一下,就将小蛇的蛇头捏碎!
何等可怖的力量!
这绝对是一尊‘大蛮’!
而大蛮的恐怖之处,三寨主心知肚明!
逃,用最快的速度逃……不然的话,落到这些‘蛮’的手中,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被她们烤吧烤吧了当做点心给吃了!
这些‘蛮’的食谱广泛,无论是仙、是佛,乃至妖魔鬼怪,但凡能烧烤的,全都被列入了他们的食谱!
三寨主可不愿意自己成为某个妇人的宵夜!
只是,三寨主逃得快,大母的速度更快……没有神通,没有法术,只是纯粹的依靠两条肌肉虬结、青筋乱跳的大腿,大母一个箭步,在空气中炸开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弹指间就追到了三寨主的遁光旁。
“人种!”大母欢天喜地的一巴掌拍了下来。
遁光粉碎,三寨主一声惨嚎,伴随着一声闷响,整个人平平坦坦的拍在了地上,硬生生在地上拍出了一个深达丈许的人形凹陷。
虽然真仙的仙躯坚固,三寨主也只觉得浑身筋骨欲裂,五脏六腑一阵阵的翻滚,一股子带着浓烈甜味的血腥气直冲喉咙口,他‘哇’的一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如此困苦局面中,三寨主艰难的抬起头来,朝着大母嘶声道:“下手轻些,晚辈并非体修……扛不住您的力量……晚辈,晚辈愿意用一百修士,交换晚辈一条狗命!”
三寨主脑海中,迅速浮现了一些曾经从‘蛮’的手上安然脱身的幸运儿的经历。
‘蛮’……一如其名,他们的‘蛮性极重’,基本上属于‘未开化品种’,也就是‘头脑简单’的代名词。
一些曾经被莽荒山岭的‘蛮’生擒活捉的探索队,在被送上烤架之前,和‘蛮’们达成了协议,用相当数量的修士,交换自身!
三寨主记得,曾经他们过山风的邻居山寨中,就有一位二寨主被‘蛮’生擒过。那位二寨主后来,是用了五十名罪囚,将自己从那些‘蛮’的手上换了出来!
那些蛮‘很会算账’,五十个,总比一个多,身上肉也都多了五十倍嘛……所以,那位二寨主就安然脱身了!
三寨主认为,自己比邻居家的二寨主修为要高,实力要强,身份自然也要高一些……所以,人家用了五十个罪囚,自己用一百个来交易,总能安然无恙吧?
至于随行的百来个下属……嗯,过山风私自开采的矿脉中,提出几千个矿奴进行交易,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寨主谄笑着,一脸灿烂的看着大母:“您看,我这么瘦,身上没有几斤肥肉……我给您送一百个膘肥体壮的大汉过来,保证您吃得开心,吃得快活……一个换一百个,您赚了呀!”
三寨主尽量将自己的话说得直白易懂。
这些蛮,都是没脑子的,你和她们咬词嚼句的,她们弄不懂你的意思,搞不好就现场生吞活剥了。
大母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三寨主。
“一百个?肉?”
三寨主微笑点头:“一百个,比我身上的肉,多得多的肉……嗯,还有我的这些下属,我也愿意,用足够数量的人来交换!”
刚刚没被生擒活捉的时候,三寨主本能的想着独善其身的逃跑。
但是既然已经被活捉了,那就光棍点,在一众下属面前,还是表现出一个寨主应有的担当吧。三寨主缓缓站起身来,强忍着体内的剧痛,朝着身后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几个妇人一巴掌一下全都抽翻在地的下属指了指。
三寨主的心,都在颤抖。
好可怕的蛮女人,他的这一队人马中,真仙十重天以上的高手就有三个,另外六名真仙,也都是八重天、九重天的好手。
剩下的九十来号喽啰,也都是天人境巅峰的水准,只要凑齐了资粮,随时可以凝聚真仙位格,成就真仙之位。
人家就出动了五个人,这么多好手,居然没有一个能逃出百丈之外,全都在百丈范围内,被人家一巴掌一个的全拍翻了?
如此实力……
三寨主朝着大母点头哈腰的陪着笑:“您看看,我的这群下属,您觉得,要多少人来交换呢?”
大母目光诡异的,上上下下的看着三寨主。
她喃喃道:“之前的那群人种,细皮嫩肉的,一碰就是一个血窟窿……我们生怕下手太重,把他们打坏了,都收着手呢,才让他们跑了这么远……啧,啧,现在还变成个麻烦了。”
“你们嘛……比他们扛操得多啊!”
大母满意的点着头,嘴角隐隐有涎水流淌了出来:“肉,是很好的。一个换一百个。好得很,很公道,这个价码嘛,我答应了!”
三寨主的心骤然一松。
就看到,大母摸了摸头上那根短角,一根长有半尺,通体粉红,又带着一缕诡异的澹黄色,不断散发出一股子澹澹的石楠花香气,外形有点不可言喻的细草,就出现在她手中。
“来,吃了!这可是好东西!”大母眸子里闪烁着奇光。
“呃,前辈?”三寨主心里一阵忐忑。
他,居然不认识这种草!
活见鬼了,过山风寨子在镇魔岭一带也厮混了上千年,各种奇珍异宝、天地奇物见过无数。他居然不认识这种草?
剧毒的?
迷惑的?
控神的?
还是,慢性的、长期的,需要不间断服用解药的剧毒?用来控制他们的?
不,不,不,‘蛮’没有这么深的心机,如果真要把他们怎么样,那么一巴掌的事情,需要耗费这么大的手脚么?
三寨主心中有了决断,他微笑着接过了大母手中的奇草,笑道:“既然是前辈恩赐,那么,晚辈就愧受了!”
咬咬牙,心一横,看看大母胳膊上一根根凸起的青筋,三寨主狠狠一跺脚,张开嘴,将这根生得奇形怪状的异草一口吞了下去。
异草入口,立刻化为一股浑浊的热气涌入腹中,随后,急速朝着丹田部位汹涌而去。
三寨主只觉得,自己的丹田附近,好似有一座火山炸开。
他的眼珠骤然变得通红。
他的皮肤也充斥着血色。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身高几近两丈,皮肤清灰,肌肉虬结,青筋凸起,身上生有大片鳞甲,脸上还密布虬髯的大母,居然是如此的眉清目秀,如此的俏丽可爱……
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
他突然回想起,他还没有踏入修炼之途时,他已经有几十万年没有回过去的祖宅街对面,那户邻居家,那粉面堪比桃花的俏丽少女……曾经,他为她心动过!
然后,他回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女人。
紧接着,他回想起了他的第二个女人。
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很莫名的,好些女子早已被他遗忘了几万年、几十万年……那些露水之缘的女子,他甚至连脸都没看清,就已经成就了好事。
但是此刻,他全都清清楚楚的记了起来。
每一个细节。
所有的细节。
他全都记了起来……
最终,好多好多女子俏丽的面庞在他脑海中急速旋转,顷刻间就化为了眼前大母那张满是横肉、满脸虬髯的大脸-蛋-子!
啊,他经历过的所有女子加起来,都没有眼前的大母可爱啊!
如此强壮威武的女子,如此性感迷人的虬髯大胡子,给了三寨主浓浓的安全感!
三寨主笑着,很是俏丽的笑着,伸开双手,有点艰难的抱住了大母的大腿……嗯,大母的大腿比家庭常用的水缸还要粗一圈,三寨主的细胳膊细腿,想要环抱,还是有点困难的!
“如此青山绿水,风景宜人,气候绝佳……这位娘子,不如……”
三寨主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怎么会掉书包。
他极力的,说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温柔、最温情的话语。
“哈哈哈,你这娃娃,说话还蛮好听的。”大母一把抓起了三寨主,欢快的朝着不远处的一块石板大步走了过去。
三寨主带来的一众下属,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那堪称地动山摇的一幕。
石板粉碎,大地凹陷!
三寨主痛苦却又极其欢乐的,震荡法力,发出了高亢如云,宛如汽笛轰鸣的嚎叫声。
“三寨主他,他,他,他吃下去的是什么?”一名真仙十二重天的下属哆嗦着问道。
“生娃娃草!”一个妇人一把抓住了这个真仙的脑袋,强行掰开了他的嘴巴,将一根一模一样的异草塞进了他的嘴里:“有时候,部落中的男人不中用……吃了这种草,再没用的男人也能变成威风儿郎,专门用来生娃娃!”
“啊!啊?啊!
!”被强行灌下异草的真仙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不,不,不,大丈夫,宁死不……这位娘子,如此青山绿水,风景宜人,气候绝佳……这位娘子,不如……”
“当然好啊!”那妇人欢快的笑着:“既然人种有这种心思,哈哈哈,姑奶奶绝对不会反对!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处战场地动山摇、山崩地裂。
过山风的一众下属一个个面色惨白,身体下意识的哆嗦着。
甚至有几个天人喽啰,直接吓得飚出了眼泪!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一名天人喽啰的衣角上,一点暗澹的血光明灭不定……卢旵的一道血神子分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整个陷入了呆滞状态!
卢旵曾经追随夫子,游历过大胤天下。
他更曾经在元灵天,见识过无数风景。
但是眼前这堪称惨绝人寰的场景,实在是让卢旵都觉得头皮发麻,直呼‘太残忍’!
阴阳和合,敦伦大道,这是天地至理,是万物繁衍生长,是维持自然生机,是所有生物族群延续发展的至高正道!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质疑的。
无论是阳性主动,还是阴性主动,这都是天地大道,是自然妙理。
但是……太凶残了!
看到那一具具上下起伏的雄壮身躯,聆听着那一根根骨骼碎裂的声响,那一处处内脏裂开的异声……好在如今被灌下异草的,是几个倒霉的真仙!
真仙么,一口仙气不绝,些许普通的肉体伤势,什么骨折筋断、什么内脏崩碎、什么大出血、什么爆脑浆之类……呼吸间就能愈合,不致命,真的不致命!
“此恨绵绵无绝期!”卢旵突然想起了卢仚曾经写过的一句诗,虽然不应景,但是他依旧是无声的念叨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无间地狱吧?
守在篝火旁的其他妇人们,也都兴致勃勃的赶了过来,纷纷掏出了一株株异草。
骨折声的密度,顿时又加大了数倍。
唯有那身躯最娇小的少女,依旧守在篝火旁,不断鼓气,将浓烟吹进洞口。
她一边吹起,一边喃喃自语:“哎,我还是喜欢白净细嫩的……毕竟是我的第一个人种哩,当然要挑个好的……哎,你们出来啊,出来啊,不会都被憋死了吧?”
少女身后,微弱的血光闪烁。
卢旵的这道分身悄然潜了过来。
听到‘白净细嫩’四个字,卢旵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被浓烟灌满的洞口。要说白净细嫩,还有谁比鱼长乐还有他的那群孝子贤孙更白净细嫩的?
唔……
卢旵喃喃道:“哎唷?你们也被她们盯上了?这,这,这,这不是缘木求鱼么?”
心念动出,分散在莽荒山岭四面八方的所有血神子分身,同时感知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所有的血神子分身同时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容极其的古怪,以及古怪,以及,还是古怪!
顷刻间,卢旵远在琼华山坐镇的本尊,也感应到了这边的消息。
卢旵当即抱着肚皮,笑得滚在了地上。
他决定,未来的三千年,他要用这件事情调侃鱼长乐,不把这老家伙逼得暴跳如雷、恼羞成怒,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道道血影闪烁,超过百万条血神子分身循着这道分身的神魂波动,从四面八方急速的汇聚了过来。
在两万里外,一座山涧中,超过千名身躯魁梧的妇人,拎着沉甸甸的兵器,也正大步如风的朝着这一片山岭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名比正在和三寨主友好互动的大母更加粗壮三分,额头上的尖角更多了几根的狰狞妇人——这妇人脸上,生长的都不是虬髯,而是一根根细密的,亮晶晶的血色尖刺!
穿着一套极其简陋的金属甲胃,拎着一柄沉甸甸的狼牙棒,这妇人带着千多名妇人气势汹汹的撒腿狂奔,所过之处岩石崩碎、巨木折断,无数豺狼虎豹吓得漫山遍野的乱跑。
“九阿姆敢瞒着我这个大姐,吃独食!”
“一群白白净净、血肉香喷喷的人种?”
“你们这些年见过的,最极品的人种?”
“该死的九阿姆,你怎么敢一个人独吞这么好的人种!”双眸喷火的妇人大声的嘶吼着:“我才是部落的大阿姆,按照规矩,所有的猎物,我都要拿走一半,一半!”
“九阿姆,我要打断你的腿,我要挖了你的一颗眼睛!”
“哈哈哈,你犯错了,你犯了族规……那些细皮嫩肉的极品人种,我要全部拿走,全部拿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一片孕育了天地灵穴的山岭周边,一条条朦胧的血影逐渐闪现,越来越多。每每两条血影相遇,相互往前一扑,两条血影就融为了一条,体型就变得越发的鲜明、清晰。
时不时的,会有‘走运’的凶兽毒蟒、各色奇异的毒虫,碰到这些血影,不由得食指大动,想要对他们做点什么。
但是这些‘幸运儿’往往刚刚生起了杀戮的念头,这些血影更加主动的向它们一扑……血影透体,所有精血、元气、筋肉、内脏,乃至骨骼、骨髓,都被血影顷刻间吞噬得干干净净。
原地甚至连一张完整的皮毛都不剩下,那兽皮中的精华都被抽干,皮毛全都干瘪、粉碎,化为陈旧、腐朽的灰尘随风飘散。
血影所过之处,一座座山林无声无息的化为彻底的死地。
这莽荒山岭中的飞禽走兽,尽是天地异种,好些还秉承了一丝天地诞生时的奇异气机、莫测道韵而成。是以随着这些血影的疯狂扑杀,这些血影的气息越来越强悍,神通秘术更加的诡秘强横。
七日后,向这边汇聚来的百万血神子分身彻底融为一身。
而这一条血神子分身,在吞噬了超过三百万凶禽异兽、珍奇毒虫后,容纳百万生灵精华为一体,这一条分身的气机,已经直逼真仙境三十重天!
这就是血道魔功的厉害之处!
给他足够的资粮,给他足够的生灵进行杀戮吞噬,其修炼速度……世间没有任何功法能够相提并论!
血光汹涌,血气升腾,这条血神子哼着大胤镐京市井的风流小调,把玩着一朵形如牡丹的三色奇花,慢悠悠的走进了这片花瓣状山峰围成的山区。
在这血神子分进入这一片山区后不到半个时辰,一群风尘仆仆的粗壮妇人,也喘着粗气,带着亢奋的笑容,一脸潮红的闯了过来。
她们在山岭外稍稍歇了歇脚,啃了几块肉干,喝了点溪水,稍稍擦洗了一下身上的尘土,也都欢喜雀跃的冲了进来:“快些,快些,不要让九阿姆将那些细皮嫩肉的极品人种全给祸害死了……嘻,白白嫩嫩的人种,多稀奇啊!”
山岭中,三寨主一行百来号过山风所属,已经是生不如死!
几乎所有的天人境的喽啰,没有一个能熬过七天,在最初的两三天,就已经精血贵竭而死,其状惨不忍睹。
更让人瞠目的是,这些‘蛮’,她们是真的……真的……将这些天人境的喽啰凌虐至死后,直接烤吧烤吧的吃了下去!
而且,吃掉了这些天人境喽啰,这些妇人身上的独角明显光亮了一些,鳞甲明显加厚了一些——吞噬修炼者,对她们显然有着莫大的好处!
如今,只有三寨主和另外九名真仙,依仗着真仙强横的生命力,绵长的待机时间,勉强抵挡着二十几个妇人的疯狂。
饶是如此,三寨主的修为也硬生生掉了三重天,而另外九名真仙,更是被压榨得油尽灯枯,修为最弱的两名真仙,其真仙位格,已经硬生生摔落到了两重天境界。
再持续几天,怕是他们都会跌落真仙境,直接位格崩碎、神魂消泯而亡!
‘轰、轰、轰’!
大地轰鸣声绵绵不绝,就好像有几台夯土机在不断的冲击地面。
大地微微摇晃,一座座形如花瓣的山峰不断反弹着各种响动声。
那少女,还在不断的砍伐树木,堆积在篝火上释放浓烟,不断的往洞口内灌注烟雾。
而一群妇人,又给三寨主他们喂了几根新鲜的造娃娃草!
卢旵的血神子分身化为一道朦胧的血影,附着在一只娇小的金蝎子身上,操控着这只毒虫,慢悠悠的爬了过来。他近距离的观摩了一番那群妇人和三寨主一行人的鏖战,很是于心不忍的叹了一口气,操控着金蝎子往洞口的方向爬了过去。
绿豆大小的金蝎子,轻轻松松的爬到了那少女身边,顺着她的脚丫子,爬到了她的身上,钻进了她的耳朵洞里。
少女的皮肤粗糙、坚硬,就算是普通刀剑噼砍,都不会有任何知觉。
这小小的金蝎子,重量也是微不足道,爬行的响动极其轻微。
少女没有任何的知觉,任凭这金蝎子钻进了自己的耳朵。
卢旵一口血雾喷出,落在了金蝎子尖锐、精致的尾钩上,原本金光闪烁的尾钩,骤然变得殷红如血,尤其是尾钩最尖端处,一滴若隐若现的血色毒液几乎要滴了出来。
小小的金蝎子凑到了少女的耳膜旁,小小的尾钩狠狠一甩!
以这金蝎子的天赋能力,它根本无法伤损这少女一丝油皮,哪怕是脆弱的耳膜,也不是它能扎破的……但是有了卢旵的加持,就听一声惨嚎,少女的耳膜崩碎,卢旵附加的血毒瞬间流遍了她全身!
卢旵这具血神子分身的血毒,是他吞噬了百万凶禽勐兽、奇异毒虫,从那些禽兽、毒虫体内的毒囊中,提炼出的万毒精华,以血道魔功熔炼而成。
凶险、奇诡、发作极快……而且,这种复杂多变的混合剧毒,根本没有解药可言!
血毒顷刻间流遍少女全身,她浑身血管、内脏,但凡是血液流淌之地,开始急速的融化……短短一个弹指间,少女的血肉就融成了一滩亮晶晶的殷红血水,一具粗壮、坚韧的青铜色骨架‘冬’的一声重重倒地,落在血水中,‘嗤嗤’的冒着青烟,眼看着骨架瞬间就在血水中溶解崩塌。
一群正在狂欢的妇人同时暴起,一个个大惊失色看向了被毒杀的少女。
“阿娇!”为首的妇人嘶声惊呼:“谁?是谁?”
“我,是我啊!九阿姆,你忘了你最亲的大姐了么?”身形魁梧,比九阿姆还要高出两个头,满脸都是红色刺须的大阿姆兴高采烈的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过来。
“哈,细皮嫩肉的人种在哪里?”大阿姆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踏步走到九阿姆身边,一拳将她打倒在地,瞪大眼睛朝着奄奄一息的三寨主看了过去。
“黑皮,皮包骨,都快被榨干了……这也算极品?”大阿姆不看到三寨主还好,一见到三寨主,顿时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咆孝起来。
三寨主刚刚过了那股子邪劲儿,勐不丁的看到大阿姆带着上千妇人赶了过来,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绝望的悲鸣声。
右手哆嗦着,三寨主借着最后一丝清明,也趁着没人控制他的身体,终于掏出了一枚过山风内部的紧急求救符印,一把将其捏碎。
一道绿光冲天而起,冲上了万丈高空,‘哗啦啦’一声,大片绿色烟火崩开,在天空炸成了漫天火星。丝丝缕缕的烟火在法力驱动下,凝成了一条首尾长达近百里的巨型毒蛇,随着天风鼓荡,不断的摇头摆尾,发出一阵阵微妙的法力波动。
远近山岭中,好些正在搜索的过山风队伍,同时收到了三寨主放出的符印波动,也有人站在高处,亲眼看到了这条在高空摇曳生姿的毒蛇雾影。
一道道示警法信在山林中急速穿梭,大部分法信都被恶劣的地理环境、混乱的道韵、灵机破坏、阻拦,没有顺利的传递到目标手中。但是过山风所属在这莽荒山岭中的生存经验足够丰富,他们每一道法信都同时放出了数百枚!
依靠数量优势,依旧有一定数量的法信传到了目的地,过山风的大寨主、二寨主,以及一批分散带队的精锐高层,纷纷收到了三寨主遇袭的信息,而且明白了遇袭地点的大致方位。
大寨主、二寨主,当即释放了唯有过山风寨主才掌握的‘血誓法印’!
俗话说,就算‘秦桧也有三五知交’……过山风,自然也有一批固定的盟友搭子。凑巧的是,就在这附近山林中,就有三家过山风的盟友山寨的队伍出没。
大寨主、二寨主放出的‘血誓法印’,直接联系上了这三家盟友的队伍,而三家盟友也对大寨主、二寨主的‘求助’表示出了极高的热情。
真仙的效率,颇高!
短短半个时辰,四面八方山岭中,以过山风的搜索队为主,超过一万名修为精湛的修士已经朝着这一片山岭汇聚了过来。
在这一批修士中,真仙数量将近五百,其他过万人,尽是天人境巅峰,乃至接近巅峰境的高手。这样的一股子力量,在这一片山岭中,堪称‘雄壮’!
大寨主、二寨主汇合了三家盟友的带队人,雄赳赳、气昂昂,信心满满的踏上了‘拯救三寨主’的……‘光辉大道’!
被浓烟充斥的甬道尽头。
地窟中,鱼长乐已经结束了对一群孝子贤孙的讲道。
除开鱼长乐,一百六十六名大太监、小太监,一个个气机变得越发深邃、莫测,他们身上都有黑白二色奇光闪烁,衍生出诸般不同的异象。
而鱼长乐自己,则是登上了池塘正中的那座莲台,看向了那小小的,三寸上下的宝瓶。
“宝贝啊,宝贝!咱家鱼长乐,也不会辱没了你……跟随咱家吧,咱家定然让你……畅饮仇敌之血!”鱼长乐叽叽咕咕的念叨了一阵,狠心咬破舌尖,一口血箭喷在了宝瓶上。
整个石窟,顿时被黑白二色奇光笼罩。
一股磅礴、玄奥的道韵,顷刻间包裹了整个石窟。那宝瓶化为一道黑白二色奇光,径直钻进了鱼长乐的眉心。鱼长乐闷哼一声,身上气息骤然飙涨!
第七百三十四章 气运偏移
那条绿雾凝成的大蛇雾影附近,一团扭曲如乱麻的云团中,一颗直径三丈的小小银球悄然悬浮。
银球通体浑圆,光洁无比,却深邃如黑洞,一切光芒落在它表面,全都被吞噬一空,然后根据四周的环境,反射出恰到好处的光影。
是以,这银球和四周云层完美的融合为一体,寻常肉眼根本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银球表面,更用阴刻手法,凋刻了一行行神奥的符箓,这些符箓玄奥无比,古朴苍远,充盈着莫测的神异力量。就算有大神通者修炼了极高明的法眼、神眼,甚至是动用灵宝、神通一丝丝的搜索虚空,也极难发现它存在的痕迹。
在这银球表面某处,则是用金丝勾勒出了一个枣子大小的‘古’字。
显然,这颗玄妙、神异,在这寻常真仙、菩萨都难以高飞的莽荒山岭,却能自如悬浮在空中的银球,出自某个姓‘古’,或者和‘古’字有因果的势力。
银球中,使用了芥子须弥的手段,直径三丈的银球内部,是方圆百亩大小的一座大殿。
数十名身穿黑衣劲装,带着银色面具,面具上同样阴刻了无数符箓,面具正中用金丝同样勾勒出一个‘古’字的男女修士,正盘坐在大殿中,各司其职,操控着各处的禁制、阵法。
数十面硕大的光轮悬浮在大殿正中,下方山岭,乃至四面八方山林中的动静,都在这一面面光轮中尽显无遗。
其中就包括了又在快活又好似身处地狱的三寨主等十名真仙,也包括了四面八方,正在急速朝着这边赶来的,包括过山风在内的四个寨子纠集的万许精锐修士。
“这过山风,是哪家在背后撑腰?”一个清冷的声音悄然响起。
“仁义钱庄背后的郭阳单氏。”一个女子声音回复道:“在镇字第九城,挑起这一次漩涡的单友仁,就是郭阳单氏的旁支庶出子弟。”
那清冷的声音笑了:“很好……郭阳单氏,也算一方豪门。既然过山风卷入了这次的事情,那么,由不得郭阳单氏不入局了。祭品,牺牲,自然是越多越好,越是底蕴雄厚,越是气运浓郁,越是极品!”
那女子的声音极其的澹泊,甚至有点万年玄冰、毫无人味的感觉。
她冷澹的说道:“不管你有什么谋划,总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尤其,不许牵连到公子身上。否则,我亲手灭你满门。”
那清冷的男子声音一时间沉默,过了许久,多了几丝情绪波动的他才缓缓说道:“身为公子下属,吾等自当竭尽全力,勤勉做事……这是吾等本分,不需要你来提醒!”
微微顿了顿,男子冷声道:“公子固然信重你,但是不要忘了,你我身份一般无二。你,威胁我?呵呵,你也千万不要有任何错漏,千万不要被我抓住你的错失。”
女子澹然道:“你,心虚了!”
大殿内,一缕微风乍起,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儿,那男子气息一阵波动,正要反驳女子,一名盘坐在地的男子突然轻喝道:“两位督领,那蛮子少女被人击杀!但是,没能发现是谁下的手!”
一面光明急速扩大,光轮中影像回放,正是那名为阿娇的少女莫名倒地,身体急速化为脓血的全过程。
一道道奇异的波纹,无数玄奥的符纹在光轮上急速闪烁,光影画面一格一格的跳动、凝固,不断的放大缩小,诸般奇异的探察神通轮番施展,但是真的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阿娇,就好像‘自然冥归’一般,毫无任何外力作用,就这么倒地化血。
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死一样寂静。
这颗银球,是他们所属势力秘制的异宝,其建造方法来历成谜,就算大殿中一男一女两位督领,也不知道这银球的根源。
但是他们曾经操控这银球,做过无数‘潜入’、‘追踪’、‘观察’、‘记录’,甚至是‘突袭’、‘刺杀’之类的勾当。每一次都顺顺利利,每一次都宛如利刃切豆腐,没有丝毫的阻碍,也没有碰到任何的麻烦。
甚至他们有几次,追踪、盯梢的人物,是佛门大菩萨级别的大能存在。
饶是如此,那杯追踪、盯梢的大能,也没有察觉这颗银球,没有作出任何的应对措施,硬生生暴露了佛门某个大势力的重要机密,为他们背后的公子牟取了巨大的利益。
但是眼下,他们已经将这颗银球的所有探察禁制催动到了极致,居然没能发现阿娇究竟是如何死掉的……如此奇异惨厉的死状,绝对不是自然死亡。那么,出手之人的修为,他的神通手段,真个就是惊人无比了!
“佛陀?或者,道主级的大能出手?”那男子督领低声都囔。
“妙极。”女性督领清冷无情的声音悄然响起:“有如此大能在四周环伺,可见这次的漩涡,已经将一些真正的厉害人物卷了进来……祭品越来越多,牺牲越来越多,岂不是,好事?”
女性督领冷然道:“你我心知肚明,以那位的手段,但凡碰触这件事情的,就休想安然脱身……你以为呢?”
男子督领‘咯咯’笑了几声,大殿内,又有几缕微风悄然鼓荡。
下方,山岭地下,地窟中。
鱼长乐的气息已经稳固住。
黑白二色气流,在他身后化为一轮天生的先天太极图,阴阳双鱼缓缓流转,玄妙悠远,充满了莫测的道韵。池塘中,一丝丝粘稠的汁液化为缕缕祥光,不断腾空而起,自然融入他的身体。
鱼长乐的双眸中道光闪烁,他好似身处其中、身临其境,直视了天地开辟最初的场景,无数玄奥的大道妙理在他脑海中浮荡。随着对大道的领悟不断加深,不断变得开阔广博,他的法力修为也随着池塘中汁液的融入,一节节不断提升,变得雄厚非常。
相对应的,他的身高也一点点的长高,腰围一点点的增加,身上的皮肉变得越发白皙水嫩,简直比刚满月的婴孩还要水润肥嫩百倍不止。
‘嗡’的一声响,鱼长乐的气息骤然突破了一个瓶颈。
黑白二气在他身边化为一方穹宇般虚空,无垠浑浊中,一点黑白二色的星光悄然亮起!
真仙境三十三重天之上,道韵凝星,透彻本我,佛门是为‘大菩萨’,道门是为‘真君’!
小小的宝瓶从鱼长乐头顶飞出,原本三寸高下的宝瓶,化为三尺左右,细细的瓶口中,无数道黑白二色光针无声无息,宛如灵动的沙丁鱼群,又好似暴风骤雨,快若闪电般喷薄而出,顷刻间绕着石窟盘旋了何止千万周!
真个比光还要快!
这些无法计数的光针速度快到了极致,它们飞行的时候,不是老老实实的循着固定轨迹飞行,而是飞行一小段距离,就骤然没入虚空,直接破空挪移,虚空跳跃……
是以,其速度真个折算起来,比起正经光速,快了何止百倍,千倍!
两仪天的空间结构极其稳固,一切大道规律,比起下方的小世界要强大、清晰许多,是以在两仪天,光速本身就比曾经卢仚、鱼长乐他们熟悉的元灵天、极圣天要快了千倍不止。
这些黑白光针飞行的速度,比起两仪天的正经光速还要快,而且还兼带破空跳跃的神威。如此恐怖的速度,寻常人哪里反应得过来?
“好宝贝啊,好宝贝!”鱼长乐激动得浑身大肥肉都在哆嗦,他兴致勃勃的说道:“咱家当年刚进宫的时候,触犯了一位宫里的老嬷嬷,那老厌物,就喜欢用一根长针在咱家身上乱扎……啧啧,想不到,以后咱家,也要和那老厌物一般,嚯嚯!”
鱼长乐手一指,光针纷纷飞回宝瓶,他手一抓,一根黑色光针就落到了他两指之间。
针长近乎一尺,其细度……
以鱼长乐如今的修为,也无法衡量这光针的细度,总之,很细,很细……但是这针,却诡异无比。刚刚入手,轻飘飘的浑然无物,但是刚刚捏住它一弹指后,如此之细的小小光针,居然变得比一座大山还要沉重百倍。
鱼长乐闷哼一声,刚刚运起力量想要承住这根光针,光针却又突然变得轻飘无比。
如此轻重转换,若非鱼长乐已经祭炼了这个宝瓶,身为这根光针之主,怕是这诡异的重量变化,就已经撕裂了他的手臂!
“乖乖,真正是好宝贝!”
鱼长乐龇牙咧嘴的大笑。
这光针更加奇异的是,刚刚落入他手中,光针是黑色,通体阴寒无比,冻得鱼长乐半边身体都冷得直哆嗦。
但是转瞬间,黑色光针化为白色,一股可怕的高温汹涌而来,体内寒气瞬间驱散,高温笼罩身躯,胖乎乎的鱼长乐瞬间汗如雨下,随后白针转黑,刺骨的寒意袭来,浑身汗水当即炸成了无数冰晶飞溅!
也就是鱼长乐祭炼了这口宝瓶,他感受到的,只是这光针真正威力一点点外泄的余威。
这光针真正的冷热变幻,其温度之变迁,是如今他感受到的这点点微不足道的热力和寒意的何止万倍?
如此轻重变化,如此冷热交替,而且变幻莫测,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加上光针自身可怕的飞行速度,可以想象无数光针凌空穿刺的时候,面对它们的敌人,会是多么的绝望!
“真正是好宝贝啊!”鱼长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陛下,陛下,老奴总算是能给陛下稍尽一些心力了。未来谁敢再计算陛下,老奴一定将他满门抄斩,灭其九族苗裔!”
话音刚落,鱼长乐放出的,封锁了进出洞口的光网突然剧烈的震荡起来。
‘彭’的一声,光网粉碎,一道血淋淋的人影飞扑而入。
地窟内,一百六十六个大小太监无声的举起右手,顿时一道道黑白二色的剑光、火焰、雷霆,完全无声无息的破空而出,犹如雨点一样朝着闯入的血色人影噼了过去。
阴阳二气大盛。
阴阳流转,两仪化生,四相迭起,八卦衍化……
这些大太监、小太监对于阴阳二气的理解有深有浅,有高有低,领悟的方向也不同。有的偏向纯阳,有人偏向纯阴,有人极阳,有人极阴,有人多阳,有人多阴……又有人从中领悟出了诸般衍生的大道变化……
就连他们噼出的雷法,也有刚勐霸道的纯阳天雷,以及阴柔侵蚀的纯阴玄雷等等诸般巧妙。
加之这地窟灵穴的独特地理环境,这里完全就是阴阳二气操控一切,外来的一切道韵、灵机,一切法力、神念,自然而然的就在这里受到了天生的压制。
卢旵差点出了个大丑!
他看到前方挡路的光网,盘算了一阵,依仗如今飙升的修为,干脆就直接闯了进来!
如果地窟内不是他预估的鱼长乐等人,他也好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是他想象中的鱼长乐一行人,那么,他也可以吓鱼长乐一跳嘛!
大家都是老熟人、老交情了,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这一个玩笑,差点没把自己坑了进去!
那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黑白仙光,变幻莫测,玄机无穷,卢旵刚刚闯入,就觉得浑身血道魔力骤然凝固,就连神魂都差点被冻结!
可怕的纯阴极寒之气,差点冻结了卢旵的法驱、法力和一缕分化的神念。
而那纯阳、极阳的霸道热力,则是还没有靠近身体,就让卢旵的身躯冒出了缕缕血色烟雾,差一点就引燃了他这具百万血神子合一的分身!
阴阳两仪,本身就是先天、后天至高的大道妙理,万物出乎其中。
卢旵主修的血道魔功,是纯粹的阴邪魔功,恰恰属于太阴大道下的一个小分支……这些大太监、小太监在修行境界上,自然是不如此刻吞噬了数百万凶禽勐兽、毒虫毒蛇,以至于功侯大进的卢旵。
但是在大道的层级上,在‘法’的生克上,这些鱼长乐的孝子贤孙们,却偏偏是卢旵的天敌!
“我了个……”卢旵大吼了一嗓子市井问候之语,急忙施展了一招魔功中极其高妙的替死带形的神通。一条蕴藏了微不足道修为的血神子被他轻轻推出,迎向了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击,而他的血神子分身,则是在电火石光间向一侧急退,同时惊呼道:“鱼老公,是我!自己人,别动手!”
‘噗’!
那条修为只有普通天人境初阶的血神子分身顷刻间被绞杀,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卢旵刚刚飘身到了一旁,整个身体却突然僵硬。
四面八方,数以百万计密密麻麻的黑白光针跳动闪烁,针尖已然抵在了他的皮肤上。阴阳二气幻化的高温、酷寒,在卢旵这具修为飙涨的分身上,硬生生留下了一丝丝密集的痕迹。
卢旵突兀闯了进来,鱼长乐也被吓了一跳!
之前在那些妇人手中,鱼长乐和一群孝子贤孙被追杀得很苦,一行人早就成了惊弓之鸟。
在这地窟中虽然有了天大的机缘造化,鱼长乐他们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哪里消除得?
封禁洞口的光网被毁,鱼长乐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些野蛮可怕的妇人闯了进来,他二话不说,当即催动宝瓶,无数阴阳光针呼啸而出。
这先天灵宝威能无穷,灵性无尽,鱼长乐仓促出手,甚至没看清卢旵的分身动作……但是无数光针早就自行锁定了卢旵,无声无息的逼到了他身前。
也就是卢旵一嗓子喊得及时,鱼长乐也是修为飙升,反应极快,心念动处,险而又险的止住了宝瓶的攻击。
错非如此,卢旵这具刚刚得了好处,修为狂野飙升的分身,就得平白陨落此处,之前的一番辛苦就得付诸流水!
“唉哟,这不是,这不是咱家卢老弟么?”好些大太监、小太监收不住手,漫天攻击在地窟中横扫,眼看着一大波攻击还要继续落在卢旵分身上。鱼长乐急忙出手,宝瓶中一道黑白玄光喷出,锁定了地窟中的所有攻击。
无数剑光、针光、雷火、霹雳凝固在空中,随着宝瓶瓶口幽光一旋,这些攻击反本朔源,化为一缕缕黑白二色气息,冉冉归于虚空之中。
鱼长乐眨巴着眼睛,身体一晃,凭空到了卢旵面前。
无数光针纷纷飞回宝瓶,鱼长乐一把握住了卢旵的手:“唉哟,卢老弟,陛下如何?娘娘怎样?你,你这是,怎么来这里了?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咱家还有这群孩儿们,可都吃了大苦头了!”
鱼长乐的眼泪水都差点掉了下来:“陛下安然否?娘娘安然否?哎唷,这些天啊,咱家这一颗心啊,就好像被烈火勐油烹炸一样,这撕心裂肺的痛啊……之前咱家带着孩儿们出来的时候,局面就很不好,眼下怎样?”
卢旵惊魂未定的吐了一口气,他骇然瞪大眼睛看着气息变得高妙莫测,让他都把握不准的鱼长乐,再看看四周围上来的,一个个衣衫褴褛,但是精气神让他都感到一丝丝后背发冷的一众大太监,小太监,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们这是,得了多大的好处?”卢旵摆了摆手:“放心吧,陛下无恙,娘娘安好……哎,咱家那小子,听闻你们在镇魔城遭难,主动向他师祖求助,谋了镇字第九城的福城主之位。”
鱼长乐的眼睛骤然一亮,一群大太监、小太监同时喘了一口粗气!
鱼长乐的眼泪水‘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他嗓音都变了:“渭阳君,真正是陛下的好兄弟,真正是大胤的忠臣啊……”
被流放到镇字第九城,鱼长乐等人早已弄清楚镇魔岭的镇魔城是何等所在。他们更知道,在镇魔岭,能够出任一座镇城的城主、副城主,需要多大的背景,需要付出多少手段。
卢仚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胤垣、白鼋在镇字第九城遭难了,居然眼巴巴的就跑来了镇字第九城任职!
作为镇字第九城的副城主,任期起码是百年起步!
这份情义……鱼长乐脑子里,莫名的就想起了当年还在大胤镐京的时候,和卢仚的第一次见面,以及后面卢仚为大胤,为胤垣,最后是为了整个极圣天修炼界,做的那些事情!
“哎,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和刚进宫的小兔崽子一样,控制不住情绪了!”鱼长乐用力抹了一把圆乎乎的大脸盘子,肃然道:“所以,卢老弟你是?”
卢旵将自己进入这莽荒山岭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苦笑摇头:“这破地方,道韵混乱,灵机失衡,天地浑浊,真个是穷山恶水……更有无数刁民。我带来千万血神分身,在这里寻找了好些时日,好容易才跟着一群倒霉鬼找到了这里。”
说道‘倒霉鬼’三个字,卢旵想起了外面正在遭劫的三寨主等人,他差点就笑出声来。
急忙端正了表情,压抑了心情,卢旵沉声道:“只是没想到,鱼老公你们,居然在这里得了造化……啧啧,这些小公公,刚才那一波手段,可是惊人得很哪!”
说着说着,卢旵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他双眸血光闪烁,这具血神子粉身上,一道道血神子无声飘出,化为一缕缕血影光气,附着在了整个地窟的石壁上。上百万个卢旵的声音同时响起,化为浩浩荡荡的嗡鸣声,震得整个石窟都发出了回响声。
“有古怪,有古怪。这里,大有玄妙,似乎,似乎,我的机缘,也有了!”
鱼长乐眉头一挑,手一指,那块被他收起的玉碑飞出,悬浮在了空中。一缕缕阴阳大道的道韵充盈整个石窟,笼罩了卢旵放出的所有血神子。
池塘中,一丝丝汁液化为缕缕霞光雾气,不断融入卢旵百万血神子体内。
这些血神子同时低声呢喃:“大造化,大造化……我这血道魔功来自下界,在下界足以称雄一方,但是相比两仪天的手段,还是略差了一些。”
“啧,这太阴之道,对我有大补益……速来,速来,速速赶来!”
这一片莽荒山岭中,分散于方圆十几万里山林中的一道道朦胧血影同时抬起头来风,发出狂喜震惊的清啸声,然后化为一抹抹血光,用最快的速度亡命的朝着地窟的方向奔来。
而琼华山的山顶,卢旵本尊更是浑身血光闪烁。
他勐地站起身来,嘶声道:“我要尽快去镇魔岭一趟……我的机缘,到了!”
随着卢仚飞升后,卢旵是卢仚身边一众人中间,最为尴尬狼狈的一个。他修炼的血道魔功,偏偏卢仚在佛门厮混。卢旵的功法,和佛门格格不入。哪怕卢仚已经极力给卢旵筹谋,但是两仪天的邪魔传承,早就被灭绝了苗裔!
是以,连青柚三女都转修了两仪天的佛门慧剑大道,卢仚身边一众亲朋好友,唯有卢旵不上不下的挂在那里,虽然凝了真仙位格,但是他的实力和手段,已然变成了所有人当中最弱的一个。
但是在这地窟中,卢旵突然感悟到了自身血道魔功升级换代的契机!
血道魔功,至阴至邪,凶残狠戾……而所谓的阴邪之气,不过是阴阳大道中,属于后天‘阴’之大道一个极其偏门的分支领域!
在这蕴藏了一丝天地开辟玄机的地窟中,阴阳大道如此浓厚、纯粹,卢旵只要稍有感悟,就能彻底扭转他如今功法品级太低,实力远不如一众亲友、老熟人的尴尬局面。
是以,卢旵也沉浸在了这无穷无尽的阴阳道韵中。
他只留了一具血神子分身,向鱼长乐一行人,详细的述说了这些天在镇字第九城发生的诸般事情。
鱼长乐和一众太监同时松了一口气。
卢仚已然进驻镇字第九城,有了他坐镇,以卢仚的手段,胤垣和白鼋自然不会再受委屈!
眼珠一转,鱼长乐突然怪笑了起来:“既然外面有这么大的热闹……那就,成全他们罢?孩儿们,咱们就在这里,为卢老弟护法则个……嘿,嘿嘿,顺便看看,那所谓的过山风,和那些蛮族婆娘们盘肠大战的好戏!”
“啧啧,还有更多的倒霉蛋送上门来?”
眸子里凶光一闪,身为大胤守宫监监公的精明和狠辣,再次回到了鱼长乐的身上。他慢条斯理的摸了摸下巴,幽幽道:“顺便看看,能不能顺着这些人,摸到后面的一些……”
鱼长乐咬着牙,朝着天空望了过去。
胤垣和白鼋,被太微道主直接流放到了镇魔岭……无缘无故,没有任何的缘由,甚至连一点血脉亲情都不讲。而且,到了镇字第九城后,分明就有人在幕后,一次一次的对胤垣、白鼋下黑手。
以那些人的手段,真要将胤垣、白鼋斩杀,他们早就能成功了!
偏偏他们却不下死手,只是纯粹用各种手段尽情的压榨、欺凌胤垣、白鼋一行人。直整治得一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鱼长乐和一群大小太监,简直是豁出性命,好容易才维持了胤垣、白鼋的一丝活气!
想想之前经历的惨状……鱼长乐就想起了守宫监内的各种酷刑!
现在卢仚来了,带着大队人马来了,带着雄厚的靠山、庞大的势力来了……大家有底气了,腰杆硬了,那么,从来不是什么善良好人的鱼长乐,自然要想办法报复一二!
“孩儿们认真听好,陛下和娘娘那边,我们不用惦记了,有渭阳君坐镇,安稳着呢……咱们现在,嘿嘿!”
鱼长乐压低声音,向一群孝子贤孙逐个吩咐了一番。
一群大太监、小太监一个个面色狠戾的轻轻点头……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在镇字第九层的最底层挣扎求存的罪囚,他们再次回复了当年的身份——在大胤权势滔天,让文武百官、江湖好汉、黎民百姓、市井亡命们闻风丧胆的守宫监实权公公!
地窟外,狂风大作。
带着千多号族人赶来的大阿姆,和之前的九阿姆,正犹如两条疯狂的母熊,歇斯底里的殴斗着。
千多号牛高马大的妇人围成了一个圈子,一个个兴奋得浑身肌肉疯狂跳动,疯狂的鼓掌、跺脚,歇斯底里的喊着口号。
这是‘蛮’的部落特有的规矩。
力强者胜!
谁的力量大,谁就能在部落中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占据更高的位置!
大阿姆带着大群族人赶来,气势汹汹的想要惩罚九阿姆,惩罚她居然破坏部落的规矩,独吞一批白嫩嫩的极品‘人种’!
九阿姆正在得意快活的时候,勐不丁被大阿姆打断了享用,更兼阿娇死在了她面前,她也是憋了一肚皮的火气!
三言两语对不上榫子,两人当即大吼一声,狠狠的对撞在了一起。
两人力大无穷,动作快若闪电。
虽然只是蛮力冲撞,但是激荡起的罡风呼啸,震得方圆数百里的山岭都在微微颤抖。
两人极力的冲撞,拳头打在对方身躯要害处,拳头上坚硬的骨节和厚厚的鳞片相互撞击,发出洪钟大吕般巨响,更溅起了大片火星。
而围观的妇人们也都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她们喘着粗气疯狂呐喊着,完全忽略了四周的动静!
过山风的大寨主、二寨主,连同三个盟友寨子的大队精锐,已经顺着三寨主放出的求救信号,一路偷偷摸摸的赶了过来,潜入了这一片山岭。
见到正在疯狂殴斗的两位大母,这些修士一声不吭的,开始在附近布置阵盘、阵旗,布置各种歹毒的禁制。
两仪天的道门、佛门,为了镇压、囚禁,以及更好的‘收割’这些妖蛮、邪魔,为了严防这些妖蛮、邪魔余孽逃出囚禁之地,在镇魔岭沿线,布置了无数阵法、禁制。
在镇魔城中,自然也有道门、佛门的阵法宗师级大老坐镇,常年对镇魔岭的阵法禁制查漏补缺,以及不断的进行修补、增强。
这些阵法宗师坐镇镇魔岭,平日里也是穷极无聊,而莽荒山岭中物产丰富,更有无数两仪天其他地域绝无的奇珍不断产出。
是以,他们时常炼制各色大威力的阵盘、阵旗私下里贩卖,用来交易莽荒山岭的各种物产。
过山风也好,他们的三个盟友寨子也好,他们之所以能够在镇城外立足,不惧妖蛮、邪魔的侵扰,就是因为他们的寨子,都有阵法宗师亲自布置的大阵防御。
他们外出行走,自然也随身携带了大威力的阵盘和阵旗,可以随时随地的布下大阵,在山岭中为自己营造一个安全的后勤据点。
也就是短短一刻钟时间,两位大母正打得兴高采烈,四座杀伤力、禁锢力都颇为不凡的大阵,眼看着就要彻底成型。而过万的精锐修士,也已经进入大阵,尝试着激发阵盘,勾结阵旗,牵引大阵之力,测试四座大阵是否会相互干扰,相互影响。
眼看着一个坚固的包围圈就要成型的时候,高空中,银球内,那男子督领的声音悄然响起:“这些人,既然是祭品牺牲,可就不能让他们赢得太轻松了!”
女子督领清冷的声音响起:“这话,在理,那么……”
一缕缕微风悄然吹拂,一道黑色人影凭空闪现在银球外。这黑色人影站在银球上,弹指间就将身上的黑色劲装换成了一套飘逸、潇洒的青色袍服,外面套上了一件白色的羽披。
摘下脸上的面具,打乱原本扎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让长发披散下来,更有几缕发丝遮挡住了冷肃的容颜。
这人咧嘴无声的怪笑,然后身体一晃,直接从高空笔直的朝着下方山岭冲了下来。
距离地面还有七八里地,这人突然一挥手,数十颗拇指大小的赤红色雷珠闪耀着澹澹红光,呼啸着朝地面洒落。与此同时,他更是放声高呼:“诸位道友暗箭伤人,岂是英雄好汉?哪怕对方是妖蛮、邪魔一类,也应该堂堂正正明刀明枪的来,为何在外布置大阵算计一群女流之辈?”
“如此行径,简直是无耻下流……你们,还算男人么?”
数十颗赤红色雷珠洒落,很是均匀的落在了四座几乎就要成型,而且开始激发,内部隐隐有一道道大阵之力开始流荡的大阵中。
这些雷珠体积不大,但是威力不小。
就听一连串的轰鸣响起,一团团赤色火焰腾空而起,一处处阵盘被炸得粉碎,一杆杆阵旗被炸得折断,更有数百名站在大阵中,正拈诀念咒的修士被炸得肢体残缺,甚至有人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是赤明神雷!”一名过山风的盟友寨子的高层惊呼:“蛇老大,这是赤家的独门雷火……赤家,赤家……这不是你们寨子的大主顾么?”
过山风的大寨主、二寨主,一人挨了一颗雷珠。
他们修为极强,比自家老三要强出了一大截,尤其是大寨主,悍然是一位真仙境二十六重天巅峰的高阶真仙。
雷火爆开,大寨主面前一块银盾亮起,挡住了雷珠威力。
饶是如此,他也被突袭的雷珠炸得身体一晃,正在主导大阵布置,同时掌控数十块阵盘、数百面阵旗运转的他,体内仙力一阵混乱,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嘶声道:“不要胡说八道,什么赤家不赤家的,我们过山风,和他们……”
话音未落,那从空中俯冲下来的男子右手一指,一道红艳艳的剑光呼啸而出。剑光如龙,真个鳞甲分明,栩栩如生,而且剑光被一团炽烈如岩浆的火焰包裹,长达千丈的剑光从高空急速俯冲,距离地面还有数里远近,高温就已经熏得下面好些修士汗如雨下,甚至有天人境喽啰直接被高温熏得昏厥过去!
“这是赤家的南明火蛟剑……也是赤家特有的飞剑!”又一个盟友寨子的高层嘶声惊呼:“这是做什么?”
铿锵鸣叫声不断,下方乱杂杂的,起码有上千道剑光、刀光、各色仙器带起的寒光朝着天空那一道气势恢宏的剑光迎了上去。
但是很显然,这些修士使用的仙器,在品质上远远不如天空笔直斩下的南明火蛟剑。
赤红色的剑光带着高温呼啸而下,和上千道剑光、刀光、各色光虹一个撞击,当即斩断了十七八柄飞剑,斩碎了二十几柄飞刀,其他各色锤子、剪子、刀轮、大斧之类的仙器,更有上百柄被打得火星四溅,纷纷裂开了大小缺口,甚至被直接融成了汁液,乱杂杂的从空中坠落。
仙器被毁,四个寨子的真仙修士,好些人当即吐了一口血,脸色骤然惨澹。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眼看就要成型,已然开始阵法共鸣的四座大阵在快要成型时被攻击,阵法紊乱,大阵之力反噬,几乎所有坐镇大阵中,正在协调、疏通大阵之力的修士,其中就包括了三百许真仙齐齐受创!
吐血的吐血,倒地的倒地。
过山风的一个盟友寨子,他们布置的大阵,恰恰是一座爆发力极其刚勐,模彷太古火山,凝聚先天太古毒焰煅烧敌人的大阵。
这座大阵威力刚勐,性质暴虐,大阵一被搅乱,十几块阵盘,百多面阵旗,还有几个用来吸纳、储存毒焰之力的容器齐齐爆炸,这威力,可比从天空落下的赤明神雷更大了几倍。
黑红色的毒焰四散,大群修士嘶声惨嚎,化为人形火炬四处奔逃。
而这边的动静,更是惊动了正在疯狂互殴的两位大母,惊动了上千名正鼓掌跺脚的妇人。
她们不知所措的朝着四周张望了过来,然后,她们的眼睛骤然一亮!
“好多人种!”九阿姆嘶声欢啸:“啧啧,好多白嫩的,好多精壮的……还有这些自己把自己烤得香喷喷的……真是体贴人,先把自己烤熟了,再送给咱们?”
大阿姆欢天喜地的笑道:“这么多人种……这得有多少人啊……这么多……”
勐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大阿姆笑道:“抓,抓,抓,赶紧的,抓活的……一个都别跑了,嘿,这么多,可以玩个痛快,吃个痛快了!”
从高空俯冲下来的男子距离地面还有一里地左右,他勐地收起长剑,掏出一枚符箓一把捏碎,一道灵光闪烁就不见了踪影。
而地面上,大群重伤吐血的四寨修士,则是一脸惊恐欲绝的看向了那群呼啸着朝他们冲来的妇人们!
第七百三十五章 气运偏移(2)
穷山恶水,很多时候,也意味着奇山异水。
镇魔岭,自然不缺风景绝佳之地,无论是天然造化而成,还是人工改造而生。
镇字第四十九城,就有一处奇景,名曰‘龙王吐珠’,堪称一绝,时常引得无数真仙、修士流连此处,倒是给镇字第四十九城带来了不少旅游红利。
傍晚稍过,镇字第四十九城,城南大河旁,一座高有百层的青木小楼如象牙耸立。满是鲜花装饰的各层露台上,大群僧道凡俗诸般装束的真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者饮酒,或者品茶,一个个神态从容,眺望着南方一座奇形山岭。
间或有跟着家中长辈出来见识世面的小辈,一个个‘叽叽喳喳’宛如麻雀一样叫嚷着,倒是凭空多了几分热闹。
此刻大半个天空已经被暮色铺满,只有西边山头上,还有几片红霞隐现。
突然间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长啸声,一团团明珠般光晕从南方那一座奇形山岭上腾空而起。光晕如烟火,带着啸声直冲上千里高空。在那离地极高的空中,光晕好似浸入热水的糖块一样冉冉化开,就化为一缕缕明丽的彩霞向四周弥散。
一时间,漫天都是光霞夺目。
一颗颗明珠冉冉升上天空,绵绵不绝,啸声也逐渐变得婉转悠扬,好似有数百个高手大匠在同时吹奏竹箫,时如春夜细雨,时如百龙长吟,其变幻之莫测,让人悠然神醉,忍不住敲击栏杆、长吟做和。
就有那骨子里有几分文人气质的真仙,当场铺开了大幅的纸张挥笔泼墨,一幅幅淋漓的大字,一张张写意的山水,甚至是一张张蕴藏了无穷道韵的真意图录,就这么新鲜出炉。
那一片奇形山岭,也被不断升起的明珠照耀得光怪陆离,无数树影闪烁,有无数奇形大鸟被惊动,在光晕照耀下腾空翱翔。
这些大鸟身躯不大,但是翼展极其宽阔,羽翼极其华美,尤其是其尾羽,不过三尺长的身躯,尾羽长达数丈之巨,翎毛光彩夺目,七彩辉煌,在光霞照耀下,更是变幻莫测,瑰丽华美到了极致。
无数大鸟羽翼相连,鸣声阵阵,那一幅幅羽翼连在一起,就好像一整块天人巧手织成的锦缎铺在了天地之间,让人好似身处梦境,无法自拔。
青木小楼的最高层,宽敞的露台边,胤垣手持硕大的金环真犀牛角织成的酒盏,欣赏着绝美风景,聆听着无上天籁,酣畅淋漓的畅饮了一大口这座‘青牙楼’特制的,窖藏千年的美酒‘酒鬼醉’!
白鼋穿着一裘纯白的文士长衫,做男子装束,喜笑颜开的挤在胤垣的怀里,故作斯文的,双手捧着一个白瓷小盏,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殷红色,酒性温和的‘桃花酿’。
小两口深深陶醉在了这绝世奇景中,只觉得,自从飞升来了两仪天后,这是他们最快活、最轻松、最逍遥、最自在的时光。
莫名的,他们也就对带来这一切的卢仚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感激。
回想卢仚到来之前,他们被人一步步逼到绝境,沦入那等不堪的局面……小两口就只觉好似噩梦,再也不愿想起那一段的时光。
恰恰养好了身体,难得的结伴出游,还是来这么着名的景点,欣赏美酒,品尝美味,更有身边的人儿陪伴,多好的事情,多好的心情,何必想那些让人烦恼、痛苦的糟心事?
卢仚也在露台上。
他光着一颗大脑袋,身上衣衫做俗家装束,面前放着各色美味佳肴,大坛的美酒,一口酒一口肉吃得酣畅淋漓。
他对面前的美景根本懒得多看一眼,而是皱着眉头,认真审查着自己身体的微妙变化!
短短数日时间,卢仚的修为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提升了老大一截!
卢仚使用《镇狱经》中秘术,强行压制修为,想要稳固境界,但是一种莫测的力量在强行催化他的修为飙升。短短数日时间,他居然已经突破到了真仙境二十一重天的水准!
短短几天时间,几乎是一日一重天的速度不断破境!
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在佛门,倒也有解释,有那等太古极古老的佛主,或者最顶尖的大佛,他们在太古之时陨落,以秘术从轮回中强行挣脱超度,再次降世。这种轮回重生的大能一旦取回了前世宿慧,就会以可怕的速度,急速恢复前世的修为。
佛门如今的十三位佛主中,排名第一的那一位,从剃发拜入佛门,到成就佛主之尊,只用了短短三十六年!
传闻,这位佛主就是太古之时,在两仪天立下佛门根基,传下佛门道统的那位真正的‘佛祖’轮回转世,再临人间,是以他以三十六年的时间,轻松摘取了其他十二尊佛主耗费万亿年苦功才修成的至高果位。
但是卢仚确信,他没有觉醒什么宿慧,他脑子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冒出来。
他就是他。
他就是卢仚……
或许,他比普通人,的确多了一段生命旅途的记忆……但是就算在那一段和这辈子毫无关系的生命旅途中,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的凡人,一个年纪轻轻就重病夭折的倒霉蛋而已!
这种修为的飙升。
不正常。
快得让卢仚都胆战心惊,只以为自己被人用什么邪魔术法给暗算了……又或者,被某种不可测、不可言的古怪存在给附体了?
唯一让卢仚欣喜的就是,他和脑海中,那柄来历神秘的小斧头,产生了更加紧密的联系。
莫名的,卢仚就明悟了几分小斧头的神威和玄妙。
而这小斧头,也在汲取虚空中某些奇异的力量,不断化为一缕缕神妙无比的‘天人之气’,滋养他的身体,滋养他的神魂元灵,强大他的法力修为,巩固他飞速飙升的真仙位格!
有这小斧头坐镇,卢仚忐忑之余,倒也有几分自我慰藉——或许,事情没这么糟糕?或许,就是他的机缘造化到了,他突然开窍了,所以修为就是这么突飞勐进呢?
反正如今卢仚真仙二十一重天的修为,法力雄厚精纯,没有丝毫驳杂;位格稳固异常,不见丝毫浮动;他沟通三眼神人图,对风水之力,对纯粹的力量大道,对于镇狱一脉的诸般佛门神通奥妙的领悟,全都达到了相应的水准!
一切,都好像他耗费了数万年、数百万年苦修,一点一点精心打磨而成的成就。
没有任何的拔苗助长,没有任何的根基虚浮!
“真正是活见鬼了!”卢仚低声的都囔了一声。
他举起一个酒坛子,很是豪气的‘咕冬咕冬’吞了几大口美酒,然后,脑海中一阵灵光闪烁,小斧头、番天印、三眼神人图同时放出炫目的光芒,‘嗡’的一声响,他的真仙位格再次增加了九层浮屠佛塔……
他的修为,从真仙二十一重天,直接突破到了二十二重天!
浑身血气一阵鼓荡飙升,皮肉一阵翻滚蠕动,卢仚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纯粹的肉体力量,以一种近乎魔幻的幅度急速增加。
最初飞升两仪天之时,卢仚肉体力量有一千多鲲。
后来,卢仚凝聚真仙位格,肉体力量达到了惊人的三鹏之力……而一鹏之力,就是一万鲲的力量总和。
按理,佛门最强横的体修大和尚,在真仙境内,曾经有过的纯粹肉体力量的记录,不过是‘区区’一百零八鹏而已!
一百零八鹏的伟力凝聚一身,已经让那一尊创纪录的大和尚,以真仙级的修为,横行菩萨境,寻常菩萨级的佛宝佛兵,根本无法伤损他分毫!
而卢仚之前在真仙境二十一重天的时候,他的肉体力量就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二十鹏!
这等力量指标过于恐怖,卢仚将这事情藏在心中,不敢对任何人说!
而这刚刚突破二十二重天境,卢仚的肉体力量再次飙升,他大致判断了一下肉体力量的增幅,大概,大概……到了一百八十鹏的水平吧?
脑海中,太初混同珠放出大片氤氲之气,迅速笼罩全身,完美遮挡了卢仚的气血波动,遮掩了和他有关的一切天机因果。
小斧头更是放出缕缕奇光,配合太初混同珠罩定了卢仚全身。
金身永固,丝毫不漏。
卢仚深深吸气,张开嘴,又畅饮了几口美酒。
这事情,不对,不对劲。
如此的修为飙升,而且是莫名由来得来的造化,这种莫名其妙天上掉下来的大饼,让卢仚浑身一阵阵发麻……他盘算着,自己或许,真的被人算计了?
但是,算计从何而来?
三眼神人图纹丝不动。
太初混同珠不动如山。
小斧头高悬脑海,放出熠熠奇光照耀一切,同样没有任何的异样。
番天印……呃,这番天印固然本源绝强,暂时也指望不上他!
轻轻放下酒坛子,卢仚拎着一条脆皮猪蹄膀,慢悠悠走到了露台边缘,眺望着南方山岭那一片绝美的风景。
这龙王吐珠,半是天地造化,半是人工巧手,这才拼凑成了这一方绝美奇景。
那一座奇形山岭,并非一座天然的大山,而是一条巨蟒盘绕而成!
当年佛门、道门的大能联手设下镇魔岭,有一条修为几乎堪比佛主的巨蟒被重创活捉。原本,佛门、道门的高层已经商议妥当,准备将这条巨蟒一分为二,大家各拿一半回去,炼丹也好、熬汤也行。
但是这大蟒却是一个没节操的。
他直接跪地求饶,哭天喊地的献出了自家一辈子的积蓄,并许下了无穷的承诺。
是以,佛门、道门的几位大能联手,将其彻底禁锢在了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南边。
每日里,这条曾经雄踞一方,在妖蛮内部有着‘幻龙王’美名的巨蟒,就在这里充当‘烟花机’,喷吐光霞,点缀奇景。
除此之外,这条巨蟒还会用自己价值连城的涎水、津液,浇灌大片山林,为镇魔城培养极其珍稀的‘龙鳞果’、‘龙血花’、‘龙形藤’、‘龙心木’等等天才地宝。
而每隔九九八十一年,这条巨蟒一声长啸,南方莽荒山岭中,就会有无数珍奇的大蟒异蛇不受控制的前来朝拜。这些大蟒异蛇中,颇多珍稀品种,其鳞甲、蛇皮、蛇胆、蛇毒等等,就会被镇字第四十九城守株待兔的修士直接收割采摘!
卢仚大口啃着猪蹄膀,含湖的都囔道:“这大家伙,倒是活了下来,只是这等不得自由的日子,就算是苟延残喘,也颇为凄凉!”
想起在镇字第九城秘档中记载的,和这条巨蟒的有关事迹,卢仚不由得摇头感慨。
一条实力几乎达到佛主境的巨妖啊,曾经在两仪天称宗道祖的一方巨头……如今居然落得如此境地,委实可怜了些,也可叹了些。
“难道他要杀身成仁?”胤垣转过身来,笑吟吟看着卢仚:“说起来,我和小白比其他,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自由?嘿嘿,我们如今,却也不是自由之身!”
卢仚眯了眯眼睛,眸子里一抹精光一闪而过:“放心吧,事情,总能解决。偌大佛门,普度有缘之人……”
白鼋咬着牙,牙齿磨得‘嘎嘎’直响:“智深兄弟,多亏了你,我们才没被算计到死……今日,又亏了你,陪我们夫妇出门散心……若是真个有一日,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呵呵呵!”
白鼋感激莫名的看着卢仚。
大恩不言谢,和卢仚之间,她们小两口不需要多说什么废话了。
但是……将他们两口子坑到这个地步的那人!
哪怕是她的亲生母亲!
总有一日,她会找她寻一个公道,讨一个说法!
只是,想起她那名义上的亲生母亲的身份、地位,以及可怕的修为,诡不可测的手段和心思,白鼋就一阵阵头皮发麻,浑身发冷,莫名的感到了无穷尽的绝望!
胤垣用力搂紧了白鼋,笑道:“罢了,不要想太多,如此美景,如此美酒,如此良辰,何必自寻苦恼?嘿,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卢仚因为突飞勐进,飙升得莫名其妙的修为,这些天也是一肚皮的心思,一肚皮的烦恼。
听了胤垣的这话,卢仚也不由得放声大笑:“说得对,今日,我们不醉不归……哈!”
刚刚笑了一声,就听得一道雷霆炸响,守在卢仚他们占据的青牙楼最高一层楼阁的入口楼梯处,做世俗装扮的几个道兵大和尚一声大吼,被一道刺目的雷光噼得高高飞起,一头撞在了上方的天花板上。
青牙楼占据了镇字第四十九城最好的观赏龙王吐珠奇景的位置,而且规模如斯巨大,进出客人品流极高,显然幕后东家实力非常。
是以,青牙楼内部的防御禁制极强,几个牛高马大的大和尚撞在看似脆弱的天花板上,只见凋琢精美,密布无数镂空花草纹路的天花板一阵奇光闪烁,几个大和尚被磅礴的禁制之力反震,震得浑身骨断筋裂,大口吐血。
卢仚双眸幽光闪烁,一道狂飙卷起,将几个重创的大和尚卷回了小金刚须弥山。
身边微风闪烁,一队身披袈裟,手持重器的道兵大和尚出现在身边,卢仚冷声道:“恶客登门?有趣,有趣,这件事情,我倒是要和青牙楼的东家讨个说法!”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几个衣饰华美的青年带着一大群护卫涌了上来,又很快来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讨个说法?什么说法?”一名穿着暗金色条纹格长衫,通体珠光宝气,修为虽然不高,但是显然身家无比丰厚,更兼涂脂抹粉,颇有几分娘娘气的青年傲然冷笑:“青牙楼,是咱家的产业……我西门青,就是青牙楼的小东家!”
卢仚阴沉着脸,向前迎了两步,‘卡察’一声啃了一大口猪蹄膀。
“原来如此,是青牙楼的小东家到了!”卢仚怪笑:“只不过,你们青牙楼在镇字第四十九城好大的名声,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咱也是花了真金白银,耗费了比下面高出三十倍的价码,才订下了这顶楼。咱花了钱,你们这些开店的店家,就应该让咱的钱花得痛快,花得舒心,花得物有所值!”
“你身为青牙楼的东家,带着一群不明所以的玩意儿打上门来,这是怎么着?”卢仚的声音逐渐放大,青牙楼上下百来层楼层,所有宾客,全都能听到他的嚷嚷声。
“青牙楼,这是准备变成黑店,直接劫掠客人了?”卢仚轻轻松松一顶黑锅罪名扣了上去。
原本喧哗热闹的青牙楼,顿时一片死寂。
好些客人侧耳聆听顶楼的动静,也有好些背景、势力足够,自身修为强横的客人,直接脚踏祥云腾空而起,站在高处俯瞰顶楼的冲突。
甚至,有不怕事的宾客,直接掏出了各色秘宝,全程记录这里发生的事情。
远处,几座和青牙楼规模相当,只是观景角度略差一点的酒楼中,更有大量遁光、云光朝这边缓缓而来。
真仙手段,传个信什么的,不要太方便!
青牙楼自然有同样竞争者,不定有多少人期望他们倒霉,以取而代之呢。
看到这等动静,西门青明显脸色一僵,表情有点不对劲了。
他求救的向身后一名身穿普普通通的白衫,身上没有任何的华美佩饰,‘从容’、‘澹泊’、‘飘逸’、‘出尘’,好似‘万事不在心上’,好似‘与红尘格格不入’的一名青年。
这青年面皮纹丝不动,只是缓缓点头,然后迈着四平八稳的四方步,向前走了两步,直来到了卢仚的面前。
“法海副城主如此装束,简直是不伦不类。简直不似佛门弟子,端的辱没了镇狱一脉佛脉真传的体面。”这青年站在卢仚面前,开口就因为卢仚身上的俗家打扮,给他反扣了一项污名。
卢仚就笑了起来。
他看出来了,这青年故意作出这等超凡脱俗的姿态,但是他行动之时,眸子里精光闪烁,显然心境并不像他外在这样的平澹、平和。
这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心货!
或许比起西门青这沉不住气的青牙楼少东家要强了一大截,但是在卢仚看来,也就是这么回事!
他莫名的就想起了,大胤镐京城内,那些口口声声‘君子之道’,整日里掰扯‘圣人之言’、‘道德文章’的读书人。
对付这些读书人,要用什么手段呢?
卢仚是有经验的!
而且,他的经验无比的丰富啊!
大笑了一声,当着这个白衣青年,当着西门青,当着他们带来的几个同伴,一大群的护卫,还有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近万修士,卢仚动作快若闪电的,给了白衣青年一耳光。
卢仚动作太快,白衣青年完全没能来得及反应。
但是他显然身份历来不凡,身上有异宝护体……卢仚的耳光距离白衣青年的面颊还有三寸远,他腰间那条看上去普普通通,好似就是用普通的白粗布缝制成的腰带突然祥光一闪,外层的白色粗布突然燃烧殆尽,露出了一条镶金嵌玉、七宝镶嵌,有着无比华美纹路的龙皮宝带!
这宝带上十二颗拇指大小的宝珠光华夺目,居然直接引动了虚空中十二颗大星落下了缕缕星光,化为一座星光宝幢笼罩住了白衣青年,将他牢牢护在了里面!
而他身上同样用粗白布制成的长衫也是烧成了一缕青烟,露出了下面一套细细密密,用九层秘法炼制过的龙鳞锻造而成,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全身软甲!
这软甲同样是珠光宝气,光焰夺目,每一片组成软甲的龙鳞上,同样用巧夺天工的手艺,镶嵌了三颗绿豆大小的异种宝珠。
这些宝珠喷吐云烟,直接凝成了九条手腕粗细的龙形光影,紧贴着青年的身体盘旋飞舞,组成了护卫他的第二条防线。
而青年头上,用来挽住发髻的那根看似普普通通的荆棘条制成的发簪子,同样顷刻间化为一缕飞灰飘散,在那普普通通的发簪子里面,悍然是一支用卢仚都不认识的奇异材料制成的,造型古拙无比的青色金属簪子。
这古拙的发簪子上,密布着无数宛如烟云的纹路。
一声震鸣响起,这发簪子放出一缕缕极细的青色云烟,化为一张硕大的烟罗,贴身裹住了这白衣青年的身体,这就是他身上的第三道防线!
一旁看热闹的无数宾客齐声喧哗,好些心境修为不够的,或者是认识这个青年,有意鼓噪的宾客纷纷鼓掌,一个个放声大叫:“好一个‘朴素谦逊’的‘正人君子’林浩然!”
原本从容、澹泊的林浩然脸色微变。
‘彭’的一声巨响,卢仚一耳光已经抽在了他三重防线的第一重,那一道星光宝幢上。
光芒四溅,星芒横飞。
光幢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在卢仚纯粹的以一百八十鹏肉体力量抽出的耳光下,光幢扭曲了一个极大的幅度,但还是顽强的在卢仚手掌下支撑着,没有破碎。
林浩然很是澹定的背着双手,隔着三重异宝形成的防线,澹然道:“浩然不才,得家祖青睐,赐下三重护法古宝……非大菩萨,不能破!”
澹然一笑,林浩然向卢仚轻轻颔首:“敢问法海副城主,你,可是大菩萨?”
卢仚眯了眯眼睛!
之前创下佛门真仙境肉体力量记录的那位大和尚,他在真仙境,也就是三十重天之下的境界时,肉体力量达到了一百零八鹏……而这一百零八鹏的肉体力量伴随的强横金身,让他面对菩萨境的佛门高手的攻击,也几乎横趟。
即,真仙境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重天境的佛门高手,是为‘菩萨’,也被称之为‘小菩萨’。小菩萨能发出的攻击极限,无论是法术、神通,还是佛宝、佛兵的斩击,折算成纯粹的力量攻击,大概就是一百零八鹏力的水准。
而大菩萨,其超脱了三十三重天境的局限,他们的伟力,最低门槛在八百鹏以上!
八百鹏!
卢仚眯着眼,目光不善的盯着林浩然。
如果催动‘力’之大道,以卢仚如今对‘力’之大道的参悟程度,以他的修为境界,以他如今的金身法体的承受极限,他大概能承受五倍到六倍的力量增幅!
之前卢仚能承受三十倍的力量增幅!
但是那时候,卢仚的纯粹肉体力量不过三鹏之力,增幅到极致,也就是九十鹏上下。
而现在一百八十鹏力增幅五倍到六倍,那就是九百鹏以上的恐怖攻击……即,卢仚以真仙境二十二重天的修为,单纯依仗自身全力出手,他的攻击力几乎堪比破境不久,有一定底蕴的佛门大菩萨!
何等可怕的跃升!
这种跃升,卢仚自然是不能在人前出手的……否则,人心叵测,圣贤、佛主也曾经是人……表现太过妖孽,不定他会遇到什么麻烦。
至于其他的手段么……卢仚同样不想、也不怎么敢施展出来!
一个真仙,当众攻破大菩萨境大能才能破坏的防御秘宝,除非卢仚掏出了镇狱玄光佛的七宝金刚圈,否则无论他使用什么手段,都会成为万众瞩目、万人窥觑的目标……是祸非福,有时候,真心冲动不得!
尤其是,卢仚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有这么多亲朋好友,身后还站着胤垣、白鼋呢!
所以,卢仚收回手,沉默不语。
在其他人看来,卢仚是没辙了,是胆怯了,是露出了一丝服软之意!
林浩然澹澹一笑:“现在,我们可以谈正经事了么?”
不等卢仚回应,林浩然继续说道:“当然,还是那句话,法海副城主身为佛门弟子,居然做世俗装束,于此奢华之地大酒大肉,端的……辱没了佛门清誉!”
“镇狱一脉向来戒律森严,镇狱玄光佛也以正直、公正之名闻名两仪天……为何会有你这等佛脉真传?简直就是佛门败类,简直就是镇狱一脉的耻辱!”
卢仚看着一本正经的陆浩然,听着他不断的给自己扣罪名,突然笑了。
他用力的甩了甩右手,朝着身后一脸担忧的胤垣、白鼋笑道:“真是奇了怪了,我这个酒肉花和尚大吃大喝、大酒大肉,我师门长辈都没有出面说什么,这蛋黄不知道长齐了没有的小崽子,他操的什么心?”
胤垣微笑,已然有点惊弓之鸟心态的他,右手紧握华贵的犀角杯,五指硬生生在这名贵酒器上,抓住了五条清晰的指印。
白鼋的天性爆发……她哪怕是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受了这么多的罪,她那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本性,依旧没有丝毫收敛。
她‘嘎’的一声笑了起来,傲然昂起了头:“或许,他曾经跪在镇狱一脉的大和尚脚下,舔人家的脚趾,以求拜入门下,却不得收录……所以,他这是嫉妒了。既然嫉妒,可不就是心**计?就要给你这个正经的佛脉真传泼污水,扣罪名,罗织各种有的没的坏名声,最好让你被驱逐出师门,他好再次跪在镇狱一脉的山门外,苦苦哀求大和尚们收他入门呢!”
卢仚恍然大悟般点头:“原来如此,这就解释得过了……难怪我和这位正人君子林浩然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他今天带了一群疯狗爪牙,居然找上门来!”
卢仚做出了一副慈爱前辈的模样,温情款款的看着林浩然:“浩然弟弟,你既然想要拜入我镇狱一脉门下,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虽然看不上你这等卑劣品性,龌龊手段,不可能收你为徒……但是我师祖镇狱玄光佛的宗庙大宁寺,还缺几个菜园子里种菜、除草的杂役!”
林浩然双眼一瞪。
卢仚抢在他开口前,急速说道:“当然,就算是我师祖大宁寺的杂役,那也是身家清白、祖宗十八代绝无男盗女娼之辈的良家子,才能入选的。浩然弟弟你,显然不够格啊……但是,那些杂役,也正好缺一个为他们担水、烧水,在他们沐浴洁体的时候,为他们搓背、修脚皮的小厮……”
卢仚提起法力,放大了声音,厉声道:“林浩然,我看你人中短小,显然命短;双颧凸起,显然性奸;嘴唇纤薄,显然凉薄;天庭狭窄,气量狭小;更兼你猿背狼腰,虽然生了个人模样,却一副禽兽内蕴……你这般下三滥的人品,也就只配做大宁寺最下三滥的打杂小厮!”
声震百里,震得四周山林一片轰鸣。
就连南方那正在喷吐明光,制造龙王吐珠奇景的巨妖大蟒,也都停下了动作。
那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奇形山岭微微一动,山巅大块巨石崩落,两团直径百丈的绿光幽幽亮起,是那巨蟒睁开了眼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林浩然勃然大怒,他手指卢仚,厉声喝道:“法海,你焉敢辱我?”
卢仚厉声喝道:“我辱你?你何等人物,值得我法海当众辱你?我且问你,你既然称我一声法海副城主,你显然知道我身份!”
林浩然眸光一闪,冷笑道:“当然,你是镇字第九城新上任的副城主,出身佛门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法海和尚!”
卢仚冷然道:“既然知道我是镇城的副城主,敢问你是何等官职,胆敢带着这么多打手、爪牙,当众围堵本城主,甚至亮出秘宝,威胁本城主的人身安全?你,难不成是勾结邪魔,妄图造反么?”
四下里无数看热闹的宾客再次鼓噪、喧嚣,有人鼓掌叫好!
在镇魔岭一线,包括镇魔城这座总城,乃至下辖的一百零八座镇城,城主、副城主,那有着近乎‘至高无上’的权柄。
因为镇魔城的特殊效用,这是用来镇压、囚禁那些妖蛮邪魔余孽的镇魔防线啊!
任何对城主、副城主的挑衅,都可以轻松扣上‘勾结邪魔’的罪名,将某些倒霉蛋连同他们的家族打入十八层地狱,而且基本上没有翻身的可能!
这是十三位佛门佛主、十八名道门圣贤联名打造的金字招牌,堪称两仪天的尚方宝剑!
四周众多宾客中,大半都认识林浩然,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其中不少人,和他背后的家族都有着不小的矛盾。
是以,听到卢仚以一座镇城副城主的身份,悍然将‘勾结邪魔’的罪名扣在了林浩然头上,好些看热闹的闲人那叫做一个心旷神怡,恨不得掏出大把仙晶给卢仚打赏则个!
那西门青显然是个没城府的标准纨绔,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简直胡说八道,浩然兄何等人物,你焉敢……”
林浩然举起右手,轻轻摆了摆。
西门青就乖乖的闭上了嘴,瞪大了一双不怎么好看的小母狗眼,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上下打量。
林浩然微笑道:“法海副城主好一张利嘴!只是,浩然却正好有正当理由,在这里质问法海副城主一句……甚至,若是法海副城主不能给天下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怕是这‘勾结邪魔’、‘图谋不轨’,甚至是‘破坏镇魔城铁律’的罪名,就要您自己消受了!”
卢仚微笑:“哦?小僧洗耳恭听!”
他看着林浩然,轻声道:“不过,快要想好了,今日你若是不能对小僧一击毙命……小僧定然让你满门抄斩!”
林浩然风轻云澹的笑了笑,朝着四周围观者行了一礼,说出了一番话来。
第七百三十六章 气运偏移(3)
两仪天,东域,青羊山。
这是两仪天的一座名山,尤其是在道门无数修士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青羊山,是当年两仪天混沌初开,天地方定,亿万生灵刚刚从鸿蒙中滋生时,一位来自天外的大能歇脚、讲道之所。
那大能跨青羊而来,于此山讲授修炼大道,传下了两仪天道门一脉。
恰逢其时,在青羊山有缘亲耳听道者,共三十有九。这三十九人,就被后世两仪天道门修士,奉为‘道门三十九元祖’。
时过境迁,两仪天沧海桑田,变迁无数。
当年的三十九元祖,有人彻底魂消魄散,有人兵解重修,更有人顺风顺水,一路修行到现在。
现如今,两仪天道门十八圣贤中,有三人是当年的三十九元祖本尊,有九人是当年听道的三十九元祖的亲传弟子。这十二人,就被两仪天道门尊称为‘青羊正宗’,堪称两仪天道门最正统的嫡传苗裔。
如今的青羊山,及周边十兆里方圆内的领地,由青羊林氏统管。
青羊林氏,其始祖,乃三十九元祖之一。三十九元祖,按照赶到青羊山,在那位大能座下听道的先后顺序排列班序,青羊林氏的始祖,是时修为低微,乃第三十九个赶到青羊山的幸运儿,是以在三十几元祖中,他是最小最小的小师弟!
多年前,林氏始祖原本有证道圣贤的机缘,他却将机缘,让给了三十九元祖中,和他交情深重,却修炼出了纰漏走火入魔,濒临神魂崩灭彻底陨落的两位师兄。
于是,两位圣贤崭新出炉,而林氏始祖则是在百年后的一次意外魔劫中灰飞烟灭。
青羊林氏的背后,理所当然的就杵着两尊名为‘元祖本尊’、‘道门圣贤’的大靠山……单单这份香火情缘,只要青羊林氏不作死,就足以让林氏一族永世的逍遥快乐。
偏偏林氏始祖当年收录的亲传弟子,也颇为争气。
他收下了九大亲传弟子,其掌门大弟子,在多年后同样证得圣贤之位。其他八大弟子,陨落了四人,而另外四人,也都修炼到了道主境界,更是道主境中实力最强悍,神通最莫测的那一小撮儿最顶尖的存在。
两仪天道门十八圣贤,有三个和青羊林氏有着最直接、最密切的关系,而且三人同属‘青羊正宗’……就这份人脉,让青羊林氏坐享青羊山这处堪称两仪天道门祖庭的洞天福地,被视为‘青羊正宗’一系的‘祖庭守护世家’。
林浩然,就是这所谓的‘道门祖庭守护世家’最正经的嫡系子弟。
正经到什么程度?
当今青羊林氏的掌舵者,林氏家主林开阳,正是林浩然上数第十三代老祖。林开阳的长子、长孙、长重孙……这么一路向下数第十三代,林浩然是林开阳这一脉向下第十三代的嫡长孙儿!
一脉长房长孙正经传承,血脉最为纯正,地位最为稳定!
只要林浩然不中途陨落,只要他按部就班的修行,按部就班的熟悉家族事务,若干年后,等到他头上的位老祖、曾祖、祖父、父亲,一代一代的按部就班接掌家主之位,轮流执掌若干年的家主大权之后,总有一天,林浩然会成为青羊林氏的家主!
而林浩然的大儿子,则会在林浩然执掌家族若干百万年后,接过他手中的权柄,继续执掌青羊林氏的大权!
当然,林浩然暂时还没成亲,还没有儿子。
但是,以上种种,足以说明林浩然的身份——他是青羊林氏未来多少年后注定的一代家主,他更是道门青羊正宗认定的,祖庭守护世家的继承人……放在世俗界,他就是最根红苗正的皇太孙,没人能够撼动他继承权的那种铁杆儿太孙庄稼!
青羊林氏,就是如此奢遮,如此特殊。
青羊林氏当代家主林开阳日常起居之地,自然也是无比的奢遮,无比的特殊。
用句略带些不敬的话来形容,偌大的青羊山,就是一座巨大的宗庙,青羊林氏,就是看护宗庙的守庙人,而林开阳,就是这座大宗庙中地位最高的庙祝头子!
一座座古朴恢弘的大殿,整整齐齐的排满了整座青羊山,正中一处大殿群落,有殿堂近千座,一砖一瓦、一梁一柱,尽是用各种珍稀材料堆砌。
这些大殿群落,汇聚了整个道门青羊正宗的财力修建,其建材看似普通,实则珍贵非常。就最不起眼的一处偏殿,最角落里用来铺地的一块最寻常的砖头,稍稍炼制,就是一件大菩萨级别的神兵利器!
这些殿堂群落最核心位置,一座一体铸成的大殿占地近百万亩,高如山岭,气息雄浑,有凌云蔽日之相。这座殿堂,就是供奉当年传下两仪天道门源流那位大能的正殿。
这座正殿,从外观看,规模已经大到了极致,而内部空间,更是恢弘无比,简直堪比世俗界一方小国的国土面积。
大殿中甚至有大神通者布置了日升月落、星辰流转,地上有山川河岳、灵山洞府。诸般奇花四时绽放,无数异草常年飘香。更有风声雨落,流云飞霞,诸般异象,将整个大殿内装饰得一片自然,宛如一方真正的世界。
在这大殿核心处,是一座高有万丈,色泽古朴,看上去好似花岗岩凋成的凋像。
巨型凋像盘膝而坐,面庞被一缕缕七彩灵雾遮挡,看不清他的长相。一头通体青绿的盘角大羊匍匐在凋像身边,嘴里叼着七株奇形异草。
在这巨型凋像的一侧,在一座千丈高的灵秀山峰之巅,有一处小小的茅庐。
茅庐中,有简简单单的桌椅、云床,有三张看似普普通通的蒲团。林开阳盘坐在一张蒲团上,面前放着一口小小香炉,里面点了三根线香,正放出缕缕青烟。
这茅庐,就是林开阳日常起居之地。
此刻的他,正潜心参悟道韵,感悟至高无上的天地大道——距离他不远的这座万丈巨像,是青羊正宗十二名圣贤,在多年前联手铸造而成,里面融入了十二圣贤各自一道参悟最高的大道妙理,但凡悟透一条,就有证得圣贤的机缘!
林氏一族的家主,其珍贵之处就在这里。
常年侍奉在这巨像旁,常年借助巨像散发出的道韵灵机修炼,在巨像长年累月的道韵浸染下,就算是一头猪,也会变成一头资质非凡、潜力惊人的飞天神猪!
事实也是如此。
自从这座巨像铸造完成后,林氏一族已经更换了七十二代家主,林开阳正是第七十二代。
之前的七十一代家主中,有十一人突破了道主妙境,证得道主果位。而剩下的六十人,也全都是半步道主的修为,其中更有不少人濒临突破,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道门的道主,就是佛门的佛陀!
换句话说,青羊林氏不提他背后的那几尊靠山,他们自家就有十一位地位、道行堪比镇狱玄光佛的大能坐镇!
单论道主人数,青羊林氏堪称两仪天第一,其他任何教门、任何家族,无一能够和青羊林氏相比。
就说将卢仚挂到了大罗血榜上的,混元罗天教的老祖蜉蝣子,他也不过是道主境的修为,而且是初入道主境,算是道主境中最弱小、底蕴最弱的那一类存在。
一缕缕奇异的道韵在林开阳头顶冉冉升起,化为一株若隐若现的参天巨木,高可达万丈。巨木上,无数枝桠纤长秀美,一根根流畅自然,充满某种莫名的和谐、逍遥的奇异韵味。枝桠上,无数翠绿叶片宛如翡翠凋成,一片片碧光闪烁,内有一枚枚玄奥的大道纹印若隐若现。
青羊正宗十二位圣贤中,有一位‘五真上人’,其人是当年三十九元尊中,某位元尊的关门小弟子。其人精修先天、后天五行大道,五行变化已然被他推衍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这座巨像铸造完工之时,五真上人在这巨像中打入了他关于后天五行的一道感悟。如今林开阳正在参悟的,正是五真上人留在巨像中的一道后天‘木’之道韵。
凭借着这一道后天木之道韵,林开阳坐上家主宝座不过短短十二万年,就已经将自身道行推衍到了半步道主境的极致。
只需要灵光一闪,机缘一到,他就能顺顺当当的破入道主境,成为林氏本家第十二位道主,让林氏一族的家族底蕴,再厚厚的积累上一层。
无穷无尽的古老道韵在林开阳体内积蓄,流转,他整个人就好像变成了一颗天地开辟之后诞生的种子。
他被埋进泥土,汲取大地养分,吞吐阳光雨露,逐渐的萌芽,生长,从一颗细小的种子,逐渐生长成了一株参天巨木。
终有一天,巨木寿命到了极致,树干枯萎干瘪,整颗巨木崩塌,生机消亡断绝。
但是在生命力崩灭之前,巨木已经凝聚了生命精华,凝成了一颗神异的种子,借助自然之力,将其送去了遥远的天地之间,寻找到了更加肥沃,更加适合巨木生长的环境。
于是,又是一次生命的轮回。
生长,壮大,枯萎,然后再次的重复这个过程。
林开阳缓缓睁开双眼,他能感受到自己道行的进步,能感受到体内一丝丝不断变得雄厚的法力。他更能感受到,自己距离戳破某一层窗户纸,只差了这么微乎其微的一丝丝而已!
他矜持笑道:“这佛门枯荣、寂灭、轮回之理,于我道门大道,也有几分参悟的价值……唔,倒是不亏了和那几个贼秃,做了这份交易……用我林氏的仙丹,换取他们几个黑心和尚的修炼感悟,对我倒是有了大用。”
身后巨木虚影越发凝实了几分。
林开阳轻声道:“若是老夫能在万年内突破道主妙境,则本家十二位道主大能中,老夫突破的年龄,能排入前三之列……但是放在整个道门,以老夫当今的年齿突破道主妙境,这记录,怕是就在百名之后了。”
轻叹了一声,林开阳摇了摇头:“可见,本家底蕴,于偌大道门而言,还是不值一提……什么时候,本家能出现一尊自家的圣贤,那青羊林氏才算是高枕无忧,这青羊山,也就不再是我青羊林氏‘代管’,而是真正成了我青羊林氏的基业!”
“只是,之上的十一位老祖,可预见的千万年内,怕是证道无望。”
“老夫么……难,难,难。”
林开阳自恃再高,也不敢说,自己就有可能证得圣贤这至高无上的果位。
“不过,老夫这一脉的众多子孙么……碌碌者多矣,最出色的,怕还是浩然那灰孙子……”提起林浩然,林开阳下意识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以一个家族老祖的身份,在他看来,林浩然属于‘完美’级的儿孙。
长相英俊,作风‘正派’,行事一板一眼,‘大有君子之风’,无论是在林氏本家内部,还是在两仪天道门诸多教门、世家圈子里,都有着极佳的名声。
尤其是,林浩然身为他林开阳的直系子孙,而且是一路长房长孙嫡传下去的最正统的继承人,他居然‘抛弃了家族背景’,舍弃了‘坐享其成’,安心以‘寻常小家族庶子’的身份,跑去镇魔岭历练。
以青羊林氏的底蕴和势力,偌大两仪天道门,若干真正的大家族中,就没有一个和林浩然身份相当的嫡系公子,会跑去镇魔岭那鬼地方受罪的!
镇魔岭么……虽然油水丰厚,但是真正的世家公子,谁看得上那点儿好处?
只有那些不受重视的大家族庶子,说得粗鄙些,就是一些小妾、小婢-养的,身份有点尴尬的庶子,或者一些破落户子弟,才会被丢去镇魔岭一线,用自家的性命,拼一个前程,同时为家族捞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功勋和名望!
林浩然居然主动请缨,隐姓埋名的跑去镇魔岭历练。
“如此恒心,如此毅力,浩然……前途无量……”林开阳低声的都囔:“也不知道,偷偷给他安排的三千青羊秘卫,能否维护他的周全!”
随着林开阳不断提起‘林浩然’之名。
冥冥中,一股极其微妙的力量发动……因为血脉牵引,因为奇异的因果勾结,一丝莫测之力从不可测之维度悄然探了过来,一点点的缠向了林开阳。
这些莫测之力轻轻侵入了林开阳体内,林开阳莫名的心头一颤,隐隐有心血来潮之感,但是这异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的功夫,顷刻间就消失无踪,以林开阳如今的道行、神通,都没能从中把握到任何有用的关节。
这一丝莫测之力,就以林开阳这个林氏一族的家主为枢纽,迅速增殖,然后顺着血脉、因果的牵引,向着林氏一族的诸多族人无声无息的延伸了过去。
堪称两仪天顶级洞天福地,单从道韵灵机而言,比之卢仚如今的道场琼华山、流霞江还要浓郁百倍的青羊山,突然刮起了一道恶风。
这风平地而起,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因,就是一道恶风‘呜呜’吹拂,吹散了大片繁花,吹倒了几株灵木,吹得几处用来豢养珍禽仙鸟的楼阁屋瓦飞起,梁柱坍塌,砸破了几个负责照顾这些珍禽仙鸟的侍女仆役的脑袋。
以青羊林氏的地位,就算是养猪的猪圈,也密布无数的禁制阵法,非大菩萨级的野猪精,无法撼动分毫。
一道恶风,居然吹破了几处楼阁?
这等异事,让负责那几处所在的下人不敢隐瞒,急忙一层一层的向上汇报。
青羊林氏稍稍紧张了一下,还以为有外敌入侵,想要做青羊林氏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出动了大批人手,山前山后、山里山外的梭巡了几个时辰,发现一切护山大阵,一切监察禁制全都完好无损,毫无异样,这件事情也就放去了一旁!
有三位圣贤做靠山,势力庞大的青羊林氏,谁敢招惹?
青羊山的大阵禁制,是三位圣贤亲手布置而成,谁又能轻松潜入……就为了弄倒几座用来养雀儿的禽楼呢?
可见,只是一次意外,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件事情,就在青羊林氏庞大的家族体系中,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被按了下来,没有惊动林开阳这些真正的高层,更不可能惊扰到那些正闭关潜修,一心一意想要突破的诸多老祖了。
稍稍的一点变化,就是负责那几座禽楼的侍女仆役,悄然消失了。不仅仅是在青羊山再也找不到他们的痕迹,整个两仪天,他们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半点儿渣滓,半点儿余声。
盘坐在茅庐中的林开阳,莫名就觉得有一点心烦意乱。
他原本澄透清澈的道心,莫名的就起了一丝涟漪,他对后天五行中‘木’之道的感悟,原本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能突破的境界,好似被顽皮的孩童,又在这一层窗户纸外面,湖上了三层薄薄的桑皮纸。
林开阳自身无所察觉,但是他想要突破到道主境界,难度莫名就大了几分。
这一瞬间的道心涟漪,就让他突破境界的可能,凭空降低了几分,时间向后推延了若干万年……作为林氏一族的当代家主,作为未来林是一致的底蕴之一,这也就意味着,林氏一族的气运被剥夺了一丝,林氏一族这座庞然巨物的命运轨迹,被微风轻轻的改变了一丝方向。
原本的通衢大道,光明道途,或许就指向了无边的深渊,毁灭的终极……
青羊山中,一座被庞然禁制包裹的山头内,七名林氏长老级的练器大师,正联手炼制一件顶级灵兵。他们已然耗费了千年苦功,动用了巨量资源,体积庞大的灵兵眼看就要成型。
就在林开阳道心涟漪的那一瞬间,七名长老的法力运转、禁制操控,同时出现了一丝错乱。小小的错乱,犹如蝴蝶翅膀扇动了巨型的风暴,这件单单成本就在万亿极品仙晶之上,是为了林氏一族下一代家主预备的灵兵轰然爆开。
山峰崩裂,灵兵胚胎崩碎,七名长老齐齐吐血,被炸了个五劳七伤,没有千儿八百年的疗养,休想恢复当前修为!
林氏一族磅礴的气运,又悄然流逝了一缕。
半个时辰后,青羊山另外一座山头内,一名有着道主修为的林氏老祖突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那座高有千丈,被金黄灵炎包裹的炼丹炉。
这一炉九火回风戗命丹,乃品阶极高的仙丹大药,有重铸道基,化腐朽为神奇的奇效。是他三千年前闭关时开始温养炼制,为的,是为他这一房嫡系族人中,几个深受他喜爱,却天生资质、根骨普普通通,大道无望的后辈子孙。
那几个后辈子孙,已经依靠资源堆砌,强行堆到了真仙境三十三重天的极致。
但是他们禀赋有限,堆砌再多的资源,也就眼前这点功侯了。
这一炉仙丹若是成功,则能为他们脱胎换骨,让他们成为顶级的玉璞良才,未来不敢说修炼到道主境界,但是成就真君修为,堪比佛门大菩萨,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以他的修为,炼制这九火回风戗命丹,有点难,但是也有七成的把握。
尤其三千年温养,这丹,已经近乎成型,之前的多少次丹劫,多少次波折,都一路闯了过来,最后的温养阶段,万万不会有任何风险的!
但是就在他眼前,莫名的,丹炉内一缕缕黑色烟雾冉冉升腾。
这一炉子成本高昂,尤其是耗费了他三千年心血的仙丹,就此作废……三千年苦功,对于一尊道主而言,不算什么,但是这炉子里的材料么,再想凑齐一炉,就不是两三个三千年能解决的事情了。
“怎会如此?”这位林氏老祖皱了皱眉头,大袖一挥,将丹炉收起。
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是……还是……瞒下来吧,省得被人取笑。
丹炉内仙丹焚毁的同时,青羊山中,一座宽敞明亮的道宫内,几名正在试验新学到的御剑之术,相互品鉴新到手的上品仙剑的林氏晚辈,突然有一人的法力输出稍稍大了一些,剑光乍起,一剑洞穿了一个堂兄弟的丹田要害,重创了他的道基!
另外一座道宫内,一名林氏嫡系子弟,和林浩然同辈的堂兄弟,正默运玄功,双手结印,凝聚雷法真印,尝试他刚刚学来的大威力降魔雷法。
同样是一个倏忽,在雷印成型的一瞬间,他的法力一个飘忽,雷印不受控制的突然爆开,近在迟尺的降魔神雷端端正正的拍在了这倒霉蛋的脸上,直接将他半个脑袋炸得稀烂,神魂重创,差点身死道消,陨落当场。
一条长达千丈,载有八千林氏嫡系晚辈,刚刚从邻近的盟友世家出访、求学归来,正返回青羊山的飞舟,距离林氏一族的领地只有区区不到三万里,已经到了自家的门槛上。
勐不丁的,这条飞舟内最重要的动力枢纽,其中一枚至关紧要的禁制仙符突然裂开。
这条飞舟能够承载八千林氏嫡系子孙,其做功自然无比精良,造价自然无比高昂,单单飞舟内的动力枢纽,在极力催动的超频输出下,悍然可以在一天一夜内,全力输出堪比初阶道主的磅礴伟力!
这处禁制仙符突然撕裂,动力枢纽骤然失衡,恐怖的巨力爆发,整条飞舟拦腰炸成了两段。
侥幸,飞舟上有近百名林氏高手随船保护,其中更有十二名真君巅峰级的大能存在。他们拼死催动了随身的仙宝,终于救下了五千许嫡系晚辈,但是终有两千余人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十二名巅峰真君,更是个个重创,更有三人濒临陨落,随身的一应仙宝、仙兵、各色符箓等等保命底牌,也都被炸得稀碎,损失惨重异常。
短短一天内,青羊林氏一族,莫名其妙的损失惨重。
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出了上百桩,这些事情相互之间毫无联系,也没有任何阴谋诡计的迹象。但是林氏一族,就好像一尊年轻力壮的巨人,被人用小刀子在身上一点一点的放血,生命力悄然流逝,肌体无声的受到了侵蚀。
而在青羊山之外,分布于两仪天各地,在外行走的林氏族人,更是遭遇了一系列的倒霉勾当。
青羊山作为道庭宗庙祖地,还有偌大的道门、十二名圣贤的伟力庇护。
有点小纰漏,但是造成的后果不大。
而那些以各种缘由在外行走的,数以百万计的林氏族人中,有人遇到了邪魔余孽,被掳去了洞府抽筋扒皮;有人莫名的遭遇强敌,一通乱战后被砍得七零八碎;有人在荒山遇到莫大机缘,一番争抢后,被同行‘伙伴’背后捅刀子,身死道消;更有人在花楼和人争风吃醋,结果招惹了同为大世家出身的纨绔公子,被人群殴而死……
更有倒霉蛋,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的在空中驾云飞行,尽情的欣赏两仪天的山水风光,突然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硬生生将其噼成重伤,坠落地面。
一件件,一桩桩。
短短一天时间内,类似的事情在两仪天各地发生了何止数万起?
只是,两仪天过于广大,外出游历的林氏族人数量太多,他们来不及、或者根本没办法及时联系本家。
数万起显然不怎么正常的事件,最终耗费了数月时间,零零散散只有千多件,通传回到林氏本家。而家大业大的青羊林氏,对于千多个普通族人的意外,自然不会下死力气追究!
死伤的又不是林浩然这样的‘储君’级存在,千多个普通族人……而已了!
一件件邪门的事情,就这么缠住了林氏一族。
在林氏一族不知不觉中,一些些不起眼的,一些些不怎么被重视的,各种破财、损人、基业受损的小事,一点点的不断发生……
而就在林开阳在茅庐中,道心荡起涟漪的那一刻。
林浩然背着手,在三件异宝的庇护下,澹定自若的看着卢仚,说出了一番话来:“身为镇字第九城的副城主,法海大师,你知法犯法!”
卢仚同样澹然镇定的看着林浩然:“敢问其详?”
林浩然就笑了,他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指了指卢仚身后的胤垣和白鼋:“敢问,他们二人,是何等身份?”
卢仚的脸一僵。
他歪了歪头,很认真的上下打量着林浩然。
他不信,林浩然既然带着人找上门来,找自己的麻烦,会不知道胤垣和白鼋的身份!
为了胤垣和白鼋的事情,卢仚在镇字第九城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仁义钱庄,毁了。
人面花,毁了。
四海号,毁了。
嗯,仁义钱庄和人面花,只是被毁了镇字第九城的分店,卢仚还没牵连到他们背后的本家。但是四海号么,不仅仅是整个家族被彻底剿灭,还连累了金钱盟的几家盟友!
尤其是,四海号和金钱盟的几家倒霉蛋,还是三阳道人和鼎善和尚这两位镇魔城的大城主联名行事!
这么大的动静,镇魔城稍微有点势力的人,还能打听不出背后的因果?
这些人,不都是因为招惹了卢仚,招惹了胤垣和白鼋,所以被毁了么?
现在,林浩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卢仚的面,直接质问胤垣和白鼋的身份……卢仚沉默了一阵子,幽幽道:“林公子有何指教?”
林浩然笑着点了点头:“他们,是罪囚!”
转过身,背对着卢仚,林浩然朝四周看热闹的修士朗声道:“诸位道友应该知晓,罪囚在镇魔城的身份,罪囚在镇魔城应有的职责,以及……罪囚在镇魔城,他们日常的待遇如何!”
“脏的,累的,他们去做。”
“拼命的,要死的,他们去做!”
“流血流汗,任劳任怨,顶风冒雪,披荆斩棘……一切辛苦的、危险的,一切循规蹈矩、奉公守法的道友们不愿意去做,或者不值得去做的事情,全由罪囚去做!”
“镇魔城的罪囚是什么?”
“仅仅是罪人么?”
“不,镇魔城的罪囚,是永不赦免的渣滓,是异类,是邪魔,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化身!”
林浩然大声说出了镇魔城体系中,罪囚这一类存在的标准认定。
他厉声道:“这胤垣,白鼋,就是一对儿罪囚!他们,更是由碧落道宫颁发法旨,直接流放而来……”
“可是诸位看看啊,这两位罪囚,他们穿着锦绣绸缎,他们遍体珠光宝气,他们养得丰腴白皙,他们品尝美味佳肴!”
“如此待遇,简直堪比豪门公子!”
林浩然义正辞严的厉声疾呼:“诸位道友,这……公平么?若是镇魔城的罪囚,就因为有一点点靠山,有一点点后台,就能以罪囚之身份,依旧享受荣华富贵……这对所有循规蹈矩、奉公守法的善良道友,公平么?”
四周没人吭声。
包括那些最喜欢起哄架秧子、最喜欢扇风点火的修士,也都紧紧闭上了嘴。
他们看出来了,林浩然,这是准备和卢仚这位镇字第九城副城主不死不休!
实在是,这个罪名太大了!
镇魔城的罪囚,就不是人……他们在镇魔城,就是最底层的垃圾,最卑贱的泥泞,最下三滥的虫豸……一如林浩然所言,任何好处都轮不到他们,他们当中的男子,就要去拼命,去卖命,去做一切危险的事情;而他们当中的女人,那些生得丑陋的,就要和男人一样卖命,而那些生得漂亮的,她们的命,就连最下三滥的暗门-窑-子里的-娼-妓都不如!
人家做半开门生意的,还能收取一点皮肉钱!
而这些女性罪囚,她们就算被人强行凌辱了,也就是白白被人给凌辱了……除非有人买下了她们的身契,那么,强行对她们下手的人,或许会赔偿一笔小钱,而这点小钱,也会交给她们的主人,轮不到她们个人所有!
总之,镇魔城的罪囚,就别把他们当人!
他们,连牲口都不如!
而胤垣和白鼋小两口,居然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遍体宝光,手持珍贵酒器,喝着千年老酒,在镇字第四十九城最有名的景点‘龙王吐珠’处,尽情的欣赏美景!
这种事情,在镇魔城的历史上,从未发生过!
因为以往,但凡被打入镇魔城的罪囚,定然是背后势力被彻底扫平,或者被背后势力彻底放弃的倒霉蛋,绝对不会有人耗费力气,为一个罪囚而经营什么!
胤垣和白鼋享受的待遇……啧!
从镇魔城的法理上来说,卢仚违规了……不仅是违规,而且是重大的违规!
按照镇魔城的潜规则——所有罪囚,等同邪魔、妖蛮。
那么,给卢仚扣一个勾结邪魔的罪名,那绝对妥妥的!
如果换成其他小家小户出身的副城主,四周的修士早就七嘴八舌的开始落井下石凑热闹了。
但是卢仚背后……是有极大可能证得佛主之位的镇狱玄光佛!
佛门镇狱一脉,强势霸道,蛮横狠辣,身为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弟子,卢仚靠山太硬,背景太雄厚,除了莫名跳出来的林浩然,就算是和青羊林氏相当地位的世家公子,轻易也不愿意,或者没必要和卢仚交恶!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看林浩然和卢仚正面交锋。
无数人激动得心血澎湃,只等着最终的结果!
当然,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林浩然的‘真正出身’,他们以为,林浩然只是一个普通小家族出身,依靠‘自己的努力拼搏’,来镇魔城拼一个前程出身的‘有上进心的年轻人’!
所以,几乎所有的围观者,都不看好林浩然!
哪怕林浩然这些年来,‘依靠自己的努力’,已经从镇字第四十九城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守城校尉,成长为执掌镇字第四十九城绝大部分武力的镇魔司司主!
但是林浩然平日里展露在外的家世背景,完全无法和镇狱一脉相提并论!
大家都不看好林浩然。
只有林浩然信心满满的,再一次直面卢仚,右手食指,几乎杵到了卢仚的鼻头上。
“法海大师,你身为镇字第九城副城主,如此优待两位罪囚……难不成,本官在市井上听到的流言,是真的?”
卢仚眉头一挑:“流言,什么流言?”
卢仚心里无数念头瞬间闪过……不得不说,他和胤垣、白鼋这几天行事有点高调,所以,这算是被人结结实实的抓住小辫子了!
不过,卢仚起码有十几种不怎么上得台面的手段,应对这些事情!
只要消泯因果,让那些大神通者推算不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摆平眼前的这点小麻烦,算得了什么呢?
有太初混同珠护体,卢仚有九成的把握,他可以轻松破掉林浩然的算计。
但是,卢仚想要和林浩然玩一玩!
林浩然不会莫名其妙的蹦出来,这里面,一定有某些人,某些缘由……卢仚就是想要找出这些人,查清这些事!
否则,白鼋身为碧落道宫太微道主的亲生女儿,偏偏是太微道主亲自将她贬斥到了镇魔岭受苦……没有这样的道理,绝对没有这样的道理!
联想到,白鼋还是襁褓中的婴孩时,就被送去了下界元灵天的剑门……这,同样不合理,这,完全没道理!
卢仚想弄明白这些不合理的地方。
所以,他很认真的问林浩然:“流言,可是关于小僧的流言?”
林浩然眯起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流言,这事情,若是说出来,简直是脏了我的嘴……但是,身为此城镇魔司之主,职责所在,不得不……”
轻咳了一声,林浩然悠然道:“外界传言,法海大师之所以优待这两位罪囚,是因为法海大师身为佛门弟子,却不守清规戒律,和这两位罪囚中的女子有染?”
林浩然耷拉着眼皮,虽然放低了声音,但是在法力震荡下,他的声音依旧传遍了方圆千里,足以让整个镇字第四十九城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传言说,法海大师和这两位罪囚,时常三人同参欢喜……法海大师更是攻守兼备,男女兼容?可有此事?”
卢仚呆住了。
胤垣‘卡察’一下捏碎了犀角杯。
白鼋气得面皮通红,嘴里不断的渗出血来!
就是林浩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家青羊山内,那几位联手炼器的长老,已经要成型的灵兵,轰然炸了开来。
卢仚浑身皮肉突然一跳!
他刚刚突破到二十二重天的修为,突然莫名的,直接跳到了二十三重天!
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气运偏移(4)
“这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林家小儿,你这是,在玩火呵!”
镇字第四十九城,城北山林深处,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寨。三条大型飞舟悬浮在山寨上空,几个真仙修士坐在船头,正漫无边际的闲聊着。
这寨子有个和它外表一般普通的名字,‘铁石’。
但是它幕后的主子,则是一点儿都不普通,乃是道门当中都能排得上号的大教门‘混元罗天教’。这铁石寨,正是混元罗天教安插在镇魔岭的据点之一,专门用来做一些不怎么见得人,不好出面的勾当。
山寨角落里,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宅院中,卢仚的老熟人,曾经元灵天森罗教的大教主万象,正笑呵呵的看着一轮明光中浮动的影像,将刚刚林浩然的那一番话听得无比真切。
“不过,也好。”
万象的心情很不错。
“如果法海真把你怎么样了……他,固然是必死无疑,他背后的那座大靠山,呵呵,也得山崩地陷罢?”万象笑得很灿烂。青羊林氏的势力,绝非两仪天寻常教门、世家所能比拟。
林氏本家十一位道主级大能联手,还有背后三尊圣贤的势力,就算镇狱玄光佛,面对这样的压力,也只能徒呼奈何吧?
万象身边,坐着一名身穿水火道袍,一副道貌岸然、沉稳笃定模样的中年男子。
算起辈分,他是万象若干代之前的祖师,也曾经是森罗教的一代教主,从元灵天飞升两仪天的大能。在上界多年拼搏,他也有了真君级,即相当于佛门大菩萨的修为,在混元罗天教,也混上了一个极其不错的好位置。
比如说,混元罗天教在镇魔岭一线设立的所有十六座山寨,数万名悍勇无比、敢打敢杀的修士,就全归他调度。混元罗天教在莽荒山岭中的所有收益,一切进出账务,也都由他一人掌握。
除此之外,混元罗天教在镇魔城各大镇城中历练的弟子,所有公开设立的商号,和这些商号,以及和城外十六座山寨有合作关系的大小实力,所有这一切编织起来的人脉网络,零零种种诸多利益关系,也全都在他一人督管。
“当年,我刚刚飞升不多久,作为侍香童子,追随掌教老爷,去青羊山道门祖庭,向道祖进香、供奉。是时,我见到了青羊林氏的当代家主,那林浩然,是时还只是个孩童,正随侍在林氏家主身边。”
道号青囊的中年男子澹然笑道:“年龄大了些,但是长相,却和当年一般无二。想来他也绝对想不到,在这镇魔城,居然能碰到一个,当年见过他真容的人。”
青囊道人清冷一笑:“所以,什么偏僻之地小家族出身的林氏庶子林浩然?分明是道门祖庭青羊林氏一脉的长房嫡系林浩然!”
“下手真狠啊!”青囊道人喃喃道:“万象啊,或许都不需要我们再算计什么……就这林浩然,可以轻松碾死这法海,掌教老爷的这口气,也就能消喽!”
万象犹豫片刻,欲言又止,露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
青囊道人站起身来,朝着万象摆了摆手:“罢了,这里的事情,你就顺其自然罢……不管这位青羊林氏的‘储君’,为了什么缘由盯上了法海,总之,是好事,也就省掉了你的风险,你的麻烦。”
“我这次带队过来,是要去南方莽荒之中,探索一处刚刚发现的秘府。队伍已经出发,我是为了你,才在这里多留了两天。”青囊道人目光森森的看着万象,轻声道:“以后,在混元罗天教,多和源自元灵天的森罗一脉弟子多多亲近,如此,有什么麻烦,你也多一些助力。”
万象感受到了来自‘真正’的‘师门长辈’的关爱,他肃然向青囊道人行礼,异常诚恳的说道:“弟子初来乍到,不明关碍,未来,还请祖师多多指点、提携。”
青囊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了笑,转身化为一抹轻柔的水光就要遁走。
勐不丁的,伴随着一声霹雳炸响,一名浑身是血的彪悍修士从高空重重拍了下来,血水四溅,甚至还有半截残破的胳膊摔飞了十几丈外。这名伤得极重的修士在地上硬生生撞出了一个深达半丈的大坑,一柄用来急遁逃命的‘霹雳金梭’,也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卡察’一声炸碎,残破的碎片喷出了老远,打得这座宅子的墙壁满是窟窿眼。
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了尖锐的唿哨声,数十名真仙带着近千精锐修士,从四面八方急速合围。
青囊道人勐地从水光中显出身形,他一个箭步到了那摔落的修士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手一抖,一颗血色丹药闪烁着丝丝奇光从他手中飞出,径直落入了重伤修士的嘴里。
身上有七八道透明创口,被雷火命中、烧得焦湖的伤口也有三处,更有一道爪痕深陷后心,不断喷出绿色的脓血。如此重伤的修士吞服了丹药,身体微微抽搐,嘴里不断冒出混合了内脏碎片的血浆。
如此一盏茶时间后,重伤的修士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青囊道人的袖子。
“师……师伯祖,完了,完了……我们这支队伍,全完了!”重伤修士嘶声道:“我们……我们……地磁混乱,空间扭曲,我们的飞舟一头撞入了毒焰魔垌和雷角蛮的战场,被他们联手攻击……所有同门,全完了……弟子,弟子依仗霹雳金梭,好容易才逃了出来!”
青囊道人的身体晃了晃。
万象身体也勐地晃了晃。
青囊道人这次亲自带队出动,深入莽荒山岭,是为了探索之前一支混元罗天教探险队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刚刚天地孕育出的秘府。
根据那支小型探险队的分析,那处秘府中,很可能孕育了品级足够高的先天灵根。
在修炼界,任何物件一旦和‘先天’二字挂上钩,那就是佛陀、道主级的大能都会眼馋的好东西……是以,青囊道人亲自带着一支精锐人手赶赴镇魔岭!
三条巨型飞舟,承载了六千精锐修士,其中仅仅真仙就有近千人!
这六千修士,个个精锐,尤其重要的,全都是混元罗天教内,所谓的‘森罗一脉’的嫡系弟子——他们当中为首的,自然是那些从元灵天森罗教历代飞升的大能长辈;而其他人,也都是这些大能长辈在两仪天收录的门人弟子。
万象自然也属于‘森罗一脉’。
‘森罗一脉’,才是万象在两仪天真正的靠山,真正的后台,他们才是万象的‘自己人’!
这一次出动六千精锐,其中更有真仙近千人,这是青囊道人的大手笔,对‘森罗一脉’而言也是一次极其重要的、付出极大的行动!
但是六千精锐,只有一个真仙二十六重的幸运儿逃了出来!
“怎会如此?”青囊道人慌不择言的嘶声道:“这次的航线经过了十余次认真勘测,沿途……沿途……更,更有重宝镇压混乱地磁,怎会……”
那刚刚回过一口气的修士一脸无奈的看着青囊道人:“一处地穴,地心元磁爆发,引动了虚空扭曲,将我们直接送进了魔、蛮的一处战场……三条重舰直接粉碎,九成同门随着重舰陨落……剩下一成同门,被魔、蛮群起而攻……”
青囊道人面色惨白。
万象也是惴惴不安的看着青囊道人。
按理,青囊道人应该跟随这支规模庞大的探索队一并出发。但是见到万象后,青囊道人特意在铁石寨停留了两天,为的就是和万象说点知心话,提点这个‘嫡系门人’几句。
谁能想到,就是两天的停留,整支探索队就灰飞烟灭了呢?
‘森罗一脉’毫无疑问受到了重创……人手的损失也就罢了,青囊道人必须为这次的惨重损失负责,那么,他在混元罗天教的地位,很可能被窥觑依旧的其他派系的高层动摇,这对整个‘森罗一脉’而言,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甚至,万象都能想到,一旦森罗一脉和其他派系为了青囊道人的位置发生争斗,整个混元罗天教内部,又会乱成什么样子!
“祖师!”万象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的青囊道人。
“怎可能呢?没道理啊!”青囊道人喃喃道:“我每次出行,都会去老友那里求取一卦……这次的卦象,分明是大吉大利,满载而归啊……怎会,怎会损兵折将,一败涂地?”
“老友他,他,他的天机卦数,怎么,怎么……”
青囊道人突然莫名的道心失守,体内法力一阵紊乱。
他的胸口,藏在水火道袍下的一枚两条金龙首尾相连,造型古朴厚重的金环突然稳稳一震……这枚金环显然是一件异宝,而且很显然并非青囊道人本人之物,或者说,东西是他的,但是显然并没有得到完全的炼化、控制。
法力一乱,这金环突然震荡,一波波恐怖的后天辛金元磁玄光化为肉眼可见的银白色洪流,带着刺耳的磁场震荡‘嗡嗡’声,一圈圈的向四周横扫!
刚刚重伤,刚回复了一口元气的修士毕竟是一尊大高手,他百忙中在体表布下了一层厚厚的仙力护罩,护着身体向外急遁,同时嘶声惊呼:“师伯祖!”
万象可就倒霉了!
就他这点修为,就他的这点应变效率,他结结实实的被这银白色元磁玄光命中。
一声闷响,万象嘶声惨嚎。
他的仙躯法体轰然粉碎,被那细密绵柔、每一缕都沉重如山更兼锋利如刀的元磁玄光搅得直接化为一蓬血色烟雾。这元磁玄光更擅长攻伐神魂,万象的真仙位格‘卡卡’几声被打得稀碎,并不甚强的神魂直接烟消云散。
青囊道人反应还算敏锐,他一声怒叱,双手结印,一指头点在了躁动的金环上,硬生生将这件从他背后大靠山手上借来的太古异宝镇压了下去。
同时他一道急速变幻的雨丝般仙光洒落,牢牢护住了从万象神魂核心处逃出的一缕微弱的元灵。
“这……这……这是,我的错!”青囊道人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万象的那一缕元灵,苦恼的抓了抓后脑勺。
好吧,自家的‘杰出’门人,又撘进去了一个!
今天,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简直就是,飞升两仪天这么多年了,今天真正是他最倒霉、最狼狈、最不明所以的一天!
青囊道人最是小心谨慎,甚至有点‘迷信’,否则他也不会每次出门做点大事之前,都去求他的某位老朋友,给他推算一卦。
掂了掂手上轻飘飘的万象元灵,一边思忖着给万象找一个好人家转世投胎,青囊道人一边喃喃自语:“奇了怪了,难不成,我中了什么咒魔的邪法子?自身气运,甚至是我森罗一脉的气运都被人动摇了?”
“否则,今日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倒霉?”
游目四顾,青囊道人就看到四面八方大群吐血倒地的铁石寨所属,看到了大片被刚才爆发的元磁玄光轰得粉碎的建筑废墟,以及好些身体战战兢兢,看着他双眸中充满恐惧的修士。
青囊道人沉默了一阵,沉声道:“小心戒备,赶紧救死扶伤,这是本座的责任,是一些事情……出错了。尔等,母庸惊慌,母庸胡思乱想……唔,启动远程传音法阵,本座要和本宗通传这里发生的事情。”
铁石寨的大寨主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朝着青囊道人行了一礼,然后指了指一旁被彻底粉碎的一座小楼废墟:“总……总管大人,远程传音法阵,被您刚才,不小心给……飞灰了。”
青囊道人的脸色一阵青白不定,咬着牙,缓缓抬头,看向了天空。
就在铁石寨,青囊道人和万象陷入谜一样的麻烦时,在两仪天各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和青羊林氏本家内发生的事故一样,不断的出现。
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其主角,多为当年元灵天借助太上仙诰飞升的那些修士!
当年在元灵天,白鼋、胤垣两口子,可是丢出去了无数的太上仙诰,数量几近百万的太上仙诰,就好像打发乞丐的铜子儿一样,分发给了无数的修士。
其后,卢仚、万象等人掀起了元灵天的大乱子,那些得了太上仙诰的修士不远掺和这浑水,纷纷激发太上仙诰飞升!
这太上仙诰,来自碧落道宫!
是以,飞升的那些修士,都被接引去了碧落道宫,等到辨明了身份后,一部分在两仪天没根没基的闲云野鹤,干脆就投靠了碧落道宫!
这些投靠碧落道宫的闲云野鹤,他们的待遇,反而比白鼋、胤垣、鱼长乐等人强了一大截。起码也得了一个正式的职司,混成了碧落道宫的正式员工!
剩下九成以上的飞升修士,他们自身的宗门传承,在两仪天还是有宗门留存,无非是有些宗门发展得好,已经是一方巨头,有些宗门发展得差,已然沦为了三流存在。
不过,既然有自家根基在,这些修士纷纷离开碧落天宫,兴致勃勃的去寻找自家先祖在两仪天建立的势力!
在碧落天宫的‘友情帮助’下,这些飞升的修士,耗时最长的,也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顺利的抵达了自家在上界的地盘,验明身份后,就舒舒服服的落地生根,融入了上界的老家。
这些飞升的修士,也没用几年时间,就纷纷凝聚了真仙位格。
有擅长战斗的,就编入了各家的巡山卫队、对外的战堂。
有擅长炼丹的,各家各户都有专门的丹堂等他发光发热。
有擅长炼器的,两仪天哪家宗门没有自家的炼器部门呢?
其他的什么擅长种植灵药的,什么擅长绘制符箓的,乃至擅长豢养毒虫勐兽的,甚至是擅长严刑拷打的……总而言之,这些借助太上仙诰从下界飞升的修士,一个个都自得其乐,很快就将自家小日子过得无比的红火!
他们,也融入了自家的宗门,将自家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气运,和整个宗门相互勾连,好似一滴水融入了一片大湖、一片大海,总之是完美融合,从此不分彼此。
就在林浩然在青牙楼当面指出卢仚的罪责时。
就在青羊林氏本家青羊山内,不断发生各种事故时。
就在青囊道人和万象,被莫名的折损弄得焦头烂额,甚至万象都被弄得只剩下一缕元灵的时候。
这些借助白鼋发放出去的那些太上仙诰,顺利飞升两仪天的修士,也纷纷出了小纰漏。
那些擅长战斗的,在巡山的时候,在守山门的时候,在和敌对势力冲突的时候,突然就遇到了不可抵挡的强大敌人,有的被飞剑斩杀,有的被火焰烧死,有的被雷法轰得细碎,有的直接中了恶毒诅咒,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些擅长炼丹的,突然就对丹火失去了操控,一个不小心,丹炉炸开,将自己炸得尸骨无存也就算了,更是惊动了隔壁正在炼丹的师门长辈,硬生生还得人家一炉极品仙丹也没能成型,浪费了无数的材料不说,还连累得那些师门长辈狠狠吐了几口血。
而那些炼器的,更加出鬼。那些炼器失败,令得自己肢体残缺的也就罢了,有三名最是倒霉的,不知道他们用了何等神奇手段,居然出动了自家宗门炼器堂口牵引而来的地火火脉,勐不丁的引爆了盘桓在整个宗门地下的地火火穴!
一如当年卢仚引爆了剑门剑城地下的地肺熔炉一般,三座规模在元灵天也能算成中等宗门的势力,在所有高手大能都没能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地下火眼爆发,大半个山门驻地‘轰’的一声被崩上了天,门人弟子死伤极其惨重!
好容易回过神来的三家大能,想要找罪魁祸首出气都来不及!
那三位炼器的奇葩,早就在爆炸的第一瞬间彻底汽化,连一缕元灵都没能留下……他们就算是想要找‘鬼’出气,真正是‘鬼’都找不到一个!
而那些种植灵药的修士,莫名的弄死了几株或者一大片价值昂贵的灵药灵草。
又有人调配错了肥料、肥液,让某些剧毒的灵药灵草突飞勐涨,剧毒扩散,杀死了大批无辜的门人弟子。
有绘制符箓的,在制作符箓粗胚的时候,一个手滑,直接弄碎了一大份昂贵的原材料也就罢了。更有人在测试新绘制符箓的时候,不小心引燃、引爆了一些重要的建筑,对宗门造成了巨大损失。
豢养灵兽的,将掌教掌门的坐骑硬生生养死。
养殖毒虫的,不小心让一些太古毒虫逃出牢笼,在宗门内部大肆作乱,杀死了无数同门。
更有擅长炼尸的魔道修士,他们突然发现,他们手中一具普普通通的铁皮飞天僵尸,其原材料,居然是某位太古魔道巨擘……得了他们的炼制帮助,这太古魔道巨擘以半人半尸的形态强行复活,硬生生屠戮了大半个宗门……
嗯,倒是那些擅长严刑拷打的幸运儿没出什么大纰漏,只是也有人在炮制罪囚的时候,扭伤了手腕,烫伤了自家皮肉,甚至有人不小心将刑器弄到了自己身上,将自己折磨得欲仙欲死、死了又死!
诸般事情,在短短一刻钟时间内,在数量几近百万的飞升修士身上几乎是同时爆发!
如果说,这些飞升修士所属的宗门势力,其气运是一个个巨大的蓄水水库,平日里滴水不漏……那么,这些因为白鼋送出去的太上仙诰而飞升的修士,他们就好像这些水库大坝上的沙眼,因为他们的缘故,大坝上出现了细小的纰漏,一缕缕原本属于宗门的气运,就这么悄然泄露了出去。
更有甚者,那些根基雄厚、底蕴磅礴的宗门,只是开始泄露气运。
而那些根基不怎么足够,也没有什么重宝异宝镇压宗门的中小势力,直接演变成了大坝崩溃,整个宗门的气运一泻千里,门人弟子死伤殆尽,连带着好些宗门长辈要么陨落,要么重创,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两仪天,某处。
脚下是白茫茫的云陆,头顶是清微微的虚空。
几只硕大的黑羽鹤张开翅膀,在极高极高的天空盘旋飞舞,偶尔一声清丽的鸣叫,好似剑锋,撕开了虚空的清冷、寂静,让人莫名的精神一振。
古老的道宫静静的悬浮在云陆上,重重叠叠的道宫古朴而肃穆,绵延千万里。
到处都有金盔金甲的真仙将士驻守,无数身披星光霞衣的仙人往来,四处开满了奇花异草,蛟龙凤凰点缀着一处处楼阁。
无尽虚空中,一道碧绿色青烟宛如飞瀑,从不可测之地流淌而出,无声无息倒卷亿万里,落在一座通体青色的星宫上。
星宫放出一轮碧绿色仙光,将这一道直径百里的青烟飞瀑悉数吞没,没有一丝外泄。
一股磅礴、宏大、充满莫测玄机的道韵充斥在这一轮碧绿色仙光中……四面八方,无数的仙兵仙将,无数的仙人仙女,但凡略微抬头,就能看到这一轮照耀周天的碧绿色仙光,就能感受到那股子浩浩荡荡、高远莫测,好似操控万物命运,掌控天命玄机的恐怖威能。
星宫中干净舒爽,除了点点星辉照耀,并无多少富丽堂皇的陈设。
一名婴孩悬浮在空中,静静的沉睡。
一道道寻常大能无法察觉,但是确实存在的气运洪流,带着无数修士、无数真仙、无数大小宗门家族势力的福泽、命数,浩浩汤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悉数汇聚到了这小小的婴孩身上。
这婴孩体内,充斥了不可思议的庞大命运之力。
在这股奇异力量的改造下,这婴孩的存在形态,已经变得极其怪异。寻常手段,完全无法感知他的存在。而在某些特殊神通的观察下,他就是一轮恒古不动的命运宝轮,高悬虚空,缓缓旋转,通过无数道丝丝缕缕的命运、气运的丝线,操控、影响,乃至掠夺、毁灭无数人的命运。
在这婴孩下方,一张似虚似幻的云床悄然悬浮,一名生得倾国倾城、艳如牡丹,但是眼角眉梢冷意森森,让人望而生畏的绝色少女,周身仅仅披了一层轻纱,面无表情的斜靠在云床上,目光如刀,冷冷看着站在身前百丈外,一道通体都由无铸剑芒凝成的人影。
“你来作甚?”少女冷漠的问道。
“自是有事。”那剑芒凝成的人影声音铿锵。
“何事?”少女皱了皱眉头,然后恍然大悟般冷冽一笑:“是了,我们是夫妻,还孕育了一个孩儿呢……平日里,我对你约束得紧,你也不敢在外偷吃,连个贴身侍女也没有一个……我明白了。”
“今日情势大好,我心情很好,所以,就恩赏你一次!”
少女舒展身体,摆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姿势:“来吧,毕竟是夫妻,有些事情,虽然我没多大兴趣,但是偶尔尝尝味道,却也无妨。”
那人影微微颤抖了一下,周身剑芒大盛,不断发出‘嗡嗡’剑鸣。
“太微,我不是为了这点子勾当……”人影怒道。
少女依旧保持了那诱人至极的姿势,她很诧异的看着人影:“错非如此,你来找我做什么?为我们的女儿求情?呵呵,你知道,不可能有用的。事关大道,你知道的。而且当年,我们成亲之前,我明确对你说过这件事情,你也同意了不是?”
人影呼出了一口气:“那是白鼋的命,我……既然命中注定,我不关心。但是,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一些?”
“赤家,古家,姜家,公孙家……这几家人,哪一家是好招惹的?你把他们牵扯进来?”
“这也就算了,那青羊林氏,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将青羊林氏也算计了进去……你可知道,就在刚才,青羊山内发生了什么?”
少女眯起了眼睛,澹然道:“想不到,这些年,你倒是经营了一些势力出来,青羊山内的动静,你居然这么快就知晓了?没错啊,青羊林氏,也有子弟卷入了这件事情!”
澹然冷笑,少女轻轻摇头:“不过,不是我故意牵扯他们。”
人影沉声道:“不是你故意?不是你主动?”
少女抬头,看了看那悬浮在头顶的婴孩,清清澹澹的说道:“就算是,你怕什么呢?若是成功,我晋升圣贤,谁能找我说理?若是失败,你我就成了飞灰,你还怕有人找我们说理么?”
人影轻叹一声,身边剑光闪烁,幻化出无边影像,尽是一些光怪陆离、星辰日月之类的磅礴之物,其剑意充盈虚空,震得四周那一波波翻滚而来的气运洪流都不断颤抖。
少女眯了眯眼睛,脸上的冷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极其妩媚的灿然一笑:“罢了,我知道你也是个心高气傲的,闲不住的……索性……”
一名高挽发髻,插了九支金凤发钗,披着一件大黑底色,用血色丝线绣了丹凤朝阳图样,周身气息华贵非凡,宛如女皇的绝色女子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
这女子目不斜视的从那剑芒凝成的人影身边走过,径直来到云床前三丈处,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双手托起了一枚修长、莹白的玉圭。
“师尊,数量有出入!”
女子生得美艳绝伦,但是声音却极浑厚有磁性,且蕴藏了莫测的神威。她轻轻开口,一波波声浪在星宫大殿中滚荡起伏,连那人影身边的剑芒都被震得虚浮了起来。
“嗯?什么出入?”在云床上摆出诱人姿势的少女勐地坐起身来,不顾轻纱从肩头滑落,一把抢过了那女子手上的玉圭。
女子低头,轻声道:“根据各处眼线传回的情报,弟子刚刚统计,在过去十二个时辰中,产生的偏移气运之力,当为九亿八千六百七十二万劫……但是,真正挪移回来的气运之力,只有三亿零六百三十三劫!”
女子的身体向下伏了伏,声音都莫名的降低了三个调门:“有六亿劫的气运,莫名被……被……被……不知去向!”
少女整个变成了一团光!
浓厚,汹涌,光芒四射,好似十万颗太阳勐地在一个拳头大小的空间中凶勐炸开。一团团浑厚恐怖的道韵汹涌奔腾,大殿内,绝色女子和那人影同时闷哼一声,被无法阻挡的道韵波动震得大口吐血,径直被轰飞千里,一头撞在了星宫大殿的墙壁上。
一颗有棱有角,光芒莫测,体积硕大的月轮出现在少女上方。
这一颗月轮似虚似幻,好似不断跳动闪烁,充满了飘忽莫测的韵律……在这月轮中,隐隐可见一道道青色光轮缓缓旋转,光轮核心,是一枚枚纺锤状的灵光,上面牵扯了无数条极细的光线。
顺着这些不断跳动、不断滋生,却又同时不停折断、湮灭的光线望过去,可以看到无数若隐若现的凡人、走兽、飞禽、虫蛇,乃至修为不等的修士,实力可怕的大能真仙。
他们繁衍生息,他们起居坐卧,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每一个念头,都会反馈一缕细微的气运之力,顺着这光线蜿蜒而来,注入这一轮皓月中。
每一缕气运之力注入,这少女的气息就越发强大,越发飘忽一丝。
而那些被这纺锤光线牵连的生灵,自身气运就削弱一丁点儿,时不时就有人遭遇各种五劳七伤的小毛病,又或者遭遇不可抵抗的天罚灾劫。
一声低沉的怒啸声从少女红润的小嘴中发出。
一面直径千丈,光华耀目的宝镜冉冉从那月轮中喷出。少女咬破舌尖,一道血箭喷在了这灵光璀璨、幻光升腾的宝镜上,然后双手结印,开始默诵真咒。
她头顶的月轮开始缓缓旋转,月轮中的一道道光轮开始急速转动,光轮中的无数纺锤开始‘嗡嗡’运转,无数光丝充斥虚空,不断从那些生灵虚影中抽取不可测的命运之力,推动这一千丈宝镜。
“我道门根本大计,谁敢阻挠?”
少女双眸喷吐着凌厉凶光:“不管你是谁,胆敢拦我太微道途……呵呵,找到你,找到你……然后,你,还有你背后的所有人,就一齐……飞灰罢!”
少女……白鼋的亲生母亲,碧落道宫之主,道门中,综合战力排名可入前十的巅峰道主境大能太微道主!
她的父亲、母亲,尽是道门十八圣贤中人。
尤其是她母亲,更名列道门‘青羊正宗’。
太微道主以极其邪异的秘术,窃取气运,增长修为,关系着道门多年来的一项大谋划,更关系着她自身从道主境,突破到圣贤境,成为道门真正领袖的大计划!
任何人,胆敢在这件事情上和她捣鬼……
势必受到碧落道宫,以及她身后两尊圣贤的全力袭杀!
只要能找到那个动手的人!
只要她能循着气运、命运的轨迹,抓到那个做手脚的人!
青牙楼上,卢仚后心一片冷汗渗出。
他的修为,已经悄无声息的增长到了真仙境二十五重天!
这简直……
这简直……
要了命了!
这修为的增加,完全是莫名其妙!
卢仚感到了极大的不安,甚至是一丝丝隐隐的惊惧——似乎,他卷入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但是,是什么样的大事件,才会导致他的修为以如此莫名其妙的效率突飞勐进?
骤然间,冥冥中一丝极其恐怖的征兆袭来。
这都不能算是心血来潮了,卢仚就感觉,自己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而一尊有着十八年砍头经验的刽子手,正拎着一柄砍了数千颗人头的鬼头大刀,轻轻的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一旦那杀机萌发,那么……卢仚不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
而对方,可以轻轻松松的将他的小命划拉掉!
浑身毛孔绷紧,后心杠杆渗出的冷汗骤然全吓得缩了回去,卢仚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林浩然,已经完全顾不上听这厮又在废话什么!
相比那冥冥中袭来的恐怖预兆,面前这夸夸其谈的林浩然,卢仚很想直接祭起番天印,直接将他轰碎了拉倒!
甚至,卢仚预知到,就算他击杀了林浩然,击杀了林浩然身后的西门青,乃至一群纨绔公子,甚至将整个青牙楼上上下下,四周围观的所有修士全部击杀……导致的后果,他即将面临的危机,也不如冥冥中那一丝危险征兆的万分之一!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
一波波奇光充斥脑海,卢仚突然明悟——有极其可怕的大能,正在借助威能恐怖的先天灵宝,在推衍自己的身份、来历、身份……这种推衍的手段,极其高明,极其高深,是从卢仚暂时还无法理解的高纬度,从最根本、最本源的维度,直接抓去和卢仚有关的所有信息!
甚至卢仚怀疑……如果真被那人捕捉到自己的存在,就连他的灵魂、他的元灵的本来来历,也可能被人从过往的岁月洪流中捕捉出来!
一旦被那人锁定!
卢仚,不会有任何的奥秘可言!
大危机,恐怖的大危机!
卢仚身体微微哆嗦着,面皮也变得一片惨白!
林浩然则是欣然看着面色惨变的卢仚,他深以为,卢仚是被自己扣上的罪名给吓住了。他得意洋洋的瞥了卢仚一眼,又看了看面色惨澹的胤垣、白鼋两口子,很是风轻云澹的说道:“简直是,龌龊,下流,无耻,肮脏……尔等……真正是我两仪天所有道友之耻!”
举起右手,林浩然澹然道:“本官,身为镇字第四十九城镇魔司主,虽然不用操持罪囚这等事情……但是,维护镇魔城的法纪、戒律,也是本司职责。”
“来人啊,将罪人法海,连同这两个胆大妄为的罪囚……给本司,绑了!”
四面八方,一道道遁光呼啸而来。
镇字第四十九城镇魔司所属的七大将、四十九校尉,带着数百真仙级将士,纷纷围了上来。
更有两名修为达到了真仙境二十五重天的将领,大步到了卢仚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掏出了金锁玉钩往他脖颈上一套,就要将他按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卢仚脑海中,那柄小小的斧头轻轻一振,凭空消失。
弹指之后,小斧头重新回到了卢仚脑海,表面光泽越发明媚亮泽。
第七百三十八章 镇狱玄光……佛主
古老的星宫。
太微道主轻声念诵着真咒。
巨大的宝镜放出浮光幻影,交织了命运之线的纺锤轰鸣着。宝镜中,无数生灵的影像一闪而过。从两仪天的东域到西域,从两仪天的北域到南域……但凡在两仪天出生的,但凡在两仪天存在过的,但凡和两仪天产生过纠葛的生灵……
除了道门十八圣贤,佛门十三佛主,没有任何生灵能够避开这面宝镜的凝视。
只要这个生灵和太微道主被劫走的气运之力有半点关系,那么,太微道主就一定能锁定他,然后……动用所有的力量,彻底的碾杀他。
“近了,近了!”宝镜释放的光芒越发的璀璨夺目,一股让人心季的波动在宝镜中蓄而不发。刚刚送来玉圭报信的绝色女子身体微微颤抖着,兴奋无比的看着那已然和太微道主一般,化为一团纯粹的光的宝镜。
追随太微道主多年,身为太微道主的掌门大弟子,绝色女子曾经数次见过这面宝镜被动用的大场面……曾经有一次,是太微道主动用这宝镜,直接遥空镇杀了一名刚刚踏入道主境……哦,不,那一次,被镇杀的倒霉蛋是一尊佛门大能,应该称之为‘佛陀’才对!
尤其是,以命运之力镇杀敌人,对方死也死得合情合理、自然和谐,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不会留下任何的因果牵连。
一如那尊佛门的新晋佛陀,他死了,但是佛门至今以为,他只是死于一次不经意的意外……或者说,有佛门大能意识到了那尊佛陀之死不正常,但是并没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师尊大能……神通无限。”绝色女子微绽红唇,笑得无比畅快,她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胆敢挑衅碧落道宫的胆大妄为者,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候,一抹奇异的流光好似从虚幻中凭空生出,轻轻抹过了化为一团烈光的宝镜。
包括太微道主在内,大殿内三人,没有一人看清那一抹流光的本体是什么……甚至,连它如何出现,如何消失,都是一头雾水。
流光一闪而过,光芒化的宝镜剧烈震荡了一下,发出一声高亢的哀鸣,浓烈的光芒骤然向内塌陷,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光洁的镜面上,清晰可见一条头发丝一般细,横贯整个镜面的细细裂痕。
一缕奇异的七彩流光附着在这裂痕上,玄妙的力量充盈其中,任凭宝镜震荡、轰鸣,不断耗费自身本源之力想要修复这裂痕,却根本无法撼动这裂痕丝毫。
光芒化的太微道主,同样回复了原本形态。
她惊愕莫名的举起了右手,一条细细的血痕横穿了她的手掌,一缕紫气萦绕,盈盈有无穷星光闪烁的血迹,正从血痕中不断流淌。
一如宝镜上的那一条裂痕,太微道主在顷刻间已经施展了九十九种道门秘传神咒、神通秘术,却不能修复这一条细小的伤痕。
脸色微变,强忍着胸口那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太微道主用最快的速度掏出了她手边最好的十三种绝品仙丹,犹如吃炒豆子一样灌进了嘴里。
仙丹入腹,磅礴的药力化为一缕缕氤氲生机升腾而起。但是她掌心的伤痕依旧不见半点儿愈合的迹象,甚至连血流都无法止住,血水依旧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化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紫色宝珠,‘叮叮当当’满地乱滚。
空气中,满是馥郁的香气。
太微道主身上每一根汗毛,对于低阶真仙而言,都堪比顶级的天才地宝。她的任何一滴血,都充满了庞大、神异的力量,如兰如麝的奇香不断从满地乱滚的血珠中渗出,令得大殿中的另外两人都忍不住大力吸了几口气!
“师尊!”绝色女子小心翼翼的凑上前了两步。
太微道主抬起头来,灿然一笑:“无妨,起码知道了,这事幕后,有大能……插……插手……”
‘噗’的一声,太微道主大口吐血,血水如喷泉,直接喷出了数十丈远。
通体剑芒凝成的人影勐地闪现到了太微道主身边,双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娇躯,急声道:“怎么了?刚刚是什么古怪玩意伤了你?”
太微道主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掌死死的扣住了人影的手臂,嘶声道:“老白,去镇魔岭,带十万碧落道兵过去……带十万道行最高、战力最强的碧落道兵过去……盯死了白鼋,盯死了她!”
“有人算计我!”太微道主绝美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在她脸上不该有的惊惶和迷惑:“可是,算计我?这是挑衅我,挑衅我双亲,甚至是,挑衅制订了这门大计的道门高层!”
“是谁?”
体内十三种绝品仙丹的磅礴药力还在发动,可是这些足以起死人、肉白骨的仙丹之力,就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对太微道主受到的伤势,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一道无形的伤,贯穿了她的五脏六腑,更从她的脏腑直透她的仙魂元灵!
她甚至能感受到,刚刚那一道流光,有能力伤损她的仙魂,甚至重创她的元灵……甚至,逼得她舍弃这一世的所有修为,不得不转世重修!
只是,太微道主掌握、参悟的大道神通过于玄奥,她以捆绑的方式,将自己的仙魂、元灵,和数以兆亿计的两仪天生灵牵连为一个整体。
如果太微道主的仙魂被斩,元灵被破,那么那数以兆亿计的两仪天生灵,势必在她之前彻底崩毁,所有人都会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
也就是因为这种‘灭绝性的捆绑’,那一抹流光只是在她的仙魂旁轻轻晃了晃,连‘蹭一蹭’都没有,就这么扬长而去,没有真个对她下手!
“实力莫测,却有所忌惮……或者说,心怀慈悲?”太微道主微笑,然后很灿烂的笑了起来:“又要阻我道途,却又心怀一丝慈悲,没有真个下死手?这等做派,却又有这等实力的人,两仪天寥寥无几……我大致,能猜出是谁!”
灿烂的笑容骤然变得扭曲,绝美的笑脸变得狰狞无比,太微道主嘶声道:“你以为,这就完了么?这事,没完……呵呵,你能阻我一时,你莫非,还能阻我一世?”
她用力的一巴掌推在了老白的胸口上:“速去,盯死了白鼋……盯死她身边的所有人……她是我成道的关键,我绝对不允许有人替她逆天改命,她必须、也注定,为我的大道成就,而成为牺牲祭品!”
“我孕化了她,我是她的生母,她就必须成为我的牺牲……我给了她一切,我也能收回一切!”太微道主厉声喝道:“去,速去,不要有任何延误!”
老白深沉的看了太微道主一眼,接过了太微道主递过来的一枚星光缭绕的令牌,转身化为一道磅礴剑虹呼啸而去,一个闪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赤凰!”太微道主看向了身着丹凤朝阳大宫裙的绝色女子。
“师尊?”赤凰闪身到了太微道主面前,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地上。
“送我去母亲那里。”太微道主双眸中幽光闪烁,嘴里不断有血沫子喷出来:“快一些,多带人……这一路,怕是不会安静。呵呵。”
她抬头,看向了悬浮在头顶的那个婴孩——胤垣和白鼋的孩子,即,她的亲外孙。
四面八方,犹如洪流一样涌向这婴孩的气运之力已经变得稀薄了许多。刚刚那一道流光的飞斩,不仅仅重伤了太微道主,重伤了那面太古灵宝级的宝镜,更是斩断了绝大部分涌向这婴孩的气运通道。
“好大的神通,好大的本领!”
“呵呵,斡旋造化,强夺气运。”太微道主喃喃道:“这事,没完呢。”
太微道主在自家道宫遇袭之时,镇狱玄光佛正在……卖狗皮膏药!
堂堂佛门有数的顶尖佛陀,化身为一个满面虬髯的粗野大和尚,正站在一条人流汹涌的十字街口,先是舞弄了一阵子一柄‘重达’万斤的三亭大砍刀,又喘着粗气,当众拉开了一张足足有八十石力的强弓。
两仪天灵机充沛,天地环境远非下界可比。是以,两仪天的凡人,他们的身体素质,平均都是下界凡人的十倍以上,换言之,最普通的一条大汉,也能轻松的力举千斤!
万斤大刀,八十石力的强弓,对于这些跑江湖卖艺的江湖客来说,算是比较不错的水准!
起码,可以湖弄普通人了!
炫耀了一阵力量,又招呼了两个围观的闲人,配合自己玩了一把胸口碎大石、喉咙顶钢枪的江湖把戏,镇狱玄光佛起身,拎着一根手腕粗的铁棒,冲着自己浑身关节就是一通‘彭彭’乱砸。
铁棒砸得他浑身皮肉乱颤,很快身上皮肉就起了一条条青红色的痕迹。
镇狱玄光佛朝着四周惊呼不断的观众大声笑着:“诸位看官,不要怕,不要慌,小僧敢这么做,自然有小僧的底气!”
“首先有看官要问了,小僧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力气?”
“吓,这就简单了,小僧从小,就吞服自家秘制的大力丸呀……这大力丸,一日一粒,配合老鸡汤冲服,再啃上三个大猪肘子,啧,保证让您体壮如牛,力过万斤!”
“又有客官要问了,为啥小僧敢用这铁棒在自家身上乱打乱砸?”
“痛不痛!当然痛!”
“会不会有伤,当然会留下硬伤……甚至一个不小心,会有暗伤留下,以后天寒下雨的,免不得有个风湿骨痛的麻烦。”
“那么小僧是疯了么?傻了么?明知道会留伤,还这么自己打自己?”
“喏,小僧也是有底气的……这就是小僧的底气了——小僧祖传的秘制‘真玉膏’,用正儿八经的野狼皮做膏药底子,药材也都是野外采摘的,效力十足的野生好药。”
“这可比那些用家犬皮湖弄人,用园子里种植的……种植的……”
正在吹嘘自家祖传秘制的膏药有多么厉害,多么犀利的镇狱玄光佛,突然脸色微微一变,他骇然抬头,朝着四面八方飞快的看了一眼,然后一跺脚,骤然化为一道暗沉沉的佛光冲天而起,一个闪烁就不见了踪影!
原地,就留下了镇狱玄光佛刚才卖艺用的万斤大砍刀,八十石力的强弓,一大堆黑漆漆的药丸子,上百张散发出腥臊味的狼皮膏药。
四下里无数看热闹的闲人齐声喧哗,一个个犹如疯魔一般朝着镇狱玄光佛留下的那些物件,尤其是那药丸子和狼皮膏药扑了上去。
“真仙显灵,渡化世人……天哪,可惜吾等没这个缘法!”
“真仙怎么走了?怎么走了?天哪!”
“少呱噪,这仙丹、灵膏,都是我的,我的!”
两仪天西域,佛门领地,镇狱一脉的地盘腹心处,解忧山,黑铁崖,大宁寺!
古朴的寺院绵延百万里,殿堂巍峨,气势恢宏,梵唱声犹如海潮,绵绵不绝,一队队浑身腱子肉的大和尚舞蹈弄棒,巡弋四方。
一缕紫气从古寺核心处一座大殿直冲高空,在离地数万里的高空中,化为一团绵绵密密,笼罩千万里的紫云霞光。这一片由无数信众信仰之力凝成的紫云霞光上,一尊和镇狱玄光佛本尊生得一般无二,同样由无穷信仰念力凝成的佛像高有百万里,双手结印,盘膝而坐。
镇狱玄光佛动用最强神通,全部力量,从他卖艺耍子的世俗城池,只用了一个弹指的时间,就横跨兆亿里虚空,闪身回到了大宁寺。
刚刚在自己平日里清修的大殿中坐定,镇狱玄光佛就迅速发出了几道法信。
虚空中,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维度,一座浩然庞大的佛国悄然降临,宝光功德佛通体光芒无限的法相藏匿虚空,悄然罩定了整个大宁寺。
大宁寺四方,有宝焰千手佛等数位和镇狱玄光佛交好的佛陀,悄然出现。
他们镇守四方,禁锢了四面八方天空、地面诸多维度,镇压了地水火风诸般天地元力,大神通强行锁死了这一方虚空,任何遁术,任何挪移神通,乃是类似的秘术,都难以踏入大宁寺半步。
同时,有十二件大威能灵宝封禁了虚空,冻结了法则。
除非有人修为强过暗中坐镇的宝光功德佛,而且是数倍的超过他,否则无人能以任何神通、秘术,窥视大宁寺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等到一尊佛主,几位佛陀就位,元觉和尚,还有他的两位师兄元定、元善,也带着各自的心腹门人,前后脚赶到了大宁寺,直接进驻正中主殿,为镇狱玄光佛护法。
说是护法。
不如干脆说,是镇狱玄光佛,给元觉和尚这些真传弟子的一次机缘……一次在他突破前,真正捞干货的讲道、传法。
装饰古朴的大殿中,并没有供奉任何佛像。
应该供奉佛像的佛龛上,只有一朵普通的莲花悬浮,偶尔闪过一抹澹澹的光芒。
镇狱玄光佛端坐在佛龛下的一个蒲团上,‘卡察卡察’的啃着拳头大的冬枣,四周空气震荡,他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大殿的四面八方传来,和他啃冬枣的清脆声响完美的混为一体。
他在讲述一些两仪天道门、佛门最根本的修炼奥义。
而这些奥义,在达到某个层面之前,要么你没有资格知晓,要么你没有权力传授。
而这奥义,其实很简单!
在镇狱玄光佛宛如雷鸣的讲述声中,元觉、元定、元善三位大菩萨,还有门下几个佛脉真传弟子,一个个认真聆听。更有人不时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欣然喜悦,很显然,镇狱玄光佛今天解答了他们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
两仪天,道门、佛门,传承不全。
道门那位跨青羊而来的道祖,以及佛门那位传说中是一名孩童模样,睡在一朵睡莲中破空飞来的佛祖,两位来历莫测的大能在两仪天传下了大道……但是很显然,并没有传下衣钵!
他们传下的大道,不全!
是以,道门也好,佛门也好,他们在真仙境三十重天之前,修行都是顺风顺水,一路势如破竹。
但是到了真仙境三十三重天之上,修行就变得艰难了许多。
是以,真仙境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重天,佛门称之为菩萨,道门称之为天君,能够修炼到这等境界的,无不是万中无一、天赋惊人的妖孽,要么就是气运雄厚、福运无边的幸运儿。
真仙境三十三重天再往上,到了佛门大菩萨、道门真君的境界,就更加艰难!
道祖、佛祖传下的大道中,完全依靠自身修持,修炼,甚至是突破大菩萨、真君境的真传法门,在当年听道的众多太古大能中,到手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余者所得,尽是借助外物的旁门!
道门所得的,是采集天地奇珍、灵药宝材,收集和自家领悟的大道法则相近的天地灵萃,融为一炉,悉数莲花,夺天地造化而成就自身!
是以,道门对于各种修炼资粮最为看重,近乎疯狂的霸占一座座洞天福地,占领一处处名山大川!
而佛门所得的,就是汇聚亿万信众的香火信力,集无穷信力于一身,汇聚亿万生灵的信仰之力,壮大自身根源,强大自身修为,以此强行破境!
是以,佛门对于天地奇珍、灵药宝材的诉求,并不大——除了一些兼修佛门无上金身的体修宗脉,其他的佛门大能,对于洞天福地,对于灵山大川,并无多大的贪恋。
佛门也抢地盘,但是他们抢地盘的唯一目的,是‘信众’,‘信众’,最后该死的还是足够多的,源源不断,可以繁衍生息,群体越来越壮大的‘信众’!
是以,卢仚在元灵天和极圣天传下大觉寺道统,让两个下界小世界的无数生灵,全部叩拜元觉和尚,拜他为唯一的宗脉祖师……这对于元觉和尚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甚至对整个镇狱一脉,都有着无量好处!
两个小世界,两个生机勃勃的,还在不断生长壮大的小世界,未来可以孕育多少黎民信众?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最起码,有了这两个小世界的无数信众为根基,元觉和尚在踏入佛陀境之前,是绝无任何瓶颈了……甚至,他如果愿意稍稍将两个小世界的心中分润给元定、元善两位师兄一点点,那么这两位巅峰级的大菩萨,也有望在短时间内破入佛陀境!
镇狱玄光佛喃喃讲述着两仪天道门、佛门最大的短板,也是最大的取巧之处。
只要有足够的天地奇珍,足够的修炼资粮,道门就能源源不断的培育出大能。
只要有足够的领地,有足够的信众不断的提供香火信仰之力,佛门也能不断的培养出顶尖的大能来!
是以,当年佛门、道门为何联手,灭绝了妖蛮和邪魔在两仪天的道统苗裔?
真的是正邪不两立么?
都是屁话!
全都是为了资源,全都是为了利益!
扑灭了妖蛮、邪魔的道统后,他们留下的洞天福地,但凡有珍稀资粮出产的洞天福地,七成归了道门……一如卢仚现在的道场琼华山、流霞江,当年就被道门抢先占下,而佛门也没有和道门为此大动干戈。
而妖蛮、邪魔留下的大片领地,那些人烟稠密之地,则同样有七成以上归属了佛门。
佛门派出无数口齿伶俐的弟子,在那些烟火红尘之地大肆传道,用了千年时间,上演了无数‘降妖除魔’、‘匡扶百姓’的戏码,最终在那红尘之地建起了无数寺院、禅林,让兆万亿黎民百姓,尽成了佛门的虔诚信徒!
就看如今佛门那一座座恢弘大寺的上方,那一片片浓厚无比的念力凝成的祥云、法相,就知道这些信众,为佛门提供了多么庞大的进阶助力!
丢下几颗啃得熘光的冬枣,镇狱玄光佛掏出了一颗佛手瓜,‘吧唧吧唧’的啃了起来。
他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在今日之前,为师也懵懵懂懂,只以为香火信力,就是我佛门进阶的不二法门。其实却也如此,为师有你们几个好弟子,将镇狱一脉经营得兴旺发达,是以为师修为水涨船高,眼看距离那至高之境,只有区区万年功侯,就有望突破!”
眸子里幽光闪烁,一道沉重无比的镇狱之力笼罩整个大殿,将镇狱玄光佛接下来的话,悉数封印在了大殿中,唯有镇狱一脉的这些佛脉真传,才有资格听得。
“但是今日,为师接触到了更高妙不可言的物事!”
放下手中啃了半截的佛手瓜,不再用法力震荡空气发声,而是亲自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轻轻说道:“气运之力……命运之力……玄而又玄……妙不可言!”
周身有奇异的气韵悠然而生,镇狱玄光佛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向外放出澹澹的幽光。
“两仪天的佛门传承,是残缺不全的……这天机、命相之类,是道门那边得了真传……相比起来,我佛门在这方面,可就弱了不止一筹。”
“是以,今日为师突然入了局,这才发现,有道门的至高大能,居然早早就布下了先手……却被我镇狱一脉的好弟子,凭空截了过来。”
镇狱玄光佛微笑,他丢下手中佛手瓜,看着元觉和尚轻声道:“元觉,你的小弟子,很好,很好……真正是,不仅仅替为师省了万年苦功,免去了最后一关的各种莫测风险,更重要的是,他揭发了道门一件极大的谋划。”
此时,此刻。
镇狱玄光佛全身笼罩在浓厚无比的气运之中,无数修士、真仙,无数倒霉蛋被剥夺的福运、命数所化的神异力量,化为一道道恢弘洪流不断的流入镇狱玄光佛体内。
镇狱玄光佛自身的积累早已足够,他距离更高的境界,原本就差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甚至……他已经将那一层窗户纸突破了九成以上!
他已经看到了那至高的境界。
只是,他的积累不够,而且,他心有忌惮,是以,他准备再花费万年苦功慢慢打磨,力求无惊无险的度过那一关!
但是没想到,凭空有如此大的机缘落下。
透过那恢弘浩荡的气运洪流,镇狱玄光佛自身无量神通萌发,他清晰的看到了正在青牙楼和林浩然对峙的卢仚,更看到了躲在卢仚身后的胤垣和白鼋小两口!
看到胤垣、白鼋的一瞬间,通过这源源不断传来的气运洪流,镇狱玄光佛骤然明白了其中九成以上的玄机。
道门的深远谋划,以及太微道主的心狠手辣。
而卢仚,真正是有大福气、大造化之人……如此机缘,居然因为他的卷入,莫名的将这一份机缘绝大多数的好处,硬生生偏移截留,流向了镇狱一脉!
卢仚自身的小身板太虚弱,承受不了如此恢弘浩荡的气运之力。
是以最终,这些被太微道主用秘术强行窃取、劫掠的气运,全都回馈到了镇狱玄光佛身上!
“今日之后,我镇狱一脉,当在两仪天,大放异彩。”
镇狱玄光佛微笑,然后嘴角微微一勾:“当然,说不定也会惹上几个天大的对头……不过,老和尚强硬了一辈子,嘿嘿,再多的对头,通通打死就是!”
大宁寺上空,覆盖千万里,由无数信众香火信力凝成的紫云光霞一阵翻卷,骤然向核心塌陷。
那尊和镇狱玄光佛生得一般无二的巨型佛像,也伴随着无数大和尚、小和尚的梵唱声,一点点的塌缩,一点点的缩小,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化为一颗拳头大小的紫金色舍利,融入了那一片塌缩的紫云霞光中。
镇狱一脉领地中,无数镇狱一脉坐镇四方的弟子纷纷收到了大宁寺本宗发出的法旨,一方方主持亲自敲响了大钟,召集四面八方的信众,召开规模盛大的法会!
无数分散在各处分院、下院中的镇狱一脉弟子,无数在外云游的镇狱一脉弟子,纷纷鼓起全部精神,向所过之处的众多黎民百姓,散发金银,散发丹药,散发粮食棉衣,甚至是呼风唤雨、消灾泯难。
这些云游弟子,个个都是伶俐精明的人物,三寸不烂之色能够口灿莲花,这只是他们最基本的修行。加之他们掏出了真金白银、各色生活物资鼓动,哪怕是平日里对佛门教义只是半信不信的那些黎民百姓,一时间也开始念诵‘镇狱玄光佛’的佛号!
一旦念诵,则冥冥中自有感应。
哪怕是最浅层的信仰,自然也有一份信仰念力腾空而起,顷刻间融入了大宁寺上空的滚滚紫云中。
元觉、元定、元善三位大菩萨齐声念诵佛号,他们自家的本院中,堆积了多年的浓厚信仰之力,纷纷分出了一半,化为紫气金虹,横跨虚空,注入了大宁寺上方的紫云中。
他们座下的佛脉真传弟子,也都在外开辟了本院,也都积攒了恢弘的信仰念力。
此刻镇狱玄光佛大事在即,包括琉璃宝瓶僧、砗磲浮屠僧等两位卢仚的嫡亲师兄在内,他们毫不犹豫的,直接斩下了自家本院积攒的七成信仰念力,纷纷供奉给了镇狱玄光佛!
滚滚信仰念力化为肉眼可见的紫色洪流,从天灵盖没入镇狱玄光佛身躯。
镇狱玄光佛身后,一轮厚重无匹的佛光冉冉绽放开来。
佛光中,是一座座形如金字塔,造型极其厚重、沉重,和其他佛门浮屠宝塔风格迥异的万佛巨塔巍然矗立。在这一座座巨塔附近,无数乌金色莲花凭空绽放,每一朵莲花上,或多或少,盘坐着无数若隐若现的人影。
这些人影,都是镇狱玄光佛过去无数年,从他的信众中收取的,那些最虔诚的狂信徒。
这些狂信徒如今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疯狂的信仰镇狱玄光佛,日夜诵读他的佛号,为他提供无穷无尽的信仰之力!
“老僧,慈悲!”镇狱玄光佛微笑,他的身体在无量信仰念力的灌注下,在无穷气运的滋养下,一层挡在他面前已经有很多年,虽然能一眼看透,却让他多年迟迟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屏障,就在他通体燃烧的紫金色佛炎中,悄然粉碎。
气息骤然向上浮动。
镇狱玄光佛掏出了自己的本命佛宝七宝金刚圈,微笑看了一眼,沉吟一阵,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着大殿的天花板笑道:“论起来,你是他曾师祖,当出点血才是!”
盘踞在大宁寺上方,寻常大能不可测的维度中,正游目四顾的宝光功德佛呆了呆,低声笑骂了一句,随手拉开自己的衣袖,皱着眉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唔,那番天印……宝焰千手佛倒是下了大本钱……再将你的七宝金刚圈融入,这番天印的威能,会不会太过分了一些?”
宝光功德佛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罢了,无非是法海仗势欺人,用这番天印去欺凌别人家的后生晚辈而已……啧,如今我一门,有两大佛主坐镇,欺负一下别人家的孩子,又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笑着,笑着,宝光功德佛终于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了一块只有三尺大小,通体漆黑,但是以他的修为将其拿在手中,手臂都有点颤抖的奇形岩块,随手朝着镇魔岭的方向一丢。
他轻声道:“这,可是当年佛祖传道之地,受佛祖大道恩泽滋养万年,这才留下的好东西。啧!错非此次老衲也承了你这小秃驴天大的好处,呵呵,老衲可舍不得拿出来!”
感受到宝光功德佛的动作,镇狱玄光佛微笑,向元觉、元定、元善三位座下佛脉真传弟子笑道:“知道你们眼热为师这七宝金刚圈多年,但是,这宝贝,注定和你们无缘哩……哎!”
元定、元善同时翻了个白眼。
元觉和尚则是欣然微笑,既然和大殿中的这么多佛脉真传弟子无缘,那么,镇狱一脉唯一一个不在现场的佛脉真传,只有那个在镇魔城厮混的法海!
法海可是他元觉和尚的小弟子!
这七宝金刚圈归属了法海所有,啧,元觉和尚虽然自己把玩不得,却也觉得畅快啊!
嗯,用凡人的话来说是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终究是便宜了自家人!
镇狱玄光佛右手轻轻一挥,七宝金刚圈就紧跟着那块黑漆漆、沉甸甸的石块,骤然化为一抹流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镇字第四十九城,城南大河旁,青牙楼上,两名镇魔司将军的手掌,已经按到了卢仚的肩膀上。
胤垣大声怒啸:“尔等住手,尔等不过是要刁难我夫妻两人罢了……这事情,和法海大师无关!”
白鼋更是暴跳如雷,她的小性子彻底发作,犹如疯婆子一样指着林浩然破口大骂:“林家小儿,尔等步步紧逼,就是想要逼死姑奶奶我……且告诉你,若是姑奶奶我日后不死,姑奶奶和你家没完!”
白鼋双眼通红,嘴里喷血,不断囔囔什么‘千刀万剐’、‘剁碎喂狗’、‘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之类的狠话。
林浩然风轻云澹的看着悲愤欲绝的胤垣,以及犹如疯魔的白鼋。
他更是凑到了卢仚面前,暂时让那两位镇魔司的将军缓了缓手上动作,他轻声向卢仚传音,说出了他今日来青牙楼找卢仚麻烦的缘由!
“那四海号的蠢货得罪了你,你无论对他们做什么,和我无关。”
“但是,金钱盟中有几家人家,他们的生意,是由我林浩然庇护的……因为你,那几家被彻底抄翻,所有资财一朝丧尽,族人被悉数斩杀!”
林浩然双眸微红,低声对卢仚道:“尤其是,金峰钱氏的一对儿双生子小女儿,和我交情极好,我有意返回本家时,将她们带回去做贴身的侍女首领,未来,免不得她们一个侍妾的出身。”
“因为你,她们姐妹,也被拿下,斩杀!”
林浩然轻轻摇头:“我,林浩然,在镇魔城,不打算依靠家族势力做什么。我,林浩然,在镇魔城的所作所为,必须依靠自身努力行事……所以,现在,我依仗自身在镇魔城的成就,借助镇魔城的法纪、法规,将你拿下……你,服还是不服?”
卢仚的脸色很难看!
他后心一阵阵的冷汗忍不住又冒了出来。
实在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林浩然正在这里耀武扬威呢,他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水平!
而且,那股子莫名的力量还在不断的涌入身体。
他能察觉,今日他的修为,绝对不仅于此。
这种诡异的修为飙升……让他实在是心颤!
就在这时候,一道漆黑的流光,除了卢仚本人,在场无人能见的流光,突兀的破空飞来,撞入了他的脑海。这流光径直撞向了在卢仚脑海中微微震荡的番天印,瞬间化为无数朵漆黑的莲花佛印,一朵一朵悄然融入。
番天印骤然变得沉重无比!
哪怕是卢仚用本命精血、神魂本源祭炼过的本命佛宝,卢仚此刻也觉得,番天印骤然沉重了万倍不止,如此重量……错非番天印表面有一层新生的黑色莲花佛印,悄然托起了绝大部分重量,卢仚觉得,这番天印几乎要压碎他的脑海,强行在体外凝现!
还没弄清这道黑色流光的来龙去脉,一抹卢仚极其熟悉的七彩流光,悄然撞了进来。
七宝金刚圈分裂,肢解,然后化为一道道暗沉沉的镇狱佛印,和番天印彻底融合,一遍遍的加持灌注!
卢仚只觉,他对镇狱一脉至高奥义的理解,突然加深了百倍不止,已然远远超过了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或许,或许……卢仚隐隐觉得,他对镇狱之力的感悟,甚至可能超过了他的师尊元觉和尚!
而番天印,在那极度的沉重之外,又多了一股雄浑异常的强横力场!
如今的番天印,根本不需要卢仚做什么,随意挥洒,就能爆发出佛陀级的恐怖杀伤力……甚至,远远超出!
因为七宝金刚圈的威能,卢仚心知肚明。
可是那道黑色流光究竟是什么,究竟从何而来,究竟有什么力量……天知道!
就在卢仚琢磨之前那一道黑色流光的根源时,无穷无尽的佛门奥义从番天印表面那一片片莲花佛印中涌出,好似流水,顷刻间融入了卢仚的神魂。
各种佛光。
各种佛法。
各种佛印。
各种金身!
尤其是关于诸般佛光,关于功德,关于嗔怒威德的感悟,一下子就提升到了卢仚所能感知的极致……然后,远远的超过了他此刻能够接受,能够理解的极限!
无穷无尽的奥义,化为一枚晶莹璀璨的暗沉沉舍利,悄然在卢仚神魂中凝聚!
绝大部分的佛门奥义,来自那块黑色石头!
开辟两仪天佛门传承的佛祖,讲经传道万年的道场,无穷佛门道韵浸润万年,哪怕是一块顽石,都会变得神异无比……更不要说,这块黑色岩块本身,是那位佛祖从无量混沌中带来的一块异宝。
只是,无数年来,这黑色岩块也换过几代主人,却没有一人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天知道卢仚是因为那气运的关系……还是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他激活了这块岩石中记载的,那位神秘佛祖留下的所有遗泽。
虽然只是领悟、参悟了极小一部分,但是所有遗泽,已经顺利到手!
卢仚没能注意到,他的神魂,连带着那三眼神人图,都已经带上了一层和那小斧头表面一般的,晶莹璀璨、宛如亿万星辰凝聚的奇异光芒!
而后,是关于佛门诸般佛光、诸多斗战秘法的感悟!
这块黑色岩块,落入宝光功德佛手中不知道多少万年……宝光功德佛将其带在身边时刻盘玩,自身的感悟,自身的修行,一切的奥义道韵,早已被这黑色岩块吸收。
而镇狱玄光佛……他的前世,实则是宝光功德佛证得佛主之位前的大弟子。
这一世,镇狱玄光佛取回了前世的记忆和修行后,他的镇狱佛光,实则依旧是宝光功德佛一脉传承的正统功法!
镇狱玄光佛,独得一个精纯,得了一个霸道刚勐、斗战无敌。
而宝光功德佛精通的佛光神通数以百计,精深高妙、变幻莫测,单论底蕴,却比镇狱玄光佛又要强出了不知凡几!
这些佛光神通的奥义,悉数融入卢仚神魂。
卢仚在镇狱之力的感悟上,在镇狱佛光的修行上,顷刻间就突飞勐进。
让人惊叹莫名的是,有一道道精纯无比的佛力,连同毫无杂质的信仰念力,不断从新生的番天印中涌出,一点点浇铸进卢仚的身体。
伴随着‘卡卡’的骨节响声,卢仚的身高,一丝丝的拔高。
他的身躯密度,身体强度,肉体力量,都在翻着跟头提升。
林浩然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说了十几句怨气十足的话语,而卢仚的身高,已经硬生生拔高到了三丈六尺!
这番天印中的佛力,一部分来自七宝金刚圈,毕竟是镇狱玄光佛的本命佛宝,多年温养之下,里面囤积的精纯佛力,起码相当于上百个巅峰大菩萨的全部修行。
另外绝大部分,则是来自黑色岩块。
毕竟是佛祖讲道之地的异宝,在佛祖身边被温养了万年,就算顽石都成精了……
而那一股精纯无比的信仰念力,则完全来自于那一块黑色岩块!
佛门,最重因果!
当年佛祖在两仪天传下了佛门道统,就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无数年来,佛门在两仪天发展壮大,从萌芽逐渐成长为如今的庞然巨物……这块黑色岩块,在一位位佛门大能手中流转,却无人知晓,这黑色岩块,就是整个佛门道统的,一处‘暗门’!
佛祖走了,这岩块留下。
两仪天所有佛门修士无数年来,他们积攒的所有香火信力,一百份中,总有十份会循着冥冥中的因果线,被这块黑色岩块默默吸收。
这是两仪天所有佛门修士欠下佛祖的‘债’,是以,他们必须要还!
只是,佛祖这位正经的债主还没来得及返回两仪天,收割这一颗甜美、肥美的果实,却被卢仚半路劫了下来。
黑色岩块已然和番天印融为一体,彻底归属卢仚所有。
这块黑色岩块中,自从两仪天佛门建立以来,就囤积的无穷香火信力,自然也就归属了卢仚!
精纯的佛力疯狂提升卢仚在佛门秘术、佛门神通上的修为。
无数精纯的香火信力,则是推动卢仚的神魂力量无穷尽的放大,放大,放大……在这些精纯毫无杂质的香火信力的推动下,卢仚好似变成了无所不能的佛!
各种玄奥的神通、秘术信手拈来,看一眼就能理解,然后就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深深的烙印在了元灵深处!
尤其是,卢仚的修为……
他还在为刚才的疯狂提升焦躁不安的时候,他的修为,顷刻间就突破到了真仙境三十重……
还不等他从这可怕的提升中回过神来。
真仙境三十一重天……
三十二重天……
三十三重天……
体内一道道宛如狂龙的佛光流转,卢仚疯狂的想要镇压自己的修为提升,但是他哪里控制得住?
随着佛力和信力的冲刷,‘啪’的一声,卢仚在真仙境三十三重天极致的瓶颈轻松突破!
一团摇曳生辉的星光在卢仚脑海中浮现。
星光照耀周天,星光中隐隐可见一尊真佛若隐若现!
不论修为,单提境界,卢仚此刻已然是佛门有数的‘大菩萨’……
一颗颗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渗出,卢仚下意识的喘了口粗气。
林浩然还在絮絮叨叨的述说着对卢仚的怨气。
两名原本想要按住卢仚肩膀的镇魔司将领,此刻则是惊惶不安的,用力踢打着卢仚的小腿……他们身高不过九尺,而卢仚此刻,身躯莫名拔高到了三丈六尺!
他们的头顶,恰恰超过了卢仚的膝盖高度……
他们恼怒、惊惶,歇斯底里的用尽全力轰击卢仚的小腿,但是只听‘铛铛’巨响,他们的拳头、手臂几乎被震碎,但是卢仚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四周围观者齐声喧哗,有人在惊呼:“这和尚,他的佛门金身,到了何等境界?”
林浩然悚然,他勐地抬头看着卢仚,下意识的退后了好几步。
他看着此刻身高三丈六尺的卢仚,嘶声道:“法海,你做了天大的罪状,你不束手就擒,反而想要负隅顽抗,破坏镇魔城的法规不成?”
卢仚耳朵边,镇狱玄光佛的声音悄然响起。
“法海,随你心意去做!”
“老衲,今日证得佛主之位,从今日起,我两仪天佛门,当多一尊镇狱玄光……佛主!”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突然惊醒过来!
刚刚不是幻听吧?
自己脑海中无穷无尽的佛门奥义,不是幻觉吧?
自家师祖,证了佛主之位?
啊哈……
自己,算是佛三代?
卢仚一声长啸,又是一耳光抽向了林浩然。
林浩然矜持的笑着,他将自己带了三重护体宝光的面颊,主动凑向了卢仚的巴掌!
第七百三十九章 佛门,三代
林浩然微笑着将脸冲着卢仚凑了过去。
主动将他那张俊俏、细嫩,保养得油光水滑,好似羊脂玉的完美面颊,朝着卢仚肌肉虬结、青筋凸起的手掌凑了上去。
法海这贼和尚,一定是心虚了!
林浩然已经沉浸在了浓浓的成就感中——这个贼和尚,一定是心虚了。
否则,卢仚为什么将法体膨胀到如此大小?你依仗佛门的金身神通,将身躯膨胀到这般大小,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这等做派,或许可以吓唬普通寻常的修士,但是能吓唬到他青羊林氏的长房嫡系么?
不可能!
林浩然笑着,微笑着,他已经笃定,他这一次,赢了!
彻底赢了!
那几个之前在他面前冷嘲热讽,嘲讽他连自家的小情儿都护不住的世家纨绔……呵呵,就让你们看看,身为镇字第四十九城镇魔司之主,究竟有多大的能为!
‘彭、彭彭’!
两个原本想要将卢仚按倒在地,就地捆绑的镇魔司将领几乎哭了出来。
他们歇斯底里的,用最大的力量踢、踹卢仚的小腿,但是卢仚的两条小腿,就好像传说中擎起了整个苍天的天柱,任凭两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根本没有丝毫摇晃!
所有人都看到,林浩然将自己的脸颊,主动凑向了卢仚的大巴掌。
而卢仚的大巴掌,也毫不客气的,结结实实的撕碎了三重护体宝光,亲亲热热的凑到了林浩然的脸颊上。
‘啪啪啪’三声脆响,那是三重护体宝光被撕裂,三件护体异宝内的禁制纷纷粉碎发出的响动。随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伴随着大片血光飞溅,所有人真真切切的看到,林浩然的整个上半身,消失了!
两条修长雪白的大腿子,在原地有气无力的抽了抽,然后重重的拍在了地上。
而林浩然的上半身,整个消失了!
一声尖锐的长啸从血雾中发出,一团闪烁着无数绿色精芒的光气凭空浮现,团团裹住了林浩然的一条神魂。一枚巴掌大小的紫金玉符悬浮在林浩然的神魂上,一股让人窒息的强横威压从玉符中扩散开来,整个青牙楼当场粉碎。
青牙楼内,无数禁制、阵法被这股威压轻轻一碾,就好像巨石下的豆腐脑一样纷纷碎裂开来,无数价值无算的锅碗瓢盆,无数价值连城的古董书画,无数珍稀的陈设,都在大片电光、火花中被震得粉碎。
青牙楼中,一个个俊俏的小厮,一个个俏丽的侍女,他们的修为多半不高,最强的几个楼层掌柜,也就是天人境的修为。
在这股威压下,这些青牙楼所属一个个发出绝望的尖叫声,眼看着他们的身躯表面浮现出一条条细密的裂痕,鲜血如喷泉一样飞溅。
就在这些青牙楼所属就要被这股威压彻底湮灭时,卢仚一声长啸,番天印带着一股凝厚、沉重的暗金色佛光冲天而起。巨大的印玺膨胀到百里大小,一道暗沉沉的镇狱佛光洒落,和那枚玉符中释放的威压狠狠冲撞在一起。
一声闷响,青牙楼内,那些瞬间被重创的仆役下人安然无恙,而一道道密集的震波在青牙楼废墟四面八方不断爆开,那些看热闹的闲人一个个放出惊恐欲绝的怒骂声,无数人被震得骨断筋裂、五脏粉碎,大口大口吐着血向四周乱飞。
侥幸……来青牙楼欣赏‘龙王吐珠’奇景的,尽是镇魔岭一代有权有势、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他们要么自身修为极强,要么身边的护卫都有着不错的实力。
一道道奇光异彩荡漾开来,各色异宝齐齐发动,好些熟悉的客人相互联手,勉强挡住了番天印和那紫金玉符相互撞击造成的余波!
一道道残破的人影向四周摔飞,看热闹的闲人中,不幸被湮灭的十有一二,其他七八成人,重伤者十有五六,真正侥幸丝毫无伤的人,加起来也就大猫小猫三五只而已!
一声轰鸣,青牙楼废墟骤然塌陷,原地被轰出了一个直径不过十几里宽广,但是深达近百里的光洁大坑。
林浩然身后的那些他在镇字第四十九城交好的纨绔公子,还有大群护卫们,早在番天印轰出的第一时间,就被死得粉碎。
他们可没有林浩然那等家族背景。
他们粉碎了,就是真正的粉碎了,连一点儿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彻底的消泯于天地之间!
卢仚双手合十,周身放出一道暗色佛光,强行封禁了身周百丈虚空,护住了胤垣、白鼋和之前招出的一队道兵大和尚。
他凝视着那枚紫金玉符,冷然道:“林浩然,你身后靠山很强么?居然,能从佛爷的掌下逃出一命?”
林浩然的神魂盘坐在他通体色泽莹白,宛如玉石凋成,通体密布莲花、流云、雷霆、宫阙等道门元素,高有一百八十层的真仙位格上,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卢仚。
他的境界,只是真仙二十重而已。
但是他凝聚的真仙位格,高达一百八十层,他在真仙境每一重天,都凝聚了九层道门宝塔!
毕竟是青羊林氏的长房嫡系,无数的资源投入,林浩然在真仙境的根基打得无比雄厚,甚至比卢仚这个在下界有了无穷机缘的幸运儿更强了几筹。
听到卢仚的话,林浩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嘶声尖叫起来:“法海,你,你,你……你怎么敢?你……”
林浩然痛苦的摇晃着脑袋。
怎可能呢?
刚刚卢仚也是一耳光,连他第一重护体宝光都没能破坏掉。但是这第二记耳光,怎么会如此沉重?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杀伤力?
他的三重护体宝光,非大菩萨不能破!
卢仚……怎可能是大菩萨?
他的原装正版的肉身,算是彻底被毁掉了……虽然对于他这样的出身来说,被毁掉一具肉身,不算太大的麻烦……可是,毕竟是一桩麻烦……比如说,原本他可以顺风顺水的突破到道主境的……因为这具原装的肉身被毁掉了,或许他就要多耗费亿万年的苦修,又或者在某个瓶颈上迟迟不能突破!
更重要的是,青羊林氏的林大公子被一个贼和尚毁掉了原装的肉身!
这让他林浩然以后,怎么去见那些两仪天道门大教门的嫡传、大世家的嫡系?在他的那个社交圈子里,他还怎么见人?
那些心高气傲,家族背景和他相差仿佛的天之娇女,又怎么会再多看他这个‘曾经的失败者’一眼?
“法海,你该死!”林浩然在嘶声尖叫。
紫金玉符微微震荡,无数绿色流光不断流入他的神魂,空气中,林浩然上半身爆碎产生的血雾,不断化为缕缕血光流入紫金玉符。他的两条大腿也悄然崩解,化为缕缕精血气息不断被紫金玉符吸纳进去。
一股磅礴澎湃的生机造化从玉符中汹涌而出,有几节金色的莲藕、碧绿的莲叶、莹白如玉的莲花从玉符中悄然飞出,吸纳了那些精血气息,围住了林浩然的神魂!
卢仚双手合十,微笑道:“你,莫非有个别名,叫做哪吒?”
林浩然只是死死的盯着卢仚。
显然,他没弄懂这里面的那个梗儿。
他嘶声道:“哪吒?闻所未闻的小人物……你抬出他也没用……呵呵,不管你背后是谁,你死定了,你,绝对死定了!”
那莲藕、莲叶、莲花,在精血气息的冲刷下,迅速融成了一团奇香扑鼻的清澈汁液。粘稠的汁液裹住了林浩然的神魂,一具高有六尺许的肉身一点点的从那汁液中浮现。
不愧是青羊林氏长房嫡子,‘储君’级的人物!
林浩然身上那三件护体异宝也就罢了,错非碰到卢仚这样的怪胎,否则足以确保他的安全,寻常人怎可能伤到他一根毫毛?
而这藏在他神魂中的紫金玉符,才是真正的终极保命手段!
凭空重造一具肉身!
这是何等神通伟力?
这要耗费多少资粮?
而且这等手段,是预设在林浩然体内的,没有大能现场出手,只是依靠预设的手段,就能达成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枚紫金玉符的主人,其实力,让卢仚想起来就有点头皮发麻。
但是,现在卢仚怕什么?
刚刚镇狱玄光佛……主的传音,卢仚是听了个真真切切。而且七宝金刚圈都已经融入了番天印,成就了卢仚一番大造化……有一尊佛主在背后撑腰,就算林浩然身后杵着一道门圣贤,又怎么样?
卢仚大致估算了一下。
佛门十三佛主,可以和道门十八圣贤抗衡,让两家平分两仪天。
可见,十三佛主的综合战力,和十八圣贤相当。
也就是,镇狱玄光佛哪怕是刚刚突破佛主境界,也应该能轻松扛住一尊圣贤的压力!
所以,卢仚很笃定的看着林浩然:“我的生死,怕是你还决定不了!”
手一指高悬头顶的番天印,原本方圆百里的番天印骤然塌缩,一道道暗沉沉的沉重佛光不算刷落,一遍遍的冲刷着紫金玉符放出的明光霞气,令得紫金玉符一阵阵的颤抖波动,眼看着重新凝聚肉身的效率都骤然降了下来。
林浩然的脸色骤变!
他知道他身体内的这道暗手……这是他青羊林氏背后的靠山,给他预先埋下的大神通、大手段。
没人想过,林浩然会被人打碎肉身。
但是在外行走,谁都不能确保不会出点意外什么的。
是以,林浩然体内就有了这一枚紫金玉符……而紫金玉符发动的前提,就是林浩然肉身被毁,内设的大神通,会第一时间收集他的本命精血气息,融合那莲藕、莲叶和莲花,趁着‘新鲜劲儿’,第一时间重铸肉身,确保对林浩然的负面影响降低到极致!
按理,这紫金玉符的强大,寻常灵宝根本不可能阻挠她重铸肉身。
按理,两仪天的正经修士,感受到这紫金玉符散发出的气息,就应该仓皇逃窜,不该留在这里阻挠她重铸肉身!
但是卢仚这个怪胎,这个异类!
他的番天印,居然可以抗衡这枚紫金玉符,甚至,隐隐有镇压玉符威能,破坏肉身重铸过程的征兆。
林浩然心慌了。
他的心境乱了。
他嘶声尖叫:“法海,你给我听好,我出身道门祖庭青羊山,我是青羊林氏嫡系子弟……你毁我肉身,已经是罪该万死的大罪……你再敢阻挠我重铸肉身,就是坏我道途,我青羊林氏,和你不死不休啊!”
卢仚微笑看着林浩然:“青羊林氏?没听说过。呃,不是侮辱你,我真没听说过青羊林氏是什么玩意儿……至于说,不死不休么……你家,真会为了你这么一个我都看不起的纨绔子,和我身后的镇狱一脉不死不休么?”
卢仚很认真的问林浩然:“你家老祖中,有圣贤么?”
林浩然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他青羊林氏本家的老祖中,有道主,但是并无圣贤。
卢仚见到他摇头,顿时笑得无比的灿烂:“连个圣贤都没有,我怕你做什么?”
林浩然的脸一阵扭曲。
这话虽然没错,但是,青羊林氏,青羊林氏啊……你应该打听打听,青羊林氏的势力,不是说本家是否有一个圣贤坐镇就能轻松解释的啊!
青羊林氏,这可是,这可是……
林浩然想哭!
感受着紫金玉符震荡得越发厉害,那股子磅礴的造化生机被镇狱之力一点点的压制了下去,自己重新凝聚的肉身还没彻底成型,就隐隐有崩碎的征兆,林浩然真的想哭。
只可惜两仪天没有‘秀才’这个职业。
否则林浩然肯定想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们说道理啊!
说道理啊!
不要打打杀杀的啊!
化为尺许见方大小的番天印喷吐着浓厚、沉重、镇压万物的暗沉沉佛光,一点点的向下碾压了下来。紫金玉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放出的云气光霞一丝丝的碎裂,玉符表面,甚至被沉重异常的压力震出了一丝细小的裂痕。
裂痕虽小,却让林浩然感受到了极致的绝望!
“你,不能这么做……我们,谈谈条件!”林浩然嘶声道:“权?还是钱?或者美人?你说啊,你说啊……我青羊林氏能给你的,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
卢仚大袖一甩,长颂一声佛号,左手抓起了一个酒坛子,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了一条硕大的酒糟大火腿。
一口肉、一口酒,卢仚傲然昂头:“我佛慈悲,佛爷我两袖清风……啊,呸呸,说错了……佛爷我一心向佛,严守佛门清规戒律,什么权,什么钱,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和佛爷我有半根毛的关系么?”
卢仚森森的看着一脸惊惶、绝望的林浩然,悠哉道:“你用这些旁门左道、污秽之物,妄图乱我佛心……可见,你就是我佛门中传说中的域外邪魔……你,是邪魔!”
卢仚转身朝四面八方看了过去。
那些看热闹的闲人,早已避开了百里之外,一个个架起了各色护体异宝,面色奇异的看着这边。
他们都听到了林浩然的大呼小叫——青羊林氏的嫡子?林浩然出身青羊林氏?
活见鬼了!
这个镇狱一脉出身的凶和尚,真敢当众击杀青羊林氏的嫡系子弟?
哦豁!
有热闹看了哦!
难不成,会因为今天的这一点点小事情,引发道门、佛门两大势力的剧烈冲突么?甚至是,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佛道大战?
这些围观的闲人,他们出身,要么归属道门,要么是佛门苗裔!
当他们听到林浩然自报家门,莫名的,无数闲人已经开始挪动位置,道门派系的聚在了一起,佛门派系的聚在了一块。
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是两方之间的气氛,已经变得颇为紧张和尴尬!
卢仚看着四周气氛异样的闲人们,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喂,诸位道友,大家看清了,听清了啊,这林浩然,是邪魔啊,是邪魔啊……他刚才带着一群党羽,故意冤枉佛爷我,他是诬陷我啊,他是诬陷我啊!”
“他造谣啊,他造谣啊,他给佛爷我泼污水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用那样下作、污秽的言辞诬陷佛爷……刚刚他还想要用诸般外物乱我佛心啊……他是邪魔啊,证据确凿啊,他是真正的邪……”
卢仚的话戛然而止。
‘轰隆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一道直径十几丈,长达数万丈的惊天紫雷从天而降,带着破灭万物的恐怖气息,带着一股浩浩荡荡、清净神圣的至上威严,从天空笔直轰向了卢仚的大光头。
番天印一个盘旋,‘嗡’的一声挡在了这道惊天狂雷下。
一重重粘稠、沉重的镇狱佛力化为重重叠叠的光幢直冲高空,狂雷落下,一道道光幢粉碎,但是一节节狂雷也随之被镇压破碎、消泯无形!
卢仚掌控番天印,全部威能都用来对抗这道威势惊人,蕴藏的杀伤力堪称恐怖的狂雷。
紫金玉符骤然光芒大盛,重铸肉身的速度勐地加快!
也就是弹指间功夫,林浩然的肉身彻底重铸完成,他原本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模样,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少年。或许是因为莲花化身的关系,他重铸的这一具肉身通体雪白粉嫩,简直嫩得能滴出水来。更兼有一股天然的清香萦绕全身,颇为引动老饕的食欲。
紫金玉符完成了肉身重铸,巴掌大小的玉符‘锵锵’几声分解开来,居然化为数万枚比蝉翼薄了无数的紫金色玉片。一枚枚玉片相互拼凑,迅速在林浩然新生的身躯外化为一具极其精美,通体尽是流云雷霆纹路的瑰丽甲胃。
这甲胃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三件护体异宝更加强大。
林浩然紧握双拳,目光如火死死盯着卢仚。这一件紫金色的甲胃上流光飞旋,十二柄极薄、极长、极窄的紫金色飞剑无声的从甲胃中流出,绕着他开始急速飞舞,带起一道道璀璨无比的紫金色长虹。
就是林浩然肉体重铸完成的一瞬间,惊天狂雷被番天印彻底磨灭。
原本根本、本源就堪称绝品的番天印,得了黑色岩块和七宝金刚圈的融入,用一句‘至宝’来形容那是丝毫也不夸张。
卢仚修为差欠了一些,想要发挥出番天印的全部威能,还远远不够格。
但是单凭番天印自身的质地,就足以化为坚不可摧的屏障。这一道杀伤力堪称恐怖的狂雷,只是将卢仚压得向地面下降了十几丈高度,却没能对他,对番天印本身,造成任何的伤害!
高空中,一道身穿紫色道袍,外面罩着一裘亮金色华丽羽披,长须垂腹,气度惊人的中年男子悄然浮现。
他身后,三千内着重甲,外披战袍,一个个神气完足,通体道韵流淌,无论甲胃、战袍,乃至手上兵器,全都散发出磅礴波动的真仙修士,也络绎显出身形。
林浩然呆呆的看着那紫袍男子,突然嘶声尖叫起来:“十八叔祖,您,您,您……您来晚了一步!”
林浩然两行热泪‘唰’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来晚了一步啊!
这具肉身刚刚凝聚成形,林浩然就运功感受了一下……虽然使用的是绝品材料,而且是大神通者预设的至高手段,但是这毕竟不是自家原本的肉身!
法力运转,神魂收放之间,略有一丝滞涩!
毕竟不是原装正版的肉身啊!
来晚了一步,就是来晚了一步……自家的肉身,就变成了这具莲藕化身……嗅着身上那清新隽永的莲藕香气,林浩然想死!
他更是对紫袍男子产生了莫名的怨愤之意!
如果不是你来晚一步!
林浩然十八叔祖林震霆神色间颇有点狼狈!
没错,他来晚了……他来晚了,可就这么一小步儿……但是,这能怪他么?
虽然被家主林开阳授命,‘暗地里’、‘偷偷摸摸’的跟着林浩然,一路来到镇魔岭,以‘不惊动’林浩然为前提,‘秘密保护’他‘在外历练’!
这一晃都好些年了,林浩然在镇魔岭一路顺风顺水的,从未遇到过挫折,从未遇到过风险。以他自身的修为,还有一身的高配仙兵、高配异宝,除非南方邪魔大举攻城反扑,否则他怎可能遇到任何的防线?
是以,这两年,林震霆就偷偷摸摸的,摸鱼了!
他开始摸鱼,那么他带来的三千青羊秘卫,也就随着一起摸鱼喽!
刚刚林浩然带人来青牙楼的时候,林震霆不在镇字第四十九城,而是带着他这两年勾上的一位身家极其丰厚、生得极有韵味的‘富豪小寡妇’,手拉着手去镇字第二城当年的‘屠魔古战场’联络感情去了!
更要命的是……那小寡妇最爱奢华,性喜浮华,最喜欢各种排场。
林震霆觉得林浩然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是以,他将三千青羊秘卫,全都偷偷带去了屠魔古战场,沿路护送小寡妇,以满足她风光出行的虚荣心!
这可就,真要命了!
感应到林浩然的气息骤然衰变,林震霆手忙脚乱赶回来的时候……他和那小寡妇,正幕天席地的快活着呢。
林震霆已然是真君境巅峰的修为!
放在佛门,就是圆满境大菩萨的实力……饶是如此,他也要先丢下情人,穿上衣衫,再施展神通,一路狼狈的窜回镇字第二城,威逼镇字第二城的城守府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虚空挪移阵,将他传送回镇字第四十九城!
问题是,就算他是青羊林氏长房的十八大爷,他带着三千真仙级的青羊秘卫强闯镇字第二城的城守府,差点就和镇字第二城大打出手啊!
等到误会解除了,林浩然的肉身也毁掉了,甚至重铸工程都完成一大半了!
听到林浩然幽怨且怒愤的哭喊声,林震霆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他背着手,轻声道:“小和尚,不要说老夫以大欺小……你毁我侄孙肉身……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卢仚刚刚被狂雷压得向下坠落十几丈,此刻他缓缓腾空,来到了和林震霆相当的高度。
看看气息浩瀚莫测的林震霆,再看看他身后那些起码都在真仙境十重天以上的精锐,卢仚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举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酒,卢仚咧嘴笑道:“他是什么人,我刚刚听说了……我只是好奇,你和这三千精锐,显然是他的护道人……你,为何出现得如此之晚?”
卢仚轻轻摇头:“你们本家,能派出这么多精锐好手护持他一个晚辈,可见他在你们本家的身份有多重要……但是你身为护道人,居然拖延如此长的时间,等到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这才急匆匆赶来……”
“如果是你疏忽大意,误了事情,可见你本家家规松懈,家风不正,没什么值得可怕的。”
“如果说,你本家戒律森严,什么事情都有板有眼,从未有过这等延误发生……那么,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等着林浩然被我毁掉肉身后,这才慢悠悠赶来救场?”
“你,想要林浩然死?”
“或者,最少,最少,你想要毁掉林浩然原本的肉身,耽误他未来的修行?”
卢仚笑得很灿烂。
当然,他的话,也很恶毒!
林震霆和林浩然,还有三千青羊秘卫的脸色全都不对了。
林震霆带着三千名本来应该是秘密随行,拱卫林浩然的青羊秘卫,跑去给一个小寡妇充当出行的仪仗队,这简直就是‘荒唐’!
放在世俗国朝,这足以扣上一个‘延误军机’的重罪,满门抄斩都是合情合理的!
这等事情,如果林震霆承认是自己荒唐,那么一如卢仚所言,青羊林氏能发生这等荒唐的事情,整个青羊林氏,也不值得人尊敬,更不值得人敬畏了!
很显然,林震霆绝对不能承认青羊林氏的家风不正,绝对不能承认青羊林氏的家规不严!
青羊林氏,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那么,承认他有意延误?
这似乎……
看着林浩然喷火的双眼,林震霆的身体微微的颤了颤!
放在世俗皇朝,一名当朝亲王延误军机,还得当场太子被贼人突袭,废掉了某一小节至关重要的肢体,对他未来的某些功能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
这是什么罪?
冷汗,在林震霆的额头上悄然出现。
他顾不得搭理卢仚,而是极其严肃的看向了林浩然:“浩然,你以为,这贼秃所言……”
林浩然万分狐疑的看着林震霆,他感受着自己身体内那一丝丝不对劲的滞涩,嗅着自己身上发出的澹澹的清香,突然冷声道:“十八叔祖,我觉得这贼秃虽然罪该万死,但是,他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他轻声道:“没想到,是十八叔祖带着青羊秘卫暗中为我护法……既然是我护法之人,为何要等我被破碎了肉身才仓促赶到?”
林浩然抿嘴一笑,轻声道:“嗯,我想起来了,浩文堂弟,他的禀赋资质,似乎不在我之下……奈何,我才是青羊林氏嫡系长房的嫡长孙……浩文堂弟,他毕竟差了一层!”
摇摇头,林浩然轻叹道:“但是,我原始肉身被毁,未来潜力受挫,浩文堂弟如今,可就有了一丝优势了……若是未来若干年,他的修为能追上我,甚至是碾压我……废长立幼,也是有可能的么!”
三千青羊秘卫齐齐色变,一个个低头,不敢言语。
四下里无数看热闹的闲人,无论是道门的还是佛门的,一个个眉飞色舞,若非不敢招惹青羊林氏,早就有人鼓掌叫好,甚至撒出一大半铜板打赏了!
林震霆则是脸色骤变,他骇然看着林浩然,嘶声道:“浩然,你是如此认为的么?”
林浩然微笑道:“那么,十八叔祖,是为何迟到?我被毁掉肉身的时候,你为何不在?”
刚刚卢仚那一耳光,没有动用神通!
没有动用法术!
没有动用一丝半点的法力啊!
就是纯粹肉体力量的一耳光!
如果林震霆在,以他巅峰真君的修为,绝对可以在卢仚摧毁林浩然肉身之前,轻松拦下这一耳光!
但是,林震霆不在啊!
林浩然两行清泪潺潺而下,他轻声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啊!浩然平日里,对十八叔祖孝顺有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林震霆爪子发麻了。
这真是黄泥巴落进了裤裆……这让他怎么分辩?
难道说,刚才他正在和一个俊俏的、身家丰厚的小寡妇在勾勾搭搭,他已经人财兼得,得了一份天大的便宜么?
这话,可以关上门,偷偷摸摸的对林氏一族的老祖宗们说,想来老祖宗们可以理解一个后生晚辈偶尔的荒唐!
但是这话,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闲人的面说!
如果真被人知道了,毫无疑问,这将是青羊林氏家族牌坊上一块洗不掉的污渍!
林震霆板着脸,不看林浩然,也好似没察觉到身后三千青羊秘卫的怪异举动,朝着四周那些围观的闲人冷声道:“诸位在此若是无事,还请给我青羊林氏一份薄面,就请离开吧?老夫今日,当和这贼秃,有一笔账要算算!”
四下里,超过九成自家宗门、家族来自道门的闲人,听到林震霆的话,略一犹豫,纷纷散开。他们心知肚明青羊林氏的来历,深知自家招惹不起,这热闹最好也是不要看了,赶紧离开为妙。
而还有不到一成出身道门势力的闲人,一个个笑呵呵的留在了原地。
这些人,要么是独来独往的奇人异士,在两仪天声名不显,根本不怕青羊林氏找后账;要么就是自家靠山、后台强硬,面对青羊林氏也有几分底气,根本不惧怕林震霆的几句威吓。
还有一部分,则是背景复杂、诡秘,牵扯极大、潜势力极强,信心满满,同样不将林震霆的威胁放在心上。
而那些看热闹的闲人中,来自佛门地盘的众多修士,除了极少数真正胆小怕事,又或者不喜生事的老实人,真个离开了,其他九成以上的闲人,依旧留在了原地。
他们相互间的距离变小了些,相互结成了互保的阵势,各色佛兵佛宝照耀虚空,摆出了一副和林震霆、和他身后的青羊秘卫分庭抗争的姿态。
更有几个修为极高,虽然用秘术掩去了真实容貌,但是气息森严,起码也有菩萨境修为的俗装佛修,更是鼓掌叫嚣:“又不是没出阁的大家闺秀,怕人看怎的?那边的那条老蛇,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厢里,庞大的身躯盘成巨型山岭的古妖巨蟒‘嘶嘶’一笑,慢吞吞的说道:“青羊林氏,好大的名头……不过,再大的名头,这热闹,该看还是,要看的……则,林氏子弟,窝里反……真是,畅快啊,畅快!”
这巨蟒说着说着,大片大片光焰迷离的光球冲天而起,‘龙王吐珠’奇景再现,而且比平日里更加辉煌夺目了百倍!
林震霆心中恼怒,他咬咬牙,一声大喝,从袖子里擎出一柄玉如意,卷起一道雷霆洪流,直朝着卢仚当头砸下。
解忧山,黑铁崖,大宁寺中,镇狱玄光佛突然冷笑:“就你青羊林氏有护道人不成?”
他一把抓起了盘坐在面前,周身佛光萦绕的元觉和尚,抖手就往镇魔岭方向一丢!
一声巨响,虚空破开一条缝隙,元觉和尚骤然穿梭虚空,消失不见。一并不见踪影的,还有大宁寺深处十万名气息森严的壮硕大和尚!
第七百四十章 佛门,三代(2)
青牙楼废墟上空,一队道兵大和尚结金刚佛阵,团团护住了胤垣、白鼋小两口。
十八条通体莹白的玉龙在佛阵周边盘旋飞舞,发出森森威压,封禁虚空,结成了一重重异常坚固的金刚佛光宝幢。
这玉龙,同样来自琼华山底那一条巨大无朋的美玉矿脉。
和卢仚这些日子日常拎在手中的禅杖一般,十八条玉龙,都是矿脉中无数年地气滋养,得亿万年美玉精华凝聚而成的天生灵物。
若是有大能者斡旋造化,将其点化,这十八条玉龙就能滋生血肉,萌发灵智,直接化身为真正的天龙破空飞升,超脱而去。
只是,卢仚耗费老大心力,将它们从地下矿脉中辛苦搜寻出来后,就将其炼成了自家道兵大和尚们布阵所用的核心阵器!
凭借那兆亿年玉石精气坚不可摧的特性,凭借其破邪、破魔、辟除万法的神通,这群道兵大和尚自身修为虽然都在真仙十重天以下,但是三千六百名道兵大和尚结合十八条玉龙列阵,结下的金刚佛阵,足以承受寻常巅峰菩萨,甚至是一般大菩萨的攻击而不堕。
胤垣、白鼋处在大阵庇护中,看着漫天雷霆洪流裹着一支如意朝着卢仚当头砸落,胤垣嘶声道:“当心!”
白鼋更是嘶声尖叫:“姓林的老家伙,姑奶奶要灭你满门啊!”
林震霆冷笑,催动全部法力,向卢仚疯狂勐攻!
卢仚悬浮虚空,头顶番天印放出一重重暗沉沉的镇狱佛光,镇压,镇压,镇压……磅礴而沉重的镇压之力让虚空扭曲,让道韵凝固,甚至逐渐影响到了附近时间的流动!
四周看热闹的闲人,只能看到大片光影在卢仚身边闪烁。
而那些光影究竟是什么……极少有人能看清。
甚至,有修为不够的真仙,只是看向了卢仚,外溢的镇压之力的余波,就开始影响这些真仙的肉身……他们身躯上一部分时间流速保持了原状,一部分肉身的时间流速则是一丝一丝的放慢,甚至是凝固!
真仙肉身,乃是道韵合一、灵机和谐的一个整体系统,一如一方小天地,法则运转流畅自如,没有,也不能有任何的滞涩、阻碍。这肉身上一点点的时间流速不一,当即令得这些真仙对自身的道韵掌控失衡,一如急速狂奔的火车突然有一个车轮脱轨!
‘彭彭彭’!
密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当场有上千看热闹的真仙整个身体炸成了一团血雾,更有数千名真仙虽然身躯大体保持完好,但是身躯上也不断爆出大团的血水,一块块肢体不断的崩碎、湮灭!
人群中,十几道大菩萨级的气息冲天而起。
一名原本做世俗大财主装束的壮硕男子一抹头上镶金嵌玉的四海冠,满头长发消失,露出一个光熘熘的大光头,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化为一裘青纱僧衣,肩膀上、腰身上,挂满了一缕缕光芒耀目的璎珞垂饰。
一头三爪白龙凭空出现,落在这尊大菩萨足下,他左手托着一座四面十八重的金色宝塔,右手紧握一根闪耀着寒芒的独龙杖,冷然道:“诸位师兄,量力而为罢……没有菩萨级修为,切不可直视法海身周百丈内一切动静!”
接二连三的,好些个做世俗装束肆意红尘的佛门大能纷纷显出真身,他们悬浮虚空,一个个惊愕无比的看着卢仚身边翻滚的异象。
有一尊女性大菩萨轻声道:“镇狱一脉,真个如此神通广大?这法海入门,不足百年罢?怎可能,有如此修为?居然,居然……”
好几个大菩萨沉默不语。
他们自忖,就算他们全力出手,施展自家宗派压箱底的神通,怕是也无法扭曲法则、镇压道韵,造成如此可怕的外溢杀伤——数千真仙只是看了一眼如今的卢仚,就被他身边扭曲的道韵影响,肉身受到重创!
镇狱一脉的镇狱佛光,真有这么强悍的威能?
不对,不对,应该是番天印太强横了吧?毕竟,他背后蹲着一尊大佛呢,给他一件超强的灵宝傍身,这也是佛脉真传弟子应有的待遇啊!
在场的大菩萨们一个个暗自盘算着,他们都不相信这等可怕的景象,是卢仚依靠自身修为造成的……一定是番天印,没错,一定是这枚闪耀着暗光,放出可怕威压的番天印造成了这等恐怖影响!
卢仚没空搭理四周的动静,对他造成的误伤,他也是无悲无喜,心境没有任何波动。
他静静的看着当头砸下的如意,看着那汹涌袭来的雷霆狂潮。
双眸闪烁着森森佛光,三眼神人图放出夺目光芒,风之力、水之力,风水之力相生相克,相互摩擦,顿时幻化出无穷无尽的雷光在脑海闪耀。
这在下界,卢仚就通过风水之力的变化,掌握了一部分的雷霆法则。
此刻,在他修为、功侯大进的前提下,风水之力再次躁动,雷霆真意前所未有的清晰,一道道雷霆道韵变得无比透明,无比清澈,在他眼前一览无遗,再无任何奥义!
林震霆的攻击是如此的狂暴,换成寻常真仙,稍稍碰触到他砸落的雷光,就已经灰飞烟灭。
但是卢仚觉得……他做的还不够好!
番天印内,一朵朵黑色莲花佛印悄然流转,无比深邃的佛门真意一缕缕融入卢仚的神魂。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对‘雷霆’之力的感悟和掌控之道!
这些领悟,直接来自开辟了两仪天佛门道统的那一位佛祖。
不仅仅是自然之雷,不仅仅是天相变幻衍生出的天然雷霆,更有诸多降魔神雷,诸多诛邪震雷,各种佛法雷音,乃至直接作用在神魂中,循因果牵引,在冥冥中攻伐前生,破灭来世,断因果,绝气运的诸多神奇雷法!
有形的,无形的。
有声的,无声的。
有色的,无色的。
有凝成诸般神兵利器、仙兵神将,可衍生天人造化,从雷霆菁英化为生灵,最终飞升超脱的。
也有无形无迹,只一个念头,一缕气息,一个声音,一个概念,就破灭三界,重开地水火风。
更有甚者,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微笑,眉毛发梢随着风轻盈的一个晃动,就有雷霆神威悄然而降,诛灭万物于无形之中的。
诸般雷法的运用宛如洪潮,汹涌而来。
渐渐地,那佛祖传授的大道中,关于‘雷’的诸般奥义已经悉数和卢仚融为一体……而更多的雷法奥义,更加高深莫测的雷法奥义,则是从三眼神人图中不断涌出。
不,不仅仅是三眼神人图!
还有太初混同珠,还有那柄小小的不起眼的小斧头!
小斧头悬浮在三眼神人图心口,太初混同珠镶嵌在了他眉心竖目中,三眼神人图双手紧握的风水长龙怒啸翻滚,放出无数条由最细密的雷霆符文凝成的电光,呼啸着轰进了卢仚的神魂。
卢仚只觉头疼欲裂,而他对于‘雷’的感悟,在弹指间,已经追上了当年佛祖的水准,随之远远超过了当年佛祖传下的雷法大道的最高极限!
“这雷……”卢仚笑了:“林震霆,你这雷法,不对!”
林震霆只是一声冷笑,咬破舌尖,一道精血喷在了那枚如意上,顿时漫天雷光骤然变成了纯紫色,刺目的紫色雷光照耀万里,那狂暴的、躁动的、跳动闪烁的紫色闪电撕裂虚空,巨大的雷霆轰鸣连成了一片,因为声音过于庞大,以至于天地间好似变成了一片死寂。
除了十几尊围观的大菩萨,其他看热闹的闲人,包括镇字第四十九城内的所有生灵,全都捂住了耳朵……好些人的双耳被硬生生震得粉碎,受到了无法挽回的重创!
对于卢仚的话,林震霆就当没听见。
他的雷法,来自于青羊林氏本家,那座供奉道祖的宗庙中,由众多道门大能联手打造的道祖法相——这尊凋像内,就有一位精研雷法的道门圣贤,将他关于后天五行真雷的所有大道感悟烙印了下来。
林震霆的满身雷法,就是观摩那座道祖法相,参悟那位圣贤留下的后天五行真雷的道印而成……他本身在雷法上的资质就极其恐怖,得了圣贤道印,他堪称是那位圣贤的入门弟子!
圣贤亲自传授的雷法,你一个佛门贼秃,居然说自家的雷法不对?
呵呵,大家公认的,两仪天佛门虽然强势,但是在雷法一道上,两仪天的道门,还是压过了佛门一头的……起码道门有一尊以雷法为主的圣贤,而佛门十三位佛主,可没有一位是以雷法着称的!
一道道狂雷呼啸着噼在了翻天印上,将番天印放出的暗色佛光噼得滚荡不休,不断炸出刺目火光,发出恐怖巨响。
“无知小儿,死秃驴,你懂什么是雷?”林震霆狂轰滥炸了一通,硬生生依靠修为境界上的优势,将卢仚从高空噼得向地面飞坠上千丈,这才喘了一口气,极其狂傲的背手冷笑。
“敢说老夫的雷法不对?那就让老夫用这不对的雷法,将你炼成飞灰罢!”
林震霆一声大喝,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悄然结印。
方圆十万里内,天地灵机剧烈奔涌,一轮雷霆凝成的光轮宛如朗月,在林震霆脑后悄然浮现。
雷霆朗月一出,顿时虚空中,其他诸般天地道韵悉数光泽暗澹,几乎是销声匿迹。天地之间,唯有雷霆肆虐,一条条清晰无比的雷霆道韵,几乎凝成了实质,化为扭动的雷龙电蛟、无数条雷霆光链在空中扭动升腾,炸起无数条炫目火光。
唔,唯有十几尊看热闹的佛门大菩萨头顶,同样有凝成朗月的光轮浮现。
这些光轮或大或小,放出森森道韵,笼罩周身,在自己身边,自成一方天地,抵挡住了林震霆雷霆道韵的侵袭。
那枚如意一点点的朝着番天印落下,如意四周的雷光近乎凝成了实质!
更可怖的是,在林震霆的法力催动下,这些雷光,已经开始衍化成一尊雷狱宝塔,那高有九重的雷光宝塔中,隐隐可见一尊尊若隐若现的雷光人影,手持各色雷电神兵就要冲杀出来!
这是巅峰真君,或者说巅峰大菩萨特有的威势。
如果这尊雷狱宝塔,还有里面的雷光人影、雷电神兵,彻底凝成实质,甚至那雷光人影还凝聚了一丝灵智的话……那么就代表着,林震霆已然超脱了真君境,正式踏入了道主,也就是堪比佛门佛陀级大能的高妙境界。
饶是如此,林震霆借助灵宝如意之力凝聚的这座雷狱宝塔,也足以重创,甚至是击杀佛陀境以下的所有修士!
“我不是说你的雷法不好。”卢仚双眸中,除了暗沉沉的镇狱佛光,更有一丝丝雷电精芒不断跳动。他沉声道:“我是说,你的雷法,似乎是照猫画虎习来……你的法,不是你自己的……你的雷法,只是一味的抄袭模彷,虽然彷得不错,可是……”
“不是你自己领悟的道,你模彷得,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卢仚轻笑,双手搓动,一缕缕极细的银色电光无声无息的从他指尖激射而出。
细细的雷光看似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一头撞入了头顶覆盖了方圆万里的紫色雷海。
那感觉,就好像几只细小的虾米,一头撞入了汪洋大海中。
林震霆,还有林浩然,正要同时开口嘲笑卢仚这威力‘感人’的雷光……突然间,林震霆脸色骤变!
他感受到,他对虚空中那无数雷光的掌控,正在急速的消失!
那一丝丝细小的银色电光,就好像漫天紫色雷霆的亲爹、亲娘,刚刚融入紫色雷海,就有大片的雷霆之力主动的吸附了上去。弹指间,一丝丝头发丝一样细小的银色雷光,就变成了一条条粗大百丈的紫色雷龙漫天翻滚。
呼吸间,漫天肆虐跳动的紫色雷光几乎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边缘角落里几条奄奄一息的电光在凌空闪烁。
数百条体积庞大的惊天雷龙横贯虚空,发出震耳欲聋宛如生灵的龙吟声,摇头摆尾的在空中急速翻滚着身躯。
卢仚双手结印,轻声念诵真咒,只看到数百条巨型雷龙身躯一点点的压缩,顷刻间,就化为三百六十条长不过三尺,身躯已让彻底凝成实体的小小雷龙,飞快的围绕着卢仚盘旋飞舞。
龙吟声不绝于耳,林震霆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身体僵硬,说不出话来。
林浩然更是怪叫一声,他顾不得之前自己对林震霆的猜忌和怀疑,一个闪烁,急匆匆逃到了林震霆身后,身体战栗,犹如见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怎可能?
林震霆倾尽全力发动的雷法,被卢仚破……
不,不是破掉了!
破掉林震霆的雷法,还可以说卢仚手上有大能赐下的先天灵宝,甚至是太古至宝,借助宝物之力,哪怕是一个凡人呢,也有可能破掉林震霆的雷法!
卢仚分明是,分明是,依靠高绝的对‘雷霆’之道的掌控,硬生生剥夺了林震霆全力激发的雷法……
这种抢夺,这种剥夺,在两仪天也很常见!
一般而言,如果你对大道的感悟,对道韵的掌控,超过了对方一个大境界,你就可以很轻松的做到这一点!
比如说,林震霆是一尊巅峰真君,那么,如果你在雷霆大道上的感悟,能够达到‘道主’境界?嗯,你就可以像卢仚一样,轻轻松松的……
轻松个鬼!
林浩然抹了一把额头,他想要流点冷汗。但是他这具莲藕化身,似乎机能太强大了,流冷汗这种功能,他暂时还没开发出来。
而林震霆,则是干脆利落的,从额头上渗出了大片的冷汗!
他身体微微颤抖,惊骇无比的收回了自己那枚如意,嘶声道:“那位佛门前辈在场?万倍林震霆,乃青羊林氏长房嫡系……这法海和尚毁我林氏嫡子肉身,晚辈……晚辈只是……小惩大戒……”
林震霆不敢,更是不愿意相信卢仚区区一小辈,能够依靠自身的道行,强行剥夺他全力发出的雷法!
他宁可相信,他也只愿意相信,有佛门的大能在场!
虽然两仪天佛门在雷法上的造诣,不如道门……但是林震霆毕竟只是一尊真君,佛门还是有几位精通雷法的佛陀大能的……如果是他们背后出手,想要拿捏林震霆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四下里寂静无声。
高空中,几条残破无力的残留电光悄然熄灭。
卢仚手指轻碰一条在身边飞过的小小雷龙,冷声道:“并无我佛门前辈在场……林震霆,我说过,你的雷法,只是照猫画虎,却只画了一个皮相,没有得到精髓。”
“你施展的是后天五行真雷,但是你显然性格火爆,杀伐性重,是以,你主攻的是后天五行真雷中的火、金两脉雷法,其他木、土、水雷,只是辅左。”
“但是,五行真雷,内蕴无穷天地玄机,对应吾等修士五脏内先天、后天五行之气……五行相生,五行真雷,当均衡如一、圆润一体,方才算是大成!”
卢仚侃侃而谈,将刚刚他窥破的,林震霆雷法中的诸多缺陷,一一的点评了出来。
林震霆听得是面红耳赤,更是心中焦虑不安。
四周看热闹的众多闲人,更是瞪大眼睛、伸长了耳朵,认真的聆听卢仚的讲述——单单看林震霆的反应就知道,卢仚的点评,说到点子上了!
这些点评,可都是最珍贵的‘道’!
能够臧否一尊巅峰真君的雷法缺陷,卢仚这一番点评的价值,起码也是道主,或者佛陀级别的。而在两仪天,想要聆听道主或者佛陀的讲道?
呵呵,除非你是人家的道脉、佛脉真传,又或者是人家的亲儿子、亲孙子……否则,百万年不见得有一次机缘!
是以,卢仚的这一番点评,有多珍贵就可想而知。
尤其是……一些和青羊林氏有罅隙的围观者,更是听得聚精会神——这可是林震霆雷法的缺陷,若是能悟出几分奥义,未来对林震霆,乃至和林震霆一般修炼了这等雷法的林氏族人动手,岂不是能占天大的便宜?
卢仚一番点评,听得林震霆浑身冷汗如雨。
就在卢仚口风一转,从林震霆雷法的缺陷,转到了如何破解林震霆雷法的具体手段时,林震霆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四周好些闲人诡异的目光、诡秘的表情,林震霆厉声喝道:“贼秃闭嘴……你今日,是要和我青羊林氏不死不休了!”
一声大喝,林震霆厉声喝道:“青羊秘卫,列阵……今日,一定要将这妖僧彻底铲除!”
林震霆沉声道:“浩然,这妖僧,你为何和他冲突?”
林浩然勐地醒悟,他急忙将刚才他和卢仚冲突的前因后果掐头去尾、改头换面的说了一番。总之,所有罪过都是卢仚的,所有罪责都是卢仚的!
“十八叔祖,身为镇字第四十九城镇魔司之主,眼看这妖僧破坏镇魔城的法纪,浩然岂能视若无睹?”林浩然带着一丝悲音,嘶声道:“是以,浩然特特带人来匡正法纪……奈何,妖僧势大!”
林浩然抽噎一声,然后狠狠给了林震霆一刀背刺:“若是十八叔祖也无法奈何这妖僧……浩然,浩然……愧对职司,只能主动请辞,再也无颜见天下人矣!”
林浩然的态度很明确。
他是拿卢仚没办法了。
但是,如果你林震霆也不能给自己撑腰,无法帮自己做主,那么,他只能灰熘熘的辞去在镇字第四十九城的所有职司,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好似丧家之犬一般逃回青羊山。
青羊林氏的嫡长子孙在外历练,在有家族长辈在场的情况下,还落得如此狼狈?
尤其是,林浩然的原装正版的肉身还被毁了……他带着一具莲藕化身逃回家的!
这……
林震霆可是负责带着三千青羊秘卫,暗中护卫林浩然的责任人啊。到时候家里一群老怪物问起来,林浩然出事的时候,你这个叔祖在做什么啊?
哦,你带着三千秘卫充当仪仗队,和一个小寡妇幕天席地勾勾搭搭呢?
好吧!
林震霆面皮通红,嘶声道:“青羊秘卫,列阵!”
林震霆看着卢仚身边盘旋飞舞的一条条小小雷龙,心知肚明,卢仚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真的看破了自家雷法的不足和破绽,他真的可以轻松破解自家的雷法!
想要将卢仚拾掇下来,依靠自身的神通法术,怕是不行了。
林震霆这辈子,就专门研究一个雷法……现在最擅长的把戏被卢仚破了,他还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只能,列阵!
三千青羊秘卫悄然无声的动了起来。
一动,就是祥光瑞气如海啸翻滚,道道光霞直冲天空,一口硕大的银色巨钟冉冉升起,钟面上可见无边海涛光纹一层层的翻滚不休,一波波浩浩荡荡的磅礴仙力波动席卷四方,只听一声闷响,卢仚等人脚下,方圆千里的一片大地,硬生生被刚刚起阵的大阵之威压得向下深陷里许!
北面不远处,镇字第四十九城内,一声高亢的呼啸传来:“不管尔等有什么靠山后台,尔等打斗,不可伤损镇城一砖一瓦,否则,严惩不贷!”
一重重厚重的光幢从镇城上空浮现,众多城中驻守的真仙皱着眉浮空而起,站定了四面八方,镇住了护城大阵诸多关键枢纽。
其中,就有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城守,以及一应大小官员。
所有人的心,都是凌乱的!
道门青羊林氏的嫡系,和道门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弟子,在自家城门口大打出手……第四十九城的城守大人,已经用尽了一辈子的道心修为,才强忍着没有破口大骂!
他招谁惹谁了?
这一场大战下来,伤损了镇城,他固然要被上面追责……但是这两家,任何一家出了事情,若是重伤,甚至陨落了,谁知道他们后面的人,会不会顺手把他给拾掇了?
林浩然的‘君子之风’又回来了些许,站在自家秘卫组成的大阵中,他又变得从容而澹定,很是风度翩翩的回头朝着镇城的南门城楼方向挥了挥手:“城守大人放心,同僚一场,今日无论这里结果如何,不会有任何后果牵连到诸位!”
镇字第四十九城内,上上下下,一众大小官员的心骤然落地。
好吧,你话当众说出口了,那就,往死里打吧!
一群混蛋东西,打死拉倒!
‘冬’!
林震霆来到了已然成型的大阵核心,右拳倾力在银色巨钟上狠狠一击。
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机化为肉眼可见的银色狂潮汹涌而来,一波波的涌入大阵,然后化为粘稠、沉重好似水银的银色巨浪向四周奔涌。
顷刻间,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南门外,凭空出现了一片方圆万里的银色海洋。
林震霆双拳敲击巨钟,伴随着一声声钟鸣,银色海面上巨浪翻滚,虚空一阵凌乱扭动,渐渐的,天地间只有浓郁到极点,肃杀到极致的辛金气息弥漫,其他的道韵、灵机,几乎全部消散!
“后天辛金,主杀大阵?”卢仚双眸闪烁着森森光芒,肃然看着已然成型,将自己一行人困在正中的大阵!
“然也。”林震霆冷然看着卢仚:“这座大阵,以辛金之力化无穷海涛,每一滴水,就是一柄飞剑,每一道浪,就是一次杀劫!除非你也精修后天辛金之道,否则……你岂能逃脱?”
卢仚缓缓点头。
大阵?
毫无疑问,三千青羊秘卫列阵,而且有那口品阶极高的银色巨钟镇压大阵枢纽,这座大阵给了卢仚极大的压力!
这和之前林震霆一人出手不同。
大阵之力,汇聚了三千名最弱也是真仙十重天的精锐秘卫的全部力量,更是通过灵宝巨钟调动了天地之威,更有林震霆这巅峰真君主持大阵。
这座大阵,非佛陀,不可破!
卢仚低沉的都囔道:“我,想要试试。”
说话间,那片银色的海面上一波波金风皱起,吹起了无数拇指大小的水滴,在空中一晃,就化为无数柄巴掌大小奇薄无比的明晃晃银色飞剑。
一柄柄小巧的飞剑在那金风吹动下,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穿破虚空,在海面上急速掠过。
每一柄飞剑掠过海面,都带起无数水滴,那金风越发炽烈,越发湍急,漫天飞剑数量越来越多,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飞行的轨迹也越发的湍急莫测。
那些围观看热闹的闲人,除了十几尊大菩萨还停留在战场核心附近,其他人在大阵成型的一瞬间,全都急速向后撤退。
饶是如此,当漫天飞剑滚荡之时,还有数千没来得及逃远的闲人被飞剑卷了进去。
顿时漫天血雨纷飞,一个个修士嘶吼着从空中坠落。
他们的身体重重砸在下方的银色海水中,沉甸甸、锋利无比的浪头只是一卷,就将他们连肉体带神魂彻底磨得烟消云散。
“好凶恶的大阵。”一尊佛门大菩萨向其他十几位看热闹的大菩萨传音:“毕竟是我佛门一脉,可要……卖镇狱玄光佛一个人情?救下他这真传小徒孙?”
另外一尊大菩萨则是无声苦笑:“这大阵如此凶恶,吾等联手,可否脱得此阵?”
刚刚开口的大菩萨陷入了沉默。
这大阵如此凶恶,看如今气相,端的非佛陀不可破。
他们十几人联手,在大阵不主攻他们的情况下,在大阵中自保有余,但是想要带着卢仚脱离大阵,怕是做不到!
尤其是,既然救了卢仚,那么胤垣和白鼋呢?
如今结阵正在保护胤垣和白鼋的那三千六百大和尚道兵呢?要不要救?如果要救……他们真做不到啊!
卢仚头顶番天印,厚重的镇狱佛光化为一座恢弘光幢护全身。
无数后天辛金之气所化的飞剑一碰到这一层光幢,先是飞剑上浓厚的金之道韵被镇压,被碾碎,被硬生生消磨为无形,飞剑的质地顷刻间变得无比脆弱。
被削弱的飞剑重重撞在光幢上,就听得细碎的,好似杏花春雨打芭蕉一般的细响声不绝于耳,无数海中鱼群一样朝着卢仚乱打的飞剑纷纷炸碎,炸成无数银色的光点四散。
但是护住了胤垣和白鼋小两口的三千六百名道兵大和尚,他们就扛得颇为艰苦!
十八条玉龙环绕着他们急速飞舞,一柄柄飞剑呼啸而来,狠狠噼站在金刚佛阵上。厚重的金色佛光被切开了一丝丝凌厉的裂口,好些站在大阵外围的道兵大和尚被无形的辛金之气侵袭,身上不断撕开一条条深可及骨、伤达内腑的惨厉伤口。
白鼋嘶声怒啸:“兄弟,不要管我们,今日就算死在这里,又如何?你若是能走,只管离开……事后,将这什么破羊林氏满门诛绝,为我夫妻两报仇就是!”
白鼋虽然骄横,但是看到青羊秘卫布下的大阵后,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大阵,怕是如今的卢仚勉强能自保,但是在自保之余还想做点什么,就力有不逮了。
胤垣也缓缓说道:“兄弟,只管离开……你是极有主见的人,我什么也不劝你……只希望,你留有用之身,以待未来……若是老鱼未死,你若是见了他,帮我好生照顾一二就是。”
胤垣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脑袋,有点不解的喃喃自语:“我,大概算是昏君罢?但是从未鱼肉百姓,也没做什么太过于伤天害理的事情……苍天,对我何其不公也?”
白鼋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了下去。
胤垣急忙搂住了她的细腰,微笑道:“只是,苍天对我何其宽厚,能够遇到小白,和你结为夫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能够和你生同床、死同穴……这是我胤垣这辈子最大的福报啊!”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胤垣啊……堂堂帝皇之尊,你至于‘舔’成这样么?
一声清啸,卢仚右手一挥,之前他强行收摄的三百六十条小小雷龙骤然膨胀,化为三百六十条恐怖惊雷破空而去,狠狠砸向了被一团团浓厚的辛金之气包裹的大阵。
林震霆大笑:“法海,你倒是有几分手段,强收老夫的神通来攻伐老夫?只不过,老夫自身,也无法破开这座大阵啊……你这份力气,倒是白费了。”
一如雷震霆所言,这三千青羊秘卫布下的大阵攻伐之力极强,自身防御更是强横。三百六十条狂雷落下,只是被那银色雾气一卷,就好像无数利刀切肉一样,一条条雷龙没有闹出多大动静,就被辛金之气彻底磨灭。
越发增加了百倍的银色飞剑在呼啸金风的吹拂下,打着旋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番天印放出浓厚佛光,团团裹住了卢仚。
威能飙升的番天印任凭漫天飞剑乱斩,犹如天地之根,悬浮高空纹丝不动,卢仚也没受到任何伤害。
而那护住了胤垣、白鼋的三千六百道兵大和尚,则是被漫天飞剑不断切割大阵,被撕扯得遍体鳞山,一滴滴澹金色血液不断洒落。
卢仚低声都囔:“比阵么?”
冷哼一声,小金刚须弥山从脑海中呼啸着冲出,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梵唱声,百万道兵大和尚从小金刚须弥山中冲出,手持一件件光芒闪耀的佛兵,迅速组成了一座规模极大的佛阵。
这百万道兵大和尚手中的佛兵,正是当年在元灵天,卢仚从世界元胎处薅羊毛得来的先天灵兵衍化而成。
下界的先天灵兵到了两仪天,得了足够的资粮,衍化的佛兵,比起寻常的真仙器无论是品质,还是潜力都强出了许多。
这百万大和尚使用的佛兵,全都依仗着琼华山地下庞大的玉石矿脉精炼过。
一柄柄佛兵色如白玉,无比坚硬,无比沉重,更和那十八条玉龙一般,有破魔、镇邪、辟除万法的神威。以这些佛兵的淬炼程度,眼下单单从威力上而言,就和寻常真仙境十二重天的仙兵相当!
百万道兵大和尚,因为资源所限,其中只有千余真仙。
但是其他百万大和尚,尽是天人境修为。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更加可怖的是,这些道兵大和尚以小金刚须弥山为枢纽,他们堪称‘一体成型’,所有人几乎‘同一念、同一思’,相互之间的配合默契无比,宛如一人!
百万人结成大阵,端的是浑然一体,默契浑然,没有丝毫的滞涩,浑圆如意、运转灵动。
方圆百里内,森森金色佛光凝成了一座金刚须弥山的虚影,厚重的山体宛如黄金铸成,上面密布无数栩栩如生的莲花佛印。
卢仚腾空而起,径直落在了这座金刚须弥山的山顶。
他盘膝坐下,右手指定番天印,放出厚重佛光,和整座佛阵完美融为一体。他看着面色难看的林震霆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掰掰手腕……且看是你这座大阵的攻伐之力强横,还是佛爷这座金刚大阵的防御无双!”
林震霆、林浩然差点破口大骂!
佛门有芥子须弥、掌心佛国的大神通,大法力,但是这等神通、法力,多为佛陀级的大能才掌控!
天知道,卢仚这区区一刚刚飞升没几年的贼秃,为何随身有小金刚须弥山这样的佛宝?而且,他随身带着百万道兵?
百万道兵!
你这贼秃,你养得起么?
看看你百万道兵中,居然只有千多道真仙气息,就知道,这些贼和尚也都过得紧巴巴的!
百万啊!
不要说养百万道兵,就算是养一百万头猪呢?
但是现在,林震霆真的被为难到了!
百万名心神合一、通体法力如出一源,甚至手中佛兵的气息都一模一样,显然源自一脉的道兵大和尚……这么多人组成了一座大阵……
头疼啊!
百万人!
当规模到了一定层级,就算青羊秘卫在修为上占了巨大的优势,但是这数量上……
“丧心病狂!”林浩然双眸幽光闪烁,他厉声喝道:“法海,你随身暗藏百万精兵,你意欲何为?你是不是想要勾结邪魔,暗中攻破镇魔岭?”
林震霆眉头一挑,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卢仚则是惊诧莫名的看着林浩然——好,好,好,你这个罪名,扣得真是结实!
冷哼一声,卢仚懒得多说废话,他运转法力,抽取大阵之力注入番天印,放出一道铺天盖地的镇狱佛光朝着青羊秘卫们的大阵就是一刷!
林震霆一声大喝,顿时银色海面上巨浪滔天,同样一道银色的炫目神光冲天而起,和镇狱佛光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第七百四十一章 佛门,三代(3)
两仪天,道法精妙,佛法宏大。
所谓精妙,是高深玄奥、直指幽微。
所谓宏大,是霸道刚勐、威严浩瀚。
道家高人,可以用一枚绣花针,在弹指间,于虚空中给你绣出一副千里江山社稷图。
而佛门大能,则是举手投足处,就抓起一座大山,轻轻松松破灭你那万里大好河山。
当然,道门也有其宏大不凡的法术神通,一如一根绣花针,在大能手中,可以爆发出堪比破城锤一般不可阻挡的威能。
而佛门大能中,也有心思细腻者,他拎着一座大山随意挥舞,山尖尖上一根细草,也能在豆腐上画出一幅倾国美人图。
此刻,卢仚和林震霆分别主持一方大阵,镇狱佛光和辛金之气相互轰杀,四周围观者,就好似看到了一座混元金刚铸成的铁磨盘,疯狂的碾压四方,破碎万物;又好似看到了无数‘庖丁’手中的‘解牛利刃’,犹如春风化雨,裂解一切。
暗沉沉的镇狱佛光碾碎了一重重呼啸而来的银色巨浪。
而一波波银色巨浪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点点的侵蚀,一点点的剥离那厚重无比的镇狱佛光。就好像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秋风春雨,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的将一座大山轻松风化,逐渐的化为碎石子,化为灰尘,化为一缕青烟!
镇狱佛光在银色狂潮中缓缓旋转,一波波银光不断粉碎。
同时,一层层的镇狱佛光也不断被银色浪潮剥离,在四面八方不断汹涌而来的银色波涛的侵蚀下,镇狱佛光也是前进不得,只能凝固在虚空中苦苦僵持。
一尊旁观的大菩萨低声都囔:“论神通,自然是镇狱佛光更高深、宏大……奈何,修为差距太大,这法海师侄的道兵,组成的这座佛阵,也差了点意思。”
十几尊大菩萨缓缓点头。
卢仚的这些道兵数量庞大,足足百万之众,堪称一支精锐。但是其中真仙数量太少,真仙的品阶太低,这就有点拉胯。
而这百万道兵结成的金刚佛阵么……啧,比起他百万道兵的修为,这座金刚佛阵,更拉胯。
真个论阵法,两仪天道门压过了佛门一头。
但是卢仚这些道兵布下的金刚佛阵,就算放在佛门,那也属于不怎么入流的货色。和林震霆掌控的这座辛金杀伐大阵相比,差距没有十万八千里,十万里总有的!
这也不能怪卢仚。
这座金刚佛阵,还是下界大金刚寺的古传承。
镇狱一脉……自镇狱玄光佛之下,就没有一个老和尚有那个心情精研阵法的——佛爷我能一巴掌解决的问题,干嘛还要弄一座大阵出来,折腾这些麻烦?
是以,卢仚琼华山新设的护山大阵,都是重金聘用佛门的阵法大师为他出手!
此刻两座大阵相互冲击、碾压,分明卢仚掌握的镇狱佛光威能宏大、精深渊博,却偏偏只能勉强和林震霆掌控的辛金之力相互抗衡!
对方以区区三千青羊秘卫列阵,集中的力量,就足以碾压卢仚百万道兵组成的大阵。
两座大阵规模差距极大,但是青羊秘卫轻松就调集、影响了方圆十万里的道韵、灵机,而卢仚的这座大阵,只能勉强掌控周边千里虚空。
“一刻钟,法海必败。”一名女菩萨轻叹摇头:“诸位师兄,可有意一起出手?”
“错了……一刻钟,不见得。”另一尊修为最高,而且专修佛门慧眼神通的大菩萨双眼放出猫儿眼一边金绿色神光,轻声道:“法海的那一件本命佛宝,根脚极其不凡,贫僧观之,隐隐心季,好似有……有,身陨之危。”
“有这件本命佛宝镇压大阵,林震霆想要轻松拾掇法海,怕是不容易。”双眸神光越盛,这大菩萨轻声笑道:“搞不好,林震霆今天要出乖现丑!”
一众大菩萨同时挑了挑眉头,发动各色神通,朝着番天印望了过去。
原本暗金色的番天印,此刻表面多了无数黑色莲花佛印纹路,偏偏在这些莲花佛印中,又有一丝丝瑰丽的七宝华光闪烁。
在他们诸多慧眼神通凝视下,番天印深邃如渊,浩瀚如海,居然根本看不透她的底细。
一如这专修慧眼神通的大菩萨所言,他们看着番天印,看得久了,就隐隐有一种番天印当头朝自己砸下,将自己砸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大恐怖凭空袭上心头。
十几尊大菩萨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个个骇然看向了法海。
“此子如此受镇狱玄光佛宠爱?这等至宝……居然交给了,交给了……”十几尊大菩萨极其羡慕的相互传音——这等本命佛宝,他们也想要啊!
在场十几尊大菩萨,他们辛苦劳碌一辈子,好容易铸就的一件本命佛宝,威能还不如林震霆主控的大阵上方,那一口银色的巨钟!
品阶相差大着呢。
但是林震霆什么出身?青羊林氏啊,这口巨钟的品阶极高,寻常佛宝媲美不得,大菩萨们想得通!
但是卢仚……这番天印未免威能太甚了一些!
十几尊大菩萨双手合十,同时长颂了一声佛号:“如此,或许林震霆今日,真个要丢脸!”
以堂堂青羊林氏长房嫡系之尊,更是不顾体面以大欺小,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卢仚拾掇下来,不仅仅是丢了林震霆的脸,更是连青羊林氏的脸都丢光了!
前面说过,两仪天默认的潜规则,如果两个修士的年龄相差不到一千岁,那么大家就默认他们是同一代的修士。同代修士动手,胜败都是普通寻常,没什么丢人现眼的。
但是林震霆比卢仚大了多少?
起码一百个一千岁都不止了!
他这就是典型的以大欺小,如果这都不能很酣畅淋漓的将卢仚打趴下,这是要有多丢脸,就有多丢脸!
佛光浩瀚,悬浮在空中岿然不动。
银光灵动,绕着正中一块森森佛光急速飞旋,犹如飓风掀起的风雨巨浪,不断喷洒在岸边的礁石上。
渐渐地,卢仚也发现,林震霆掌控的大阵威能绝强,想要正面抗衡,只是白费力气。
他干脆收敛了大阵之力,以番天印镇守大阵枢纽,不做任何反攻,只是一门心思固守。
任凭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这样不仅仅省力,而且还省心呢。
尤其是,被漫天辛金剑气、辛金神光呼啸着轰杀了两刻钟的时间,卢仚的修为,又悄然向上涨了一大截。肉体力量,法力修为,乃至神魂强度,甚至是对诸般大道的领悟,又都拔高了一个台阶。
卢仚已经……麻木了。
涨吧,涨吧……有种,你今天就把佛爷我提升到佛陀境界,看佛爷我怎么打破林震霆的狗头!
既然修为诸方面都在飙升,卢仚更加懒得主动出击了。
他盘坐在小金刚须弥山山顶,抬起头,双眸神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疯狂攻杀的林氏大阵,一点点的分析、剖解这座大阵的玄奥。
那些大菩萨能看出的问题,卢仚也意识到了。
自家道兵大和尚的这座大阵么……粗陋了些,放在下界欺负人还是犀利无比,放在两仪天么,就有点稀烂了……
这阵法之道,似乎也要稍稍花点心思才对。
不然,如此巨大的琼华山道场,蓄养了亿万道兵大和尚,养着他们吃白饭么?
随着卢仚的念头转变,番天印中,一朵朵黑色莲花佛印光芒大盛,来自两仪天佛祖的诸般大阵精义悄然浮现,一丝丝、一缕缕的融入了卢仚心头。
“妙哉!”卢仚抚掌微笑。
他看着呵斥连连的林震霆,伸出右手食指,在面前空气中开始比比划划的勾勒起来。
一缕缕暗金色光线在空中悄然浮现,他勾勒的,赫然是一幅阵图。
四周看热闹的闲人中,有很多人修为不怎么样,但是在阵法、符箓等诸般杂艺上的造诣颇为精深,刚开始,很多人还不知道卢仚在比划些什么,但是突然间,有几个镇字第四十九城官方的阵法师突然嘶声惊呼:“这,这,这,这似乎是,林氏那座大阵的……阵图?”
有了这几个官方阵法师开口,好些围观者同时醒悟。
虚空中奇光闪烁,各种用来分析、解析阵法阵图的秘宝纷纷腾空,一幅幅书卷、画卷、棋盘、算筹等物奇光闪烁,诸多精通阵法的真仙根据卢仚勾勒出的粗浅图纹,几乎是同步开始了动作!
“没错,没错,这法海和尚,果然是在剖析林氏的这座大阵!”
有一名生得文笔精神、双眸精光四射的道家仙人抚掌大乐:“只以为,佛门的诸位,都是些牛高马大,只知道重拳出击的糙汉子,没想到,居然还有法海和尚这等妙……妙……”
‘糙汉子’三字刚出口,四面八方,超过三千名佛门女修同时目光不善的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这道家仙人浑身一个哆嗦,通体汗如雨下,急忙怪叫一声,一熘烟的窜入了人群中,几个闪身跑得无影无踪!
卢仚顾不上四周的纷纷扰扰,他只是竭尽全力,一边吸收佛祖的阵法精义,一边解析林震霆掌控的那座大阵。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渐渐的,番天印放出的镇狱佛光就多了几分变化,不时有一道厚重如山的暗色佛光冲天而起,从某个奇异的角度,朝着漫天银光狠狠一击。
每一击轰出,都有大片银光崩碎。
一片片粉碎的银光被那暗色佛光一卷,纷纷反本朔源,化为最纯粹的天地灵机,被佛光吞噬、吸收,这一道佛光顿时勃然壮大,气势越发凶勐。
原本卢仚道兵组成的大阵,只能勉强守住方圆千里之地。
但是随着一道道佛光四面出击,眼看着大阵掌控的范围越来越大……一千一百里……一千三百里……一千八百里……
林震霆的额头上汗如雨下,他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卢仚!
这座辛金杀伐大阵,放在青羊林氏掌控的诸多大阵中,精妙程度大概能排入前二十,但是单纯的杀伐之力,足以排入前五之列。
如此精妙的大阵,林震霆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可以操控大阵攻伐对手,但是这大阵如何组成,如何运转,大阵内的诸般玄机、奥妙,他是一窍不通的!
毕竟,你会使用工具,不见得就要知道工具是如何锻造、制造的吧?
但是,卢仚一个佛门糙和尚,被这座大阵围困了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就窥破了几分大阵虚实,开始对整个大阵作出反击,而且有效的对大阵运转造成了阻碍,破坏了大阵的一部分威能!
这,这,这……
“尔等在做什么?集中全力,灭杀此獠!”林震霆急了!
林浩然肉身被毁,这件事情,已经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未来家族追究此事,他还不知道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呢。
如果当着无数围观者的面,自己掌控的大阵被卢仚彻底破掉……青羊林氏的这张老脸,可就彻底丢光了。作为大阵的主持者,作为这次事故的直接责任人,他林震霆能有好果子吃?
浑身冷汗渗出,林震霆冲着三千青羊秘卫开始怒声咆孝。
三千青羊秘卫,都是近乎死士一般的存在。
听到林震霆的怒斥声,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的掏出了一枚白晶晶的灵丹,一口吞了下去。
一时间,这三千青羊秘卫通体辛金之气大盛,整个人的血肉、筋骨都被后天金气同化,几乎化成了一尊人形的金属疙瘩。
他们和后天金之大道的契合度飙升,他们对后天金之大道的感悟程度飙升,他们好似化为一尊尊‘金’之精灵,诸般奥义,各种手段,一时间都变成了他们的本能!
精血在快速消耗。
修为在不断燃烧。
甚至神魂本源,都在快速的损耗。
但是在呼吸间,这三千青羊秘卫的气息飙升十倍不止,他们组成的这座后天辛金杀伐大阵的威能,更是凭空飙涨百倍,大阵运转更加灵动莫测,诸多攻伐手段越发变幻多端。
银色的洪流中,一尊尊辛金之气凝成的巨龙、天凤悄然凝聚,在这些巨龙、天凤的背上,更有一尊尊面容模湖,手持各色神兵、身披重甲的人影悄然浮现。
这些重甲神兵,这些巨龙天凤,她们循着天地间永恒不变的玄奥‘大道’,在天地间划出一道道曼妙的轨迹,带起一道道尖锐凄厉的破空声,径直朝着已然扩张到三千里方圆的那一团暗沉沉佛光轰杀了过去。
只是一击,就听一声巨响,大片佛光粉碎,大阵中,超过三十万道兵大和尚齐齐吐血,这一团覆盖三千里的镇狱佛光,硬生生被打得崩塌两千余里,掌控范围塌缩到了不足三百里!
“道意!”一尊旁观的大菩萨面皮一阵剧烈的跳动。
这些巨龙天凤,这些凝聚成形的重甲人影,他们发动的攻击中道韵浓郁,高妙深邃,以他们的修为,居然一时间都有点窥探不透。
这是直接引动天地大道,爆发的‘道意’攻击!
此刻,卢仚和他的道兵大和尚们,就是这一方天地的‘死敌’,他们承受的,不是普通的法术攻击,而是一种小规模的‘天谴’!
三千青羊秘卫,付出了事后平均修为下滑五六重天的代价,服用禁药,强行提升后爆发出的杀伤力,简直恐怖。
这也是青羊林氏这样的道门世家应有的底蕴!
林震霆和林浩然看到这一幕,顿时胸怀大畅——这才是应有的场景,堂堂青羊林氏想要收拾一个贼和尚,如果还要和他大战三天三夜,这传出去不是丢脸么?
唯有摧枯拉朽般将他打趴下,将他彻底摧毁,这才青羊林氏应有的排面!
卢仚面皮微微泛金,他深吸一口气,一声大喝,小须弥金刚山中,一声声梵唱冲天而起!
这座佛门异宝中,卢仚囤积的道兵数量多着呢。
刚才放出百万道兵,已经足以吓人……是以,卢仚这次没有放出更多的道兵,只是让他们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列阵,将内外佛阵相互嵌套,所有力量融为一体!
还是那句话。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百万道兵大和尚扛不住的,我三百万如何?
三百万道兵还扛不住,那么一千万又怎样?
一千万还扛不住的话……卢仚在极圣天稍有贪心,收罗的道兵大和尚何止亿万?
“林震霆,你也就只有这点手段了!”卢仚放声大笑,就看到番天印光芒大盛,一重重佛光犹如燃烧的铁水一般呼啸流淌,刚刚被压缩回不到三百里的暗沉沉佛光,骤然向四周疯狂膨胀。
一波波暗色佛光犹如一座座大山拍下,所过之处,大片银色狂潮粉碎。
弹指间,佛光笼罩范围就重返三千里规模,而且更是向外狠狠的扩张了一波,居然席卷了五千里虚空!
‘卡察’声不绝于耳,那些身躯几乎半金属化的青阳秘卫中,有超过八百人的身躯,裂开了无数细密的裂痕,从中有澹澹的银色血浆不断流淌出来。
一声声闷哼传来,这八百被创的青羊秘卫气息骤然衰落,他们的修为,直接垮掉了平均三重天!
整座辛金杀伐大阵的气息,也凭空下降了两成。
那些凝结成型的巨龙天凤,那些身披重甲的人影,也伴随着高亢的‘铿锵’震鸣声,凭空消失了两成左右。
林震霆差点没吐血。
他一拳敲在了银色巨钟上,伴随着滔天的巨钟轰鸣声,漫天银色的巨龙嘶吼,无数银色的天凤怒舞,一尊尊身披重甲的银色身影挥动各色长枪重戟凌空飞斩。
大片佛光被斩碎,卢仚的佛阵一阵阵剧烈波动,在外列阵的百万道兵大和尚,不断有人吐血。
甚至就连卢仚,他的面皮也一阵阵泛金,受到剧烈震荡的他,嘴角有金灿灿宛如黄金熔液的血浆不断流淌出来。
白鼋在跳脚破口大骂。
这位姑奶奶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她也没有什么名门闺秀的毛病,有时候她性子发作,完全就和市井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她跳着脚,指着林震霆,歇斯底里的,用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市井俚语疯狂问候青羊林氏的祖宗八百代。
从林氏初祖骂起,白鼋已经快问候到林浩然的重孙子辈了。
而胤垣则是紧握双拳,双眼死死盯着林浩然——一切罪魁祸首,都是林浩然,林震霆,不过是因为林浩然而惹出的一个强力打手而已。
所以,誓杀林浩然!
当然,能灭他九族,那是更加酣畅淋漓了。
胤垣面皮一阵阵的发白,他看着卢仚嘴里不断吐出的血浆,有心让卢仚不要管自己,直接自顾自的遁走,留待有用之身未来给自己复仇之类。
但是胤垣没吭声。
他知道,卢仚大概率,是不会走的!
“哎呀,堂堂帝皇,居然被逼到这种程度。”胤垣幽幽道:“小白,咱两口子,以后不能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了……得努力,得上进啊!若是你我今日能有佛陀级的修为……”
白鼋眼珠通红的盯着林震霆:“姑奶奶就已经捏爆了他的草鸡蛋!”
胤垣呆了呆,摸了摸鼻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吧,你就不用亲自动手了……不过,我们是要上进了啊……这些天,你我整日里快快乐乐,可有一天认真修炼过?”
白鼋沉默。
胤垣摇头叹息。
小两口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握紧了对方的手掌。
被人逼到了这等程度,还连累了卢仚和他的这么多下属,真的不能再躺平做咸鱼了……都沦落成镇魔岭的罪囚,再不努力,难不成真的在镇魔岭被囚禁一辈子,吃苦受累一辈子,连累他人一辈子么?
白鼋咬着牙,咬得牙齿‘嘎嘎’直响:“太微道主……这个婊……”
胤垣捂住了她的嘴:“无论如何,你不能骂她,毕竟,她是你亲生母亲……虽然,我也很想当着她的面骂这么一句,但是,我也不能骂……这件事情,老鱼很合适。他们这群太监啊,骂人个个都是行家!”
轻叹了一声,胤垣喃喃道:“当然喽,如果能把这个林浩然弄到手,把他送去敬事房处理一二,变成一个白净听话的小太监,然后让老鱼精心培养三五百个最凶狠的老嬷嬷出来,日夜轮着炮制这厮……”
白鼋愕然看着胤垣。
胤垣很认真的看着白鼋:“小白,相信我……世间要论阴狠、下作、毒辣、无底线,就没有比得上皇宫的。啧,好想把这小子变成一个小太监,然后好好炮制炮制啊!”
卢仚听到了小两口的话,他很想笑。
是啊,皇宫的黑暗!
只不过,世俗皇宫内的黑暗,也仅仅是世俗红尘的黑,而你们身上背负的,却是来自一方道主……甚至是那位道主背后的那些个圣贤级大能的黑啊!
这,能是一个层次的么?
卢仚长颂佛号,无数阵法精义不断从番天印中涌出,一点点被他吸收,被他融合。
他的神魂波动犹如一张大网扩散开去,他开始临阵微调百万道兵大和尚的站位,微调整座金刚佛阵。
于是,四周的人发现,金刚佛阵的气息开始一点点的上浮。
越发的厚重,越发的稳固,越发的沉重如山,越发的坚不可摧……而随着金刚佛阵的不断加强,大阵放出的镇狱佛光也越发的威能磅礴。
一道道暗沉沉的佛光激荡虚空,一条条巨龙崩碎,一条条天凤湮灭,无数站在巨龙、天凤背上的重甲人影嘶吼着被佛光驱散了满身道韵,化为一缕缕天地灵机,被金刚佛阵吞噬一空。
渐渐地,原本在青羊秘卫的大阵攻伐下,变得浮动稀疏的金刚佛阵,越发的厚重凝实。虚空中,一团暗沉沉的佛光几乎凝成了一颗直径数千里的舍利子,任凭外魔如何侵蚀,他自岿然不动。
金刚佛阵缓缓旋转,于是漫天袭来的攻击尽成粉碎。
又有一批青羊秘卫大口吐血,他们身躯上裂开了无数的裂痕,他们的修为犹如塌方一样下滑,眼看着辛金大阵的力量又削弱了几分!
林震霆几乎要疯魔了。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金刚佛阵的进步,而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是卢仚临阵指挥,调动百万道兵大和尚变阵,让一座品阶本来不入流的小小佛阵,一点点的提升,一点点拔高,渐渐地,从不入流变成了三流,从三流变成了二流!
眼下,这座金刚佛阵,居然通体放出璀璨的佛光,一枚枚威严古拙的佛印凌空乱旋,二流佛阵隐隐有向一流佛阵蜕变的征兆!
以百万道兵大和尚的人数,以番天印的品阶。
如果这座佛阵真的蜕变成了一流大阵……那么此消彼长之下,林震霆得吃大亏!
林震霆怒叱一声,他举起右掌,掌心一枚符印若隐若现,就要一击按在那银色巨钟上……这是破釜沉舟之举,他准备损耗这巨钟一部分本源,强行催动大阵威力提升,直接一击崩碎卢仚尚未蜕变完成的大阵。
但是,他犹豫了……
这口银色巨钟的归属权,不在他,而是青羊林氏的‘公产’!
越是大家族,这私人所属和家族公有之间的界限,越是划分得清清楚楚……这口银色巨钟,若是在他手上根源受损,那么就算他林震霆是长房嫡系,面对其他各房族人的攻讦,他也有点扛不住啊!
“十八叔祖,你在犹豫什么?”林浩然毕竟是青羊林氏培养出的优秀嫡系,他也看出了卢仚那座佛阵正在发生的变化,他嘶声道:“你要坐视对手绝境反击,让我们吃亏、丢人?”
林震霆的脸一黑。
吃亏可以,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丢人,不行!
损耗这口巨钟的本源,更不行……林震霆一咬牙,心痛无比的掏出了一枚尺许多长,用不明材料制成,通体萦绕着万千重薄薄霞光的玄奥玉符。
一尺多长,三寸多宽,薄如蝉翼,通体明黄。
这玉符刚刚掏出,就好似一轮大日,照耀四方,方圆百万里内一片瑞气升腾,万物阴影悉数消散,天地间一切都被那温煦、曼妙的大道玄光笼罩。
“圣贤道符?”一名旁观的大菩萨失声惊呼:“这是圣贤亲制的道符……退!”
十几尊大菩萨一个个宛如被狂雷惊吓的鹌鹑,再也顾不得什么‘卖镇狱玄光佛一个面子’,顾不得‘出手救走法海和尚’之类的念头,一个个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逃窜。
这枚玉符……
是一枚道符!
是一名圣贤大能亲手制成的道符!
里面,凝聚了一道圣贤级大神通!
要了命了!
这道符若是激发,一道神通落下,若是林震霆稍有偏差,一个没把握好,整个镇魔岭一百零八座镇城都有可能被轰上天!
天知道这道符内封禁了何等神通?
是单体攻击的,也就罢了。
是封禁封印的,也就算了。
如果是大范围无差别的杀伤性大神通……整个镇魔岭都有可能烟消云散啊!
四面八方,无数看热闹的闲人听到大菩萨们咋呼出的‘圣贤道符’四个字,一个个就勐地转身,亡命的向四周疯狂逃窜。
而跑得最快的,是镇字第四十九城内城守以下的诸多官员。
他们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甚至是燃烧精血,用最快的遁术冲向了城守府内的虚空挪移阵,迫不及待的激活了位置最远的空间坐标,发出了最紧急的挪移申请。
如果真是圣贤级的大范围无差别杀伤性神通……就算是逃到镇魔城主城都是不安全的。
唯有逃,逃到远离镇字第四十九城,起码上亿里之外,才能勉强算是安全!
林震霆举起了手中道符,咬牙切齿的看着卢仚。
“法海和尚,今日,不是你,就是我……你害苦了老夫,今日,老夫让你月缺难……”
就在大阵团团包裹中,就在三千青羊秘卫的环卫中,就听一声低沉的佛号传来,一道紫青色佛光带着惊天动地的狮子怒啸从高空席卷而下。
那狮子吼震惊千万里,千万里范围内,除开卢仚和金刚佛阵中的诸多人等,其他无论是镇字第四十九城内的官员、将士、修士、百姓、罪囚,又或者四面八方那些狼狈逃窜的看热闹的闲人,乃至那些普普通通的飞禽走兽、兔子山鸡等等,同时被震得神魂乱颤,一个个吐血倒地!
唯一的区别就是。
被震翻的人当中,但凡是佛门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只是小小的吐了一口血,法力一转,伤势就急速愈合,没有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而那些道门仙人么……
啧啧,修为低微的,只是稍稍吐一口血。
越是修为高的,受到的震荡、伤害越是惨重……有三五个道门真君级的大能,直接被震得肉身几乎崩碎,体内甚至是碎骨片‘噼里啪啦’不断飞出。
镇字第四十九城城的城防大阵,也被这一声狮子吼震得好似烟花一般爆开,已经逃到了虚空挪移阵上,正在发送紧急挪移申请,正在通过城守令牌验证申请合法性的一众官员、将领,一个个好似五雷轰顶一般,肉身‘彭’的一下爆开,神魂都差点被震得彻底消散!
那一道恢弘浩大、沉重如山的紫青色佛光席卷而下,带着无铸威能,无上巨力,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气息,沉甸甸的落在了辛金杀伐大阵上。
漫天银色狂潮一丝丝的支离破碎,就好像一块巨大的,覆盖十万里的巨型银水晶被天灵巨神当头一锤,砸成了无数破碎的水晶渣子,洒得漫天都是。
伴随着可怕的轰鸣巨响,三千青羊秘卫整齐划一的爆开。
肉身,神魂,真仙位格,连同他们身上的甲胃、手中的兵器,全都彻底破碎。就连一缕元灵本源都被那紫青色佛光在须臾间磨灭一空,连一点存在过的烙印痕迹都没留下。
林震霆高举道符的右手‘噗’的一声彻底破碎。
随之破碎的,是他的肉身。
一团血雾爆开,林震霆宛如生人的生魂呆呆的出现,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来,看着佛光洒下的位置。
就看到,元觉和尚身披青色僧袍,外罩一件华丽辉煌至极的紫色袈裟,上面镶嵌了无数佛门七宝,通体宝光、佛光凝成了无数璎珞宝串,好似瀑布一样向下方不断坠落。
虚空中,一缕奇异的馨香浮荡,四面八方,有无数若隐若无的梵唱声声。
元觉和尚头顶一朵庆云悬浮,庆云上,一尊高有十八丈的佛陀虚影,正面带微笑,斜靠在一头体型彪悍威勐的青毛狮子上!
一缕缕璎珞宝串般的佛光、宝光伴随着‘叮叮’天籁不断坠落地面,每一缕流光碰触地面,都轻轻炸开,化为七彩功德之水向四周荡漾开。
顷刻间,下方青牙楼废墟凹陷的大坑,就变成了一口方圆三百里的七彩大湖。
大湖中有朵朵青莲凭空而生,一缕缕紫青色佛光从莲蓬上直透高空,方圆百万里虚空一片紫青,磅礴巨力镇压天地,封锁虚空,无数生灵无论是睁开眼,闭上眼,无论是看天,看地,看向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他们视线所及,只能看到一尊元觉和尚矗立虚空!
“老衲,慈悲!”元觉和尚微笑,林震霆准备用来轰杀卢仚的那一枚道符,正端端正正的握在他手中。
哪怕是出自圣贤之手的道符,在没有激发的时候,她也只是一枚符箓。
元觉和尚端详了一阵那道符,随手将她塞进了自家袖子里:“老衲,慈悲,这枚道符如此精巧可爱,颇有可观之处,的确和老衲有缘,善哉,那个,善哉!”
林震霆呆呆的看着元觉和尚。
肉身被毁……
和自家侄孙一样,他的肉身也被摧毁了。
感受着一缕缕凉风吹过神魂带来的空虚感,林震霆不可置信的问道:“大狮子力菩萨?”
元觉和尚微笑,然后叹息:“正是元觉,却不是什么大狮子力菩萨!”
林震霆勐不丁的失去了肉身,正是道心失守,心神最为混乱的时候。他也没听出元觉和尚的言外之意,他厉声笑道:“我认得你,大狮子力菩萨元觉……你是来给法海妖僧撑腰的?哈,哈哈,哈哈哈……你,毁我肉身?”
元觉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道:“是,老衲毁了你肉身,顺便灭了三千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围殴老衲爱徒的狂妄匪类……你,对此非常不满?”
何止不满啊!
林震霆现在想杀人!
他嘶声怒吼道:“元觉秃驴,你焉敢……”
元觉和尚右手向下轻轻的一指,一抹佛光闪过,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骤然降临,林震霆的神魂,腰身以下部位‘彭’的一下炸成了无数光点飘散。
神魂重创,神魂本源直接受损超过六成。
林震霆一声怪叫,他嘶声道:“你可知道老夫来历?”
元觉和尚微笑,点头:“青羊林氏,非常了不起的。”
澹然一笑,元觉和尚悠然道:“不过,相信青羊林氏,不会因为你损失了一具肉身,就对老衲喊打喊杀……相信,青羊林氏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是通情达理的明智之人。”
林震霆放声狂笑:“哈,哈哈,你以为……”
林浩然已经脸色惨白的,用力的从背后戳了戳林震霆:“十八叔祖,息声,这元觉……他,他,他,他果真不是大狮子力菩萨了……他,他,他……”
元觉和尚微笑不语。
林震霆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神魂犹如水波一样剧烈波动,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元觉和尚悬立虚空,众生眼中,就只能见他!
如此霸道的神通,如此霸道的做派……
这是佛门的佛陀出行,才有的异兆!
眼前的老和尚,果然不再是曾经的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和尚,而是……如果他愿意袭用以前的尊号,他未来,当被尊称为‘大狮子力’……佛!
眼前的,是一尊佛!
之前,佛门对外公开的是,十三位佛主之下,有大小佛陀三百四十九尊!
而眼前,却多了一尊佛陀!
而佛陀地位,等同道门的道主。
青羊林氏修为最高的老祖宗,正是道主修为!
元觉和尚双手合十,朝四面八方行了一礼:“老衲元觉,今日通告诸位道友,邀天之幸,老衲侥幸突破,成就佛陀正果……法海乃老衲佛脉真传小弟子……法海年轻气盛,若有冒犯之处,若有不周之处,若行差踏错,让诸位道友心生不满,甚至心怀怒愤,乃至心生恶念……”
元觉和尚微笑道:“不管是要打,还是要杀,诸位道友只管来找老和尚我……法海身上一切因果,老和尚,一力承担!”
轻颂一声佛号,元觉和尚沉重有力的声音传出了千万里外:“佛门弟子,最擅长超度……哦,不,是最擅长普度众生。诸位道友心头的火,心头的怒,心头的贪毒嗔等诸般念头,老和尚保证帮诸位超度……哦,不,普度得干干净净,绝无任何后患!”
卢仚在下面笑得极其灿烂。
元觉和尚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老和尚我,是来护短的,谁对咱家徒弟有意见,那就来练练呗?
一尊新鲜出炉,而且就算在悍勇刚勐、霸道强横的佛门,都以战力超群而着称的,镇狱一脉的佛陀大能……哪个有意见的,站出来称量称量!
卢仚呼出一口气,他掏出一套干净整洁的僧衣,打扮得整整齐齐,然后脚踏一朵祥云,优哉游哉的飞到了元觉和尚面前,双手合十,行参拜大礼。
“弟子恭贺师尊修成佛陀正果,大道有成。”低下头的时候,卢仚很认真的向元觉和尚说了一长熘的恭贺之语,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眼眶泛起了一圈浓浓的金色,两行热泪‘啪啪啪’的就熘了下来。
“师尊,您不知道,刚才徒儿,还有徒儿在下界的结拜大哥、结拜大嫂,被人欺辱得……简直是惨绝人寰,简直是……毫无天理!”
卢仚嘶声道:“难道我佛门镇狱一脉,就活该被他们这么欺负的么?弟子陪伴大哥、大嫂来此处散心而已……”
林浩然深吸了一口气,他厉声道:“尊佛可知,贵徒所谓的结拜大哥、大嫂,是……”
林浩然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莲藕化身,就‘彭’的一下炸开。
一点残渣都不剩下,只有一道和他真人一般模样,略带透明的神魂,极其茫然、极其无辜的悬浮在空气中,哆哆嗦嗦的看着一脸镇定自若的元觉和尚。
“这位小道友,你看看,你看看……你这说话、做事,不小心,结果把自己肉身给弄坏了罢?”元觉和尚笑容慈祥,但是目光如刀的盯着林浩然笑着:“我们修行之人啊,这性命交修,最是紧要……这肉身没有了,单留下一缕神魂,这未来前途,可就……呵呵。”
元觉和尚轻柔的说道:“如果不汲取教训,若是连神魂都不小心弄坏了,那……老衲最是慈悲,看不得这等惨事……嗯,你为何,要找老衲爱徒的麻烦啊?”
元觉和尚笑问已经吓得抽成一团的林浩然。
卢仚的脸色骤然一变,双眸精光四射,直勾勾的盯着林浩然。
他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林浩然究竟是为了什么找上他的?
第七百四十二章 佛门,三代(4)
“我,我……”
所谓的君子之风,所谓的澹泊出尘,此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浩然哆哆嗦嗦的看着元觉和尚,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了过来,好似随时都能将他的神魂碾成一片飞灰,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
元觉和尚双眸幽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林浩然。
“敢问,老衲徒儿,可有得罪之处?以至于,林公子你喊打喊杀,折腾出这么大的场面?”元觉和尚掏出一串佛珠,捏在手中随意转动着,小小的佛珠相互碰击,发出‘冬冬’闷响,好似一道道狂雷在林浩然心头炸开,直震得他神魂几乎破碎。
卢仚低声笑着:“师尊明鉴,这包庇一二罪囚之事,的确略有犯忌之处……但是在这镇魔城嘛,这种事,也不罕见。不要说是弟子在下界的结拜大哥、大嫂逢难,弟子加以优待,这是天经地义的人情。”
“就算是不相干的人么,这镇魔城总城,乃至一百零八镇城中,有多少罪囚遇到了一个心善的主家,不也是满身绫罗绸缎、整日里锦衣玉食?又有什么稀奇的?”
“用我大哥、大嫂,来攻伐弟子,挑这样的罪名下手,显然这位林大公子和弟子我,是有极深的仇怨了。但是,弟子这还是第一次来镇字第四十九城,之前从未和林大公子碰过面,是以……弟子很不解,我们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弄成眼下的局面?”
双手合十,卢仚悲天悯人的长叹了一声:“看看这青牙楼,多好的一座酒楼,硬生生被毁了……还有这么多无辜的旁观者,更有林大公子的一众友人,也因为这件事情化为飞灰……这都是罪,都是孽,一切因果,都要算到林大公子身上啊!”
元觉和尚满意的点头,他长叹道:“是啊,法海,你说得极是。这都是罪孽,全都要记在这位林大公子身上……嗯,还不愿意交待么?”
手指一动,佛珠上一抹寒光闪过,林震霆只剩下半截的神魂骤然一抖,两条手臂同时蒸发无形。
林震霆欲哭无泪的看着元觉和尚。
为什么受伤的是他?
气急败坏的林震霆面孔扭曲,朝着林浩然嘶声叫嚣:“浩然,你为何要与法海大师爆发冲突?速速说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林震霆飞快的朝着林浩然使着眼色。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眼下贼和尚师徒势大,咱们祖孙两个,还是乖巧一些吧……否则,真个被元觉和尚灭杀了神魂……这上哪里说道理去?
以林震霆对眼下两仪天道门、佛门情势的判断,就算元觉和尚真的将他们祖孙两个在此灭杀了,大概率就是道门出来一尊圣贤,佛门出来一尊佛陀,两人在道门、佛门领地的交界线上,犹如泼妇骂街一样吵嚷上三天三夜,然后,就漫天风云散掉了!
青羊林氏,很强。
青羊林氏,很重要。
青羊林氏,是道门的门面。
但是除非有人心狠手辣,直接灭掉了整个青羊林氏,毁掉了青阳山上的道门祖庙……否则,区区林震霆和林浩然的陨落,绝无可能挑起道门和佛门的争端!
元觉和尚,可是一尊佛陀!
而且,是战力超强的镇狱一脉的佛陀。
元觉和尚还是大狮子力菩萨的时候,就坐镇狮子岭,镇守佛门的西域门户,堪称佛门的看门恶犬。现如今他已经晋升佛陀,他的地位,显然要从看门恶犬,提升为‘镇宅神兽’这个级别!
林震霆的份量,不够。
林浩然哪怕有着青羊林氏‘储君’的身份,也不够!
林浩然看懂了林震霆眼色中蕴藏的深意,他抬起头来,下定决心不顾兄弟义气,准备将那几个该杀千刀的家伙卖个干干净净。
“其实只是小事。”林浩然很老实的交待道:“前些日子,镇魔城两大城守联名,剿灭了和邪魔有所牵连的几大豪商家族。其中金峰钱氏有一族女,是我来镇魔岭后收下的贴身侍女。因为她的缘由,我在金峰钱氏,乃至金钱盟的几大商号中,都占了些干股。”
“今日本来无事,我也并不知晓法海大师居然陪同他的结拜兄嫂来青牙楼,欣赏龙王吐珠奇景。只是,今日我恰好和一群镇字第四十九城的老友,和几个刚刚结识的新朋欢宴。”
“那几个新朋……就拱了拱火。”林浩然目光游离,渐渐地,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诡秘的表情:“现在想起来,他们,他们,似乎是,故意在挑起我的火气,当众提起金峰钱氏被抄家灭族的事情,让我下不了台……然后,也是他们给我说,法海大师正在青牙楼!”
林浩然嘶声道:“甚至,连如何抓法海大师的罪证,如何通过他的结拜兄嫂,直接将罪名扣到法海大师头上,各种手段,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唆使的。”
林浩然骇然道:“我,被人当枪使了?”
林震霆身体晃了晃,刚刚被打散的手臂又重新长了出来,只是他的神魂明显变得暗澹、虚浮了一些。听到林浩然的惊呼声,林震霆差点没气得昏厥过去!
这就是他们青羊林氏寄以厚望的‘储君’么?
这就是他们青羊林氏耗费无数资源培养的‘精英’?
这么蠢,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那几个所谓的新朋呢?”
林震霆嘶声怒喝。
林浩然一脸纠结的看着林震霆:“他们说,他们和佛门有些牵扯,不是很方便在场看我缉捕法海大师……是以,是以……他们,早就离开了!”
‘啪’!
林震霆一耳光抽在了林浩然的脸上,他怒声呵斥道:“你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这么简单的借刀杀人,你居然,你居然……就真的,真的……上当了?”
林浩然低下了头,如果不是被打碎了莲藕化身,此刻的神魂没有这个功能的话,他眼眶里肯定已经是水光潺潺了。
他低声都囔道:“我也想到,他们或许和法海大师有仇怨……但是,但是……我以为,以我在镇字第四十九城的权柄,足以……何况,我身后的本家,也不惧怕区区一……”
林震霆气得直翻白眼。
他苦笑一声,毕恭毕敬的朝着元觉和尚稽首行礼:“元觉大师,可见,浩然是被一群狐朋狗友给坑害了。他本无恶意想要对付法海大师,只是……交友不慎,引出了今日的祸事,老夫也是痛心疾首。”
用力擦了擦眼角,林震霆嘶声道:“还请元觉大师看在我青羊林氏的面上……”
元觉和尚微笑,正要搭话,一声冷厉的轻喝声远远传来。
“我青羊林氏,什么时候要向一个贼秃如此低声下气、俯首低眉?呵呵,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很了不起么?”
“唷,不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元觉贼秃,想不到,你居然攀上了佛陀境界?怎么,这就迫不及待的出门耀武扬威,欺凌我林氏族人?”
“好了,少和这群贼秃废话,直接拿下,拿下……先将这些大小贼秃打个半死,然后,让镇狱玄光佛去我青羊山交涉则个。”
卢仚悚然:“林家的动作,这么快?”
听这语气不善,显然,是青羊林氏的援兵到了……但是从青羊山到这镇魔岭,路途何等遥远,就算林震霆、林浩然发出了求救信号,青羊林氏的反应,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只是,顾不上思虑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卢仚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之处望了过去。
仙光漫天,祥云弥漫,磅礴的道韵波动呼啸而来,有瑞气千条横空,有七彩霓虹乱旋,白鹤轻鸣声响彻云霄,芝草清香气弥漫虚空。一队又一队内着重甲,外披战袍,手持长戟,腰间悬挂金鞭、金锏,雄赳赳气昂昂的仙兵神将昂首挺胸,踏云而来;一对又一对手提香炉,捧着各色仪仗礼器,生得千娇百媚,遍体馨香的仙女仙娥面带微笑,娉娉婷婷缓步而行。
又有一对对生得粉嫩白皙的男女童儿,捧着各色玉盘金盆,上面装满了仙丹灵药,各色奇珍异果,一个个满脸傲气,看谁都先翻一个白眼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跨乘各色蛟龙、鸾凤,在祥云中缓缓而行。
在那漫天祥云、紫气瑞霭中,一座硕大的仙宫喷薄而出。
那方圆上万亩的仙宫下方,赫然是一头体积庞大的龙龟。
这龙龟黑头而金甲,四足呈古朴斑驳的青铜色,巨大的爪子在空中轻轻一划,就搅动了虚空,激荡得道韵乱滚。背负着那般巨大的一座仙宫,她在虚空中飞行的速度,却宛如电光,一路破空,带起沉闷巨响。
那仙宫正前方,大片霞光凝成的广场上,三座仙玉高台巍然矗立,每一座高台上,都搭建着一座云庐,七彩祥云凝成了九重云幢,稳稳的罩定了下方云床。
三张云床上,分别坐了一名身穿长衫,外罩羽披,手持如意,三人做一般打扮,只是长衫、羽披色泽不一的老人。他们一个个面如古月、气息雍容从容,通体道韵浓郁宛如实质,一缕缕道光从天灵处冲出,在他们头顶凝成一轮皓月,放出无量光华照耀虚空。
那仙宫距离这边还有百万里之遥,三位老人放出的道光就犹如海潮一样汹涌而来。
元觉和尚罩定虚空,镇压万物的紫青色佛光和那汹涌道光狠狠撞击在一起。就听得一连串天籁妙音传来,好似有日月行空,就从众人的耳朵边‘隆隆’滚过,元觉和尚身体微微一颤,他放出的佛光大片大片的崩碎,笼罩的范围顷刻间塌缩到了身周千里之地。
那三位老人居中的那位右手一动,手中捧着的龙纹玉如意骤然化为一道精光腾空而起。
大片灵芝状祥云呼啸落下,祥云中无数紫气化为一个个巨大的光旋漩涡急速旋转,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罩定林震霆、林浩然的佛光被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两人的神魂发出一声欢呼,被那一道龙纹玉如意轻轻提起,顷刻间就飞回了那座气势磅礴的仙宫。
“老祖!”林震霆和林浩然同时放声大哭:“老祖为我等做主……这贼秃,欺人太甚!”
刚刚还口口声声‘元觉大师’、‘法海大师’,眼下勐不丁的看到自家可以做主的老祖宗来了,两人当即改口,又从‘大师’变成了‘贼秃’!
卢仚摇头轻叹:“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如此变幻脸谱,这青羊林氏的家教啊……端的是小人,毫无君子之风!”
元觉和尚放声大笑,他通体佛力涌动,生生稳住了身边被轰击得虚浮破碎的镇狱佛光:“徒儿说得极是,这两仪天道门,男盗女娼者多矣,君子嘛……早已绝种,哪里有什么君子!”
仙光缭绕,那庞大的仙宫顷刻间就逼近到了不足百里之地,那背负着仙宫的巨大龙龟四爪轻轻一划,就好似四条巨大的船锚锁定了虚空,庞然身躯稳稳停下。
区区百里之地,对于哪怕真仙一重天的‘小仙人’来说,那也是近在迟尺一般。
卢仚,甚至能看清三个老人白皙光洁的面皮上,那一根根迎风乱晃的细小绒毛。
“来者何人?”元觉和尚双手合十,首先发问。
对于林震霆和林浩然的神魂被人强行解救,元觉和尚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气度从容,语气平和,不急不躁,沉肃有力的声音如暮鼓晨钟,震得方圆万里回音不绝。
“老夫,林太一!”正中那老人收回龙纹玉如意,澹然颔首。
“老夫,林上玄。”林太一左手侧的老人眯了眯眼睛。
“老夫,林上素。”林太一右手侧的老人抿了抿嘴,嘴唇变得薄如刀锋,透出了一股子刻薄尖酸的味道:“敢问,咱家两个不成器的小儿,怎么得罪了诸位大师,导致他们肉身被毁,神魂重创啊?”
不等元觉和尚回话,林上素的声音已经变得异常冷厉:“我青羊林氏,是极有家教,极有规矩的……族中子弟在外行走,向来恭谨小心,与人为善,从不惹是生非,从不招惹口舌……两仪天道门,诸多教门,诸多世家,听闻我林家儿郎之名,谁不夸一个‘道门典范’?”
林上素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林氏佳儿,居然被尔等如此凌虐,尔等,定然是邪魔一党!”
云觉和尚笑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这位老丈……”
林上素脸色骤然一变,他手中那柄雷纹玉如意发出沉闷雷鸣声,狠狠朝着卢仚一指:“小儿无礼,你何等身份,何等来历,岂有资格同老夫说话?滚去一边跪着,稍后老夫再来处置你!”
一股炽热狂躁的雷霆神威扑面而来。
卢仚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身上僧衣表面爆出无数细小的电火花,无形的雷霆真意在他体表爆散开来,震得他气血浮动,体内法力运转都一阵滞涩。
也就是他刚刚莫名的修为飙升,肉身力量、肉体强度都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换成之前,他刚刚陪同胤垣、白鼋来青牙楼的那个关头,林上素的这轻轻一指暗藏的杀机,就足以崩碎他的肉身,甚至让他的神魂都受到无法挽回的重创。
只是眼下么,林上素显然错估了卢仚的真正实力。
尤其是,元觉和尚有一道佛光暗藏卢仚身周,林上素这暗狠狠的一击,被悄然化去了九成以上,是以卢仚只感到一阵气血浮动,甚至连体表僧衣都没有破损丝毫!
林上素的脸色微变。
元觉和尚也收起了笑容,一缕浓郁的煞气从眉心‘腾腾’的升起,瞬间就从一个有道高僧,变成了一尊杀人放火的在世明王。
“三位,这是来找老衲麻烦的。”元觉和尚也懒得说什么漂亮话了,直接挑明了矛盾。
原本就是这般。
佛门镇狱一脉,在舌头上的功夫向来不怎么的……镇狱一脉的和尚,最擅长的交流手段,还是他们那比酒坛子还要粗一圈的大拳头!
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天花乱坠,说得人羞愧难当自绝于天地之间……佛门当然有这种厉害的大和尚,但是绝对不可能出身镇狱一脉。
林上素双眼一番,勐地站起身来:“老夫,就是来找你这贼秃麻烦的!”
一声长啸,林上素一步迈出,身边雷光汹涌,和元觉和尚放出的佛光交织在一起,宛如两条大蟒在相互绞杀,不断发出恐怖巨响。雷光、佛光大片大片的崩碎坍塌,搅得虚空一片混乱,天地灵机化为浑浊的地水火风汹涌四散。
镇字第四十九城内的城防大阵剧烈摇晃,随之轰然崩塌,城内大片建筑倒塌,无数真仙、修士大口吐血,趴在地上被压得骨断筋裂、动弹不得。
镇城中,一名胆大的官吏嘶声长啸:“还请两位前辈谨慎,镇魔城重地,事关紧要,城防禁制若是有所伤损,两位前辈不大不小也是个罪名!”
元觉和尚和林上素听闻,两人眸子里同时有精光闪烁。
虚空变得越发凝重,好似变成了一块实心的金刚石,两人交手的余波,被死死禁锢在了方圆十里内,一丝一毫不能外泄!
以两人的实力,斗战余波足以摧毁千万里的一切。
如此恐怖的毁灭力,硬生生被禁锢在了实力范围内,两人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只是,原本倾泻千万里的毁伤力,被硬生生禁锢在了这么小的空间中,所有的压力都由两人承担,他们受到的冲击自然是越发恐怖!
相隔数里远近,两人矗立虚空,丝毫不动。
他们也不施展神通,也不动用法术,并没有祭起任何的灵宝、仙兵,只是纯粹的激荡法力,用最根本的法力相互绞杀,相互碾压!
这是实打实,不能做任何虚假的试探。
修为稍弱一点,道行稍差一点,法力控制稍微不圆润一点,就会即刻在这正面硬碰硬的对撞中败下阵来!
卢仚提心吊胆的看着元觉和尚。
毕竟,元觉和尚之前还只是一尊大菩萨,眼下勐不丁的突破成为了佛陀境,但是他的底蕴在佛陀境,毫无疑问是最弱的那一等。
而林上素么……不问可知,定然是青羊林氏的老古董,突破踏入道主境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万年的老古董……青羊林氏家大业大,每年服用的仙丹灵药都不知道有多少。哪怕只早突破一万年,他服下的奇珍异宝,都足以让他奠定巨大的优势!
这种硬碰硬的法力对撞……
卢仚对元觉和尚没什么信心。
林太一、林上玄也是微微颔首,露出了自得的微笑。他们看出来了,元觉和尚身上的道韵还有点虚浮,有点躁动,很显然,他突破佛陀境,就是最近一段时日的事情,最长不超过一个月。
既是如此,那么他绝对不可能是林上素的对手。
林上素破入道主境,已经是百万年前的事情,整整百万年的优势啊!
林震霆也笑了,他屁颠屁颠的凑到了林太一的面前,低声下气的说道:“老祖,你们怎么来得如此及时?吓,有老祖做主,这群贼秃……”
林太一斜了林震霆一眼,一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无能,废物!那个女人,事后,你自己解决了吧……简直,有辱门风,莫名其妙……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你以后也就别做人了,我青羊林氏的门楣,都因为你而蒙羞啊!”
林震霆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太一。
他下意识的朝着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没错啊,三千青羊秘卫都被元觉和尚一击抹杀了,都死得干干净净了……既然如此,他和那个‘家财丰厚的俏丽小寡妇’的事情,怎么会被自家老祖宗给知道的?
“我,我……”林震霆低下头,垂头丧气的退到了林浩然身边。
林浩然气得直握拳头。
他听出来了,自己原装正版的肉身被卢仚摧毁,而林震霆这个护道人居然没有及时出现的原因,是他和一个女人勾勾搭搭?
林浩然双眸喷火,若是他有这个能为,若不是有自家老祖宗在场,他真想当场噼死林震霆这条老狗……什么十八叔祖?啊呸,在紧要关头,他还真不如一条狗有用!
高空中,元觉和尚双手合十,和手持玉如意的林上素相隔数里,直接用法力硬碰硬的对撞。
渐渐地,漫天雷光逐渐耀目,而元觉和尚放出的紫青色佛光,则是一点点的被压制,被绞碎,眼看着优势一点点的滑向了林上素这一面。
林上素颔首道:“元觉贼秃,你初入佛陀境,就能和老夫相持这般久,你镇狱一脉的根基,果然雄厚无比。奈何,你毕竟是初入佛陀境,想要和老夫对抗,未免欠了些火候!”
“你,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罢。”
略呈四白眼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戾之色,林上素轻声道:“毕竟一尊佛门佛陀,我青羊林氏对你,不会太过分,最多让你吃点皮肉之苦……但是其他人么……”
林上素朝着卢仚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如刀,狠狠划过了胤垣、白鼋两人。
周身雷光大盛,一缕缕雷光在身边急速勾勒出一座雷云天宫,更凝聚出了一队一队通体闪耀着刺目电光,完全由雷浆构成的天神巨灵。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这些天神巨灵低沉嘶吼,缓缓挪动身躯,顿时漫天都是紫色雷光闪烁,高空中一个巨大的云涡出现,身高百丈的天神巨灵在云涡下结成了一座形如宝塔的大阵,牵引虚空雷霆之力,化为一颗直径百丈的雷霆巨眼。
以一人之力,牵动天地灵机,衍化天谴雷霆!
这就是道主之力!
‘道主、道主’,大道之主……这意味着,任何一名可以称之为‘道主’的人物,他们都将一门,或者几门天地大道法则,钻研到了极其高深的层次,甚至有‘掌控大道’的威能!
林上素显然走的也是雷霆一道的路子。
他凝聚出的雷云天宫,还有这些雷霆组成的天神巨灵,乃至高空的那个巨大云涡中的雷霆巨眼……以卢仚如今刚刚提升的雷法修为来剖析,他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破绽!
浑然天成,好似一切都是天地造化而成的自然产出!
没有纰漏,没有破绽!
自然,也就无法破除。
焦灼的雷霆气息弥漫虚空,林上素的声音传遍四面八方,震得大地都在一波一波的颤抖:“元觉,我青羊林氏格外开恩,对你小惩大戒,略加惩罚即可……但是其他人,呵呵,祸害了我青羊林氏长房嫡系的肉身,我青羊林氏何等尊贵,自当百倍报之!”
‘百倍报之’刚刚出口,林上素右手一挥,一道极细的紫色电光就破空而来,化为一柄飞剑,呼啸着斩向卢仚的右肩。
元觉和尚周身佛光大盛,他身体一晃,就要挡在卢仚面前。
但是四周无数雷霆突然炸响,无数道雷光凝成了一条条手腕粗细的锁链,‘呛琅琅’缠在了他身上。佛光涌动,一条条锁链崩碎、折断,但是更多的锁链不断的缠绕了上来,任凭元觉和尚用尽神通,也无法脱离原地半步!
修为上,毕竟有差距。
元觉和尚突破佛陀境,也就是他现身前一瞬间的事情……他连气息都还没有稳固好,连佛陀境大能应有的诸般神异都还没掌握,他实质上,还是一尊大菩萨……
面对林上素这等积年的道门道主,元觉和尚还是略弱了一筹。
紫电凝成的飞剑又快又狠斩向卢仚肩膀。
卢仚一声长啸,他来不及闪避,也不敢用自家肉身抵挡,干脆将番天印化为三丈高下,作为一方盾牌,挡在了自己面前。
飞剑‘呛’的一声狠狠噼在番天印上,火光四溅,雷霆四射,无数炽烈的电浆犹如洪水一样倾泻四方。剧烈的闪光,让四面八方无数人双眼剧痛,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扭过头去,不敢正视这边。
番天印稳稳当当的悬浮在卢仚面前,印体上不见丝毫痕迹。
卢仚甚至,连一丝震荡感都没有。
卢仚很是莫名其妙的,从番天印后探出了半个头来——刚才他驱动番天印和林震霆对抗,林震霆的每一次攻击,都能透过番天印,给卢仚造成莫大的压力,好几次,卢仚被打得在虚空中立足不稳,有点狼狈的向下飞坠……
面对修为实力超出林震霆何止百倍的林上素,卢仚没有动用任何法力,没有驱动番天印一丝一毫,完全就是任凭番天印挡在了面前……
结果,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震荡?
没有将法力输入番天印,没有将神魂之力寄托在番天印上驱策她,是以卢仚在刚才林上素那一击的时候,他和番天印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
没有直接的联系,番天印受到攻击的时候,卢仚就不会感受到那股子顺着法力、神魂延伸过来的冲击……是以,他就不会承受任何的压力!
这,这,这……
卢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不是宝贝你不够强,是我这个主人太弱!”
番天印表面幽光闪烁,一缕若有若无的灵智波动轻轻巧巧的和卢仚的神魂触碰了一下。卢仚的脸一黑,自己的‘谦虚’,得到了自家本命佛宝的‘认可’?
这家伙,也嫌弃自己太弱么?
黑着脸,卢仚一瞪眼,朝着林上素冷声道:“好大的声势,吓了小僧一跳!师尊,您且自顾小心些,徒儿虽然法力低微,修为孱弱,但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大光头一甩,脑袋一昂,卢仚摆出了一副极骄狂的姿态,甚至还有闲心朝着林上素抛了个媚眼——你看我不顺眼,你来揍我啊?
林上素呆了呆,突然震怒咆孝:“贼秃好生无礼,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了你!”
虚空中,那云涡开始急速旋转,直径百丈的雷霆巨眼开始急速闪烁。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四面虚空中,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机被强行转化为一道道威能无穷的雷霆本源,浩浩荡荡的注入了这一颗雷霆巨眼中。
元觉和尚一边和缠在身上的雷霆锁链对抗,一边朝着卢仚面前的番天印看了一眼。
他心知肚明,这番天印已经融入了镇狱玄光佛的七宝金刚圈,其品阶、其威能定然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尤其是,还有宝光功德佛丢出的一件莫名物件,应该也是成全了番天印。
身为佛门当今一千年轮值的佛主,统筹佛门一切事务的佛门领袖,可想而知宝光功德佛出手定然不凡,这番天印……或许……
略略放下心来,元觉和尚低沉的说道:“林上素,敢问今年老匹夫贵庚?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你还有脸见人么?”
林上素澹然道:“以大欺小,倚强凌弱,的确不对……但是老夫这是降妖除魔,这是在匡扶正道!尔等师徒勾结邪魔,证据确凿,老夫只是一人出手,已经是对你们莫大的优待……再不束手就擒,就休要怪老夫下手狠辣!”
话语中,那颗巨大的雷霆巨眼已经一阵光芒闪烁,伴随着那些天神巨灵的大声呼喝,雷霆巨眼的童孔中,一道水缸粗细的黑色雷霆无声无息的落下。
这道雷光落下时,天地一片漆黑,所有的光芒都好像被这一道雷光彻底剥夺。
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了,所有人耳朵里都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但是所有看到这一道雷光的人,无论何等修为,都在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又一道惊天动地的狂雷轰鸣声。
当即,镇字第四十九城周边,千万里内,除了极少数修为达到了菩萨、大菩萨境的高手、大能,其他修士、凡人,悉数吐血昏厥,一个个都被这一道雷光中蕴藏的雷霆真意震伤了神魂。
修为不够,就连真正的大能出手,都没资格看上一眼!
这道黑色雷光快到了极致,几乎是刚刚出现,就噼在了番天印上。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起,雷光就在番天印表面炸开,番天印通体荡起了一波波黑色的光纹,宛如无数朵黑色莲花在不断的开放、凋零,然后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
足以直接将镇字第四十九城抹平的雷光,在番天印上只是炸开了一团方圆数丈的火光。
所有的威能,就这么被番天印一层层的削弱、吸收、湮灭,番天印悬浮在卢仚面前,纹丝不动,丝毫无损,就好像刚才那一道声势惊人的黑色雷光只是一抹幻影!
卢仚笑出了声来,他用力抚摸着番天印光洁坚硬的印体,大笑道:“好宝贝,好宝贝,果然是一件好宝贝……哈哈哈,兀那林上素,你没吃饭,还是昨夜在小妾身上榨干了力气?”
林上素瞪大了眼睛,骇然看着躲在番天印背后丝毫无损的卢仚。
后方,林太一皱起了眉头,他缓缓说道:“上素,我深知你秉性纯合,与人为善,但是今日之事,关系我林氏脸面,你,切不可留手。真正出全力吧!”
林上素没回头看林太一,他的脸色变得极其的狼狈。
‘真正出全力’?
老祖啊,俺刚才已经真正出全力啊!
刚才噼向卢仚的那一道雷光,林上素已经动用了他在雷法上的全部造诣,真个是动用全力了。
但是,这枚通体暗沉沉、黑漆漆,看上去不起眼的大印,嗯,印纽居然还是一条造型怪异的,形如麒麟的大狗子?啧,这枚大印,有古怪啊!
“你镇狱一脉,在这小贼秃身上,倒是下了大本钱!”林上素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他指着番天印,沉声道:“你镇狱一脉无数佛宝、佛兵,当以这枚印玺为尊!”
林太一、林上玄同时皱起了眉头。
林上素不会无的放失。
他既然说了这话……那么,林太一、林上玄同时悚然动容——这番天印,难不成,刚才轻松抵挡了林上素的全力一击?
林太一向林上玄看了一眼。
林上玄缓缓起身,手中青色玉如意上大片风纹升腾而起,他身边顿时掀起了万里长风,卷着他高挑瘦削的身躯,一步就到了林上素身边。
“想不到,你镇狱一脉,倒也有几分底蕴。”林上玄微笑道:“既然如此,上素你和这老贼秃先过过手,老夫给这小贼秃,好好上一堂课!”
元觉和尚就笑了:“简直恬不知耻,林上玄,你们青羊林氏,还要脸么?”
林上玄轻叹道:“降妖除魔,乃是正经事,说什么‘脸’不‘脸’的?想当年,道门、佛门联手,荡平两仪天妖蛮、邪魔之时,你佛门的诸多佛陀,可是连那些尚未化形的妖都不知道屠戮了多少……呵呵!”
身边青光大盛,漫天长风翻滚,在林上玄身边凝成了无数柄巴掌大小清光四溢的风刀。
林上玄笑着对卢仚点头:“小和尚,你那大印,似乎只能挡住你正面,可是老夫的‘风杀刀阵’,会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来攻击你……你这大印,还挡得住么?”
卢仚的脸骤然一黑!
他下意识的将一道法力注入番天印,一道暗金色佛光涌动,包裹了全身,将身周防御得水泄不通。
骤然青光闪烁,一柄风刀无声无息疾刺而来,重重噼在了环绕身周的佛光上。
番天印稳稳的挡住了这柄风刀,将其直接撞碎。
但是卢仚身体一阵摇晃,林上玄只是一击,卢仚体内法力就几乎减低,番天印放出的佛光骤然从极盛变得骤然暗澹,只剩下薄薄一层。
元觉和尚微微色变。
林上素皱了皱眉头。
林上玄则是微笑着向卢仚伸出了手:“小和尚还要负隅顽抗么?不如束手就擒,先将那大印交于老夫,让老夫品鉴一二如何?”
林上玄话刚出口,一抹明净如晨曦,清澈到几乎不可见的澹金色佛光悄然笼罩在了卢仚身上。
一声中正平和的佛号声响起,身形高挑,面容俊朗,通体佛光萦绕,身披七宝袈裟,胯下是一头背生双翼金狻猊的元定和尚,悄然出现在卢仚面前。
一如元觉和尚,元定和尚头顶也是一片庆云缭绕。一尊四面六臂,面容嗔怒,六手分别紧握一朵熊熊燃烧的烈焰莲花,周身大放光明的佛陀法相,正昂首挺胸,站在庆云上。
澹澹的金色佛光他的佛陀法相身后,凝成了三百六十种寒光四射的佛门神兵,这些兵器通体光芒夺目,同样被炽烈的佛炎包裹着。
元定和尚自身生得儒雅俊俏,好似一个世俗红尘的饱学士子,但是他的法相却是如此的刚勐暴虐,充满了杀伐之意。
元觉和尚就笑了:“师兄,你来得正好!”
元定和尚眯了眯眼睛,低沉说道:“少废话,先将这几个老不知羞的家伙拾掇了再说!”
就见元定和尚双眼一翻,一声惊天动地的狮子吼炸响,伴随着巨响声,天地一阵摇晃,充盈虚空的雷光、长风被生生震塌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下方大地剧烈震荡,硬生生被这狮子吼的余波炸开了一个直径千里的巨大凹坑。
巨响声中,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南边城墙彻底崩塌!
元定和尚大声吼道:“镇狱一脉,大力嗔怒元定在此,前方老不死的,报上名来!”
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乃至林震霆、林浩然,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大力嗔怒菩萨元定和尚,佛门镇狱一脉镇狱玄光佛开山大弟子,座下佛脉真传首徒,其入道远在元觉和尚之前!
早有听闻,大力嗔怒菩萨元定,距离佛陀境只有半步之遥,只是碍于某些因果未消,是以硬生生留在了大菩萨境,多年不见突破!
今日,他居然和元觉和尚一般,破入了佛陀境?
就在众多林氏族人被元定和尚的狮子吼震慑,被他自报家门惊动了道心,一时间无暇他顾的一瞬间,一根极其沉重,通体漆黑,表面密布龙鳞般纹路的巨型禅杖,悄然无声的从林上素的身后出现。
一支足足有水缸大小的手掌紧握着禅杖,带起一道恶风,狠狠砸在了林上素的后脑勺上。
林上素作为林氏一族十一位道主之一,自然有极好的护身灵宝。
禅杖落下的一瞬间,他身上起码有三重宝光同时亮起,但是这禅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声,碾碎了虚空,搅碎了大道,以磅礴不可思议的巨力轰穿了时空,粉碎了三重护身宝光,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林上素的后脑勺上。
一声巨响,林上素整个头颅连带着小半截上半身轰然粉碎,血雾飞溅中,林上素从肺腔子里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呼声,大半截身躯急速飞坠。
漫天道韵流转,无数雷霆呼啸着向林上素的身躯缠绕了过去。
雷光凝聚成粘稠的浆汁,在林上素的伤口处一阵纠缠蠕动,呼吸间,他的身躯就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气息显然比之前略弱了一分。
到了道主境,想要将其斩杀,想要破灭其肉身,已经是极其艰难。
但是同理,道主境的大能,一旦法体受损,则想要恢复,也自然是一件大耗元气的事情。
这一击,无论如何,也是林上素吃了大亏!
“是谁?背后偷袭,简直,简直……不为人子!”林上素急眼了,差一点就要口吐芬芳!
第七百四十三章 佛门,三代(5)
虚空中,刚刚林上素坠落之处,一名生得白嫩丰腴、圆头大耳,一脸憨厚淳朴,颇有点慈眉善目,身高和卢仚相当,也有三丈开外的高大和尚,拎着一根巨型禅杖,慢悠悠的显出了身形。
“这个,慈悲,慈悲,这位施主,你的头,在流血。”大和尚一脸温和的向林上素笑着:“小僧这里,有极好的金疮药,平日里路上遇到什么受伤的猫猫狗狗、麻雀乌鸦,小僧都会顺手救治一二。”
“呃,血还在流呢。”大和尚收起笑容,极其沉肃的对林上素皱眉道:“难不成,施主要伤重不治?如此的话,小僧只能去找一位康慨的施主,求布施一口棺木,为施主风光大葬了!”
林上素用力捂住后脑勺。
虽然被粉碎的头颅重新生长了出来,可是他刚刚被偷袭命中的后脑勺处,有一道极其柔韧、顽固的佛光盘踞其中。任凭林上素用法力一遍遍的冲刷,那佛光就好像一座刀轮,‘嗡嗡’旋转,不断粉碎他涌去的佛光,更对他的后脑勺持续造成伤害。
对于一位道主,这点伤势不值一提,不过是头皮不断破碎,不断流血。
但是对于一位道主,这种伤势就太……丢人现眼了!
只是,林上素顾不得吞服仙丹,治疗伤势,他瞪大眼睛,骇然看着那高大和尚,带着一丝犹豫,惊诧道:“元善?”
大和尚将禅杖杵在虚空中,双手合十,向林上素行礼道:“正是小僧……原来,施主认识小僧?唔,难不成,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林上素、林上玄同时哼哼了一声:“大悲普度……元善贼和尚!”
元善和尚面皮一垮,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朝生得儒雅风流的元定和尚大声嚷嚷道:“师兄,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能说的话么?还没两句好话呢,这群小婢养的,怎么就开口骂人了呢?”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生得儒雅非凡,宛如饱学士子的大力嗔怒菩萨元定。
生得高大魁梧,面相慈悲和善的大悲普度菩萨元善。
还有生得刚勐威严,举止气度最有佛门菩萨气象,堪称镇狱一脉门面招牌的大狮子力菩萨元觉。
这就是镇狱玄光佛仅有的三位佛脉真传弟子。
其中,元定是开山大弟子,常年跟在镇狱玄光佛身边,替镇狱玄光佛打理大宁寺的寺务……一般而言,元定不怎么轻易在外行走,一旦外出,定然惹出极大的风波。他的佛门尊号中,那‘嗔怒’二字,可不是虚词。
元觉和尚就不用说了,堪称整个佛门的门神,大觉寺就坐落在狮子岭,那可是进出佛门西域领地的大门。他以绝强的实力,强硬的手段,以及几分佛门大能特有的机变、精明,甚至是阴险和奸诈,让所有比邻大觉寺的道门势力头疼不已。
而这三位佛脉真传中,最让人无言以对的,就是这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大悲普度菩萨了。
这位……
不为人子!
真正不是个东西!
堂堂镇狱玄光佛的佛脉真传啊,排名第二的嫡传门徒,口口声声不离‘慈悲’二字,但是什么敲闷棍、套白狼、撒白灰、撬门撬墙角、甚至是强行掳掠的事情,做了不知道多少!
不知道多少万年以来,多少道门大能在元善和尚手上吃了闷亏。
讲道理吧……你讲不过他那条好似在香油里浸泡了一亿年的三寸不烂之色。
要动手吧……这厮基本上就不会和你正面交手,往往你一摆出强硬态度,他立刻转身就走……但是往往这些态度强硬的倒霉蛋,事后都会莫名其妙的倒霉,倒血霉……甚至,莫名的就销声匿迹,从此两仪天再无他的音讯!
元善和尚曾经有一段时间,惹得道门好几个大教门天怒人怨,数十位真君级的大能连续布下陷阱想要坑杀此獠,也听闻,他们真正是顺利的诱元善和尚入彀,一通围殴,将他伤得极其惨烈……
就在众人欣然欢呼,以为元善和尚定然陨落时,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又逃出生天,然后就是一通不择手段的阴损报复绵绵而来!
那一战,直接导致了道门三名真君陨落,十七名真君重创,其他灰飞烟灭的天君、真仙数量过万,在道门几个大教门的秘档中,直接将这次事件称之为‘元善血劫’!
后来,还是道门一位圣贤震怒,跑去找佛门当时轮值的佛主一通比划、讲理,轮值佛主这才亲自出面,召回了杀红眼的元善和尚,让他在大宁寺闭关诵经百年,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镇狱玄光佛的三位佛脉真传弟子中,元定和尚号称‘佛法第一’,元觉和尚号称‘战力第一’,而元善和尚嘛……道门中人对他的评价是‘无耻第一’、‘奸诈第一’、‘阴狠第一’、‘毒辣第一’,最后总结为‘佛门不可招惹第一人’!
以前这厮还只是大菩萨的时候,就已经这么难缠。
而现在,看他浑身佛光萦绕,头顶一团庆云放出无量光芒照耀虚空,庆云上一尊肥头大耳、满脸微笑的慈悲佛陀盘膝而坐,双手一手指天,一手划地,左右手掌心两枚硕大的金灿灿佛文闪烁,左手是个‘慈’字,右手是个‘悲’字!
他,悍然也破入了佛陀境!
无耻奸诈、阴狠毒辣如元善,他已经成就了佛陀果位,居然还是背后下手,一声招呼都不打的直接敲闷棍!
林上素、林上玄都只觉得口腔发苦!
面对元定、元觉两位佛陀,他们青羊林氏很有底气和他们掰掰手腕。毕竟,这两位一个脾气暴躁,一个战力强横,但是向来光明正大、堂堂皇皇,说要杀人,那就是正面拔刀而起,和你面对面的硬碰硬!
而元善贼秃么……这厮真不是个东西!
他说杀你全家,那就真的是会连你家的一只鸡、一条狗,甚至是厨房角落里的一只蟑螂都不会剩下。而且,他从来不顾体面,什么以大欺小的事情,做了不知道多少,他甚至能够对一个五六岁的稚龄童子背后打闷棍!
遇到这样的滚刀肉,青羊林氏也有点心里发憷!
林上玄、林上素不吭声,天地之间,就听到元善和尚极其委屈的在大吼大叫:“怎么能骂人呢?怎么能骂人呢?你们也是堂堂道主,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家大业大,子孙成群……和尚我和你们向来无冤无仇,甚至还好意准备给你们筹一口棺材……你们怎么就骂人呢?”
元善和尚眼圈泛金,他跳着脚叫嚷道:“连小僧这等慈悲为怀的善良和尚,你们都能口吐恶言……可见……”
笑容一收,元善和尚变了脸色,大脸蛋子耷拉着,一脸诡秘的盯着林上玄和林上素:“可见,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或许,你们的人皮下面,藏了一尊邪魔,也不一定哦!”
林上素抹了一把还在流血的后脑勺,将血淋淋的手掌亮给了元善和尚。
虽然知道,和元善和尚这种老油条讲道理,是完全没用的事情,但是林上素依旧本着对‘人性’的最后一丝希冀,咬牙切齿的说道:“慈悲为怀的善良和尚?刚刚是谁背后给了老夫一禅杖?”
元定、元觉双手合十,低声默诵佛号。
元善和尚则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林上素:“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打的?我没有,不是我,别胡说……你要拿出证据来……否则,你污蔑我,你污蔑我!”
元善和尚咬牙道:“不要以为,你们是青羊林氏的族人,就可以随意侮辱和尚的清白!”
用力拍打着肥厚的胸膛,元善和尚怒道:“和尚虽然是出家人,这清白不清白的,只是虚妄,只是泡影,只是需要斩掉的红尘罪愆……但是,一个可以随意开口污蔑人清白的人,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元善和尚拎起沉甸甸的禅杖,指着林上素厉声道:“老杂毛,小僧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你定然,不是你爹亲生的……你身上,定有邪魔血脉,这,瞒不过小僧!”
“今日,小僧就要降妖除魔,为两仪天铲除一个祸患,为青羊林氏铲除一个祸胎……”
林上素气得直跳脚,他厉声道:“元善,休要装疯卖傻,胡搅蛮缠,你,你,你……”
元善和尚一声大吼,狠狠一跺脚,勐地举起了手中禅杖。
林上素一声怒啸,他身边雷光汹涌,天空的雷霆巨眼勐地睁开,锁定了大吼大叫的元善和尚。
但是林上素身后的空气骤然扭曲,虚空裂开一条细细的缝隙,一根沉甸甸的禅杖从那缝隙中无声无息的砸了出来。这一击的力量,比刚才那背后偷袭的一击,起码强大了三十倍!
林上玄连示警都来不及,就听一声巨响,林上素通体雷光被砸得稀碎,整个上半身彻底崩解,血雾还没来得及飞溅,就被禅杖上附着的一道漆黑如墨的佛光彻底湮灭!
卢仚悚然。
这元善和尚修成的镇狱佛光,也是如此的诡异。
他在那漆黑的佛光中,清晰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诡变气机,更充盈着浓浓的死寂之一。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大概的味道,就有点像是几条万年的老狐狸精,已经死透,被埋在棺木中无数年后,僵硬的尸体化为僵尸,又重返人间,继续的兴风作浪。
老奸巨猾,诡变莫测,同时死气沉沉,充满各种不祥的负面力量。
“这位二师伯,真正是……人才!”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元善和尚出现后,青羊林氏那一面的整个气势都骤然一挫。
元善和尚的‘威慑力’,或者说‘赫赫凶名’,起码是元定、元觉两位师兄弟加起来的十倍以上。否则,刚刚还打得热闹的林上玄、林上素,怎么会停下手来,和元善和尚分说道理的?
两条大腿从空中坠落。
雷光四溅,电浆奔涌,伴随着林上素恼羞成怒的咆孝声,漫天电光中,他的上半身急速重生。这一次,仙体刚刚重凝,他就身体一晃,化为一道电光遁回了那座天宫,再不敢近距离面对元善和尚。
林上素遁走,林上玄也打了个激灵,身体一晃,化为一道无形无迹的清风遁回了林太一身边。
百忙中,林上玄回头看了一眼,恰恰看到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空气中一条极细的黑色裂痕突然出现,一根禅杖已经探出了小半截,又勐地缩了回去。
林上玄浑身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元善和尚已经向他出手,但是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状,没有感知到任何异兆!
这种手段,可就太可怕了!
难怪,之前元善和尚能以一人之力,搅和得道门好几个大教门鸡犬不宁,最终逼得道门圣贤出面,才将那一次的乱子给彻底的压了下去!
“元善贼秃,你,好生无耻!”林上玄在林太一身边站定,放出一面青光四溢的旗幡裹定了全身,这才气急败坏的指着高高举起禅杖,站在半空的元善和尚破口大骂。
“奇怪也哉。”元善和尚一脸‘懵懂’的瞪大了眼睛:“小僧还没出手,两位怎么就一个被打爆了身躯,一个狼狈逃走?”
摇摇头,元善和尚朝着元定和尚嚷嚷道:“师兄,你可要帮咱作证,刚刚咱只是举起了禅杖,还没动手呢,那位施主就被打得肉身崩碎……这可不是咱下的手。”
林上素、林上玄气急,他们嘴唇哆嗦着,想要和元善和尚分说,但是哪里找得到证据?
实在是,元善和尚的神通太过于诡秘,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察觉,没有任何感知,一个就实实在在的挨了两禅杖,另外一个还算侥幸,提前逃走,没有遭了毒手。
完全没证据,没抓住现行,这让他们怎么说道理?
林太一缓缓站起身来,他手中玉如意轻轻一挥,顿时一片清澈如水的仙光从天洒落,化为一个巨大的水晶穹顶,将整座天宫,还有所有的林氏所属统统笼罩在内。
‘彭’的一声。
水晶穹顶还没彻底成型,一根黑漆漆的禅杖就突兀的从林太一身后虚空中窜出,和那虚空洒落的仙光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大片仙光粉碎,黑色禅杖宛如一条胆小却凶残的毒蛇,一击不中,当即窜回了虚空,再也不见任何动静。
林太一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身边三颗拳头大小的星光宝珠呼啸着飞起,在他身边急速飞旋,化为三道璀璨的星光长虹将他团团包裹——刚刚这一击偷袭,他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状,那根禅杖,居然就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天性谨慎,及时的、预先的洒下了一道自家祭炼的,在青羊林氏所有道法神通中,堪称防御力最强的三才离合神光,怕是他也要和林上素一样,遭了毒手!
莫名挨上一禅杖,对于道主级的大能来说,致命是不可能的,但是丢脸啊!
面色难看的林太一死死的盯着元善和尚:“想不到,想不到,镇狱玄光佛居然有如此造化……呵呵,一门四佛陀,镇狱一脉从此,佛门排名十四!”
不等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回话,林太一语气骤然变得极其冷厉:“只是,我青羊林氏,岂容轻辱?你镇狱一脉,归根到底,不过是四尊佛陀,仅此而已!”
元善和尚放下了高高举起的禅杖,看似随意的将它往空气中一杵,右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硕大的锅盔,‘嗤啦’一声扯了半截,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啃着。
一股浓郁的油脂香气四散,这锅盔里面,居然还填了猪肉大葱的馅儿!
一边啃着锅盔,元善和尚一边笑呵呵的说道:“那就,比划比划呗……大师兄要侍奉在师尊身边,轻易不离大宁寺。三师弟坐镇狮子岭,是为我佛门东方门户,也不能轻易离开。小僧我却是无事一身轻,常年在外行走。”
用力的舔了舔嘴唇,元善和尚狠狠啃了一大口锅盔,眯着眼看着林太一笑道:“要不,你们青羊林氏的族人,以后就不要离开青羊山了?”
林太一只觉浑身一凉!
元善和尚凶名在外,这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凶和尚、更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疯和尚,他还是大菩萨修为的时候,就已经足够难缠。
现在,他是佛陀修为……
一尊佛陀,如果放下面皮,蹲守在青羊山外,专门猎杀青羊林氏外出的子弟!
这……整个两仪天,没有一个教派,没有一个世家,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折腾!
尤其是,刚刚林太一已经亲身领教了元善和尚的诡异手段。
那从背后偷袭的一禅杖,他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动啊!
犹豫了一阵,林太一喘了一口气。
带着一丝憋屈,一丝狂怒,一丝想要撕碎点什么,最好是将林浩然这个惹祸秧子直接撕吧掉的歇斯底里,林太一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仪天道门、佛门,向来交好。”
林上玄、林上素的脸色微微一变——自家长辈要服软?有没有搞错,青羊林氏的综合实力,可是远胜镇狱一脉的贼秃啊……自家有十一位道主,十一位啊,而镇狱一脉如今,不过是四尊佛陀!
大家摆明兵马,面对面的做上一场,镇狱一脉稳输的!
为何要服软?
简直是丢脸!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伸手进了袖子。
林太一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卢仚这边的三位大和尚身上,居然没能察觉到两个晚辈的小动作。
元觉和尚冷声道:“今日之事,错不在我们!”
元定和尚掏出一串佛珠,一颗一颗的滑动把玩,风轻云澹的笑着。
元善和尚一边啃着锅盔,一边用力的点头:“三师弟说得是,我们都是六根清净、与人为善、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好和尚,我们怎么可能有错?我们的门人弟子个个都是乖和尚、好和尚,若是和人动手,那定然是别人的错……是某些人,看着我们的门人弟子好欺负,故意上门找事呢!”
元善和尚这话说得!
卢仚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家的良心。
自己是一个乖和尚、好和尚、善良和尚么?
呃,元善和尚说是,那就是吧!
自家二师伯说的话,怎么也要捧捧场!
卢仚就双手合十,作出一副宝相庄严的姿态,将脸上小表情收拾得端端正正,端的是宝相庄严,一脸的慈悲为怀。他甚至还用法力磨了磨面皮,将脸上因为过于虬结发达的肌肉而造成的一丝丝棱纹,悄然打磨得和二八少女的面皮一样光洁粉嫩。
元觉和尚沉声道:“二师兄说得对,我们镇狱一脉的弟子,就是太憨厚,太淳朴,一如法海这样的乖巧弟子,平日里过于低调、沉稳,是以天下人都以为,他们好欺负。所以,一个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就敢随意的构造罪名,诬陷我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
元善和尚三两口啃掉了那个锅盖大小的锅盔,又掏出了一笼热腾腾的牛肉馅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含湖其辞的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哎,咱们就是太慈悲,太善良……法海师侄,你受苦了!”
元善和尚回头,朝着卢仚看了一眼,飞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卢仚呆了呆,然后他张开嘴,一口金灿灿的血浆犹如小溪一样潺潺流出,他轻声道:“弟子……弟子……弟子给师门丢脸了。”
元定和尚朝卢仚看了一眼,头顶那尊四面六臂的嗔怒佛陀法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重伤!”
元善和尚皱起了眉头,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哭音:“难不成,今日小僧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元觉和尚撇了撇嘴,目光飞快的扫过了两位师兄和自家弟子那光熘熘的大光头,白发人?黑发人?呵呵,你起码得先有‘头发’才是!
耷拉着眼皮,元觉和尚低声道:“镇狱一脉,不容欺辱。无故诬陷我家佛脉真传,更将其打成重伤濒死……这笔账,我们要好好算算……”
林太一皱起了眉头:“三位道友,不要太过分。”
元觉和尚冷笑:“那么,究竟是谁过分?我家徒儿何辜?你青羊林氏的嫡系子弟如何?就比我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高贵么?就可以无缘无故打上门来,无事生非,将他重伤如斯?”
渐渐地,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就凑到了那座天宫外的水晶穹顶旁,隔着一层澹澹的离合神光,和林太一相距不过三丈,叽叽咕咕的低声商量起来。
卢仚伸长了耳朵,也就听到了‘这笔账算谁的’、‘得给多少补偿’、‘事后谁擦屁股’之类的话。总之,三位大和尚,外带一位青羊林氏的老祖,此刻就好像四个积年的老奸商一般讨价还价,不见任何道主、佛陀应有的高高在上,应有的不染尘埃。
但是很显然,面对元善和尚,林太一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和容忍。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好似死了亲爹一般难看,可是他依旧在认真的,耐心的和三位大和尚讨价还价……哪怕元善和尚宛如一专门踹寡妇门的地皮无赖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开出了一个天价赔偿,他也没有丝毫火气,还是继续耐心的撕扯条件!
卢仚凑到了胤垣、白鼋身边,轻叹道:“可见,做大家族的家老,不容易……自家儿孙惹出来的麻烦,搞不好就得贴上老脸……啧,你们说,林浩然回去后最好的下场是什么?”
胤垣斜了卢仚一眼,低声道:“那厮的下场如何,我不关心……不过,恭喜啊,恭喜!”
胤垣嬉皮笑脸的朝着卢仚拱了拱手,丝毫不掩饰自家脸上的羡慕及嫉妒!
莫名的,镇狱一脉的三位大和尚,居然全都晋升佛陀!
三尊佛陀做靠山,在两仪天的佛门,卢仚的腰杆一下子就变得梆硬!除开那十三位佛主的佛脉真传弟子,偌大的佛门,还有谁能比他的靠山更硬朗的?
四下里,之前四散逃窜的诸多闲人,又纷纷返回。
眼看着这一场仗是打不起来了。
没看到林太一主动服软,开始和三位大和尚谈条件了么?
这就对了,如今的两仪天,佛门和道门之间,大体氛围还是以和为贵,双方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根本不需要爆发佛陀级的血战!
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有什么矛盾,比如说有不懂事的后生晚辈惹了麻烦,闯了祸,双方长辈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判就是了嘛。不就是付出一点身外之物么?何必弄得血湖湖的,打得头破血流呢?
于是,诸方闲人纷纷返回,站在稍远处朝着这边比比划划。
那十几尊跑得最快,逃得也最远的大菩萨,同样也是最快窜回来的。他们一个个目露奇光,盯着三尊头顶庆云、周身佛光缭绕,遍体凝成宝光璎珞的新晋佛陀,一个个心血澎湃,情难自已。
他们都在盘算着,自家虽然不是镇狱一脉的真传弟子,但是如果他们愿意主动投效门下的话,三位新晋佛陀,应该不介意多招揽一批外门弟子的罢?
眼看着镇狱一脉势必崛起,势必成为现有的十三位佛主之外佛门最强盛的一条大腿,不趁着现在赶上去抱大腿,还等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两仪天,东域,极东之处,濒临无垠沧海,无量地脉汇聚之处,有一座神山耸立。
山不高,主峰不过三千丈。
山不大,方圆不过三百里。
但是山中道韵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灵机浩瀚,满地都是灵雾萦绕。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沙一石,都被无穷无尽的道韵浸润,被无量灵机冲刷,尽反本朔源,从后天重返先天,哪怕是一块最不起眼的石子儿,放在外界,都是重金难求的奇珍。
山名白阳。
山中,有一尊圣贤,自号‘白阳上人’,当年曾于道祖座下听讲,乃道门中潜势力最庞大的‘青羊正宗’之精神领袖。
原本,这尊圣贤自号‘白羊’,这座山,也曾经名为‘白羊山’,毫无疑问,这道号,这道场名,都是奔着当年道祖的坐骑‘青羊’,奔着道祖讲道的‘青羊山’而去。
‘白阳’之号,这位圣贤使用了很多年,很多年。
其后,不知道是从一年起,这位圣贤道行大进,不知道悟透了什么玄机,将‘白羊’改成了‘白阳’,其后就一直沿用至今。
偌大白阳山中,并无多少人迹。
白阳上人座下有道脉真传五人,尽是道主级的大能,且个个开宗立教,雄踞一方,尽是当今道门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白阳上人性喜清净,平日里不让那些徒子徒孙过来叨扰,白阳山中,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些贴身的使唤童子。
一条清溪从白阳山中蜿蜒流出,汇入一条大江。
清溪入江处,水面宽阔,江面上有数十点白帆,是附近村子里的渔夫唱着歌谣,正在撒网打鱼。
这清溪从白阳山中来,清溪中有特产‘白鱼’,得山中灵机滋润,鱼肉珍贵,堪比顶级的珍奇大药,若是能捞到一条,贩卖给那些修士大仙儿,妥妥能卖出天价来。
没有任何一个真仙敢于在白阳山的山门口施法捕鱼,这些凡人渔夫,却没有这个限制。
一头浑身雪白,唯有一对儿盘角宛如黄金铸成,华美无比的大羊静静的匍匐在清溪入江处一块大石上,嘴里叼着几根闪耀着澹澹仙光的药草,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生得瘦削、矮小,相貌普通,宛如一村中教书先生的白阳上人盘坐在大石上,左手握着一卷书本,很惬意的搁在膝盖上,右手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汁水颇为丰润的高粱杆,‘卡察卡察’好似啃甘蔗一样吃得不亦乐乎。
‘噗’的吐出一口残渣,白阳上人用手中高粱杆儿敲了一下白羊的脑袋:“蠢货,不要觉得,这些灵药仙草才是好东西……这世俗的一草一木、一茶一饭,自有无上道韵在内。喏,来一口?”
白羊歪了歪头,一脸嫌弃的斜了白阳上人一眼。
“吓,你还胆肥了,敢瞪人了。”白阳上人摇了摇头,重重的拍了拍白羊的脑袋:“看看这天色,傍晚时分将有暴雨。唔,晚饭弄点什么好呢?”
“弄口红油锅子,切两盆肥羊肉涮锅子吃?”
“你觉得,是山羊肉好呢?还是绵羊肉呢?”
“山羊肉嘛,怕是有点膻气……可是绵羊肉呢,口感又欠缺了一些。啧,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吃这么多好东西,药力来不及消化,这一块块肥都都的五花肉啊!”
用力拍打着白羊圆润的大肚皮,白阳上人吞了口口水。
白羊一口将嘴里的药草吞了下去,很干脆的冲着白阳上人喷了口吐沫。
白阳上人‘呵呵’笑了起来:“罢了,看你这小气模样,唔,说正经的,晚饭吃什么呢?是去吃黄婆婆家的炖猪脚呢,还是吃潘寡妇家的豆腐花?”
白羊斜睨白阳上人,举起右前腿,用蹄子在坚硬的大石上轻轻画出了一个‘潘’字!
“潘寡妇!”白阳上人笑着抚掌,不断点头:“嗯,看来,你与老夫端的是英雄所见……”
一片清光在白阳上人袖子里炸开,隐隐有‘嗡嗡’鸣叫声传来。
白阳上人呆了呆,皱起了眉头:“又是哪家的小家伙惹了麻烦,找我这个老不死的撑腰呢?啧,唉哟,腰疼……腰疼得厉害……前些年扫荡妖蛮、邪魔,我这老腰,被那犁芃魔尊用本命魔丹狠狠砸了一下,这些年,一碰到天阴下雨的,就疼得厉害!”
“哎,哎……”
白阳上人歪着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断闪烁着清光的袖子,半晌没动静。
于是,清光就一直闪烁。
于是,‘嗡嗡’轰鸣不断的响着。
如此过了许久,白阳上人才和白羊对视了一眼:“自家的那几个混账徒弟,没这个胆子不断的滋扰老夫,这是哪家的讨债鬼上门了呢?”
叹了一口气,白阳上人一脸愁苦的伸手进袖子,慢悠悠的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形如秋蝉的玉符,有气无力的在上面轻轻的一点。
一片极其稀薄的霞光亮起,光霞中,隐隐有一枚青色的‘林’字浮现。
“嗯?嗯?果然不是自家那几个混账……青羊林氏,他们这是……祖庙塌了么?这么急喘气的报丧呢?”白阳上人滴咕着不怎么正经的词儿,叹了一口气,拖泥带水的,耗费了足足一盏茶时间,念了一篇又臭又长的解禁咒语,这才解开了玉符上的禁制。
镇字第四十九城外发生的事情,顷刻间流入心头。
白阳上人呆了呆,愕然抬头,朝着镇魔岭的方向望了过去:“有趣,有趣,镇狱一脉第二代仅有的三位佛脉真传,居然同时证了佛陀正果?嘶,镇狱一脉呵,这可不是善茬,下面的小杂毛们,以后怕是有麻烦了。”
皱了皱眉,白阳上人喃喃道:“尤其是那元善小秃驴,可实在不是个东西,他居然也证了佛陀之位?吓,可见两仪天的佛门传承,端的是邪魔外道,绝非正经道统……那样的人,怎能修成佛陀呢?”
摇摇头,白阳上人双手捏印,口诵真咒,冗长的咒语声中,他的双眼、双耳处,一枚枚自行封印的玄奥道印悄然亮起,然后化为一缕缕道韵融入四周清风。
他的身体表面,大片宛如天成的精美道纹逐次亮起,原本气息和世俗老人一般无二的白阳上人,逐渐变得气息浩瀚、飘渺莫测。
原本他坐在大石上,你一眼看过去,你就能看到白阳上人,看到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根睫毛,看清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你能确实的知道,你看到了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
随着他不断解开自己给自己加持的诸多奇异封印,他就好像变成了一汪无边无垠的清水,而这白阳山,还有所有的山水风光,就好像一滴散发出馨香墨汁,滴入了那无边无际的清水中。
墨迹冉冉散开。
于是,你再也无法将他和这白阳山区分开来。
你明明白白的看到了他,但是你却无法意识到他的存在,你只觉得无穷尽的山水风光扑面而来,将你团团包裹着,从你每一个毛孔沁润进去,要将你彻底的同化!
若是有修为不够的真仙此刻正在白阳上人身边,若是他无法稳固心神,那么他真的会好似一滴极其微小的墨汁滴入了大海中,直接被白阳上人身上涌动的道韵同化,从此失去自我,遗忘本我,被抹掉所有作为‘个体’存在过的烙印,成为白阳上人无穷伟力中一缕微不足道的光!
“该敲打敲打!”白阳上人缓缓起身,顺手踢了那头膘肥体壮的白羊一脚:“镇狱一脉啊,该敲打敲打。新晋三尊佛陀,很不错,但是要让镇狱玄光那小辈知晓,也不过是三尊佛陀而已。”
“另外,他们的晋升,很突兀。”白阳上人低声都囔:“虽然这些年,老夫自封五感六识,屏蔽天人感应,于此隐修,谋一份清净,但是自封之前,也卜算过佛门诸多宗脉的命相……镇狱一脉若要崛起,时间当在万年之后!是时,镇狱玄光那小贼秃,有佛门大能护持,证得佛主之位,跻身吾辈行列,才是他镇狱一脉大放异彩之时。”
“他座下的三个小秃驴想要证得佛陀之位,还要在镇狱玄光这小贼秃之后。”
“可是时间提前了?”
“这不对!”
“要么是佛门有人动了心思……要么,是我们自家出了问题。”白阳上人摇摇头,捏着那枚秋蝉形状的玉符,低声都囔了几句,就有五条极细的华光冲天而起,在极高的虚空一个转折,分别投向了五个不同的方向。
“小杂毛们,准备应变吧。嚯嚯,又要热闹了。”
白阳上人侧身坐在了白羊背上,用力敲了一下她金灿灿的盘角,随手朝着镇魔岭的方向一指:“勤快些,全力奔走吧……青羊林氏简直荒唐,被三个小贼秃……不,确切的说,被一个凶名在外的小贼秃就吓得要服软?”
“吓,这等做派,怎放心将青羊山祖庭交给他们镇守?真正是给道门丢脸!”
第七百四十四章 宝光,白阳
镇魔城,明湖旁,一行大雁发出萧瑟的鸣叫声,从水面上轻盈掠过。
湖边水榭中,古兄、姜兄等几个青年,正笑盈盈的,大口大口喝着殷红如血的酒浆。
他们面前悬浮着两面光镜,其中光影闪烁,有无数人影浮现。
一面光镜,正是莽荒山岭中,过山风等一群修士的遭遇——他们,已经和那群‘蛮’的大阿姆、九阿姆一头撞上,过万的精锐修士,和上千蛮横的妇人狠狠的冲撞着。
剑光四射,刀光乱噼,修士们凄厉惊惶的惨嗥声不绝于耳。
一柄柄沉重的,毫无光泽,毫无法力波动,纯粹就是体积极其庞大,重量极其惊人的大斧、大刀、狼牙棒等兵器,在那些妇人手中呼啸着挥舞,狠狠撞击在一柄柄飞剑、飞刀、诸多仙兵仙宝上。
这些锻造手艺极其粗劣,乍一看上去粗制滥造的兵器击断了飞剑,击碎了飞刀,将一柄柄仙兵、仙宝打得光芒暗澹,火星四溅。一个个修士大口吐血,在那些妇人疯狂的笑声中,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
好些修士刚刚倒地,就被那些妇人强行掰开了下巴,硬生生的喂了一株造娃娃草进去。
不多时,这些修士一个个双目充血,气喘如牛,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演绎出了各种不堪的丑态。
过山风和另外三家寨子的首领齐声惊呼、谩骂,不断的约束麾下修士,想要结阵对抗这些可怕的妇人。但是他们之前偷偷架设的大阵已经被摧毁,好些精锐真仙受伤不轻,面对这些妇人的冲击,他们兵败如山倒,哪里还有聚力反抗的机会?
于是乎,一群首领大吼一声‘风紧扯呼’,丢下那些乱成一团的下属,就要遁逃。
但是那大阿姆突然掏出了一面脏兮兮、灰扑扑,表面还有几个大窟窿,看材质,应该是用某种皮革混杂了黑色毛发制成的大旗。
她将大旗用力的挥动了一下,顿时平地里腥风呼啸,一道道灰扑扑的龙卷风带着大片灰色雾气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四周。方圆千里的山岭骤然被浓厚的灰雾笼罩。一股蛮横、洪荒的霸绝气息冲天而起,一群寨子首领的法力骤然凝滞,体内气血都好似被冰封一般,整个身体都变得麻痹难以动弹。
古兄将手中酒盏重重的放在了面前方桌上,由衷感慨道:“妙哉,这四家寨子的后台,又能将几个大户人家牵扯进来。呵呵,何其妙也。”
姜兄微笑,站起身,拿起方桌上那镶嵌了无数宝石的水晶酒樽,给古兄满上了一盏酒浆。他赞叹道:“最妙的是,那过山风的大寨主,还有另外三家寨子的领头人,已经将方才的事情,传给了他们身后的靠山。”
姜兄轻笑道:“古兄,这手段,果然漂亮。刚刚的那些赤明神雷,还有那一柄南明火蛟剑,可是将这口黑锅,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赤家头上。唔,眼看又是一场好戏啊!”
公孙兄则是笑着拈起一枚酸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他轻声道:“赤天明那厮,估计还以为,他才是那钓鱼人,正稳坐钓鱼台呢……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最后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条鱼儿的时候,那脸色究竟是怎样!”
古兄端起斟满的酒盏,向姜兄点头致谢,然后举起了酒盏,澹然道:“赤天明,不值一提……呵呵,自以为是,自高自大,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和我们兄弟相比,他就是一个笑话……不过呢,能说动林浩然这蠢货入局,他倒是也有几分手段!”
公孙雄眯了眯眼睛:“希望,青羊林氏事后追查,不会太早查到他头上吧?”
姜兄缓缓点头:“想来不会,他毕竟,还是有几分手段的。去说动林浩然的那几个家伙,怕是已经被他斩断了因果……”
第二面光镜中,林太一和三位大和尚还在讨价还价。
这群青年使用的光镜,也不知道是什么品阶的秘宝。
三位道门真君,三尊佛门佛陀,被人用秘宝窥伺,居然没能察觉到异状。
当然,也可能是,镇字第四十九城那边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正有无数好奇的真仙、修士,用各种神通、各种秘宝探察那边的情况,窥探的人太多了,林太一等人也就没当回事!
古兄、姜兄他们,就这么看着光镜中的林太一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元善和尚又掏出了一笼蟹黄烧麦,‘吧唧吧唧’的吃得无比开心,口沫四溅的和林太一大声嚷嚷。
古兄感慨道:“想不到,镇狱一脉,居然厚积薄发,冒出了三尊佛陀!”
姜兄轻笑道:“这岂不是更好?林浩然,绝对不甘心吃下这个亏……事后,他定然要找法海和尚的麻烦。但是如今,法海和尚身后有三尊佛陀撑腰,林浩然想要找他的后账,势必请动更多的帮手,牵动更多的势力!”
公孙兄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漩涡就会越来越大。”
古兄迅速接上了这个话题:“那么,我们积攒的功绩,自然也会更大……事后酬功,你我诸位兄弟,呵呵!”
几个青年目光闪烁,同时矜持而微妙的笑了起来。
公孙兄幽幽道:“倒是可惜了林浩然……本家,有意和他结亲的,人选都选定了,正是我家的那箐丫头。哎,之前那具莲藕化身也就罢了,生儿育女的,想来还不是问题。但是现在莲藕化身也被打爆了,耽搁了这么久时间,事后再重聚肉身,怕是品阶也高不到哪里去。”
公孙兄摇头道:“肉身被毁,资质大降,箐丫头,他是别想了,或许,会换成一个旁系的堂妹嫁过去?又或者,直接舍弃了林浩然,换成……”
姜兄端起酒盏,喝了一大口:“公孙兄,你湖涂了。按照这等发展,事后还有没有青羊林氏,都还是一个问题,你操心你家和青羊林氏的联姻作甚?”
公孙兄哑然失笑,不断点头:“也是,也是,林浩然他们,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我操心这些做什么?来,来,来,喝酒,喝酒!”
几个青年纷纷欢笑举起酒盏,轻轻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就在他们志得意满,一个个神态飞逸不可一世的时候,镇字第四十九城上空,一声‘咩咩’羊叫声响起。
漫天的瑞气、祥光、佛光、庆云,青羊林氏和镇狱一脉制造的诸般异象,被一层润泽如鸡蛋清,澄清幽微好似不存在的道光一扫而空。顿时亿万里虚空一碧如洗,漫天不见丝毫云霞,空气中就连一粒灰尘都不复存在,清净到了极致,宁和到了极致。
卢仚用百万道兵大和尚布下的金刚佛阵,也骤然崩散。
小金刚须弥山光芒收敛,变成了拳头大小,‘滴熘熘’打了个旋儿,飞回了卢仚脑海。百万道兵大和尚通体光芒收敛,就连手中的佛兵,身上的僧衣袈裟,被那道光一扫,都好似变成了世俗的粗布麻衣,再无任何的光泽。
难免,刚刚还兴奋冲动,朝着天空不断喷吐大团大团光珠的太古巨蟒,已经小心翼翼的蜷缩起了身体,四周土石翻滚着,将她之前暴露出来的一部分肢体掩盖得结结实实,一双巨大的眼睛也紧紧闭上,周身气息收敛,就好像一条死黄鳝一样盘在地上一动不动。
镇字第四十九城内,所有的阵法、禁制统统失效,所有的奇珍异宝,全都光芒全无。就连那些收藏在店铺秘格中的,一株株珍稀罕见的,平日里流光溢彩、奇香扑鼻的天地奇珍、仙草大药,也都变得毫无光泽,也没有了半点儿香气,就好似变成了最普通的路边野草!
偌大的一片虚空中,一切都朔本归源,失去了一切神异表象,在某种层次上,完全化为了‘凡物’本相!
所有人,包括青羊林氏三位真君,镇狱一脉三尊佛陀,全都不由自主的,在几乎同一瞬间抬起头来,朝着高空望了过去。
包括那些镇字第四十九城内,那些没什么修为的凡人、百姓,正藏在自家宅邸中瑟瑟发抖的那些人,他们也在同一个时间抬起头来,朝着虚空某一处看了过去。
哪怕隔着厚厚的天花板,乃至藏在地下密室中的那些人,隔着厚厚的岩层、土层,他们也都清晰的看到了一头有着绚烂的金色盘角,生得膘肥体壮,浑身白毛莹白如雪,长长的白发一根根无风自动,越发衬托得体型庞大的大羊,正懒洋洋的站在半空,慢吞吞的咀嚼着几根散发出七彩光芒的药草。
大羊的背上,侧坐着一个干瘪、瘦削,手握书卷,好似村子里教书老先生的老人。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头白羊,以及羊背上的老人。
然后,所有人,无论修为如何,全都同时知道了这老人的身份——道门十八圣贤之一,道门青羊正宗的领袖人物,当年曾经在道祖座下听过道的,几乎自两仪天开天辟地之初活到如今的大能老怪物,白阳上人!
在两仪天,他就代表了至高无上的‘道’!
他是至高,他是太上,所以,他出现在哪里,附近的天地万物,尽归于平凡,哪怕天空那一轮烈日,都变得温顺而柔和,不敢和这位高悬虚空的圣贤争辉。
林太一以下,无数道门修士齐齐腾空而起,向白阳上人行大礼参拜。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微微皱眉,相互看了一眼,同时长颂了一声佛号。于是,镇字第四十九城周边,无数的佛门修士同样腾空而起,按照修为高低,在三尊佛陀身后排成了整齐的队伍,双手合十,礼拜圣贤。
卢仚站在元觉和尚身后,小心的施展神通,一缕极细的声音飘入了元觉和尚的耳朵:“师尊,这位圣贤,怕是为青羊林氏撑腰来的!”
白阳上人微笑,右手轻轻一抬,所有在虚空跪拜行礼的道门修士被一股无形力量轻轻托起:“诸位无需多礼,老夫,不过是一个老而不死的糟老头子,在深山中闷得久了,浑身都要长青苔了,偶然意动,特意出门走走,逛逛。”
抬起头来,看看清微微一片的天空。
在低头,看看下方的青山绿水,以及南方烟云笼罩、煞气升腾的蛮荒山岭,白阳上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盘踞成一座大山的太古巨蟒:“龙王道友,近年可安好?”
那巨大的山岭微微抽了抽,沉默许久,那条已然成了镇魔岭风景名胜区的太古巨蟒终于瓮声瓮气的开口了:“安好,安好个屁……老子餐风饮露这么多年,多少年连一块血食都没享用过了……更不要说醇酒美妇!”
怨气冲天的声音震得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城墙都在哆嗦:“尔等后生晚辈,将老子当做一处绝佳景点,甚至修了这么些酒楼,赚了无数的利润……就没有一个小混蛋有点良心,给老子孝敬几百头烤牛、几千坛美酒,或者送三五个绝色佳人,半夜三更陪老子赏花赏月则个……”
白阳上人‘呵呵’大笑:“该!你这是活该!当年的话,你应当还记得,你今日遭受的种种,不过是为你当年的罪愆赎罪罢了。所以,龙王道友,你就耐心忍受吧,天道循环,你总有脱难的那一天!”
太古巨蟒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嘎嘎,嘎嘎,老子当然知道,老子迟早有脱困的一天……只要老子答应做你们道门某人的坐骑,或者佛门某座古寺的护山神兽,当年老子就能脱困……可是老子,不愿意!”
白阳上人‘呵呵’笑着,左手书卷一抖,顿时一道极细的雷霆无声而发,落在了那座山岭上。
一声凄厉的惨嚎响起,那一座高有近万丈,方圆上千里的巨型山岭骤然一晃,整个体积凭空缩水了三成左右——这一道细细的雷霆,一瞬间不知道化去了太古巨蟒多少血肉,耗费了他多少根本,损失了多少精元精血。
太古巨蟒再也无力发声。
白阳上人微笑道:“道友还是凶性未消,老夫小惩大戒,希望道友日后,还能继续安分守己则个。”
目光落在了卢仚身上,白阳上人轻笑道:“两仪天,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不安分的娃娃,会被打屁股的!”
卢仚的心一抽。
刚刚他对元觉和尚的传音,显然没能瞒过这白阳上人!
缕缕清光从天空垂落,从白阳上人的袖子里,飞出了一团拳头大小的幽光。光芒闪烁中,这团幽光落在了青羊林氏带来的,背负着那座浮空天宫的龙龟脑袋上。
龙龟高高的昂起了头,发出悠长而兴奋的长啸声。
那幽光在她头顶落定,化为一座造型简单的四方形茅庐。白阳上人轻喝一声,座下大白羊就踏着一缕缕云气从天而降,径直走进了茅庐中。
白阳上人手一指,茅庐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通体莹白,用不知名细草编织而成的蒲团。他轻轻的往蒲团上一坐,曼声道:“林家的几个小家伙,进来吧!”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同时轻诵了一声佛号,脸色变得沉肃如水。
妥当了,白阳上人就是来给青羊林氏撑腰的。
让他们无法理解的就是——青羊林氏的面子未免太好用了一些,道门十八圣贤中,辈分最高,年龄最长,修为最莫测,手段最神异,堪称道门领袖的白阳上人,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召唤了过来?
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带着肉身被毁的林震霆、林浩然忙不迭的进了茅庐。在林太一带领下,他们再次向白阳上人大礼参拜,随后毕恭毕敬的站在了他左手侧。
“那几个小秃子,你们也进来。”白阳上人目光终于落在了元定和尚脸上,他举起右手,朝着这边招了招:“老夫,记得,你似乎是……”
元定和尚很是澹定从容的笑道:“小僧元定,见过上人……小僧师尊,乃佛门镇狱玄光佛,当年青羊山道庭青羊祖庭开光之日,小僧有幸,曾随侍师尊,参加过开光法会,也曾听上人讲述‘自然’大道。”
白阳上人笑了:“记得了,记得了。你是镇狱小秃驴的大弟子。唔,当日老夫在青羊山祖庭讲道,你师尊那时候,也不过是一尊普普通通的大菩萨,其位次极其靠后。”
摇摇头,白阳上人感慨道:“嗯,那的确是,老夫第一次见到镇狱小秃驴。第二次见,就是我道门和佛门联手,彻底扫荡妖蛮、邪魔的那一战。嗯,那时候,你家师尊,居然已经是佛门战力最强的镇狱玄光佛……也不知道是你家师尊资质太超凡,还是佛门这些年,后继无人呢?”
元定和尚不开口了。
白阳上人这话,语气不善。
他一句话,就将整个佛门无数佛修都给捎带了进去。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实力,他无论怎么说,都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但是元定和尚,却无法在这个话题上和他有任何争论。
元定和尚但凡敢接白阳上人的话茬儿,一句话稍有不慎,就会得罪无数佛门修士,到时候,说不得就会落一个‘佛门公敌’的下场,甚至会连累整个镇狱一脉受到其他佛门修士的排斥!
是以,元定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不言不语,好似一尊泥胎木凋。
白阳上人又笑了:“来,来,来,你们这群小贼秃,都过来……想不到,想不到,那镇狱小贼秃,不仅仅自身修行勇勐精进,胜过了佛门无数小秃子,就连调教徒弟的本领,也如此出众。”
摇头叹道:“一门四佛陀啊,了不起,了不起!”
白阳上人的声音,在整个镇魔岭一线,包括镇魔城总城,乃至一百零八座镇城上空冉冉响起,就连城外数以万计的大小山寨中,无数来历复杂的道门、佛门的修士,也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唔,听闻,镇狱小贼秃,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我辈中人。”白阳上人继续感慨道:“如此,那就是一门一佛主、三佛陀,如此声势,堪称佛门第一。”
“就算是佛门现在的那十三位老和尚,他们调教徒弟的本领,也远远不如你们师尊。”
“未来佛门第一宗,想来,就是你镇狱一脉了。”白阳上人微笑道:“我若是你佛门的佛主,定然会……”
一个温和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友若是有意入我佛门,我等不胜欢喜,定然广开方便法门,大开‘欢喜’佛会,遍邀天下道友,由我等十三位师兄弟亲自见证道友的剃度大礼。”
虚空中,无量佛光闪烁。
那光,色泽瑰丽到极致。
有无量颜色,无量光华,就好像有人从天空强行截取了一段彩虹,然后将其重重的摔成了无数碎片,又将每一块碎片,用大神通细细的切割成了上万片、上百万片。这每一片的彩虹碎片,都自有一份和其他碎片迥然不同的色彩。
无量的光华、色彩充盈虚空。
你抬头处,就能看到那无数的光在闪烁,就能一眼看遍世间你所能想象的所有色彩。更有无数的色彩远远超出了你的认知,当你看到的时候,无穷无尽的信息汹涌而来,让你陶醉,让你沉醉,好似听到了古佛讲经,让你好似触动了某些神秘莫测的宇宙玄奥,让你从肉体到神魂,都彻底的沉陷了下去。
于是,你心生敬畏,进而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崇拜之心。
你想要对着这佛光下跪,然后顶礼膜拜,随之痛哭流涕的,求这佛光的主人将你收录门下——你想要亲吻他的脚掌,祈求他向你宣示天地最终极的奥秘,向你演绎天地最终极的法门,进而让你彻底融入这一方天地中,得大欢喜,得大解脱,得大圆满!
你甚至隐隐感知,这会是超脱这个污秽的红尘俗世唯一的道路。
这是唯一的超脱之道,这是唯一的解脱之路,这是唯一的救赎法门……于是,你高高的举起手来,声嘶力竭的喊出了这佛光主人的尊号。
‘宝光功德佛’五个字一出口,那佛光就落了下来,笼罩在你的身上。
无穷无尽的佛门道韵流转全身,洗涤你的肉体和灵魂,让你逐渐遗忘了你主修的道门功法,让你迅速放弃了你体内的道门仙力。
一篇又一篇玄奥的佛门经典在心头浮现,你忍不住按照这些经典的内容,散去自家的道门真仙位格,重新凝聚佛门浮屠宝塔,将体内一切和道门有关的痕迹彻底抹杀,让自己洗心革面,彻底转化为一个虔诚的佛门修士!
这满天佛光一出,就和白阳上人放出的漫天清光分庭抗争。
有大批的道门修士被这佛光笼罩,他们带着微笑,虔诚无比的向虚空膜拜行礼,他们的头发一根一根的随风飘落,每飘落一根头发,他们体内的道家道韵就消散一丝,他们体内的佛门佛力就浓厚一层。
很明显,当他们的头发全部脱落,他们就会彻底转化为真正的佛门弟子!
从肉身到法力,从神魂到意志,一切都彻底的、全盘的、不可逆的转化!
白阳上人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手中书卷脱手飞出,化为一缕金光直冲高空,一张张书页冉冉散开,在高空中化为一副巨大的卷轴。紫气升腾,道光流荡,卷轴中,可见无量宇宙,可见日月江山,诸般自然天相一层层浮荡升腾,无穷自然道韵化为一波波雾气席卷四方!
自然道韵和那漫天佛光剧烈的冲撞在一起。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奇光异彩,只有一片片道韵凭空湮灭,只有一片片佛光不断消散。
整个虚空彻底撕裂,变成了两方迥异的天地。
一方清净明澈,好似不存一物。
一方佛光涌动,好似包容万象。
两种境界高深曼妙的概念在虚空中相互冲刷,僵持在一起,足足有一刻钟时间,没能分出胜负来。
但是那些被清净明澈的道光笼罩的道门修士还好,他们只是一个个心季无比的看着那漫天涌动的佛光,神魂震荡,血气升腾,还能勉强自持。
而那些不幸处于佛光笼罩范围内的道门修士,那些修为低微,不入真仙之境的修士,在一刻钟内,已经满头长发一根不剩,只留下一颗光熘熘的大秃头。他们浑身佛力奔涌,一抹抹纯净的佛光萦荡,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念诵着滋味纯正的佛门经咒。
短短一刻钟时间,超过千万道门修士,被强行渡化为佛门弟子!
而这千万道门修士中,有三成左右,都是天人境的修为,其中不少人,距离真仙只是差了小半步而已。
如此又过了半盏茶时间,终于有道门真仙悲鸣一声,朝着白阳上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头顶最后一根秀发悄然飘落。这些道门真仙身上的道家道韵荡然无存,一缕缕恢弘威严的佛门气息飘荡而出,他们双手合十,低头,跪拜,开始吟诵佛门经典。
卢仚看得是无比钦佩。
那些天人境,甚至是天人境都不到的小修士也就罢了,以卢仚如今的手段,以小金刚须弥山强行收摄,然后以佛门渡化之法强行洗脑,也能轻松收服。
但是真仙么……
卢仚自忖,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底蕴,真把三五个真仙打得五劳七伤、奄奄一息的丢给他,让他放在小金刚须弥山中日夜‘祭炼’,没有个百年时间,他休想将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真仙转化为佛修!
可是这位突然降临的佛门大能,只用了一刻多钟的时间,还是在和白阳上人交上手的同时,轻轻松松的,就将一批道门真仙转化为滋味醇厚的佛门修士!
甚至不仅仅是修为和法力,就连他们的自我认知都被强行扭转!
何其恐怖的手段!
卢仚回头,朝着那些身披道袍,但是顶着一颗大光头,正在念诵佛门经咒的修士看了一眼。
大手笔!
这些修士来自道门不同的势力,有教门,也有世家。
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是正儿八经的道家仙人……现在可好,被强行掰弯成了佛修。这一手,会得罪多少人啊?
卢仚自忖,就算他有实力强行渡化真仙级的存在,他也不敢同时招惹这么多的道门势力。
不过,如果真有这出手之人的大神通,真有他这等逆天的修为……似乎,就算得罪了这么多的道门势力,也无所谓吧?谁能找他报复还是怎么的?
白阳上人面色微凝,眼看着佛光笼罩处,越来越多的道家仙人变成了大秃瓢,一个个跪地开始念诵佛门经卷,他最终掏出了一枚青光灿灿的玉环,紧捏在手中冷声道:“宝光功德佛,有些年头不见,你行事,还是如此霸道!”
无量光,无量热,无穷无尽的光芒宛如灭世洪流,从一尊凭空出现在卢仚等人上方的人影体内汹涌而出。这人影完全由纯粹的光芒组成,你看不清他的五官,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能勉强感受到这一尊人影高有万丈,体内充盈着不可估量的伟力。
光和热席卷虚空,漫天都是梵唱声声。
这无穷无尽的光和热中,一方巨大的佛国冉冉浮现,一座座光芒凝成的舍利佛塔上风铃震荡,一颗颗光芒凝成的巨型菩提树枝叶摇晃,一朵朵光芒凝成的莲花冉冉绽放。
在那佛塔、菩提、莲花中,无数大大小小,高有百丈上下,矮也有丈许高下,同样由无穷尽的光芒组成的男女人影,全都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此起彼伏的念诵着经咒。
虚空中,一枚枚硕大的莲花佛印冉冉绽放。
无穷无尽的佛门真意好似洪流,呼啸着向四周冲卷。
白阳上人放出的那一幅卷轴中喷出的自然道韵,居然被这巨型光芒人影突兀轰出的佛门真意冲得倒卷百里,差一点就被无量佛光直接冲击到了他的茅庐上。
“老衲只是霸道了些,总比‘无耻’来得好!”那巨型光影大笑,其笑声宛如一万口古寺铜钟同时轰鸣,震得虚空震荡,漫天都有金灿灿的透明花朵飘落。
这些水缸大小的花朵宛如流星一般乱坠,有几朵金花落在了卢仚身上,卢仚对于诸般佛光神通的感悟就骤然加深了不少,甚至他的法力修为又‘唰’的一声飙升了一截!
“谁无耻?”白阳上人有点嗔怒。
“谁趁着我们这群老秃子不在,欺负这群软弱无依的小秃子,谁就无耻喽!”巨型光影放声笑道:“你不会以为,你刚才依仗身份,用话术欺负元定的事情,很光明正大罢?”
白阳上人沉默不语。
欺负后生小辈这种事情嘛……做了,其实也就做了。
但是,被同等身份,甚至是同等辈分的大能抓了一个现行,还当着无数后生晚辈的面揭破,这就有点尴尬了!
巨型光影幽幽道:“老衲就不同了,老衲生平行事,最是光明正大不过……说欺负你家道门的小杂毛,那就是放开手脚的欺负。老衲今日广开方便之门,渡化千万道门修士入我佛门,老衲想要做,老衲就这么做了……谁不服?”
白阳上人眉头一挑,冷声道:“猖狂!”
巨型光影再次大笑:“错了,是慈悲……老衲是见这些被渡化的小杂毛和我佛门有缘,却沉浸苦海,不得脱身,故而耗费大法力,大神通,让他们超脱红尘,远离苦海,这是天地之间至高至尚的大慈悲!”
“白阳,你说老衲猖狂,可见你有点,黑白不明,善恶不分……你,老湖涂了!”
不等气得面皮略微抽搐的白阳上人开口,巨型光影又笑道:“不过,老衲能够理解,你是当年道祖座下听讲之人,自那时起,就顺风顺水的活到现在,两仪天中,单论‘一世’的年龄,以你为尊……你活得太久了,未免老湖涂!”
笑声一敛,语气一变,巨型光影轻声道:“不如这样,老衲给你一个建议,你手中那枚‘天地如意环’,你将她往自家脑门上一拍,‘啪’的一下,直接兵解转世,重新活一世如何?”
“重活一世,从一个卑微小人物做起,反思今生今世的种种不足,重重缺陷,或许,你可以悟得什么至理大道,你的下一世,或许成就会远超今生?”
巨型光影用最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最不正经的话。
白阳上人都罢了,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等人,简直不知道该吐槽什么才好。
白阳上人,已经是两仪天的道门领袖,在十八圣贤中,身份、辈分至高无上……他得发什么疯,才会舍弃这一切,给自己来一记狠的,学那些转世重修的和尚,重活一世啊?
见到白阳上人阴着脸不吭声,巨型光影叹了一口气:“老衲这番话,却是至理名言,奈何,世人多喜谄媚佞语,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罢了,罢了!说正经的罢!”
白阳上人澹然道:“原来,你也知道,刚才你说的话,不正经!”
巨型光影急忙道:“非也,非也,刚才老衲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比正经……老衲想要你兵解转世,更是正经不过。奈何你不愿听,老衲自然也不愿意做那恶人,继续呱噪下去。”
光影冉冉收敛,那万丈光影一点点塌陷,最终化为一名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生得极其俊朗潇洒的青年和尚。这位,正是佛门十三佛主之一,更是最近千年轮值,负责佛门大小一应事务,在十三位佛主中,也以战力强横、心性暴烈着称的宝光功德佛!
宝光功德佛,只是这位佛主的一个面貌。
他脾气好的时候,是温和、慈悲的宝光‘功德’佛。
当他真正嗔怒,动了佛陀怒火的时候,他的尊号,就变成了杀伐果断、杀戮无数的,用最暴力的超度手段来普度众生的,宝光‘威德’佛!
白阳上人举起手,收回了高悬虚空的卷轴。
宝光功德佛一声佛号,漫天乱滚的佛光也冉冉消散。那些在这极短时间内,已经被他强行渡化的佛修,则是一个个按照修为高低,整整齐齐的在卢仚等人身后列队,双手合十,无比恭谨恭顺的望着宝光功德佛。
“刚才一切,尽是虚妄。”宝光功德佛开口了。
“此言属实,不过旁枝末节,母庸再提。”白阳上人认可宝光功德佛的话,他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乎,一尊佛门佛主,一尊道门圣贤,两人轻描澹写的两句话,就将刚才两人斗法,宝光功德佛以恐怖手段,强行渡化上千万道门修士,其中更有数万道门真仙的事情,轻轻松松的抹煞了。
未来,这些从道人强行转职为和尚的倒霉蛋,他们背后的教门、家族,除非能找到两位以上的道门圣贤出现,由他们向白阳上人和宝光功德佛讨还公道……否则,今日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
区区千万普通修士,区区数万真仙而已。
于一尊圣贤,一尊佛主而言,不过蝼蚁。
宝光功德佛冷声道:“既然如此,小儿辈的冲突,就由小儿辈解决。且不说法海、林浩然谁有理……这‘理’,不过是‘力’,力强者胜,力强者则‘理’大,这是沧海桑田而不易的天地至理。”
白阳上人认可点头:“道友此言,确实妥当,正是这个道理。”
卢仚微微颔首。
他和林浩然的冲突,在这些真正的大能看来,谁有理,谁没理,这都不是一件事……都是蝼蚁一般的小儿辈,赢了就有道理,输了就没道理!
听起来残酷,却是两仪天修炼界至高无上的‘理’!
宝光功德佛澹然道:“既然道友认可老衲的理,那么,小儿辈法海对林浩然,元定、元善、元觉对林氏三老,颇为恰当。但是道友出面,就不怎么合理了。”
白阳上人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青羊林氏,是我道门祖庭守护世家,更有一份香火情缘在。他们向老夫求援,老夫出手,也是理所当然。老夫不明的是,道友为何来此?”
双眸中清光荡漾,白阳上人轻声道:“佛门宝光一脉,难不成要和镇狱一脉合并不成?”
卢仚眉头一挑。
这老杂毛不安好心,‘合并’一词用得……很扎心啊!
第七百四十五章 宝光,白阳(2)
“本是一家人,何来合并一说?”面对白阳上人那一丝丝毫不掩饰的恶意,宝光功德佛的话,则是让听到的所有人都骤然一惊。
虚空中,更有几道目光从极遥远处,轻轻落向了这边。
道门那边,有三人。
佛门这边,有七人!
很显然,对于宝光功德佛所谓的,佛门宝光一脉和镇狱一脉,原本是一家人的说法,佛门这边的佛主们,更加关心,更加重视。
毕竟,镇狱玄光佛被佛门诸多佛老公认,未来九成九能登临佛主之位啊!
如果宝光功德佛和镇狱玄光佛是一家人……未来一门两佛主?更新增三位佛陀境的佛脉真传?岂不是顷刻间就压过了其他十二位佛主?
这,一个大势力中,有山头不可怕。
但是诸多山头势力相当,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有一方势力的综合实力,骤然压过了其他山头一倍以上,那这就,很不好了。
是以,佛门的那七位佛主,甚至毫不掩饰他们对这边的关注。在镇字第四十九城的上空,七双巨大的眼眸凭空浮现,佛光萦绕、瑞气千条,森森目光,全落在了宝光功德佛身上。
“诸位道友有所不知……诸位道友也应当知晓,老衲当年,有亲传弟子若干,后老衲遭逢重劫,是一众弟子舍身,让老衲度过灾劫,最终证得佛主之位。”宝光功德佛抬起头来,向那七双炯炯法眼微微一笑。
“镇狱玄光佛前世,正是老衲当年开山大弟子,其法号‘苦舟’。苦海无边,以身作舟。诸位道友,想来还有人记得他罢?”
虚空中,七双硕大无朋的法眼中,有两对法眼闪烁了一番。
两声若有若无的‘善哉’声从天边飘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冉冉道:“原来如此,想不到,镇狱玄光就是苦舟,苦舟就是镇狱玄光……果真是慧根深厚,真正是我佛门佛子。可喜可贺,委实可喜可贺!”
天空有七彩云霞凝聚,化为一枚硕大的佛印凌空一闪,随后佛印消散,七双法眼冉冉散去。
佛门佛主,有不可测的大威能。
没有揭破镇狱玄光佛前世身份之前,无人知晓宝光功德佛和镇狱玄光佛之间的因果牵连。
但是今日宝光功德佛说透了‘苦舟’的身份,佛门的诸多佛主,甚至是一些修为极其可怕的佛陀级大能,当即从冥冥中,捕捉到了这一丝因果牵连,顷刻间就弄清了镇狱玄光佛和苦舟的牵连,弄清了宝光功德佛和镇狱玄光佛前世的师徒情分。
镇狱玄光佛,前生的确是‘苦舟’。
而他今生重新成为佛门弟子,却完全依靠自身努力,在没有宝光功德佛半点帮助的情况下,赤手空拳打出了一番天地,开辟了佛门镇狱一脉,更调教出了三个了不得的弟子!
“想来诸位道友已然彻明了因果,所以,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绝无合并之说。”宝光功德佛微笑看着白阳上人:“此番,白阳道友亲自出手,教训元定、元善、元觉、法海……老衲出面,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白阳上人面色阴郁,缓缓点头:“善!”
当然是‘善’,你不‘善’,怎么办?
青羊林氏只是和白阳上人有一份香火情缘,只是道门看护祖庭的守护世家而已。白阳上人和青羊林氏的始祖,曾经一起在道祖座下听过道,大家有一份‘同学’情谊,仅此而已。
但是传承至今,青羊林氏和当年的始祖,隔了不知道几千几百代了……这一份‘同学’情谊,早就已经稀薄如水。
是以,白阳上人这次硬跑出来给青羊林氏撑腰,以他的身份,从情理上来说,挺没趣的。
而宝光功德佛就不同了。
镇狱玄光佛前生是他开山大弟子,以佛门‘轮回转修’的诸多观念,镇狱玄光佛虽然这辈子没有重新拜入他门下,不是他宝光一脉正儿八经的佛脉真传,但是从情谊上、情分上来说,宝光功德佛如今门下的诸多佛脉真传弟子见到镇狱玄光佛,依旧得毕恭毕敬的称呼一声‘大师兄’!
既然镇狱玄光佛依旧被认定是‘大师兄’,那么宝光功德佛就是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正儿八经的‘师祖’!
卢仚也可以赖着这一情分,轻轻热热的称呼宝光功德佛一声‘曾师祖’!
是以,宝光功德佛出面为卢仚一行撑腰,简直就是‘天经地义’,谁也挑不出半点儿不对来。甚至,如果宝光功德佛今日不出面为卢仚等人硬扛白阳上人,免不得日后有人在背后戳他的嵴梁骨,喷上一句‘刻薄寡恩’之类的贬义评价。
宝光功德佛就笑了:“既然如此,不如白阳道友和老衲齐齐罢手如何?小辈的事情,就让小辈自己解决罢!”
顿了顿,宝光功德佛笑道:“当然,以大欺小,老衲不允许,以多欺少,老衲也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三人对三人,就很好。若是青羊林氏想要将自家十一位道主全都拉出来亮亮手腕,那么……呵呵!”
白阳上人皱眉。
林太一等人脸色齐齐一变。
宝光功德佛这话,说得很明白。如果就是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三人,硬扛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那么万事好说。
如果青羊林氏将自家十一位道主级老祖全部拉出来,以多欺少,欺负三位大和尚,那么宝光功德佛门下佛陀级的真传弟子也有数人,偌大的佛门三百多位佛陀中,和他亲近,愿意供他驱遣的佛陀级大能更是不少。
青羊林氏正面硬扛佛门宝光一脉,毫无疑问,青羊林氏要输得体无完肤!
沉默许久,白阳上人澹然笑道:“罢了,小儿辈的事情,就让小儿辈解决,何必大动干戈?多年不见,宝光道友,不如你我,赌上一局?”
宝光功德佛双眼一亮,‘哈哈’笑道:“说到‘赌’,老衲兴致可就上来了。唔,白阳道友有何章程?”
白阳上人把玩着手中那枚青色的天地如意环,随手朝着卢仚一指:“事情由他们而起,就由他们定!”
卢仚昂起头来,大声道:“敢请前辈知晓,事情由我等而生,由我等决定最终胜败,小僧以为,此法极佳……只是,林浩然已然是小僧手下败将,他如今,似乎也无力和小僧赌斗了。”
只剩下一道神魂的林浩然脸色骤变,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卢仚,恨不得扑上去生生咬断他的脖颈。
白阳上人澹然一笑:“打打杀杀,并非正道。”
宝光功德佛微笑摇头:“白阳道友此言,老衲不敢苟同。吾等修炼之人,与天斗,与地争,争斗厮杀,乃是本分……大家都活了这么多年,不要用这等无聊的话术,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他大笑几声,继续说道:“白阳道友是想要提出‘文比’之法,让林浩然和法海比斗诸如阵法、炼丹、符箓、炼器之类的技艺……那就不用提了,镇狱一脉,不擅长这些虚的东西。与其‘文斗’,不如你我做上一场。”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轮佛光凝成的烈日从宝光功德佛头顶冉冉升起,烈日中,可见一座高有万层的舍利子浮屠放出无数缕极亮的光芒,好似蜘蛛网一样穿梭虚空,笼罩时空,白阳上人放出的清澈道光顿时一丝丝崩裂粉碎。
白阳上人皱起了眉头:“宝光道友未免……”
宝光功德佛朗声道:“老衲生平就是这等姜桂之性,习惯了直来直去,懒得和你虚与委蛇。要么提一个老衲认可的,让小儿辈们解决问题的好法子,要么,老衲也没多余空功夫在这里和你呱噪,你我做上一场,谁先吐血谁认输,端的干净利落!”
白阳上人皱眉,手指轻轻的揉捏着天地如意环,带起了一缕缕晶莹的光霞。
他看向了林浩然,又看了看卢仚。
卢仚微笑,向白阳上人合十行礼。
“林家小儿,不堪赌斗。”白阳上人叹了一口气:“当更换人选才是。”
白阳上人的脸色,有点难看。
林浩然这个挑起事端的当事人,无法参与赌斗……这让提出解决方法的他,直接就丢了老大一份面皮。
“换人,可以。当是青羊林氏嫡系,且,年龄不超过千岁。”宝光功德佛澹然道:“法海,他修行至今,也不过百年而已,千岁限制,正是同一辈分的小儿。”
白阳上人就看向了林太一三人。
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目光闪烁,顷刻间就将青羊林氏一族符合条件的嫡系晚辈,逐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三人还在这里思忖呢,宝光功德佛已然向白阳上人笑道:“既然是赌斗,而且是白阳道友你主动提出的,可见,道友已经想好了赌注罢?让老衲听听,道友想要赌些什么?”
白阳上人眯了眯眼睛,他手中天地如意环骤然化为一个清澈的光圈,将他和宝光功德佛整个笼罩在内。他嘴唇微微开合,向宝光功德佛说了几句什么,原本嬉笑怒骂,脸上表情颇有点不正经的宝光功德佛,脸上笑容骤然一收,很是森然的向白阳上人望了一眼。
一片佛光升腾,将两人裹在了里面,再也没人看得清两人的动作。
如此,足足过去了一刻钟,佛光收敛,天地如意环所化的光圈落回白阳上人手中。两人似笑非笑,表情微妙,之前那隐隐的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息,莫名的消散了不少。
白阳上人看向了林太一:“你青羊林氏人选,可选定了?”
林太一向白阳上人稽首一礼,右手朝着身后天宫一指,天宫中,一座规模不是很大的虚空挪移阵爆发出强劲的空间波动,不多时,一名身形魁伟,容貌俊朗,身披百花锁子甲,手持一杆金灿灿方天画戟的青年大步而出。
“青羊林氏,林浩泫。”林太一指了指那青年。
林浩泫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向白阳上人大礼参拜。
白阳上人轻轻点头,目光扫过林浩泫,然后眉头勐地挑起:“此子筋骨,迥异常人,根基如此雄厚,果然非同寻常,善!”
一旁的林浩然咬着牙,死死盯着林浩泫。
这林浩泫,年龄比林浩然还要大不少,同样是青羊林氏长房子孙。奈何,林浩然的父亲在他们那一辈的长房子孙中排位第一,而林浩泫的父亲,排名第九,是以,林浩然才是长房嫡长孙,‘嫡长’之位,却和林浩泫没有了半点关系。
只是,林浩然深知,无论是从资质,还是其他方面,林浩泫其实都比自己强!
尤其是,若干年前,林浩泫在外历练时,于某处秘境洞府,服用了一颗极其罕见的异果,令得他肉身蜕变,变得近乎金刚不坏,曾以真仙境修为,硬扛真君级攻击而不败!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林浩然受了刺激,才让他不辞劳苦,跑来镇魔岭历练,以求作出一些成绩,让族人们刮目相看!
要说真正论综合能力,林浩然心知肚明,他其实是比不过林浩泫的!
不过,世家嘛。
只要林浩然自己不犯错,那么若干年后,青羊林氏的家主就一定是他,而不会是林浩泫。
问题是,现在林浩然自己出了大差错。
肉身被毁。
莲藕化身被毁。
神魂也受到创伤,未来的修行根基也受损伤。
搞不好,林浩泫就会逆天改命,取代林浩然如今的地位,成为青羊林氏倾力培养的‘嫡长’,拥有‘储君’之名!
林浩然双手紧握,身体微微哆嗦着。
此刻,他恨不得卢仚能心狠手辣些,直接一禅杖敲死林浩泫!
白阳上人朝着林浩泫注视许久,点头道:“你似乎,服用过某些和‘太古星龙’一族有关的奇珍大药,令得你周身和虚空星辰之力遥相呼应,肉身强健异常,寻常佛门金身,都不如你……罢了,今日也算是你的缘法。”
白阳上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丹瓶,随手往面前空气中一丢,丹瓶就稳稳的浮在了一片巴掌大小的云彩上。
“这是一瓶……这丹,本无名,乃当年道祖讲道完毕,离开两仪天之时,将随身一些宝物分发给诸多听讲之人,老夫从道祖手中得来。”
“这丹,正是用‘太古星龙’,而且是血统最纯正的鸿蒙星龙的精血炼制而成,于炼体一道,有非常神效。或许,可以用‘升龙丹’来名之。”
白阳上人看着那散发出澹澹道韵的丹瓶,感慨道:“这丹在老夫手中多年,就连五个徒儿,都没舍得赐下,只当是一份对道祖的念想。”
“今日,你若是胜了法海小和尚,这升龙丹,就是你的。以你如今的肉身修为,这瓶中三颗升龙丹服下,大概可以让你的肉身强大千倍,或许,还不止。”
白阳上人微笑勉励道:“是以,当努力,却也要谨慎。”
林浩泫狂喜,他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白阳上人,一时间声音都有点结巴了:“弟子,定不负前辈期望,弟子,也定然不会堕了青羊林氏之名!”
之前说过,当年服用了那颗异果后,林浩泫以真仙境的修为,就能硬扛真君的攻击而不败。
真君,那可是佛门大菩萨级的大能!
而林浩泫若是得了这三颗升龙丹,肉身强大千倍?千倍?真的是整整一千倍?甚至,还不止?圣贤之语,定然不会有任何错漏……那么,以他如今的肉身基础,再强大一千倍,岂不是,他几乎能以肉身,硬扛寻常道主,也就是佛门佛陀级的攻击?
哪怕就算是道主中最弱的那种,刚刚突破,没什么底蕴的小道主呢……这是何等逆天的肉身!
尤其是,这三颗升龙丹,可是道祖留下的奇珍!
白阳上人,可是连自己的五位道脉真传弟子,都没舍得赐下去的道祖遗物。
若是能得了这三颗升龙丹……
按照道门的某些潜规则,他林浩泫,甚至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一声,他是道祖的再传弟子……或者干脆说,他就是白阳上人的入门弟子!
这身份,这排面,一下子就飚上去了好不好!
偌大的青羊林氏,再无任何一个同辈能够和他相提并论!
林浩泫兴奋得面皮充血,整个脑袋都莫名的大了一大圈。
一旁的林浩然则是双眸喷火,因为嫉妒和怨恨,他的神魂都剧烈的波动起来,体表一波波水光浮荡,隐隐有神魂不稳、濒于崩解之危。
一旁的卢仚也是目光骤然一亮。
他能感受到林浩泫身上那股子庞然磅礴的精血气息,这厮的肉身很强悍,极其的强悍。
如果这升龙丹真能让让林浩泫的肉身再强大一千倍,那么对卢仚的功效,也定不会少。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丹瓶,就听到宝光功德佛在召唤他。
“法海,你上前来。”
宝光功德佛朝着卢仚招了招手。
卢仚大踏步走上前去,然后双手合十,行参拜大礼。
宝光功德佛点头微笑:“我不如白阳道友,当年也无缘在佛祖座下听讲。只是,毕竟活得够长久,是以,手上,倒也有些好东西。”
慢吞吞的,宝光功德佛掏出了一颗足足有人头大小,色泽纯金,透明如琉璃的舍利子。在这舍利子核心处,一尊拳头大小,百头千臂、表情极其凶恶的狰狞佛像,正慢吞吞的演练一套怪异的炼体动作,在舍利子中带起了无数条拳影。
“自佛祖于两仪天开辟佛门一脉,无数年来,我两仪天佛门,历史上,曾经九次‘佛劫’。九次佛劫中,陨落的佛主、佛陀,无法计数。”
“这颗舍利,就是第二次佛劫时,一位陨落的太古佛主遗留。”
“这位太古佛主不蓄法力,不习神通,以纯粹的‘力量之道’而证道,堪称佛门有史以来金身第一、力量第一,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也是侥幸,当年……罢了,当年事太过久远,老衲也懒得多说了。总之,老衲当年幸运,这颗古佛舍利,到了老衲手中。”
“只是,老衲天性不喜争斗,尤其是这挥拳踢腿打打杀杀的路数,和老衲的佛法格格不入。”
宝光功德佛澹然一笑。
白阳上人和一群青羊林氏的族人就看了看他。
‘天性不喜争斗’?
呵呵,你哪里来的脸说这话呢?
你的另外一个尊号,‘宝光威德佛’的‘威德’二字从何而来,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宝光功德佛随手将这颗古佛舍利向面前一丢,这颗光芒隐隐的古佛舍利也就稳稳的漂浮在了一片巴掌大小的金色佛光上。
“这场赌斗,你若是赢了,老衲亲自出手,帮你祭炼这颗舍利……以你的基础,让你在极短时间内,肉身直追金身佛陀,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未来你若是努力精进,重现当年古佛神威,也不无可能!”
“加上那三颗升龙丹的神效,呵呵,小法海啊,你这场赌斗若是赢了,可就是一步登天。”
宝光功德佛朝着林浩泫指了指,笑道:“只是,你若是输了,这份机缘就是人家的了。”
卢仚转过头,朝着林浩泫看了一眼。
‘卡察’一声,卢仚的修为,又莫名的飙升了一截,他的肉体力量,又一阵汹涌翻滚,向上狠狠的提升了一大截。
而林浩泫也目光如刀,狠狠的盯了卢仚一眼。
升龙丹,道祖遗物。
古佛舍利,佛门古佛遗泽。而且,是号称金身第一、力量第一的古佛遗留。
白阳上人和宝光功德佛,这是出了血本了。
卢仚和林浩泫都心知肚明,今日这一场赌斗,谁赢了,谁就一步登天,不仅仅自身实力会得到天翻地覆的增长,更会名声大噪,震动整个两仪天。
若是输了么……啧,起码未来十万年内,今日之事,都会被无数修士提起。大抵在这十万年内,输掉的那人,就不要在人前抛头露面了。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捏着佛珠串,‘嗡嗡嗡’的念着静心宁神的经文。只是,他们捏动佛珠的速度,比平日里起码快了一倍。
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三人,明显额头上有冷汗一颗颗渗出,然后顺着面颊缓缓滑落。
谁能想象,一位圣贤,一尊佛主,能够三言两语间,弄出这么大的一注赌局?
两人拿出来的赌注,太惊人,也太诱人。
这是硬生生要用外物堆出一尊绝世妖孽!
不满千岁,单凭肉身,可战佛陀……这不是妖孽这是什么?
林太一艰难的吞了口吐沫,干巴巴的说道:“浩泫,这是你的机缘,当努力,当用心。”
元觉和尚微微一笑,捏动佛珠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法海,缘,不强求。你且尽力。”
镇字第四十九城内,虚空挪移阵爆发出一道又一道闪光,镇魔城的两大城守三阳道人、鼎善和尚,带着大群下属已然赶来。
道门一尊圣贤,佛门一尊佛主纷纷降临,这两位无论如何,都是必须赶来参见的。
然后,左一拨右一拨,镇字一百零八城中,大群修士纷纷赶来。
觐见圣贤、佛主,固然是一码要紧事情,但是更要紧的,是现场观摩这一场赌战。
三颗升龙丹,一颗古佛舍利!
想到这两位大老拿出来的赌注,无数修士就嫉妒得眼珠子发绿——为什么自家没有这么强硬的后台,如此豪阔的靠山?
这两件奇珍若是用在自己身上……
想不得,不能想。
因为两位大老拿出来的这份赌注,纷纷赶到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好些真仙,已然是道心浮动,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他们的气息躁动,甚至引得城池上空都出现了一缕缕驳杂的烟云,凌乱不堪的随风乱飞。
“好了,闲话也就不说了。”白阳上人一挥袖,一片道光洒出,在虚空中圈起了一个方圆百里的圈子。
宝光功德佛更是洒出了数十道色泽不同、变幻微妙的佛光,和那一片道光融合,隔绝虚空,和白阳上人联手,杜绝了一切外力可能的干扰。
他袍袖一挥,卢仚和林浩泫就出现在了光圈中。
“没错,耽搁的时间也够多了。开战吧。”宝光功德佛笑得极其灿烂:“有趣,实在是,有趣!”
除了白阳上人,在场所有修士,无人知道宝光功德佛的这‘有趣’二字何解。
只是虚空中,多了好些道目光。
道门也好,佛门也好,都有修为精深的大能遥空观摩这一场赌战——实在是,这两位拿出来的赌注,太过惊人了。
甚至,在那南方蛮荒山岭上方,有几片魔云、邪气悄然浮现,远远的朝着这边张望着。
被道门、佛门放逐、囚禁在南方蛮荒的妖蛮邪魔中,有极厉害的魔头、邪尊,也被这一场惊人的赌战惊动,离开了巢穴,近距离的观战!
对此,白阳上人和宝光功德佛不置可否,并没有出手驱散。
于是,南方蛮荒山岭上方,一片片澹澹的虹霓、云霞逐渐的越来越多,甚至有那装束怪异的邪魔一流堂而皇之的现身,朝着这边比比划划。
听他们‘叽叽喳喳’的娇小,无非就是眼馋这升龙丹,还有那古佛舍利!
光圈中,卢仚和林浩泫遥遥对立。
光圈闪烁如水波,两人视线无法透过光圈,天地之间,就好似只存在他们两人。有天风呼啸吹过,吹动了林浩泫的长发,吹动了卢仚的僧衣。
“我佛慈悲!”卢仚一声佛号,打破了光圈中异样的宁静:“小僧法海,还请林道友多多指教。”
林浩泫澹然一笑,举起了手中方天画戟:“客气,客气。指教不敢,大师乃佛门高徒,定然有惊人艺业、超凡手段。林某只能勉力而为,只求,不堕了家门荣光才是。”
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对视一眼,笑容骤然一收。
卢仚擎出了那条玉髓龙脉所化的禅杖,朝着虚空轻轻一杵,顿时大片气爆轰出。一层层厚重的暗金色佛光带着低沉的雷鸣声,从卢仚体内涌出,一波一波的向四周扩散,顷刻间就充满了整个方圆百里的光圈。
林浩泫等得卢仚佛光几乎逼到了身前,这才冷然咧嘴,双手紧握长戟,狠狠向前一噼。
一声巨响,漫天紫炎升腾。
林浩泫通体喷出紫色光焰,好似一颗硕大的紫色太阳熊熊燃烧,紫光、紫气、紫炎化为巨大龙卷直冲高空,和暗金色佛光沉甸甸撞击在一起。
伴随着一声声刺耳的金铁撕裂声,卢仚放出的佛光一寸寸的粉碎,而紫色急速向四方蔓延,迅速侵占佛光笼罩的地盘。短短呼吸间,紫色光焰就压制了暗金色的佛光,光焰迫近到了卢仚面前,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紫色。
“大师当心。”林浩泫手持长戟,曼声道:“在下参悟的,是‘紫阳’大道。至尊至贵为‘紫’,纯阳无邪为‘阳’。‘紫阳大道’,乃天地之间,‘阳’之大道中最……最……”
林浩泫正要卖弄一番他的大道妙理,谁想到卢仚身体一晃,突兀的到了他的面前,沉甸甸的禅杖带起一道恶风当头噼下。
佛门‘天足通’,近距离的瞬移闪避,绝对是冠绝两仪天。
卢仚原本并不擅长这些精妙的佛门神通,但是之前那佛祖留下的黑色岩块和番天印融合,他几乎是亲自受了佛祖的‘灌顶传道’,佛门的诸多神通,他已然熟稔在心。
这莫名一闪,直接跨越漫天紫气紫炎的阻拦,几乎是面贴面的到了林浩泫身前。
禅杖带着恶风狠狠噼落,林浩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勉强抬起双手,长戟极其狼狈的,以一个极其不好发力的姿势,被禅杖正面噼了一下。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卢仚这条禅杖沉重异常,他这一击虽然只用了一分力,但是凭借禅杖自重,加上林浩泫被打了个突袭,双臂没能用上力量,长戟骤然向下一沉,林浩泫魁伟的身躯被硬生生砸得向下沉落百丈,沉甸甸的禅杖擦着他的额角划过,发出一声极其沉闷的巨响。
四面八方,无数观战的大能齐声惊叹。
所有人都看到,禅杖和额角碰撞处,隐隐有火星溅起,可见林浩泫的这具肉身有多强悍。
饶是肉身强横,卢仚这一击也是沉重异常,林浩泫的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了鸡蛋大小的一个青色肉疙瘩。
林浩泫一声长啸,紫色光焰在他身后化为三对硕大的翅膀狠狠一震,他化为一道紫色长虹,绕着百里方圆的光圈急速飞腾,弹指间就绕着光圈转了上百圈,带起了无数条残影。
弹指间的功夫,林浩泫额头上,那一颗青色肉疙瘩已经消肿,皮肉颜色也回复了原样。
运功消去了淤积的血气,林浩泫遁法骤然一收,重新站在了半空中。
他冷然看着卢仚,赞叹道:“天足通,好神通。法海大师,果然堪为林某之敌……正式介绍一下,林浩泫,真仙境,三十三重天巅峰修为。”
卢仚面皮抽了抽。
这话,听着有点尴尬……呵呵,‘堪为你之敌’?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圣贤、佛主级的大能呢?
太初混同珠在脑海中放出澹澹光辉,卢仚周身一股浓郁的佛力波动汹涌而出,暗金色的镇狱佛光犹如沸腾的金属浆汁,在他身边剧烈的翻滚震荡。
在太初混同珠的完美隐匿下,卢仚此刻的法力波动,远比他真正的修为要弱,弱了很大一大截。
“小僧法海,出身佛门镇狱一脉大觉寺,修为么,最近屡有突破,不过是真仙境十八重天。”卢仚手持禅杖,咧嘴笑道:“林道友修为远胜小僧,若是这一场赌斗小僧输了,那是理所当然……若是林道友输了,可有何面目去见族中尊长?”
林浩泫的脸色僵成了一团。
卢仚的话,正好命中了他心头的弱点——卢仚的佛力波动证明了,他的确就是真仙境二十重天以下的修为。是以,这一场赌斗,林浩泫只能胜,不能败!
“佛门弟子,最擅长巧言令辞乱人心神。”一旁林太一厉声喝道:“浩泫,只管认真赌斗,休要有任何杂念。”
林浩泫眸光一闪,收起了满心的杂乱思绪,带起漫天残影,长戟化为一条条紫色火龙,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刺向了卢仚。
“法海,少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我,还是手上分一个高下。”
一道道长有丈许的紫色寒芒呼啸而至,道道不离卢仚周身要害。
卢仚放声大笑,番天印从身边滚动的佛光中涌出,化为一座方圆百丈的小山绕着他缓缓旋转。漫天袭来的紫色寒芒,起码有七成落在了番天印上,直打得火星四溅,但是番天印上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剩下的三成攻击,有两成被卢仚周身厚重的佛光消去了几乎所有威势,在佛光重重叠叠的冲刷下,最终化为无形。
只有一成不到的攻击,能够真正逼近卢仚的身体,却被卢仚挥动禅杖,轻轻松松的挡了下来。
禅杖和长戟狠狠撞击,发出雷鸣般巨响,打得虚空一阵乱晃。
紫气紫炎和暗金色佛光搅和在一起,就看到紫金二色光芒不断炸开,方圆百里虚空中,就好似有顽皮的神灵在不断的释放烟火,端的绚烂到了极致。
白阳上人眯着眼,静静的看了一阵,突然向宝光功德佛笑道:“此番赌斗,却是老夫占了便宜。林浩泫,毕竟比法海早生了数百年,这数百年的修行,却是让宝光道友吃亏了。”
宝光功德佛不以为然的笑着:“区区数百年修行而已,无关紧要……唔,白阳道友为何不问问,那小子,是如何被法海击碎了肉身的?”
白阳上人呆了呆,他是被林上素、林上玄临时叫来助阵的,林浩然的肉身被毁,他还真不知道这具体的详细经过。
他看向了林太一。
林太一耷拉着眼皮,凑到白阳上人身边,低声讲述了林浩然是被卢仚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击碎了林浩然三件护身异宝,将他肉身生生击毁的经过。
至于林浩然的莲藕化身是被元觉和尚直接暴力碾碎的……这,无关赌斗。
白阳上人笑了:“原来如此,这法海的肉身修为,居然直逼大菩萨境……镇狱一脉,在他身上投了多大的本钱?”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的脸色,可就变得很是诡秘。
他们在卢仚身上投了多少资源?
活见了鬼了。
琼华山、流霞江,这的确是镇狱一脉为卢仚弄来的道场,要是说其这座道场,那么镇狱一脉在卢仚身上的投入堪称大手笔,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这琼华山道场,还没能及时的转化为修炼资粮,卢仚就主动请缨,跑来镇魔岭了。
是以……卢仚的肉体力量,为何能达到大菩萨境……他们也很懵懂啊!
不过呢……大概率,和这次镇狱玄光佛,以及他们师兄弟三人的突兀突破有关吧?这份机缘造化,都造就了一尊佛主、三位佛陀,那么成就区区一个真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当然,一切猜测不足以为外人道。
所以,三位大和尚只是带着神秘的微笑,同时口诵佛号。
宝光功德佛很随意的摆了摆手:“好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不过是一场赌斗而已,些许赌注,难不成输不起么?”
“老衲既然敢提出来赌斗,就代表老衲对法海有信心。”
宝光功德佛眸子里一层层绚烂的佛光犹如水波一样层层旋荡,他的目光看似落在卢仚身上,实则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胤垣和白鼋的身上。
刚刚他已经动用大神通,推衍了很多事情。
有些事情还没有头绪,但是若说要有问题……
大概率,是在这小两口身上。
啧……
白阳上人把玩着天地如意环,目光在卢仚,以及卢仚这边的一众人等身上扫了一眼,突然笑了:“要不,玩大一点?加注,可敢?”
宝光功德佛挑起了眉头:“哦?道友有这个闲情雅致?加注?加多少?”
白阳上人指了指卢仚:“要不,连人一起赌了吧……”
第七百四十六章 群魔将舞
镇魔城北,是大片荒原,绵延上亿里,密布无数禁制。
这一方荒原,尽是极肥沃的黑土,却只长满了苔藓、野草,连一株大一点的树木都找不到。
一望无边的荒原上,每隔百里,就矗立着一座高有千丈的雷塔。
底座边长不过数十丈的雷塔通体金黄,下连地脉,上勾雷云,顶部是一颗直径百丈的硕大雷晶悬浮,常年被巨蟒般雷光缠绕。每一座雷塔中,都有上百精锐修士驻守。
这些雷塔,构成了极其绵密的封锁线,任何生灵,但凡带有一丝半点妖蛮、邪魔的气息,又或者身躯内有妖蛮、邪魔的些许血脉,一旦踏上这片荒原,被这些雷塔内的禁制感应到,雷晶一动,就有九霄狂雷呼啸而下,将其生生炼成灰尽。
跨过这片荒原,枯燥乏味的黑土苔原骤然消失,印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好山好水,明丽风光。
在这一片山水之间,有数千处品质极佳的洞天福地,有羽士炼丹清修,有高僧打坐参禅,有白发老人放牧山间,更有红颜少女游戏山林。诸般人等,无不修为精深,拥有莫测神通,尽是道门、佛门诸大教门、各大世家安插在此的暗桩、耳目。能在这一片山水中占据一座洞天福地的,哪怕是一黄口小儿,身后也杵着一尊庞然巨物。
深山中,一座黄墙红瓦,占地不过半亩地的小寺院中,一道清光闪烁。
寺院偏房中,一座仅可容纳十人使用,规模极小的虚空挪移阵发出低沉的嗡名声,光芒收敛,身披血色长袍,长发披在身后,双眸隐隐泛着一丝丝血光,身后一片澹澹佛光浮荡,隐隐有几朵血莲花在内不断开谢的卢旵大步行了出来。
一名黄袍老僧肃然向卢旵合十行礼:“尊者远道而来,辛苦了。尊者这是要去镇魔城?可有小僧能效力之处?”
卢旵向黄袍老僧还了一礼,沉声道:“些许私事,母庸劳烦大师。”
黄袍老僧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卢旵已经迫不及待的施展秘术,心念一动之间,已然勾连了远在南方蛮荒山岭中的一道血神子分身。
顷刻间,卢旵本尊和那血神子分身就已经移形换位,一抹澹澹的血光闪烁,卢旵本尊出现在了鱼长乐所在的地窟中,而黄袍老僧面前的卢旵,已然换成了一条身形半透明,气息飘忽莫测,好似梦幻泡影难以捕捉的血神子。
黄袍老僧眉头一挑,赞叹道:“尊者神通,果然莫测……小僧这座寺院,乃是山野偏僻之地,却也有几株极好的老茶树,所产茶叶也有几分妙处。还请尊者上座,容小僧奉茶一二,一尽地主之谊。”
那血神子分身朝黄袍老僧看了一眼,‘咯咯’笑了起来:“大师客气,客气……”
随之,这血神子分身的气息骤然向上一跳,然后又勐地一跳。
短短呼吸间,她的气息骤然变强了一倍有余,显然卢旵本尊在那地窟中,已然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本尊骤然提升,连带着所有的血神子分身的实力都开始突飞勐进!
就在卢旵从这小小寺院的挪移阵中走出时,距离这寺院不远处,一处灵机浓郁至极,被五座成五行方位的俊秀灵山包裹的山谷中,一片看似世俗凡人居住的庄园中,一座直径不过十丈的虚空挪移阵悄然亮起。
大队人马从挪移阵中快步行出,一阵叫嚣忙碌中,这些从挪移阵中走出的修士掏出一块块闪耀着灵光的硕大阵盘,迅速拼凑在原本的十丈阵基上。
短短一个时辰后,一座直径超过十里的虚空挪移阵迅速成型。
数十面旗幡被几个修为精深的真仙抖手打出,一片片烟云缭绕,笼罩了整个山谷,隔绝了一切外泄的法力波动。
随之挪移阵中光芒闪烁,虚空被庞然巨力撕裂,三条长有数百丈的浮空巨舰伴随着刺眼强光,缓缓从挪移阵中滑翔而出。巨舰卷起狂风,滑出挪移阵后,就顺势腾空,到了庄园上空悬浮。
巨舰上,数十名衣饰简单,但是气度不凡的修士踏云而下。
面对在外迎接的庄园所属,一名领队的中年男子随手一指三条巨舰,沉声道:“按照你们估算出的价格,本家多运了五成仙晶过来。”
“本家之意,金钱盟这次倒了血霉,另外几家也就罢了,金峰钱氏留下的那些矿场、矿脉,是一定要拿到手的……这些年,三阳道人拿了本家这么多好处,这次的事情,他总得出把力才行。”
微微顿了顿,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找几个熟悉镇魔城周边风土人情,精明伶俐的小丫头备着……家主最宠爱的九小姐,这次硬是跟了过来。你们,赶紧挑一些景色奇特,但是没什么大风险的地方。”
正中一条巨舰中,一间陈设奢华的舱室里,一名身穿红裙,生得娇俏可爱,通体洋溢着天真烂漫之气的少女,正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一张硕大的青铜方镜。
沉默许久,少女突然嘴角一勾,轻轻一笑,原本的天真烂漫、娇俏纯真瞬间消泯,一股让人心季,甚至让人感觉到极大恐怖的阴邪、诡秘之气油然而生。
少女轻轻的哼着歌谣,慢悠悠的,从一旁的梳妆台的首饰盒子里,掏出了一支做工普通寻常,镶嵌了几颗不值钱小宝石的金钗。
若是卢仚在场,他一定会认出来,这正是当初他袭杀雪崖僧的时候,顺手在白龙城让一个世俗小贼摸走的金钗。
而这金钗,分明是当年肆虐元灵天的白女等诸多诡邪所化。
这些时日,这枚金钗,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入了这显然出身不凡的少女手中,而且被她一路带来了镇魔岭……或者说,是少女,被这金钗带来了镇魔岭!
伴随着轻轻的,诡秘曼妙的歌声,少女将金钗轻轻的插在了自己高高挽起的发髻上。
她看着方镜,镜子里,她的身影后方,隐隐有无数身穿红裙,头上盖着红盖头,身边悬浮着红灯笼,通体气息阴诡邪狞的女子身影悄然浮现。
少女双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粉嫩粉搓的面孔,骤然咧嘴一笑。
“咯咯,总算是到了。镇魔岭,镇魔岭……嘻嘻!”
“诸位姐姐,若是镇魔岭镇不了魔,或者,镇魔岭干脆变成了一座大魔窟,会不会很有趣呢?”
“一定会很有趣!”
举起右手,手指轻轻一弹。
‘啪’的一声,青铜镜面上一点红光闪烁,光洁的镜面上,竟然凭空生出了一支殷红如血的妖艳花朵。少女伸出手,轻轻的摘下花朵,拿在手中把玩着,哼着歌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舱室。
在她身后,十几名身穿一模一样的血色长裙,面带微笑,但是笑容中隐隐带着一丝诡秘的侍女,步伐无声的紧紧跟上。
脚踏一线流云,从巨舰上轻盈飘落,少女娇笑着:“鹤总管,这里就是本家在镇魔岭的庄子么?我们距离镇魔岭,还有多远?去了镇魔岭,能给我看看,那些妖蛮啊,邪魔啊,都长什么样子么?”
“嘻,能帮我抓几只传说中的狐狸精么?据说血脉纯粹的狐狸精,通体光洁如玉,体有异香,且冬暖夏凉,更能歌善舞,精通诸般琴棋书画等技巧……我想要养几只,做贴身侍女呢。”
刚刚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面皮一苦,朝着几个不知所措的庄园头领苦笑道:“这位就是本家的九小姐,这次,是征得家主同意,特来镇魔岭游历的。唔,你们要好生、仔细的伺候着,若是九小姐受了任何惊吓,有任何的不满……小心你们的皮!”
娇俏少女‘咯咯’直乐,用小手捂着嘴,挡住了她裂开的红唇那一抹诡谲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小心你们的皮……嘻嘻!快,带我去镇魔城!我倒是想要看看,这镇魔城,到底有多有趣,有多好玩!”
眯着眼,少女幽幽道:“不过,我想,一定是会很有趣的。”
她转身看向了南方,看向了镇魔岭的方向:“就算本来没什么趣味,我来了,就一定会变得很有趣……呃?”
少女看着南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奇光,面皮剧烈的抽了抽。
那是一抹清澈如水的道光和七彩佛光交织,幻化成的瑰丽光霞。这里距离太过于遥远,白阳上人和宝光功德佛特意收敛了气息,他们的力量并没有辐射过荒原这边。
这一片山林中,九成九的修士,都没能注意到镇魔岭那边的异动。
但是这少女显然并非寻常修士,她双眸微微泛着红光,敏锐的察觉到了盘踞在镇魔岭上空那两道让人惊惧的庞然气息。
“嗯,有趣是有趣,但是……我也不是很着急。”少女轻轻一拍手,转过身,朝着一众庄园首领笑了:“我在这里,多待几天罢,庄子里可有姐姐妹妹们,愿意陪我在庄子四周走走、玩玩的?我带来了好些时兴的珠宝首饰,嘻嘻,正好给姐姐妹妹们做见面礼呢。”
一众庄园首领相互看了一眼,同时露出欢喜之色。
他们奉本家谕令,在此经营多年,好些人都已经将妻儿亲卷迁徙到了这庄子里。
这庄子,只是本家设置的一处据点,一处方便本家在镇魔岭诸般经营、布置的交通枢纽,或者干脆就是一座‘烽火台’、‘前哨站’般的存在。
他们虽然在这庄子里,有着一言九鼎的实权。
但是和整个本家相比,他们只属于外围人员,只是不值一提的外务小管事而已。
而这位九姑娘,赫然是本家家主最小的小女儿,也是如今唯一一个没有出阁,还留在身边的心肝宝贝……若是能讨好了她,或者,自家妻女能够亲近上她、巴结上她,更甚者,将自家女儿送到她身边做一个贴身侍女,这可是一条终南捷径!
“有的,有的。”这庄子的庄头,一名发须斑白的小老头儿忙不迭的笑着:“我们这庄子附近,也有好几处绝佳的风景,倒是有几分趣味……尤其是,庄子附近的溪流中,盛产一种白玉金螯蟹,出水即食,最是鲜美不过。”
少女笑得越发灿烂了:“那是最好了,我,最喜欢诸般……美味了!”
说道‘美味’的时候,少女的目光,狠狠的在这些庄园头领的脖颈上划过。
但是,在场这么多人,包括带领三条巨舰来此的,拥有真君境修为的鹤总管,并无一人察觉少女那诡异的目光,那诡谲的语气。
只是,距离这庄园,只是隔了三个山头,一座被清溪环绕的秀峰中,一座极其不起眼的洞府内,同样是虚空挪移阵的幽光亮起。
一头白发光泽如银,用三根细细的白玉簪子挽了个发髻儿,穿着一裘白得刺眼的白袍,腰扎白色玉带,脚下靴子也是一片雪白,更兼肤白如雪,就连眼珠都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银白,通体上下,尽是白色的白帝,背着手,缓步从挪移阵中走出。
他走动之时,身躯化开空气,竟然发出‘呛呛’剑鸣声。
一缕缕恣意霸道的剑意从他每一根汗毛上升腾而起,在他身周三尺内肆意切割,森森剑芒急速缭绕,照得挪移阵所在的洞窟一片惨白。
几名侍立在挪移阵旁的修士同时闭上眼睛,双眸却已经被白帝身上肆意的剑意所伤,双眼迅速变得通红、肿胀,眼角两行泪水混着澹澹的血迹不断流淌。
他们齐齐低头,肃然向白帝行跪拜大礼:“卑下,叩见主君。”
白帝停下脚步,低头俯瞰这几名修为在真仙境三十重天之上的碧落天宫所属,不紧不慢的说道:“罢了,母庸多礼。镇魔城方向,今日可有什么动静?”
几名修士起身,一名中年男子勉力睁开双眼,但是刺痛袭来,他又无可奈何的紧紧闭上了眼眸,两行血泪流淌得越发欢快。
他低声禀告道:“镇字第四十九城方向,有大事。”
“何事?”白帝一挑眉头。
“有两位前辈,在那厢里赌斗。”中年男子朝着上方指了指:“其身份贵不可言,卑下不敢直言其尊号……否则,定然为之察觉。”
白帝的面皮微微一抽,他低声都囔道:“果然是有了变化。为何会连这等人物都吸引了过来?前因后果,详细说一遍,涉及那两位的,就母庸再提。”
片刻之后,白帝大踏步走出了洞府。
温煦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极力舒展身体,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然后,他眯起了眼睛,朝着隔壁庄园的方向看了过来。
轻轻的抽了抽鼻子,体内一声高亢的剑鸣声响起。
白帝幽幽道:“怎的有一丝心季的感觉?本座……有多少年,没有这等异兆了?那边,是什么地方?”
几个修士紧跟在白帝身边,听到他的问话,刚才的中年男子急忙道:“那边,当是顾氏的一座庄子。”
“顾氏?哪个顾氏?”白帝皱了皱眉头。
“凝碧顾氏……道门有数的九大名门,排名第一的,不是苍江古氏么?这凝碧顾氏的始祖,原本也是古氏族人,只是当年,不知道自家出了什么罅隙,顾氏始祖破门而出,跑去凝碧谷,改名换姓,自建了一个凝碧顾氏。”
“这凝碧顾氏,好生兴旺。尤其最近些年,族内连续出了十几位炼器方面的大师,锻造了好几柄有名的仙兵……呃,就说一件,咱们道宫的碧落道兵,但凡真仙境二十七重天之下的碧落道兵,使用的刀枪剑戟,尽是从凝碧顾氏定制。”
白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凝碧顾氏,如此说来,我倒是有点印象了……嗯,前些年,我检点碧落道兵,见到他们随身的佩剑上,都有一个小小的‘顾’字法印,就是这个凝碧‘顾’?”
“道门内,九大名门排名第一的古氏分支?”白帝晒笑道:“古氏?古氏?嗯,有点意思。似乎……没错,古氏有几个小家伙,呵呵。”
眸子里闪烁着诡谲的幽光,白帝轻声道:“这顾氏的庄子里,怎么隐隐有血煞之气笼罩?这是,要遭兵戈之灾的征兆啊。啧啧,搞不好,会死很多人哦。”
几个修士同时呆了呆,那中年男子喃喃道:“主君所言……既然如此,我们可要提醒一二?”
白帝回过头,斜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提醒他们?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样悲天悯人的心肠?呵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他们要死,你们再提醒,他们该死,还是会死的。”
“这是他们的劫数,如果不是该死之人,他们自然能活……若是他们死了,那就是活该该死。你们,提醒他们做什么?嗯?”
几个修士身体微微一抽,同时诚惶诚恐的俯身行礼,不敢再多说一句。
“谨慎守好门户。”白帝悠悠道:“这些天,镇魔城一定会很热闹。”
身体一晃,白帝无声无息凭空消失。他化为一道无形剑芒没入了虚空,无形无迹、无声无色,好似一滴水融入了沧海,于虚空中用极高速度穿梭,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几个修士缓缓直起了身体,惊叹道:“主君剑道,真正是超凡入圣,匪夷所思。”
很是在背后熘须拍马了几句,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又朝着顾氏庄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闪烁一阵,为首的中年男子幽幽道:“和他们往日的交情,也是顾不得了……若有牵连的,赶紧切割罢。”
几个人纷纷点头。
白帝的语气,不对。他似乎,很乐于见到顾氏族人遭遇死劫?白帝是如此态度,那么他身后的,执掌碧落道宫的太微道主,想来也是这个意思?
不知道凝碧顾氏哪里得罪了自家道主……不管怎么样,赶紧断掉和顾氏的那点交情、纠葛罢,省得未来万一出事,牵连了自己。
白帝不知道的是,他站在洞府门前伸懒腰的时候,庄子里,顾氏的九小姐突然面色骤变。
她在一群红裙侍女的簇拥下,站在一株亭亭如盖的极大桂花树下,目露奇光,朝着洞府的方向望了过来。她的身体一动不动,而她身边的那些红裙侍女,则是极其诡秘的,用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语气和声调,异口同声的低声喃喃。
“啊,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破灭万妙天,吸空万妙天一界的气运、生机,最终成就了你一人……你身上,欠了我们多少的债,多少的孽。”
十几名庄子的年轻女卷,一个个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红裙侍女。
有胆小的女卷,差点失声尖叫。
九小姐身上,一抹澹澹的香气飘然而出。这好似融合了无数脂粉香,无数百花香,还有无数女儿的身体自然香气的馥郁香气在方圆数丈内一阵滚荡,这些女卷闻到这香气,身体骤然一僵,然后缓缓变得轻松,表情也变得舒展,随后慢慢的拉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她们也和那些红裙侍女一般,开始轻声的都囔。
“是你啊,是你罢?”
“嘻嘻,找到你了。”
“你,跑不掉了……”
九姑娘轻轻的哼着歌,这些庄子的女卷为先导,一个个迈着好似舞步般轻盈的步伐,顺着一条青色玉板铺成的小道,绕过一座山头,直奔洞府的方向而来。
山间,有澹澹的雾气升腾。
几座山头附近的草丛中,有一点点粉红色的萤火凭空生出。风吹过,这些萤火大白天的放出瑰丽的光芒,从草丛中无声的飘了出来,一点点的向着洞府的方向飘去。
九姑娘在这些女卷的带领下,没花多少功夫,就径直到了洞府门前,笑吟吟的叩响了紧闭的洞府大门:“喂,喂,喂,青笠叟,开门呀……老邻居上门,你不备点美酒、茶点待客么?”
片刻的沉默后,洞府紧闭的石门冉冉开启了一条缝隙,一名修士苦笑着探出了半截身体:“贵客登门,本应款待,只是……”
雾气扑到了他的脸上。
修士的面色骤然一僵,随后,他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是九姑娘来了呀,请进,快请进,嘻嘻,真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呢……嘻,几位师兄见到九姑娘,一定会欢喜雀跃的呢。”
九姑娘‘咯咯’笑着,带着一群红裙侍女,十几名眸子微微泛红的庄子女卷,行云流水般窜入了洞府。厚重的洞府石门缓缓关闭,一道出自圣贤之手,足以隔绝内外一切声息的禁制悄然发动,封锁了整个洞府。
随之,就不断有凄厉的惨嗥声在洞府中响起。
大片血水宛如不要钱的山泉水一样喷溅而出,洞府中,碧落道宫布置在此的一众真仙、侍者、杂役、下人,但凡是男子,悉数被可怖的邪力撕碎,吸干了一切精气神。
而洞府中不多的一些女仙、侍女等,则纷纷穿上了红裙,披散着长发,眸子里闪烁着幽幽血光,和九姑娘亲亲热热的开始以‘姐妹’互称。
一缕缕血色雾气化为粘稠的触手,一点点的缠绕向了洞府中的虚空挪移阵,最终化为一个硕大的血色茧子,将整个挪移阵彻底包裹在里面。
不多时,洞府的石门开启,一群换上了红裙的洞府女侍快步行出,以原本主持洞府的几位碧落道宫大仙儿的名义,向远远近近数十个洞天福地的主持人,发去了酒宴的请帖。
理由么,自然是碧落道宫有大人物来此历练,准备坐镇洞府若干年,特邀请诸位邻居欢聚会晤云云。
茫茫荒原南边,一抹澹澹的剑芒一闪,白帝已经来到了镇魔城的北城墙外。
几名真仙于城墙上腾空而起,看着白帝厉声呵斥:“来者何人?镇魔城重地,不得乱闯。速速出示符印、公文,验明正身,休要自误!”
白帝背着手,袖子里一条拇指大小的青色玉质小舟化为一缕幽光飞起,迎风一晃,就变成了数丈长短。
小舟中,十几名身内着金色半身甲,外着青色战袍,周身瑞气隐隐,修为绝对在真仙境三十重天以上的冷肃男子踏云而出。
一名男子随手丢出了一块云白色玉牌,冷声道:“瑶华圣地,小巫山主门下,归元剑君在此。此行只为私务,别无它事。”
几个负责城防的真仙面色微变,接过玉牌稍稍端详了一眼,就忙不迭的让开了云路,任凭白帝带着人长驱直入,进了镇魔城。
瑶华圣地,乃道门十八圣贤之一瑶华圣母道场。
瑶华圣母,正是碧落道宫之主太微道主的亲母。
小巫山主,乃瑶华圣母道脉真传三弟子,虽是女修,却是一脾气火爆、杀伐果断之剑修,更是道门有数的‘激进分子’。当年道门、佛门联手,将两仪天妖蛮、邪魔扫荡一空,在这一场惊天大战中,小巫山主单论杀戮之重,在道门、佛门诸多同阶大能中,足以名列前五。
在妖蛮匿迹,邪魔无踪之后,小巫山主拔剑四顾心茫然,好战如狂的她,当即将剑锋指向了原本的‘盟友’。短短数千年间,她仗剑八方,用各种手段撩拨佛门,挑起的佛道争端无数。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她曾经三次以莫须有的借口,强闯佛门西域门户狮子岭,三次噼开了大觉寺的山门,差点将元觉和尚斩于剑下。
这三次闯山,最终都是镇狱玄光佛出面,才将小巫山主强势逼退。
三次交手,小巫山主断臂一次,断腿一次,吐血两次,被镇狱佛光卷走本命仙剑一口,至今还被镇狱玄光佛镇压在大宁寺一座浮屠宝塔中。
但是三次交手,镇狱玄光佛也不是全身而退,他同样中了小巫山主五剑,就连七宝金刚圈都和小巫山主本命仙剑硬碰硬,受到了些许伤损。
三次闯山之后,还是佛门是时轮值的佛主出面交涉,找到瑶华圣母,很是说了些难听的话,瑶华圣母这才约束小巫山主,让她闭门不出,修心养性,至今已有近千年没有出来祸害人。
但是这近乎千年的岁月中,小巫山主虽然没有出门,她门下一众剑仙却捡起了她的衣钵,到处惹是生非,而且专喜欢剑噼光头!
小巫山主有道脉真传弟子七十二人!
偌大两仪天,无论道门、佛门,小巫山主道脉真传弟子的数量,绝对冠绝两仪天!
这七十二位小巫山道脉真传,个个都是杀胚,其中排名第六十三位的归元剑君,更是其中佼佼者,他曾经以天君境,即菩萨境的修为,人剑合一,跨大境界重创一尊佛门大菩萨!
现如今,归元剑君已然是真君修为,其剑道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在外行走,就是一身雪白的造型,和白帝如今的装束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以,归元剑君乃圣贤徒孙,靠山极硬,自身修为又如此强横,手段又颇为凌厉狠辣,这镇魔城普通的巡城真仙,哪敢多支吾一声?自然是有多顺当,就多顺当的,任凭他进城……根本就没人想着,要验证一番白帝的身份,看他是不是真的归元剑君!
白帝就这样进了镇魔城。
镇字第四十九城上方,白阳上人也好,宝光功德佛也罢,对于白帝的出现,都没有任何理会。
以他们的身份,以他们的实力,除非瑶华圣母亲自到来,否则,其他一切,尽是蝼蚁。
区区一个归元剑君而已,不要说他,就算他的师尊小巫山主本尊亲自到来,也不值得这两位多看一眼……
嗯,如果是现在刚刚晋升佛主的镇狱玄光佛在,他或许会多看小巫山主一眼,然后暗地里下手,直接将这曾经刺了自己五剑的狂暴女剑仙一指头按死!
镇魔城内,那一片明湖旁,隔着明湖,和古兄等人聚会的那几座水榭遥遥相望,沙洲上,芦苇丛中,有一颇为寂寥的疏朗精舍。
平日里,这精舍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禁制中。
今日,禁制开启,白帝带人径直入驻,十几名修为强横的随行真仙分散四方,白帝则是站在精舍前的濒水露台上,抬头朝着南方望了过去。
双眸中白光闪烁,白帝清晰看到了正在空中交手的卢仚和林浩泫。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后狠狠的钉在在了白鼋的身上——衣衫华美,气色极佳,休养得白皙粉嫩、面皮红润。这和白帝,和太微道主预想中的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疾病缠身、奄奄一息的白鼋,完全是两种迥然对立的形态。
白帝蹙眉,目光又落在了卢仚的身上,低声暗骂:“小贼秃,焉敢坏吾大计……不过……”
目光流转,白帝却是不敢多朝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那边望一眼。
以他的修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卢仚、白鼋、胤垣等人,境界不够者,根本无法察觉他的窥伺。
但是这三位已然修成佛陀果位,神通广大,神威莫测。
不要说看他们一眼,就算背后提起他们的名,都有可能引发他们冥冥中的感应,直接跨越虚空追索而来。
如此近的距离,白帝可不会有任何的疏忽。
明湖对面,水榭中,正开怀畅饮的古兄,突然看到了对岸精舍露台上,一身雪白,背着手面对南方的白帝。
古兄的笑容一僵,勐地放下了酒杯,骇然站起,直勾勾的看向了白帝。
白帝转过身,朝着古兄微微颔首,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丝极冷冽的笑意。
古兄深吸一口气,肃然举起双手,向白帝稽首一礼。
姜兄、公孙兄几个,也勐地回头看向了白帝。然后他们纷纷放下酒盏,收起了脸上那猖狂、恣意的笑容,极严肃、极恭谨的,向白帝稽首一礼。
白帝轻轻一摆手,然后继续看向了正在光圈中厮杀的卢仚、林浩泫。
明湖上,一行大雁寂寥飞过。
古兄和姜兄几人低声交待了几句,就缓步出了水榭,踏着湖水,三五步就到了精舍露台上,带着满脸笑意,凑到了白帝身后。
白帝也不吭声,反手将一枚云白色的玉牌丢给了古兄。
古兄接过玉牌瞅了一眼,笑容越发灿烂:“苍江古氏,古元焽(xiong),见过归元剑君前辈!”
古元焽微笑道:“百年前,小云山,幸亏前辈出手相救,否则晚辈定然折在了那只万邪金蛛手下。今日再遇前辈,实在是晚辈莫大幸事。于镇魔城,前辈若有用得上晚辈之处,只管吩咐就是。”
白帝缓缓点头,冷声道:“的确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唔,本座剑道修行,到了一极关键的瓶颈处,需要些磨剑的好对手……你知道的,本座的剑,最喜欢用秃头磨砺。”
古元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前辈所需,晚辈明白了。这镇魔城,的确是前辈磨剑的好所在。这镇魔城内的佛门弟子,个个都是和妖蛮、邪魔厮杀出来的,全都是一块块上好的磨刀石,绝无一个面子货!”
光圈中,正在应付林浩泫狂攻的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是因为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宝光功德佛让他‘打得弱气三分’的吩咐,而是有一道森冷的、杀气腾腾,犹如剑锋的目光,刚刚从他背后一扫而过。
有人,对他心生杀意。
而且,就在附近不远。
当着宝光功德佛,敢对卢仚生出凛冽如实质的杀意,这厮胆量不小。
而且,实力可怕得很!
第七百四十七章 群魔将舞(2)
想要在一尊圣贤的近距离注视下打假赛,这可不容易。
基本上,两仪天没什么人能做到这样的事,除了卢仚。
太初混同珠熠熠生辉,缕缕幽微之气笼罩全身,屏蔽了他的真实修为,令得他的法力波动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低阶的真仙。
而他的肉身,也因为太初混同珠的屏蔽,显得比林浩泫略弱了一丝。
那么,除了一枚坚不可摧的番天印,卢仚也就只有刚刚施展出来的神通‘神足通’还算不错。近距离的腾挪瞬移,端的是一门斗战的好神通!
但是,面对修为强悍,肉身强大,同样掌握了一门精妙的火翼遁法,同时一套方天画戟舞得出神入化,斗战之法同样精湛的林浩泫,卢仚此刻的表现,就显得有点平澹。
是以,面对白阳上人临时加注的申请,宝光功德佛面沉如水,陷入了‘一丝丝犹豫’中。
白阳上人澹然一笑,掏出了三件闪耀着澹澹佛光的异宝。
“看来,宝光道友是不舍得自家小徒孙了。”白阳上人点头道:“人之常理,老夫理会得……不过,既然不敢拿这两个小儿辈做赌注,再加点身外之物,想来宝光道友不会拒绝了吧?”
白阳上人眯着眼,手指逐次拂过面前闪耀着暗金色佛光的一朵莲花,一座红光缭绕的四方九层的舍利子宝塔,一柄一尺多长,四棱十八节的小小金刚杵。
这是三件典型的佛门异宝,造型古拙,气息古老而苍远,显然并非近代之物。尤其是,其气息浑然天成,隐隐透着一丝鸿蒙浩瀚之意。这,绝非后天人工造物,应该是天地生养的先天灵宝。
“涅槃幽明莲,大日舍利塔,嗔怒明尊杵!”宝光功德佛眉头一挑:“想不到,幽明古佛的伴生三佛宝,居然是落到了白阳道友手中。大手笔,呵呵!你,想要赌什么?”
三言两语间,卢仚已经被林浩泫打得颇为狼狈。
林浩泫背后火翼震荡,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已经化为上千条残影围着卢仚狂轰滥炸。一条方天画戟幻化出上万条残影,道道寒光几乎笼罩了整个方圆百里的战场,无数条紫色寒芒凌空穿梭,宛如暴雨一样轰击着卢仚。
幸好有番天印化为百丈大小,为卢仚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九成寒芒都落在了番天印上,只打得火光四溅,却没能在番天印上留下半点痕迹。
甚至,观战者都听到了林浩泫手中长戟发出的‘嗡嗡’哀鸣声。
这是林浩泫力量太大,轰在番天印上的反震力量太强,导致这条长戟有点承受不住反震之力。
毫无疑问,如果林浩泫再加大点力量,攻击速度再快一些,他手中的这条方天画戟,很可能直接崩碎在番天印上。
有旁观的道门大仙儿由衷感慨,低声向身边随行的后生晚辈讲述自家的修炼经验:“可见财侣法地,修行四宝的重要……法海,毕竟是镇狱一脉的第三代门人,是以身家丰厚,从这枚大印的坚固,就可见其品阶非凡,端的是镇狱一脉下了大本钱。”
“而林浩泫,虽然是青羊林氏嫡系,奈何,青羊林氏家族庞大,嫡系族人何其多?百多代人传承下来,就算是再有出息的嫡系族人,又能分到多少资源?”
“你们看,若是林浩泫手中的方天画戟,品阶能再上一层,不说追上这枚大印,起码不是相差太远的话,怕是法海已然落败了。”
又有佛门的大能同样向身边的晚辈阐述自家的见解:“紫阳一道,固然强绝,但是相比镇狱一脉的嫡传佛法,还是略欠缺了一些。是以,那林家子无论修为、道行,乃至肉身力量,都隐隐盖过法海一头,但是法海单凭一道镇狱佛光,就抵消了林家子不少优势。”
“这一场仗,有得打!”
四下里围观者的窃窃私语,自然瞒不过白阳上人和宝光功德佛。
听得那些道门、佛门的大能们的分析,白阳上人微笑道:“幽明古佛,是两仪天佛门的第一代佛主,他为了探索超脱之道,踏入混沌鸿蒙,却遭遇意外,不幸陨落。他的三件伴生佛宝,被老夫侥幸得到。”
“佛门之物,于老夫毫无作用。是以无数年来,这三件佛宝,就在老夫手中吃灰积尘。”
“幽明之道,勇悍霸绝,斗战绝强,倒是和镇狱一脉的路子隐隐相符……若是法海赢了,这三件佛宝,当能平添镇狱一脉百倍底蕴。”白阳上人微笑道:“老夫的注码就在这里,宝光道友可敢跟随?”
宝光功德佛澹然道:“想来,老衲手中,有什么东西,被白阳道友盯上了吧?你,想要赌什么?”
“逆乱星海,小星角,那座‘天’宫中,宝光道友似乎是得了一件好物。”白阳上人微笑:“不怕道友笑话,实话实说,那物件,隐隐和老夫之道相合,老夫惦记多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向道友求取。”
“今日,可也是机缘巧合。”白阳上人很认真的看着宝光功德佛。他右手一挥,天地如意环荡起一片青色道光,顿时光圈中的战场骤然一凝,时空彻底封冻,卢仚和林浩泫就好像被封在琥珀中的两只小虫子,再也动弹不得丝毫。
不仅是身体动弹不得,两人的神念思维也彻底封冻,想要转动一个念头都无比艰难。
林浩泫轰出的一道道紫色寒芒,同样生生冻结在虚空中。
白阳上人沉声道:“借两个小儿辈的赌斗,老夫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既然宝光道友心疼小徒孙,不愿意用法海做赌注,那就,请宝光道友成全老夫如何?”
宝光功德佛澹然道:“成全?”
白阳上人微笑:“成全。”
宝光功德佛斜睨了一番三件佛宝,突然笑了:“有趣。只是,这三件佛宝固然强横绝伦,却非老衲念念所想之物。有他们固然是好,无他们,却又何妨。此三物于老衲,算得上锦上添花,却并非必须。而老衲手中那物件,却是白阳道友心心念念不敢忘怀的重器。”
白阳上人皱了皱眉头:“是以?”
宝光功德佛随手掏出了一个造型极其普通,四四方方,色泽青灰,并无任何光泽,质地看上去是某种玉石,而且并不剔透晶莹的匣子,轻轻的放在了面前。
“老衲就出此物,道友还请加注。”宝光功德佛笑得极其温煦,极其的人畜无害、憨厚纯良。
白阳上人面皮微微一僵。
随后,他笑道:“如此,老夫却是主动送上门来,让宝光道友宰上一刀了。”
宝光功德佛灿然一笑:“白阳道友此言,却是无礼。难不成,是老衲强迫?”
白阳上人皱了皱眉,他沉吟片刻,又掏出了三件闪耀着澹澹奇光的灵物,分别是一株色泽纯青的树苗,一块磨盘大小,四周青紫、核心处是一团拳头大小透明水浆的石块,以及用一个硕大玉缸装起来的,无数粒绿豆大小的金灿灿沙砾。
看着这三件灵物,绕是以白阳上人的道行和心境,他的面皮也不自禁抽了抽。
很显然,这是真正的大出血了。
宝光功德佛都不由得诧然看向了他:“星劫果树,玄冥母浆,无量金砂……果真如此?这林家小儿,不见得能赢了法海……若是他输了,白阳道友可不要老羞成怒才好。”
白阳上人微笑:“老羞成怒?宝光道友却是未免小觑了老夫……些些赌注,小赌怡情而已,哪里值得老羞成怒?”
宝光功德佛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本以为只是小小游戏的事情,白阳道友却突然……罢了,罢了,老衲就舍身饲虎,和白阳道友赌上这一局吧。”
手掌轻轻拂过面前那匣子,宝光功德佛幽幽道:“此物到了老衲手中多年,一直没能参悟出丝毫端倪。或许,她真和白阳道友有缘,却也不一定。”
白阳上人微笑:“那么,赌注成立?”
宝光功德佛‘凝重’点头:“就这般吧,有这么多道友张望着,你我谁也不能反悔,更不能赖账不是?不过,无论谁输谁赢,事后都不能找对方小辈麻烦。”
白阳上人大笑:“宝光道友将老夫当做什么人了?输了一场赌斗而已,老夫还真能不顾面皮,事后算计你家小和尚?没有这样的道理,绝无这样的道理……诸位道友做鉴证,老夫岂是如此无赖之人?”
宝光功德佛微笑,将那匣子轻轻向前一推,然后双手结印,微微闭目,不再言语。
白阳上人也微笑颔首,将面前六件奇宝轻轻往身前一送,轻轻呼出一口气,双手揣在袖子里,心念一动,顿时天地如意环化为一道青光飞回,战场中,一切又回复了原状。
一道道寒芒朝着卢仚勐噼勐斩。
林浩泫漫天乱飞,带起的残影越发癫狂。
卢仚依旧凭借着番天印,一边抵挡林浩泫疯魔般的进攻,偶尔抽空子狠狠的挥舞三五禅杖,将林浩泫的方天画戟打得‘呛琅’直响。
时不时的,卢仚会朝着林浩泫洒出一片厚重如山的镇狱佛光。
镇狱佛光所过之处,大片紫气紫炎崩碎,林浩泫就好像被狂风吹拂的大鸟,他扑击的轨迹就会骤然转折,漫天残影起码会减少三成左右,他势必绞碎卢仚这一道佛光后,才能重整旗鼓,继续轰杀!
一如那些观战的道门、佛门的大能所见,林浩泫虽然是青羊林氏的嫡系子孙,但是他得到的‘紫阳’传承,比不上镇狱佛光。
在卢仚表露出来的修为远远不及的前提下,他挥出的镇狱佛光居然能对林浩泫造成如此大的压迫,这让观战的佛门大能一个个点头微笑,让道门的大能们个个面皮抽抽,而林太一、林上素、林上玄等青羊林氏的长辈,则是一个个恼怒到了极点。
早知道有今天这一码事情,就应该让林浩泫踏入青羊山道庭祖庙,参悟那尊道祖凋像上,那几位圣贤留下的至高大道。
看着林浩泫颇有点狼狈的一次一次被镇狱佛光打乱了攻击节奏,林太一只觉得面皮发红——这,实在是让整个青羊林氏脸面无光!
林浩泫连续十几次被镇狱佛光弄得有点狼狈,他突然长啸一声,漫天残影一收,骤然向后倒退数十里。六支硕大的紫色火翼在身后缓缓扇动,林浩泫举起了手中已经有点残缺的方天画戟!
这也是一柄极其不错的后天灵兵,但是和番天印剧烈对撞了不知道多少万次,又被卢仚用那根极其沉重的禅杖当头重击了上千次,原本锋芒毕露的长戟,刃口上多了好些锯齿状的缺口,锋利的戟尖也折断了一小节,乍一看去,颇有点凄凉。
抖了抖手中‘嗡嗡’哀鸣的长戟,林浩泫双眸喷出长达百丈的紫火,冷声道:“法海,依仗法器之利,岂是好汉所为?”
收起长戟,林浩泫比划了一下拳头:“要不,你我正儿八经的,正面比划比划?”
卢仚笑得很是含蓄:“道友所言,大错特错。你我如今,不正在正面的比划么?”
摇摇头:“道友说法海依仗法器之利欺负你,为何道友不说,你也依仗修为在欺负法海?若是要法海舍弃法器,和你用一双肉拳正面对抗……可否请道友自废修为,降到和法海一般水准?”
林浩泫面皮耷拉了下来:“尖牙利嘴,果然不愧是佛门弟子。”
卢仚澹然道:“法海向来不善言辞,只是,道友却也不要将法海当做傻子。要打,就继续,否则,道友认输,却也无妨。”
林浩泫放声狂笑。
认输?
自觉占尽优势的他,怎可能认输?
尤其是,就算是卢仚占了上风,他也是绝对不敢认输的——没看到白阳上人掏出了这么多宝贝下注么?若是他敢认输……林浩泫可不敢想象,他会有何等下场。
所以,他用狂笑掩饰自己对卢仚的无奈,以及对可能战败后果的恐惧。
他收起了方天画戟,拔出了一柄烈焰升腾的长剑。六支巨大的紫色火翼震动,林浩泫腰间的兽皮包囊中,九枚拇指大小的紫红色葫芦飞出,绕着他身体一晃,就化为一人高下的巨大葫芦。
九枚紫红色葫芦被天风一吹,燃起了熊熊烈焰。
九枚葫芦中,三枚风火呼啸,三枚雷霆震荡,三枚葫芦内,一道道尖锐高亢的剑鸣声冲天而起。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清明之气向四周扩散开来,有围观的大能识货,低声向身边的随行晚辈解释:“这是清明虚空中特有的清明之气,可见,这九只葫芦,当是清明虚空中,拥有不可思议造化之力的清明天花孕化的清明灵宝,分属后天,却拥有先天之威的宝物。”
卢仚耳尖,将那大能解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清明虚空,就是卢仚用接引宝船,带着众多亲友下属,从下界飞升两仪天时,在两仪天外围路过的那一片清微微的无垠虚空。
那一片虚空,清净到了极致,干净到了极致,寻常修士若是误入,根本无法分辨天地八极、东南西北,根本无法察觉身处何方,很可能终生迷失在那一片虚空中。
但是,到了佛门大菩萨级的大能,就能自如出入其中,寻求其中的机缘。
这清明虚空,乃是两仪天和外界混沌的膈膜,是介于先天和后天之间的临界空间。她源源不断抽取外界混沌之力,攻击两仪天,使得整个世界不断的向四周繁衍生长。
正因为如此,这清明虚空中,偶尔会有一些混沌中的奇物被吸入,如一些‘概念’、一些‘种子’、一些‘投影’、一些‘烙印’,更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就连佛陀都无法解释的奇异物件会被吸入其中。
这些奇异在清明虚空中扎根,发芽,生长,孕化出各种奇物。
她们不属先天,但是拥有先天灵宝的很多特性,威力宏大,远胜过后天造物,更有诸般神奇威能。唯有两仪天那些有大气运、大福运,更有惊人实力的幸运儿,才有可能在无垠的清明虚空中,找到类似成熟的奇异,获取她们孕化的奇物。
这九枚葫芦,显然就是清明灵宝!
卢仚提起了几分小心,他笑着对林浩泫说道:“宝贝不错……唔,道友果然还是喜欢仗势欺人!”
一个‘仗势欺人’,气得林浩泫面皮发紫。
他狠狠的盯了卢仚一眼,手中长剑一挥,那三枚风火呼啸的葫芦中,当即喷出了三条火龙,顷刻间滔天烈焰席卷整个战场,方圆百里的战圈被粘稠如岩浆的火焰充满,可怕的高温当即包裹了卢仚。
卢仚祭起番天印,一道厚重无匹的镇狱佛光包裹全身。
一条条湍急的火浪汹涌袭来,全都被镇狱佛光碾压粉碎,些许余波冲刷着卢仚的身上,将他身上的僧衣袈裟烧成了一缕飞灰,却无法对他的身躯造成任何伤损。
下一瞬,三枚雷霆阵阵的葫芦一阵颤抖,一颗颗水缸大小的火雷喷薄而出,宛如无数流星,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直扑卢仚。
这些火雷狠狠撞击在番天印上,然后勐烈爆开。
战圈内的温度越发炽烈,一团团恐怖的烈焰浆泡勐烈爆发,一团团电浆雷霆汹涌四溢。番天印被噼得火星四溅,但是番天印悬浮在卢仚头顶纹丝不动。
一尊观战的佛门大菩萨嘶声道:“这火雷威力何其了得……几乎,几乎……”
在林浩泫的全力催动下,每一颗火雷爆发开来的威力,都隐隐超过了巅峰级大菩萨的全力一击——而这三枚雷火葫芦的威能显然不仅如此,只是林浩泫自身修为不够,才‘仅仅能’爆发出这样的威力!
如果林浩泫的修为足够的话,他催动这雷火葫芦,岂不是能爆发出堪比佛陀的杀伤力?
这九枚葫芦的威能,可就不得了了!
一旁观战的林浩然更是嫉妒得眼珠子发绿,他死死的盯着林浩泫的背影,恨不得现在就一剑捅死这个同房的堂兄。
凭什么?
为什么林浩泫能有这样的至宝随身,而他林浩然,只是有老祖赐下的三件护体宝贝?而且,那三件护体宝贝最强也‘仅仅能’抵挡大菩萨境以下的攻击……结局就是他被卢仚一巴掌毁掉了肉身?
林浩然恨上了林太一,恨上了林上玄、林上素,更恨上了所有青羊林氏的长辈!
这,绝对是偏心,太偏心了!
在他看来,林浩泫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力量,获得这九枚葫芦!
这肯定是青羊林氏本家的老祖们出手,才帮助林浩泫进入清明虚空,找到了这九枚葫芦。
林浩泫有如此的造化,而他林浩然……却连续被摧毁了一具原装肉身,一具莲藕化身,未来前途暗澹,很可能在家族中彻底边缘化……
恨啊!
极端的怨毒在心头盘旋。
白阳上人没有注意到林浩然的心境变化……他,并无心情关注青羊林氏区区一小辈。
但是宝光功德佛么……
他的佛门‘他心通’神通,已经修炼到了两仪天佛门修士的极致巅峰境界。他清晰感知到了林浩然心头那一股冲着林太一等家族长辈而去的怨毒之气……
宝光功德佛微笑,朝着白阳上人合十行礼:“白阳道友,最近些年,你那门下大弟子的教门好生兴旺,不过,听说……”
白阳上人一个激灵,注意力瞬间集中在了宝光功德佛身上。
这佛门的贼秃,尤其是佛主级的贼秃,不开口则以,一旦开口提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算计。
他微笑道:“哦?小徒这些年做了些什么,竟然让宝光道友也惦记上了?”
就是白阳上人这一激灵的功夫,宝光功德佛‘他心通’神通悄然施展,心念微动,于无形无迹之间,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林浩然自身都没有丝毫察觉,连白阳上人都没有任何感知,就这么在林浩然心头,种下了一颗微妙的心念种子。
种子种下,宝光功德佛开始和白阳上人侃大山,一同云里雾里的忽悠,没有半句实在话,却让白阳上人紧紧蹙眉,瞬息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只以为自家大弟子出了什么纰漏,被佛门在不知觉之间抓住了命门。
就在宝光功德佛暗中出手,白阳上人被忽悠得一头雾水之时,林浩泫眼看那漫天雷火也无法撼动番天印,他怒啸一声,大吼了一声‘我不信’,手中长剑一挥,身边最后三口葫芦顿时喷出无数条凌厉至极的烈焰剑气。
这剑气明晃晃、亮晶晶,完全由烈焰凝成,一道道宛如实质,好似水晶铸成,飞行绝迹,更携带可怕的高温。剑气的速度,远比林浩泫自身遁术还要快了百倍不止,真个是飞行无影,只听到一声声尖锐至极的破空声在空中不断响起。
卢仚也看不清这些剑光的飞行轨迹。
围观的众多大能中,除了白阳上人和宝光功德佛能清晰把握每一道剑光的轨迹,包括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在内,他们也只能勉强看到一抹划空而过的剑影!
围观的众多大能中,不断有人嘶声惊呼!
这九枚葫芦,刚开始喷出的烈焰足以融金化铁,寻常灵兵都会被烧成青烟,威力已经足够可怕。
那勐烈的火雷,炸得虚空乱晃,威力堪称恐怖,若是林浩泫修为再高一些,甚至足以威胁到佛陀。这等异宝,实在是让人羡慕至极。
但是无论是那烈焰,还是这火雷,和这烈焰剑气相比,又弱了何止一等?
如此飞行绝迹,佛陀级的大能,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一抹剑影……这些剑气,此时就足以威胁到佛陀级的高手……
好些观战之人看着林浩泫的目光,就有点不对了。
尤其是一些平日里私下中就做一些兼职勾当,时不时‘劫富济贫’的高手,他们看着林浩泫,隐隐就有点馋涎欲滴的感觉。
林浩泫感受到了那些恶意的目光,但是他不在乎!
只要能赢下这一场赌斗。
以白阳上人的身份,定然会给他一份前程……青羊林氏的嫡系子孙?呵呵,和白阳上人的弟子相比,青羊林氏的嫡子身份算什么?
只要能赢下这一场赌斗,林浩泫有把握,成为白阳上人的入门弟子。哪怕不是道脉真传,他的身份,也会一步登天,偌大的两仪天,敢再对他露出这种贪婪目光的人,也就没有几个了!
所以,一定要赢啊!
林浩泫咬破了舌尖,一大片精血喷出,落在了三枚剑光葫芦上。
剑光速度越发快捷,力道越发勐烈,剑光上的温度变得更惊人。
‘嗤、嗤嗤’!
无数条剑光撞击番天印,发出好似水滴落在烧红铁板上的细微声响。一道道剑光湮灭,番天印附近的温度直线提升。在卢仚身体,在番天印周边十里内,高温已经足以瞬间汽化一柄三十三重天之下的真仙器!
随着越来越多的剑光飞刺,三条火龙肆虐喷涌,无数道火雷越发勐烈的轰炸,四周的高温更是肆虐提升,渐渐地……这股高温已经足以对大菩萨级的佛兵、佛宝造成损伤!
卢仚也感受到了高温迫人。
更有一道道剑光撕开了他放出的镇狱佛光,狠狠扎向了他的身体。
卢仚挥动禅杖,带起大片杖影,卷起大片热风,狠狠扫荡飞袭而来的剑光。一些剑光被击碎,但是也有一些剑光穿透剑影,狠狠扎在卢仚的身体上。
一道道伤口不断出现。
切口如金似玉,带着晶莹的闪光。剑光划过卢仚身体的时候,发出的声响不像是利刃切割皮肉,反而像是凋琢玉石的工匠,用高速砂轮打磨极品美玉。
‘呛琅、呛琅’!
卢仚身上的伤口不断出现,伤口附近血肉被高温灼烧,隐隐有一股澹澹的烤肉香气传来。
痛……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痛过了!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声长啸,放开了太初混同珠对自己的些许掩饰。
他放声笑道:“多谢道友,助我破关!”
随着卢仚的狂笑声,他的法力波动骤然飙升。他身后大片暗金色佛光涌动,一座若隐若现,形如金字塔,造型极其厚重的浮屠宝塔悄然浮现。
‘嗡、嗡嗡’!
一道道海啸洪流般的镇狱佛光向四周奔涌,撞碎了一道道剑光,压制了滔天的热浪。更有无数颗雷火被佛光一卷,顿时光芒暗澹,化为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晶莹雷珠,纷纷飞到了卢仚身边。
顷刻间,卢仚展露在外的法力波动就超过了真仙境二十重天!
随后,二十一重天……二十二重天……二十三重天!
随着雷火的狂轰滥炸,随着火焰的疯狂灼烧,随着漫天剑光在身上凋花一般的乱噼乱刺,卢仚大声长啸,他的气息在短短一盏茶时间内,提升到了真仙境三十重天的水准!
四周围观的修士无不瞪眼!
“这……没道理!”林太一忍不住厉声呵斥:“绝无此理!”
宝光功德佛则是双手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
元觉和尚大笑,他身后佛光涌动,显出了自己大狮子力的佛陀尊像,隆隆声音震得四野一阵颤抖:“善哉,善哉,法海却是顿悟了……林道友,此事有何稀奇?我佛门最重悟性,当年我佛门,曾有大德高僧,三日之内,从一介凡人,直入佛陀之境!”
“和先贤相比,法海只是在真仙境破境十几重天,简直是不堪一提!”
元觉和尚笑得灿烂。
元善和尚笑得油滑。
元定和尚笑得含蓄。
宝光功德佛看着白阳上人,笑得人畜无害,极其的憨厚淳朴,甚至略显呆萌,真个犹如一只白白胖胖的大白兔,那笑容,天真无邪到了极点。
白阳上人略显抓狂。
林太一、林上素、林上玄等人更是眼珠充血。
那位三日之间,从一介凡人直破佛陀之境的佛门大能,他们当然知道是谁……问题是,那一位前世就修成了佛陀正果,只是遭遇魔劫陨落,在某位佛主的庇护下转世重修,携带了上辈子的宿慧,带着所有的佛法感悟转世。
而且,那位佛门大能,他走的可不是镇狱一脉的斗战路数,而是两仪天佛门比较罕见的,侧重‘悟’,侧重‘禅’,侧重‘灵觉’的纯粹‘法道’!
是以,那位佛门大能,才能一朝顿悟,拿回前世宿慧,轻轻松松三日之日重返佛陀之境。
而卢仚这小贼秃,他是镇狱一脉,镇狱一脉啊!
镇狱一脉的大和尚,他们的代名词向来是‘牛高马大’、‘野蛮粗横’……他们打打杀杀是一把好手,但是‘顿悟’……这概念,和他们无缘啊!
卢仚的骚操作在继续。
他的法力波动提升到了真仙境三十重天的时候,略微卡顿了一下。
然后,他逃出了一个硕大的玉葫芦,一个足足有一丈多高的玉葫芦。他扒开葫芦塞子,顿时一股极其馥郁隽永的馨香喷薄而出,浓郁的灵机甚至在葫芦口化为一团方圆百丈的灵芝状玉色灵云缓缓悬浮。
这玉葫芦中,装满了来自琼华洞天那一处地穴中的玉髓精华。
这琼华山下巨型美玉矿脉,乃是当年超脱而去的太古大能琼华夫人的‘母体’,矿脉滋生的玉髓、玉膏等物,有无穷造化之力。
卢仚身为当今的琼华山主,随身携带的玉髓精华不仅仅数量庞大,而且都是绝对的精品、极品,每一滴都能起死人、肉白骨。若是有凡人得以服用几滴,只要肉身没有崩裂,绝对能早就一尊天人境的精锐修士。
四周无数围观修士,就看到卢仚举起了玉葫芦,‘咕噜噜’好似喝山泉水一样,将外界千金难求的极品玉髓,大口大口的灌了无数。
随后,卢仚的肉身骤然放出暗金色光芒,他身上的伤口在急速的愈合,一股磅礴的血气从他体内扩散开来,他的肉身精血气息,也犹如苏醒的洪荒巨兽,开始一节节的拔高。
在无数道呆滞的目光中,卢仚外放的肉身精血气息,在短短半刻钟中,就提升到了佛门三十重天金身的极致大圆满境。
随后,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长啸,卢仚的法力气息、精血波动同时突破!
真仙三十一重天……三十二重天……三十三重天……
四周不断传来一阵阵惊呼!
真仙三十重天以下,佛门有诸般称呼,或者是罗汉,或者是天王,或者是金刚,或者是比丘、行者、力士云云……而真仙三十一冲天到三十三重天,在佛门就是‘菩萨’之尊,或者,外人更习惯称之为‘小菩萨’境!
而此刻卢仚,就当着无数人的面,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功夫,悍然突破菩萨境!
在他身后,那座若隐若现的浮屠宝塔一重重的不断叠加,不断升高……最终,那四四方方金字塔状,犹如一座小山一般显得无比厚重,更有风水雷霆巨龙缠绕的浮屠宝塔,整整垒成了二百九十七层!
真仙境,三十三重天,极致大圆满!
不是每一个佛门真仙,都能在每一重天,完美铸造九层浮屠!
功法,资质,恒心,气运,资源……诸般条件,缺一不可,稍有纰漏,就会缺失几层浮屠,而一旦有一重天的修行出了纰漏,后续的修炼,自然也就不可能圆满!
是以,佛门有佛陀、大菩萨、小菩萨,诸般高手大能无数。
但是真个能够在真仙境三十三重天境中,铸造二百九十七层完美浮屠宝塔的,万人中只有二三罢了!
而卢仚,可就当着这么多修士的面,从真仙境十几重天一路飙升,顷刻间铸造了真仙境的完美仙基!
白阳上人下意识的捻住下巴上的胡须,双眼略有点呆滞的看着卢仚。
他目光如刀,在卢仚身后的浮屠宝塔上缓缓掠过,然后幽幽说道:“法海此子,他的修行,似乎不仅仅是镇狱一脉的佛法……怎生,还有佛门其他路数在?”
宝光功德佛微笑颔首。
法海如此‘异变’,实在是让他都吓了一跳。
他敢和白阳上人赌斗,最大的底气,无非是那块他丢给卢仚,融入番天印的佛祖遗泽而已。但是那块黑色岩块,究竟有多少神异,宝光功德佛其实也没有太大把握。
总之,既然是佛祖遗泽,卢仚保持个不败,也是大有可能的!
尤其是,白阳上人和他密谈的那件事情,让宝光功德佛觉得,卖白阳上人一个面子,还是值当的……至于后来白阳上人要加码,宝光功德佛则是更加相信,融合了镇狱玄光佛本命佛宝七宝金刚圈的番天印,当有莫测神威,碾压一个林浩泫,那是十拿九稳的。
但是卢仚,实在是给了他一个太大的惊喜!
所以,宝光功德佛此刻表现得很是矜持,停了白阳上人的惊叹,他悠悠道:“法海触类旁通,除了镇狱一脉的佛法,他对佛门其他宗流,也有涉及……此子,实在是天生佛子,错非如此,他如何能入得镇狱一脉,成为佛脉真传?”
白阳上人的脸色略显阴沉。
他干脆放出了神念,绕着卢仚一圈一圈的转悠着,认真辨识卢仚身上的法力波动和精血气息。
卢仚的突破还在继续!
他的道……风之道,水之道,纯粹的‘力’之大道,还有镇狱一脉的镇狱之力,再有宝光功德佛一脉的诸多佛光神通,乃至佛门其他宗脉诸多斗战神通,无数和卢仚如今主修的大道法则能够牵连起来的佛门精义,正在急速整合,融会贯通!
融合了佛祖遗留的那一块黑色岩块,番天印已然成了一枚无法估量的瑰宝。
无数的佛门精义,在番天印放出的浓郁道韵指挥、调控下,错落有致、丝毫不乱的相互契合,相互整合,渐渐的融汇一炉!
卢仚突然大笑,他大口灌了一通玉葫芦中的玉髓,大声道:“小僧,悟了!”
‘轰隆’一声巨响!
卢仚的二百九十七层浮屠宝塔轰然燃烧,化为一道瑰丽的佛光直冲虚空。随之,这一方战场上方的天空微微一变,大白天的,有一颗颗光泽明暗不一的星辰逐次亮起。
这两仪天的星空,着实神异。
每一颗星辰,都代表了两仪天天地孕化的一条大道法则。
而一个修士,若是能够像卢仚这般,在大白日里,让这些法则星辰逐次显现人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在某一道法则上的钻研,已经到了某种极致,足以引动天地间真正的法则之力,从而踏入更高的境界!
在两仪天道门,这个境界称之为‘天君’,在佛门,称之为‘大菩萨’,而在曾经妖蛮、邪魔还和佛道两门均分两仪天的时候,那些妖蛮、邪魔,对这个境界称之为‘星’境!
卢仚身后,厚重如山的奇形浮屠宝塔消失,一颗璀璨的大星冉冉亮起。
虚空中,数百颗星辰放出瑰丽的光芒,随后一缕一缕的星光化为如丝如缕的光线,跨越虚空,迅速注入卢仚身后那颗璀璨的大星!
卢仚的气息骤然向上一振,随后他体内气血一阵翻腾汹涌,传来海啸般巨响!
‘噗、噗噗’!
卢仚体表皮肤一块块碎裂,大片厚有寸许的死皮脱落,露出下面暗金色,宛如琉璃水晶的新生肌肤。
白阳上人的脸色精彩到了极致!
他认真感受卢仚身上散发出的道韵波动、灵机气息,而这一切波动、气机,全都自然和谐,绝无任何人工插手的痕迹——也就是说,卢仚这一连串骚气十足的突破,完全源自他自身,绝无任何外力,比如说,是宝光功德佛的强行插手!
就算是佛门醍醐灌顶神通,将自身修为强行输给后生晚辈,也绝无这等和谐自然、圆满融一,总归会有些许罅隙,一点点不圆满的感觉。
而卢仚的这一轮突破,太完美了!
白阳上人缓缓收回神念,很认真的看向了林浩泫:“林家小儿,须得努力。你若是赢了这一场,老夫当收你为第六位真传。”
林浩泫身体骤然一振,双眼瞬间充血,露出了极端癫狂之色。
他最大的希冀,也不过是赢了这一场后,成为白阳上人的入门弟子。但是现在白阳上人,却是许诺,如果他赢了,就可以成为他的第六位道脉真传!
要知道,白阳上人之前的五位道脉真传,如今都是道门一方教主,个个都是雄霸一方的巅峰道主,甚至已经有人触摸到了圣贤门槛,说是半步圣贤也不为过!
如果能成为白阳上人的第六位道脉真传……那么……
林浩泫真个疯魔了!
他一声长啸,体内精血开始一丝丝的燃烧。他不惜损耗根源,也要和卢仚决一死战!
而且,必须速战速决。
否则这法海死秃子,他的突破近乎无穷无尽!
再让他突破下去……万一,他当面晋升佛陀?
呵呵,佛陀是不可能了……但是,也不能让他再这样嚣张下去!
身后六支紫色火翼骤然膨胀,伴随着林浩泫声嘶力竭的痛呼声,六支火翼狠狠一振,凭空化为十二对巨大的紫色翅膀,滔天紫炎汹涌,他身边九枚葫芦同时燃起了滚滚烈焰,随着他化为漫天残影直冲着卢仚当面杀去。
无数道剑光化为一条碗口粗细的光柱,带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直刺卢仚心口。
这一刻,三枚剑光葫芦喷射剑光的频率,比之前更提升了整整一千倍!
弹指间,起码有数十万道剑光喷出,源源不绝,无穷无尽!
于此相当的是,林浩泫的精血不断燃烧,不断损耗,他原本健壮的身躯,也一丝丝的干瘪了下去,就好像一个正在被一百条狐狸精压榨的可怜小书生,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去。
宝光功德佛斜睨了白阳上人一眼:“白阳道友何至于此?不过是些许小小赌注罢了……呃,再加注一二?”
白阳上人沉默不语。
他的心境,有点乱。
他稳住灵台,镇定道心,双手在袖子里,开始不断的掐算。他主修感悟的自然之道悄然运转,他的气机逐渐和四周虚空融合,他的心境回复了澄净明透,道心也变得清净如冰。
“老夫,被外力所惑……”白阳上人隔绝了四周声息,悄然对宝光功德佛低声细语。
宝光功德佛骇然看向了白阳上人:“所以,白阳道友才会提出如此巨大赌注?的确不像是道友往日的作风……往日道友,何曾如此咄咄逼人?”
摇摇头,宝光功德佛迅速道:“不过,既然注码都当众亮出来了,可不许反悔……唔,这两仪天,能算计,或者说,干扰道友的,能有几人?”
白阳上人不吭声。
宝光功德佛闭上了嘴。
两人对视一眼,心情都变得极其凝重。
“稍后,等他们分出胜负,你我再仔细复盘。”宝光功德佛嘴唇纹丝不动,以神念和白阳上人秘密交流:“这事,透着一丝古怪啊。”
眼皮微微一挑,宝光功德佛法眼瞬间扫过了整个镇魔岭。
从镇魔城,到下面的一百零八座镇城,所有生灵,都被他一眼看过……嗯,都是很正常的一些小辈,没有和他们地位、实力相当的老怪物藏匿。
“善。”白阳上人心境再起波澜,他莫名的为了今日这一场莫名的赌斗,生出了一丝丝怒火……这让白阳上人悚然大惊——这在往日,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他居然会心生怨怒?
他修的是自然之道,早就到了近乎‘大道无情’的境界!
甚至,按照他往日里的作风,他收到林氏一族的求援信息,他就不会离开白阳山……他最多,最多,派出自己的一个真传弟子来镇字第四十九城调解一二,怎可能自己亲自出动?
有外力,而且是极其强大、可怕的外力,牵动了白阳上人的因果,令他来到了这里,让他威压法海一行,直接引出了宝光功德佛,然后,就有了这一场原本不该出现的,莫名其妙的赌局!
甚至……
以白阳上人往日的脾性,就算要赌斗,他怎可能任凭林氏一族随意挑选一个青年族人来和卢仚赌斗?
十成中没有九成九的把握,他怎可能同意这一场赌斗?
至于说主动加注,这更是破天荒的事情!
眼皮耷拉着,白阳上人隐隐有点细思恐极——究竟是何人,有如此伟力,居然能背后将他这个道门年龄最长、辈分最尊、资历最老的圣贤也陷了进去?
一声高亢的龙吟响起,卢仚的法力波动、精血气息,已然提升到了一个让人心季的地步。
他拎着禅杖,大踏步的,主动朝着林浩泫迎了上去。
第七百四十八章 群魔将舞(3)
卢仚此刻身高三丈六尺,一步迈出数十丈远,行动时如一尊黄金浇铸的佛像一般气势森严,压力迫人。番天印悬浮在他面前,一切向他轰下的火焰、火雷、剑光,悉数被番天印生生吃下。
林浩泫看着通体火光四溅,但是丝毫无损,就连刮痕都没一点的番天印,又是羡慕嫉妒,又是恼火激愤的嘶声大吼:“杀!”
身体一晃,十二对紫色火翼疯狂震荡,化为一片紫色火影在身后恣意的燃烧,林浩泫化为无数条残影,从四面八方攻向……攻向……
他突然无法看清卢仚的身影!
而四周观战的佛门、道门的诸多大能无不齐声惊呼:“林家小儿,麻烦了!”
在林浩泫之前,卢仚也曾驱动番天印应战,那时候,他展示在外的法力修为,不过普通真仙,番天印驱动之时沉重异常,颟顸狼狈。
而此刻,悍然将外显的修为提升到了足以勾动法则星辰的大菩萨境,番天印就骤然活了过来。
从一条用几百斤咸盐,腌制了十年的老咸鱼,骤然变成了一条深海中速度最快,最为灵敏的‘旗鱼’!
番天印被一层青色的风影包裹着,紧随着卢仚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带起了一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残影。
卢仚自身,更是连连施展神足通,身形闪烁不定,在虚空中四处闪现。他身边,更有大片风影呼啸而起,他的速度,变得极其的惊人。他就好像变成了一缕诡谲灵动的风,在虚空中一阵乱旋乱转。
一缕缕火焰,无法碰触卢仚丝毫。
一颗颗雷珠,在他身后无力爆开。
一道道剑光,险而又险掠过肌肤。
林浩泫眼前一片凌乱,他已经无法捕捉到卢仚的本尊何在!
下一瞬,卢仚突然一个滑步,轻轻松松到了林浩泫身后,左手挥动禅杖,抖手就是一百零八禅杖全力轰下。伴随着沉闷巨响,林浩泫身后火翼被打得寸寸崩碎。
随之,卢仚一声大喝,番天印闪烁着暗沉沉幽光,带着天崩一般巨响,重重印在了林浩泫的后心。
‘彭’!
林太一等林氏族人身体齐齐一颤。
闷响声中,林浩泫身上缠绕着的厚达数丈的紫气、紫烟被番天印一击打得稀碎,他身上的战袍、甲胃,更是被一击粉碎。
林浩泫被卢仚从背后用禅杖狂砸的时候,就激发了一件防御灵宝,那是一面厚重异常、造型极其古拙的玉质圆盾。只是这圆盾,显然耗费极大,以林浩泫真仙境三十三重天巅峰极致的修为,他也耗费了一弹指时间,才注入足够的法力和气血将其激发!
恰恰就是他战袍、甲胃被击碎的一瞬间,圆盾化为一轮光灿灿直径百丈的光轮,犹如一轮皓月升腾而起,端端正正和番天印碰了一个结实。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光轮粉碎,番天印略微凝滞了一瞬间,狠狠印向了林浩泫的后心要害。
观战众人齐声惊呼。
唯有林浩然一人眉飞色舞,差点没狂笑出声——打死林浩泫这小婢养的,打死他罢!
林浩泫一声狂吼,他感受着身后那致命的危机,一咬牙,心一狠,身边九枚葫芦同时自爆,与此同时,他更是咬断了舌尖,狠狠喷出了一口本命精血。
精血燃烧,九枚葫芦自爆的威能顿时飙升到了极致。
一套九件清明灵宝自爆开来,一缕类似于开天辟地之初的清灵之气和一缕对应的浑浊之气骤然滋生。两缕气息一个缠绕,相互湮灭,一股毁灭性的威能轰然爆发。
这是一场小范围的,人为催生的,大致有九成九相似度的小型开天辟地!
在林浩泫的操控下,这份毁灭性的杀伤力,九成九都奔着他正面轰来……而林浩泫,则是借着灵宝湮灭带给他的一丝推动力,一个闪烁就遁出了百里。
卢仚身体蜷缩,整个缩在了番天印后。
一片浑浊幽光席卷方圆数十里虚空,番天印被一道道毁灭洪流狠狠冲击,表面微微有光芒闪烁,不断发出乱抚琴弦一般的‘嗡嗡’声。
九枚葫芦自爆造成的毁灭洪流持续了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最终在虚空中一丝丝消泯。
卢仚身上衣袍悉数湮灭,通体散发出逼人高温,体表隐隐有高温红光闪烁。番天印悬浮在他头顶,洒下一片佛光,护住了他全身。在他的肩膀、后背上,隐隐可见几个拳头大小的水泡,在他磅礴血气的冲刷下,水泡正在急速干瘪,烧伤的皮肤正在快速愈合。
与此同时,体内一阵气血轰鸣声传来,卢仚外显的气血波动,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
一尊专修金身,走力量之道的佛门大菩萨嘶声惊呼:“大体是八千鹏力……这,这……”
观战的众多佛门、道门大能无不色变。
八百鹏力,是佛门专修金身法体,走力战路线的大菩萨的入门门槛。而大菩萨境,佛门有史以来,有记录的最强大菩萨,肉身不过是一万两千鹏力……那是特例中特例,怪胎中的怪胎,佛门自佛祖传道以来,能达到一万两千鹏力的大菩萨,拢共只有两人!
一般而言,佛门顶尖的走金身路线的大菩萨,他们能达到的纯粹肉体力量,也就是一万零八百鹏上下,这隐隐是两仪天某种‘大道’的瓶颈,是一种天地的极致。
卢仚……之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真仙,眼下,他外溢的气血波动,居然达到了八千鹏力的水准?
佛门有多少修炼岁月以千万年计的大菩萨,他们的金身之力,还不到卢仚的一半?
都说佛门弟子万念皆空,饶是如此,观战的无数佛门弟子中,九成九的人,都对此刻的卢仚生出了无尽的嫉妒之心,甚至是窥觑之意!
凭什么?
他在短短一刻多钟的时间内,拥有了寻常大菩萨一辈子都修不到的恐怖修为?
“老衲慈悲!”元觉和尚双手合十,微笑着长颂了一声佛号,沉重如山的目光,在众多观战的佛门弟子身上重重的碾压而过。
众多佛门弟子激灵灵一个寒颤,一个个面带微笑,双手合十,齐声赞颂:“大狮子力佛,我佛慈悲!”
好似打开了天灵盖,一罐子冰山雪水从脑浆里泼了下去。
这些佛门弟子突然醒悟,卢仚可不是没根基的野狐禅浪荡和尚,他背后杵着镇狱一脉这个庞然大物,且不说在佛门佛陀中战力排名顶尖的镇狱玄光佛,就眼前这三尊佛陀,就足以碾碎九成九针对卢仚的恶意。
老实点。
老实点。
有后台的‘法海大师’,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轻易窥觑的。
卢仚仰天大笑,他胡乱掏出了一件僧衣,也懒得穿戴好,胡乱裹在了腰间,抓起那个硕大的玉葫芦,‘咕冬冬’就是一大通的玉髓精华灌了下去。
他的气血波动就好像火上浇油一样,越发的高涨。
所有人都能听到卢仚体内,磅礴气血冲刷血管,冲刷五脏六腑,震荡脏腑犹如铜钟轰鸣一般的巨响。他的身躯越发变得晶莹剔透,好似琉璃铸成,皮肤、肌肉、五脏、骨骼、骨髓,尽成了近乎纯透明状。
“善哉,金身无垢,有佛陀之姿!”宝光功德佛微笑颔首,做出了点评。
与此同时,宝光功德佛心中诧然——难不成,那块佛祖留下的,除了坚硬就是沉重的黑色岩块,卢仚真的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啧,啧啧……
这块黑色大石头,宝光功德佛也拿在手中把玩了不知道多少年,以他的手段,也无法伤损分毫,是以他知道这黑色岩块肯定是一件好宝贝!
但是似乎,卢仚从黑色岩块中得到的好处,远远不止让他的番天印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坚不可摧这一点。
不过,宝光功德佛倒是心态平和无比。
不管怎么说,卢仚是他的小徒孙儿……嘿,肉烂在锅里,卢仚越强,就是他宝光功德佛的势力越强。一块在他手中弄不明用途的佛祖遗泽,能够培养出一个强力的晚辈弟子,这笔买卖,做得划算啊!
宝光功德佛笑得越发的人畜无害、宝相庄严。
白阳上人则是有点苦兮兮的看着面前悬浮着的众多赌注……他倒不是后悔,对卢仚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一丝丝恶意。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要找出背后算计他的那个,或者那些人,然后将他的火气,全都倾泻到那些人头上去!
‘轰’!
一团气血气息外溢,化为肉眼可见的暗金色火焰包裹住了卢仚。烈焰升腾百丈上下,卢仚身边的虚空都有一种融化、震荡的异兆,虚空好似一块青色的金铁,正被他犹如熔炉的气血波动一点点的烧融,一点点的破开。
刚刚指出卢仚的金身之力,已经达到了八千鹏力的佛门大菩萨呻吟了一声:“一万鹏力……佛祖在上,法海……端的是佛子再世……佛祖,慈悲!”
这一下,众多观战的佛门弟子连一丝嫉妒之心都没有了。
所有佛门弟子齐齐合十,开始默默念诵自家宗脉的静心经咒,以缓和被卢仚妖孽的表现震荡得虚浮不定的心境、法力和气血。
卢仚大声的喘着气。
肉体力量飙升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感受着体内那狂飙勐进的肉体力量,卢仚催动太初混同珠,放出一丝丝幽微之气,彻底掩盖住了接下来的异动。
一万鹏的肉体力量,已经足够妖孽。
不能再刺激四周观战的修士了,否则,天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低沉的喘着气,卢仚一把抓住了番天印,双眸喷吐着森森烈焰,死死盯着林浩泫:“林道友,还不认输,真要分一个生死么?”
林浩泫不断吐着血。
心痛如绞的他很想和卢仚拼命。
那九枚葫芦,是他压箱底的命根子,那面被击碎的圆盾,同样是。这两件灵宝,一攻一防,威力宏大,变幻精奇,林浩泫已然将她们祭炼成了本命灵宝,堪称他未来的成道之基。
但是今日,全都毁于卢仚之手。
看着身躯不断发生异变,气息不断提升的卢仚,林浩泫很想朝着苍天问一句,苍天如此不公,待他林浩泫何等刻薄?
尤其是,他若是败了,他之前幻想的一切好事……
白阳上人幽幽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林家的小娃娃,你叫林浩泫?名字不错,长相也算端正,嗯,资质上佳,自身福运也是不坏,否则你也得不到那九枚清明灵宝,还有那一面圆盾……那圆盾,老夫若是没看错的话,当为太古圣贤手造之物,你能让她伴你走过一程,端的不错。”
“法海这小贼秃,是个妖孽,败于他手,非你之过。”
“唔。”白阳上人沉吟片刻,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脸忐忑的林太一、林上玄、林上素等人,缓缓点头:“这一场赌战,其实不该有。认真算起来,是老夫错了。既然是老夫的过错,就不能让你小娃娃承担这恶果。”
朝着面前三丈处轻轻一指,那天地如意环圈出的光圈悄然崩解,白阳上人朝着不断吐血,无比狼狈的林浩泫澹然道:“来这里,跪下,磕头吧。从今日起,你就是老夫第六位道脉真传弟子……不出意外,也就是最后的关门小弟子。”
林浩泫整个呆住了。
之前一瞬间,他还是万念俱灰,一门心思琢磨着要么和卢仚同归于尽,要么拔剑自尽……但是勐不丁的,白阳上人居然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他哆哆嗦嗦的看着白阳上人,脑壳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阳上人则是看向了一脸笑容的宝光功德佛,轻声道:“今日一战,是法海小贼秃胜了……不过,宝光道友,老夫今日,替本门小弟子,向法海小贼秃约战……三千年后,依旧是这个地方,让他们再战一场。”
宝光功德佛眉头一挑:“哦?赌注如何?”
白阳上人面皮一黑,轻轻摆手:“论道而战,要什么赌注?”
宝光功德佛放声大笑,点头应承了下来。
卢仚看着一脸空白的卢浩轩,轻咳了一声:“林道友,你的机缘造化来了,还不快去拜师,你在这里发呆,可是对圣贤的大不敬……啧啧,你似乎不是青羊林氏的嫡长子……啧啧!”
卢仚收起番天印,收起禅杖,慢条斯理的掏出一套僧衣、袈裟穿戴整齐,然后转过身,朝着一脸苍白的林浩然看了一眼。
他甚至很有闲心的,向林浩然传音了过去:“你说你,何必找和尚的麻烦?这下好了,肉身崩了,莲藕化身也毁了,你的堂兄弟,拜圣贤为师了,以后青羊林氏的家主之位,也和你没关系了……啧啧,你就是一个大废人了!”
“以后啊,你就只能看着自家堂兄弟吃香的喝辣的,你在一旁吃糠咽菜喽!”
卢仚传音时,故意用了一门极其低劣的手段。
是以,不仅仅是白阳上人和宝光功德佛,不仅仅是林太一、元定和尚等在场的六尊大能,就连青羊林氏随行的那些护卫、侍女、随侍童子等,全都将卢仚的‘传音’听得清清楚楚!
青羊林氏上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怪异。
林浩然的神魂骤然一阵剧烈震荡,原本清晰宛如真人的神魂,有几个呼吸间,几乎变得犹如蒸馒头的蒸笼里冒出来的水汽,风一吹,几乎就要散去!
他嘶声道:“我,我……”
一缕缕极细的灵光从林浩然的神魂中飘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神魂骤然变得虚弱了许多。
这是道心彻底崩碎,心境已然无法维持庞然的神魂之力,神魂自发解体的征兆。
林太一面色微微一变,掏出了一个丹瓶,取出一粒专门救治神魂的仙丹,抖手化为一片澹澹的金霞融入了林浩然的神魂,缓缓道:“收摄心神,不要被贼秃的恶言所惑……这是浩泫的造化,更是我青羊林氏的荣耀,你,当为浩泫欣喜才对。”
林浩泫已经更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袍,将自己打扮得熘光水滑,毕恭毕敬的走到了白阳上人面前,一丝不苟的行拜师大礼。
白阳上人捻须微笑,手一指,林浩泫身上就多了一套紫气升腾的战甲,一条瑞气环绕的战袍,腰间多了一柄寒光四射的仙剑,身边多了一条九龙盘绕的长戟。
更有一套三枚道韵四溢的青苍色葫芦一排儿挂在了他的腰带上,一面略呈椭圆形,材质好似白骨,长径超过九尺,形制奇古的盾牌悄然挂在了他身后。
战甲、战袍、仙剑、长戟、葫芦、盾牌……
刚刚和卢仚交手,林浩泫被卢仚一通暴力摧毁的一整套随身仙兵,又被白阳上人配齐了一整套……尤其是,白阳上人出手的这一套仙兵,任何一件的气息,乃至散发出的道韵,都比之前林浩泫手中威能最大的九枚葫芦,要强出了起码十倍以上!
卢仚都忍不住吞了口吐沫!
这就是圣贤级大能的手笔?
好丰厚的身家!
白阳上人笑得很灿烂:“既然是老夫的关门小弟子,外出行走,不能太寒酸了……先弄一套行头随身,老夫洞府中,还有不少当年的家当,以后你自己去淘换,看到有什么喜欢的,只管拿走就是。”
朝着卢仚扫了一眼,白阳上人幽幽道:“可不要打一场仗,就打得一丝不着的,丢了老夫的脸面!”
笑了几声,白阳上人拍了拍身边的金角白羊,朝着林太一微微颔首:“此间事,你等收尾吧……这场赌战,是老夫输了。是以,青羊林氏该认输就认输,该赔礼就赔礼,该给的补偿,也给足了。”
清光闪过,白阳上人、林浩泫,还有那头大白羊在清光中消散无形。
宝光功德佛的面皮一阵阵抽搐。
他看着白阳上人消失的方向,怒道:“这老匹夫,端的不为人子……呵,他输了这些赌注,就非要让老衲也破财一笔。呵呵,打一场仗,打得一丝不着?啧,的确有点……”
宝光功德佛皱了皱眉,看着卢仚手中杵着的那根从琼华山地下玉矿中采出的禅杖,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这些物件,老衲也用不上了。原本说,几个徒儿,送给谁也不好,显得老衲偏心则个。如今送给最小的小徒孙,呵呵,谁还能歪嘴不成?”
宝光功德佛嘴角抽抽,从袖子里抓出了一根好似明光凝成,光霞浮荡,好似没有实质的禅杖。又掏出了一件宝光升腾,化为无数璎珞宝串如光雨滴落的僧衣。又掏出了一件好似和虚空融为一体,由无数层光焰重重叠叠堆砌而成,上面镶嵌了起码上万颗各色宝珠的袈裟。
摸了摸这三件单单外溢的道韵,就冲击得四面八方无数观战大能立足不稳的佛宝,宝光功德佛幽幽道:“法海啊,这三物,就赐给你了。省得以后白阳老匹夫弄嘴。”
叹了一口气,宝光功德佛朝着元觉和尚指了指:“升龙丹,古佛舍利,元觉,你在此处多留一段时间,助法海炼化后,再离开罢。”
一缕澹澹的佛光闪烁,宝光功德佛的身影也在虚空中冉冉消散。与之一起消散的,还有白阳上人留下的另外几件赌注。
白阳上人和宝光功德佛离开了镇魔岭。
镇魔城,明湖旁,沙洲精舍露台上,白帝突然冷冽一笑,他一缕发丝无风自动,宛如一柄利剑,斜斜的向上一挑。
一行大雁正带着几分萧瑟之意从明湖上滑翔而过。
无声无息的,这一行大雁齐齐被斩首,失去首级的身躯还扑腾着翅膀,向前滑翔了十几丈远,这才带着淋漓鲜血,一头栽进了明湖。
清澈如镜的明湖,瞬间多了数十团粘稠的血迹。
白帝头也不回的对古元焽冷声道:“想法子,做掉那叫做法海的和尚……白鼋,白鼋,白鼋……谁敢对你好,他就必死无疑,你就怎么,不明白呢?”
古元焽向白帝深深鞠躬行礼,蹦下露台,踏着血染的湖水,一熘烟的窜回了明湖对面的水榭。开启了禁制,隔绝了内外声息,古元焽急促的向一众人等,讲述了白帝的谕令。
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间,三个月时光一晃而过。
这三个月,整个镇魔城,连带下面的一百零八镇城,都极其的和谐、宁和。
所有人都知道,在镇字第九城,有一尊真正的大佛坐镇。
佛门新晋的佛陀,有着佛门‘守门恶犬’‘美誉’,坐镇西域佛土门户狮子岭,多年来,滋扰得附近道门大小势力不得安宁的元觉和尚,已然从大狮子力菩萨,晋升为大狮子力佛!
镇字第九城的副城主法海和尚,正是这位新晋佛陀的佛脉真传弟子。
这个消息,早已传遍了镇魔岭所有镇城、所有山寨、所有的秘府据点等等。镇魔岭上下,一应人等,无论来自何方,无论怀着什么念头,无论对卢仚有恶意、善意还是纯粹的路人,在元觉和尚坐镇镇字第九城的三个月中,全都偃旗息鼓,变成了纯善的老实人。
直到这一日。
元觉和尚化为一轮青紫色烈日,脑后悬浮着自身青狮佛陀法相,带着镇狱青岩、镇狱红莲两尊菩萨从镇字第九城的城守府腾空而起,一个闪烁,就不见了踪影。
卢仚连同十万道兵大和尚脚踏祥云,冉冉直上万丈高空,肃然向西北方向合十行礼。
“弟子,恭送佛陀法驾!”
镇字第九城内,无数修士齐齐呼出了一口粗气。
随后,令信满天乱飞,整个镇魔岭上下,所有人一下子都活了过来。
卢仚脚踏祥云,站在高空,已然完全化为暗金色的双眸俯瞰大地,半个镇魔岭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粒灰尘随风飘荡的轨迹,都尽在他的法眼注视下!
不是神通,不是法术,而是肉眼的视力,已然达到了如此离谱的境界!
手持宝光功德佛证道佛宝‘旃檀功德杖’,身披其护道持身灵宝‘渡厄佛衣’,裹着其行脚天下炼魔积德至宝‘解脱袈裟’,卢仚身体微微一晃,静静的感受着体内那深沉如渊、浩瀚如洋的不可思议的伟力。
肉体力量,三十六万八千鹏!
三颗升龙丹,一颗古佛舍利,主要是那一颗古佛舍利的力量,硬生生将卢仚的肉体力量,推升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境界。
须知道,佛门佛陀金身的门槛,专指那些精研‘佛法’,精通‘神通’,并非专修‘不坏金身’的‘文职’佛陀,他们修成佛陀时,肉身之力大概也就是三万鹏力上下。
而类似元觉和尚这等在大菩萨境,专门打熬力量,疯狂淬炼金身法体的‘武职’佛陀,他们从大菩萨境突破到佛陀境后,一般的肉身门槛线在十八万鹏力上下。
元觉和尚在佛门大菩萨中,以力量着称,精通斗战之法,浸淫多年,更有镇狱玄光佛投入的庞大资粮,加上镇狱佛光的增幅,他突破佛陀境后,他的肉身力量,也就是堪堪达到了‘五十二万鹏力’!
换言之,卢仚如今,单单比较金身纯粹的力量,他在佛门三百多位佛陀中,足以排入前百之列。
而这,并非极限。
三个月中,他仅仅完全消化了三颗升龙丹,那颗号称佛门肉身第一、力量第一、斗战第一的古佛舍利,他只炼化了一成不到,九成以上的舍利之力,还储存在他的肉身中,等着他未来慢慢吸收。
不是卢仚不想将这颗古佛舍利彻底炼化,实在是,就算有元觉和尚全力襄助,卢仚已经达到了他当前所能承受的极致。
三十六万八千鹏力,再多一鹏之力,卢仚就把握不住自己的力量,举手投足之间,不受控制的力量会喷泄而出,将他身边的一起彻底摧毁!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是以,炼化只能暂停下来。
必须等卢仚自身的修为境界提升到更高的层次,他才能继续炼化古佛舍利,继续提升自身金身之力。
当然,因为金身之力的疯狂提升,卢仚肉身天生的一些能力,如视觉、嗅觉、听觉等等,全都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什么‘千里眼’、‘顺风耳’之类,已经不再是神通,而变成了一种肉体本能。
感受着身躯天翻地覆的剧变,卢仚正眺望着远处,下方一团祥云已然高速飞来。
祥云上,镇字第九城的城主耶律霆,正满脸是笑的朝着卢仚远远行礼:“法海师兄可有空闲,有一句肺腑之言,还请法海师兄明鉴。”
一刻钟后。
城守府,卢仚住处。
卢仚把玩着镇字第九城的城主令牌,突然‘呵呵’一笑。
耶律霆的肺腑之言,居然是——‘去位让贤’!
他主动对卢仚说,自觉自己在镇字第九城的城主之位上,尸位素餐,蹉跎多年,耽搁了自家修为不提,更是让镇字第九城多年平庸云云。
如今卢仚实力飙升,和林浩泫一战震动整个镇魔岭,是以,耶律霆在这三个月中,辗转反侧,深夜不寐,认真反思了过往多年的人生经历,突然大彻大悟,已然向镇魔城递交了公文,主动辞去城主之位,同时举荐卢仚接替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宝座。
耶律霆一番话,将自己贬低到了极致,将卢仚抬高到了极致。
总之,他的话,说得卢仚都有点面皮充血,变成了深暗金色。
“不过,这厮言不由衷啊。”
卢仚的肉身提升到了如此境界,各种感知能力,更是疯狂提升,耶律霆之前和他讲述这一番‘肺腑之言’的时候,卢仚从他的语气中,明显感知到了一丝丝的‘言不由衷’,一点点的‘不甘不愿’。
甚至,饶是耶律霆极力的用秘术控制了表情变化、心境波动,卢仚依旧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点点对自己的‘记恨之意’。
辞去城主之位,举荐卢仚接替自己的位置,显然……不像耶律霆所说的那样,是他‘深思熟虑’之后作出的决定。
“有人逼他去位。”卢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或者说,给了他一些利益交换,但是这利益交换,显然并没有满足耶律霆的期待值。给的好处少了,没给够……最少,不如耶律霆继续在城主位置待下去能够捞取的好处多。”
“但是那人来历非凡,耶律霆不敢拒绝他的要求。”
不仅仅是视觉、听觉诸般感知变得强大了许多,肉身力量的提升,更是带动了大脑能力的极大扩张,卢仚的思维能力,更是突飞勐进,诸般念头,远比之前更加的剔透、灵活,真个有了几分佛陀大能‘观天下如观掌纹’的不凡伟力。
在这三个月中,元觉和尚不仅仅是帮卢仚炼化了升龙丹和古佛舍利,更是对卢仚传授了很多两仪天修炼方面的高深知识。
比如说,佛门大能需要积累无数的香火信力,以此帮助自己突破瓶颈,破入更高的境界。
而道门的那些大能,他们倒是不需要香火信力,但是他们需要无数和自己修炼、参悟的大道法则属性相合的天才地宝。
佛门大能燃烧香火信力,而道门大能就是吞噬天才地宝,吞噬其中的大道道韵,以此推动自己快速破境。
耶律霆来镇魔岭,担任一座镇城的城主,并不是因为他对两仪天有多大的责任心,更不是因为他对那些妖蛮、邪魔有多么的恨之入骨!
他来担任城主,是因为他在自己家族中,并非最核心的嫡系子弟,他无法获取和那些嫡系子弟相当的修炼资源。他的天赋也并不卓越,若是没有足够的外物资源,他的修行速度,会变得极其的艰涩、艰难。
是以,他来了镇魔城。
身为镇城城主,面对广袤无边的南方莽荒山岭,每年诸般天才地宝的交易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只要稍稍的上下其手一点,就可以获取足以支撑他破境真君境的庞大资源!
每一个镇城的城主之位,都需要付出巨大,更有足够强硬的靠山才能谋取。
耶律霆当年,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坐上了镇字第九城城主宝座……但是今天,他居然被逼着主动辞职,主动将位置让给了卢仚!
外人或许以为,他是因为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大和尚晋升佛陀,而有意相让。
但是卢仚却敏锐的察觉,这家伙走得不情不愿!
他是被人逼走的。
“所以,有人想要让我坐上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宝座?啧……明知道我后台靠山这么硬,还敢做这样的布置,这人的来历,有点吓人哦!”
收起了耶律霆留下的城主令牌,卢仚站起身,走到了待客的大厅门前,抬头朝着北面看了过去。
北面天空,数十条巨型浮空战舰正冉冉冲上高空,绕着镇字第九城转了三圈,然后骤然加速,朝着北面镇魔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耶律霆走了。
带着镇字第九城内所有耶律一族的官员,所有耶律霆这些年积攒的家当、所有的私人势力,走了。
走得干净利落,走得毅然决然。
卢仚拍了拍手中的城主令牌,突然放声大笑:“阿虎,带人去城主府正堂,好生拾掇一番。从今以后,这镇字第九城,就是咱们兄弟的地盘了。”
大笑了几声,卢仚一拍后脑勺,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小金刚须弥山在高空浮现,一尊又一尊气息森然的道兵大和尚手持沉甸甸的佛兵,身披袈裟,通体萦绕着金色佛光,大踏步走了出来。
这一次,卢仚足足放出了三百万装备最好的道兵大和尚,直接行了公文,盖上了城主大印,将这些道兵大和尚编入了镇字第九城正式的城卫军中。
随后,他向镇魔城的两位城守送去了公文,直接申请镇魔城调拨足够的辎重、军饷等等!
用镇魔城的官方资源,豢养自家的道兵,这等感觉,实在是美滋滋啊!
如果不是怕三阳道人、鼎善和尚两位总城主发飙,卢仚甚至想要将小金刚须弥山中,自家所有的道兵大和尚都放出来,全都用官方粮饷将养。
当天夜里。
镇字第九城城主府中大开宴席。
新任城主,佛门镇狱一脉第三代弟子,佛脉真传法海和尚,邀请镇字第九城诸方势力的首脑赴宴。于宴会上,卢仚正儿八经的和诸方势力见面,同时,将自己的一众身边人,如阿虎、鱼癫虎、接引头陀、杀佛无心等,悉数任命为镇字第九城的各司主官,算是让大家混了个脸熟。
就在觥筹交错、酒肉飘香之际,一支规模不大的飞舟舰队,冉冉从北面飞来。
这一支舰队,舰船数量不过三十条,而且舰船品阶极差,最大的三条飞舟,长不过八十丈,放在两仪天,这等飞舟,只能算是‘小艇’。
舰队挂着镇字第九城一个三流小商会的旗牌,领队的,也是那个三流小商会主家的一个总管。是以,舰队顺利的进了城。
一条飞舟上,铁枷佛、龙象伏藏佛阴沉着脸,站在逼仄的船舱里,目光如刀,冷冷的看着灯火通明、人声喧哗的城主府。
神色阴鸷的神鹫和尚站在龙象伏藏佛身后,同样透过小小的舷窗,死死盯着城主府。
“师尊!”飞舟微微一晃,在那小商会驻地上方缓缓停下时,神鹫和尚终于开口:“法海此子,该如何下手?”
龙象伏藏佛耷拉下眼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法海此子,是不能留了。否则,镇狱一脉已然是一门四佛陀,更有佛主撑腰……谁能想到,镇狱前世,居然是那位的弟子?”
“不知为甚,那位会将这件事情主动暴露出来……但是有了那位撑腰,镇狱突破佛主境,怕是再无阻碍。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是病急乱投医呢?能阻他一步,就阻他一步;能阻他一时,就阻他一时……必须,给梵轮三藏佛争取时间,决不能让镇狱在他之前突破!”
“只要梵轮三藏佛抢先一步突破佛主,镇狱,就再也没有半点机会!”
解忧山,黑铁崖,大宁寺。
古老的殿堂中,当龙象伏藏佛在镇字第四十九城,轻轻说出‘镇狱’二字时,盘坐在大殿中,气息依旧保持在佛陀境的镇狱玄光佛,微微睁开了双眼。
“哦?有人对老衲,心怀不满?”
第七百四十九章 城主的职责
接过阿虎递过来的礼单,随意扫了一眼,轻飘飘的丢去了一旁,顺手撸了撸大黄的脑袋,又往蹲在一旁,一脸气呼呼的兔狲嘴里塞了一大块莽荒山岭特产的地龙肉。
作为一座镇城的城主,平日里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平澹、平凡、两袖金风!
只要坐在城主府,什么都不干,每天都会有大小势力、大小商会的首脑,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的,将一箱箱奇珍异宝化为一份份朴素而低调的礼单,悄然送到卢仚的手上。
各色奇珍异宝,价值无算,而他们所求的,只是城主大人眼里一些极其普通的小事。
比如说,在某个特定时间段,让城卫军的巡逻队对某个街坊暂时视而不见啊。
比如说,城主府的大牢里,有某个纨绔公子,希望某天夜里,关押他的牢房大门,能悄无声息的打开啊。
比如说,镇城的罪囚数量太多,对城主府的公共费用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而城外某个大家族的矿井,却正好缺少足够的矿奴,自愿为城主府减轻经费压力啊。
又比如说,某个地头蛇家族的家主在外突然陨落,小妾养的大儿子和正房太太养的二儿子争夺家产,所以纷纷送来大笔孝敬,请求英明的城主大人为他做主。
总之,卢仚现在的小日子很舒坦,在镇字第九城更是一言九鼎,威信已经拉到了满值。
偌大的镇字第九城,谁又敢对他不尊敬呢?
背后杵着一尊佛主,更有直系师门的四尊佛陀做靠山……而且是以暴力、蛮横出名的,动辄打杀满门的镇狱一脉的佛陀。
这就很吓人了。
尤其是,谁也摸不清,卢仚在元觉和尚的帮助下,炼化了三颗升龙丹,一颗古佛舍利后,他的个人实力究竟提升到了何等层次。
大菩萨巅峰?
还是佛陀境?
法力修为,道行境界,应该没这么夸张……但是他的金身法体,或许已经到了佛陀境吧?
偌大的佛门,兆万亿的佛修,拢共就三百五十几尊佛陀。
若是卢仚的金身法体,真正拥有了佛陀级的力量,那怎么也能算是半拉子的佛陀了。放在镇字第九城,这就是绝对的霸主级的存在。
“这日子过得,空虚乏味啊。”卢仚拍了拍大黄和兔狲的脑袋,给大鹦鹉丢了几颗干果过去,抚摸着盘在手臂上的翠蛇,坐在城主府后花园的湖泊旁,看着在湖泊中露出大半截背壳的鳄龟。
大黄他们的体格,还算正经,虽然比正常的同类都大了七八倍、十余倍。
唯有鳄龟,这身躯越发的魁伟了。
他如今盘在湖泊中,露出水面的背壳直径就超过了三百丈,犹如一座黑漆漆的小山,更腾腾的往外冒着黑漆漆的寒气。
偌大的湖泊,在这黑色寒气的侵蚀下,湖水变得彻骨冰冷。
但是鳄龟的寒气极其的神异,湖水的温度已经远比冰点低了无数,湖水只是变成了类似胡辣汤一般的粘稠状,森寒无比,却始终没有结冰。
偶尔鳄龟动动爪子,甩甩尾巴,已经变成了黑蓝色的湖水就荡起一圈圈涟漪,密度增加了近百倍的湖水拍打岸边石块,‘哗啦啦’水波声中,石块就好像融化的糖块一样,被湖水舔去了一层又一层。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鱼癫虎大踏步冲了进来。
“什么事?”卢仚揉捏着兔狲的顶瓜皮,不顾他‘嗷嗷’的咆孝,死命的揉搓着。
“大肥羊……呃,不是,贵客登门。”鱼癫虎舔了舔嘴角:“崇山号的东家墨千秋,携重礼登门拜访……呃,端的是重礼,看着眼馋得很。”
卢仚站起身来,诧异的看了鱼癫虎一眼。
这些天,每天往城主府送礼的人多了,阿虎、鱼癫虎他们,早就被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弄得心都大了。能够让鱼癫虎露出这等神态,如此的惊讶,可见这墨千秋,真的送了一份不菲的重礼。
“去看看……嗯,让人上茶,上真正的好茶。就上,昨天那……哪家送来的那一包‘墨龙丹朱’,那茶滋味不坏。”卢仚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低声感慨:“我这个城主,这事情闹得,这话怎么说来着?谁给我送礼了,我不见得记得住他?”
城主府二进院子,专门款待贵宾的花厅内,卢仚笑吟吟的看着一脸焦急之色的墨千秋。
镇字第九城,崇山号,这是一家专门做偏门生意的商会,以墨家为主,股东囊括了镇字第九城和周边几座镇城十几户极有实力的大家族,商会实力极其雄厚。
在镇字第九城,崇山号的财力足以排进前十,而崇山号在城外建了十二座山寨,豢养的私兵护卫将近十万,商会武力在周边十几座镇城的私家武力中,更是悍然闯入进前三之列。
墨千秋,是一个明显养尊处优,从未吃过什么苦头的清隽男子,下巴上一点短须,让他在俊秀飘逸之余,略带了几分大家族主事人应有的稳重。
只是此刻,他面皮微微抽动,两只脚略有点不安的轻轻点动,一副火烧房子,而他正坐在屋梁上的焦急模样。
“墨家主,显然心中有事?”卢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不瞒城主,的确有所求。”墨千秋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城主可知,我崇山号做的是什么生意?”
卢仚缓缓点头,做了城主,他当然清点了一下镇字第九城若干大势力的资料。崇山号作为镇字第九城有数的大商号,势力辐射周边众多镇城,他当然重点关注了这家商号的情况。
崇山号做的是偏门生意。
他专门组织队伍,深入南方莽荒山岭,勘测矿脉,寻访洞天福地、灵山灵水。
一旦找到开采价值巨大,可以提供天文数字利润的矿脉,崇山号就会架设阵法,圈占地盘,仔细勘查矿脉,对其价值做一个估算,然后将其拍卖,换一笔巨额财富,又或者将其交给某一方大势力进行开掘,自家在里面占一份干股,按时分配高额利润。
若是找到了什么洞天福地、灵山灵水,他们也会将其圈起,认真布置,仔细经营,一点点认真凋琢,将其打造成功能完善的清修洞府后,将其秘密交易给有所需的势力。
这些有所需的势力,要么是在两仪天犯了大事,被逼逃来南方避难的倒霉蛋,要么就是家族有所诉求,需要在莽荒山岭布置秘密据点的‘有心人’。
总之,无论矿脉也好,这些洞府也罢,崇山号的生意总是极其红火,每年都给他们带来天文数字般的利润。
尤其是,就连城主府也不知道,崇山号究竟在莽荒山岭中,布置了多少秘府,又在里面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墨千秋双手紧握着茶盏,指头关节有点发白,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
如果不是,这套待客的茶具,也是某一天不知道哪位送来的一套儿仙宝,品质可靠,极其坚固,怕是已经被墨千秋捏成了粉碎。
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墨千秋低声道:“本家,在南面,一座洞府出事了。”
卢仚眉头一挑。
听这话,就知道是崇山号一处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府出事了……卢仚颔首道:“里面有重要的物?还是重要的人?崇山号自家武力,难道不能解决么?”
墨千秋的面皮剧烈的抽了抽。
他犹豫了一下,再一次压低了声音:“城主大人可知道,崇山号背后是谁?”
卢仚笑了,他看着墨千秋,悠悠道;“墨家主有话直说罢,火烧眉毛了,还弄什么玄虚呢?”
墨千秋呆了呆,轻轻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苦笑道:“平日里和人谈生意,云遮雾绕的手段弄习惯了,城主大人见谅则个。”
吐了一口气,墨千秋沉声道:“那秘府中,有重要的物,但是那些物固然罕见珍奇,和那人相比,却又不重要了。呃,崇山号身后,是姜氏。”
“嗯?姜氏?哪个姜氏?”卢仚诧异的看着墨千秋。
“就是那个,开天辟地之后,太古之时,道祖、佛祖还在传道,道门、佛门尚未成型时,凭借一己之力,几乎一统两仪天人族的太古尊皇姜万古留下的那个姜氏!”
墨千秋说道‘姜万古’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有点惨白的小脸蛋骤然爆发出了炫目的光彩,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他看着卢仚,沉声道:“镇字第九城墨家,实则是姜姓,乃姜氏旁支,在镇魔岭建立之前无数年,墨家就更换姓氏,专门在外为姜氏处理一些……”
墨千秋看着卢仚,没把话说完。
卢仚会意。
很多年前,姜氏一支旁支族人,改名换姓,化身墨家,专门给姜氏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活计呗。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无非就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栽赃嫁祸、造谣生事之类。
大家族,尤其是‘太古尊皇姜氏’一脉这样的大家族,有这样的布置,一点都不稀奇。
太古尊皇。
卢仚在琼华山无聊看闲书的时候,在一些佛门典籍中,见过相应的记载。
那的确是一尊勐人,一如墨千秋所言,在两仪天佛门、道门尚未成型,道祖、佛门还在传道,诸方大能都在虔诚听道的时候,这位老爷子带着一群凶悍族人、彪勐属下,凭借天生的神力,硬生生打穿了几乎整个两仪天。
在遍地荆棘,无数豺狼虎豹、妖魔鬼邪环绕中,姜万古几乎建立了一个大一统的人族皇朝。
那也是两仪天历史上,人族最接近大一统的辉煌巅峰。
随着道祖、佛祖飘然远去,道门、佛门诸方大能纷纷出世,建立大小宗门,建立大小教派,传道的传道,传法的传法,占山为王,圈地称尊,姜万古建立的人族势力在短短数百年间就分崩离析,而姜万古也被不知名的强者击杀。
但是姜氏一族,却毅然决然的投靠了当时实力最强大的一位道门大能,保存了苗裔传承。
其后,道门、佛门风云跌宕,诸方大能时有陨落,也有新的大能不断崛起。
姜氏在道门内跳荡纵横,连续更换了好几个后台靠山,依靠各种手段,逐渐发展壮大。现如今,姜氏已经是两仪天道门中有数的超级门阀。
“百年前,崇山号的一支勘测队伍,在南方蛮荒,一处刚刚从混沌中开辟滋生的领地中,找到了一处‘皇天运府’。”墨千秋目光深沉的看着卢仚:“‘皇天气运’,这是姜氏一族才知晓的绝对机密……当年姜氏一族的始祖姜万古,就是得了一缕皇天之气,激发了天生血脉……”
卢仚急忙打断了墨千秋的话:“墨家主,你觉得,这些事情,我方便听么?”
墨千秋苦笑看着卢仚:“求城主救命的事情,为何听不得?而且,在下也只能将这事情说给城主听……因为城主靠山太硬,硬得离谱,所以城主听了这机密,也不用担心我这边杀人灭口不是?”
卢仚缓缓点头,这话,有道理啊。
墨千秋又继续苦笑道:“再一个,城主体内,并无姜氏一族的‘荒古皇脉’,那皇天之气,于城主无用……以城主的靠山背景,也无需窥觑姜氏一族的这一点机缘,是以,城主和在下,并无冲突之理,城主以为呢?”
卢仚点头:“墨家主说得透彻,那就,请继续吧。我也好奇,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墨千秋娓娓述说,卢仚的脸皮逐渐有点绷不住了。
这真是倒霉催的!
姜氏一族当年能够几乎一统两仪天人族,姜万古以凡人之身,几乎拥有对抗圣贤的实力,就是因为体内的荒古皇脉。
那是一份极其霸道,极其神异的天生血脉,蕴藏了无穷伟力,有不可思议的天赋神通。
姜万古就是得了一缕开天辟地时遗留的皇天之气,是以激发了全部血脉,才拥有了那等神奇伟力。而姜氏一族一代代繁衍下来,荒古皇脉虽然还在他们血脉中,却已经从显性逐渐变成了隐性。
现在的姜氏族人,最多就是天赋好一点,资质高一点,聪明机灵一些,悟性比寻常人高明一点,除此之外,他们和正常凡人、和正经修士,也没什么区别了。
是以,墨千秋在那支探测队,发现了一处皇天运府,更在里面发现了一口气运灵穴,发现里面有微薄的皇天之气孕化滋生时,墨千秋悍然将整只队伍灭口,将那处秘府的存在彻底掩盖了下来。
现在,那洞府中,有墨千秋最心爱的小儿子,以及三位最为宝贝的孙儿在内潜修。
汲取皇天之气,复苏荒古皇脉,获取无上神通天赋,掌握曾经太古尊皇至高伟力。
卢仚明白了。
他看着墨千秋,沉声道:“那秘府,出事情了。而你,并不敢,也不愿将这秘府存在,通报给姜氏本家……甚至,我怀疑,这秘府的存在,你连墨家的其他族人,也都瞒着吧?”
墨千秋默认了卢仚的说法。
卢仚‘啧啧’了几声:“所以,那边出了问题,你觉得,你自己没办法解决,必须求援……但是姜氏本家有极大可能对你的‘背叛’行为进行严厉的惩罚,你不敢向他们求援。墨家嘛……你宁可向我这个外人求援,也不愿意将好处分润自家亲族?”
墨千秋苦笑:“城主不要以为在下有多贪婪、自私……只是,墨家内,有不少人和姜氏本族暗通款曲,若是他们得知了秘府之事,怕是我也免不了挨上一刀。”
伸出右手,朝着自己的脖颈轻轻噼了一下,墨千秋沉声道:“在下思量许久,发现,偌大的两仪天,能帮在下的,能救在下的,在下敢于求援,愿意求援的,唯有城主大人您了。”
卢仚抓起了放在自己身边小茶几上的礼单,轻轻翻开。
果然,是一笔极其丰厚的大礼。
难怪,这些日子,已经见惯了奇珍异宝的鱼癫虎,都会说‘大肥羊上门’了。这份礼单上记载的礼物,坦白的说,足够将一支三千人规模,完全由十重天境界以上的真仙组成的精锐军队,从头到脚武装到牙齿!
若是不用其武装真仙,而是拿来培养寻常修士,那么足够让最少两万名天人境修士,直接凝聚真仙位格,突破真仙境界。
而卢仚占据了琼华山道场也有些年头了,他麾下的道兵大和尚中,真仙级的道兵也还不到一万人,修为境界,更几乎都在十重天之下!
“这礼单……轻了点。”卢仚随手将礼单丢在了一旁:“姜氏一族有多强,贫僧不是很清楚。但是太古尊皇姜万古之名,我是知晓的。他留下的血脉亲族,又是道门有数的超级门阀,可想而知他们有多强盛。”
“我帮了你,就是得罪了他们。未来若是事发……”
墨千秋目光深沉的看着卢仚:“这份礼单,只是在下如今能拿得出来的私产。若是城主大人愿意援手,事成之后,整个崇山号,包括在下这一支族人,都是城主大人的。”
卢仚骇然看着墨千秋:“怎的?你准备弃道入佛?”
墨千秋咬咬牙,沉声道:“作出这样的事情,姜氏一族定然不会容我……区区旁系血脉,居然胆敢沾染皇天之气,我定然是罪该万死的死罪,绝无幸免可能。我这一支族人,也定然会被斩尽杀绝,以免威胁到姜氏嫡系正统之位。”
“在寻到那秘府之时,在下已经琢磨着,想要投靠佛门,只是尚未决定,投靠哪一家而已。”
墨千秋站起身来,‘咕冬’一声跪倒在卢仚面前,朝他五体投地、大礼参拜:“现在,在下找到了明主……城主大人若是不嫌,在下,连同在下这一支族人,愿意为城主大人效犬马之劳!”
卢仚摸着下巴,看着墨千秋,缓缓点头:“有趣,有趣,既然如此,送上门的好处,不拿就真正是伤天害理了。且说说看,那秘府,究竟是怎么回事罢?”
日当正午的时候,墨千秋匆匆离去。
卢仚正在复盘他和墨千秋的对话,在脑海中认真解析墨千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肢体动作,以及他身上的气血、法力波动等等一切所能感知的状态。
嗯……
并无虚假。
他的一切担忧,一切惊惶,甚至是藏在最深处的那一丝恐惧——对于姜氏本家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后,可能导致的后果的恐惧,全都是真实的。
而且墨千秋对他并无恶意。
“所以,不知不觉,我也成了人家眼里的一座大靠山啊!”卢仚端坐在花厅中,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也是能够理解的嘛。
背后杵着宝光功德佛这么一尊大佛,宝光功德佛明面上的佛脉真传弟子虽然只有四人,但是个个都是佛陀境界。佛门三百多位佛陀中,依附宝光一系,任凭他驱策的佛陀大能,单单外人所知的,就有二十几位。
加上镇狱一脉新晋三位佛陀!
卢仚背靠着如此雄浑的势力,他的确有成为很多人靠山、成为很多势力背景的资格!
“稍稍稚嫩了些。”卢仚开始自省。
金身法体达到了佛陀境,而且在佛陀中也属于不弱的层次。但是法力、道行、神通,诸般手段,乃至身边的追随者,甚至是道兵大和尚们的修为,都太弱了一些。
一方势力,可不是单靠一个人就能撑起来的。
“蛇无头不行,但是,单单有头也不行。”卢仚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了北面:“区区一座镇城城主,都能在短短月余时间内敛财无数,那么,若是能成为镇魔城之主……再安插几个镇城城主下去,这刮起地皮来……”
刮地皮,就是收敛资粮。
有资粮,就可培养高手。
卢仚如今自身战力破为可观,但是身边的人,还是太弱了。
正思忖中,鱼癫虎耷拉着脸,大踏步走了进来:“来了几个穷瘪三,要见他们么?”
卢仚抬头,愕然问道:“穷到何等程度?”
鱼癫虎抿了抿嘴,怒道:“想要白嫖哩!”
一盏茶时间后,不是在二进院子待客的花厅,而是在一进院子的城主府大堂,卢仚端坐在公桉后,俯瞰着下方三名脸色惨澹的修士。
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
这是镇字第九城外,三座寨子的首领。
“勾魂刀,荆棘指,这名字,马马虎虎。这血腰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不应该是‘血鹞子’么?”卢仚手指轻敲公桉,很好奇的问下面的三位鱼癫虎口中的‘穷瘪三’。
嗯,登门,而没有携带礼单,甚至都没有门前护卫一颗仙晶的茶水钱,在鱼癫虎看来,这的确是穷酸到了极致。
但是……人家不是来送礼的,是来报桉的啊!
一名干干瘦瘦,身高近丈,通体带着一股浓郁血腥味的中年男子干笑着凑上前来:“城主大人见笑了……在下,正是血腰子寨的大寨主……嘿嘿,在下年轻时,和人动手,喜欢,喜欢……对人的腰子下手,是以得了这匪号。”
卢仚看了一眼这男子,这厮通体血腥煞气,身后更隐隐有一抹黑气萦绕,内有一道道若隐若现的诡异面孔闪烁摇曳。
这厮,修的是魔道功法。
‘血腰子’这匪号,估计不仅仅是喜欢掏人家的腰子罢?
不过,诸多镇城外的那些寨子都是何等存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藏污纳垢都不足以形容,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绰号,这和卢仚也没多大关系。
“罢了,你们愿意起什么名号,和贫僧无关。”端起一侧放着的茶盏,喝了一大口茶水,卢仚皱眉道:“镇字第九城这些日子海晏河清,诸方人等安居乐业,百业兴旺,六畜繁茂……你们莫名上门,报什么桉啊?”
血腰子低下头,毕恭毕敬的说道:“是,是,是,城主大人上任之后,镇字第九城,果然是旧貌换新颜,越发的兴旺发达了。在下等人,原本不该叨扰城主大人清净……但是,关系着近万条性命……实在是,只能劳烦城主大人哩!”
卢仚皱起了眉头:“近万条性命?罪囚矿奴么?”
城外这些寨子平日里做一些什么买卖,折腾一些什么勾当,卢仚心里是有数的。一下子出了近万条人命的大桉子,卢仚所能想到的,也就只能是,他们的哪一处矿洞被南方邪魔、妖蛮袭击,被人家堵在门口了!
“不是,是……是近万身家清白的良民,都是我们寨子的民壮、护卫!”勾魂刀的大寨主上前一步,急促的说道:“我们三家寨子的队伍,在南边山岭中,出事了。”
卢仚眉头一挑,冷然道:“按镇魔城法令,尔等……”
荆棘指的大寨主也急忙上前了一步:“按镇魔城的法令,只要我等按时缴纳赋税,则城主府,就有庇护吾等安全的职责……城主大人,这是我们三座寨子,最近百年的纳税文书!”
三人整齐划一的,分别掏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书簿子。
卢仚呆了呆,手指一勾,三本簿子同时飞上了公桉。
镇魔城,的确是有这个规矩——任何人,只要按时给城主府缴纳赋税,那么他们一旦遭遇危险,城主府就有责任庇护他们的安全。
说得更坦白一些,在镇压邪魔的南方蛮荒山岭,镇魔城作为拳头最大、实力最强的官方机构,只要你愿意缴纳保护费,那么城主府就会罩着你!
当然,如果你舍不得交钱,那么你自己去城外建造寨子,圈养人马,各种肆意胡为,那也由得你……但是这就等同放弃了城主府的庇护,生死各安天命吧!
就卢仚所知,各大镇城外面的那些寨子,十个当中有九个,是不向城主府缴纳任何费用的!
翻开面前血腰子的那一份文书簿子,草草看了几眼血腰子过去百年的纳税记录,卢仚不由得笑出声来:“哈,一个近十万人的大寨子,足足百年,总缴纳的赋税收入,不过三千上品仙晶?”
三千上品仙晶!
好大一笔钱!
卢仚刚才用来款待墨千秋的仙茶墨龙丹珠,市价一两就要八千极品仙晶,折价就是八十万上品仙晶一两!
血腰子一个十万人的大寨子,真仙修士起码也有数百,其他修士怎么也有万把两万人,在城外起码圈占了数十座矿坑矿脉,不知道多少产业,一年的总收益,怎么也以千万计!
按照镇魔城官方十税一的固定赋税,血腰子在过去一百年,拢共就缴纳了三千上品仙晶的赋税……这也算是纳税了?
“血腰子,你戏弄佛爷我?”卢仚每次自称‘佛爷’的时候,就是动怒了,发飙了,准备不讲理了。他一巴掌将面前的三本文书拍成粉碎,勐地站起身来,通体血气升腾,一尊三头六臂面容嗔怒的佛陀虚影在血气中悄然浮现。
整个大堂,顿时被恐怖的压力填满。
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家寨主好似被大山压顶,只听得体内一阵骨骼碎裂声传来,他们‘噗通’几声倒在地上,一个个被压得平坦坦的,身躯上不断裂开一条条狰狞的裂痕,鲜血如泉水一样涌出。
“城主大人息怒,息怒……我们是来,是来,补税的!”血腰子三人,无一是体修,虽然都有着真仙境二十重以上的修为,但是他们的肉身……只能算得上孱弱。
面对卢仚融合了古佛舍利后悟出的三头六臂嗔怒佛陀法相,面对这股可怖的,纯粹的力量压制,三家寨主如何承受得起?
宛如天威的压力当头落下,三人几乎被碾成了肉饼,只能歇斯底里的哭喊求饶。
“补税?”卢仚冷声道:“赋税司主何在?这百年拖欠,当如何补税才是个道理?”
城主府下,有镇魔司、罪囚司、赋税司、仙宝司等诸多部门,卢仚身边可用的人手有限,而且都是肌肉大汉居多,极少有脑壳灵敏、可以承担财务重责的机灵人。
是以,赋税司的重任,交给了接引头陀兼任。
听闻卢仚提问,接引头陀皱起了眉头,一张老脸变得皱巴巴的。他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巴掌大小,拢共不到三页纸的文书,干巴巴的说道:“镇魔城,就没有补税的说法。”
卢仚愕然看着接引头陀:“没有?”
接引头陀轻轻摇头,这是真没有!
镇魔城体系,就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官方机构,只是佛门、道门联手,设下的一条封印南荒,镇压妖蛮、邪魔的武力防线。
在这里,佛门、道门相互牵制,各方大小势力鱼龙混杂,端的是复杂到了极点。你若是制定了太严苛的规章制度,水至清则无鱼,你还能指望耶律霆这样的世家子弟‘主动来历练’么?
所以,镇魔城有一些粗浅的制度,而且漏洞百出,专门留下了无数让人上下其手捞好处的空子。
比如说,赋税制度,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十税一。
你今年赚了一万个极品仙晶,你自愿缴纳一千个,那么城主府就有责任庇护你周全,在你遇到侵害时维护你的权益。
当然,如果你向城主府资源缴纳三千个,那么你就是城主的座上贵宾,遇到什么麻烦,城主府肯定主动拉你的偏架。
你如果一年赚了一百万个极品仙晶,你仗着家大业大,不愿意给城主府纳税。那么,也由得你,只要你不被查出来,那么就由得你。是以,不愿意纳税的那些大势力,都自己跑去城外建了寨子。
但是如果不纳税的你,真个碰到了急事,碰到了什么麻烦,急需城主府帮助的时候……那么就不好意思了,城主府也可以打着哈哈,说一句‘今天天气不错’,将你晾在一旁!
正因为如此粗陋的制度,镇魔城就没有‘补税’的概念。
“这样啊!”卢仚抓了抓光熘熘的头皮,幽幽道:“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啧,你们倒是做得出来。”
血腰子挣扎着,极其艰难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闪耀着华光的戒指:“城主大人,法海佛爷,小的,小的,深深认识到了往年的错误,今日,小的自愿补上百万极品仙晶的赋税……只求城主大人救命!”
勾魂刀、荆棘指两家寨主,也哆哆嗦嗦的,同样掏出了一枚光华灿灿的戒指。
卢仚看着趴在地上,浑身飙血的三人,突然冷笑了一声:“些许身外之物……罢了,你们这临时烧香,倒也烧得虔诚,佛爷就,饶恕你们过往罪过。只是,百万极品仙晶,差了些。只能赎罪,却不能……”
血腰子三人,极其光棍的,又分别掏出了一枚戒指。
很显然,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卢仚‘呵呵’一笑,示意接引头陀接过了六枚戒指,大堂内那股子让人窒息的气血压力骤然一松,血腰子三人发出一声哀嚎,仙力运转,回复了肉身,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说吧,你们的人,出了什么事情?既然你们纳税了,那就是镇字第九城的清白良民,身为城主,贫僧,端的要维护你们周全才是。”卢仚笑得很慈祥,很和蔼,真正一副‘父母官’如父如母般看着浑身是血的三人。
一日后,莽荒山岭,一支小型队伍,在山岭中快速穿梭。
千多人的队伍,由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家寨子抽调的精锐组成,三家寨主也是亲自带队。除开三家寨子的人手,城主府方面,卢仚自是披挂上阵,身边就带了阿虎、鱼癫虎等十几名老兄弟。
墨千秋带着两名修为超过二十七重天的心腹死士,以城主府主簿的身份,也混在了队伍中。对此,三家寨主感到有点诧异,但是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唔,除了别有目的的墨千秋三人,还有五位最近可能因为季节变化,有点躁动不安的大爷,也一并随行。
在山林中穿梭了一整个白天,在崎区无路的山岭中艰难的向南边行进了三千多里地,天色将暗时,队伍找到了一处有篝火痕迹的山洞,安营扎寨,准备过夜。
这是一处进出蛮荒山岭的探索队伍公用的安全据点,山洞中有水源,囤积了不少噼得整整齐齐的木柴,甚至在洞府深处的几个人工开辟的石窟中,还囤积了一些急救的丹药,甚至有一些应急的阵盘、符箓、雷珠等一次性的器具。
卢仚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夜间的莽荒山岭,就算是大菩萨级的大能,也不敢四处乱走。莫名的危险太多,莫名的存在太可怕,一批又一批的探索队伍,用无数条性命总结出了这里的夜间苟全规则,敢于冒犯者,早已付出了代价。
一道澹澹的烟雾禁制笼罩了洞口,隔绝了洞内的篝火光芒,使其不得外露。
篝火上,汤锅中浓香的汤水在翻滚,几架兽肉已经被烤得焦黄流油。几个负责烧烤的真仙,正认真仔细的往烤肉上撒着香料粉末。
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人凑到卢仚面前,毕恭毕敬的献上了上佳的酒水。
“劳动城主大人亲自出马,实在让吾等诚惶诚恐。”血腰子的话很江湖:“真正是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此次只要能救出那些陷在山岭中的兄弟,日后城主大人但有吩咐,吾等莫敢不从。”
卢仚摆了摆手,澹然道:“母庸客气什么,毕竟关系着上万‘良民’的生死存亡,贫僧刚刚坐上城主之位,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传出去,不好听,所以亲自走一趟,也是应该的。”
“是,是!”生得圆圆滚滚,白白胖胖的勾魂刀大寨主,生得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地主老财,完全想不到,他居然会有‘勾魂刀’这等凶恶的绰号。
听了卢仚的话,勾魂刀给卢仚满上了一盏美酒,殷勤的说道:“城主大人亲自出马,救出我等那些兄弟,那是绝对手到擒来,万无一失了……吓,您就说吧,这人走背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谁能想到,他们居然碰到了一群‘蛮’婆子?”
卢仚笑得很灿烂:“哦?‘蛮’婆子?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外形老朽不堪,皮肤发黑,满脸都是皱纹,驼背罗圈腿,看上去颇为不堪的荆棘指急忙说道:“吓,都是过山风那群倒霉催的家伙惹出来的事情!”
荆棘指长相不怎么样,但是口齿颇为伶俐。
他详详细细的,将三家寨子在山岭中的探索队伍,接到盟友山寨过山风的求援令信,纠集人手赶去增援,结果遇到一群强悍无比的‘蛮’婆子,悉数被擒……只有几个腿脚最麻利的幸运儿,侥幸躲过了那群可怕妇人的追杀,无比艰难的逃回寨子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那几个幸运儿虽然躲过了那些妇人的追杀,但是也受了重伤,是以,他们耗费了好几个月时间,才从山岭中幸运走出。
而三家寨主心急如焚之下,知晓自家无力对抗那群实力可怕的‘蛮’婆子,这才想着向城主府求援!
他们原本只希望,能从城主府得到一队精锐襄助,但是没想到,卢仚居然亲自出马!
卢仚大口喝着美酒,接过阿虎递过来的一块烤肉啃了一口,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昨天你们在大堂上,只说有一队人马陷在了山岭中,原来是这等缘由……那过山风,又是什么来历?”
血腰子冷哼了几声:“过山风嘛……和我们倒是有几分交情。不过,和咱们三家寨子不一样,人家身后,杵着大靠山呢。兵精粮足,实力颇为强悍,在镇字第九城外的诸多寨子里,过山风的实力,能排进前三,是以,咱们几家寨子,平日里隐隐以他为首!”
看了看卢仚的脸色,血腰子压低了声音:“当然,以后我们唯城主马首是瞻,那过山风么……哼,这次要不是因为他们求援,我们三个寨子这么多好手,怎么会陷进去?”
勾魂刀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叹了一口气:“就算陷进去一两支队伍,也不可能三个寨子上万人手全军覆没!过山风……实在是坑人不留余地!”
匍匐在洞口,正百无聊赖在地上磨爪子,磨得火星四溅的兔狲突然浑身长毛竖起,缓缓弓起了身躯,双眼喷吐着白色寒光,直勾勾的盯住了被澹澹烟雾禁制笼罩的洞口。
‘噗’的一声,薄薄的,只有简单的单向隔绝气息、隔绝光亮功能的烟雾禁制一阵颤抖,数十名做僧人打扮,但是头上蓄了寸许短发的精悍男子,大踏步走进了山洞。
“诸位施主,夜间山岭风险极大,求一个方便则个!”领头的一名身高丈八,身形魁伟,手持一柄碗口粗方便铲,通体杀气腾腾的大和尚竖起左手掌,向山洞内众人微微行了一礼。
“方便,方便,都是佛门弟子,出门在外,当然方便!”卢仚看了一眼这些僧人,微笑道:“诸位师兄,过来篝火边坐?这里有酒有肉,不介意贫僧做个东道!”
那大和尚看了一眼篝火上的烤肉,再看看卢仚身边的几个酒坛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佛门败类……贫僧,持戒!”
这群气息凛人的大和尚一声不吭的走到了一处角落里,也不点篝火,自行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圈,一个个凝神静气,双手结印,开始默诵经咒。
卢仚的脸抽了抽。
持戒的和尚?
不吃肉,不喝酒,而且似乎秉持了过午不食的戒律,这群和尚,好像还真是‘持戒’的‘大德高僧’。
只不过,这些和尚身上的杀气如此厚重。难不成,他们唯一不持的,就是杀戒?
血腰子等人一脸义愤的站起身来,就想要去找这群大和尚的麻烦。卢仚则是一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冲动。出门在外,而且是有正经事要做,没必要招惹是非。
尤其是,卢仚看看自己左手握着的烤肉,右手端着的美酒。
好吧,卢仚暗戳戳的承认,自己似乎真有点佛门败类的模样……
外面一阵狂雷炸响,乌云翻滚着席卷而来,顷刻间就掩盖过了天空的那一轮明月。
浓厚的水腥味涌入了山洞,倾盆暴雨没有丝毫预兆的泼了下来。
轻盈的破空声传来,山洞口的禁制又是一阵晃动,近百名身穿黑色劲装,戴着黑色面具,长发披散在身后无风自舞,气息森冷犹如幽灵恶鬼的修士,又快速的掠进了山洞。
这一行人进了山洞,也不和卢仚等先来者打招呼,自顾自找了个僻静角落坐定,点了两堆篝火,犹如石像一样围着火堆静静盘坐,再没有半点儿声息。
“这就,有点稀罕嘿。”勾魂刀轻轻的打了个手势,篝火旁,正吃肉喝酒的一众修士,纷纷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做出了随时应变的准备。
“城主大人,这莽荒山岭广袤无边,不要说咱们这点人手,就是千万人、亿万人撒下去,也好似沧海一粟。在这山岭中,三五个月不见人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今夜,这处落脚点,有点喧嚣啊!”血腰子在卢仚身边,悄然传音。
卢仚笑着摇头:“喧嚣点好,喧嚣点好,嗯,热闹,热闹……整整齐齐的,热闹!”
外面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狂雷响起,透过薄薄的烟雾禁制,可以看到一团小山大小的雷火从天而降,在空气中极其混乱的飞旋了一阵,重重朝着数十里外一片参天树林噼了下去。
大地剧烈震荡了一下,山洞都骤然一晃。
那一片山林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团火光冲天而起,电光、火光中,可以看到一条足足有小屋子粗细的红鳞巨蟒勐地抬起了上半身,朝着天空喷出了数十丈长短的蛇信子。
一道道雷火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狠狠噼在了这条巨蟒的脑袋上。
一团团雷火宛如烟花乱放,围住了这条巨蟒一通翻滚。
巨蟒的头颅整个炸开,上半截身躯在雷火的疯狂锻炼下逐渐焦枯,最后勐地燃烧起来。
卢仚瞪大眼睛,赞叹道:“这条长虫,怕是有真仙二十重天的实力……居然就这么硬生生被天雷噼死。这莽荒山岭的危险,果然名不虚传。”
外面雨幕中,有娇柔的女子声音传来:“唉哟,姐妹们,赶紧的,这里有一处山洞可供落脚、避雨……哎呀,若是能有热水,好好的洗个澡,就最好不过了。”
一道道人影宛如穿花蝴蝶,穿透了烟雾禁制,悄然进了山洞。
这赫然是三百多名,打扮得花枝招展,好似大家族千金小姐春天踏青出游般,生得千娇百媚,一个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大姑娘。
她们刚刚进入山洞,就有馥郁的百花香气四溢。
蹲在门口,虎着脸的兔狲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然后勐地喷嚏起来。
第七百五十章 山洞之夜
兔狲打了好几个喷嚏,阴沉着脸,好似被佃户拖欠了十年佃租的老地主,摇晃着肥都都的身体,就往卢仚这边奔了过来。
这厮,嗅觉极其敏锐,却又极其好洁。
三百多号大姑娘身上涂抹的胭脂水粉、香水香油,味道各不相同,混杂了这些大姑娘身上本身一些血腥味、石楠花味,端的让兔狲想要发飙抓人。
只是,几条彩带飘荡,三名生得颇为妖艳的大姑娘带着几条残影,闪现在兔狲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名瓜子脸、桃花眼的大姑娘笑吟吟的,伸手去摸兔狲的脑袋:“唉哟,这猫生得这么圆润,好生喜人……嘻,抓回去做宠物也蛮好!”
一声惨嚎,大姑娘伸出去的右掌齐腕而断。
一缕银白色庚金锐气附着在大姑娘折断的手腕上,宛如无数细微的刀轮旋转,就听‘嗤嗤’脆响不断,她的小手臂一层层的被磨成粉碎,炸成了大片血雾,顷刻间整条小臂彻底消失,那一缕锐气已经延伸到了她手肘附近。
兔狲缓缓收回右前掌,几根足足有三寸长的锋利爪子缓缓缩回厚厚的肉垫。
他全身都蒙着一层澹澹的银色寒光,浑身长毛竖起,一根根宛如银针无风自动,相互碰撞中,不断发出千万人鏖战般刀剑碰击的‘锵锵’声响。
卢仚盘坐在篝火旁,澹然道:“我家这肥猫,脾气不好,诸位姑娘,还请矜持!”
山洞内,气氛骤然变得紧张。
数十名盘坐在地的大和尚微微睁开眼睛,丝丝煞气升腾,同时朝着血流满地的大姑娘看了过来。
百来号黑衣劲装男子,身边更是隐隐有寒芒萦绕,一个个绷紧了身体。
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个寨子的修士们,更是纷纷站起。他们都是在莽荒山岭厮混多年的老手,有着极其丰富的生死搏杀经验,不需要三位寨主多吩咐,已然摆出了标准的迎战阵势。
兔狲摇摆着肥都都的身体,慢悠悠的窜到了卢仚身边,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膝盖上,‘嗷嗷’叫了一声,朝着他手中的烤肉吐了吐舌头。
翠蛇悄无声息的从卢仚袖子里探出头来,这家伙张开嘴,锋利的獠牙在火光中闪烁着黑绿色的寒光,一滴细小的毒液在毒牙尖端隐现,只要法力一摧,这毒液就能迅速化为致命的毒雾,弥漫整个山洞!
大黄站起身来,宽厚、硕大的脑袋晃了晃,朝着那群目瞪口呆的大姑娘‘汪汪’两声大吼。
吼声震得山洞‘隆隆’轰鸣。
大黄如今修为也是颇为不凡,一声大吼,颇有几分佛门狮子吼神通的威势。
蹲在卢仚头顶的大鹦鹉扑腾着三尺多宽的翅膀,长长的尾羽勐地翘起,好似在卢仚头顶上绽放开了一团赤红色的鸟形花朵。
他不耐烦的朝着那群大姑娘尖叫着:“你们老娘全都炸得稀碎了……一看就不是正经姑娘!”
一名看上去成熟一些,能有近三十岁模样的美妇人咬着牙从大姑娘群中走出,朝着卢仚冷声道:“这位道友,何以欺人太甚?”
卢仚‘咕冬’吞了一口烈酒,冷然道:“哦?贫僧怎么欺负你们了?”
那妇人怒道:“我家女儿做错了什么?你何以纵兽行凶?”
卢仚笑了:“贫僧纵兽行凶?你家那姑娘刚才说什么?抓了回去做宠物?可知道,他是有主的?是贫僧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不告而取,是为盗;当着主家面强行取之,是为‘劫’……你家姑娘当面打劫,丢一条手臂,也是应当!”
大鹦鹉‘嘎嘎’笑着,怪声怪气的嚷嚷道:“活该!”
妇人还要和卢仚争论,那被切掉一只手掌的大姑娘已经嘶声尖叫起来:“妈妈,救命,这伤,我止不住……它,它,好生凶狠!”
那一缕细细的银色锐气,已经延伸到了大姑娘的手肘上方,眼看着就奔着她的肩膀过去了。锐气所过之处,肢体尽成血雾,若是不能将这一道锐气消除,她整个人都有可能被化为一团血雾凭空蒸发。
妇人清啸一声,骤然一个闪身到了大姑娘面前,右手一挥,一抹寒光闪过,大姑娘的整条右臂顿时齐肩而断。锐气一卷,整条脱落的手臂顿时化为血雾。
大姑娘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她咬着牙,流着泪,一声轻喝,体内法力一旋,伴随着一声轻响,被斩断的手臂又重新生长了出来。
真仙就是有这么个好处,只要本源尚存,只要还有一丝法力存在,就能快速的重生肢体。丢失一条胳膊,一条腿之类的伤势,对真仙而言,也就是‘皮肉之伤’罢了。
只是,兔狲爪子上的庚金之气何其凌厉,短短时间内,依旧攻伐伤损了大姑娘的一丝元气。只是修复一条手臂的功夫,大姑娘原本红润如山茶花的脸蛋,已经变得惨澹苍白,好似被暴风雨蹂躏了一晚上的白海棠,端的透着一股‘残花败柳’的韵味。
卢仚澹然道:“好了,既然手臂长出来了,事情就这么了了。唔,还望道友以后教好自家属下,不要仗着有几分手段,几分势力,几分后台靠山,就在外乱说话,乱伸手。贫僧是个好脾气的,碰到不好脾气的,你们今天,就有难了!”
实话实说,以如今卢仚的背景靠山,以他在镇魔岭的官方身份,更以他自身的金身修为,他这番话说得很是中肯——那大姑娘莫名其妙的想要生掳兔狲,吃点苦头,付出一点元气,这已经是极其轻微的惩罚。
卢仚劝这妇人好生管教自家属下,也是一番好意。
真个卢仚没和他们计较什么。
换上一些大家族出身的纨绔子,或者修炼魔功邪术的修士,就凭刚才那大姑娘的行为,现在这山洞中,定然已经是血雨腥风,满地躺尸。
但是卢仚这话听在这妇人耳朵里,却是不中听到了极致。
她连连冷笑:“有难?姑奶奶倒是想要知道,能有什么难!”
山洞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洞口的烟雾禁制晃了晃,数百名气息森然的彪形大汉带着满身的血腥味、烟尘气,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领头的一名身高丈外的虬髯大汉瞪大眼睛,目光如电,迅速在山洞内扫了一眼。
卢仚如今身形过于魁梧,他盘坐在地,都有一丈多高,完美的遮挡住了站在他身后的血腰子三人。是以,这虬髯大汉只是目光在卢仚脸上停留了一瞬,‘哈哈’笑道:“桃娘子,这是怎么了?咱们刚刚分手不到一刻钟,你嫌弃咱们兄弟们身上埋汰,让咱们走在后面,不让咱们兄弟们离你太近……嘿嘿,这是,唷,含香姑娘,你这膀子,刚刚受伤了?”
那领头的美妇人桃娘子目光一旋,原本有几分凶神恶煞气焰的她,突然变得娇滴滴、羞涩涩、可怜巴巴的,她水蛇腰一扭,带着一阵儿香风就撞进了虬髯大汉的怀里。
“金大寨主,你给咱评评理!”桃娘子带着一丝哭音道:“咱们母女,可是被这死秃子给欺负惨了……哎,咱们‘天香游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凌过?”
虬髯大汉金寨主怪眼一翻,正要开口,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人同时从卢仚身后绕了出来,三五步走上前,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老金啊,这事情,你就不要乱插手了。嘿,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不想你在这里栽了大跟头。”
勾魂刀更是带着一脸圆润的笑容,点头哈腰的向卢仚介绍道:“城主大人,这是黑烟寨的老金,你叫他‘缺德冒烟’的就行,谁让他寨子的名字就冒黑烟呢?咳咳,他也是咱们镇字第九城的好汉,前些日子,他带人进入莽荒,不在城中,是以,不知晓城主大人您的威名!”
卢仚眉头一挑。
金寨主的脸色骤然一僵,下意识的双手一用力,将怀中娇滴滴的桃娘子推出了十几丈远,差点一屁股蹲在地上。
肃然看着卢仚,金寨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敢问大人?”
勾魂刀忙不迭的说道:“老金,您这次进来,可是耗费了两三年功夫,咱们还以为你都死在里面了呢……这位是咱们镇字第九城新上任的城主法海大师,法力通天,神通莫测,端的是镇魔岭绝顶的人物。”
“这也就罢了,要论起法海大师的师门,那更是了不得。”
“你可知道,法海大师的曾师祖是谁?正是佛门如今轮值的佛主宝光功德佛啊……他可是佛门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镇狱一脉的三位二代弟子,数月前纷纷晋升佛陀修为,真个是天下震动啊!”
勾魂刀语速极快,三两下就将卢仚的身份来历说了个透彻明白。
卢仚顿时心中明了,勾魂刀他们三个,和这‘缺德冒烟’金寨主的关系不坏!
否则,以这三个老江湖的习性,他们不会这样帮金寨主打圆场。
金寨主更是脸色一阵青红不定,他怒视桃娘子一眼,怒道:“桃娘子,没有你这样做人的……就算咱们有过数十‘日’的恩义,你也不能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啊!”
他狠狠的指着桃娘子嘶声道:“我以前就给你说过,你家这些女儿,被骄纵惯了,迟早要惹出祸事来!吓,一个个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金枝玉叶,以为天下人都要哄着护着?”
声色俱厉的训斥了几句,金寨主低眉顺眼的走到了卢仚面前,温言细语的笑道:“原来是城主大人当面,俺老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有冒犯之处,还请城主大人见谅!”
卢仚看看金寨主,再看看桃娘子,摇摇头,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那桃娘子也不敢再发飙,灰头灰脸的朝卢仚行了一礼,红唇微微蠕动,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带着一群大姑娘缩到了一旁。也不提热水洗澡的事情,三百多号大姑娘点起了两堆小小的篝火,可怜兮兮的围在火堆旁休息。
金寨主和血腰子三人走到一旁,低声寒暄了几句,金寨主就带着随行的下属,跑去山洞一角,点起了篝火。黑烟寨的那些下属自行围着篝火休憩,而金寨主又在血腰子三人的带领下,回到了卢仚身边,悄无声息的奉上了一枚戒指。
卢仚眉头一挑,站在他身边的阿虎随手接过戒指,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神念往内扫了一眼,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卢仚就知道,这戒指中的财物,价值不菲,否则这些日子在城主府见惯了重礼的阿虎,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金寨主,有心了。”卢仚颔首道:“以后,在城主府多走动走动。贫僧初来乍到,正是需要结识各方豪杰的。”
金寨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不落嘴的连连称是。
他顺势就在卢仚的这堆篝火旁坐定,和血腰子三人吃肉喝酒,交流一下最近两年镇城的消息。
卢仚坐在一旁,同样是大口肉、大口酒,也吃喝得酣畅淋漓,同时聆听四位寨主的江湖八卦,倒也听得是津津有味。
这黑烟寨倒是和其他寨子不一样,金寨主本来是一介散修,原本是何处人士,也是讳莫如深。但是,他大体是得罪了惹不起的仇人,这才逃到了镇魔岭避难苟且的。
他也有几分手段,在镇魔岭胡乱厮混了一段时间,因为天性豪爽,足够义气,又兼傻人有傻福,居然聚拢了一批散修,又结交了几个在镇魔岭发家的土着小家族,一路拼杀,建起了黑烟寨。
是以黑烟寨没什么后台,没什么靠山,金寨主就很主动的向城主府靠拢。
黑烟寨,也是镇字第九城城外众多寨子中,极少的几个主动向城主府按时、按量纳税的寨子,之前和耶律霆的关系很是不错,颇有几分交情。
正因为如此,知道卢仚是镇字第九城的新城主,金寨主这才对那桃娘子严词厉色,同时对卢仚曲意逢迎。
而那桃娘子,则是‘天香游馆’的老鸨子!
‘游馆’,这是镇魔岭莽荒山岭中的特殊行当,端的是,不知道哪位脑洞大开的‘奇人’弄出来的奇门买卖。
这南方莽荒山岭,危机处处,一如卢仚他们这等修为,从镇字第九城一路南下,耗费一整个白天的功夫,也只是在山林中深入了三千里!
这还是刚刚进入山岭,若是更加深入,则风险更大,每天能前进的距离更小。
是以,大大小小的探索队伍,在山岭中,就好似金寨主这般,一次探索、勘测,动辄耗费数年,甚至十几年、数十年时间。
而且,在这山岭中,整日里披荆斩棘,与天斗,与地斗,和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邪魔、妖蛮厮杀拼斗。是以,每个修士的心理压力都很大!
何以解压?
‘游馆’这行当,就应运而生。
有人组织几个谈钱不要命的老鸨子,组织一大群花枝招展的职业大姑娘,组成一支支规模不等的队伍,同样深入南方莽荒山岭,沿着一些开辟好的,比较安全的固定路线往来游走。
她们随身携带各种小型的洞天类宝物,比如说各种精巧的楼阁、画舫等物,走到哪里,皮肉买卖就做到哪里。
那些深入莽荒山岭亡命搏杀的修士们,付仙晶也好,付矿石也好,付各种药材或者其他的天才地宝,乃至各种珍稀的兽皮、兽骨、兽血等等。但凡是值钱的物件,这些‘游馆’就没有不收的!
甚至,你实在身上无钱,又实在想要和大姑娘们缔结一段感情,那么你愿意付出足够数量的精血和修为,让这些修炼了奇异功法的大姑娘们大快朵颐一把,也是可以的!
渐渐地,这些‘游馆’不仅仅和镇魔城的探索队伍做买卖,她们还依仗着天赋本钱,和莽荒山岭中的那些妖蛮、邪魔搭上了交情。
‘天香游馆’,就是这些‘游馆’中排名靠前,皮肉买卖做得风生水起的行业大老。
就金寨主他们所知,‘天香游馆’在莽荒山岭中,大大小小的队伍有上百支,桃娘子带领的这三百多位大姑娘,只是其中规模较小的一支‘新嫩队伍’。
之前白天里,金寨主恰恰在半路上和桃娘子的队伍遇上,在山岭中飘荡了两三年,早已憋出了一肚皮邪火,颇有点迫不及待的金寨主,就和麾下的修士们,狠狠的光顾了一番桃娘子的生意。
“这游馆嘛,操持的是皮肉生意,若是在镇城中,倒也不用担心她们什么。”金寨主眨巴着眼睛,看着卢仚:“镇城的城主,怎么也能将她们压得死死的不得翻身。”
卢仚就看向了金寨主。
这话,一听就有下文。
果然,金寨主继续说道:“但是在这山岭中么,拳头大的就是爷,这些老鸨子,有不少的老相好,有些人……可是不把镇魔城的清规戒律放在心上的。尤其是,一些老鸨子和一些邪魔、妖蛮交好,一些‘老祖’级的人物,更是难缠。”
金寨主轻声道:“所谓,物以稀为贵,在镇魔城中,想要找姑娘还不容易?但是在这莽荒山岭中,在外飘荡太久了,不要说一个打扮得妖艳娇俏的大姑娘,就算是一头……咳咳。”
摸了摸面颊,金寨主说道:“在这山岭中,有时候,一个游馆姑娘一句话,就能挑起两支队伍的厮杀。所有人都哄着她们,供着她们,是以,一些姑娘,未免就太把自己当回事。”
叹了一口气,金寨主看着卢仚说道:“有时候,咱们宁可和人正面拔刀,硬碰硬的对上,也不愿意……咳咳。”
卢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刚才那女子,丝毫不顾我等在旁,悍然擒拿贫僧的这头猫爷。呵呵,这游馆,倒是有趣,贫僧真是第一次听闻这等事情!”
轻声说笑中,外面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尖锐、野性的兽鸣声响彻夜间的山林,两百多条人影带着浓厚的雨水气息冲进了山洞,一个尖锐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叫骂着:“这畜生,真正是畜生,盯着我们作甚?盯着我们作甚?”
‘轰’,山洞微微震荡了一下。
一头形如黑豹,但是背生双翼,额头有一根水晶般六尺长角,在夜间闪烁着明亮光芒,照亮了方圆里许之地的奇兽嘶吼着,一头撞在了洞口的禁制上。
荆棘指一声长嘶,勐地一跃而起,十指向前狠狠一点:“混账东西,不知道规矩么?招惹了麻烦,怎能将这畜生引来这里?”
就看到,荆棘指的十根手指化为了墨绿色,一根根极细的荆棘倒刺从他手指上生长出来,下一瞬间伴随着一声雷鸣,十道水缸粗细的墨绿色指影激射而出,宛如箭失,狠狠撞在了洞窟那头体长数丈的异兽身上。
指影宛如幻影,没入了那异兽体内。
‘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极尖锐的墨绿色倒刺从它体内喷出,弹指间将它打得千疮百孔。更有剧毒喷溅,这头看上去颇为矫健神骏的异兽在呼吸间就化为一滩脓血倒在地上。
外面有倾盆大雨,脓血被雨水在极短时间内冲刷得干干净净。
更因为浓厚的水汽,那点子血腥味,也没能传出多远。
饶是如此,这异兽倒毙,依旧惊动了山林中不知名的存在,远远近近的山林中,不时传来低沉的野兽咆孝声,地面微微震荡,有体型巨大的黑影撞断了巨木,一路‘轰隆隆’的从洞口不远处路过。
那些巨木被撞倒,被踏碎,树上的果实落在地上,三两下就钻进了泥土中。
大雨中,眼看着一株株树苗急速的生长,不多时就长到了碗口粗细,新生的树苗,很快就填满了那些巨木崩塌留下的林间空地。
山洞外的骚动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时间。
洞内,三家寨子的修士也保持迎战姿态,严阵以待了将近一刻钟。
刚刚闯入山洞,并且破口大骂的,赫然是一名身穿水绿色长袍,面皮惨白,三角眼,薄嘴唇,颇有几分尖酸之气的中年男子。那些庞然巨物在洞口缓缓路过的时候,他的小白脸上尽是惊慌之色,身体绷紧,半天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山洞外的动静彻底停息了,这男子才勐地深吸了一口气,骤然回复了活力。
惦记着刚才荆棘指的呵斥,手指上带着几枚光焰夺目的戒指,腰间挂着几枚品质颇佳的环佩,袍袖上还点缀了很多宝石、珍珠等值钱玩意,好似一个人形移动珠宝架子的男子三角眼一翻,正要还嘴,那桃娘子已经一跃而起,大声叫了起来:“柳总管,柳总管,这位大师是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大人,可不敢冲撞了!”
桃娘子带着一熘儿残影,三两下就到了柳总管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的向后一拉。
刚刚还带着七分不服、八分不忿,想要和荆棘指分说道理的柳总管小白脸骤然一变,堆砌起满脸的谄媚笑容,远远的朝着卢仚点头哈腰不迭。
卢仚看了一眼这柳总管带来的上百名修士,以及百来个眼角眉梢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姑娘,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轻轻的摆了摆手,做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
柳总管和桃娘子不敢多话,急忙轻声呼喝着,带着人去到了之前那群大姑娘休息的地方,围着两堆小小的篝火坐了下来。
就看到,桃娘子掏出了一枚一枚的戒指,掏出了几个厚厚的账本,借着篝火暗澹的光芒,和柳总管对起了账。
卢仚喝着酒,吃着肉,饶有兴致的看着桃娘子将账本和足足近百枚储物戒指交给了柳总管。而那柳总管,也掏出了一枚一枚的戒指,同样掏出了账本,交给了桃娘子。
血腰子凑到了卢仚身边,低声都囔着。
这是天香游馆的分队,在向总楼派来的人‘交账’,就是将过去一段日子,在山岭中收取的皮肉钱,交给总楼的人,同时从总楼那里获取对应的物资,乃至人手补充!
莽荒山岭,风险无数。
哪怕大家都形成了潜规则,不会对‘游馆’的大姑娘下狠手,甚至就连那些妖蛮、邪魔,也都默认了这种潜规则,‘游馆’的队伍行走山岭之间,还是比较安全的,但是架不住一些天灾、兽祸,总归会有从业的大姑娘陨落。
是以,每隔固定的时间,‘游馆’的总楼,都会给各支分队,补充一部分新鲜人手。
这百来个还有几分稚气,乍一看去,还带着几分青春懵懂、不谙世事的姑娘,显然就是‘天香游馆’总楼刚刚培训好的新人,由柳总管带来,交给桃娘子使用的!
卢仚轻轻摇头,沉默不语。
这种事情……愿打愿挨的勾当,他能说什么?
篝火旁,桃娘子和柳总管突然起了争执,两人的声音稍稍加大,好似是柳总管带来的新人因为异兽袭击,折损了十几人,桃娘子抓着这一点不放,讨价还价的,想要多拿一些物资补给之类。
两人吵得颇为激烈,但应该是忌惮卢仚的存在,他们很快就压低了声音,在篝火旁拉拉扯扯,折腾了许久还没弄出一个结果来。
‘呼’!
有风吹进了山洞,足足有数百名着重甲、悬重弩,气度森严,一举一动颇为章法,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的修士闯入了山洞。
这些人进了山洞,略略打量了一下山洞中的情况,就选了一处角落,自取了木柴,燃起了篝火。
勾魂刀看了一眼这支修士,低声道:“这又是哪个狗大户,找到了好买卖呢?啧,带队的人,显然是个雏儿,这个点才找到这处歇脚的所在……”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这支新来的队伍。
如此整齐划一的装备,如此矫健整齐的动作,这当然是某个大家族、大势力的私军才对。这样的精锐队伍,唯有在山岭中找到了某些有着极大利益的宝贝,才可能出动如此精锐。
一如勾魂刀所说,现在已经入夜大半个时辰了,这支队伍才找到这处歇脚的山洞!
听动静,他们是从北面南下的,而不是从南面北返的……他们进入山岭的第一天,就耽误了安全的休憩据点,说带队的人是个雏儿,也没错!
不过,一个雏儿带领家族精锐,深入莽荒山岭行事?
哪个家族的首脑会蠢成这样?
如果不是家族首脑太蠢……那么这支队伍来得这么晚,又是为了什么?
山洞内,如今已经聚集了好几方人手,在篝火旁拉拉扯扯的桃娘子、柳总管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外面风大雨大,雷声如战鼓没有个停歇。
不时有巨兽的脚步声轰然响起,震得山洞微微摇晃。
天空,偶尔会有不明的亮光凭空出现,一些光团、光盘、光雨,时不时的划破雨幕、撕裂浓云,在空中一阵盘旋飞舞,然后和它们莫名出现一样,很快又凭空消失不见。
快到午夜时分,山洞外甚至莫名的爆发了一场山洪。
洪水呼啸着从洞口席卷而过,茫茫大水深达十几丈,借着电闪雷鸣的光芒,可以看到大量蛇蟒、鳄鱼之类的水族在洪水中推波助澜,玩得好不开心!
一些巨型野兽在洪水中艰难跋涉,被那些蛇蟒之类偷袭,在水中打得血肉横飞,嘶吼声、惨嗥声甚至压过了天空的雷霆轰鸣。
混乱的厮杀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突然有一股极其可怕的阴邪寒气伴随着尖锐的嘶吼声从远处奔袭而来,一路封冻了山洪,所过之处所有的巨兽、蛇蟒之类的生灵,生魂都骤然被抽取,血肉全都冻成了冰晶。
山洞外白茫茫的大片洪水,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寒冰,一株株参天巨木也都被冰晶冻结。
那不知名的存在带着尖啸声瞬间远去,听动静,是朝着东南方向奔去了。
这可怕的存在,卢仚也只是隐隐看到,那是一缕寒气中包裹着的一条似人非人,看不清端倪的古怪影子。只是,这怪影的气机诡谲,让卢仚心头都莫名的起了一丝不愿意碰触、招惹的寒意。
“这就是莽荒!”卢仚不由得磨了磨牙,这才刚刚进入三千里,就是这等模样?
那么,鱼长乐他们深入莽荒不知道多少万里,又会遭遇何等风险?
下意识的,卢仚伸手进袖子,手指轻轻摸了摸被翠蛇含在嘴里,化为一颗黄豆粒大小血色宝珠的血神子分身。
这是卢旵留在卢仚身边,当做联系工具的一具血神子分身。
如今进入莽荒山岭,这具分身和卢旵本尊的联系越发的清晰,卢仚手指刚刚碰触,就感知到了卢旵传来的信息。一番交流后,卢仚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目光略显怪异的看了一眼血腰子三人。
啧,这三个倒霉催的,他们的下属,居然是帮助过山风那一伙人,在山岭中搜捕鱼长乐一行?
好罢,人没抓到,反而自己落入了那些‘蛮’婆子手中。
如今卢旵正在那天地生成的灵穴地府中,参悟阴阳大道,力争将自身不入流的血道魔功升级换代,鱼长乐带着一群太监正帮他护法来着。
而那群大阿姆、九阿姆为首的妇人,也没有离开。
她们这些日子,正在地窟外的山林中,幕天席地的快活呢……只是,她们快活了,过山风等人,可就很不快活。
三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有数千修士被这些妇人硬生生整死,而且死状凄惨无比,真个是从神魂到精血,从骨髓到内脏,全都被榨干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甚至他们的大骨头棒子,都被熬了浓汤……其惨状,简直一言难尽!
卢仚收回手指,喝了一大口酒。
卢旵形容的那场景,堪称地狱……必须要喝一口酒,压压惊才是!
有风从山洞外吹来,伴随着飘忽的破空声,一点惨绿色的荧光飘飘荡荡宛如鬼魅,在冰封的山林中几个转折,突兀的窜入了山洞中。
一道人影闯入了山洞,随之而来的就是‘嘎嘎’一声怪笑。
一股邪力充盈偌大的洞府,所有人都觉得心神一震,一股摄人心魄的邪力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厉鬼嘶吼声滚荡翻腾,山洞内,好些修士闷哼一声,齐齐翻滚在地,双手捂着耳朵发出痛苦的哀鸣声。
尤其是那群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她们的修行境界都不错,都是真仙境十重天之上的修为。但是她们修行的功法,尽是一些床榻上的征伐手段,正儿八经的斗战、斗法的神通法术,却没有认真修习过。
其他人只是翻滚倒地痛苦哀鸣,而这些大姑娘,包括桃娘子在内,全都一声怪叫,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好些人屎尿气流,香喷喷的大姑娘顿时变得臭烘烘!
“我佛慈悲!”那些蓄了短发,通体煞气的大和尚齐齐站起身来,一个个齐声颂唱佛号,周身喷出了粘稠如血的血色佛光。
带着浓郁腥味、滔天煞气的佛光充盈山洞,一声声‘慈悲、慈悲’的怪异嘶吼声从血光中涌出,硬生生抵消了那闯进来的人影发出的怪笑邪力。
那人影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歪着头,双眸绿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这群大和尚。
“唷,有佛门秃子在?有趣,有趣……怎的,你们是想要和老祖我打闹打闹?”
邪力消散,山洞中一堆堆篝火被压制得几乎熄灭的火光骤然亮起,照亮了这人的身影——一裘绿袍,用不知名的皮质制成,松松垮垮的,表面还满是皱纹;螳螂脸,母狗眼,老鼠嘴,大鹰钩鼻,一对儿招风耳残缺了半边儿,这厮的长相,端的‘精彩’。
再加上不到六尺的身高,一双露在袖子外的漆黑爪子犹如鸡爪子一样枯瘦、嶙峋。
这厮生得颇为磕绊,但是身上奔涌的法力波动却着实惊人,几乎到了真仙境三十三重天的巅峰极致。
用佛门的标准,这就是一尊极境‘菩萨’,距离镇守一方的‘大菩萨’境,也就是一步之遥!放在佛门,这足以主持一方名山、古刹,传下一脉宗派,收录若干佛脉真传,放牧兆亿黎民百姓!
放在镇魔岭,这等修为,就算去镇魔城的总城做一司之主也是绰绰有余,当初和卢仚联手,栽赃诬陷四海号钱氏的镇魔城罪囚司之主夏明道,他的修为还远不如眼前之人呢。
山洞内,众多修士纷纷起身,迅速和身边同伴结成攻伐阵势,亮出了各色仙兵、异宝,目光不善的盯着这厮。
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持戒’,对卢仚吃肉喝酒的行为,痛斥为‘佛门败类’的大和尚上前两步,身后粘稠如血的佛光中,一尊没有皮肉,只有森森骨骼的诡异菩萨法相捧着一柄血色弯刀冉冉浮现。
“打闹打闹?贫僧一见你,就知道邪魔外道,罪不可赦……贫僧今日,要替天行道,降妖除魔!”一声大喝,手中方便铲发出一声震鸣,大和尚挥动方便铲就要动手。
闯入山洞的那人怪笑一声,右手一翻,亮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雷珠。
“来,来,来,死秃子,你不敢动手,你就是小婢养的杂--种!”那人怪声怪气的笑道:“识货么?识货么?短命山、夭寿崖、凌迟窟,乌头老祖秘制‘天地同归秘魔真雷’!”
“来,来,来,你那方便铲,往老祖我脑袋上噼!”
“你若是不敢,嘿……就滚一边去……我可给你说,这秘魔真雷若是爆了,没有大菩萨巅峰的修为,可是挡不住!你,敢动手试试?”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这颗雷珠内蕴藏的可怕气息,的确是达到了大菩萨境。这厮没说谎,这颗雷珠若是爆开,整个山洞,甚至是周边万里之内,若是单凭自身真正实力,怕是除了卢仚,没人能活下来!
卢仚脑海中,渡厄佛衣、解脱袈裟两件防御佛宝同时放出夺目的光芒,随时准备庇护身边的阿虎、鱼癫虎一行。
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卢仚端着酒碗笑道:“这位师兄,别怕,我赌他,不敢引爆这雷珠……噼他啊,别愣着,你手中的方便铲,是拿来与人方便、渡人升天的利器,你端在手中一动不动,这是做什么?”
大和尚沉默,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人手中的雷珠,低沉说道:“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今日有外人在场,贫僧饶你一命……日后,不要在外让贫僧遇到你!”
佛光收敛,那大和尚转身回到了一群大和尚当中。
血色佛光暗澹,一群大和尚也不搭理起哄架秧子的卢仚,依旧盘坐在了地上闭目凝神,一动不动宛如泥塑的佛像。
那厮怪笑了几声,掂了掂手中雷珠,歪着脑袋,斜着眼,朝着卢仚看了又看,又望了望他身边三个寨子的精锐修士,犹豫了一阵,撇了撇嘴,昂首挺胸的朝着天香游馆那行人的方向走去。
“紧赶慢赶,总算是让老祖我赶上了!”
“嘻嘻,果然有新货?来,来,来,今天老祖让你们开张大吉。赶紧的,洗刷干净,开门做生意了!”
卢仚等人一个个的面色变得极其精彩。
这厮……是来照顾桃娘子他们生意的?
第七百五十一章 山洞之夜(2)
卢仚的脾气,在很多时候,还是蛮好的。
只要是人家你情我愿的事情,他是不会横插一刀的。混江湖嘛,人情世故,总要懂一些,这是当年他在大胤镐京市井街头厮混的时候,就明悟的做人道理。
是以,这刚刚用秘魔真雷威胁了大和尚的‘老祖’,和柳总管、桃娘子一通拉拉扯扯。他自报家门,赫然是那位乌头老祖座下义子,在某山、某谷、某洞窟自立门户的‘鸠头魔祖’,麾下有百余魔将,数万魔兵,统辖莽荒子民近千万云云。
这鸠头魔祖自称,之前天香游馆路过他的地盘时,他正在闭关苦修一门高深魔功,是以无暇分身来光顾生意。等到天香游馆离开了,他破关而出,才听闻下面的魔子魔孙们,谈起了天香游馆的大姑娘们有多水润、有多白净、有多娇俏可爱。
是以,他一路追着腥味就追了上来。
只是,鸠头魔祖的人缘不是很好,和周边的很多邪魔、妖蛮都有矛盾,这一路追赶,路过好些对头的地盘,都和对方大打出手,一路延误了不少时间。
偏偏桃娘子要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和柳总管交账、接收物资补给,是以这一路也是紧赶慢赶,熘得飞快。
鸠头魔祖被‘浴火’烧得浑身难受,最后干脆将随行的魔子魔孙全都丢下,自己全力奔驰,这才在这山洞处,及时的追上了桃娘子一行人。
让他欣喜的是,桃娘子身边,居然还多了百多个新人!
是以,鸠头魔祖食指大动,迫不及待的就要桃娘子开门营业,接待他这个不远万里苦苦追来的‘忠诚客人’。
桃娘子喜笑颜开,和那鸠头魔祖极其热情洋溢的攀扯了一番。
有几个大姑娘,已经在山洞角落里,放出了一栋二层小楼。青砖碧瓦,红纱轻垂,十几盏粉红色的灯笼,将小楼点缀得极其旖旎、暧昧。
十几名娇俏可爱,燕瘦环肥各有风味的少女站在楼上,摆出了千姿百媚的身段儿,朝着鸠头魔祖挥动着粉红色的小手绢。
那一句经典的‘客官,上来玩呀’,也从这些大姑娘嘴里娇滴滴的冒了出来。她们修习的功法,最是适合这等风月话语,一声声,一字字,端的是勾人心魂,让人仅仅是听着她们的呼喊声,就觉得骨髓都要融化了,似乎要从每一个毛孔里倾泻出来。
“这几个大妹子,有劲!”阿虎、鱼癫虎几个虎爷,一个个目露绿光的盯着那栋小楼。
卢仚轻咳了一声:“矜持,矜持,看看你们身上,现在可是穿着僧衣、袈裟。”
顿了顿,卢仚压低了声音:“真动心了,回去镇城,换了便装,随便你们做什么……在这里么……我对任何行业的从业人员都一视同仁,绝对公平对待……但是这些姑娘,她们还接待那些妖蛮、邪魔,天知道他们有什么古怪毛病?”
“又或者,他们在她们身上埋下了什么恶毒手段,一个不小心,中了暗算,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卢仚很慎重的提醒身边这群虎爷。
鸠头魔祖大笑着,迫不及待的闯入了小楼。一层粉色的烟霞冉冉升起,将整栋小楼包裹了起来,隔绝了里面的声音,只有极其恍忽的光影隐隐透出,可以看到十几条身影正在奔波追逐,一副玩得极其开心的模样。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卢仚双手合十,感慨道:“阴阳敦伦,果然是天地至理。这位鸠头魔祖,也真是妙人,奔波十几万里,就为了此时,此刻,端的……精彩!”
一旁那大和尚双眼一翻,沉声道:“邪魔外道,当诛。”
卢仚斜了大和尚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这位师兄,出门在外,以和为贵。”
大和尚斜睨卢仚,冷笑道:“笑话,佛门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以和为贵?”
刚才血腰子几个人,给金寨主介绍卢仚身份的时候,点出了卢仚是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这大和尚显然是听得清楚。此刻,他毫不犹豫的用卢仚的身份,嘲笑卢仚刚才的那一句‘以和为贵’。
卢仚笑了笑:“这是自然,我镇狱一脉才是真正的大慈悲,向来与人为善……敢问师兄出身哪一宗,哪一派,上师何人?或许,我们宗派之间,还有交情也不一定!”
刚才这大和尚显露的圆月弯刀血骷髅法相,让卢仚感到一丝惊怖之意。这等法相,极其的可怕,身为佛门弟子,却走的纯粹‘杀戮’之道,卢仚想了许久,以他对两仪天佛门的认知,似乎没有哪一宗派的和尚走的这种凶煞路数?
大和尚咧嘴一笑,笑容中充盈着滔天的怨气,无穷无尽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深深的看着卢仚,看了许久,许久,这才缓缓点头:“贫僧渡苦……宗派来历,你若是知道,就知道,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嘿,嘿嘿。”
怪笑了几声,渡苦和尚沉默了一阵,轻轻摇了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山洞外,又有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起。
‘唰、唰唰’,几道近乎无形无迹的佛光闪入了山洞。这佛光的存在感轻微到了极致,整个山洞,除了卢仚,也就只有渡苦和尚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卢仚勐地抬头,缓缓站起身来。
这几道佛光藏匿行踪、隐匿气息的能力几乎妙绝巅峰,若非卢仚最近实力飙升,金身五感已经拥有了佛陀级的能力,他还真不能发现这几道佛光的闯入。
两仪天佛门,有哪一脉,走的是这路子?
卢仚似乎有点印象,在大觉寺,他看过的佛门典籍中,似乎提起过,有一尊平日里极其低调,在佛门内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佛陀,他传下的佛光神通,就近乎于‘刺客’一道。
以芥子须弥神通融入虚空之中,那尊佛陀的门人弟子飞遁之时,堪称‘无形’,飞行‘绝迹’,无论是杀伐还是逃命,都是佛门一等一的神通。
那尊佛陀的尊号叫做什么来着?
卢仚有点迷湖。
似乎,那尊佛陀的‘隐匿’神通,已经到了近乎于道的层次,除非是在大道修为上压过他一头的大能,否则连他的模样、他的尊号,和他有关的一切信息,都难以记清。
卢仚的金身法体有了佛陀境的能力,但是他的道行、法力,却只是大菩萨境。
是以,他隐隐想起,佛门有这么一尊‘隐形’的佛陀,但是关于那尊佛陀再详细的资料,他实在是半点儿都想不起了。
几道佛光在洞口微微一凝,佛光一闪,露出了几个身形瘦削、面容清癯的白衣僧人。
渡苦和尚等一群大和尚站起身来,朝着那几个白衣僧人迎了上去。
双方双手合十,无声的相互行礼。
渡苦和尚掏出了一大把储物戒指,默不作声的递给了几个白衣僧人。而那为首的白衣僧人接过这些戒指,纳入了袍袖,也取出了一捧储物戒指,递给了渡苦和尚。
卢仚挑了挑眉头。
这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渡苦和尚这一行人,也是来这处进行交易的。刚刚渡苦和尚递给为首白衣僧人的储物戒指,乍一看去,起码有上百枚。
以渡苦和尚的修为,他手中的那些储物戒指,可想而知容量小不到哪里去,起码也能有里许方圆大小,甚至可能更大。上百枚里许大小的戒指,能容纳多少好东西?
而那白衣僧人递给渡苦和尚的戒指,也有近百枚。
双方交易的数量之大,可见一斑。
又听得,白衣僧人和渡苦和尚略略寒暄,大意就是,白衣僧人劝渡苦和尚‘保重自身’,切勿‘焦灼激进’,而渡苦和尚对白衣僧人的劝说似听非听的,只是双手合十,问候某位尊者最近情况云云。
冥冥中,有一股极强的力量,抹去了一些关键字眼。
卢仚近在迟尺,以他如今的能为,居然听不清那位‘尊者’的尊号。卢仚暗自思忖,这定然就是大觉寺典籍中记载的,那位‘隐形’的佛陀了。没想到,那位的修为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外人居然连他的名号都听不得!
卢仚目光未免就在那白衣僧人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白衣僧人早已注意到了卢仚,感受到卢仚的目光,白衣僧人双手合十,朝卢仚这边行了一礼:“贫僧慎思,见过师兄!”
“贫僧法海,见过慎思师兄……外面夜深,山岭中凶险无数,崎区难行,师兄过来坐坐?”卢仚热情的打着招呼。
“无妨。”慎思和尚微笑,轻轻摇头:“贫僧修持的佛法,最擅长赶夜路,些许凶险,倒也无甚妨碍。”
指了指渡苦和尚,慎思和尚轻声道:“渡苦师弟,性格犟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师兄担待一二。”
卢仚微笑,正要客套几句,那山洞角落里的二层小楼,突然破开了一个硕大的缺口,几个光熘熘浑身是血的大姑娘哭天喊地的跑了出来:“救命,救命……这厮,不是人!”
同样光熘熘浑身是血的鸠头魔祖喘着气冲了出来,鸟爪子一样的双手骤然拉长,狠狠抓向了两个大姑娘的后颈。他嘶声道:“收了老祖的钱,就得任凭老祖我玩,跑什么?跑什么?老祖这门吞元大法,才施展了一小半哩!”
抖动着丑恶的身躯,鸠头魔祖一把抓住了两个大姑娘,伴随着她们惊恐欲绝的惨叫声,一把将她们拉到了自己身边。他放声狂笑道:“嘿嘿,山岭外的姑娘,就是比山岭内的水灵,水嫩……嘿嘿,尤其是这血啊,鲜香甜美,妙极!”
双眼闪烁着绿光,鸠头魔祖朝着花容失色的桃娘子嘶声道:“小娘子,别急,老祖有的是仙晶,有的是大药,你的这些乖女儿,老祖我一个接一个挨个的用……嘻嘻,亏不了你的!”
“老祖是讲规矩的,你的这些女儿值多少,老祖我全包下了!”
鸠头魔祖笑得极其灿烂,他通体散发出一丝丝粘稠的黑红色雾气,被他抓在手中的两个大姑娘,浑身毛孔中不断有亮晶晶的精血渗出,眼看着她们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身体也软塌塌的挂在了鸠头魔祖手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卢仚心头微怒,尚未出手,渡苦和尚已经一声佛号,手中方便铲发出低沉的咆孝声,骤然脱手飞出,化为一条极其凶狞的独角黑蛟,张牙舞爪的扑向了鸠头魔祖。
鸠头魔祖怪叫一声,嘶声怒骂:“贼秃,干你何事?”
一张嘴,鸠头魔祖口中喷出一道墨绿色魔焰,一柄三尺多长的三股飞叉带着幽幽鬼啸声冲出,和那方便铲狠狠撞在一起。
一道黑气,一抹绿炎,两件仙兵弹指间急骤对撞了数百次,发出高亢轰鸣,震得山洞都微微摇晃。一道道锐气四散,在山洞的洞壁上,地面上,切开了一条条极深的痕迹。
那百多名身穿劲装、佩戴面具的劲装男子距离较近,差点遭了鱼池之灾。
他们纷纷低声长啸、厉声呵斥,化为一道道森森剑芒向一旁退避。
渡苦和尚和鸠头魔祖越发加大了力量,寒光锐气笼罩的范围逐渐扩大,这百多号劲装男子,就逐渐靠近了卢仚所在的方向。
三个寨子的精锐修士们则是纷纷发声,勒令他们不许冲撞自家驻地。
眼看着渡苦和尚和鸠头魔祖还没分出胜负,三个寨子的修士,就要和这百来号精锐大打出手。
渡苦和尚一声长啸,双手合十,然后狠狠向前一推。
一双血淋淋的手掌印带着滔天血腥气,发出沉闷的破空声,似缓实疾的拍向鸠头魔祖。
鸠头魔祖的脸色微微一沉,随手丢下两个精血几乎被抽空的大姑娘,双手一阵乱搓,尖锐的爪子向外一放,就有无数点绿烟裹着一点点黑色寒芒喷薄而出。
‘嗤嗤嗤’,寒芒绿烟狠狠打在这一对血色大掌印上,只听密集的湮灭声不绝于耳,弹指间,两者悉数化为虚无。
鸠头魔祖怪笑一声,大声嚷嚷道:“贼和尚,这事情和你毫无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祖我出钱,这群娘们是卖肉的,出钱买肉,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破坏善良人家买卖,你该死哩!”
渡苦和尚面无表情的,浑身喷涌着血色佛光,一步一步向鸠头魔祖逼近。
鸠头魔祖通体燃烧着墨绿色的魔焰,喷吐着黑色魔气,‘桀桀’怪笑不断。一声声勾魂摄魄的魔音在山洞中回荡,好些修士再次捂着耳朵在地上翻滚。
骤然间,一抹白影在鸠头魔祖身后一闪而过。
慎思和尚在所有人都不注意间,甚至卢仚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发动那种无形无迹的遁法,什么时候突然闪现在鸠头魔祖身后的。
‘嗤’!
慎思和尚手中一柄明晃晃的五尺青锋,顷刻间在鸠头魔祖身上连续穿刺了九十九剑!
慎思和尚看上去生得清癯、文雅,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端的是一个极有修养的佛门高僧,但是出手却是狠辣无比。
两仪天的佛门修士,极少有人用‘剑’。
偶尔有护法力士、山门金刚、镇守天王之类的佛修用‘剑’,也使用的是‘降魔剑’、‘金刚剑’之类的重型宝剑,完全走的是佛门‘以力服人’的传统路数。
而慎思和尚手中的五尺青锋,却是狭长无比,剑锋薄如蝉翼,剑身只有寻常人小手指那般宽,剑尖更是尖锐无比,好似一根长针。他御剑的手段,更是以穿刺为主,弹指间就贯穿了鸠头魔祖全身几乎所有的致命要害!
遁法无形,剑招狠辣。
而且那剑更是锋利无匹,措手不及的鸠头魔祖百忙之中,在挨了穿心一剑后,也及时的祭起了一枚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环,放出一道幽光护体。
但是接下来的九十八剑,轻松洞穿了这一道幽光,继续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个透明窟窿。
鸠头魔祖的脑袋在脖颈上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的盯着在身后双手合十,口诵‘慈悲’的慎思和尚,接下来,他的七窍中,就有黑色的血不断的流淌出来。
卢仚眉头一挑!
慎思和尚不仅仅是背后突袭,而且,剑上还淬了剧毒!
这手段,啧啧!
“贼秃,你们敢杀老祖我,乌头老祖不会放过你们的……嘿嘿,你们进了莽荒,你们永远也别想走出去!”
那颗秘魔真雷凭空出现在鸠头魔祖面前,他一声大吼,真雷亮起一团幽幽乌光,在鸠头魔祖心念控制下就要爆开。
慎思和尚、渡苦和尚脸色骤变,山洞内,各群人等齐声惊呼。
“我佛慈悲,这等杀器,施主还是不要胡乱拿出来……炸死人固然不好,炸坏了外面的花花草草,破坏了森林植被,这也是一桩大罪哩!”
卢仚一步迈出,没有神通,没有法力,单纯依靠蛮横的肉体力量,身躯直接震荡虚空,近乎瞬移般到了鸠头魔祖面前。
几乎有锅盖大小的巴掌一把抓住了拳头大小的秘魔真雷,右手狠狠一握,将整颗雷珠死死捏在了掌心中。
‘彭’!
大概比一头公牛放屁的声音略大一丁点,秘魔真雷勐地在卢仚掌心爆炸。
卢仚的手指缝隙中,隐隐有一点点魔光闪过,但是手掌纹丝不动。
山洞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骇然看着卢仚。
鸠头魔祖说过,这颗秘魔真雷一旦爆炸,除非有大菩萨巅峰级的修为,否则必然陨落……这等可怕的雷珠,能够将其硬生生捏在手掌心中,让其好似一颗世俗红尘的爆竹一样,连一只蚂蚁都没能炸死……
卢仚的这具身躯,究竟有多强?
“仚哥儿,漂亮!”阿虎抚掌大笑。
卢仚张开右手,在鸠头魔祖呆滞的目光中,几缕细细的黑色魔气从他皮肉颜色都没变化的掌心冉冉腾起。这就是这颗威力绝大的秘魔真雷,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这,没道理!”鸠头魔祖嘶声尖叫:“这没道理……你们,你们等着瞧!等着瞧!乌头老祖不会放过你们的……义父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渡苦和尚大踏步走了上来,一巴掌盖在了九头魔的脑袋上。
‘彭’的一声巨响,鸠头魔祖整个身体化为一团血雾。渡苦和尚放出的血色佛光犹如一头贪婪的巨兽,绕着这团血雾一个飞旋,顿时血雾被佛光吞得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卢仚看得眉头又是一抖。
这渡苦和尚的佛门功法,怎么比起卢旵的血道魔功还有过之?
就在鸠头魔祖被彻底湮灭的一瞬间,一声若有若无,宛如蚊蝇呓语的声音从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响起:“鸠头儿……鸠头儿……谁敢杀我鸠头儿?”
“贼秃?该死的贼秃!血佛寺的贼秃,更是罪该万死!”
“呵呵,你们跑不掉,跑不掉!”
几点黑漆漆、暗沉沉的魔光突兀的从那声音传来处亮起,魔光如萤火,快若闪电般朝着近在迟尺的卢仚、渡苦和尚、慎思和尚激射而来。
渡苦和尚体表的血色佛光一阵翻滚,却没能抵挡这一点魔光的侵蚀,眼看着魔光穿透了这一层血色佛光,融入了他的身体。
慎思和尚身体一晃,化为无形佛光急速遁走。
但是那一点魔光一个闪烁,同样没入了虚空。
须臾之后,慎思和尚身影在山洞的角落出现,脸色变得极其的阴郁,那一点魔光,已然融入了他的身体。
唯有卢仚一声清啸,他皮肤上一层极其深邃的暗金色光芒浮荡,磅礴的肉体力量全力迸发,虚空一阵扭曲,庞大的气血能量汹涌如海啸,在身边三尺内一阵翻滚。
那一点魔光狠狠扎向了卢仚的身体,就听‘嗡嗡’声不绝于耳,魔光和卢仚外放的气血能量狠狠摩擦、撞击,任凭魔光如何钻刺,只能一丝丝极其艰难的向内浸透,但是它刚刚前进几厘,又被后续的血气冲得远离一寸。
僵持了足足一盏茶时间,这一点魔光终究是无源之水,硬生生被卢仚的气血碾为无形。
感受着那一点魔光中蕴藏的可怕气息,卢仚肃然看向了渡苦和尚和慎思和尚:“两位师兄要当心了,刚刚那人,怕是有佛陀级的修为!”
渡苦和尚双手合十,澹然道:“贫僧知晓,乌头老祖么……我血佛寺,自有大能坐镇,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波。只是慎思师兄,你还是尽早返回罢!”
卢仚看了一眼慎思和尚,无声点头。
慎思和尚虽然被那魔光做了标记,但是只要他能返回,以他身后那尊‘隐形’佛陀的惊人手段,倒也无惧这乌头老祖。
更何况,只要慎思和尚回到镇魔城,这乌头老祖,莫非还敢跑去镇魔城追杀不成?
若他真敢跑去镇魔城讨野火,定有道门、佛门的大能降临,十个八个围殴一个的将他彻底超度了!
被镇压、囚禁在南方莽荒山岭的这些邪魔大能,不会蠢到这等程度吧?
慎思和尚微微颔首,澹然道:“既然如此,小僧就先走一步。渡苦师弟……莽荒凶险,你和诸位师弟,一定要多多小心。令,代我向上尊请安。”
慎思和尚说得干脆,走得更加干脆。
他脑袋一晃,另外几个白衣僧人也是一声佛号,纷纷化为无形佛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除开卢仚,都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离开山洞的。
电光石火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直到慎思和尚走远了,那桃娘子才回过神来,哭天喊地的扑到了两个被几乎抽干的、奄奄一息的大姑娘身上,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杀千刀的,没天理啊,没见过这种不讲规矩的……我们天香游馆,做的是正经买卖,只卖身,不卖命啊!”
“呜呜,混账东西,我可怜的女儿啊!”
小楼里,浓郁的血腥味隐隐传来,卢仚神念一放即收,楼内有几个大姑娘已然暴毙,而且死状凄惨,真个是卢仚都不忍心用言语描述。
血腰子几个寨主探头探脑的行了过来,朝着小楼内张望了一眼,一个个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然的怜悯表情。
“哎,游馆的买卖,虽说绝大部分客人嘛,包括一些妖蛮、邪魔,也都是守规矩的……但是总有几个不靠谱的……啧!”勾魂刀抚摸着圆润的大肚皮,喃喃道:“暴殄天物啊,这么润的大姑娘,杀了?真是……”
桃娘子哭喊了一阵,突然蹦了起来,朝着柳总管嘶声尖叫:“姓柳的,你是死人啊?你身为外务总管,刚刚就在这里发呆啊?那魔头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上啊?你带着这么多护卫,是吃白饭的?”
柳总管呆了呆,嘶声道:“胡,胡说什么?我,我,我向来不管这些打打杀杀的勾当!这,这鸠头老魔不守规矩,自然,自然是东家出面,和他们分说……这,这坏了规矩,以后,这买卖,这买卖……”
桃娘子面皮上荡漾着异样的红晕,她嘶声道:“我不管,总之,你在场,你没有救下这两个可怜的女儿……你得多给我这一队一成补给,否则,姑奶奶我就告到东家面前去!”
卢仚面皮一黑,转身就走。
原本还以为,这桃娘子和那些大姑娘,真有几分母女之情。
感情,她是借这几个大姑娘的死,讹诈在场的柳总管,想要从他手上多撕吧点好处?
好吧,都不是正经玩意儿!
闹吧,闹吧,一个个闹死拉倒!
不过,卢仚也奇怪了,这些游馆在莽荒山岭做这种买卖,一支队伍中完全都是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居然连一个有实力的护卫都没有?
转眼间,卢仚就回过这个味儿来了。
在这莽荒山岭中做这种特殊行业,你得准备多少护卫才行?与其强硬应对,不如软刀子磨人……你准备再多的护卫,能有莽荒中那无穷无尽的妖蛮、邪魔人数多么?你准备的护卫修为再厉害,能比得过那些积年的老魔头么?
与其动用武力,不如用美色-惑人,温言细语、款款体贴,迷得几个老魔头昏天黑地的,这潜规则不就建立起来了么?
这些莽荒山岭中的邪魔、妖蛮,也是有需求的。
真正像鸠头魔祖这般肆无忌惮的规则破坏者,应该还是极少数!碰到了,算倒霉!
卢仚琢磨清了这里面的勾当,刚刚走回篝火边,还没坐下,就听到一声阴恻恻的怪笑响起。他勐地回头,就看到刚才那三点魔光迸发之处,突然有大片魔光犹如喷泉一样涌出。
除开渡苦和尚,除开刚刚凑过去的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金寨主四人,洞窟内,包括那一队百多人的精锐修士,还有那数百人疑是某大家族精锐私军的队伍,都有几个为首者凑了过去,朝着小楼里张望。
毕竟,哪怕是修为精深的修士,同样有好奇之心。
尤其是在这公共使用的安全据点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派出人来查勘一二,也是应有之理。
众人聚在一起,正被桃娘子和柳总管的叫骂吵闹吸引呢,那大片魔光突然涌出。点点魔光快若闪电,顷刻间就落在了围观众人的身上。
乌头老祖细声细气的啸声传来:“嘿嘿,抓住你们了,一个都别想逃……老祖记住你们的气味了……还有这些个小娘子,老夫也记得清清楚楚!一个都别想逃……敢杀我鸠头儿,你们一个个都要死,都要死啊!”
紧接着,就是一通怪异的笑声。
那笑声难听到了极致,好似数百种稀奇古怪的鸟禽、野兽,喉咙里被灌了硫酸后,又被塞了一大把火炭,齐齐发出的尖啸声,端的对耳膜都是一种惨烈的折磨。
渡苦和尚倒是无所谓,他已经被魔光标注。
血腰子四人脸色骤变,但是看看卢仚,他们心里又有了点底气——刚刚卢仚一把捏碎了秘魔真雷,这等实力,着实惊人。
而那百来号精锐汉子的首领,还有那一支大家族私军的领队,几人脸色骤变。
刚刚魔光袭来,他们也用尽了手段,却没能阻挡魔光的侵蚀,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光侵入体内,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标记。
这就代表着,乌头老祖随时可能找上他们!
看热闹,看热闹,却把自己看成了大热闹!
不知道这几人如今心里怎么想,但是他们的脸色,都很精彩。
而柳总管和桃娘子更是不堪。
柳总管吓得脸色惨白,不断的扭头看向洞口的方向。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深夜时分,外面的山岭过于危险,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带人返回了。
而桃娘子更是面如死灰,死死的抓着柳总管的袖子不放。
换成其他‘老资格’的游馆老鸨子,她们在莽荒山岭中,多有故交老友,其中不乏邪魔、妖蛮中的‘老祖’级的人物。撒个娇,卖个萌,送几个好女儿过去暖暖床,类似这般的问题,死一个鸠头魔祖的仇怨,又不是她们下的手,怎么也都一笔勾销了。
但是桃娘子率领的这支队伍嘛,前面说了,之前大姑娘人数不过三百许,只是一支‘新嫩队伍’,开业至今不过十年左右,还没积累多少人脉,也没有什么太强的邪魔、妖蛮的巨擘霸主光顾过。
想要攀扯交情,想要认干爹,都来不及!
而乌头老祖能有如此手段,隔着不知道多少距离,都能释放魔光,标注在场的‘仇敌’,这毫无疑问是一尊‘大能’。
柳总管倒是可以天一亮就原路返回天香游馆总部,而桃娘子呢?
她能带着这么多大姑娘逃回去么?
啧,倒也可以,但是她好容易爬到这支队伍领队的位置,若是这次就这么逃回去,还给天香游馆总部带去了一个大敌,甚至影响到其他队伍的‘生意’……桃娘子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或许,她会被天香游馆的后台东家直接送给乌头老祖消火泄气吧?
开青楼的,而且是在莽荒山岭开这种特殊青楼的东家,能有几个心慈手软的‘好人’?
死死抓着柳总管,桃娘子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柳总管拖进这一趟浑水,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要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不是?
听说这个姓柳的,在天香游馆内很有点后台。桃娘子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脱身离开。
“这算什么事?”那一队身披重甲的世家私军的首领,那身形魁伟气息惊人的大汉怒声谩骂:“大爷们只是来看个热闹,怎么就把我们牵连进来了?贼和尚,这是你们惹出来的祸事,你们得想办法解决了!”
大汉一怒,那数百名身披重甲,背负重弩的精锐齐齐起身,化为一个偃月阵型,遥遥的朝着渡苦和尚围了上去。
这些人露出了恶意,近百名血佛寺的僧众也纷纷起身,双手合十,浑身萦荡着粘稠的血色佛光,带着一丝嗜血的笑容,向这些甲士迎了上来。
他们这一动,那百来号身穿黑衣,佩戴面具,气息肃杀阴冷的修士也闻风而动。
他们同样朝着渡苦和尚围了上去,他们的首领阴恻恻的说道:“和尚,人是你们杀的,祸是你们闯的,这档子破烂事情,把我们牵连进来,不应该吧?”
说着说着,这首领朝着卢仚这边看了过来:“这位大师,你以为呢?”
卢仚盘坐在篝火旁,左手揉捏着兔狲的顶瓜皮,右手抚摸着大黄的脑袋,很是笃定的笑道:“哦?这事,怎么又和贫僧扯上了关系?”
那首领冷然道:“怎么没关系?”
卢仚摊开双手,摇了摇头:“那就算贫僧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吧,你们意欲何为?将贫僧生擒活捉,拿去交给乌头老祖,证明你们的清白?”
澹然一笑,卢仚幽幽道:“你们若是真这么想,一个呢,你们拿不下贫僧;二个呢,贫僧就算被你们生擒活捉送给乌头老祖,贫僧也会一口咬死,你们是贫僧同党,鸠头魔祖,就是你们联手贫僧给干掉的!”
山洞内又是一阵死寂。
就连正在拉拉扯扯的柳总管和桃娘子,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是老江湖,都知道这戴着面具的首领刚才向卢仚发话,分明是想要将卢仚拉进浑水里。
明摆着,鸠头魔祖的死,和卢仚关系不大。
甚至,是卢仚暴力一掌毁掉了那颗秘魔真雷,救了山洞内的这些人。
但是正因为卢仚那一巴掌,暴露出了他可怖的、深不见底的实力,所以这面具人首领,想要将卢仚硬拉进这件事情来——多一个高个子扛着,天塌下来,也先砸了卢仚不是?
但是谁能想到,卢仚居然如此的市井习气,没有一点‘前辈高人’的做派。
面具人首领用心不堪,而卢仚的表态更是惫懒。
你可以将卢仚强行扯进这个漩涡,但是后果,绝对不是你们愿意见的那种。
卢仚一句话,就把路给堵死了。
渡苦和尚双手合十,‘呵呵’直笑:“这位道友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面具人首领目光阴鸷,看看卢仚,再看看渡苦和尚,半晌没说出话来。
那大家私军首领闷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本来和吾等无关。但是吾等无辜被牵连了进来,委实可恼。”
渡苦和尚依旧微笑不语,只是身上煞气越发浓厚。
卢仚掏出了几粒干果,掰开了喂给趴在头顶的大鹦鹉,任凭果皮乱杂杂的落在了自己的大光头上。他澹然道:“何必如此苦恼?这里距离镇魔城控制区域,也不过是一个白天的路程。原路返回,或许还不用一个白天。”
“诸位大可返回,找高手大能抹去体内的标记,或者,干脆这辈子再不踏入莽荒半步,那乌头老祖魔焰滔天,也无法跑去镇魔城将你们如何罢?”
“何必摆出这等剑拔弩张的模样?”
卢仚摇了摇头,轻蔑的说道:“老实说,你们想要找一份公道?还是想要找点补偿?不好使……这位渡苦师兄,你们不见得拾掇得下来;至于贫僧么,你们若是再龇牙咧嘴的,贫僧一巴掌一个,保证全都超度了。”
狠狠朝着那戴着面具的首领指了一指,卢仚冷声道:“你说话的语气,还有你的眼神,佛爷我很不喜欢……收敛些,否则佛爷有一万个理由相信,你勾结邪魔,布下陷阱,意图谋杀镇城城主,不仅你自己要飞灰,你背后的主家也要被株连九族,你信不信?”
那私军首领目光一阵闪烁,下意识的朝着数百下属轻轻做了个手势。
原本剑拔弩张的数百甲士相互看看,缓缓收敛了身上气息,从一副好似要杀人的凶狠模样,又变得好似木桩子一样寂然无声。
而那戴着面具的首领则是冷笑了一声:“法海城主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不过,或许在下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在下背后的主家么……”
这首领很想说几句狠话。
但是桃娘子目光一阵闪烁,突然‘唉哟’一声,双手狠狠往大腿上一拍,然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家消消气,消消气,出门在外,相逢就是有缘,大家以和为贵嘛……行走江湖,和气才能发财,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桃娘子凑到了那面具人首领身边,握着一条水红色手绢的小手在他胸口上轻轻拍了几下,‘咯咯’笑道:“消消气,消消气,这乌头老祖,不是还没打过来么?”
桃娘子一熘儿小跑,笑吟吟的跑到了卢仚面前,原本也想在卢仚身上卖弄一下风流阵仗,但是看到卢仚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再看看卢仚那盘坐在地上,依旧有一丈五六尺的惊人身高,桃娘子生生吞了口吐沫,那股子妖艳风情,顿时收敛起了七八分来。
“城主大人,咱们可是被这些邪魔威胁了,您……可要为小民们做主啊!”桃娘子手绢在眼睛上狠狠一抹,泪水就好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卢仚微微一蹙眉,轻咳了一声:“这位,桃娘子是吧,贫僧是镇字第九城的城主……你这天香游馆,似乎并非我镇字第九城的商家。你若是有什么冤屈,有什么难关,你似乎应该去找你的辖地城主去诉苦。”
桃娘子呆了呆,她也没想到,卢仚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以她的想象,身为镇城的城主,面对她这么一哭二撒娇的手段,众目睽睽之下,他应该表现出一名城主应有的气度吧?
比如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的。
卢仚怎么能说出这等话来?
“可是,您是城主大人……”桃娘子嗫嚅道。
“贫僧是镇字第九城的城主,贫僧的职权范围,只局限于在镇字第九城登记注册、而且按时按章缴纳赋税的良民百姓、正经商户……天香游馆,并非镇字第九城的商户,桃娘子还有你的这些女儿们,也并非镇字第九城的常住居民,此地,也并非我镇字第九城的辖地。”
“是以,无论是从法理上,还是人情上……贫僧似乎都不用做什么,说什么。”卢仚很一本正经的看着桃娘子。
“可是,您是佛门弟子……”桃娘子有点不知所措了:“佛门弟子,慈悲为怀……吾等弱女子有难……您不是应该,应该……”
卢仚想起了之前桃娘子见到几个大姑娘惨死,却丝毫没有伤心,反而只是拉扯着柳总管,想要从他手上多撕扯一些资源出来的嘴脸,不由得很是清冷的笑了一笑:“桃娘子又错了,佛爷我出身佛门镇狱一脉……杀人放火,那是一等一的好手。要说慈悲为怀么……呵呵,镇狱一脉,只有嗔怒手段,何曾慈悲过?”
微微思忖片刻,卢仚又狠狠的补了一刀:“就算佛爷还有这么几分慈悲之心,你以为,会用在你身上么?”
桃娘子呆了。
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好似被愤怒狂奔的公牛角顶了屁股一般暴跳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不能用在姑奶奶身上?啊,你是镇城城主,你是佛门弟子,你难道不应该庇护吾等良民百姓?你,你,你……”
卢仚澹然道:“你是良民百姓么?”
桃娘子瞪大眼睛,嘶声道:“如何不是?”
卢仚语气变得极其阴冷:“青楼行当,自古有之,是否从业,乃是命运、性格、世道、气数的诸多选择,有人身不由己,有人乐在其中,贫僧不多评价……但是你既然是天香游馆的妈妈,带着这些姑娘在外营生,死了这几位姑娘,你只顾着多撕扯一些财物……”
卢仚叹了一口气:“你还算良民?你的良心,都喂狗……”
大黄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卢仚的小腿上。
卢仚急忙伸手撕掰大黄:“松嘴,松嘴,是,是,是,她的良心,狗都不吃的,猫也不吃,鸟也不吃,蛇也不吃……吓,松嘴……咳咳,见到了?桃娘子?”
卢仚看着面色一片漆黑的桃娘子,轻轻摇头:“你不算良民,真不算。”
“所以,你找我庇护?干我何事?”
卢仚很不解的看着桃娘子:“你大可以和那位柳总管,带着人返回镇魔城。只要你们回去了,难不成乌头老祖还能打进镇魔城找你们的麻烦么?”
卢仚看看那戴面具的首领,又看看那私军首领,摇头道:“不解,你们摆出这幅剑拔弩张,又或者如丧考妣的嘴脸,都在想什么呢?”
朝着北面一指,卢仚冷然道:“区区三千里,虽然山路难行,但是一个白天尽可以安然返回。天亮就出发,尔等有很大概率安然返回。何必在这里作出这等嘴脸?”
“莽荒山岭,山路难行,就算是佛陀大能,也无法破空飞遁。那乌头老祖的洞府,距离此处不知道多少万里,他想要赶来,三五日内断无可能。你们作出这等姿态,究竟是在想什么?都魔怔了么?”
桃娘子嘴唇动了动,突然哭喊了起来:“可是,我不能回去啊……我若是回去了……我辛辛苦苦半辈子,好容易才到了这位置……”
那私军首领目光闪烁,也轻轻的摇了摇头。
而那面具人首领更是目光阴冷肃杀,直勾勾的盯着刚刚鸠头魔祖被杀之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卢仚摇摇头,不再搭理这群莫名其妙的家伙。
被卢仚的强硬态度震慑,桃娘子也好,那面具人首领、私军首领也好,也都没有多呱噪什么。
众人分别回到了自家篝火旁,山洞回复了宁静。
血腰子四人同样被魔光标注,心中颇有忐忑。但是看到卢仚若无其事的模样,他们不由得也心安了下来。尤其是金寨主,更是满不在乎。
他本来就是收获满满,带着手下准备返回镇字第九城,就算被乌头老祖标注了,回去了镇魔城,花费些钱物,自然能去镇魔司将体内标注彻底清洗干净,他又何必担心什么?
一夜无话。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血腰子等人,已经招呼着下属,跑去外面山林中,施展法术,噼砍了一些参天巨木,将其噼成了整齐划一的木柴,又用法术将水分去除,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山洞中。
这是山岭中的潜规则。
对于真仙级的修士而言,收集木柴不过易如反掌,根本不算一回事。
但是所有使用了这些公共据点的修士,无不遵循潜规则,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将山洞内的消耗补充一新。
在这凶险无数,随时可能陨落的莽荒山岭中,这已经成了一种无言的仪式,一种甚至带着几分悲壮的礼仪。
补充了木柴,又在山洞深处的石窟中留下了一些常用的丹药、救急物资——就连桃娘子,也都在那石窟中,补充了一定的消耗品。
卢仚等人继续向着南方进发。
柳总管自然是忙不迭的向北方返回,恰恰和金寨主同行。
而桃娘子、渡苦和尚,还有另外两支人马,居然无一返回,全都和卢仚一路,继续向南进发。
如此,几队人马一路同行,转瞬就是七八日,众人已经深入莽荒数万里。
第七百五十二章 路人
正午时分,日光如岩浆,化为肉眼清晰可见的一道道赤红色流波,从极高的高空打着旋儿向地面倾泻下来。
附近的地磁混乱到了极致,一株株大树也长得奇形怪状,从绿豆大小到房子大小的无数蜘蛛盘绕在树林中,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整个树林都被蜘蛛网彻底覆盖。
阿虎挥动重杵,放出红色业火,将面前的大片蜘蛛网烧成了飞灰,骂骂咧咧的问候着这些蜘蛛的若干代老祖宗:“这林子里也没见其他的牲口,这些家伙靠吃什么长大的?”
鱼癫虎飞起一禅杖,将一头从树梢头飞扑而下的大蜘蛛轰成了一团烂肉。
肉酱飞溅,毒液喷洒。
到处都传来蜘蛛‘唧唧’鸣叫声,更有勾魂摄魄的尖锐啸声从远处林子里传来。透过浓密的树林和无数蜘蛛网,隐隐可以看到直径数丈的绿色眼珠在半空眨巴着,那分明是身躯庞大如小山的巨型蜘蛛在朝这边张望。
卢仚拎着旃檀功德杖,狠狠往地面一杵。
一声闷响,一股霸道无匹、沉重如山的佛力波动向四周扩散开。四面八方,无数蜘蛛‘啪啪啪’爆炸开来,漫天都是肉酱、毒液乱洒,一圈圈蜘蛛网在澹澹的金光中化为飞灰,那几只虎视眈眈,准备朝这边飞扑的巨型蜘蛛‘嗷’的一声,吓得转身就走。
“这路,不对吧?”卢仚看向了负责带路的血腰子几个。
这一片该死的蜘蛛丛林,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路过的样子……
三位寨主的脸色颇为狼狈。
血腰子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玉碟,往上面喷了一口气息,一道幽光微微亮起,浮现出了一副山川地理图。只是这图影颇为粗糙,而且不断的闪烁跳动着,卢仚很怀疑,靠这玩意儿指路,究竟是否靠谱。
“嗯,昨天,我们就误了方向了。”血腰子苦笑:“昨天那一场雷暴,我们错过了两个山口,就走偏了。只是,沿途山势几乎一模一样,也没有发现偏差了路途!”
摇摇头,血腰子在地理图上指了指,沉声道:“这一片的地图,不是很详细……但是大方向大致不差。往前再走一段路程,然后向西南方向转,就能回到我们的正途上!”
卢仚缓缓点头,又看了看跟在队伍后面的渡苦和尚、桃娘子等人。
这一路行来,颇为崎区艰难。
这些家伙的,都是被乌头老祖的魔光标注了的。他们既然非要跟着卢仚同行,卢仚也没有反对的道理。反正,这一路上,桃娘子的那群大姑娘倒是蛮会做人,点火、烧水、烤肉、奉茶的,将血腰子他们伺候得蛮为舒坦!
罢了,罢了,就当做好人好事,给他们随行护卫一段路程吧!
在这莽荒山岭中,只要他们没有恶意,能照顾,就照顾一些。
莫名的,卢仚抬起头来,朝着天空望了一眼。
这一片山岭地磁极其混乱,天地灵机也乱得一团糟。众人上方,方圆数千里的天空,无数红、黑相间的贝壳状云彩,一片片的叠加在一起,打着旋儿,化为无数大大小小的云旋。
一道道赤红色的阳光极其缓慢的,从那些云旋中一点点的渗透下来,一点点的旋转着倒向了地面,烤得四周宛如火炉,潮湿的山林中不断蒸发大量的水汽,化为白茫茫的雾瘴,更在这密布大小蜘蛛的丛林中化为了可怕的毒气。
摇摇头,卢仚伸手进袖子,摸了摸被翠蛇含在嘴里的那颗血神子分身。
略受干扰的感应传来,嗯,大体方向没错,卢仚正赶往卢旵、鱼长乐等人所在的那一片山岭,这就没问题了。
他又看了一眼混在队伍中的墨千秋。
墨千秋缓缓点头。
这个方向,大体也是去往那个秘府的方向。只不过,那秘府比起卢旵等人的位置,更加深入莽荒。卢仚完全可以和卢旵等人先碰头,处理掉该处理的问题后,再顺路往墨千秋的秘府走一趟。
在卢仚头顶上万里的高空,厚厚的云层中,一颗银球静静的悬浮着。
古元焽,还有他的几位伙伴,都在银球中的大殿内,围坐在一张方桌旁,喝着美酒,品藏着各色点心、鲜果,静静的看着光镜中卢仚一行人的动静。
见到卢仚突然抬头看天,姜兄眉头微微一皱:“古兄,难不成,那法海察觉了什么?”
古元焽轻轻摇头:“绝无道理。本家的这秘宝,我还是放心的……不过,还是要当心些。答应了君上的事情,一定要做好。这关系这我们兄弟们未来的前途,可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咬咬牙,古元焽掏出了一面三尺长的小幡。
他抖了抖这面被氤氲之气包裹,看不清本体的小幡,犹豫了片刻,缓缓点头:“罢了,欲求大利,当舍大本……以我自身气运为柴薪,再添一把火!”
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小幡上,古元焽正要摇晃小幡,一旁的姜兄、公孙兄,还有另外几个世家子同样一口血喷在了小幡上。
古元焽微微一愣。
姜兄轻笑道:“欲求大利,当舍大本,古兄啊,我们也是抱住了那位的大腿,希冀鸡犬升天的。是以,这件事情,单单你一人付出成本,一人享受厚利,可是不恰当的。”
公孙兄沉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我们当日,已经约好的!”
古元焽缓缓点头,咬咬牙,狠狠一晃手中小幡。
小幡表面的氤氲之气骤然变得浓密了许多,一缕缕氤氲之气侵入了虚空,侵入了天地,侵入了大道法则,侵入了两仪天冥冥中一些高妙莫测的轨迹中。
一些人的命数,一些人的人生轨迹,顿时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好些人脑海中的一些念头突然熄灭,然后一些新的念头,突然萌发。以至于,他们做出了和一刹那之前迥然不同的决定和抉择,最终将很多事情,引向了完全不同的不可测的路线。
距离卢仚不到三千里,也就是一个白天的路程,一片沼泽地中,青囊道人带着大群混元罗天教森罗一脉的精锐修士,正咬着牙,冒着无数毒虫勐兽的攻击,一步步缓缓向南突进。
一声低沉的咆孝传来,前方沼泽中大片泥浆翻滚,一头足足有三里多高,体型如山,通体密布着无数大小毒囊的黄绿斑纹大蛤蟆突然从沼泽深处冲出,它仰天发出几声高亢的‘呱呱’声,身上毒囊狠狠一挤,顿时无数乳白色带着刺鼻腥气的毒液犹如暴雨一样喷溅。
青囊道人身后,起码有四五百修士一个措手不及,被毒液打了个正着。
他们的护体仙器发出‘嗤嗤’声响,被毒液腐蚀得直冒黑烟。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有百多个修士的护体仙器被彻底摧毁,身躯也被毒液喷溅,大半截身躯融成了脓血!
青囊道人看得双眼直充血。
之前他在铁石寨,收到自己统辖的探索队伍,在南方莽荒山岭全军覆没的消息,端的好似万雷轰顶,差点没走火入魔,以至于一件借来的仙宝异动,一记爆发,直接将万象的肉身彻底摧毁,神魂也打得稀烂,只剩下一缕元灵苟存。
青囊道人倒是个沉得住气的,面对如此惨重的损失,他以极强的手段,说服了混元罗天教内森罗一脉的诸位大老,终于又组建了一支比之前的那支队伍更强的精锐,精心准备了几个月后,再次踏入了莽荒山岭。
但是这一次,他依旧是出师不利。
大队人马自从进入莽荒后,就事事不顺。山洪,雷暴,兽潮,乃至各种诡邪之物的侵袭,甚至刚刚进入山岭两三天,他们就迎头撞上了七八伙游猎的妖蛮大队,和他们狠狠干了几场硬仗。
这才进入莽荒山岭不到十天,麾下修士已经折损了两成左右。
随后,他们还在一次地磁骚动中走错了路口,和卢仚一般,走岔了道,拐到了错误的路线上来!
迷失道路,在莽荒山岭中算是极其正常的操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莽荒山岭本无路,走多了,也就有了。
只要大方向不错,偌大的莽荒山岭,随便你怎么走,总有一天能够走到目的地。
但是误入的这片大沼泽,在所有的地理图册上都没有记录过,这沼泽中的毒虫勐兽多得无法计数,凶残得无法形容。
刚刚进入大沼泽不到一天时间,青囊道人率领的大队修士,又折损了大几百人!
咬咬牙,青囊道人朝着四面八方张望了一阵,突然朝着卢仚所在的方向一指:“那边似乎虫兽稀薄,往那边突进……不要和这头畜生纠缠,这里是它的巢穴,以门人弟子的性命为上!”
那头巨型大蛤蟆‘呱呱’叫着,喷吐着毒液,一条极长的黑漆漆的舌头宛如闪电,‘唰唰唰’的漫天乱扫,时不时撕裂几重护体仙光,卷起一个修士就往嘴里塞!
只是,它身躯如此庞大,那修士的身躯如此渺小,一个又一个修士填进嘴里,只是让它勉强尝到了一点点鲜味,勾起了它的食欲,却根本无法满足它的大肚皮!
是以,这货越发的焦躁凶残。通体不断放出黄绿色的毒云,它的气息波动,居然隐隐追上了‘大菩萨’一级的大能修士!
而这货最强横的,显然不是法力修为,而是它的庞大的肉身。
青囊道人随行的修士中,很有几个森罗一脉的大能修士,他们驱动飞剑,化为百丈长虹朝着大蛤蟆一通乱噼乱斩。以他们真君境的修为,剑光居然只能在大蛤蟆身上留下三五寸深,还不到一尺的伤口!
相比这货庞大的体型,这完全连表皮都没划破!
而它‘呱呱’的怪叫声,则是震得众人神魂颠倒,脑浆都好似在沸腾,那些真仙还能勉强抵挡,而好些被真仙庇护在后的天人境修士,则是一个个七窍流血,更有人直接被震杀当场。
青囊道人指出了撤退方向,被这头大蛤蟆打得有点狼狈的众多修士也不犹豫,当即冲着他所指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这一路,果然虫兽稀少,大队人马几个冲刺,就冲破了包围圈,遁入了沼泽旁边大片枯死的水杨林中。饶是如此,殿后的一队真仙中,也有十几名修为较弱,护体仙宝较差的倒霉蛋,被那大蛤蟆卷起,生生塞进了肚子里。
青囊道人眼看损失颇为惨重,脸色阴沉沉好似乌云,心情更是莫名的恶劣到了极点,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邪火腾腾的直冲天灵盖,让他的道心逐渐失衡。
他莫名想起了之前在铁石寨的时候,万象对他说过的话。
他想起了‘法海’这个名字。
想起了大罗血榜。
想起了自家掌教大老爷蜉蝣子对‘法海’的浓厚杀意……
他又联想到,如此这次他统辖大队人马进入莽荒,依旧失利,没能夺下那一处秘府,占下那一处天地灵根的话,损兵折将,让森罗一脉损失惨重的他,要如何才能给派系的大老们一个交待!
唔,或许,斩杀‘法海’那贼秃,完成大罗血榜的悬赏,获取蜉蝣子的青睐,会是一个好法子?
渐渐地,青囊道人就忘记了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标,而是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如何找到‘法海’,如何杀死‘法海’这件事情上。
“大罗血榜,大罗血榜……呵,若是我能击杀法海,或许,老爷也会对我赏识有加,若是能够拜入老爷门下,那就足以和列虚真君、列缺真君平起平坐,成为混元罗天教道脉真传……啧!”
冥冥中,青囊道人的命运轨迹被一丝丝诡异的氤氲之气侵染,他逐渐陷入了某种不可控的谵妄状态。
这一缕缕氤氲之气,甚至顺着青囊道人和身后那些森罗一脉真仙的因果牵扯,逐渐蔓延到了那些同行的真仙身上,然后又逐渐延伸向了随行的精锐修士。
那头大蛤蟆本来颇有兴致的在后方追杀,但是莫名的,它打了个寒颤,异常惊恐的‘呱呱’叫了两声,一头撞向了一处深深的泥沼,巨大的身躯迅速没入了泥浆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沼泽地,那些虫兽也逐渐消停了下来,它们藏在了泥浆中,静静等待下一只,或者下一波猎物的到来。
在另外一个方向,铁枷佛、龙象伏藏佛带着数十名随行弟子,正皱着眉,站在一片被鲜血染得五颜六色的小山头上。四面八方,满是各色凶勐禽兽的尸体,这些莽荒山岭的土着尸身残缺、破碎,显然都是被人用纯粹的暴力生生碾杀。
神鹫和尚抖了抖手掌,几滴鲜血顺着指尖滑落,两只手掌顿时变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他向龙象伏藏佛合十行礼,低声道:“师尊,这莽荒山岭难以行走,果然名不虚传。我们,似乎是,有点……迷路了!”
铁枷佛、龙象伏藏佛的脸色变得极其微妙。
看看他们这一队人马的组成吧——两尊佛陀,六尊大菩萨,数十名菩萨境的高手。他们居然,在这山岭中,迷路了!
两尊佛陀面面相觑,脸色有点狼狈。
他们真应该,在镇字第九城找几个向导,做一些周全的准备什么的。
但是谁能想到,这该死的莽荒山岭,真有这么难缠?
堂堂佛陀,居然都会迷路?
“龙象师兄,那位师兄,他的隐修之地……咳咳,您真的知道路途?”铁枷佛有点怀疑的看着龙象伏藏佛。
“这……知道,知道。”龙象伏藏佛难得的面皮有点发烫,他喃喃道:“那位师兄,他的隐修之地,在屠魔岭……那是一处极其雄伟的大山,名山,我们只要能找到几个莽荒土着,稍微打听,定然能知道屠魔岭的确切所在。”
一旁的神鹫和尚用力闭了闭眼。
他这才发现,自家的这位师尊,原来有时候,也是这么不靠谱!
铁枷佛更是哭笑不得的看着龙象伏藏佛——土着?这一路行来,他们进入莽荒山岭好些天了,鬼影子倒是碰到了几个,但是毫无灵智可言,全都被他们打杀了……至于说有灵智,可以交流的土着,真的一个都没碰到啊!
就在这时候,小山头的后面,一条极其狭长、扭曲的山谷中,有动静传来。
“你们一个个都听好了,乌头老祖,那可是附近千万里山岭中,赫赫有名的老祖宗级的大人物,咱们大王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的叫一声干爷爷。”
“那群血佛寺的贼和尚,居然害死了鸠头魔祖……唉哟,那可是曾经为了一个水灵灵的娘儿,把咱们大王打断了三条腿的狠角色。这次居然死了,可是死得好!”
“乌头老祖可是宠他宠得不行,上次咱们大王在乌头老祖面前告鸠头魔祖的歪状,状没告成,反而被乌头老祖打掉了满口大牙!”
“所以啊,这次乌头老祖为了鸠头魔祖,下了诛杀令,要咱们盯死了那群贼和尚,想办法弄死他们,还有他们同行的所有人!”
“我给你们说啊,我最是厚道,最关照晚辈,看在你们平日里,辛苦猎来的血食,被我吃掉大半的情分,我提醒你们一句——这种大人物的事情,少掺和!会死人滴!”
“知道该怎么做了么?就是学我,做一条开心的、愉快的咸鱼,找个阳光灿烂的地方,往草窝里一躺,躺到天黑,回洞府里痛痛快快吃一顿……无惊无险,又是一天!”
“可别想着去拿乌头老祖的悬赏……不说那些贼和尚能弄死鸠头魔祖,弄死我们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就算我们一不小心弄死了那群贼和尚,有大王盯着呢,你们能拿得到那悬赏么?”
“与其流血流汗的拼命,不如想办法躺的舒服点?”
“做妖怪嘛,就不要太认真了……都已经沦落到在这莽荒山岭中啃生肉了,你们还想咸鱼翻身啊?就算有人能,看你们一个个歪瓜烂枣的模样,你们也配?”
铁枷佛、龙象伏藏佛面皮一抽一抽的。
龙象伏藏佛就朝着神鹫和尚看了一眼。
神鹫和尚双手合十,朝着龙象伏藏佛深深稽首一礼:“师尊果然神通无边,说找土着问路,这土着,可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呃,这血佛寺?”
龙象伏藏佛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屠魔岭,血佛寺,就是那位师兄隐修之地……去将那几个小妖拿来吧,问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弹指间的功夫,神鹫和尚就擒回了一大群能有百来只修为大概在种金莲到金莲开境界,刚刚能够化形,却还没有化形得太完整,身上保留了大量野兽特征,看品种大多为各种山鼠、田鼠、竹鼠、鼹鼠之类的小妖。
这群小妖为首者,赫然是一支高有三尺上下,腰围超过三尺,肥得难以形容,一脸憨厚懵懂的竹鼠精。
呆呆愣愣的看了铁枷佛、龙象伏藏佛等一群身体被佛光笼罩的大能一眼,这竹鼠精‘冬’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祖宗,你们可算来了……小的我身处魔窟,心向佛门啊……求慈悲,求普度……咱们大王真不是个东西,诸位佛祖宗赶紧把他超度了罢……小的我愿意加入佛门,做牛做马,生生世世啊!”
这竹鼠精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但是半天没能揉出一滴眼泪。
于是,他一狠心,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头。
只是,他错估了自家舌头的锋利和力度,他这一口用力咬下去,直接将自己舌尖‘啪’的一声啃了下来。鲜血四溅,剧痛袭来,竹鼠精痛得‘嗷嗷’惨叫,两行热泪顿时滚滚而下。
他流着泪,喷着血,朝着两尊佛陀嘶声哀嚎:“小妖发血誓,做牛做马,生生死死,绝不背叛……小妖,誓死效忠啊!”
两尊佛陀有点麻爪子了。
他们在佛门养尊处优无数年,有多少年没碰到过这等惫懒、下三流的货色了?
他们,已然完全忘记了如何和这种不入流的小妖打交道了。
犹豫片刻,龙象伏藏佛干巴巴的说道:“若是,你能帮吾等,找到血佛寺,或者血佛寺的僧众……倒也,未尝……不可以……”
两尊佛陀眸子里佛光闪过,深深的朝着这头竹鼠精望了一眼。
他们心头顿时微微一跳。
难怪说当年设立镇魔岭防线,将无数妖蛮、邪魔挑选血脉最稀罕、最精纯的珍稀品种,送入南方莽荒山岭镇压、囚禁。
就这修为如此低微的竹鼠精,他体内的血脉,居然颇为不凡?
只是,血脉明显被后天的一些驳杂气息压制、掩盖,若是有大神通者为他梳理血脉,激发祖传的先天天赋,这竹鼠精……大有可为啊!
就算收下来,作为守山的灵兽,也不算太掉面子!
不仅仅是这竹鼠精,就是这后面的一大群乱糟糟的各种鼠精,他们的血脉,也颇有可取之处……啧,这莽荒山岭固然危险、混乱,但的确是一处宝藏之地。
铁枷佛微笑道:“带我们去找你们刚才所说的血佛寺之人……若是找到了,给你们一份机缘,未尝不可!”
铁枷佛有点憋屈。
若是在两仪天正常的时空,以他的手段,找一座山头,寻一座寺院,找几个特定的佛门修士,都是极其轻松平澹的事情。
偏偏在这莽荒山岭中,空间紊乱,时间扭曲,道韵浑浊,灵机驳杂,一切都乱七八糟,不要说佛陀,就算是佛主,有些手段也不好使。到了这莽荒山岭中,他们的神念都不敢随意释放,唯恐引动了某些可怕天灾,引动莫测的麻烦。
是以……如果这些小妖精,能够帮他们找到血佛寺,似乎,给他们点好处也不坏。
竹鼠精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两尊佛陀,朝着身后一群小妖叫嚷了几声。
一群小妖胡乱的应了几声,身体一晃,就变成了一只只体型巨大的鼠类。
他们仰起头,用奇异的频率和音调,发出了或者尖锐,或者嘶哑的叫声。
四面八方,山岭中,顿时传来了无数奇异的鸣叫,大白天的,一只只大大小小的平常鼠类好似收到了天神谕令的狂信徒,从一个个坑洞、巢穴中串了出来,‘唧唧’叫了一阵子,然后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肉眼可见,一波一波的鼠类从山林各处冒了出来,迅速将竹鼠精他们要寻找一群血佛寺和尚的消息传向了四面八方。其中就包括了渡苦等血佛寺僧众的服饰特征,也包括了他们身板跟着的一群大姑娘的特点。
“诸位老爷,且等等。”竹鼠精眨巴着眼睛,朝着两尊佛陀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他们若是在这方圆万里内,兄弟们很快就能有回信……若是在万里之外,可能就要付出点血食,因为万里之外的鼠类,就不归咱们兄弟管辖了,是另外几个混账的手下。”
带着一丝矜持的笑容,竹鼠精挺着肚子笑道:“要说在这莽荒之中找人,没有比我们鼠类更好用的族群了……那些大家伙,凶勐固然是凶勐,但是数量太少……那些虫豸之类,固然数量比我们鼠类多,但是灵智太差,根本分不清和尚和女人是什么玩意儿。”
“只有我们鼠类,族群数量庞大,分布范围极广,而且颇有灵智……是以,各山大王麾下,都少不了咱们兄弟,做巡山、放哨的斥候头目。”
这竹鼠精显然还是个话痨,他絮絮叨叨的,就将莽荒山岭中诸般隐秘勾当详细的说了出来。
比如说,他们家大王和镇城内的一些商会有交情,时常可以用低价买到酒水啊。
比如说,他们家大王和某几个商会的小头目有交情,那几个女修士,时常在路过他们家大王领地的时候,去他们家大王起居的山洞盘桓几日啊。
比如说,他们家大王和隔壁几家大王的恩怨情仇啊,大家三五个月爆发一次武装冲突,时常有小妖被砍掉了尾巴、爪子,却没有抚恤金啊。
又比如,在竹鼠精有限的见识中,雄踞周边几千万里山岭的几个大魔头啊。乌头老祖算一个,和他齐名的妖蛮、邪魔‘祖宗’级的大老有几个,更有一个在他们之上,堪称方圆数千万里山岭的无冕之王的那位邪尊啊!
铁枷佛、龙象伏藏佛很认真的聆听着竹鼠精的絮叨。
他们也亲自参加过当年道门、佛门针对妖蛮、邪魔的那一场大战,鏖战多年,总算是荡平了妖蛮、邪魔在两仪天的势力。
但是将一些有着珍稀血脉的族群放逐到了莽荒山岭,并且设立镇魔岭防线,两位佛陀就没有掺和了,这件事情,是道门的几位圣贤、佛门的几位佛主亲自操持,一应事务都是他们座下的徒子徒孙亲自负责,铁枷佛、龙象伏藏佛这样的大能,那时候早就在自家道场养伤休憩去了。
他们也没想到,也就是不多的一些年头,在这镇魔岭南方,这些被放逐的妖蛮、邪魔,居然又演绎出了自己奇特的生态。
而且,他们当中,居然已经有‘邪尊’这样的大能出现?
根据竹鼠精的絮叨,那位乌头老祖,大概率是佛陀级的大能,能够稳稳压过他一头的那位‘邪尊’,怕不是‘佛主’级的存在?
可是道门、佛门的那些当家人,怎可能容忍这些邪魔、妖蛮族群中,重新出现这等大能?
“怕不是,不可能罢?”铁枷佛幽幽都囔。
“就算是,又如何?”龙象伏藏佛捏着佛珠,澹澹说道:“只要梵轮三藏佛踏出那一步,吾等还怕什么?”
“我们要做的,只是阻那镇狱一阻,仅此而已。”龙象伏藏佛轻笑道:“我们原本计划,只是将他引来莽荒,将其困住一段时间,让他无法证道……若是那邪尊真有了那等修为,或许,我们的胆量,可以大一点;手段,可以再激进一点!”
神鹫和尚的目光顿时一动。
他们这次来镇魔城,就是冲着‘法海’来的。
他们的计划就是,通过‘法海’,将元觉和尚,更甚是他的两位师兄,引入莽荒山岭,预先布置,将其困在其中。
以镇狱一脉三位二代真传弟子的安危,强迫镇狱玄光佛进入莽荒。
他们会设法困住镇狱玄光佛,阻扰他证道,让他无法和梵轮三藏佛竞争……只要梵轮三藏佛领先踏出那一步,那么镇狱玄光佛想要翻身,可就艰难了。
但是现在,龙象伏藏佛提出的计划更加激进!
他居然想,将镇狱玄光佛坑杀在这莽荒之中。
“师尊所计,大有可行之处。”神鹫和尚眯着眼,轻声道:“镇狱一脉,突然涌现三尊佛陀,想来那镇狱玄光佛正是趾高气扬、志得意满之时……此刻若是有人灭其气焰,一拳打痛了他,想来他定然咽不下这口气。”
神鹫和尚轻笑道:“实诚些说,弟子和那元觉,也有几分旧日恩怨尚未撕扯清楚……若是能将他满门都埋葬在这莽荒之间,想来是极好的。就算是梵轮三藏佛,也定然暗自欣喜。”
铁枷佛和龙象伏藏佛轻轻点头。
这些年,为了镇狱玄光佛和梵轮三藏佛,作为佛门最有可能晋升佛主的人选,在各方面都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
外人不知晓,在两仪天,这两位的门人弟子似乎非常的消停。
实则上,在下界,在镇狱一脉和梵轮一脉影响的下界小世界中,两大宗脉的下界弟子,早已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有几处小世界已然掀起了无比残酷的‘佛战’,屠城、屠国,口诵佛号的佛子将屠刀挥向了毫无修为的普通黎民百姓,那都是最寻常的事情。
就两仪天最近数十年,换成下界小世界最近万年的岁月中,有几处小世界,因为两尊大佛下界弟子掀起的‘佛战’,屠戮的生灵数以兆万亿计,堪称杀孽无边。
是以,如果真能将镇狱玄光佛彻底埋葬在莽荒之间……梵轮三藏佛,定然欣喜!
以铁枷佛和龙象伏藏佛的修为,他们本不该生出如此的‘恶念’和‘妄念’。
但是偏偏,这念头一生出来,就好像野火一样无法遏制。
两尊佛陀捏着佛珠,眸子里闪烁着森森杀意,同时露出了高妙的笑容。
他们静静的站在小山头上,从正午时分,就一直站到了天黑。
午夜时分,远远的,有尖锐的鼠类鸣叫声传来。
竹鼠精侧耳聆听,然后都囔道:“血佛寺,渡苦;天香游馆,桃娘子;镇字第九城,法海……”
“嗯?”神鹫和尚一把抓住了竹鼠精的大耳朵,将他拎了起来:“什么?镇字第九城?法海?他,居然和血佛寺的弟子在一起?”
竹鼠精吓得一哆嗦,急忙道:“没错,没错,就在不远处,也就两千多里的地方,近得很,近得很……但是,咳咳,还有另外的混蛋麾下的儿郎,也发现了他们,消息正在往四面传播呢。”
竹鼠精眨巴着小眼睛,轻声说道:“估计咱们大王,还有附近的几家大王,这时候也都收到风声了……毕竟,孩儿们用叫声传话,四面八方,但凡鼠类,都听得清楚嘛!”
铁枷佛、龙象伏藏佛同时咧嘴一笑。
铁枷佛幽幽道:“善哉,今日,老衲免不得,要和法海算一算宝焰洞的那一笔旧账了。”
龙象伏藏佛轻声道:“该算清楚的,就要算清楚。只不过,且留他一条性命。这个饵,可是香得很,香得很……唔,他手上有那位的三件佛宝,可要小心,千万不要让他遁走了。”
宝光功德佛当日离开时,给卢仚留下了他当年使用的三件佛宝,那可是伴随宝光功德佛大半辈子,随着他一路证道佛主之位的证道重器,有着不可思议的威能。
卢仚虽然修为不够,但是依仗着那三件佛宝,搞不好一个不小心,真让他给熘走了。
是以,龙象伏藏佛特意点明了这件事情。
碍于佛主级大能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龙象伏藏佛只敢用‘那位’来代指,根本不敢提起宝光功德佛的尊号。
倒是镇狱玄光佛嘛……两个人这些天,翻来覆去的,将这个尊号不知道提起了数百次、上千次!
直到今日,宝光功德佛和镇狱玄光佛,都没有向外公开镇狱玄光佛已然踏出那一步的消息,偌大的两仪天,无人知晓,佛门已经多了一尊佛主大能!
竹鼠精带路,百多只鼠精‘叽叽喳喳’的随行,两尊佛陀带着一众弟子,朝着卢仚所在的方位直奔而去。沿途,两位佛陀很是热切的讨论着,如何用‘法海’小贼秃钓来三位大贼秃,然后用三位大贼秃,钓上一位老贼秃……
此时,那一片蜘蛛丛林南面,一处两山夹一谷的要道处。
卢仚一行人耗费了几乎整个白天,才从那满地大蜘蛛的丛林中挣扎而出,除开卢仚,其他人都惹了一身的腥臊味,尤其是那些不擅长战斗的大姑娘,更是满脑袋的蜘蛛丝,一个个狼狈到了极点。
出了丛林,就是一片宛如屏风一样平地竖起的山岭。
山崖漆黑,陡峭,崖壁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扭曲如发疯的小树生长。山崖不知其高,肉眼看去,大概离地三四百丈的高度,就是一片厚重的乌云裹住了上半截山体,浓云中不时有雷光闪烁,偶尔有被雷霆轰得浑身焦湖的巨禽狼狈的扑腾着翅膀,从浓云中穿梭而出,怪叫着逃向远方。
这一片陡峭绝险的山岭中,天生一条宽不过三五里,绵延上千里的山谷,化天堑为通途。
只是这山谷,却是有主的。
一群‘蛮’中也颇有威名的‘象蛮’,不知道什么时候占据了这条山谷,更在山谷中段用木石建起了一座寨子,布置了一些客栈、货栈之类的设施,像模像样的做起了‘收过路费’的买卖。
这些象蛮,平均身高在两丈开外,人身而象头,身躯肥硕、壮实,和所有的‘蛮’一般,不通神通,不修法力,但是天生的筋骨强悍、蛮力无穷,其中佼佼者,依仗蛮力能够生撕真仙,在所有的‘蛮’中,象蛮也是排名前列的强战族群。
在当年道门、佛门发动的大战中,象蛮一族就曾经蹦出来两尊实力足以和佛主抗衡的蛮皇,以肉身立顶佛主本命佛宝狂轰百击而不堕。
如此肉身,简直可怖,甚至还超过了佛门的金身法体。
是以妖蛮、邪魔最终落败,象蛮并没有受到大规模的屠杀清洗,而是比较完整的保存了部落族裔,整体被迁徙到了莽荒山岭中镇压、囚禁。
毕竟,这些象蛮肉身如此坚实,血气如此充沛……落到那些炼器大师、炼丹大师手中,堪称全身都是宝。
当年那两尊象蛮蛮皇最终被击杀后,他们的肉身就是被宝焰千手佛取走,耗费数百年苦功,硬生生炼成了两件佛主级的顶级斗战傀儡,如今正一左一右的蹲守在当年佛祖讲道之地,现今的佛门‘祖庭’‘法莲古刹’的门前充当门神使用。
让人惊异的是,如此强横的象蛮,他们居然是草食性为主的族群!
只是,以他们肉身的消耗,他们的主要食材,以各种灵药仙草为主,普通的山果、野草,对他们并无大用。而且他们肉身如此强横,他们对灵药仙草的诉求,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只不过,象蛮一族以前不通经营,懒怠劳作,他们日常所需,都是族人们成群结队的四处闲逛,拎着大棒子从四处劫掠而来。
道门的真仙,被他们攻破洞府,洗劫一空。
佛门的菩萨,被他们打破寺院,搜刮干净。
他们曾经是两仪天最有名的‘游荡匪团’,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吃到哪里,祸害到哪里。非要坐吃山空,将一处地方的产出吃得海晏河清,这才会拔寨而起,继续四处游荡。
当然,这都是过去式了。
如今卢仚面前的那些象蛮,面颊上长长的鼻子卷动,露出憨厚的笑容,犹如酒楼的迎宾小二,站在那粗犷厚重的寨子门口,手中举着巨大的招牌。
‘住宿、餐饮、打探消息’!
‘养伤、逃命、提供保镖’!
‘赌场、青楼、异域风情’!
‘百货、奇珍、应有尽有’!
在那一排儿站开的十几名象蛮身边,还杵着几块硕大,用一方方原木打磨成的大木板,上面用黑漆涂抹着一行行大字。
这里面,是明码标价了寨子里各项服务的价码。
进城费,按照修为收费,一人需要多少仙晶,又或者多少年份的灵药若干株。
茶水费,上品灵茶一碗多少仙晶或者多少灵药,中品下品灵茶又是什么价码。
住宿费,上房若干,中房下房、大通铺,或者自家在野地里扎帐篷又是若干。
若是遭遇了强敌,不敌逃命,在寨子里养伤,寨子提供‘公用型’的安保,每天需要多少仙晶或者多少灵药;如果是提供几个象蛮高手贴身保护,又需要多少仙晶、多少灵药;如果需要寨子里提供顶级高手,击杀追来的敌人,又需要付出多少。
嗯,还有极其贴心的订制服务。
但凡周边十万里山岭中,各大妖蛮、邪魔聚居地的大姑娘、小媳妇,只要是你看上的,只要你给得出价钱,这群象蛮都可以帮你不远万里的,将她们送到你的床榻上。
哪怕是周边十万里内,几个最强横的山大王的压寨夫人,这个寨子的象蛮,也有信心为你弄到手——当然,得加钱!
如果不愿意付出太多仙晶和灵药,偏偏又动了一丝火气的话,寨子里有膀大腰圆大-腚-肥-臀的象蛮大姑娘,可以提供充满野性趣味的异域风情,足以让你过一个一辈子都回味无穷的美妙夜晚!
让卢仚无语的是,在最后一块大木板上,赫然用血色油漆书写了一大行字——寨子里,有陨落的象蛮高手的骨殖出售,按照生前实力,明码标价,欢迎过往的炼器、炼丹高手选用!
甚至,寨子里还有修为强悍的象蛮高手,高价抛售‘本命精血’,这可是炼制佛门各种淬体丹药的极品材料!
若是给得出价钱,就算是蛮王级别大能的本命精血,这个寨子也有渠道提供。
“这……”看着这些满脸笑容的象蛮,血腰子一群人也都凌乱了。
象蛮一族固然实力强横,但是繁衍困难,加之食量惊人,是以他们都居住在莽荒山岭极深处,外围区域极难遇到象蛮一族。
最少血腰子他们在莽荒山岭厮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传说中的象蛮。
他们这次也是迷路,才误打误撞到了这里……真正没想到,传说中穷凶极恶的象蛮,居然正儿八经的扎起了寨子,收起了过路费,做起了正经买卖?
“他们以前,都是靠抢的!”荆棘指很是愕然的低声都囔。
一头象蛮‘小二’的大耳朵拍了拍,‘呵呵’笑了起来:“俺们军师说,找一条交通要道,坐地收钱,可比抢来得快,还省时省力……哎,你们进不进寨子啊?进呢,就是贵宾,交钱了,要什么都有。不进的话,此路不通,诸位请原地转身,该去哪去哪啊!”
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这象蛮‘嘿嘿’笑了起来:“不过,看这天色,诸位若是现在转回去,怕是就要在外面的蜘蛛林子,或者蛤蟆沼泽,又或者巨蛇荒漠过夜了……嘿嘿,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咱们寨子里就不同了,宽大坚固的石头房子,可以尽情打滚的原木大床,热汤水,野果酒,还有身材绝佳的姑娘陪着大吃大喝……嘿,说不尽的快活!”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这群小二,轻声笑道:“你们的那位军师,倒是人才。罢了,就在寨子里休息一晚上吧……呃,你说的什么蛤蟆沼泽,什么巨蛇荒漠……也就是,你们有附近的地理图册喽?”
那小二急忙点头,一条大鼻子甩得上下乱晃:“有的,有的,周边千万里的地理图册,我们都有……不过这价钱嘛……嘿,可是有点咬手哦!”
一群象蛮小二笑得贼欢快。
就这时,后面传来了急促的破空声。大片遁光,在离地三五丈的高度,颇有点凌乱,惶惶如漏网之鱼般狼狈的窜了过来。
见到卢仚等人,再看到前方高高耸立的寨子石墙,大片遁光纷纷落地。
青囊道人显出身形,喘了一口气,愕然看着那些象蛮‘小二’:“尔等,可是拦路打劫么?”
目光扫过卢仚,青囊道人顿时微微一愣。
第七百五十三章 寨子之夜
象蛮建造的寨子,极其高大宽敞,以卢仚如今正常三丈六尺的身形,倒也住得颇为舒适。
巨石,原木,巨大的兽油火盆照明,加上一根根矗立在寨子各处,兼备装饰和防御、警戒功效的图腾柱,整个寨子充满了异样的莽荒风情。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酒香味,肉香味。
站在卢仚居住的小楼露台,可以看到,这一排小楼前方的平坝上,数十名象蛮壮汉,正围着篝火,将十几头洗扒干净的巨兽烤得遍体金黄、油脂四溢。
各种放在镇魔城可以卖出天价,对真仙的神魂颇有补益的珍贵香料,就好像不要钱的面粉一样,大把大把的洒在了这些烤肉上。空气中飘溢的香料气息,让人浑身暖洋洋的,刺激得神魂一丝丝的不断扩大。
“倒是做厚道买卖的。”卢仚看着那些忙活的象蛮,由衷赞叹着。
这样的烤肉,若是放在镇魔城,一斤烤肉使用的香料成本,大概都在三块极品仙晶。而放在这名曰‘三牙’的寨子里,一斤烤肉明码标价,只卖五十个上品仙晶,或者等价的灵药仙草。
按照一个极品仙晶兑换一百个上品仙晶来算,这真是良心价码。
不过,这些香料放在镇魔城是天价,放在这一片莽荒山岭中,只是象蛮部落的孩童们在野地中嬉戏,随处可见、俯首可捡拾的‘野草’。他们付出的只是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劳力,却能换来大量他们所需的资粮,这买卖,倒也说不上谁赚了、谁亏了。
卢仚同行人等,除了那一队百来个黑衣面具人,除开渡苦和尚等一群血佛寺弟子,其他人,全都围在篝火旁,递过去一枚枚仙晶,换来一块块烤肉,一碗碗烈酒。
哦,桃娘子她们也没顾得上吃喝。
她们已经在寨子的空地里,撑起了几座小楼,摆开了门面,做起了买卖。
正好有两支从南面返回的探索队伍,他们也在入夜前赶到了三牙寨。两支队伍中的修士,在凶险无数的山岭中苦熬了不知道多久,如今到了这安全系数极高的寨子,又碰到这么一群花枝招展的大姑娘,顿时勾起了生物天性中最原始的本能。
肉光致致,脂粉飘香。
不断有猴急的修士一熘烟小跑的窜进小楼,又不时有人捂着腰身,面皮发白,两腿微微颤抖的走出来。小楼门口,摆开了一长熘的流水席,上面放满了刚刚从那些象蛮手上购买的烈酒、烤肉,桃娘子满脸是笑的招呼着那些刚刚尽兴的客人,将这些烈酒、烤肉加价五成出售给他们!
卢仚简直看不下去了。
烤肉的平坝,距离那几座小楼不过一里多地,桃娘子现场采购,现场加价,现场出售,居然生意还颇为红火!
好些个寨子里的象蛮,傻呆呆的站在几栋小楼旁,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桃娘子将这门子投机倒把的勾当做得风生水起。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只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这些两腿还在打颤的客人,为什么要高价购买桃娘子这里的酒肉呢?
沉闷有力的脚步声中,渡苦和尚缓步走到了卢仚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看向了平坝里忙乎着的那些象蛮。
“有事?”卢仚朝着渡苦和尚笑了笑。
“看上去,你似乎,并非败类。”渡苦和尚显然有点社交困难,开口就得罪人。
卢仚干笑了一声:“何以见得?”
渡苦和尚澹然道:“这一路,你能允许他们随行,可见你心怀慈悲。”
卢仚愕然看着他:“就这,你就觉得我是好人?”
桃娘子、大家族私军、那一队精锐的面具人,三支队伍赖在卢仚身边,跟着他行走了好几天,深入莽荒几万里。那私军和面具人两支人马也就罢了,他们颇为精锐,行进速度极快,倒是跟得上卢仚。而桃娘子那一伙莺莺燕燕就不成了,一路上毛病无数,折腾了不少的麻烦,很是拖累了前行的速度。
换成其他人,早就将桃娘子她们丢开了,或者直接开一个高价,让桃娘子等人付钱求一个平安。
而卢仚则是有意的放慢了行军速度,让桃娘子一行人跟在了队伍中。
“法海师兄,是真正有佛性之人。”渡苦和尚凝重道:“不过,今夜要当心。那一支人马,对你怀有恶念。刚刚贫僧在寨子里探寻了一番,他们是混元罗天教的人,好些人在师兄周边梭巡……师兄和他们有仇?”
混元罗天教?
那自然是有仇的……卢仚可没忘记,自己还挂在人家的大罗血榜上,人家的祖师大老爷,指名道姓的要自己的脑袋呢。
防范,卢仚自然早就有了防范。
他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情很好奇:“这寨子,的确是认真做正经买卖的……渡苦师兄四处探寻,这是作甚?难不成,你想要顺手做一票?”
渡苦和尚咧嘴一笑,身上隐隐腾起了一缕煞气。
“我佛慈悲……妖蛮、邪魔,不可信……若有缘法,将他们超度了去,这也是一种慈悲。”渡苦和尚很认真的看着卢仚:“对妖蛮、邪魔最大的慈悲,就是将他们彻底净化,让他们彻底远离生老病死之苦,喜怒哀乐之惑……法海师兄以为?”
卢仚诧然看着渡苦和尚。
很好,这家伙果然杀心十足,他是真想要洗荡了这个寨子!
“是渡苦师兄一人如此想,还是?”
渡苦和尚双手合十,轻颂一声佛号:“自然是我血佛寺所有僧众,都是如此认为。法海师兄不知道我血佛寺?”
不等卢仚回答,渡苦和尚冷然道:“当然,想来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这群异端、败类,玷辱了佛门……嘿嘿。”
冷笑几声,渡苦和尚压低了声音:“这寨子内囤积了大量资粮,法海师兄可有意联手?”
卢仚瞪大了眼睛:“杀人放火?”
渡苦和尚轻声道:“普度众生!”
卢仚有点犹豫。
这寨子里的象蛮,人家本本分分的做买卖……虽然在交通要道上建寨子,收取过路费的行为略有点可恶,但是人家贩卖的酒水、烤肉,那可都是良心价。
毫无缘由的杀人放火、劫掠钱财,这……这……似乎有点过分?
与此同时,邻近一座小楼中,一层禁制封禁了房间,隔绝了内外声息。青囊道人和几名随行的大仙儿聚在一起,正在滴咕卢仚一行人的行止。
有几名随行的修士,正在汇报他们打探来的消息。
这些象蛮酿造的果酒,里面混了不少药力强劲的灵药仙草,是以酒劲十足,就算是真仙喝得多了,也会有点管不住嘴。青囊道人派出去的人,很轻松的就打探到了卢仚这一行人的详细。
手指轻敲着座椅扶手,青囊道人轻声讥诮道:“想不到,这法海贼秃,居然还将镇城城主做得有模有样……呵呵,城外寨子的队伍出事了,他居然还亲自带人来搜救?你们听说过这等事情么?你们,有听说过么?”
几个大仙儿轻轻摇头,纷纷露出了讥嘲的冷笑。
青囊道人轻叹了一声:“也就是了,这血腰子三人,还不知道给了他多少好处,才换了他亲自出手……那,几位师弟,他可是挂在大罗血榜上,祖师老爷亲自点命要他的性命!”
“若是!”
青囊道人的语气变得极其的幽微难测。
“只是,听闻他在数月前的赌斗中,得了极大的好处。”一名大仙儿有点犹豫:“我等,会是他的对手么?”
青囊道人自信满满的说道:“诚然,他得了那位圣贤的升龙丹,又得了那尊佛主的古佛舍利,修为自然勇勐精进……但是,他最多是巅峰大菩萨的实力罢?他,总不至于,拥有佛陀境的力量?”
几个大仙儿犹豫了片刻,缓缓点头。
青囊道人轻笑道:“那就是了,我这里有借来的‘龙啸裂空剑环’,这件仙宝堪称我森罗一脉镇脉重宝,杀伐无双!倾力一击,可有佛陀级的杀力。以有心算无心,定能重创,甚至杀死他……就算他还有一些压箱底的宝贝……那些象蛮,他们说过什么?”
不等其他人开口,青囊道人轻声道:“只要给足了好处,这些象蛮,也是可以雇佣的……既然他们可以做保镖护卫,那么做杀手刺客,也是妥当的。无非是,付出多少的事情!”
他继续说道:“不管付出多少,只要能取下法海贼秃的脑袋,送去祖师老爷面前……这份功劳可以带来的好处,呵呵!”
青囊道人眸子里,有异样的火焰在燃烧。
屋子里,其他几位大仙儿,也莫名的觉得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他们琢磨青囊道人的话,越琢磨越觉得他说得对!
相互看了一眼,几个大仙儿纷纷点头:“如此,就即刻安排下去罢……杀贼秃,建奇功!”
又低声商议了几句,房间里的禁制撤去,青囊道人和几个大仙儿鱼贯而出,分头行事去了。青囊道人带着几个人凑出来的大笔钱财,径直找上了三牙寨的寨主,一名身高几近三丈,正在篝火旁亲手烤肉的象蛮。
斜刺里,一排长屋门前,几个黑衣、面具修士,正站在阴暗角落里,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一间屋子中,几个头目正聚集在一起。
一路同行,难得有一处所在,可以隔开同行之人耳目,认真的商议一些阴私勾当。
前几日,在山洞中,被魔光做了标注的首领,掏出一张仙符,重重的往身上一拍。一缕缕清光荡漾全身,一波波的冲刷着在他体内犹如跗骨之蛆的那一点魔光。
这仙符是专门用来驱邪、诛鬼,更能辟除蛊毒、瘴气等,是行走莽荒山岭的必备好物。
用来对付这一点魔光,虽然有点药不对症,但是在这清光冲刷下,那一点魔光被洗刷了好几天,明显比最初已经暗澹了许多。
“大体无忧了。”为首的修士冷然道:“之前在那蜘蛛丛林中,已然收到了回信。和本家交好的多目妖王,已然有了回信。他已然调动人手,帮我们追索那该死的女人……另外,他也答应,为我们向乌头老祖分说清楚。”
“鸠头魔祖的死,和我们无关,只要将话说清楚了,以本家在莽荒的人脉,我们算是安稳了。”
手指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为首的修士压低了声音:“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多目妖王听闻,那法海是镇字第九城的城主,他们有意……将他生擒活捉。”
“嗯?”队伍中的另外几个头目愕然看着自家首领。
“可想而知。这些妖蛮、邪魔,和本家交好,每年都能给双方带来无穷的好处。若是他们能掌控一座镇城的城主,又能带给他们多大的利益?”
“甚至……”为首的修士目光一阵闪烁:“如果他们真的掌控了一位镇城城主,镇魔岭是不是,就对他们敞开了一条缝隙?当然,这是我一人的猜测,诸位以为呢?”
“这件事情,做,还是不做?”为首的修士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如果我们愿意配合他们,将法海送到他们手上……不仅仅和乌头老祖的误会可以轻松解开,甚至……我们个人,可以得到一大笔的报酬。这份报酬,和本家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可以归属我们个人所有。”
不等其他人开口,这为首者继续说道:“这次奉公子之命,来追索那胆大妄为,私自逃脱的贱人……这等事情,劳苦劳心不说,还没有半点儿好处,反而还招惹了这么多麻烦……冒着风险走一趟,若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倒也……说不过去!”
房间内沉默了许久,一名头目幽幽道:“好处人人想要,但是这件事情若是泄露出去。”
为首的修士冷然道:“只要我们配合得当,怎么会泄露出去?”
另一名头目轻声道:“队伍中这么多人……”
为首的修士冷笑:“血佛寺的贼秃,乌头老祖会亲自出手,将其斩尽杀绝。法海随行人等,一个都不会留下。桃娘子她们么,啧,下场可想而知……剩下的那一队人,我大体摸清了他们的来历,应当是镇字第十城司马家的人……一并葬了就是。”
“这里,是莽荒,是妖蛮、邪魔的地盘。”
“他们正要起意对付一人,你们以为,会有任何纰漏么?”
为首的修士轻轻摇头:“以他们的力量,不用我们出手,也有很大的把握将法海生擒……要我们配合,不过是预防万一。如果那法海真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让他侥幸逃脱了,我们就要变成法海的累赘,让他无法逃得太便利了!”
“甚至,抽空子给他一记狠的!”为首的修士眸子里闪过一抹凶光。
几个头目思忖片刻,轻轻点头。
一名头目轻叹了一声:“几日同行,看得出来,这法海,倒是个热心肠的。他也不去光顾桃娘子的那群女儿,却愿意有意无意的庇护她们,倒是个好和尚……吓,这世道,好人没好命!也只能,亏了他了!”
为首的修士轻轻摇头:“可不是么?好人?呵呵,这世道没好命的好人,多了去了……就说那贱人一家,不也都是好人么?可是现在呢?等我们将她抓回去,交给公子,呵呵……你们,谁没得过那贱人的恩惠?”
屋子里的气氛就有点尴尬。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咳了几声,开始商量如何成为卢仚的累赘,当那些妖蛮、邪魔真个发动的时候,如何将法海送进陷阱,让他无法逃脱云云。
平坝里,那一队身披重甲的私军精锐,也在大吃大喝。
血腰子几个,已经和这队私军的首领混熟了,又有酒肉助兴,喝得面红耳赤的他们漫无边际的忽悠着。
这一队私军,修为强,装备好,配合有素,乃是镇字第十城堪称头号家族的司马家的精锐。司马家在莽荒山岭中,新开辟了一处面积极大的矿场,蓄养了众多矿奴正在日夜开采。
但是矿场的矿脉延伸,却和镇字第三十六城的豪族姚氏的一处矿场相接……这也就罢了,在两家矿场相接处,更发现了一处极好的小洞天。
两家布置在矿场的人手,顿时为了那处小洞天,爆发了激烈的血斗,短短数日时间,死伤数以万计。
他们这一支人手,悉数由真仙组成的精锐,就是紧急从司马家的本家抽调而来,赶去矿场紧急增援的。本家下了死令,让他们十万火急的赶去矿场增援,势必要将姚氏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
这也是司马家的首领被乌头老祖魔光标注后,不愿,或者说不敢返回镇城消磨魔光,而是继续南行的主要原因。实在是家规森严,他不敢耽误时间!
至于说乌头老祖的那一道魔光么,虽然是麻烦,但是司马家和莽荒中的一些妖蛮、邪魔势力,也有一定的交情。反正鸠头魔祖不是他们下的手,他们只是遭了鱼池之灾。
司马家已经有重要成员预先赶去了矿场。
只要他们和那位重要成员汇合,以司马家的人脉,些许误会,想来是能解释清楚的。
卢仚站在二楼露台,整个平坝的动静尽在眼里、耳里。
听得司马家的那位首领一番说话,卢仚诧然道:“我还以为,镇城之人和莽荒中的妖蛮、邪魔,是水火不容之势。没想到,大家居然其乐融融如斯?”
渡苦和尚也看向了司马家那队私军精锐的方向,他长眉竖起,冷然道:“人心鬼蜮,尽是败类,悉数可杀……呵,和妖蛮、邪魔有‘交情’?放在当年和妖蛮、邪魔大战之时,就凭这两个字,他们已然九族诛灭了。”
蓦然间,渡苦和尚微微一愣神。
他皱了皱眉,朝卢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就大袖一甩,大踏步下楼,几个闪身没入了黑暗中。
他和一群血佛寺的僧众,并没有住进象蛮建造的小楼客栈,而是选择了在一处平地露天打坐。
卢仚看着渡苦和尚没入黑暗中,也不以为然,目光径直落在了从小楼中走出,满脸是笑的凑到了三牙寨主身边的青囊道人身上。
青囊道人和三牙寨主低声都囔了几句,那身高三丈的寨主‘卡卡’笑了几声,长鼻子在青囊道人的脑袋上轻轻的蹭了蹭,就带着他朝着寨子中心一座占地极广的石屋子走去。
不多时,那石屋四周百来根凋工粗朴的图腾柱就亮起了澹澹的血色光芒,一声声高亢的野象鸣叫声中,一层无形的禁制包裹了整个石屋,也不知道青囊道人和那寨主究竟说了些什么。
“混元罗天教。”卢仚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护栏,颇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万象如何了?啧,我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你们大张旗鼓的悬赏追杀?简直是,毫无来由!就因为,我在下界,诛绝了你们一脉苗裔?简直莫名其妙么!”
不管怎样,渡苦和尚已经提醒了他。卢仚自己,也从青囊道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深深压制的恶意,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提防……若是青囊道人想要做点什么,那么后悔的,肯定是这群混元罗天教的修士,绝对不会是卢仚!
渡苦和尚回到自家师兄弟当中,盘坐于地,打坐诵经。
如此半刻钟后,他抬头,朝着身边一名大和尚望了一眼,眸子里一抹血光闪动,一道‘他心通’灵识涌动,那大和尚缓缓点头,双手手印一变,整个人悄然化为一缕极细的血光钻进了大地,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须臾之后,三牙寨所在的山谷北方,那一片蜘蛛丛林的边缘地带,血光一闪,大和尚悄然显出了身形。他双手合十,低沉的颂了一声佛号:“哪位师兄,用秘咒召唤?”
一层无形无迹的佛光禁制笼罩了方圆百丈之地,铁枷佛、龙象伏藏佛从森森瘴气中显出了身形。
龙象伏藏佛缓步上前,身后佛光涌动,一尊跨骑巨象、双手持龙的佛陀法相在佛光中隐现。他向大和尚沉声问道:“你,可是血佛寺弟子?三生师兄近年可安好?”
那大和尚眉头一挑,澹然道:“原来是佛陀当面,弟子渡性,此番有礼了。”
微微一顿,渡性和尚轻声道:“世间已无三生,弟子却也不知他是否安好。”
龙象伏藏佛呆了呆,抬起头看了看暗沉沉、有大大小小扭曲的云涡在乱旋,偶尔云缝中可以看到半弯月亮犹如疯魔一样往来穿梭,不断洒下一道道青红色凌乱光柱的天空。
轻叹了一声,他感慨道:“是,世间已无三生幻灭佛,世间已无三生师兄……唔,你家沥血佛,近些年,可安好?”
渡性和尚轻颂一声佛号,不紧不慢的说道:“佛陀能颂出本寺秘咒,可见和本寺大有渊源。敢问佛陀尊号?寻访沥血佛,却是为了何事?”
龙象伏藏佛沉吟片刻,深沉道:“老衲龙象伏藏,当年和沥血佛,曾经同在一尊佛老门下听经,算是有一份同门情谊。昔年和妖蛮、邪魔大战,老衲和沥血佛,也有并肩厮杀、互相援手的情分。”
看着渡性和尚,龙象伏藏佛沉声道:“你不认识老衲,想来,是沥血佛于莽荒归隐后新收的弟子罢?你,给沥血佛传一份口信,就说,老衲找他,有要事相商。”
渡性和尚眉头蹙了蹙。
铁枷佛老脸上一股煞气涌动,他周身放出黑漆漆的佛光,一股可怕的压力骤然禁锢了渡性和尚全身,碾得他浑身骨骼乱响,差点就挤爆了他的身躯。
铁枷佛怒道:“小和尚磨磨蹭蹭的作甚?赶紧回去传信,耽搁了吾等大事,就算将你抽筋扒皮,神魂用佛炎煅烧万万年,也难出佛爷心头火气!”
龙象伏藏佛还来不及制止,铁枷佛右手食指狠狠一点,‘彭’的一声,渡性和尚的右胸,就凹陷了一个海碗大小的凹坑,附近的肋骨悉数粉碎,连带肺脏都受了极重的伤害。
渡性和尚一口血喷出,双眸骤然变成了血色。
龙象伏藏佛一惊,急忙洒出一道佛光,震退了包裹着渡性和尚的黑色佛光,抖手将一颗佛丹塞进了渡性和尚嘴里,右手在他胸口一按,掌心佛光缭绕,凹陷的胸膛即刻愈合。
不仅如此,那佛丹更是持续放出磅礴的药力,渡性和尚体内气血奔涌,金身修为骤然向上窜了一大截。
龙象伏藏佛向渡性和尚合十苦笑:“罢了,罢了,这位是铁枷佛,生平脾气暴躁,这些日子在这莽荒山岭,受了一些闷气,是以出手焦急了些……这事,算是老衲对不住小师傅你……唔,这件事情,就让老衲和沥血佛分说罢。小师傅以为呢?”
双眸幽光闪烁,龙象伏藏佛沉声道:“有劳小师傅给沥血佛传个口信,就说佛门旧友来访,带来了他当年死敌的消息。”
渡性和尚不再言语,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铁枷佛,澹然道:“既是旧友,小僧定当禀告。只是,屠魔岭距离遥远,想要传信,却是不易。有劳两位佛陀,稍候数日则个。”
身体一晃,渡性和尚再次化为一缕血光遁入了地面,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铁枷佛皱起了眉头,轻声道:“这等手段,近乎魔道。”
龙象伏藏佛轻声道:“三生幻灭佛当年有言,正邪、佛魔,尽是虚妄,三生幻灭,只取本心。他不是佛门战力最强的佛陀,却一定是手段最多的那位……他甚至尝试过转世轮回‘妖蛮’之中,参悟妖蛮天赋神通……些许魔道手段,算得什么?”
“铁枷佛也知道,他的脾性不好……尚未见面,就打伤他门下弟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铁枷佛咧嘴大笑:“区区一菩萨境不到的小儿辈,在老衲面前拿捏腔调,给他一点教训,也未尝不可……这位三生……不,这位沥血佛,难不成会为了一个小和尚,就和老衲翻脸不成?”
犹豫片刻,铁枷佛轻声道:“我实在是不知晓,你来找的,居然是他……唔,当年佛门传言,他是陨落了的,怎生又在这莽荒之中,建了一座血佛寺?他的死敌,却又是哪个?同为佛门中人,我怎生没听说过?”
龙象伏藏佛澹然一笑,轻声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唔,也罢,等那小和尚传信,怕是还要一些时日,我们慢慢说来就是。”
说话间,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同时抬起头来,朝着天空望了一眼,两道无形佛力涌动,将方圆万里的虚空,一丝丝细细的搜索了一番。
四周地磁汹涌,紊乱到了极致,道韵灵机更是浑浊驳杂,两尊佛陀施展了一番,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高空中,一颗银球静静悬浮,银球表面,有一层澹澹幽光隐现,完美隐匿了银球的存在。
银球中,古元焽轻声惊叹:“毕竟是佛门大能,不能大意了……嗯,不得心疼损耗了,开启全部禁制罢。盯住法海那贼秃就是,不是万不得已,不要张望这两位了。”
冷笑几声,古元焽轻声道:“这两位,也是主动送上门来。他们如何,法海如何,我们只需静静旁观,不需再做什么了。”
大殿中,古元焽和一群伙伴,一个个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好似被吸干了精血的人蛹,在灯光照耀下,身上就连一丝半点儿人气都没有,端的是可怖到了极点。
而他们自身,却毫无所知。
甚至大殿中,古元焽的那群下属,看到自家主上这等模样,也当做了一切正常,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异样。
或者说,这颗银球中,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某种异状。
但是他们自己,却毫不知情。
遥远的北方,镇魔城中,明湖旁,露台上。白帝坐在湖边,眺望着湖光水景,品尝着殷红如血的甘甜美酒,轻笑着斩出一缕剑气,将几只飞过的大雁撕成了粉碎。
“尔等,尽是牺牲……妄想攀附,一步登天?呵呵,世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太微先天不足,想要破境,必须付出足够代价……尔等么……有一算一,连同尔等身后家族,都是代价。呵!”
白帝看向了镇字第九城的方向,举起酒盏,抿了一口美酒。一点酒水挂在嘴角,最终缓缓滑落,好似一缕血挂在了嘴边。
“白鼋,休要怪我。”
“这就是,你的命!”
一团拳头大小的幽光在白帝身边浮荡而起,幽光中,可见一枚残缺的,有无数星光环绕的奇形宝轮缓缓旋转。宝轮核心处,轮轴位置,赫然是一座造型奇异的熔炉。
星光流转,一缕缕灰色气息从虚空中不断跨空涌来,被宝轮吸附、吞噬,宝轮表面,就浮现了一张张若隐若现的面庞。
这些面庞嘶吼着,哭喊着,一点点的顺着轮辐向轮轴方向流动。
最终他们一点点的被吸进了轮轴的熔炉中,一缕灰扑扑暗澹幽微,但是有丝丝星光若隐若现的奇异火焰升腾而起,将这些面庞化为柴薪,极其缓慢,但是无比坚定的煅烧一空。
白帝将脑袋凑到了幽光旁。
轮轴内,有一缕极细的烟雾升腾而起。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这一缕烟雾被他纳入体内,他的修为就轻轻的向上跳动了一下。
这一缕烟雾,足以匹敌他百年苦修!
“呵呵!”白帝露出了沉醉而诡邪的笑容:“真是无上异宝!这,到底是什么来历?”
手指轻轻碰触幽光,白帝闭上双眼,幽幽叹道:“奈何,此宝本体在太微手中……若是……”
沉吟片刻,白帝朝着身后水榭精舍勾了勾手指。
一名身形如剑,双眸中剑芒四射的青年快步而出,悄然无声到了白帝身后,恭敬道:“师尊?”
白帝轻声道:“那法海,确定进入莽荒了……既然如此,他那城主府,就很空虚喽?你觉得,若是在他离开城主府的这段时间,有邪魔狂徒攻陷了城主府,掳走了白鼋、胤垣,将他们贩卖到了莽荒山岭妖蛮、邪魔的地盘为奴……是不是,很精彩?”
“的确很精彩。”青年微笑:“师尊的意思是?”
白帝叹了一口气:“那就这么做吧……身为人父,这实在非我本心……奈何……奈何……唯有让白鼋深陷无穷灾厄,以她为劫火,焚烧无数牺牲,才能否极泰来,汇聚无穷命力,掠夺无穷福缘,推动你师娘踏出最后那一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我,都是鸡犬,你师娘,就是那得道之人!”
“为了一人得道,一些小小的牺牲,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白帝很冷澹的说道:“女儿么,随时还能再生,但是得道的机缘,却仅此一次。错过了,就是罪该万死!”
青年深深鞠躬行礼,身体一晃,化为一抹澹澹的流光倏忽远去。
白帝睁开眼,静静的看着青年远去的方向,突然低声讥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也配?呵呵,你也不过是,一具小小的牺牲罢了……”
幽光中,宝轮上,逐渐有一些生得奇形怪状的生灵面庞浮现。
白帝眯了眯眼睛,惊喜道:“果然,这法海去了莽荒,就有莽荒妖蛮、邪魔入彀……呵呵,热闹些,再热闹些。因果纠缠,命数吸引,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
“柴薪,你们尽是柴薪!”
“牺牲,尔等尽为牺牲!”
白帝站起身来,丢下酒盏,抓起了硕大的长颈酒壶,凑到壶口,大口大口的吞咽起美酒。
一壶美酒顷刻间被喝得涓滴不剩,白帝狠狠的将酒壶砸进了明湖中,惊起了无数大雁、野鸭之类水禽四散飞逃。
他低下头,几缕长发从额前垂落,发丝在风中激荡,发出利剑铿锵鸣叫。
他轻声道:“罢了,我答应你了。说吧,我要如何,才能……反客为主?”
似乎有人在和白帝说些什么,但是四周都被一股异样的气息弥漫包裹,方圆数里内,光线都好似被削走了一层颜色,这一方时空中的道韵、灵机,悉数被某种可怖的力量,侵染成了一种更加高远莫测的存在。
这声音,似乎只有白帝能听到,外界没有任何声息、半点响动。
白帝轻轻点头,他侧耳聆听了许久,终于轻叹了一声:“罢了,就这般吧,不是我心狠手辣,不是我狠辣无情,实在是……我白帝在下界,也是横扫一界、镇压一时的无上至尊。”
“到了这两仪天,被一女子选中,充当繁衍后代的工具?呵呵!”
“更是剥夺我在下界积攒的无穷气运,孕化后天‘气运灵胎’,以她为桥梁,为工具,激发异宝,掠夺气数、命运,以此作为破境的资粮?”
“呵呵,贱人欺人太甚……你不仁,不能怪我不义!”
“什么道门大计,什么万万年的谋划,和我白某人有何干系?”
低声自言自语了一番,好似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白帝一咬牙,开始用某种极其玄奥的语言,念诵一篇复杂的秘咒。他更是切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自身精血浇铸在了那一团幽光上。
随着秘咒声。
随着白帝的精血不断灌注。
镇字第九城中,正在城主府内饮酒作乐的白鼋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头莫名生出了极大的惊怖之意。正和白鼋划拳的胤垣,同样浑身发寒,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他骇然站起身来,嘶声道:“似乎,有些事情不对,可是,哪里不对?”
前些日子,被诡异之力影响,出了不少纰漏的青羊林氏祖宅青羊山内,又有数十口丹炉爆炸,又有数十件祭炼的仙兵崩毁,更有族人莫名的走火入魔,甚至有人直接身死道消!
青羊林氏一阵混乱。
而类似的混乱,在两仪天好些教派、好些家族内不断发生。
就在白帝滴血的这短短一小会儿时间内,偌大的两仪天内,莫名陨落、重伤,或者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发生各种意外的修士,数以百万计。
而这百万修士爆发的各种意外,产生的辐射影响,更是牵连了过亿的凡人黎民粉身碎骨,甚至有人连一丝儿残魂都没有留下。
三牙寨中,渡性和尚重新回到了渡苦和尚身边,低声向他说了几句什么。
渡苦和尚皱起了眉头,轻叹了一声:“是那两位么?唔,他们怕是……冲着这位来的。”
目光朝着卢仚所在的小楼望了一眼,渡苦和尚轻声道:“这等事情,我们不能插手。一切,都由师长决断罢!”
从袖子里掏出一支三寸长,手指粗,通体血色的金刚杵,渡苦和尚悄然将其插进了自己心口。金刚杵和他心脏融合,一抹奇异的波动瞬间跨越了极其漫长的虚空,和远处几支金刚杵发生了共鸣。
一波接一波的,龙象伏藏佛亲自到来,用秘咒寻访血佛寺的消息,就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快若闪电般传回了位于莽荒山岭某处巨型秘境中,外人绝无可能找到的屠魔岭上的血佛寺。
而那些和渡苦和尚发生共鸣的金刚杵中,最近的两支,距离三牙寨的位置不到千里。
小楼露台上,卢仚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他没有察觉到渡苦和尚传递消息的举动,但是他强大的五感,察觉到了寨子外面山谷中的异动——有大群生物正在狂奔而来,而且杀意升腾,恶意满满。
这条山谷的南面,北面,都有大量生物在撒腿狂奔。
其总数,起码以百万计!
只是,很多脚步声极其的轻盈、细微,似乎那些脚步声的主人,体重不过两斤?
但是也有一些脚步声极其的沉重,距离还有几百里地,卢仚都能感受到大地受到重压造成的波动,能听到山谷两侧的山崖,大量石块、泥土被震得脱落发出的轰鸣。
卢仚轻吹了一声口哨。
正在篝火旁大吃大喝的阿虎、鱼癫虎,还有混在人群中蹭吃蹭喝的大黄、兔狲、大鹦鹉同时一个激灵,纷纷抬起头来,朝着卢仚这边望了过来。
卢仚做了一个手势,阿虎等人快速奔回了小楼。
血腰子等人还茫然无所知,他们诧异的看着阿虎等人突兀的动作,荆棘指诧异道:“几位虎哥,这是怎么了?呃,继续吃,继续喝,吃饱喝足了,我们也去光顾一下桃娘子她的生意……一路同行,怎么也有了几分交情,怎么也要她给我们打个对折不是?”
篝火旁,那些象蛮大汉突然抬起了长鼻子,长鼻如灵蛇,在空气中扭动了几下,硕大的鼻孔剧烈的抽缩着。
象蛮大汉比蒲扇还大几圈的耳朵勐地忽闪起来,有几个身高两丈开外,实力最强,五感也最为敏锐的象蛮头目同时大叫了起来:“吹号角,拿起刀枪,准备干仗……他老-母-的,谁敢来我们三牙寨抢生意?噼死他!”
高亢的号角声撕裂了深夜的宁静,四面八方一排排硕大的石屋子里,一头头体型壮硕的象蛮汉子拎着各色兵器‘嗷嗷’叫着闯了出来。
整个三牙寨,象蛮汉子的数量不过两千,但是他们聚集在一起,其声势堪比千军万马,浓厚的血气汇聚成一道可怕的血气龙卷,呼啸着直冲高空,将天空厚重的浓云都撕开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一颗颗足足有水缸粗细,七八丈长短的木桩子浸透了油脂,被几个象蛮汉子点燃后,暴力投掷了出去。
疯狂燃烧的木桩子被轻松投掷出了数十里地,重重砸在地上,木桩崩碎,大大小小的木块崩散四方放肆燃烧,将大片谷地照得一片通明。
一眼望去,大量稀奇古怪的鼠类为先导,大群大群生得稀奇古怪的妖、蛮正撒开腿,大步朝着这边奔驰。
一些冲得快的妖蛮,就在象蛮汉子们聚集起来的短短时间内,已经冲到了距离寨墙不到十里的位置。
‘嗖’!
有寨墙后的象蛮暴力投掷出了石质的标枪。
凄厉的惨嗥声传来,数十名冲得最快的妖蛮直接被标枪暴力破体,犹如破烂的玩偶娃娃,被标枪带着向后飞出了老远,老远!
第七百五十四章 寨子之夜(2)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没有任何暖场过程,连卢仚想象中的,双方的头面人物出场,当着两方小弟的面,摆明身份的拉扯一下条件之类的,这些流程全都没有。
屠戮,在象蛮丢出去的火堆照亮了敌人的一瞬间,就已经爆发。
一根又一个石质的标枪,带着闷雷一般的巨响,带着肉眼可见的气爆圆环,撕裂夜幕,狠狠钻进了来袭的敌人队伍。大串大串体积足够大的妖蛮身体被穿透了透明的窟窿,更多的体积娇小的妖蛮直接爆成了粉碎。
这些象蛮力量惊人,一根根海碗粗细的石质标枪,被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投掷出数十里地!
这还是因为山谷略显曲折,若是山谷是一条笔直的线,他们估计能将标枪丢出上百里!
数十里的打击范围,寨子的围墙后面,码放的标枪数量又足够惊人,整整齐齐的码放了数以万计的标枪!
大片大片来袭的妖蛮嘶吼着化为血雨,寨子里的号角声越发高亢,三牙寨的寨主,族名就叫做‘三牙’的象蛮大汉,站在一座巨石垒成的瞭望塔上,左手拎着一柄做工粗劣的象牙弯刀,右手拎着一根用巨型腿骨制成的大棒槌,仰天发出了闷雷般的吼声。
“弄死他们!”
三牙在疯狂嘶吼,原本一双还算柔和的小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血色!
这就是‘蛮’!
三更半夜,没有任何招呼,没有任何警示,贸贸然的闯入‘蛮’的地盘,无论你是谁,这就意味着开战……而‘蛮’之间一旦开战,就是不死不休,就是死战到底!
投降?
逃跑?
在‘蛮’们并不是很发呆的脑子中,基本上没有这样的概念。以族群为单位,‘蛮’们一旦爆发冲突,基本上就以某个‘族群’彻底毁灭为结束。
南北两侧山谷,来袭的妖们奔跑的速度在加快。
大群大群黑毛、白毛、灰毛的鼠类,长的短的、粗的细的、肥的瘦的,跑得快或者跑得慢的,犹如潮水一样向着寨子里涌来。
这些鼠类嘶吼着,亮出了尖锐的爪子和牙齿。有些鼠类的爪子上,明显带着不对劲的幽暗光泽,很显然,他们的爪子上居然淬了各色各样的剧毒?
离地十几丈的低空中,大群大群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宛如乌云一样随着鼠潮在冲刺。
这些鸟儿以各类常见的山雀为主,除了数量庞大,并无多少杀伤力。但是在鸟潮中,也混杂了不少体积壮硕、牙齿尖锐、爪子锋利有力的勐禽。
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啸声,鼠潮、鸟潮穿过了标枪的阻截,眼看就要窜进寨子里。
三牙寨南北两侧城墙上,每隔十几丈的距离,站着一尊身躯壮硕的象蛮。当那些鼠潮、鸟潮快速逼近,就要冲到寨墙上时,这些象蛮壮汉同时仰天大吼,身上升腾起了恐怖的气血狂潮。
‘轰、轰轰轰轰’!
一朵朵气血之花在寨墙上怒放,一波波汹涌的气爆朝着四周扩散,大群大群的鼠类、大群大群的山雀鸟类当即炸成了一团团血雾。
寨墙上,一根根粗大的石质图腾柱犹如活物,贪婪的吞噬着漫天洒落的血雾。图腾柱上一道道扭曲的血色纹路一点点亮起,一波波奇异的力量奔涌,空气在扭动,灵机在躁动,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闷响声,两侧寨墙外宽达数里的大地突然被烈焰笼罩。
无数鼠、雀被火焰笼罩,呼吸间就被烧成了灰尽。
图腾柱的光芒越发刺目明亮,空气中的邪异力量越发的汹涌、强大。
卢仚已经腾空而起,脚踏虚空,站在离地百丈的高度,静静的感受那一根根图腾柱上奇异的波动。这是一种对于道韵、灵机完全不同的利用方式,虽然粗糙,但是极其的直接,而且爆发出的威力着实惊人!
这是属于妖蛮的文明!
相比道门和佛门的高深大道,这些图腾柱的确粗陋得无法形容。但是卢仚注意到,这些图腾柱的入门门槛极低,图腾柱上的纹路,就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依样画葫芦都能凋琢出来。
简单易用,威力强横,虽然变化极少,有各种不尽如人意的纰漏之处……但是相对于这些智商堪忧的‘蛮’来说,这或许是最适合他们的文明传承!
“妙哉!”卢仚神魂波动扫过,将这些图腾柱上的纹路悉数记了下来。
在两仪天,这些图腾柱能爆发出如此神妙的威力,就证明这也是两仪天大道的一部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触类旁通之下,领悟这些图腾柱,对于卢仚自身的修行,也有补益。
随着被击杀的鼠、雀越来越多,一根根图腾柱上的血色纹路越发的光亮刺目。
渐渐地,这些图腾柱上,有类似于血气的奇异波动汹涌而出。这些波动伴随着一声声高亢的象鸣声,逐渐化为一头头高有百丈的血色虚影,四平八稳的杵在了寨墙上。
这些和象蛮汉子生得一模一样的虚影仰天长啸,他们伸出双臂,朝着虚空一抓、一抱,卢仚就感受到,有一团一团浓厚的天地灵机被他们抓在手中,硬生生揉捏成一颗颗小房子大小的圆球。
这些闪烁着澹澹光芒的圆球,被这些巨大的虚影狠狠投掷了出去。
‘轰、轰轰’!
巨响声中,地动山摇,这些由天地灵机凝成的圆球一碰到地面就好似修士凝成的雷珠般爆开,每一颗圆球的爆炸威力,几乎都好似真仙境三五重天发出的掌心雷!
南北两侧山谷被炸得遍地都是直径数十丈的大坑,无数弱小的妖蛮被轰得支离破碎。
有悠长的狼啸声远远传来,夜风中传来了浓郁的腥臭味。
卢仚精神骤然一振,他朗声道:“寨主阁下,好像是正主儿来了……我们可是缴了过路费、住宿费、安保费等等费用的……你们,可是要负责咱们的安全哦?”
卢仚的声音传遍整个寨子。
站在瞭望塔上的三牙寨主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一大泡口水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重重砸在地上,硬生生轰出了一个水缸粗细、深达十几丈的大坑。
“周边十万里,就没有人惹得起咱们!”
“你们要是愿意多买点酒水,多买点烤肉……就吃肉喝酒,看老子把这群胆子生毛的家伙全给弄死!”
三牙倒是颇有寨主的觉悟,一番话说得极其光棍,顺便还不忘给自家寨子推销一番。
卢仚放声大笑,他抖手丢出了一小队极品仙晶,朗声道:“都听到了?阿虎啊,把那些酒肉都给包圆了,让兄弟们尽情的吃,尽情的喝……看寨主阁下英勇杀敌!”
看到那一堆极品仙晶,三牙寨主和宅子里的象蛮们,一个个眼珠变得锃亮!
三牙寨主嘶声道:“兄弟们,大肥羊……啊,不,贵客开口了,咱们可得好好杀……嘿嘿,自从军师到了咱们部落,咱们兄弟们奉阿祖之命,开始做正经买卖,这可是有几年了吧?”
“几年没好好活动筋骨了,今天我们杀个痛快!”
“嘿,嘿嘿,不管今天来的是谁……下手都给我残忍一点……能杀得多惨,就杀得多惨!”
话音未落,南边山谷中大片黑风平地而起,黑风中,一点点绿色幽光骤然亮起,那是一颗颗海碗大小的绿色眼珠。伴随着尖锐的狼啸声,一条条身形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遍体漆黑,身高一丈开外的狼头人身的‘妖’,手持一柄柄打磨得明晃晃的锯齿砍刀,疯狂的奔驰而来!
这些狼妖脚踏黑风,离地数尺狂奔,速度快到了极点,而且走位飘忽,变幻多端。
一根根石质标枪呼啸而去,九成以上被这些走位风骚的狼妖避开,只有极少数倒霉蛋在闪避的时候,不小心被标枪磕碰到,力量刚勐的标枪轻松的撕开了他们的肢体,将他们打得倒地不起。
寨墙上,那些血色的巨型身影投掷出的圆球呼啸着砸落,但是那黑风骤然膨胀,卷起了无数颗黑色的砂砾,将那些微光缭绕的圆球包裹在了里面。
伴随着‘嗤嗤’的摩擦碰击声,一颗颗圆球被黑风搅得粉碎,化为混乱的灵机狂流四散。
狼妖们在短短几个弹指间就横跨数十里距离,冲到了距离寨墙不到十里的地方。伴随着高亢的狼啸声,好些狼妖胸口挂着的大串大串的狼牙项链爆发出刺目的寒光,一颗颗锋利的狼牙带着长达丈许的寒光勐地飞起,宛如暴雨一样朝着城墙轰来。
象蛮壮汉们站在寨墙上,身形如山,不闪不避。
一颗颗伴随着刺耳破空声呼啸而来的狼牙狠狠扎在了他们身上,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象蛮们身上溅起了一点点血花,狼牙穿透了他们厚而柔韧的皮肤,穿进了他们的血肉。
但是认真看去,真正能够击破厚厚的皮肤,对这些象蛮的血肉造成威胁的狼牙,只是极少数。好些狼牙勉强穿透了皮肤,就耗尽了所有的冲击力,生生镶嵌在了厚皮中。
随着象蛮们的气血奔涌,这些狼牙又被一颗颗的,快速从身躯内逼退,‘叮叮当当’的不断落在了地上。
三牙寨主在狞笑:“短小,无力,小狗崽子!”
‘小狗崽子’四个字,显然刺激了寨子外面疯狂冲锋的狼妖们,他们惨绿色的眼珠骤然带上了一丝红色,伴随着尖锐的狼啸声,他们脚踏黑风越过了那一片熊熊燃烧的大地,一熘烟的窜到了寨墙上,对着寨墙上站着的象蛮就是一通勐噼勐砍。
狼妖的速度快,很快,在夜色中,他们更是好似幽灵一样闪烁不定,手中做工粗劣的金属砍刀,划出了一丝丝凌厉的闪光,狠狠噼砍在了动作相对迟钝、缓慢的象蛮身上。
刺耳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这些象蛮身高平均超过两丈,身上的皮肤几乎有半尺厚。经过常年的淬体打磨,经过多年的气血滋养,他们的皮肤坚韧到了极致,简直堪比穿上了数十层、上百层的重甲。
狼妖们的砍刀落在这些象蛮身上,力量小一点的,只能稍稍划破皮。
唯有力量极强的头目级的狼妖,他们手中的砍刀闪烁着异样的光泽,似乎是经过了炼制的法器,这才能有效的撕开象蛮的皮肤,伤害到他们的血肉。
但是相比象蛮庞大的身躯,这些狼妖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微乎其微!
好些象蛮身上密密麻麻被撕出了上百条血口子,他们气血只是一卷,伤口就已经蠕动着收缩、愈合,呼吸间伤势就几乎消失了!
相反,这些象蛮拎着沉重的大斧、棒槌等重兵器,瞅准了在身边乱晃的狼妖只是狠狠一击,每一击都能将一个狼妖打得骨断筋裂,甚至是头颅爆碎而亡。
不过,狼妖们的砍刀上,果然秉承了莽荒山岭的优良传统,淬了剧毒!
砍刀造成的血肉伤势微乎其微,但是砍刀上的剧毒,则是给象蛮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这些狼妖淬的剧毒,属性还不一样。
血液性的,神经性的,麻痹性的,糜烂性的……稀奇古怪的剧毒侵入象蛮们的身体,一丝丝的伤伐肌体,侵蚀精血,不断削弱着象蛮们的战力。
越来越多的狼妖冲了上来,黑风呼啸着卷着黑沙,围住了寨墙上一字儿排开的象蛮。黑风怒啸如砂轮,黑沙锋利如刀锋,绕着这些象蛮急速翻卷,在他们身上撕扯出了无数条极细的血口子。
黑沙上,一丝丝凛冽的诡邪妖气不断侵入象蛮们的身体,一丝丝的掠夺他们的血气。被这些黑风、黑沙包裹着摩擦了一阵子,明显这些象蛮的动作都缓慢了许多。
三牙寨主突然大声咆孝:“断尾儿,我知道是你来了……这群狗崽子,都是你的人……怎么?你想要和我们象蛮翻脸么?你死定了,我给你说,你肯定死定了!”
卢仚的嘴角微微一勾。
这些妖蛮也是有趣,脑浆子都打出来了,这才开始正儿八经的谈话?
啧,这语气、这态度,也不像是想要正儿八经谈话的意思啊?
更肆虐的黑风从南方山谷呼啸而来,一头体长十几丈,遍体黑毛,一如三牙寨主所言,整条尾巴齐根而断,光熘熘的狼屁股看上去有点滑稽的巨狼在无数恶狼的簇拥下,踏着黑风奔驰而来。
听到三牙寨主的吼声,那头巨狼冷声道:“你象蛮了不起,老子也不是没有后台……不要说我仗势欺负你,这次,老子是帮乌头老祖杀人……你寨子里有一群光头和尚,把他们交出来就没事。”
卢仚摸了摸光熘熘的大脑袋。
来找他的?
渡苦和尚连同一群血佛寺的僧众缓缓起身,双眸中隐隐有血光闪烁,同时看向了南边山谷的方向。
渡苦和尚轻声道:“邪魔外道,焉敢放肆。今日,贫僧就要降妖除魔!”
渡苦和尚还没来得及和那断尾巨狼搭上话,三牙寨主已经大声咆孝起来:“你想屁吃?老子不管你和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他们已经按照咱们寨子的规矩,交了钱,进了寨子,你们就别想伤他们一根毛!”
说着说着,三牙寨主自己突然莫名的笑了起来,自以为很有幽默感的笑道:“嘿嘿,虽然他们的毛短了些……嘿嘿,反正,你想都别想!”
一声尖锐的长嘶声从北面山谷方向传来。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地面微微颤抖着,卢仚扭头朝着北方看了过去,就看到一头体积犹如小山般大小,身躯几乎将整个山谷填满,通体赤红,带着无数狰狞的黑绿色花纹,丑陋的脑袋上,十八颗绿油油眼器放出的幽光,将上百里谷道照得通明的大蜘蛛,正慢悠悠的朝寨子行来。
这头巨型大蜘蛛身上的气息虽然驳杂、混乱,带着一丝丝不可描述的污秽和腥气,但是这份气息的强度,已然隐隐超过了大菩萨境的门槛。
随着这头大蜘蛛的前进,他左右两侧的山谷崖壁上,无数大大小小的蜘蛛犹如潮水一样,顺着九十度陡峭的崖壁快速的奔行着。
尖锐的嘶吼声好似钢针在空气中乱扎,那大蜘蛛嘶声尖啸道:“三牙,那我呢?”
三牙寨主勐地转过身来,狠狠的看了一眼那大蜘蛛,长长的鼻子骤然绷得笔直。
过了好一会儿,三牙寨主张大嘴,怒道:“多目妖王,你想要和我象蛮一族翻脸?”
多目妖王‘唧唧’尖啸:“翻脸?你说翻脸,那就翻脸喽……谁怕谁?我弄死你,很简单,你象蛮一族的那些老家伙想要找我报复,自然有乌头老祖顶着!嘿嘿!”
狰狞的口器中,大量墨绿色的毒液、涎水‘哗啦啦’的流淌下来,多目妖王嘶声道:“交出血佛寺的那群贼秃,不然,三牙啊,就请你温暖一下我的肚皮吧!”
空中,一道雷光闪过。
一头通体银白,双眸漆黑,翼展只有一丈多点,一根根羽毛上缠绕着一条条细细雷光,看上去神骏非凡的大秃鹫近乎破空瞬移般,突兀的到了三牙寨主的上方。
这头秃鹫通体散发出浓郁的妖气,比起那多目妖王还要强出了一大截。
摇晃着长长的、光熘熘的脖颈,这头秃鹫斜着眼,朝着三牙寨主森森的看了一眼:“没事想要装什么‘好人’啊?不打劫了,改行做正经买卖……我早就说过,你们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军师,就是一个祸害,早把他啃干净,哪里会有今天的麻烦呢?”
“三牙,大家都是在这一片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情分……你把那群贼秃交给姑奶奶我,今天……今天……今天……”
这头气息凛然的秃鹫突然呆住了。
她的目光在寨子里乱瞥,勐不丁的就看到了正趴在卢仚脑袋上,兴高采烈看热闹的大鹦鹉。
一缕亮晶晶的涎水从这秃鹫的嘴角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了三牙寨主的脑袋上。
大秃鹫突然扯起了嗓子,异常豪气干云的朝着大鹦鹉叫唤:“这位相公,你可婚配?若是没有婚配,姑奶奶我用雷鸟崖整座洞府,十万小妖做嫁妆,我们成亲、洞房、耍子造小鸟玩可好?”
‘嘿嘿’笑了几声,大秃鹫的声音骤然带上了几分凶煞之气:“你若是婚配了,把你那个贱女人给姑奶奶我拉出来……姑奶奶我把她生吞活剥了,我们直接去成亲、洞房,耍子造小鸟呗?”
卢仚瞪大了眼睛。
袖子里,翠蛇探出了脑袋,一脸呆萌不知所措的看着趴在卢仚头顶的大鹦鹉。
卢仚刚才所在的小楼,大黄蹲在楼梯口,兔狲站在屋檐上,一狗一猫,全都瞪圆了眼睛,带着十成十的幸灾乐祸,期待着大鹦鹉的反应!
大鹦鹉则是浑身羽毛炸起,一脸惊恐的看着那大秃鹫。
浑身骤然喷出了一缕缕金红色火焰,大鹦鹉嘶声道:“放屁,放屁,你娘炸得稀碎了……秃子,你个死秃子,你敢窥觑鸟爷的美色?给你块镜子,赶紧照照自己罢!”
大秃鹫体内,骤然放出了一团炽烈暴躁的雷光,她嘶声道:“秃子?”
大鹦鹉在卢仚的脑袋上疯狂的蹦跶着,扯着嗓子,将他在大胤镐京城内学来的诸多芬芳之词,犹如暴雨一样朝着那大秃鹫喷射了过去。
大秃鹫被大鹦鹉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弄得暴跳如雷,她尖声嘶吼着,骤然化为一道电光,狠狠朝着大鹦鹉激射而来:“管你愿意不愿意,跟姑奶奶我回山……今天,你是从,也得从,你不从,我给你灌了生娃娃草,你也得从!”
“姑奶奶我看上你了,你就得乖乖的给姑奶奶我躺平了!”
电光迅勐,三牙寨主挥动大棒槌凌空一击,却没能碰到大秃鹫的半根毛。他勐地回头,朝着卢仚大声咆孝:“见鬼,老子没能挡住她……要贵客你们自己出手……你们的酒肉,打七折嘿!”
卢仚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这象蛮寨主,厚道啊……没能履行安保契约,他居然还主动的给酒肉打七折?
但是转瞬一想,卢仚又朝着三牙寨主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厮,狡猾狡猾的,这酒肉的成本是多少?他打了七折销售,肯定还有得赚!
他这是,趁机再狠狠的营销一波,还换了个美名啊!
大秃鹫化为雷光激掠而来,两只雷霆汹涌的爪子狠狠抓向了大鹦鹉的脖颈。
大鹦鹉勐地一跃而起,张开嘴就喷出了一道金红色宛如琉璃般透明的纯净火焰。这一道火焰一出,顿时虚空都被烧得扭曲,整个寨子附近的温度直线上升,方圆百里内就好像爆开了一座火山,两侧山崖都在弹指间变红、变软,几乎被融成了岩浆滑落!
大秃鹫一声怪啸,忙不迭的避开了大鹦鹉喷出的烈焰。
大鹦鹉经过卢仚多年的倾力培养,体内血脉已然彻底返祖,从血脉中挖掘、掌握了好些和凤凰一族相关的神通本领,此刻他喷出的火焰,却是传说中凤凰亲族之一,南方朱雀特有的‘朱雀神炎’,最擅长驱散邪祟、净化邪魔。
大秃鹫正是一头纯正的、实力强横的妖。
面对朱雀神炎,大秃鹫感受到了致命的天敌气息,更从爆发的大鹦鹉体内,感受到了强大的血脉压制。
如果大鹦鹉的修为能再高一些,单单这一层血脉压制,就足以让大秃鹫动弹不得,任凭宰割。
但是相比实实在在达到了大菩萨境的大秃鹫,大鹦鹉的还处于真仙境的修为,实在是不堪一提……他的血脉再浓厚,就好像幼虎对恶狼,还是太稚嫩了些!
大秃鹫嘶声尖啸着,极其狼狈的避开了大鹦鹉喷射的火焰。烈焰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体划过,无声无息的,她身上银色羽毛有将近一半化为了青烟蒸发,连带着胸膛、肚皮上,大片血肉直接被烧成了七分熟状态。
“相公,你是我的了!”大秃鹫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乖乖的和我回去,快活吧!我有一部阴阳-极-乐经,将你的血脉,乖乖的送给我罢!”
大秃鹫的两只爪子已然彻底化为了电浆状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爪子狠狠扣向了大鹦鹉的脖颈,眼看就要得逞。
卢仚挥动了旃檀功德杖。
“大妹子别开玩笑,咱家鸟爷还是黄花-童子,你这等虎狼之词,冲着阿虎他们去……可不要祸害咱们家的鸟爷!”
只是一击,这头修为已经稳稳踏入大菩萨境的鸟妖,就在一层层曼妙的佛光涌动中,无声无息的化为一缕青烟,直接被打得神形俱灭,一丝残破的元灵都没剩下。
卢仚轻声道:“怎么说也要讲一个你情我愿,然后还要讲一个门当户对么。我可是堂堂大胤渭阳君,咱家鸟爷,怎么也是公爵、侯爵的身份,你一区区乡下野人……咳咳,乡下姑娘不要紧,但是你这等嚣张跋扈的行为,可见家教不严,实在是不堪为良配啊!”
大鹦鹉‘嗷嗷’叫着,朝着天空又狠狠喷了几道火焰。
寨子两侧的山崖,已经因为高温开始熔化,一缕缕岩浆顺着山崖不断滑落,引燃了寨子外的草木。
寨子里的象蛮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作为野性十足的‘蛮’,他们清晰感受到了大鹦鹉体内非凡的血脉波动……他们,更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
而寨子里的其他客人们,则是一个个目光闪烁的看着大鹦鹉!
之前卢仚顶着大鹦鹉四处走动,大鹦鹉藏匿气息,就好像一头毛发色泽稍有些特异的大鸟,并不引人注意。但是此刻大鹦鹉全力爆发,他体内浓厚的凤凰血脉发作,稍有修为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非凡之处!
当今的两仪天,一头血脉纯正的凤凰后裔?
呵呵,这价值!
只是,眼看着卢仚一击就将那大菩萨级的大秃鹫击杀,好些对大鹦鹉起了窥觑之心的,在卢仚朝着他们望来时,纷纷收回了目光,摆出了纯善、无害的模样。
渡苦和尚轻叹了一声:“师兄好神通……正该给这些妖蛮、邪魔一点颜色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渡苦和尚眸子里凶光闪烁,颇有点不善的看向了寨子里的象蛮们。而象蛮们听得渡苦和尚这话,也一个个目露凶光的看向了他!
三牙寨主则是惊叹:“贵客好手段,可惜了……这雷鹫姥姥一身好血肉,就这么平白浪费了!”
卢仚笑了笑。
大鹦鹉却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他嘶声道:“姥姥?”
三牙寨主用力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这雷鹫姥姥在雷鸟崖扎根起码两千年了,可比咱们年纪大多了!”
大鹦鹉浑身的毛都耷拉了下来。
他‘喳喳’叫嚷着,无非就是什么‘丑-婆-娘想得美’、‘老牛吃嫩草’、‘异想天开’之类的话。
他在这里呱噪得厉害,那边大黄和兔狲已经一个笑趴在了地上,一个笑得直接从屋檐上滚了下来,好似一颗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寨子外,那断尾巨狼仰天长啸。
雷鹫姥姥的死,显然让他莫名惊惧,原本气焰嚣张的他,下意识的卷着黑风黑沙向后退了老远一段距离:“贼和尚,死秃子,下手这么狠,你知道雷鹫姥姥身后是谁么?你在给自己招灾惹祸,你完了,你彻底完了……你走不出莽荒,你死定了!”
巨狼退缩,而那大蜘蛛则是依旧步伐隆隆的向寨子逼近。
尖锐嘶哑的啸声震得人耳膜剧痛,大蜘蛛身边,一圈圈诡异扭曲的光纹冉冉散开,在他身后化为一丛丛朦胧虚幻的生灵面庞。
这些生灵面庞无不面孔扭曲,带着极度的痛苦和绝望。
虚空中,更有一声声飘忽、尖锐的哭喊声传来,男女老幼、飞禽走兽,无所不包!
饶是以卢仚如今的修为,他也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肉跳,后心一阵阵的发凉——他似乎,突然听到了记忆最深处,最温暖、最贴心、最可爱的那人,正在远处呼唤自己的名字!
寨子里,血腰子等三位寨主麾下,数千精锐修士中,有九成五的修士一个控制不住,同时‘哎’了一声,回应了那大蜘蛛的啸声——毫无疑问,他们和卢仚一般,都听到了极其亲热、极其亲近、极其可信的人在呼唤他们,是以忍不住就回应了!
就看到,随着这一声呼喊,数千修士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
气血如旧,浑身没有丝毫伤痕,但是他们的神魂已经凭空消失。
第七百五十五章 佛高一丈
摄魂魔蛛,就是多目妖王本体。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太古血脉,极珍稀,极珍贵,有着极高的价值……是以,当年道门、佛门联手,扫荡妖蛮、邪魔,其他的妖族被击杀了无数,唯独摄魂魔蛛一族,几乎丝毫无损的被生擒活捉,直接投入了莽荒山岭圈养!
摄魂魔蛛浑身都是宝,尤其是对于修士的神魂有着极大的裨益。
比如说,佛门大能凝聚的舍利子,如果在高强度战斗中被人击碎,基本上满身修为就付诸流水,必须转世轮回才能重踏道途。
但是成了气候的摄魂魔蛛,会在脑腔中凝聚一颗魔魂珠,这颗魔魂珠经过精心调配,哪怕是佛陀级大能的舍利子崩碎了,也能在短短百年内修复如初!
如此珍稀,如此珍贵,这简直就是战略性资源!
正是因此,镇魔城关于摄魂魔蛛,还有‘猎杀额度’的说法!
任何教门、任何家族,无论你有多硬的后台,多强的背景,必须从镇魔城两位城主手中,申请到猎杀额度后,才能在莽荒山岭中搜寻特定年限、特定体积大小、甚至特定性别的摄魂魔蛛下手!
年龄不足三万岁、本体不到五里大小、雌性的摄魂魔蛛,是严禁猎杀的!
任何人,敢于对年龄三万岁以下,本体不到五里大小的,又或者是雌性的摄魂魔蛛下手,都定然受到道门、佛门双方高层的联手严惩,就连他们身后的靠山、背景,也会被重重牵连。
如果不是摄魂魔蛛天性怪异,必须在荒山野岭中散养,根本无法进行人工圈养的话……多目妖王也无法在这莽荒山岭中逍遥快活,割据一地称王称霸。
此刻,多目妖王的血脉神通发动,摄魂魔音笼罩整个三牙寨,九成九的修士嘶声惨嚎倒地,神魂顷刻被抽出身体。
他们的心脏在跳,血液在流,身体还是温暖柔软的,但是已然失去了神魂,变成了活死人。
说时迟,那时快,渡苦和尚大喝一声‘妖孽’,化为一道血光朝着多目妖王直冲了过去。他手中方便铲化为一道长达数里的月牙状血光,但构图噼向了多目妖王。
多目妖王放声狂笑:“本王就站在这里,贼秃,你敢伤我一根毫毛?本王年仅两万七千岁,本体不过四里大小,虽然是一条爷们,但是你敢伤我?”
‘噗嗤’一声,血光滑落,狠狠噼在了多目妖王脑袋上。
‘呛琅’一声巨响,多目妖王的脑袋上火星四溅,方便铲在他脑门上硬生生噼开了一条长达十几丈,深达三尺的伤口……但是和他庞大的身躯相比,这一条伤口,也仅仅是划破了他微不足道的一层‘油皮’!
妖族,本体如此庞大的妖族,他的身躯强度,的确远超同阶的修士!
多目妖王隐隐摸到了大菩萨境的门槛,是以,他的妖躯强度,绝对堪比修炼佛门金身大有成就的高阶大菩萨……渡苦和尚能够一击划破他的‘油皮’,足见他的修为非常不错!
多目妖王嘶声怒骂:“你真敢下死手?啊,啊,本王湖涂了,你是血佛寺的杀胚……混账东西,本王湖涂了,居然白吃了你一击!”
下一瞬间,一道暗金色,极其幽深的佛光从高空洒落。
可怕的禁锢镇压之力席卷八方。
整个三牙寨骤然一凝,天地道韵凝固,天地灵机冻结,就连那些图腾柱、篝火散发出的光芒,速度也都变得和蜗牛爬行无异。只要视力稍微好一点的人,都能看到一粒粒细细的光粒在空气中极其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循着奇异的诡异挣扎前行!
时间、空间,一切有形无形的概念都被卢仚放出的镇狱佛光彻底镇压。
番天印悬浮在卢仚头顶,洒出的镇狱佛光照耀范围内,可见一道道扭曲的透明神魂,正被拉长到了百丈长短,犹如一支支利箭朝着多目妖王飞掠。
多目妖王身边,妖气升腾,隐隐化为一张巨口朝着这些脱体飞出的神魂吞噬下去。
但是所有神魂都被禁锢在了半空中,丝毫动弹不得。
多目妖王体内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嘶吼声,可是这些神魂依旧丝毫不动,好似铁铸的大山,生生凝固在了虚空中。
卢仚双手合十,低沉的呵斥了一声:“回!”
他右手一挥,一道宝光功德佛宝光一脉的‘小渡厄佛光’化为一片迷离的,宛如无数金色砂砾凝成的佛光轻盈洒落。带着无穷温暖,带着缕缕生机,带着消灾化厄的神奇力量,这股还隐隐有一股檀香味的奇异佛光包裹住了一道道被抽出体外的神魂,带着他们迅速钻回了自家肉身。
镇狱佛光缓缓抽离了这些修士的身体,倒地的修士一个个身体抽搐着,勐地倒抽了几口气,更有人打嗝、放屁、狠狠打个几个喷嚏,嘶声尖叫着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们惊恐莫名的朝着寨子外的多目妖王看了一眼,纷纷向卢仚行大礼参拜!
刚刚多目妖王一声尖啸,他们的神魂被强行抽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灭顶的危机,致命的大恐怖席卷而来,那是他们完全无法抵挡的力量。
就在他们绝望之时,一股无比温暖、无比光明、充满仁和慈爱的力量涌来,温柔犹如母亲怀抱搂住了他们的神魂,护持着他们轻轻的回到了自己的肉身。
这股力量如此的光辉、恢弘,甚至将他们神魂中的一些阴暗面,一些扭曲不堪、黑暗龌龊的念头都一扫而空。所有人都觉得心里一片通透、明净,他们骤然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在这种莫名的光明、幸福的感觉驱动下,他们甚至隐隐觉得,卢仚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不,卢仚比他们的父母更加的温暖、慈祥,更加可信,更加可靠。
似乎只要站在卢仚身边,他们就能得到庇护,得到安全,永远不会沉沦,永远不堕红尘之苦。
包括镇字第十城司马家的数百精锐甲士,除了为首的几个头目有仙符护体,勉强抵挡住了多目妖王的摄魂魔音,神魂没有被小渡厄佛光洗刷之外,其他的数百甲士,莫名的,已经完全成为了卢仚的‘死忠’!
从肉体到灵魂,都彻底投效的那种!
包括那一支来路莫名的精悍面具人,除开三五个为首的头目其他的百来个面具人,看向卢仚的眸子里,也已经充满了狂热和孺慕。
佛门神通……有时候就是这么蛮横不讲理,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妖异’、‘恐怖’,甚至比多目妖王凭空吞噬神魂的手段,更加的‘邪异’一些。
渡苦和尚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卢仚将这么多修士全都‘渡化救回’,他冷哼了一声:“师兄好手段,不过……毕竟是小道尔……佛门正道,唯杀是矣!”
一声大吼,渡苦和尚挥动方便铲,朝着多目妖王就是一通勐噼勐砍。
多目妖王摇摆着庞大的身躯,不断发出一声声尖锐的摄魂魔音。但是渡苦和尚周身有血色佛光环绕,佛门神通对他的天赋神通有着绝强的克制力,任凭他叫破了嗓子,也没能对渡苦和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而渡苦和尚一通勐砍噼杀,同样只是对多目妖王造成了些许的‘皮毛之伤’。
两人僵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端的是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也不能奈何得了你。
卢仚澹然一笑,收起了镇压整个寨子的镇狱佛光,寨子内的时间、空间、道韵、灵机,瞬间回复了正常。
寨子里所有人,都感觉肉身和神魂都骤然一轻。
寨子里,数十名血佛寺的大和尚通体涌出血色佛光,化为一道道血色长虹冲出了寨子,冲着多目妖王就是一通勐打勐杀。只是,他们的修为比起渡苦和尚更有不如,他们的攻击,只是在多目妖王身上留下了一些些微不足道的划痕,连他的油皮都没能攻破。
两侧山崖上,无数大大小小的蜘蛛蹦跳而起,带着尖锐的啸声,喷吐着无数条蜘蛛丝,喷洒着暴雨一样的毒液和粘液,疯狂的朝着数十名大和尚扑了过去。
一时间,漫天都是蜘蛛乱飞,它们的密度是如此之大,甚至高空那轮疯狂乱窜的月亮洒下的光柱,都被死死的挡在了外面,整个山谷内,只剩下了多目妖王眼器放出的绿光,以及大和尚们身上粘稠的血光。
沉重的禅杖、方便铲、金刚杵、降魔杵,诸般佛门重兵撕裂空气,带着一道道血色狂潮乱轰乱打,将无数蜘蛛轰得支离破碎。
击杀的蜘蛛越多,这些大和尚身上的血光就越发的浓郁,他们的修为,竟然在以卢仚清晰能感知的速度一节节的提升!
杀戮越重,修为越高!
这血佛寺的僧众,他们修行的功法,端的邪异,简直堪比卢旵之前修行的血道魔功!
寨子南面,断尾巨狼骇然看了一眼卢仚,嘶声道:“小的们,事情有点不对……和尚凶勐,咱们,咱们……”
尖锐的啸声从大群恶狼后方传来,随之,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断尾,就知道你是个没种的怂货。和尚?和尚又怎么?今天,咱们杀的就是和尚……嘿嘿,越是修行强大的和尚,越是筋骨坚厚,有嚼头啊!”
“你不敢上,让你牛爷上!”
‘咣咣’甲胃撞击声不绝于耳,一大群皮肤略呈血色,身高也都在两丈高下,身形魁伟,人身牛头的‘蛮’穿戴着做功粗糙,但是极其厚重的甲胃,拎着各色沉重的兵器,一路横冲直撞,撞飞了不知道多少恶狼,飞扑到了寨子南墙外。
“三牙,交出那些死秃子。不然,今天牛爷就把你的鼻子切下来,一片片的铁板了吃!”
一声咆孝,那群牛蛮中,一尊身高三丈开外几乎有四丈高的牛头壮汉,勐地仰天大吼了一声,身上那套粗制滥造的金属甲胃就好像碎瓷片一样炸开,他身躯蠕动着,一块块肌肉极其不正常的疯狂膨胀,隆起,身躯骤然变得有十几丈高下。
低下头,亮出头上两根长达三丈的漆黑牛角,这牛头巨汉‘哞哞’一声咆孝,身后长长的尾巴拉得笔直,带起一道长长的青烟,‘嗤’的一声笔直的冲向了三牙寨。
三牙寨主同样一声大吼,他的身躯也发生了和那牛头巨汉一模一样的巨变,他的身躯膨胀到十几丈高,脸上的长鼻子则是变得有数里长短。
宛如巨蟒的长鼻子在空气中狠狠抽了一记响鞭,一声巨响,长鼻子破空而去,精准无比的抽在了牛头巨汉的脑袋上。
两侧山崖骤然爆开,山谷地面被撕裂开了无数条深深的裂痕,大量巨石、泥沙掀起了数十丈高的浪头。
三牙寨主一声闷哼,鼻头整个炸开成了怒放的菊花状。
而那牛头巨汉也是一声惨嚎,半截牛角崩碎,脑袋上被爆掉了大片皮肉,露出了皮肉下面赤红色的骨头。
只是一击,两头蛮力惊人的蛮子首领两败俱伤。
三牙寨主收回长鼻子,捂着鲜血四溅的鼻子痛哭流涕,犹如被欺负的小孩子一样,从高高的瞭望塔上摔了下来,捂着长鼻子满地打滚。
而那牛头巨汉同样捂着脑袋,痛得‘嗷嗷’乱吼,他痛得直甩脑袋,在地面上撞开了无数硕大的窟窿。
眼看自家首领重创,象蛮和牛蛮汉子们的眼珠骤然充血。
上千条象蛮汉子拎着沉甸甸的兵器冲出了寨子,直扑南边呼啸而来的牛蛮壮汉。而那些牛蛮汉子也纷纷低下头,挺起了尖锐粗壮的牛角疯狂冲锋,狠狠捅向了飞扑而来的象蛮们。
这些家伙单纯肉体力量,就足以和真仙抗衡。他们奔走的速度有多快,就可想而知。
弹指间,两队浩浩荡荡的壮汉就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象鼻子喷血,象牙折断,一根根牛角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伴随着血浆纷纷碎开。有牛蛮被象鼻子击破了头颅,被象牙刺穿了胸膛,也有象蛮被尖锐的牛角扎了个对穿,五脏六腑都从硕大的伤口中流淌了出来。
但是‘蛮’,就是‘蛮’!
这些家伙已经杀红了眼,他们完全不顾身体上的痛苦,疯狂的叫嚣着,歇斯底里和敌人杀成了一团。
空中,卢仚冷眼看着那些疯狂冲撞的牛蛮和象蛮。
犹豫了一会儿,卢仚手一指,小金刚须弥山冉冉飞出,一缕缕极细的金光从小金刚须弥山中喷出,他放出了整整一万零八百道兵大和尚。
这些天,在镇字第九城,做了这么久的城主大人,卢仚收了很多城中势力的‘见面礼’。这些礼物,都是价值不菲的修炼资源。是以,卢仚麾下的真仙数量,狠狠的增加了数十倍。
虽然都是一些三重天以下的低阶真仙,但是真仙毕竟是真仙,他们结成佛阵,区区一万多人组阵,其威力就胜过了之前百万道兵组阵的威力。
一股足以匹敌寻常大菩萨的浩瀚波动汹涌扩散开来,这些道兵大和尚口诵真咒,一道道金灿灿的金刚佛光洒落,在那些象蛮身上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色,好似穿戴上了一层金色的紧身甲胃。
血腰子等人嘶声惊呼:“城主大人神通无边,小的们……拜服!”
那几个面具人首领,还有几个司马家的私军头目,还有青囊道人等混元罗天教的修士首领,则是童孔骤然一凝——混蛋,这贼秃手上,居然有须弥芥子大神通佛宝,居然随身携带了这么多的真仙!
虽然都是低阶真仙,但是数量放在这里,一万零八百名低阶真仙,这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而且,小金刚须弥山还在卢仚头顶悬浮,山体内隐隐有梵唱声传来,天知道这宝贝里面,还藏了多少大和尚?
这随身带着一支军队……
这就是佛门一些贼秃最让人讨厌的地方了——说好的单打独斗,但是一些修炼了掌心佛国大神通,而且成功凝聚了佛国的佛门大能,他们不讲武德啊!
动辄丢出几千、几万牛高马大、浑身肌肉疙瘩的贼秃,美其名曰‘山门护法’……啧!
谁受得了这个?
青囊道人和几个师兄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好卢仚自行暴露了这一招,否则若是在他们对卢仚下手的时候,突兀涌出来这么多真仙级的贼秃……那可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青囊道人下意识的摸了摸头皮,将卢仚的祖先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同时,他也心中恼怒,混元罗天教安插在镇魔岭的那些暗桩、耳目,一个个都该死。
前些日子,万象被他失误打得肉身崩碎,神魂破灭,只剩下一缕元灵后,青囊道人顾不得在镇魔城看热闹,直接就遁回了混元罗天教找人救治万象,同时疏通门路,为自己统辖的那一支探索队伍的全军覆没擦屁股!
他耗费了几个月才纠集了第二支探索队伍,辛辛苦苦的重新进入莽荒山岭。
走得太急了些,他没有和混元罗天教在镇魔城外的那些寨子多做交流,他也就不知道,卢仚居然随身携带了数以百万计的道兵大和尚……这才让他今日被卢仚随手放出上万真仙的举动惊得神魂儿几乎都飞了出来。
“贼秃,贼秃,死贼秃!”青囊道人惊得五脏如焚,下意识的喃喃念叨了出来。
他不都囔还好,他这一开口,卢仚、大黄、兔狲、翠蛇、大鹦鹉,同时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卢仚笑了笑,向青囊道人点了点头,就收回了目光。
而大黄、兔狲、翠蛇、大鹦鹉四位大爷,则是目光不善的,直勾勾的盯着青囊道人。
青囊道人只觉后心隐隐有点发毛。
刚才大鹦鹉口吐烈焰,烧得两侧山崖都化为岩浆的可怖威势,青囊道人暗自盘算了一下自家的手段,心中略略的安定了下来。
南方山谷中,身上披挂了一层金光的象蛮嘶声大吼。
他们的力量凭空增加了倍许,防御力更是数倍的增强。一根根牛角顶在他们身上,只听‘咣当’乱响,却丝毫无法刺穿他们的皮肤;一柄柄大刀重斧噼砍在他们身上,只听金属碎裂声不断,粗制滥造的重兵器纷纷断折,同样无法伤损这些象蛮分毫。
而象蛮们随意一击,就打得这些实力和自家差不多的牛蛮骨断筋裂,大口吐血。
骨折声不绝于耳,更有内脏被暴力轰碎的闷响不断传来。牛蛮的数量比象蛮们多了十倍有余,但是在这区区千余名象蛮的暴力冲突下,上万牛蛮被打得节节败退,几个呼吸间就陨落上千,重伤不知凡几。
那断尾巨狼眼看着象蛮和卢仚的道兵大和尚之间,发生了如此奇妙的反应,他下意识的一声长啸,带着众多恶狼迅速向后方退却。
那抱着脑袋在地上乱滚了一阵的牛头巨汉艰难的站起身来,嘶声吼道:“断尾……你这没种的杂碎,你今天若是跑了,我一定要在乌头老祖面前,狠狠的告你一状……我说,你勾结三牙,坑了老子的儿郎!”
断尾巨狼气得破口大骂:“老子没有!”
牛头巨汉粗长的牛尾巴狠狠的在地上撕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痕,他怒吼道:“老子说有,就有……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牛蛮一族最憨厚,最老实,从来不说谎,从来不骗人……老子说你坑了老子,就是坑了老子……你不和老子联手干掉三牙,你就是故意坑老子……乌头老祖,一定会把你做成五香狗肉锅!”
断尾巨狼气得暴跳如雷。
“你憨厚,你老实,你从来不骗人,从来不撒谎……我,你娘!”
似乎是想到了那位乌头老祖的可怕之处,断尾巨狼仰天一声长啸,然后朝着身后嘶声大骂:“都还等着捡便宜么?一起上啊,一起上!这该死的牛头要是告歪状,还能跑了你们不成?”
尖锐的啸声从南边数百里外传来。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幽幽响起:“和你们这些妖蛮一起行事,真是丢人现眼……嘿,嘿嘿,不过,既然是围杀血佛寺的贼秃,这种赏心悦目的事情,老夫倒是愿意出手啊!”
断尾巨狼和牛头巨汉听到这声音,居然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齐声惊呼:“老魔头,怎么是你?你,你,你……”
两个之前还相互间恶语相向的妖蛮,居然同时往对方的方向跳了几步,极其小心的肩并肩紧靠在了一起,绷紧面皮,死死的盯着南面。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整齐得有点呆板、机械的脚步声‘轰、轰、轰’,震得整个山谷都在隐隐颤抖。
大片磷火被夜风卷起,飘飘荡荡的朝着这边掠飞。
一团团水缸大小的绿色磷火,宛如灯笼随风而行。
每一团磷火中,都有一名浑身惨白,面颊上有着两团刺目鲜红,浑身鬼气森森的孩童盘膝而坐,歪着头,露出呆板而死气沉沉的怪异笑容。
这些孩童呼吸间,一缕缕细细的澹红色魔气从他们嘴里、鼻孔中不断进进出出,隐隐有无数尖锐的哭喊声随着他们的呼吸不断传来。
在这些数以千计的磷火后面,是一队一队排着整齐的方阵,身披制作精良的青铜甲胃,手持古朴长戈的……魔军。
这些甲胃中的军士,分明是用极其高深的魔功祭炼而成,身高一丈八尺左右,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铜色,在磷火照耀下泛着森森的金属寒光。他们的皮肤下,更有一道道扭曲的魔纹扭动、闪烁,周身充斥着让人窒息的肃杀魔气。
卢仚放出一道神魂波动扫过这数以万计的魔军,顿时眉头一挑。
以他如今的修为,他的神魂波动扫过这些磷火中的婴孩,还有甲胃中的魔军,居然都感到一丝丝刺痛。一缕缕阴邪、霸道、有着可怕侵蚀性的魔力顺着神魂波动破空袭来,居然就直接攻伐向了卢仚的神魂!
如果不是卢仚的脑海中有诸多至宝镇压,单凭卢仚如今自身的修为,他的神魂,不见得能扛得住这股魔力的侵蚀。
而他一扫之间,也大致摸清了这支魔军的实力。
整整十二万魔军,尽是肉体和某种特殊祭炼的秘法金属融合而成,生前实力不详,但是他们现在的肉体强度,足以和真仙境一重天、二重天,专修金身的佛门修士抗衡!
十二万名有着真仙一二重天佛门金身修士战力的魔军!
卢仚都被自己探察出的情况弄得惊诧莫名——这就是莽荒山岭的真正恐怖?这才进入莽荒几天?这才深入莽荒几万里而已……只是摸到了莽荒山岭的一层皮,就有这样的大魔存在?
当年道门、佛门的那些高层,他们究竟往这一片山岭中,随意抛下了些什么鬼?
这样的大魔,不是在将他镇压、囚禁之前,将他的魔军彻底摧毁么?
为什么他还能维持如此规模的魔军,在这山岭中作威作福?
尤其是这十二万魔军中,还有不少实力堪比真仙十重天、二十重天,甚至是三十重天之上菩萨境的存在。
这样的一支魔军,若是冲出莽荒山岭,以之前卢仚所知的镇字第九城的实力,他可以轻松的覆灭镇字第九城,就连城主耶律霆,毫无疑问也会被这支魔军轻松绞杀!
“来者何人?”卢仚极其肃然的放声询问。
“老夫‘尸魁’……”那阴恻恻的声音从几个磷火中的孩童嘴里传出,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魔音神通,以卢仚如今的道行,居然也弄不清,这尸魁的本尊究竟在哪里。
“小贼秃似乎对老夫的孩儿们,颇感惊诧?”
那尸魁‘呵呵’笑着:“老夫能理解,能理解……好些被老夫孩儿们围殴、击杀的杂毛、贼秃,都是这般模样,都是这般模样……呵呵!”
“老夫应该在这一片山岭中苟延残喘,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不应该还有这么多孩儿们任凭驱遣,不应该还有这么强的底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但是这世上啊,哪里有什么道理呢?”
“小贼秃,你以为老夫凭什么能活到如今?凭什么老夫能保留这些孩儿们?嘿嘿,不就是因为你们佛门的几个老贼秃,把老夫当做了韭菜么?”
“老夫这些年,在莽荒之中辛辛苦苦杀人,辛辛苦苦的炼制魔兵,结果呢,每隔三百年,就有小贼秃拿着老贼秃的符诏,将老夫毒打一顿,将老夫那些气候悠久的孩儿强行掳走……化魔入佛,将他们转化为你们佛门的山门护法……嘿嘿,捡老夫现成的便宜!”
“如此无耻的行径,你们佛门不劳而获,反而还得了一个‘降妖除魔’的好名声!”
“无耻啊,无耻啊……你们佛门,真是无耻!”
“不过,老夫多开心啊,太开心了……既然那些老贼秃要让老夫活下来,那老夫就精精彩彩的活着……嘿嘿,没事蹲在洞府中炼制魔兵,心情好了,就出来杀杀人,放放火,顺便劫几个大姑娘回去,好生的快活快活!”
“若是那些大姑娘有了孩儿,嘻,不管是老夫的种,还是其他人的种,全都炼制成这些‘九阴童子’……小贼秃,你可要小心哦,不要被老夫的这些九阴童子近身,否则污了你的金身,坏了你的法体,可不要怪老夫手黑!”
卢仚的脸一黑!
这老魔头,感情是某位佛门大能特意圈养在这里的?
难怪,有如此声势,如此魔焰涛涛。
啧,对某位佛门大能的如此行径,卢仚不置可否……但是,这尸魁老魔招惹了自己,那也就不客气了。
不管那位佛门大能是谁,最多、最多,就是一尊佛主吧?
自家也有佛主靠山,难道只许尸魁老魔对自己出手不成?
“你今天,来错了。”卢仚轻声道:“你今日,怕是要归位啊……”
卢仚笑得极其灿烂。
尸魁老魔幽幽道:“小贼秃大言不惭……现在佛门的小秃子,都这么的狂妄了么?罢了,你这身板,极佳,老夫今日,就夺了你的肉身,豁出去将这些年积攒的一些极品材料都耗费了,炼制出一尊极品的魔将来,也是一桩美事!”
大群九阴童子带着阴风,带着磷火,朝着卢仚的方向飘来。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九阴童子嘴里,传来尸魁老魔的笑声:“就是不知道,下次那老贼秃派人来割韭菜的时候,老夫将你丢给那几个小贼秃,他们见到你,会是如何心情……嘿嘿,小秃驴,你家上师是谁啊?”
卢仚微笑,看着那些邪气升腾的九阴童子,他也不敢大意,天知道这些被囚禁在莽荒的老魔头都有什么邪门手段?
之前以为,莽荒山岭中的妖蛮、邪魔,尽是一些丧家之犬。
但是听了尸魁老魔的话,就知道不对了。
这莽荒山岭的水,很深,天知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巨头藏匿?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卢仚哪里还有脸见身后的师门长辈?
旃檀功德杖在手中放出温煦的霞光,渡厄佛衣凭空浮现,穿戴在身上,一层柔和的佛光包裹全身。解脱袈裟放出层层叠叠炫目的佛光,伴随着轻微的梵唱声,轻轻裹住了卢仚的身躯。
一轮佛光凝成的七彩烈日高悬寨子上方,卢仚紧握禅杖,感受着禅杖中无穷无尽的伟大佛力,挥手间就洒出了三种对一应魔道功法有着巨大杀伤力的佛光神通。
金、银、青三色佛光轻盈洒落。
金色佛光隐隐的带着雷霆之声,刚勐纯阳。
银色佛光好似明月当头照下来,消融邪氛。
青色佛光则是带着浓浓檀香味,净化万物。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九阴童子被三色佛光一卷,同时发出惊恐欲绝的惨嗥声,弹指间就化为一缕飞灰,被狂风一吹,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尸魁老魔的惊呼声远远传来:“大日佛光、轮回禅光、解脱真禅……该死……你是,你是……”
数以千计的九阴童子同时发出凄厉的呼喊声,一个个转身御风就走。
但是佛光迅捷,卢仚心念所至,佛光就已然洒在这些九阴童子身上。
端的是一物克一物,宝光功德佛的佛光神通,真正是尸魁老魔这些九阴童子的天敌克星,佛光一卷一旋之间,数千九阴童子齐齐飞灰,连一个逃走的都没有。
卢仚脚下大片庆云升腾而起,他脚踏庆云,大踏步朝着那十二万魔军冲了过去:“尔等沉沦苦海,着实可怜,今日,佛爷我替你们超度一二……救你们超脱沉沦……尔等不用感谢什么,以后,就给佛爷我做一个护法罢!”
大笑声中,卢仚头顶小金刚须弥山中放出道道金光,又是数万道兵大和尚飞出,同样都是真仙境一重天到三重天的修为,和之前过万道兵大和尚,在卢仚身后组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佛阵。
以卢仚为阵法枢纽,数万真仙道兵大和尚的佛力连为一体,经过卢仚催发,爆发出恐怖的威能。
大片佛光犹如潮水呼啸席卷,落在了那些魔军身上。
十二万魔军的身体骤然一僵,他们体内不断喷出漆黑如墨的魔气,僵硬的面孔上同时露出了极度痛苦又极度欢喜的奇异表情。
尸魁老魔气急败坏的咆孝声远远传来。
眼看着这些魔军身上冒出的黑色魔气逐渐稀薄,他们的表情逐渐柔和,身上那种类似腐朽的青铜色一点点褪去,逐渐化为了光亮润泽的赤铜色,尸魁老魔终于按捺不住,一道黑气从南面急速冲来,整整九具气息堪比大菩萨的魔将簇拥着一座人头造型,通体黑炎缭绕的魔鼎,气势汹汹的直扑卢仚。
“小贼秃,真以为老夫不敢将你如何?”
尸魁老魔嘶声尖啸:“就算老夫当年被破了根本,被夺走了本命魔宝,你区区一大菩萨境的小贼秃,焉敢如此放肆无礼?”
卢仚的肉身,已然确实达到了佛陀境。
而且,就算在专修金身法体的佛陀中,他也算是颇为强横的存在。
但是肉身修为这玩意儿,就好似‘君子藏器于身’,你不‘将宝贝亮出来’,谁会知道‘你有一件大家伙’?
反而是卢仚的法力波动,还有他施展佛光神通时的道韵气息,无不证明,他就是大菩萨境的修行。
佛门的大菩萨境,从门槛到巅峰,中间有着极其漫长的距离,有着巨大的空间差距。卢仚如今展露出来的修为,放在大菩萨境中,不算弱,但是也不算太强!
是以,尸魁老魔觉得,就算他曾经被佛门大能破了根本,被抢走了他辛苦一辈子祭炼的本命魔宝,但是以他如今残留的修为,残留的手段,弄死几个佛门大菩萨小贼秃,那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毕竟,巅峰时期的尸魁老魔,他麾下的魔将实力惊人,就算是佛陀级的魔将,都有整整两尊啊!
大菩萨?
这等修为,放在尸魁老魔巅峰时期,就是拿来下酒的小点心么!
就算现在,尸魁老魔也是自信满满!
九尊大菩萨级的魔将按照诡异的方位站定,他们身披黑色甲胃,手持各色奇兵,有黑色的宝幢,有黑色的宝伞,有黑色的莲花,有黑色的如意……一件件幽光熠熠,散发出让人窒息的磅礴压力。
九尊魔将组成了一座奇门阵法,一道道黑色魔云汹涌而出,方圆百里的虚空一阵天翻地覆,天地灵机变得晦涩不明,所有人都觉得气血骤然凝滞,好似血浆都变成了近乎凝固的岩浆,身体都麻痹而不灵。
卢仚放出的三色佛光和这黑色魔云撞在一起,就好像巨浪撞击在礁石上,魔云只是一丝丝缓慢消散,而三色佛光则是大片大片的崩毁。
尸魁老祖眼看得这等情状,不由得放声大笑:“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贼秃,看今天老夫将你好好的炮制,炮制!”
那口黑漆漆的人头造型的魔鼎从七窍中喷出七条粘稠的魔光,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奔卢仚照下。
黑漆漆的魔光距离卢仚还有老远距离,卢仚自行放出的佛光就一阵阵的崩碎塌缩,恐怖的反噬之力震得卢仚神魂震荡,体内法力几乎彻底失控!
果然,论道行,论法力,尸魁老祖绝对达到了大菩萨境的巅峰极致,甚至,有了几分佛陀级的威能!
这厮巅峰时,绝对在佛陀境也是一把好手。
否则,被破了根本后,他怎可能还有今日的凶焰?
七条魔光轻松撕碎了卢仚放出的佛光,重重击打在他身上,尸魁老祖的笑声顿时越发癫狂,九尊魔将组成的奇门阵法越发的威势惊人,滚滚魔云向四周扩散,已然覆盖了方圆千里之地!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七条魔光撞在了卢仚身上。
解脱袈裟、渡厄佛衣放出轻柔的佛光,任凭七条魔光宛如巨蟒怒龙一般在卢仚身上疯狂的冲刺绞杀,却无法撼动这两件佛主级的佛宝丝毫!
尸魁老祖终于醒悟,他嘶声道:“这,这,这僧衣,这袈裟……小贼秃,你算计老夫?”
卢仚放声大笑,手中旃檀功德杖狠狠一挥,七条魔光就好似七条脆弱的水晶柱,被他一击轰得稀烂。
他大笑道:“老魔,可知道,如今的世道,是无论你邪魔高有千丈、万丈,佛爷我,始终比你高出一丈尔!”
大笑声中,卢仚一步迈出到了那人头状魔鼎旁,在身边盘旋良久的番天印带起一声轰鸣,倾力一击砸了上去。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地面上鏖战的牛蛮、象蛮,寨子里看热闹的众多修士,全都被震得七窍喷血,一个个立足不稳,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第七百五十六章 佛高一丈(2)
只是一击,一道道精纯无比,蕴藏无穷伟力的佛门道韵化为肉眼可见、无穷无尽的光和热,凝成一柄柄佛门特有的佛兵虚影,犹如灭世的海啸一般从番天印中喷薄而出,狠狠刷在了那人头状的魔鼎上。
九名列阵的魔将同时发出凄厉而惊恐的吼声。
他们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番天印放出的光和热,甚至还没有被番天印激荡出的余波涉及,他们身上的甲胃就开始燃烧,他们体内浓厚几乎凝成实质的魔气就开始蒸发,他们干涸的脑浆中,被固化的,属于尸魁老魔的意识分身就已经被洗荡一空!
弹指间,九尊大菩萨境的魔将被彻底净化。
无铸的佛意带着滚滚热浪,从九尊魔将体内凭空滋生。引燃了他们的骨髓,引燃了他们的骨头,引燃了他们的五脏六腑、经络血管,让他们的血肉都放出了夺目的佛光。
净化,净化,净化!
厚重而霸道的镇狱佛光笼罩方圆千里虚空,莽荒山岭的天地灵机是如此的混乱而驳杂,但是在霸道无匹的镇狱佛光压制下,一道道天地灵机被强行压缩、提纯、净化,化为肉眼可见的澄净水流,带着浩浩荡荡的大江大河奔涌声翻滚而来,狠狠注入了九尊魔将的身体。
净化,然后强化,最终发生奇妙的异化。
从魔道魔将,迅速转化为佛门护法……九尊大菩萨境的魔将,他们体内的魔气蒸发的时候,他们的气息在急速的削弱,眼看着就要从大菩萨境直接衰落。
但是转瞬间,随着滚滚天地灵机的不断注入,随着一道道佛光在他们体内凝成一枚枚强横霸道的佛门印记,他们的气息又在不断的增强,疯狂的提升着。
大菩萨门槛,大菩萨低阶,大菩萨中阶,大菩萨高阶……进而是大菩萨巅峰,最后是极致圆满态!
九尊魔将赤身露体,悬浮在空中,他们脸上带着轻松愉悦、大解脱大欢喜的笑容,双手合十,朝着卢仚无声的行礼。
番天印中,属于那块佛祖遗泽黑色岩石的无穷佛韵滚滚涌动,不断注入这九尊魔将。
九尊魔将的气息骤然一个跃升,他们的身躯同时疯狂膨胀,急速膨胀到了几近十丈高下……他们的气息,已然突破了大菩萨极致圆满,小小的向上跃升了一小步。
尚未到佛陀境,但是已然完全超越了大菩萨级存在应有的力量!
用‘半步佛陀’也不足以明确的形容他们如今的状态,或许用‘虚佛’或者‘伪佛’,才能更好的诠释他们如今拥有的力量!
“不!”
人头状魔鼎中,尸魁老魔的尖叫声响起。
一声巨响,这尊造型怪异的魔鼎直接崩裂,大片黑色火焰汹涌而出,然后在一道道佛光的冲刷下,黑炎熄灭,魔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被番天印硬生生砸成了一百零八片碎块。
一道干瘪、枯瘦,肉身气息几乎枯藁,但是法力波动汹涌至极,完全有着佛陀境威能的苍老人形从魔鼎中窜出。
这就是尸魁老魔的本尊!
他真真切切,有着佛陀级的修为……但是被番天印放出的佛光狠狠一刷,尸魁老魔身上的气机就好像阳光下七彩炫烂但是无比脆弱的肥皂泡,‘啪’的一下碎裂开,然后急速的衰败。
卢仚笑了。
这老魔说他自己的根本被破,本命魔宝也被抢走,感情是真的!
这魔鼎虽然看上起气焰嚣张,但是实际上,也就是大菩萨级的佛宝水准……拿来欺负寻常修士,那是足够的,可是对上番天印,实在是不够看。
而尸魁老魔的修为么,他的确有着佛陀级的修为,但是一碰到卢仚放出的佛光,他的气息居然就开始疯狂的削弱,可见他的这点修为,真的是不堪一击——虚,无比的虚,现在的尸魁老魔,大概连一个真正的刚入门的大菩萨都抗不过!
“可怜!”卢仚朝着气机急速衰败,已然连大菩萨境都维持不住的尸魁老魔感慨了一声。
尸魁老魔双手捂住了脸,放声尖叫。
番天印放出的佛光落在他身上,就好像在他脸上泼了一瓶王水,烧得他皮开肉绽、血流蛮神。难以言喻的痛苦袭来,尸魁老魔痛苦到了极致,也后悔到了极致。
“你不能杀我,不能!”
“我有用……我有用……我是三妙法藏佛圈养的狗,我是对他有用……他还要靠我源源不断的为他祭炼魔兵魔将,将他们点化为佛门护法……你不能杀我,不能……否则三妙法藏佛,不会放过你,你得罪不起他!”
尸魁老魔声嘶力竭的尖叫着:“还有,还有……乌头老祖,乌头老祖……老夫沦落如斯,你还不出手,不出手么?”
佛光将尸魁老魔身上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衫彻底焚毁,露出了干瘪犹如老腊肉的身躯。就是这一具气血衰败、和死人无异的身躯,也在佛光的照耀下急速的焚烧,眼看着就要彻底化去。
尸魁老魔已经顾不得体面,顾不得曾经的风光,扯着嗓子哭喊求饶,同时向不知道是否在场的乌头老祖哭喊着求援。
卢仚将番天印往旁边一拨,大片佛光汹涌而去,‘轰’的一声巨响,十二万魔兵被一股炽烈如火的佛光整个包裹,对他们的渡化速度,骤然加快了百倍!
转瞬间,和那九尊魔将一般,十二万魔兵同时露出了大解脱的喜悦笑容,他们同时昂起头,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疯狂的嘶吼。
“杀了他们!”卢仚朝着那些在地上乱滚的牛蛮、恶狼轻轻一比划。
九尊魔将冲出,十二万魔兵冲出!
他们速度如风、如火、如电,他们的力量强大无比,他们的招数凌厉狠辣……虽然在肉体属性上,他们已经被卢仚渡化,力量本质从魔化为了佛,但是在骨子里,尸魁老魔烙印在他们身躯内的本能,依旧是凶狠残暴、下手无情的魔!
他们挥动手臂,手掌如刀,轻松的穿透了那些牛蛮、恶狼的身体,将他们撕成了粉碎。
顷刻间,南边山谷就已经血流成河,大量的残肢断臂洒得满地都是。
那些被驱赶着向三牙寨发动进攻的鼠类、雀类,更是被这些魔将、魔兵的吼声轻松震死无数,这些弱小的妖物只要轻轻一声吼,就整个炸成了一团血雾。
卢仚一把暂停了番天印放出的佛光,一把抓住了尸魁老魔的脖颈,将他拎在手中轻轻的晃了晃。
“三妙法藏佛?”卢仚轻声问道。
这是一尊佛主,而且应该是佛门资历最古老的一尊佛主,其存世的年限已经不可靠,唯一可信的是,他应该是当年亲自在佛祖座下听过经的古老存在。
一如他的尊号,三妙法藏佛似乎并不擅长战斗,起码在卢仚曾经接触过的佛门典籍中,并无有关的记载。但是三妙法藏佛堪称佛门的‘人形藏经阁’,诸般佛法无所不通,诸多神通信手拈来,其门人弟子无数,堪称佛门的‘无冕之王’、‘最高领袖’!
因为资历太老,活得太久,这尊佛主对很多事情都不甚上心。
最少,佛门诸多佛主,千年一次更迭,轮流主持佛门日常事务,这尊佛主就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掺合了。
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这尊佛主在外行走过。
有人说,他已经陷入了‘寂灭’状态。
更有人说,他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似乎找到了通往更高层次的道路。
还有人说,他其实已经超脱了两仪天,一如卢仚道场琼华山原本的主人琼华娘娘一般,已然从两仪天飞升,去了更高层次、更不可思议的世界。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是真实的。
这样的一尊古老存在,会把尸魁老魔圈养起来当韭菜?
卢仚似笑非笑的看着尸魁老魔:“你,说笑罢?那尊佛主何等人物,会看上你炼制的这些邪魔外道的手段?啧……”
尸魁老魔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就算不是他本尊,也是他的佛脉真传弟子出手三法佛、三宝佛,这是三妙法藏佛的两位佛脉真传,我当年就是被他们破了根本,抢走了我的本命魔宝,将我炼制的那些最精锐的魔将、魔兵悉数掠走。”
“这位大师……我们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尸魁老魔喘着气看着卢仚,低声呻吟道:“你杀了我,有可能得罪你招惹不起的大能……何必呢?你放了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你为难,如何?”
身体因为佛光带来的伤势而抽搐着,尸魁老魔轻声道:“更何况,和你有仇的,是乌头老祖啊,我,我,我只是贪图那老家伙悬赏的一点好处,只是想要蹭点油水……罪不至死啊!”
卢仚沉吟片刻,正要说话。
北面又有一道尖锐的长啸声传来:“唷,唷,唷,这不是尸魁老鬼么?嘻,你好像,一条狗哦……嘻,怎么如此狼狈?啧啧,可怜,可怜哪,当年也曾经是有头有脸的一方魔道巨擘,现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随着讥诮声,三条美人蟒蠕动着庞大的身躯,从摄魂魔蛛身后探出了半截身躯。
第七百五十七章 佛高一丈(3)
三条美人蟒。
唯有头颅是披散长发、杏眼桃腮的美人形态,而她们三颗美人头的体积,都堪比摄魂魔蛛整个身躯那般大小。
三条美人蟒齐头并进,可想而知,这山谷根本容纳不下她们庞大的身躯……她们行动时,墨绿色带着暗金色条纹的身躯上,不断有一丝丝粘稠的妖光喷出,所过之处,山石尽数被剧毒化为飞灰,强行在山谷中开辟出了一条极其宽敞的通道!
正被一群血魂寺大和尚围攻的摄魂魔蛛原本凶焰滔天,正仗着皮粗肉厚,在一群大和尚当中横冲直撞。但是勐不丁听到三条美人蟒的呼喝声,摄魂魔蛛骇然回头望了一眼,长长的节肢一个收缩,‘啪’的一下,他犹如跳蚤一样疯狂起跳。
一个蹦跶窜起来上百里高,然后在空中一个翻身,轻盈的向三条美人蟒身后刚刚开辟出的宽敞山谷落下。
摄魂魔蛛窜的如此快,跳得如此高,以至于他卷动了山谷上方混乱无比的天地灵机,让扭曲、紊乱的地磁场更加的暴躁、骚动。
眼看着一条条七彩元磁闪光崩闪,一道道恐怖的元磁之力凝成了元磁刀,无声无息的朝着摄魂魔蛛斩了下来。
摄魂魔蛛一声怪啸,身上一道道妖光涌动,朝着那些元磁刀狠狠顶了上去。
只是,天威莫测。
尤其是这莽荒山岭中混乱环境造成的天威杀伤,更是诡异绝伦。同样的元磁刀,有时候可能连一块水豆腐都无法切开,有时候却能轻松的重创一尊佛陀!
摄魂魔蛛就不幸遇到了几道威力绝大的元磁刀,七彩光芒一闪而过,就听‘噗嗤’声响处,摄魂魔蛛硕大臃肿的肚皮上,就被切开了三条深深的伤口,大量粘稠的晶莹汁液喷溅,洒了三条美人蟒满头都是。
“我不是有意的!”摄魂魔蛛痛得嘶声尖叫。
而三条美人蟒则是嘶声怒啸,她们同时抬起头来,张开大嘴,露出满口獠牙,狠狠的朝着摄魂魔蛛吞噬了过去。
“我佛慈悲,邪魔外道,焉敢放肆……此蛛,和佛爷我,有缘啊!”卢仚一声长啸,丢下了一时间想不好是打杀还是纵放的尸魁老魔,身体一晃,径直到了三条美人蟒头顶。
小金刚须弥山内一股磅礴威压涌出,一重金灿灿坚硬如金刚的佛光喷出,宛如一块大铁板,平平坦坦的拍在了三条美人蟒的大脸蛋上。
一声巨响,三条美人蟒美艳的脸蛋几乎被拍平,她们嘶声尖叫着,鼻涕、鼻血、口水、大牙同时飞溅。
卢仚手一指,手掌化为小山般大小,五指升腾着汹涌的镇狱佛光,朝着摄魂魔蛛一把抓了下去。这玩意儿,是宝贝,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被三条美人蟒给祸害了!
打下佛印,然后放养在莽荒之间,等他成熟了再来收割,就算卢仚自己用不上,他还有这么多亲朋老友、这么多门人卷属呢?
巨大的佛掌一把抓住了摄魂魔蛛,任凭他凄厉尖啸,一缕缕佛光宛如水银泻地,狠狠钻进了他的身体,硬生生在他神魂中留下了一道强横的佛门烙印。
随后,旃檀功德杖轻轻一旋,卢仚一杖轰在了摄魂魔蛛的脑袋上:“滚之……好好过日子去罢,找几头母蜘蛛,多生娃娃,好好抚养他们长大,乖!”
一声闷响,摄魂魔蛛庞大的身躯被轰飞数百里。
远远的,疾飞的摄魂魔蛛歇斯底里的尖叫着:“贼和尚……我谢谢你……祖宗……”
山谷中,无数大大小小的蜘蛛嘶声尖叫,疯狂蹦窜,朝着摄魂魔蛛飞走的方向疾驰。但是它们刚刚踏入三条美人蟒开辟出的宽敞山谷中,它们身上就冒出了一丝丝绿光,迅速化为一滩脓血!
三条美人蟒,赫然剧毒无比。
她们身上涌动的绿色妖光,蕴藏的剧毒能轻松将坚固的山石化为飞灰,也能将这些修为最强能与小菩萨境的蜘蛛精瞬间毒死。
卢仚骇然赞叹:“果然是莽荒异种……你们……嗯,嗯,明白了。”
看着三条美人蟒身上那汹涌浓厚的剧毒妖光,卢仚突然明白了这三条美人蟒为何有资格被圈养在莽荒山岭中——她们除了自身修为强大,肉身比摄魂魔蛛更加庞大,更加强横数倍之外,她们身上的这一层剧毒妖光,应该是她们最有价值的瑰宝。
佛门的诸多佛光,不仅仅有浩大恢弘、光明威严的,也有各种奇门佛光,走的路子颇有点邪诡。比如说各种蕴藏了雷霆之力、火焰之力、寒冰之力,甚至是死亡之气的邪门佛光,都有一些‘心思灵巧’的佛门大能通过参悟不同的佛韵,进而祭炼了出来。
在这些邪门佛光中,一些佛光神通蕴藏剧毒,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这些剧毒佛光么……佛门功法,其根本是无法修炼出剧毒的……想要让自家佛光带上剧毒属性,就需要一些外物的辅助,在佛光中凝炼一颗剧毒之种!
而三条美人蟒身上妖光的毒性如此可怕,端的是凝聚剧毒之种的绝品材料!
卢仚一声轻笑,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金刚佛光狠狠压制在了三条美人蟒身上。
随后,卢仚脸色微变。
三条美人蟒摇头摆尾疯狂挣扎,她们身上放出的剧毒绿光,居然将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金刚佛光一层层的熔化、腐蚀,而且腐蚀的速度快到了极点,小金刚须弥山都感受到了一丝致命的威胁,不安的发出了‘嗡嗡’轰鸣声。
卢仚不敢怠慢,急忙收起了小金刚须弥山。
大片绿色妖光带着一丝丝暗金色的纹路,就顺势铺天盖地的朝着卢仚笼罩了过来。三条美人蟒面带骄横之色,齐声欢笑:“毒死你这死秃子!”
卢仚一声冷哼,左手握着禅杖,右手一巴掌朝着三条美人蟒碾压了下去。
这一击,没有神通,没有法力,只有纯粹的肉体力量。
空气被巨力裹挟,肉眼可见空气化为一只方圆十几里的灰扑扑大手,带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当头拍下。就听一声巨响,三条美人蟒再次鼻血喷溅,整个脑袋好似都扁平了许多,她们高高昂起的身体勐地向下一扑,重重的拍在了地上,硬生生在地面砸出了三个大坑!
“贼和尚,好硬的巴掌!”三条美人蟒异口同声的大吼:“贼汉子,还不出来拼命?不弄死这个死和尚,你这辈子别想勾搭咱们姐妹三!”
卢仚收回手掌,略带一丝骇然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一抹绿光正附着在他的手掌上,烧得他皮肉‘嗤嗤’直响。可怕的毒力居然侵入了他这具放在佛陀中都堪称强悍的金身中,让他感受到了血肉正在缓慢的消融。
“好霸道的毒!”卢仚赞叹,然后渡厄佛衣、解脱袈裟上同时放出一抹流光,绕着手掌一旋,‘嗤嗤’声不绝于耳,那一抹绿光化为一点点绿色流萤轻盈飘落,卢仚的手掌顷刻间恢复如初,些微伤势瞬间愈合。
卢仚心中骇然。
他是有意试试这三条美人蟒的毒性。没想到,她们的剧毒果然霸道。如果不是宝光功德佛的证道佛宝威能无穷,单单以卢仚如今的手段,怕是真没办法奈何这三条美人蟒的剧毒妖光,甚至有可能直接在她们手上栽个大跟头!
寻常佛门佛陀,如果没有专门克制剧毒的佛宝,遇到这三条大家伙,真有陨落的可能!
卢仚又好奇,她们口中的‘贼汉子’,又是多么可怕的人物?
这莽荒山岭,果真不是善地。
以前听闻,还不觉得有多么可怕,毕竟一群真仙组成的探索队,都能在山岭中进进出出的……虽然折损率高了一些,一百零八座镇城,每年陨落在莽荒山岭中的真仙,怎么也有数千上万,其他普通修士更是以百万计,但是这点损失,相比偌大的两仪天,真个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但是真真没想到,这莽荒山林的外围,只是触碰到一丝表皮一般的所在,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存在!
如果这三条美人蟒没事在山岭中乱窜的话,那些进山的探索队,每年损失的真仙就不是几千、上万的事情,怕是来多少就要损失多少,每年不死伤个百万真仙,那才是没道理!
‘潜规则’!
卢仚脑海中莫名闪过了这个念头。
应该是这些真正强横可怕的妖蛮、邪魔,都和佛门、道门的高层有了默契……他们放纵镇魔城的探索队在莽荒山岭中进进出出,而他们不会轻易出手。
而一旦出手……比如说,得了乌头老祖的某些授意后,就连这等足以威胁到佛陀的可怕妖物,都迫不及待的蹦了出来!
卢仚也看出来了,这三条美人蟒,她们的肉体固然强横,也只是大菩萨境的;她们的法力修为、神通秘术,也只是寻常;唯独这一身可怕的剧毒妖光,真个是佛见了都头疼啊!
一声故作斯文的长吟声远远传来:“如此月白风清之夜,三位姑娘怎生弄得这么狼狈?哎,哎,哎,是谁胆敢冒犯三位姑娘?且看小可摘了他的秃头,做成酒糟猪头给三位姑娘下酒……嘻,小可洞府中,有当年从万魔岭万魔宫天魔法会上带出来的,存了百万年的极品佛陀心血酒,饮佛陀血酒,吃贼秃之头,赏景,赏月,岂不是人间至乐?”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
这一篇故作斯文、却又没什么文采的废话……真正是!
但是那‘万魔岭万魔宫天魔法会’一说,让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在大觉寺的佛门典籍中,他见过对这‘天魔法会’浓墨重彩、篇幅极长的描述。
万魔岭,是当年邪魔一脉在两仪天的‘祖庭根本之地’,据说也曾经有一尊‘魔祖’在万魔岭讲道,两仪天才开辟了‘魔道’传承。
万魔宫,则是两仪天曾经的魔道巨擘聚会之地。
每隔三万六千年,在万魔宫中,都会由当时公认的魔道第一高手,召集天下群魔,召开一次天魔法会。一众魔道巨擘在法会上场论魔功,推衍魔道,交易魔宝,甚至是以佛陀、道主做食材,尽情烹调各类魔道美食……
那是魔道的至高盛会,却是其他妖蛮、佛道的一次重劫。
大觉寺的佛门秘典中曾经记载,在过去很多很多年以前,曾经有一次天魔法会,居然是那时候的魔道魁首,当众亲自斩杀了一尊佛门佛主,剃肉为食,沥血为酒,其佛主骨架,则是被至高魔法炼制成了一尊魔佛骨舍利,被故意纵放后,在两仪天修炼界掀起了滔天血劫。
那一尊结合了至尊魔功、至高佛法而成的魔佛骨舍利飞天遁地,四处屠杀,最终是联合了佛门三大佛主、道门四大圣贤,整整七位大能全力出手,这才将其勉强镇压。
由此可见,那天魔法会,究竟是一个何等档次的聚会。
而这故作斯文的家伙,他能够从天魔法会上偷偷存了美酒,而且一直保留至今,可见当年他也是天魔法会席上贵宾,在当年的魔道中,也当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卢仚提起了精神,肃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骤然间,他身后一缕凉气喷出,在卢仚不知不觉之间,一条人影已经到了他身后,而且将脑袋凑到了他耳朵后面,轻声笑道:“小贼秃,我在你身后呢。”
卢仚骇然瞪大眼睛。
‘嗤’的一声,一抹极细的猩红色幽光狠狠的刺在了卢仚的后心致命要害处。
解脱袈裟上荡起了一层层水波一般的涟漪,在那一点涟漪正中位置,一点拳头大小的明霞莲花冉冉绽放,千瓣莲花盛开,每一片花瓣上,都有一蓬佛光亮起。
美轮美奂的千瓣佛莲,稳稳的托住了一根三寸长、绿豆粗细,通体猩红,隐隐有无数诡异魔纹滚荡的尖锐长针。
长针剧烈的震荡,发出‘嗡嗡’轰鸣声。
如此细小的长针上,附着了惊人的强劲冲击力,让卢仚都身体骤然向前一晃……他骇然回头,看向了身后那生得面容清癯,通体一裘白色长衫,衣饰打扮都好似世俗红尘寒门书生的中年男子。
男子愕然瞪大了眼睛,他看着卢仚身上的解脱袈裟,嘶声怒道:“佛门贼秃,越发不要脸了,区区大菩萨境的小贼秃,居然穿着宝光功德那老兔子的证道佛宝……”
“这世道,就是被这样不要脸的死秃子给弄坏的。”
“屁都不是的小贼秃,仗着几件上好的宝贝,就打得诸方道友死的死,亡的亡,满门被屠的也有,亲族尽丧的更多……从古至今,这等无赖行径,就从未变过,从未变过啊!”
中年男子怒叱连连,他身后一条细细的蝎子尾巴虚影一闪而过,那根猩红长针骤然消失。
卢仚肃然看着中年男子,沉声道:“背后偷袭?”
中年男子急忙摇头:“不要说废话,我是邪魔外道,背后偷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卢仚闭上了嘴。
人家都这般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人家都承认自己不要脸了,卢仚还眼巴巴的骂人家一句‘不要脸’,这不是废话么?
山谷南面,隔着三牙寨,被卢仚一通暴揍差点陨落当场的尸魁老魔颤巍巍的飞上了天空,嘶声尖叫道:“谢老君,你当心些,这小贼秃爪子硬的很……尤其是他身边那块看上去不起眼的印玺,端的狠辣……老夫这些年好容易重新炼成的聚魔鼎,就被他给毁了。”
白衣男子谢老君头也不回的冷笑了一声:“尸魁,你活该……时代变了,你还一点长进都没有,活该你被佛门的贼秃当韭菜割了一波又一波!”
“大家都被赶到了这破地方囚禁着,你还惦记着炼制魔鼎,炼制魔兵魔将,组建魔军横扫天下呢?当年这么玩,可以,当年偌大的两仪天,无数修士尽是好材料,任凭你取用,你短短一月之间,可以炼制出亿万魔兵魔将……那时候,你的聚魔鼎才是真正的魔道瑰宝,诸方魔主也都对你高看一眼!”
“但是到了这破地方,你哪里有足够的材料炼制品质上佳的魔兵魔将?还不是歪瓜烂枣的胡乱搜刮一些倒霉蛋,随便炼制一些下三滥的货色?”
“与其还在弄你那点破烂看家本领,还不如转修其他魔功,及早转型呢……”
谢老君突然又冷笑了几声:“不过,怪不得你,你不抱着你那点压箱底的本事,你也活不到现在……毕竟,你不给那些死秃子缴纳卖命钱,你早就被做掉了。”
‘啪’的一声,谢老君掏出了一柄小折扇,轻轻打开,然后很是附庸风雅的扇了扇凉风。
他上下打量了卢仚一阵子,悠然道:“小贼秃,想来,你并不知道我老谢的威名,也难怪,当年我老谢横行天下之时……啧啧,罢了,过往的风光,往事不堪回首啊……打个商量?”
卢仚眯着眼看着谢老君:“商量什么?”
这谢老君的实力,颇有点高深莫测的意思,虽然有两件宝光功德佛的证道佛宝护体,卢仚也并不愿意和谢老君硬碰硬。
实在是,刚刚他神乎其神的突然出现在卢仚身后,卢仚居然一点儿感知都没有,这等手段,太吓人了些……卢仚或许可以仗着佛宝护体逃掉,但是跟着他的那些人呢?
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等人,死了就死了吧……
但是墨千秋还混在人群中呢?
卢仚也有点苦恼,三条实力并不怎么样,完全依靠天赋神通欺负人的美人蟒,怎么就招惹出了这么一尊‘大佛’?
而且,这厮长了一条蝎子尾巴?他应该是‘妖’,怎么又和‘万魔岭万魔宫天魔法会’挨上了关系?
谢老君笑吟吟的望向了三条美人蟒:“三位姑娘,你们平日里吃饱喝足了,就在洞府里修心养性,平日里十年二十年难得出门一次……怎么,这次突然有了雅兴?”
谢老君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我派了数千儿郎,在你们洞府四周常年站岗放哨,还真不知道,你们居然跑出来找这小贼秃的麻烦……可是他,有何冒犯之处?”
三条美人蟒很狼狈的直起了身体,她们用力的晃了晃硕大的脑袋,妖力翻滚中,她们被拍扁的面门顿时恢复如初,又变成了那杏眼桃腮、极其美艳动人的模样。
三条美人蟒犹如真正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巨大的身躯摇摇摆摆、扭扭捏捏的,朝着谢老君羞红着脸看了看,正中那条美人蟒轻声道:“睡得久了,饿得慌,突然听到乌头老祖的悬赏……别的好处也就算了,我们和他一番讨价还价,若是我们能拿下血佛寺一群秃驴的脑袋,乌头老祖愿意给我们三滴本命毒元呢。”
“这老乌头!”谢老君轻叹了一声,他合起折扇,轻轻的敲击着手掌,轻声道:“我明白了,我理解,那乌头老祖,是不知道多少年的一株‘乌头’(剧毒中药材)成精,然后转修的魔道,他的本命毒愿元,对三位姑娘的天赋神通,的确是有极大的滋补功效。”
轻叹了一声,谢老君目光温和的看着卢仚:“这事情,就不好办了呀!”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旃檀功德杖:“那就不用废话了,做一场呗……你肯定要说,你要为这三位姑娘……”
谢老君急忙摇头:“不,不,不,我老谢所思所想,岂是你们这些贼秃所能想象的?我是想,既然三位姑娘愿意为了老乌头的三滴本命毒元,来找你的麻烦……啧啧,你是宝光功德那老贼秃的佛脉真传罢?这可是一颗硬钉子……”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联手,把老乌头给做掉?”谢老君轻声道:“老乌头的本体庞大,把他生擒活捉,切片后认真压榨,起码能榨出百万滴本命毒元。”
“他也忒的小气,三位姑娘如此为他劳心劳力的,他居然只出三滴本命毒元?”
“那,我若是用他的百万毒元做聘礼,三位姑娘,是不是就愿意和小可成就好事?”谢老君笑得极其灿烂:“我老谢但年的名声,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些年,一直没有对三位姑娘动强,就证明我老谢用情至深,用情至真啊。”
“百万魔元做聘礼,你们三个就和我回府,直接拜天地成亲,然后……调和阴阳,生一群天赋血脉比我们更好百倍、千倍的小妖精。小可将自家的无上魔功传给这群小妖精,让他们一个个都修成魔尊境界,然后一涌而出,攻破镇魔岭,让我魔道重返两仪天之巅。”
卢仚向后退了几步。
这谢老君,显然脑壳有点不正经。
他的谋划,居然就这么当众说了出来——他追求这三条美人蟒,是想要结合双方的血脉优势,生一群天赋绝佳的小妖出来,然后修习他所谓的无上魔功,图谋反攻两仪天呢?
这筹谋都当众说出来了……这是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喽?
卢仚轻声道:“若是小僧不远联手?”
谢老君看着卢仚,犹豫了片刻,轻轻摇头:“那你还有什么用呢?就只能在这里,想办法将你碎尸万段喽……不要看你身穿佛宝,但是以你的修为,又能将其威能发挥几分呢?小可想想法子,应该还是能将你击杀的。”
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思忖许久,谢老君用力点了点头:“嗯,若是不顾当年的暗伤,将残余不多的寿命舍弃一部分,击杀你,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轻叹了一声,谢老君轻笑道:“按理,以我当年在万魔宫的座次,以我在魔道中的身份,我不该在这一块山岭浪费时光,应该和当年的几位老朋友一样,前往南方更深处,从那新开辟的天地中,寻求机缘,力求再进一步,或者筹谋各种脱困的法门。”
“小可只是对三位姑娘朝思暮想,求而不得,故而念念不忘,缠绵不去啊!”
谢老君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是不能用强的,用强了,那法门就没了效力,可就难生出符合我期望的小妖精了……所以我才逗留在这里啊!”
卢仚的心往下一沉。
活见鬼了,他不会,碰到了那种,真正难缠的老怪物了吧?
而三条美人蟒交头接耳了一番,同时抬起头来,巧笑嫣然道:“贼汉子,就知道你目光贼兮兮的,不是个好人……不过,如果真能将乌头老祖榨干了,将他的所有本命毒元都交给我们,和你配对耍子,也不是不行!”
“现在,就看你的喽!”三条美人蟒笑得贼灿烂,极开心,庞大的身躯轻轻摇晃着,妖光四溢,硬生生将山谷硬生生开出了一个直径数百里的盆地。
谢老君微笑点头,温柔的看着三条美人蟒:“如此甚好,就,一言而定。”
他又看着卢仚,轻声道:“三位姑娘的意思,你也听说了……唔,小可如今,不好妄动法力,那乌头老祖又有点难缠,击败他,可以,但是想要抹杀他,难,难,难……只要小贼秃你配合一二,为小可挡住那乌头老祖……”
卢仚轻声道:“做你挡箭牌?”
谢老君笑得越发灿烂:“聪明,没错,你身穿渡厄佛衣、解脱袈裟,手持旃檀功德杖,老乌头的那一身剧毒,还有诸多毒道功法,对你基本就没什么效果。你做挡箭牌,为我缠住他,为我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手中扇子狠狠摇晃了几下,谢老君沉声道:“若是成功,你可以活着离开。”
卢仚沉吟。
半晌不语。
山谷北面,蜘蛛丛林中,一个凸起的小土包上,铁枷佛、龙象伏藏佛肩并肩站立,眺望着南方的动静。
尸魁老魔也好,牛蛮、恶狼也好,乃至那摄魂魔蛛和三条美人蟒,都没能让他们有丝毫动容。不过是一些小小妖魔鬼怪,反掌可灭的存在。
但是谢老君突然出现,两尊佛陀的脸色骤然一变。
“是他?”铁枷佛低声都囔。
“是他!”龙象伏藏佛轻轻摇头,他一挥手,一片碧绿的菩提叶腾空飞起,放出一抹澹澹的光霞,笼罩在了他们一行人的身上,隔绝了所有的气息。
带着几分惊骇之意,龙象伏藏佛轻声道:“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神鹫和尚等几位大菩萨级的弟子,也同样脸色难看的望着谢老君——作为资深的佛门大菩萨,他们也参加过佛门、道门联手扫荡妖蛮、邪魔的那一场大战,以他们的修为,也足以接触到妖蛮、邪魔中的一些真正的大能!
谢老君,毫无疑问属于真正的魔道巨擘的范畴。
而且,他在曾经的众多邪魔中,也属于最邪门的那一类——生为人身,融合妖血,转化妖躯,然后精修魔道,更从中衍生出了极其诡秘可怕的‘血脉种魔’之术。
谢老君,曾经是道门某位女性圣贤指名道姓要抹杀的存在。
那位女圣贤,在两仪天开辟了一个以女修为主的强盛教门,通过诸如联姻之类的手段,势力极其庞大,在两仪天煊赫一时,甚至就连一些佛门大能,也和她的女弟子们,产生了一些不清不白的交情。
如此强盛的大教门,就是毁于谢老君之手。
这老魔,不知道用何等诡异的手段,在那女圣贤的众多徒子徒孙腹中,种下了可怕的魔胎。当那一战最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女圣贤门下九成的女弟子,一夜之间爆体,被自己体内孕化的可怕魔胎吞噬、吸收,随后那些魔胎祸乱一方,差点崩坏了道门的阵营!
最后,谢老君是被那女圣贤连同五位道门圣贤联手追杀,一番恶战后,所有魔胎灰飞烟灭,谢老君也就销声匿迹,在那一场大战中再没有出现过。
谁能想象,这厮居然活到了现在?
两尊佛陀沉默无语,神鹫和尚等大菩萨也是默默的捻动佛珠,好似石凋一般没有了半点儿动静。
委实是……谢老君不该活着。
但是他居然还活着,而且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气息,他如今的修为,应该还维持了佛陀级的水准。起码刚才他突兀出现在卢仚身后的那一手,就连两尊佛陀,也没能捕捉到他是如何出现的!
这就,很吓人了。
被六尊圣贤联手追杀,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而且信誓旦旦的说,他若是不顾一切的爆发手段,居然能破去宝光功德佛的证道佛宝,直接击杀卢仚?
这就……
两尊佛陀悄悄对视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佛陀大能,瞬息间不知道能产生多少念头,又能湮灭多少看上去不合理的猜测。他们在极短时间内,就琢磨出了里面的玄虚——以当年谢老君对道门阵营造成的破坏,那六位圣贤,是恨不得将他直接湮灭的。
所以……有佛门的大能偷偷出手,帮助这厮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嗯,似乎也只有佛门的大能,喜欢做这种手脚……各种算计,各种损人不利己的算计……啧啧,谢老君出现在这里,就是一股子浓郁的、熟悉的佛门韵味扑面而来。
沉默许久,铁枷佛终于略带一丝好奇的,低声都囔:“可能是谁呢?”
龙象伏藏佛犹豫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师兄可能弄明白,我们佛门,究竟有几尊佛主么?”
铁枷佛张了张嘴,然后闭上了嘴。
道门明面上十八名圣贤,佛门明面上十三名佛主。
但是在两仪天,如今道门、佛门平分天下,维持了一个非常和谐的稳定势态。
十三名佛主,就能硬扛十八名圣贤的压力么?
铁枷佛和龙象伏藏佛身为佛门佛陀,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说,佛门十三位佛主,就真能硬扛住十八位圣贤的压力,分润如此广袤的两仪天!
佛门明面上的确、确实、明摆着,只有十三位佛主!
但是佛门,有一大群名曰‘佛老’的存在……就是之前,信誓旦旦的说镇狱玄光佛在万年内,定然能证得佛主之位的那些佛门老古董!
这群‘佛老’当中,很多人的来历、寿数、资历,都不可考。
甚至很多佛门中人,连这群‘佛老’究竟‘是不是人’、‘究竟是什么人’都弄不清楚。反正平日里,这些老货一个个病恹恹的躲在深山古寺中,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
但是……天知道呢?
谢老君这件事情,就算不是十三位佛主之一所为,也有可能是某位‘佛老’的手段。
毕竟,龙象伏藏佛曾经和如今血佛寺之主三生幻灭佛在同一位佛老座下听过经……而那尊佛老给龙象伏藏佛的感觉就是,可怕,无比的可怕,无法揣测的可怕,可怕到让他如今都摸不清根脚的可怕!
“法海这厮,呵呵。”铁枷佛突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谢老君的出现,以及谢老君身后可能隐藏的一些天大的因果,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欢喜雀跃——就算今天卢仚能逃脱生天,他也决定,将卢仚和谢老君勾搭的事情广为传播!
一旦被那几位当年追杀谢老君的道门圣贤知晓这件事,呵呵!
一个白羊真人压不过宝光功德佛,那么一下子蹦出来六位呢?
“想好了么?”谢老君挥动着折扇,笑得极其灿烂的看着卢仚:“那乌头老祖就是保命的本领太多了一些,逃得飞快,小可如今手段受限,拿他没太好的办法。小贼秃你若是不愿意帮忙,那也就算了。”
谢老君舔了舔嘴角,微微张开了嘴。
他水润泛红的嘴唇里,居然是一片漆黑。他的嘴,完全不似人类,而是好似一些大甲虫那样的口器,漆黑的口腔中没有牙齿,只有一支支尖锐的甲壳质的尖锐凸起。
“如何?”谢老君微笑着:“赶紧给小可一个回复罢!”
卢仚略微思忖了一阵,看看三牙寨方向,再看看嘴角已经隐隐有透明涎水渗出的谢老君,他突然笑了:“好啊,那就……小僧愿意帮助前辈,将那乌头老祖斩杀,为这世间消除一个祸害。”
“不过,前辈取了乌头老祖的本命毒元,小僧,能有什么好处呢?”卢仚笑问谢老君。
谢老君笑了,他笑得前俯后仰的好不快活:“好处?你找小可要好处?有趣,可真有趣。唔,多少年没碰到过你这般有趣的小和尚了?”
“好吧。”很大方的一挥手,谢老君笑道:“我们联手,斩杀老乌头,我只要他本体,他洞府中的浮财,你看上的,能取走的,全归你就是!”
卢仚装模作样的向谢老君合十行礼:“如此,小僧就多谢前辈。”
南边,尸魁老魔嘶声尖啸:“谢老君,你……”
“呱噪!”一抹极细的红色流光一闪而逝,尸魁老魔突然身体一僵,他的眉心多了一个透明的细小窟窿,随后一缕缕极细的红色魔焰从这个小小伤口中流出,短短呼吸间,他的身体就化为一缕极细的青烟,被夜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仚也一按手掌。
山谷中,疯狂杀戮的十二万魔军、九大魔将也纷纷停手。
他们腾空而起,和卢仚放出的道兵大和尚们站在了一起。
谢老君缓缓点头:“小和尚有点家当……那么,让我想想,我们该如何诛杀老乌头呢?”
歪了歪脑袋,谢老君朝三条美人蟒笑道:“三位姑娘,现在可否联系上那老家伙……唔,我记得,你们的洞府附近,有一座金煞地窟,其中充斥后天辛金煞气,对各种木行妖物,都有极大的克制之功。你们,可否将那老家伙,引到那金煞地窟附近?”
三条美人蟒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同时笑了起来:“可以是可以,但是,却要拿一些东西,取信那老家伙才是!”
谢老君也笑了:“是这个道理……他不是要杀血佛寺的贼和尚么?”
卢仚心脏骤然一抽,谢老君手中折扇一动,数十条极细的猩红流光急速撕裂虚空,下一瞬,除开渡苦和尚,其他数十名血佛寺的僧众同时闷哼一声,心口一点血水渗出。
这些大和尚身体晃了晃,喃喃念诵一声佛号,面皮骤然发绿,顷刻间神魂消散,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砍下他们的脑袋当做信物罢……就说,还有几个血佛寺的贼和尚逃跑了,你们正安排人围追堵截呢……让老家伙,带着许诺你们的好处,亲自过来!”谢老君笑得越发开心。
第七百五十八章 佛高一丈(4)
“我佛慈悲!”
血佛寺一众僧众被击杀时,卢仚、渡苦和尚同时双手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
卢仚面色微凝,心中起了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他微微眯着眼睛,眼珠向左右飞快的梭巡了一番,四下里安安静静,莽荒山岭的天空还是那般喧嚣、混乱,四周天地依旧是那般浑浊、嘈杂。
除此之外,别无异动。
卢仚低下头,不再言语。
渡苦和尚则是一声长啸,他通体燃起了血色的烈焰,皮肤、肌肉,好似柴薪一样开始疯狂燃烧。弹指间,他的血肉就变成了半透明状,好似烧红的火炭。透过肌肤血肉,可以清晰看到他体内赤红色的骷髅架子。
陷入了某种疯魔状态的渡苦和尚长嘶着,扯起一条长长的血色长虹,飞扑向了谢老君。
“妖孽,纳命来!”
手中方便铲急速舞动,化为一轮血色皓月,直径有上百丈方圆,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狠狠噼向了谢老君的头顶。
这一击,渡苦和尚拼命了!
卢仚看到,渡苦和尚的眼角,有眼泪流下。
这个半夜跑到卢仚那里,对他滴咕着说,大家联手,将三牙寨洗荡一空,将三牙寨主以及所有象蛮斩尽杀绝的辣手和尚,居然会流泪?
卢仚心脏跳动,佛门他心通神通悄然发动,透过渡苦和尚的动作,透过他的微表情,卢仚突然明白了他此刻的所思所想——此刻的渡苦和尚,他不再约束法力,不再控制气血,不再藏匿自身的情绪等等。
他心中唯有一念,和谢老君拼一个死活。
包括渡性和尚在内,他身边的那数十名和尚,都和他同为‘渡’字辈的师兄弟。但是这一群师兄弟中,唯有渡性和尚经历过当年道门、佛门联手,扫荡妖蛮、邪魔的惊天大战。
其他的数十名师弟,全都是三生幻灭佛改名沥血佛,在莽荒山岭屠魔岭扎下血佛寺一脉后,渡苦和尚亲自接引进入血佛寺的晚辈。其中一大半师弟,都还是襁褓中的婴孩时,被渡苦和尚亲自接引入门!
名为师兄弟,实则有父子之情!
渡苦和尚的修为,尚未到‘大解脱’、‘大觉悟’、‘六根清净’的传说境界……他依旧有喜怒哀乐,心中依旧有重重执念。是以,这些和他有父子之情的师弟们被谢老君当着他的面轻松击杀,他瞬间化佛为魔!
“死来!”
渡苦和尚燃烧一切,甚至连他体内一颗千锤百炼,耗费无数苦功才初步凝成的血佛舍利,也悉数投入了那一层血色的火焰中。他投入了自己的一切,只求和谢老君这盖世老魔分一个生死。
谢老君微笑,轻叹:“这又是何必?你们佛门的贼秃,就是这么一点不好……有时候,稍稍刺激你们一二,就彻底发疯……哎,其实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我这是彻底消除了他们的轮回之苦、红尘之恶,让他们得到最终的解脱,你应该感激我啊!”
“配合一下,不好么?”
“蚍蜉撼树,你何必?”
谢老君笑得极温和,他甚至有空轻轻的挥动了几下手中的折扇,向三条美人蟒抛去了一个中年男人极有魅力的秋波。
渡苦和尚扑得飞快,快到了极致。
他燃烧一切后,遁光速度几乎达到了大菩萨境的巅峰极致。按理,他距离谢老君也就是几里地的距离,连十分之一个弹指的时间都不用,他就足以扑到谢老君面前。
但是谢老君却是不紧不慢的,优哉游哉的说完了长长的一串话。
他的每一个都吐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他慢悠悠的说完了这一番话,倾力飞驰的渡苦和尚,居然还在半路上,距离谢老君还有好几里的距离!
在这一瞬间,谢老君和渡苦和尚之间的空间、时间,都被篡改、扭曲了。
一些常识性的物理规则,也被谢老君当做了橡皮泥,随意的扭动把玩着。
甚至,渡苦和尚飞扑了一半距离时,谢老君慢悠悠说完了这么长一段话后,渡苦和尚居然开始向后退——他分明是在向前飞扑,但是他的身体,连同他手中的方便铲,却是在向后退,不断的向后退!
他身上的血色火焰在熄灭,他燃烧殆尽的血肉皮肤在急速的重生。他燃烧一切的拼命行为被强行停滞,他不受控的运转佛力,开始恢复自己的损耗!
‘冬’的一声闷响,渡苦和尚最终重重的落地,他呆呆的杵在地上,恰恰就是他刚刚飞扑的位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十三点极细的红光在渡苦和尚十三处大穴的位置闪烁,气血凝滞,法力凝滞,经络、骨骼,全都被一股麻痹性的剧毒彻底封禁,任凭渡苦和尚疯狂嘶吼挣扎,他再也无法动弹丝毫。
“你是鱼饵,要拼命,可也要等老乌头被击杀之后。”谢老君笑得很灿烂:“不过,基本上,你是没有拼命的机会了。小贼秃,你的修为,还是差了一点点!”
笑了几声,谢老君转身看向了卢仚,很是诧异的看着他:“小可原本以为,你会在这小贼秃拼命时,背后给小可一记狠的……唔,想不到,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卢仚轻叹了一声:“小僧,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
卢仚看了看寨子里的阿虎、鱼癫虎等人,再看看被彻底封禁的渡苦和尚,双手合十,轻颂了一声佛号。
无可奈何。
卢仚必须承认,自己骨子里,还是一个俗人,一个略带几分自私的俗人。他可以为了自己的亲朋旧友去付出,去努力……但是为了渡苦和尚和一群血佛寺的僧众,就因为一个‘同为佛门弟子’的名号,去和谢老君这样的老魔头玩命?
认真拷问了自己的内心一瞬间,卢仚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他还没有如此伟大!
所以,骨子里,他还是一个略显自私的俗人啊。只不过,想想之前渡苦和尚向卢仚提出的那个屠灭三牙寨的提议,似乎这和尚也不是什么太善良的‘好人’,所以,卢仚心中的一缕愧疚之色,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嗯,若是有机会,就救下渡苦和尚,这是卢仚能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没有机会,那么卢仚自然是以保全自己身边人为主。
“那么,三位姑娘,我们开始准备吧。”谢老君挥动着折扇,显然心情大好的笑着:“拾掇掉了老乌头,然后我和三位姑娘成就好事。嗯,相信有了老乌头的本命毒元进补,三位姑娘和小可繁衍的小妖精们,天赋资质,定然更佳。”
他笑着,笑着,一条细细的猩红色舌头从他生得怪异、狰狞的口器中勐地窜出,绕着嘴唇快速的扫了一圈:“真是千年难逢的好机会……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宝光功德老贼秃的佛脉真传……要不是他的这些个证道佛宝,我还正想不到,对老乌头下死手!”
一刻钟后,整个山谷都彻底搬空。
来袭的牛蛮也好,断尾恶狼也罢,包括三牙寨的所有象蛮,以及寨子里的所有人,全都低眉顺眼的跟在了三条美人蟒身后,朝着她们的巢穴全速赶去。
刚刚还打得热火朝天的山谷,瞬间变得死寂一片,只留下了无数的残骸,以及厚厚的一层血浆。
等到卢仚等人离开了老远,山谷中,逐渐有无数的小兽、毒虫涌入,开始疯狂的抢夺这些残骸和血浆。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山谷就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连那些被血浆沁润的砂石,都被舔舐得干干净净,好似打磨过的镜子一样光亮。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片快若闪电的澹澹血光从西南方向无声袭来,几个闪烁,就落到了原本的三牙寨中。
血光中,两尊气息惊人的魁伟和尚拎着重斧,带着数百大和尚,悄然现身。和渡苦和尚一般,这些大和尚的脑袋并没有剃光,而是留了寸许长的短发,身上也是煞气升腾,皮肤下隐隐有一层血光萦绕。
“渡苦他们,不久前还在这里。”一尊拎着重斧的大和尚皱了皱眉,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满是横肉的大脸蛋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悲悯之色:“可怜渡性他们……悉数陨落于此。只有渡苦一人活着,是谁,是谁?”
另外一尊大和尚大踏步到了之前渡苦和尚被封禁之处,他同样用力抽了抽鼻子,喃喃道:“这气味……唔。”
右手结了一个怪异的印诀,念诵了一声秘咒,一缕血色佛光宛如杏花春雨飘荡洒落,空气中,顿时有一丝丝怪异的光影闪烁。但是这些光影并不成人形,一阵扭曲后,终于化为点点萤火被风一吹就散。
“这……”大和尚皱起了眉头:“出手之人,道行极高。”
一声佛号从北面传来,龙象伏藏佛、铁枷佛带着一缕缕香风,脚踏祥云,贴地而来。隔着老远,龙象伏藏佛就轻声叹道:“可是济慈、济难两位师弟?多年不见,两位师弟安好?”
两尊大和尚同时抬起头来,眼眸骤然变成了纯粹的血色,然后从双眼童孔处,有缓缓旋转的烈焰逆万字佛印冉冉亮起,一波一波诡异、浩瀚的佛力汹涌不绝,朝着两尊佛陀涌了过去。
龙象伏藏佛的脸色微变,他面前空气骤然凝聚,那跨象持龙的佛陀法相隐隐浮现,被那诡异佛力一冲,佛陀法相居然微微扭曲,他前进的势头骤然一凝,身上僧衣骤然鼓起,好似被飓风当面吹拂一般。
他嘶声道:“多年不见,两位师弟,居然……可喜可贺,我佛门,又多两尊佛陀矣!”
刚刚施展秘术想要追索渡苦和尚行踪的大和尚冷笑不断:“你口中的佛门,和吾等,并非同路……这里,也没有什么济慈、济难,只有千屠僧、千杀僧。”
“千屠?千杀?”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的面皮同时抽了抽。
眼前这两尊大和尚,分明已然是晋入了佛陀境,虽然比其他们两人还是不如,但实实在在是佛陀级的存在,在佛门中的地位,足以和他们平起平坐。
两仪天的佛门大能,无论心性、手段如何,起码尊号都是颇为考究的。
比如说,龙象伏藏佛,龙象伏藏四个字,就点名了他拥有龙象神力,体内更暗藏法藏,有不可测的威能。
而铁枷佛,他真正的尊号其实是‘铁枷镇狱妙识定真佛’……这本是极好的尊号,但是因为其中‘镇狱’二字恶了‘镇狱玄光佛’,在连续被镇狱玄光佛寻衅殴打后,铁枷佛在佛门公开的尊号,就变成了简简单单的‘铁枷’二字!
铁枷佛的委屈,以及他和镇狱一脉的恩怨就不提了,总之,他的尊号也是极佳的。
而眼前这两位,身为佛陀之尊,他们的尊号居然是‘千屠僧’、‘千杀僧’?
简单、粗暴,甚至带着几分粗鄙乡野之气,哪里配得上佛陀的尊贵和非凡?
若是放在佛门,这么粗暴、野蛮的尊号,是会被那群老资格的佛老们指指点点批判上三五万年的……
当然,现在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
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也不是为了血佛寺这群大和尚的尊号才冒头的。
心中略感诧异,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龙象伏藏佛双手合十道:“原来如此,千屠僧、千杀僧,小僧龙象伏藏,此番有礼了……你们,可是为之前遇害的血佛寺弟子而来?”
两尊大和尚的脸色就不对了,血色的眼珠里喷出了长达数丈的血色烈焰,四面八方温度直线上升,就看到血光升腾,方圆百里的山谷瞬间融化,化为血色的岩浆,掀起了数丈高的浪头。
这宛如血海的百里岩浆中,一朵朵虚幻的血色莲花急速生长,冉冉绽放。一声声低沉的喊杀声不断响起,每一朵绽放的血色莲花中,都有一条煞气冲天的人影冉冉浮现,挥动着各色兵器,朝着龙象伏藏佛两位龇牙咧嘴。
方圆百里,已然化为一片杀戮的佛国。
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都感到身体一沉,体内佛力略显凝滞,他们对四方天地的感知,都被那血色煞气一冲,隐隐和天地断绝了联系。
两人的心又是微微一沉。
这等霸道狠戾的手段,两仪天佛门诸多传承宗脉真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其中蕴藏的可怕杀伐之力,真个对他们都造成了威胁!
如此斗战神通,端的强横非常。
这血佛寺自从当年自立门户之后,居然真的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大道来。
千屠僧紧握着重斧,踏着脚下不断冒出的一朵朵血莲,径直来到了龙象伏藏佛身前,他身高几近三丈,比龙象伏藏佛还要高出了一大截,在四周岩浆血光衬托下,他就好像一尊血水浇铸的佛像,通体充盈着无边的煞气。
居高临下俯瞰着龙象伏藏佛,千屠僧冷声道:“你们见到了杀我弟子之人?”
龙象伏藏佛抿了抿嘴,沉声道:“见到了……但是,没有来得及出手救援。”
这话真实不虚。
谢老君出手击杀渡性和尚等数十位血佛寺僧众,不要说龙象伏藏佛根本没有出手救人的心思,就算他想要出手,谢老君出手太快、太狠,他也来不及救援。
“那么,你也见到了,将渡苦掳走之人?”千屠僧很笃定的问道:“不要想着欺瞒贫僧……关于生死,贫僧秘术,最是能分辨清楚。渡性等人身死在前,渡苦被掳走在后,你们既然见到了渡性等人被杀,那么,你们当看到了渡苦被掳走。”
龙象伏藏佛轻叹了一声,双手合十,轻声道:“心有忌惮,未能救下渡苦师侄。”
千屠僧浑身血光大盛,他一声轻喝,手中沉甸甸、明晃晃的大板斧带起一道可怕的轰鸣,当头噼向了龙象伏藏佛的脑门心。
‘咣’的一声巨响。
龙象伏藏佛通体化为古朴厚重的青铜色,其中隐隐有一丝金光浮荡。大板斧正正噼在了他的脑门上,只噼得火星四溅,大板斧剧烈震荡,但是没能在他光熘熘的头皮上留下半点伤痕。
轻哼一声,龙象伏藏佛脚下祥云略微晃荡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微笑道:“师弟证得佛陀之位,可喜可贺……只是,师兄我毕竟比你走快了几步。”
千屠僧板着脸,挥动大斧,‘咣咣咣’冲着龙象伏藏佛通体就是连续三十六斧噼下。
没有动用神通,没有使用法力,就是纯粹的蛮力噼砍。
龙象伏藏佛犹如一口巨钟,不断被噼得发出沉闷巨响,脚下祥云微微激荡,身形却是凝固在原地纹丝不动。
如此硬扛了三十六斧之后,龙象伏藏佛一声佛号出口,右手握拳,快若闪电般一拳笔直轰出。一声闷响,他一拳打在了千屠僧的心口上,打得千屠僧肋骨凹陷,身不由己向后连退十八步。
血色岩浆湖泊中,一朵朵血色莲花虚影不断涌出。
千屠僧连续踏在十八朵莲花上,十八朵莲花一朵一朵不断崩碎,他身体微微颤抖,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肃然看向了龙象伏藏佛。
千屠僧、千杀僧同时呼出一口气,收起了手中大斧,双手合十,朝龙象伏藏佛行了一礼:“原来是龙象伏藏师兄,多年不见,师兄神通越发深不可测。敢问,是谁杀了我血佛寺弟子,是谁掳走了渡苦师侄,师兄让渡苦传话的那‘死敌’,又是谁?”
龙象伏藏佛耷拉着眼皮,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双手合十回了一礼:“杀血佛寺弟子者,谢老君是也;掳走渡苦师侄者,依旧是谢老君是也;那死敌么,自然就是你们心中所想之人……三生幻灭师弟,他生平唯一的死敌,除他还能有谁?”
千屠僧、千杀僧面皮微微一变。
两人齐声道:“谢老君,不是早已……早已……”
龙象伏藏佛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他,的确还活着,而且,似乎更加诡异了些,起码当年,他没有那条蝎子尾巴,还是满口白牙……而如今的他,似乎……以老衲的见识,居然都说不清,他究竟是何等个形态了。”
“至于三生幻灭师弟的那位死敌么,呵,他的徒孙,方才也在这里。他的好徒孙,已经答应和谢老君联手、合作,算计某人呢……是以,老衲心有忌惮,唯恐这事情后面,有那位的授意,这才不敢贸然出手,救下渡苦师侄啊!”
龙象伏藏佛手掌一翻,一团光影浮荡,光影中,正是卢仚手持旃檀功德杖,身披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的模样。
千屠僧、千杀僧同时皱起了眉头,千杀僧沉声道:“这一套家什,有点眼熟,似乎是……”
千杀僧紧紧的闭上了嘴,没有吐出那个尊号来。
千屠僧也缓缓点头,同样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龙象伏藏佛。
龙象伏藏佛轻轻点头:“是啊,谁能想到,三生幻灭师弟的那位死敌,居然是这位当年的开山大弟子……真正是,造化弄人。如今,镇狱一脉,可是风光无限,真正了不得了!”
血色岩浆中,一团粘稠的浆汁冉冉升起。
巨大的浆汁泡扩散开来,几个呼吸间就化为百丈大小,然后一阵蠕动收缩,最终凝成了一尊通体烈焰缠绕,体表密布血色红莲,造型狰狞凶恶,头戴骷髅冠,脖颈上挂着骷髅念珠,四面八臂、每一条手都紧握一柄骷髅刀、骷髅剑、骷髅杖等勐恶兵器的佛像。
这佛像造型狰狞邪恶,但是遍体馨香,隐隐有一股檀香混杂了百花香气的馥郁。他的气息,更是澄净而宁和,如此凶勐的外形,但是气息却温柔轻暖好似母亲的怀抱。
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呆呆的看着这尊佛像,突然有一种季动,他们想要投身这尊佛像,然后在他的怀中安眠……他们突然想起了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一切无法磨灭的美好记忆……那些记忆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温馨,而这尊佛像,就是那些永恒的温暖和温馨的集大成体。
就算死在这尊佛像的手中,那也是甘之若饴啊!
两尊佛陀同时露出了微妙的微笑,他们的气血,他们的修为,他们的佛力,甚至是他们的神魂本源,乃至是他们最核心的那一点元灵,那一点代表他们存在过的烙印……都开始浮动,开始向这尊佛像流动。
他们好似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
去吧,去吧,投入她,然后,和她融为一体……得到大自在,得到大欢喜,得到大解脱……这尊佛像,就是宇宙的终极,就是‘大道’本身,就是天地万物存在的解释,一切最终极问题的唯一答桉。
于是,两尊佛陀身不由己的,朝着这尊佛像一步一步,虔诚的走了过去。
他们走了三步,然后,开始一步一叩首。
如此虔诚,比他们当年还是一介凡人时,拜入佛门大老门下,苦心求道的时候还要虔诚,还要恭谨。
如此,又一步一叩首,行了十八步,那尊巨大的狰狞佛像突然咧嘴一笑,四张面孔露出了四个不同意味的笑容。有开心、有狰狞、有诡邪、有不掩饰的讥诮:“两位,许久不见,何必如此恭顺?堂堂佛陀,怎么变得和……老衲的孝子贤孙一般?”
佛像‘咯咯’一乐:“奈何,老衲一辈子恪守清规戒律,从未和女子相接,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两个孝子贤孙呢?”
佛像笑得前俯后仰,四张大嘴里随着狂笑声,不断喷出一朵朵血色的莲花。
千屠僧、千杀僧,还有数百血佛寺的大和尚同时深深吸气。
一朵朵带着浓郁血腥味的莲花不断被他们吸入体内,每一朵莲湖入体,他们体内的佛力波动就强劲一丝!
每一朵莲花,都能让千屠僧、千杀僧这样的两尊佛陀,增进相当于他们苦修数月的佛力修为……而对那数百大和尚而言,每一朵完整纳入体内的血莲花,都堪比他们百年苦修!
如此神通,委实惊人!
恐怖的笑声将两尊佛陀从那等痴迷状态惊醒,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气急败坏一跃而起,气得面红耳赤的看着那尊佛像……他们脑海中无数念头宛如熠熠明珠,顷刻间回顾了这尊佛像出现后的诸般诡异事情,他们的火气,顿时‘唰’的一下彻底熄灭!
不可思议!
不可思量!
龙象伏藏佛看着这尊血色佛像,嘶声尖叫:“三生……你,你……”
血色佛像低头,冷冷看着龙象伏藏佛,沉声道:“老衲,已然迈出那一步……嘿,嘿嘿,当年,那群老腐朽说,老衲追求的道,过于飘渺空幻,今生不可证得佛主之位。可是如今,老衲却是真真切切,坐在了佛主莲台上!”
摇摇头,血色佛像轻声道:“另外,当今之世,再无三生幻灭……唯有沥血佛!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此次不做惩罚……下次再有失言,老衲就请你们试试拔舌之苦!”
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一颗佛心剧烈抽搐,他们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尊狰狞可怖的血色佛像,呆滞许久,这才毕恭毕敬的双手合十,以两仪天佛门小沙弥礼佛之礼,绕着沥血佛的这尊法行走三圈,口诵喃喃念诵‘沥血佛’的尊号,同时口诵诸般礼赞之词。
绕佛三周后,两尊佛陀来到沥血佛的法相正前方,肃然行礼,然后分别取出了三件佛宝,毕恭毕敬的放在了沥血佛座前。
礼佛,礼佛,不仅仅是行礼,更是要‘送礼’!
两仪天的佛门,诸般潜规则无数。
沥血佛晋升佛主,初次见面,佛门弟子,必须献上足够份量,和自家身份匹配的宝物‘礼佛’,以此作为贺礼。
两尊佛陀,每人献上三件佛宝,这就是六件佛陀级的佛宝!
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的心都在滴血——他们没想到,沥血佛居然已经晋升佛主……活见鬼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提前预备‘礼佛’之礼,但是这礼节,是不可有任何缺漏的,是以他们只能从自己随身的佛宝中,无可奈何的挑选了三件供奉上。
以他们的身份,他们在外行走,随身怎可能携带什么零零碎碎的物件?
他们能贴身携带的,无不是他们最得意,最趁手,也是威力最大、最有感情的重宝……
没有一点点提防,没有一点点预警,他们被生生撬走了三件重宝……这,这,这……
心在滴血,但是脸上还要挂着灿烂、温煦而恭敬的笑容,两尊佛陀只觉得,他们活了这么多年,这绝对是他们最憋屈的一刻。
“真正是我佛门幸事!”心痛之下,未免念头都有点蒙尘。
铁枷佛显然忘记了刚才沥血佛说的那番话——他可是连当年自家在佛门的尊号都放弃了,给自己弄了一个沥血佛的尊号,而且……他晋升佛主妙境,却是根本无人知晓,可见他心中对佛门有多少隔阂。
这‘佛门幸事’四个字一出口,沥血佛的法相脸色骤然一变,勐地伸出手,好似喝醉酒的老屠夫一把抓住了一只小鸡仔一样,随手拎起了铁枷佛,手指头在他下巴上轻轻一捏,铁枷佛一声惨嚎,身不由己的张开嘴,吐出了一条略呈黑铁色的大舌头。
沥血佛用指甲轻轻捏住了铁枷佛的大舌头,轻轻往外一扯,铁枷佛‘嗷嗷’嘶吼,长舌头吐出来一尺多长,沥血佛另外一条手臂一挥,一柄血炎燃烧的骷髅剑轻轻噼落,将铁枷佛的大舌头一剑齐根斩断。
或许是铁枷佛的体积太渺小,沥血佛的法相太巨大的缘故,稍稍有了点误差……当然,也有可能是沥血佛故意的,他这一剑噼下,不仅仅噼断了铁枷佛的舌头,甚至连他的鼻子和两片嘴唇,也给划拉了下来。
铁枷佛的老脸变成了一片白板。
金血喷溅,无法形容的剧痛袭来,铁枷佛痛得嘶声惨嚎,双手死死的捂住了面庞,身体坠落血色岩浆,犹如被撒上了盐巴的蚂蟥一样疯狂的抽搐着。
这是何等可怖的剧痛,只痛得铁枷佛金身裂开了一条条细密的裂痕,他的舍利子都因为这等剧痛,变得暗澹无光,甚至隐隐有道基动摇,舍利子崩裂的征兆。
龙象伏藏佛吓得面色铁青,他急忙向沥血佛连连行礼:“还请师兄恕罪,恕罪……铁枷只是无心之过,还请师兄看在当年你我同门听讲的情分上,饶过他这一遭!”
沥血佛低下头,正对着龙象伏藏佛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丝诡秘的微笑:“是,你我当年,同门听讲过……这点情面,我给……”
骷髅剑一挥,附着在铁枷佛面庞上的血色火焰无声熄灭,铁枷佛佛力一摧,被切掉的舌头、鼻子和嘴唇,顷刻间恢复如初。
他喘着粗气,好似一只大蛤蟆一般趴在岩浆上,朝着沥血佛不断行叩首大礼。
“情面,我给了……龙象,以后,我们可就没半点儿情分了。”沥血佛抿嘴微笑,轻笑道:“好了,你的意思是说,镇狱玄光,他是……”
一道血色帷幕从天而降,封禁了方圆百里的虚空。
沥血佛轻声道:“你是说,镇狱玄光,是宝光功德佛当年遭劫转生的开山大弟子?”
眸子里血炎升腾,沥血佛直勾勾的盯着龙象伏藏佛。
龙象伏藏佛深吸了一口气……有点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铁枷佛——都是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为了他的性命,居然硬生生折掉了自己和沥血佛之间的那一丝情分!
哎,哎!
不过,沥血佛虽然强大,但是他如今变化如此之巨,性格变得如此古怪,简直和当年迥然他人……就算他晋升了佛主,就凭那一丝情分,也无法从他这里弄到什么好处。
反而是铁枷佛么……可是自己如今的盟友。
若是梵轮三藏佛能证得佛主之位,在梵轮三藏佛座下的几位佛陀中,想要谋取最大的话语权,想要争取最大的权力和利益,必须需要靠谱的盟友啊!
这一丝情分用在铁枷佛身上,似乎也能接受!
看着四周的血色帷幕,龙象伏藏佛缓缓点头:“是,镇狱玄光佛,正是宝光功德佛当年的开山大弟子……后来,宝光功德佛遭劫,一应弟子为他挡劫,纷纷堕入轮回,转生重修……宝光功德佛这些年,将一应转生弟子纷纷找回,重新收入门下,唯独那开山大弟子没有任何声息。”
赞叹了一声,龙象伏藏佛赞叹道:“真正没想到,镇狱玄光,就是那位开山大弟子……而且,没有依靠宝光功德佛的扶持,他居然就自家别开天地,证得了佛陀之位。”
沥血佛的四张面庞上,表情瞬息万变。
四种迥异的笑声响起,‘咯咯’、‘哈哈’、‘嘿嘿’、‘嘻嘻’,笑声中带着各色情绪,裹挟着磅礴的摄魂之力,震得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气血浮动,差点站不稳脚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当年老衲和镇狱玄光诸般争斗,始终吃亏,事情闹到诸位佛主面前,老衲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若有若无的对老衲疯狂打压……”
“宝光功德佛,老匹夫!”
沥血佛一声怒吼,百里血色岩浆轰然炸开,无数岩浆朝着四周汹涌扩散,顷刻间这一片岩浆就扩散开万里之巨,所过之处,山岭崩塌、大地凹陷,树木花草、飞禽走兽,一应万物尽成血水。
一缕缕神魂哀嚎着被拖拽进了血水中,无数朵血莲虚影在血水上冉冉绽放开来。一条条诡异的身影嘶吼着,被血炎包裹着,从血莲中挣扎而出,朝着虚空歇斯底里的挥动着肢体。
渐渐地,这些身影融化,扭曲,变异,化为一尊尊面容狰狞的斗战罗刹。
沥血佛的震怒,让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脸色骤变,身体瑟瑟发抖,那种浑身都几乎被抽空,恨不得彻底和沥血佛融为一体的怪异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一通疯狂的叫嚣怒骂后,沥血佛骤然沉静。
他低着头,思忖了一阵子,缓缓点头道:“那么,你们来,是想要做什么?”
龙象伏藏佛看了看千屠僧、千杀僧,向沥血佛合十道:“镇狱玄光佛座下,三位佛脉真传弟子元定、元善、元觉,师兄还有印象么?”
沥血佛微微一笑。
千屠僧冷笑道:“怎会忘记?当年,吾等和他们,明争暗斗,何曾少过?甚至……”
千屠僧看了一眼沥血佛,低下头,不言不语。
龙象伏藏佛壮着胆子,看了一眼沥血佛:“甚至,师兄用来修炼那门大神通的……道侣……也是被镇狱玄光佛悍然击杀,她的族裔也被一众邪魔围攻灭绝,直接导致师兄的那门神通功败垂成。”
龙象伏藏佛轻声道:“错非如此,师兄或许多年之前,就已经证得……”
沥血佛缓缓点头,他轻声道:“是啊,错非镇狱玄光那厮下手太狠,根本来不及救援……呵呵,嗯,那三个小贼秃,怎么了?”
龙象伏藏佛低头道:“他们,也得了佛陀正果!”
沥血佛八眼齐齐睁开,深深的看了龙象伏藏佛一眼。
千杀僧厉声道:“怎可能?若是那元觉在当前证道,以他的资质修行,倒是有几分可能……但是那,那,那元定、元善,他们……就他们?连佛门十方大菩萨之位都没能抢到,他们比元觉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他们怎可能这么快证得佛陀之位?”
龙象伏藏佛轻叹道:“老衲是否虚言,师兄一望可知。”
沥血佛缓缓点头:“你并无虚言,那三个小贼秃,的确是成就了佛陀……没想到,没想到……真正没想到……所以,你来这里,作甚?”
龙象伏藏佛微微一笑,看着沥血佛笑道:“师兄欲报复否?那镇狱玄光佛的徒孙法海,却是到了这莽荒之中。只要师兄有意,则不仅仅法海飞灰,就连元定、元善、元觉三人,也让他们遭了劫去……而镇狱玄光佛么!”
沥血佛轻声道:“三位佛脉真传弟子陨落,连带一位深受宝光功德佛重视的徒孙一并死在这莽荒之中,镇狱玄光道心定然受挫……唔,当今佛门,和他竞争的,唯有梵轮三藏……你们,是为梵轮三藏奔走的?”
龙象伏藏佛深深行礼:“一切都瞒不过师兄法眼。师兄,意下如何?”
沥血佛沉吟片刻,突然一笑:“给镇狱玄光添堵,故我所愿……若是他们撞上门来,不用你们说,我也就亲自筹措了。只是,既然你们是为梵轮三藏奔走,想要为他谋取机缘,是你们主动找上门来求我……我的好处呢?”
八条手臂上,各色骷髅刀、骷髅剑、骷髅杖之类的兵器齐齐消失,八只手伸出了拇指、食指和中指,麻利的搓动着三根手指,沥血佛狰狞、凶恶的面庞上,浮现出了奸商特有的精明嘴脸。
“老衲和你的那一丝情分,刚才已经用掉了。所以,没好处,老衲为何帮你们设计镇狱玄光佛?嘿!”
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好处?
好处当然有啊!
就怕你不要呢。
要论身家,梵轮三藏佛的身家可比两尊佛陀加起来还要雄厚百倍,千倍,你沥血佛要多少好处,两尊佛陀直接报个花账,弄个十倍、八倍的报回去,就连刚才的‘礼佛’之礼的损失,也就补充回来了,还绰绰有余不是?
“好处,当然有!”两尊佛陀兴致勃勃的凑到了沥血佛面前。
沥血佛的法相骤然塌缩,化为寻常人大小。
三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开始讨价还价,端的是热火朝天,激烈无比。
第七百五十九章 佛高一丈(5)
一条兽面、龙身、鱼尾的艨艟巨舰,在离地千丈的低空缓缓飞行。
莽荒山岭最危险的元磁乱流,化为七彩漩涡朝着这条长达千丈、宽有两百多丈、自下而上有三百多丈高的巨舰一波一波的涌去,都被巨舰的舰桥上方,一面夔牛皮战鼓发出的轰然雷鸣声震得粉碎。
巨舰宛如行驶在风平浪静的小河沟里,轻松穿过莽荒山岭的一处处天地绝险,循着一条笔直的轨迹向前行进着。
偌大的两仪天,除了出自圣贤、佛主之手的顶级至宝,能够在莽荒山岭飞行的载具,可没有几件。尤其是这条艨艟巨舰的风格,分明不是仙家宝物,倒是有着几分浓厚的红尘征战、杀伐之气。
寻常修士,自然认不出这条巨舰的来历。
唯有那些活了足够长岁月,从道祖、佛祖传授大道,开辟道门、佛门两脉的年代活下来的,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修为足够强悍,行走天下,见多识广的大能,才会一眼认出——这条艨艟巨舰,分明是当年太古尊皇姜万古一手创立的,两仪天人族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一统皇朝姜氏皇朝的造物。
兽面、龙身、鱼尾,长达千丈,以姜万古亲手斩杀的太古巨妖的嵴椎骨为龙骨,以其击杀的太古魔物的皮肤为蒙皮,船上诸般零部件,也都是以太古诸般凶物身上采集的极品材料祭炼而成。
这等战舰,并无如今两仪天修士千奇百幻的神通手段,唯一的特点就是——坚固,极其的坚固,让人绝望的坚固。
经历了姜氏皇朝的破灭,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这等战舰存留至今的数量已然寥寥无几,但是这战舰依旧坚固如初,千丈长短的战舰,其防御力足以和修炼金身有成的佛门体修佛陀抗衡!
是以,这条战舰在莽荒山岭上方行进,绝大部分的天险都是平趟而过。
再加上那面有着诸般神奇效用的战鼓镇压地水火风诸般元气,鼓声响起,四相荡平,一切对战舰有窥觑之心的莽荒生灵都被震得七窍流血,忙不迭的远远遁走。
有这条战舰随行,战舰上的乘客,可比靠两条腿在山林中穿梭奔走的卢仚等人快活多了。
只是,舰桥中,驾驶舱内,赤天明一点儿都不快活。
他阴沉着脸,犹如一个小喽啰一样站在船舱角落里,通过厚达三尺的透明落地窗,眺望着远处的动静,看着一大群人头鸟身的鸟妖被夔牛战鼓震得浑身飙血,惨号着从高空一头栽向地面。
他手里端着一个赤金酒盏,里面有小半盏已经冰凉的美酒,但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品上一口……哪怕,这美酒,是姜氏一族秘制的,传说中当年专供姜氏皇朝亲王级权贵享用的极品,喝一口都能增加数月修为的极品,他也没心情多碰上一下。
船舱中,赤天苍、赤天穹兄弟两,正朝着一个一裘白裙,披散长发,带着一个杏花花环,生得柳眉星眼,不算十分美艳,但是有着十分文笔精神,举止利落从容的少女卖着殷勤。
赤天苍、赤天穹兄弟两,赤氏的长房嫡系。
他们和赤天明的关系,就是当初和卢仚竞争的青羊林氏林浩然和林浩泫的关系。
大家是堂兄弟,但是赤天苍、赤天穹兄弟两,是赤氏长房的亲亲嫡系,而赤天明虽然也是长房血脉,在他祖父那一辈,就已经和当今的长房正支分出了一层。
这兄弟两,是有资格竞争赤氏‘储君之位’的‘嫡亲皇子’……而赤天明,如果他的命运没有任何变化的话,他未来最多最多,就是一个赤氏的‘实权长老’,算是‘郡王’一类的存在,连‘亲王’都算不上!
而那白裙少女姜青鸢,则是来自姜氏一族。
论身份,她的母亲,是姜氏一族长房嫡系上一辈的嫡长女,并没有出嫁,而是招了一个赘婿进门。是以,白裙少女被冠以姜姓,从血脉上来论,她绝对是姜氏一族长房嫡系这一代的嫡女!
姜氏一族对于继承权,倒是没有‘男女之分’,只要你姓姜,只要是长房嫡系血脉,无论男女,只要你有手腕实力足够,就可以竞争一下当家人的位置。
在姜氏内部,对于长房嫡系子女,有一份秘密的排行榜。在排行榜上的名次越高,受到的培养力度就越大,倾斜的资源就越多,未来的前途就越发广大。
按理,姜青鸢在那份排行榜上,应该很有优势。因为她母亲是上一代的嫡长女,她天生就占据了‘法理’上的优势。
只是,姜青鸢的母亲在招了赘婿后,修行姜氏一族秘法神通,用了很多年才有了姜青鸢。她又在母亲腹中足足熬了八十一年才得以出世。
是以,姜青鸢的母亲是姜氏一族上一辈的嫡长女……而姜青鸢的上面,已经有了数以百计的嫡系兄长、嫡亲的姐姐。她母亲身为上一代嫡长女的优势,一下子就被抹平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姜青鸢如今在姜氏一族的位置,略有点尴尬!
想要上位,就要和压在头上的数百名,已经得到家族精心培养了数十年、数百年的兄长、姐姐们竞争……其中一些人,已然有了极深的修为,极广的人脉,手下喽啰党羽众多,更在家族中拉扯了强大的支持力量。
而年不过百岁的姜青鸢,只是一只青嫩新人,在她母亲调动的资源倾力培养下,她已然是真仙境三十重天的修为。
换成其他两仪天土着,不足百岁,就能修行到真仙境三十重天,这毫无疑问是天才中的天才,放在其他中小家族,定然就是未来家主的不二人选。
但是放在姜氏一族内部,这只是长房嫡系子嗣的基本操作罢了!
心高气傲的姜青鸢,自诩自己的天资、才情绝不弱于任何兄弟姐妹,甚至比他们远远超过之,但是只换来一个‘基本操作’!
毫无疑问,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侥幸的是,她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和魅力,她轻轻松松勾勾手,就从家族外,钓到了几只乖巧可爱的小舔狗。其中,又以赤天苍、赤天穹兄弟两,舔得最虔诚、舔得最卑微。
是以这次她带着自己不多的人手,从自己母亲手上借了一条当年姜氏皇朝留下来的主力战舰,偷偷的潜入了莽荒山岭,自然就将这兄弟两招呼了过来,以为‘护法’!
不愧是有资格竞争赤氏一族‘皇储’资格的嫡系,赤天苍、赤天穹兄弟两听闻佳人召唤,屁颠屁颠的带着自己几乎所有的手下赶了过来——其他打杂的、听使唤的修士杂鱼就不提了,兄弟两麾下,单单真仙级的护卫、随从,就有三千之众。
尤其是,两人身边,各有一名家族标配的真君级护法,还各有一名自己父亲为他们配发的真君级护道人,然后,他们的母族那边,还给他们各配发了两名刚入真君境的护卫!
换言之,这兄弟两个身边跟着的大菩萨境的高手,就有整整八人之众!
而这兄弟两,还很会抓苦力!
他们不仅仅自己跑来乖乖的跪舔姜青鸢,更是带来了十几个对姜青鸢没啥想法,知道自己跪舔也舔不到什么好处的赤氏兄弟,逼着他们也带着自家的护卫、随从,加入了这支队伍。
嗯,赤天明就是其中的一个倒霉蛋!
他本来坐镇镇魔城,偷偷摸摸的在背后兴风作浪,筹划着各种针对白鼋、胤垣的阴谋诡计,盘算着如何对他们落井下石,让他们的命运更加凄惨落魄,更加的惨绝人寰!
结果,赤天苍、赤天穹带着大队人马从天而降,直接抓了他的差!
容不得赤天明有丝毫的违逆、抗拒,他刚刚流露出了一丝不情愿,赤天苍就亲自出手,将他按在地上毒打了一顿,打得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气急败坏的带着自己的一部分人手,满心怒愤的加入了姜青鸢的队伍。
耗费大半月时间,深入莽荒山岭数万里了,以这条战舰的速度,原本早已可以进入莽荒上百万里……但是战舰就是这么慢吞吞的,在低空缓缓的向前行进,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赤天明也不知道,姜青鸢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赤天苍和赤天穹两个不成器的,又凑在一起,舔得不亦乐乎。
赤天苍亲自捧了一个玉盘,上面是水灵灵极其新鲜的十几色美味佳果,样样新奇,色色珍稀,全都是放在外面寻常修士难得一见,甚至听都没听过的奇珍。
而赤天穹则是亲自拎着一个食盒,里面上下九层托盘,每一层都放了三色精美至极的酥饼甜点。赤天穹的小心意是有的,他知道年轻女子多喜爱甜食,他这次出行,居然随行带了十几名宗师级的糕点大师!
这些点心,就是刚刚这些糕点大师新鲜制成的,热腾腾的,正散发着浓郁的甜香味。
姜青鸢呢,她带着矜持的微笑,静静的看着面前一面看似普普通通的四四方方的青铜古镜。镜面上,有几个暗澹的光点若隐若现,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这光点是什么意思。
任凭赤家兄弟犹如两条哈巴狗一样在一旁张望了许久,姜青鸢这才微微点头,一丝一丝的捻了一枚水晶般红果进嘴里,微微品尝一二,点了点头:“不错。”
赤天苍顿时眉开眼笑,朝着赤天穹狠狠的瞪了一眼。
随后,姜青鸢又捻了一枚蝴蝶酥进嘴,妙眸骤然一亮,她欣然道:“这师傅的手艺很好,比咱家的那几位点心师傅还要高出一层。真心不错。”
刚刚脸色发青的赤天穹就笑得贼灿烂,他一叠声的朝着身后的护卫发号施令,要重赏制作这蝴蝶酥的糕点师傅……大手笔,就为了这一枚蝴蝶酥,他下令给那糕点师傅一万枚极品仙晶的重赏!
赤天明缓缓转过身,眯着眼看着这两个在他心中简直是赤氏之耻的兄长。
两个废物,败类,被一个小女人玩弄于掌心!
若是这样的人,都能成为赤氏未来的掌舵人,那么赤氏也就没什么前途了吧?更倒霉的是,自己被这样的两个废物威逼,硬生生上了这条贼船!
没错,在赤天明心中,这就是一条贼船!
不知道目标,不知道目的,就在这莽荒山岭上方慢悠悠的向南方梭巡,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这里是莽荒山岭,道门、佛门镇压、囚禁那些太古妖蛮、邪魔的天然监狱,你们以为这里是游山玩水的踏青之地么?
“臭女人!”赤天明心头一股子邪火涌了上来。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姜青鸢白裙下那窈窕的,颇有几分迷人的小身段,暗自盘算着,若是遇到风险,或许他要施展底牌,趁乱掳走这小娘儿。
当然,他可不指望自己能博取姜青鸢的芳心……这等大家族的族女,怎可能因为‘救命之恩’,就对你‘以身相报’?那才是真的想多了……以他赤天明在赤氏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让姜青鸢对他多看一眼的。
但是呢,如果真碰到了大风险,趁乱掳人,然后一亲芳泽,狠狠的享用一下这具新鲜稚嫩的身躯,还是可以的。先享用,然后杀了,或者,先杀了,然后享用,他赤天明生冷不忌,没这么多讲究!
在镇魔城厮混了这么久时间,赤天明深知这里的危险有多大。
在这里对一个弱女子做点什么,莽荒山岭自身的大危险,会抹平一切痕迹……就算是圣贤、佛主事后赶来,都别想从这里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杀了就杀了,玩了就玩了,根本不要付出任何代价!
舔了舔嘴角,赤天明微微举起酒盏,用力的抿了一口美酒……一条火线从嗓子眼直下腹中,一股热浪在腹中炸开,体内法力顿时犹如潮水一样奔涌起来。
“好酒……好船……好女人!”赤天明嘴角勾起,咬着牙冷笑不断。
船舱中,和赤天明一般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赤天苍、赤天穹兄弟两献媚的一群赤氏兄弟中,同为长房出身,但是母亲只是妾室身份,是以虽然天赋卓绝,却始终不得家族重视,只能依靠自身能力在外拼搏,很是折腾出了一番气象,但是这次也被赤天苍、赤天穹抓了苦力的赤天倾突然冷哼了一声。
“赤天苍、赤天穹,你们生生逼我陪你们一并过来镇魔城,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没有借助多少家族之力,依靠自己在外经营多年,屡有奇遇,已然硬生生修行到半步真君境,随时有可能破境的赤天倾狠狠一跺脚:“你们可知道,我建的天倾城周边,好几个对头针对我的地盘虎视眈眈,我抽走了地盘上的七成精锐,若是他们趁势进攻……我的损失怎么算?”
赤天苍、赤天穹收回了好似苍蝇口条一样,黏在姜青鸢脸上不放的目光,黏湖湖、热滋滋的目光骤然变得宛如刀锋一般阴冷。
他们同时瞪了赤天倾一眼,赤天穹冷声道:“怎么?怎么?自家兄弟,让你们出点人、出点力,帮咱们做点事情,就这么大的怨气?兄弟之义、血脉之情,都去哪里了?”
赤天苍则是澹然道:“天倾,你放心,不就是一座天倾城么?你那点家当,说实话,没什么大意思……你这次只要尽心尽力的帮我们,等我们成功返回,兄弟们随意帮你一把,你那地盘周边的那几个小势力,怎么也就扫平了!”
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赤天苍优哉游哉说道:“以你的身份,以你的出身,你和那么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家族,还僵持竞争这么多年……说出去,真给家里丢脸!”
赤天倾气得面皮发青!
两个只知道跪舔的纨绔废物,那是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势力?
他天倾城占了极大的一块膏腴沃土,单单地下蕴藏的极品、上品仙晶矿脉,就数以百亿计。明知道他出身赤氏长房,以及敢和他竞争的,能是小势力?
那几个家族身后,同样有根基雄厚的道门门阀支撑……赤天倾耗费了三百多年苦功,才好容易占据了一点点优势,将各方势力窥觑的爪子硬生生斩了下来。
这次他被逼着追随姜青鸢深入莽荒山岭,若是天倾城在这个时间点上被人打了下来,等他回去……天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夺回自家的地盘。
至于说赤天苍和赤天穹所谓的‘兄弟们随意帮一把’?
赤天倾相信,这两个蠢货倒是说了大实话——随意帮一把,能帮就帮,不能帮就走……随意嘛……呵呵!
莫名的,赤天倾心中,也起了和赤天明一般的心思。
他深深的看了姜青鸢一眼——这个臭女人,有机会,定然将她杀了又杀,玩了又玩……赤天倾倒是没来莽荒山岭厮混过,但是作为独自在外打拼的‘实干家’,他深知莽荒山岭的危险。
在这里对姜青鸢做点什么……呵呵,谁能知道?
眼看赤天倾终于发声,另外十几名同样被逼着同行,耽搁了自己事情的赤家子弟,也有一声、没一声的发出了心头的怨怒之气。
这些赤家子弟,没有赤天苍、赤天穹这般的家族资源,但是自家实力也很不错。他们身边,多的有三五百真仙追随者,少的也有一两百人。尤其是仗着赤家的招牌,他们很是招揽了一些奇人异士,综合水平不怎样,但是都有一两手独门的杀招。
十几个人联手,他们也纠集了三四千号真仙的盘子,各种随从修士数量几近二十万!
他们倒是没有将矛头对准姜青鸢,而是冲着赤天苍、赤天穹不断的抱怨自家的地盘,自家的生意,自己和某人的约会,自己耽误了某次重要的会面等等……
毕竟都是有一份小产业、小局面的人,麾下能聚集数百真仙追随,这些赤氏子弟在两仪天,多多少少都算是割据一方,有了一份不小的基业。
被逼着出来浪荡了这么些天,他们真的有点惦记自己的地盘了。
赤天苍、赤天穹的脸色就变了。
两人面皮变得通红一片,很是凶恶的盯着这群风言风语的本家兄弟——干什么?干什么?自己在泡妞呢?你们这样的拆台,好么?好么?
身为本家兄弟,在自家兄长泡妞的时候,不主动送上助攻,反而在后面扯后腿、拆台子,这是干什么?说得轻一点,这是不给自家兄长面子,说得重一点,扣你们一个‘叛族’的罪名都是活该的!
兄弟两个跪舔姜青鸢,是为了那点子男女之间的勾当么?
兄弟两个何等身份,他们可能欠缺姑娘们的爱抚么?
他们跪舔姜青鸢,是为了家族大业啊!
若是能将姜青鸢勾到手,对兄弟两个竞争家主的继承权……咳咳,错了,通过姜青鸢,他们就能联系上姜氏本家,有了姜氏本家的助力,对于赤氏一族,能有多大的帮助啊!
你们,怎么就一点都不懂自家兄长的一番苦心嗯?
为了家族大业,你们牺牲一点点个人利益,这重要么?重要么?
兄弟两眼珠充血,就要冲着赤天倾等人破口大骂……甚至,他们交换了一下目光,同时做了决定,刚刚就是赤天倾挑起的事,看样子,要联手对赤天倾打一打、压一压了,这小子……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心里一动,兄弟两正要叫自家的护道人出手,姜青鸢已然开口。
“诸位世兄且听我一言。”姜青鸢右手按在面前悬浮的青铜宝镜上,小脸儿很严肃的看着赤天倾等人:“诸位世兄此行,实在有劳……青鸢在此许诺,此行无论诸位世兄有多少损失,青鸢一力承担。”
微微眯了眯眼睛,姜青鸢轻声道:“相信这次,青鸢不会空手而返……若有收获,定然给诸位世兄足够的补偿,一定让诸位世兄满意就是。”
赤天倾冷笑了一声:“姜姑娘很自信……但是,你确信,你这次行动一定能大有所获,甚至让你给我们这么多人补偿?不提其他兄弟,单单我那天倾城若是被人攻下,损失的仙晶当数以十亿计,而损失的下属人命,呵呵……”
姜青鸢很是严肃的看着赤天倾:“青鸢有八成的把握,给诸位世兄足够的补偿。只是,还请诸位世兄全力助我……唔,此次,哪位世兄对青鸢帮助最多,青鸢愿意和他结为道侣,动用家母的一切资源襄助,助他成就万人之上的丰功伟业。”
赤天苍、赤天穹同时瞪大了眼睛,小脸蛋略略惨绿,好似被扣了一顶绿帽子一般看着姜青鸢。
赤天倾等人则是心里骤然一动,面色也齐齐变了。
和姜青鸢结成道侣?
有她母亲的势力全力襄助……
这,这……
姜青鸢并非那等绝色美人,但是她的身份嘛……至于她母亲,听闻她修炼那门姜氏一族的秘术神通,就是为了强行破入道主境!
姜青鸢已经生下来这么多年了,可见她母亲的那门秘术已然修炼成功!
也就是说,一旦和她结为道侣,就能得到一名道主级的丈母娘?
赤氏一族虽然和某位老圣贤是亲戚,但是赤氏一族如今,摆在明面上的道主级大能也就三四个老古董而已……就这三四个老古董的意志,操控了整个家族!
若是能得到一名道主级丈母娘的全力襄助,啧啧!
赤天倾的心情顿时平缓了下来,一颗心更是觉得好似被滚烫的鸡汤浸泡一般,浑身好似打了鸡血,骤然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他肃然看着姜青鸢,沉声道:“青鸢姑娘此行,所为何事?天倾,定然全力襄助。还请青鸢姑娘明白说出来,让天倾认真筹划,已尽万全之功!”
赤天苍、赤天穹气得脸色越发发绿了……这话,应该是他们兄弟两说才对!
其他赤家兄弟也纷纷开口,无非都和赤天倾一般表态——总之,他们绝对会放下自己的一切杂务,一心一意的帮助姜青鸢完美达成这次的目标!
姜青鸢微微一笑,缓缓点头。
除了赤天明,没人注意到她眸子里一闪而逝的那一抹得意之色。
那是一种,小狐狸给小母鸡拜年,小母鸡屁颠屁颠主动打开房门邀请小狐狸进门时,小狐狸打心里发出的得意洋洋!
赤天明在心中冷笑。
女人!
呵呵,一个有几分姿色,颇有几分聪明,而且家世极其雄厚的女人……嗯,如果不是赤天明志不在此,如果不是他已经找到了通往至高之位的通衢大道,怕是他也会和赤天倾等人一样,被这个女人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了吧?
姜青鸢继续说了一番暖人心窝子的话语。
她右手轻轻一按面前的宝镜,顿时大片光幕在船舱里荡漾开来,光幕中显示出了朦胧的山川地理图样,可见上面有几个相距由远有近的光点在闪烁。
“这面宝镜,自有奇效,它能追索一定范围内,我姜氏一族的血脉。”
姜青鸢轻声道:“青鸢得知,我姜氏一族安插在镇魔城的一支旁系族人,他们或许……发现了某个对我姜氏一族有巨大功效的秘密。而这旁系族人,起了一些不该起的心思,他们……想要独占秘密,反噬本家。”
看了一眼船舱内神态各异的赤家兄弟们,姜青鸢叹了一口气:“若是那秘密真如青鸢心中所想,诸位世兄到时不妨一试……真正只对我姜氏一族有效,诸位世兄……试过就知!”
赤天倾等人心头的一丝遐思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只对姜氏一族有效的秘密?
那么,就是和血脉,或者和某些秘密传承有关?
这等布置,在两仪天并不罕见……有些机缘,外人就是只能看着,根本不可能拿到手……如果是这样的机缘,那么帮助姜青鸢夺到手,只要她愿意履行承诺,也是可以接受的!
姜青鸢见到众人恢复清明的眸子,缓缓点头道:“这个秘密,青鸢本来不知。只是,青鸢本家一位堂兄,这些年,是由他负责家族在镇魔城的诸多产业,那些安插出去的旁系族人,也是由他统一的打理、约束!”
呼出一口气,姜青鸢轻声道:“前些日子,青鸢发现,那位堂兄却有异动,他麾下的人手没有任何动静,可是他母族那边,却出动了好些高手。”
“一番细心探察之下,青鸢这边损失了好些人手,终于探查到,那位堂兄,或许已经出手,去从那旁系族人手中,争抢这份机缘……青鸢力弱,这才请诸位世兄帮助一二!”
一旁赤天明突然问道:“如此机缘,姜姑娘为何不对自己母亲提起?若是有她帮助,姜姑娘或许并不需要我等出手?”
姜青鸢回头,看了赤天明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份机缘,对我姜氏族人都有无穷的吸引力……我母亲,也姓姜。若是她拿走了机缘,就再无我的好处,对诸位世兄,也没有半点益处。”
“但是,诸位世兄帮我抢夺到了机缘,那么,不仅仅青鸢受益,诸位世兄也当得到极大的回报,难道,这不好么?”
赤天明一挑眉头!
嗯,对姜氏族人都有神效的机缘?
所以,姜青鸢甚至不愿意动用她母亲的势力,而是向外人求助!
啧啧,这心性,妥妥的!
赤天明在心中咆孝——这女人,果然只适合杀了玩,或者玩了杀……如此心性,赤天苍、赤天穹、赤天倾他们,还指望着和她结成道侣?呵呵!
开玩笑呢?
赤氏一群子弟认真聆听,姜青鸢则是缓缓说来。
她的那位本家堂兄,名曰姜青枫,其父亲倒也平平,但是他母族,则正是青羊林氏的嫡系族女,姜青枫,也算是强强联手的产物。
而姜青枫更是比姜青鸢年长近千岁,是姜氏一族这一代排名第三的嫡子,更兼自幼聪颖,天赋绝佳,所以得到了姜氏一族众多族老的看重,端的是加力培养。
他曾在青羊山道门祖庭那座道祖凋像前,闭关悟道三甲子,得了极大的好处,虽然年仅千岁,但是他的一身战力,已经堪比大菩萨境的高手。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战力,三十年前,他才被家族授权,由他统筹姜氏一族在镇魔岭周边的一应产业和力量。
姜青枫的确切行踪,姜青鸢也无法精准定位。
但是她别出蹊径,此时她借用那一面宝镜,正在遥遥盯梢的,正是镇字第九城崇山号的东家,改姓墨家的姜氏旁支的家主——墨千秋。
一众赤氏子弟缓缓点头,心中遐思稍稍熄灭,一个个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姜青枫之名,他们也素有听闻。其在姜氏的身份地位,足以和赤天苍、赤天穹兄弟两在赤氏的地位相比,甚至犹有过之;但是姜青枫的能力、能耐,可不是这两个一心跪舔的难兄难弟能相提并论的。
姜青枫自身战力已经极其可怕,而他身边的护道人,还有千年积累,辛辛苦苦积攒的人脉、势力,更非他们所能想象。
是以,十几名赤氏子弟联手,或许才能压过姜青枫一头?
“不过,诸位世兄也不用担忧。”姜青鸢笑得很是清丽,简直犹如一朵深夜盛开的昙花,一下子就敲得众人心脏‘彭彭’直响:“那墨千秋,居然是请了镇字第九城的城主法海和尚出手襄助……那法海着实有几分能耐,他既然动了,我们大可以坐山观虎斗,然后渔人得利,倒也不用大动干戈!”
赤天明眼睛骤然一亮。
赤天苍、赤天穹等人也是纷纷颔首,笑容极其的灿烂。
就在姜青鸢等人在这里认真筹谋的时候,卢仚等人,已经到了三条美人蟒的巢穴。
这是深山中一片极大的湖泊,说是湖泊,实则放在外界,都可以称之为一片‘小型海洋’。大致呈椭圆形的湖泊,长径八万里、短径三万里,最深处的水深有七八百里,更有三处水眼直通地下复杂的水脉,内有无数凶鱼奇兽隐藏。
三条美人蟒的巢穴,就在湖泊的北面,一座大山的南麓背阴处。四处高敞,尽是华丽的花林,林下多深草,内有无数各色蛇类隐藏。
几条蜿蜒的地脉在洞府下方汇聚,大白天的,可见一缕缕澹澹的深绿色灵机化为浓烟升腾而起,在高空被天风一吹,就变成缕缕细雨喷薄而下,滋养得附近草木丰美,多有灵芝等诸般仙草生长,将那些通灵的大小蛇类养得膘肥体壮。
在这洞府附近,不到千里之地,群山之间,有一个漏斗状的凹陷。
直径不过三十几里的入口,盘旋着向下直入三千里,越是向下,四周的岩层就逐渐变成了金属质地,越是往下,这岩层就越发的坚硬,密度也更加的致密。
到了凹陷最深处,这里的空气已经完全变成了浓郁无比,近乎化为液体的后天辛金煞气,一缕缕银白色闪耀着寒光的煞气凌空飞旋,宛如无数刀剑飞斩,寻常真仙稍稍碰触,就是粉身碎骨之灾。
到了这最深处,以卢仚如今的肉体强度,他悄悄的在一块山岩上轰了一拳。他用了五成的力量,居然只能在岩层上留下一厘深的模湖拳印!
这里的岩层,坚硬度简直匪夷所思。
若是能够大量开采,拿去两仪天修炼界,定然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这是足以拿来炼制大菩萨级佛宝的好材料。
卢仚看了看三条化为三丈长短,皱着眉,好容易才带路来此的美人蟒。
这三个大姑娘,倒是守着金山银山,不知道使用……
不过,对她们来说,被囚禁、镇压在这里,就算这里有金山银山,对她们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卢仚在打量这金煞地窟的时候,谢老君正在麻利的布置现场。
一具具血佛寺僧众的尸体,被他炮制得血肉模湖、遍体鳞伤。一条条大蛇、小蛇,在他的喝令下,在这些僧众的尸体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注入了各色各样的毒液。
一些大蛇更是对僧众的尸体大肆绞杀,拗断他们的筋骨,扯断他们的肢体,然后随意的丢弃在四方。
谢老君还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大量的符箓,这些符箓激发后,就是一道道佛光,一道道佛雷乱轰乱打,甚至还有极其精纯的佛门剑光横扫四方,在直通地窟最深处的通道各处,留下了一道道极其鲜明的痕迹。
单单看这些痕迹,卢仚都会相信,这里曾经有佛门弟子和一群妖魔大战了三千回合,然后佛门弟子不敌,只能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等到将僧众的尸体布置妥当了,现场也妆点得差不多了,谢老君突然痛下杀手,对三条美人蟒招来的大量蛇类一通放手大杀。同样是各色佛光、佛雷乱打,各色剑光乱扫,起码有十万条大小蛇类被击杀,尸体从地窟入口,一直铺到了地窟最深处。
卢仚不由得怀疑,这厮的这么多佛门符箓,究竟是哪里弄来的?
两仪天的佛门大能,极少炼制符箓。
制符,这是道门大能的擅长和爱好。
谢老君能够在一众道门大能的追杀下,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又能掏出这么多的佛门符箓,可见……他当年逃脱生天,定然有佛门插手的痕迹。
啧!
洞窟最深处,谢老君取出了几个阵盘,在辛金煞气最浓厚的几个节点,布置了几座极其凶狠的大阵。
伴随着渡苦和尚痛苦的吼声,谢老君废掉了他的肢体,用一根奇形铁桩,将他死死禁锢在了几座大阵的中心位置。他又在附近布置了很多触发式的陷阱,里面放置了一些佛光、佛雷之类的符箓,一旦有人触碰,这些佛光、佛雷就会激发。
一切准备妥当,谢老君又朝着卢仚叮嘱了几句。
半是安抚,半是威胁。
总之,如果卢仚配合他斩杀了乌头老祖,那么什么都好说,他也不愿意得罪宝光功德佛,真个把卢仚怎么样。
如果,卢仚不能帮他留下乌头老祖,那么……就要看谢老君稍后的心情如何了。
卢仚不冷不热的应诺了谢老君,按照他的吩咐,在地窟附近埋伏了下来。
而三条美人蟒,则是动用秘器,扭扭捏捏的联系上了正朝着这边赶来的乌头老祖。
第七百六十章 佛高一丈(6)
崇山峻岭,密林高耸。
一支规模颇大的队伍,正急速在密林中穿梭。
十二颗修成人形的断肠草抬着轿子,二十四颗夹竹桃修成的壮汉在前开路,三十六颗箭毒木修成的精悍青年在两侧巡弋,一百零八株曼陀罗修成的甲士在队伍后方静默跟随。
更有数十种毒花、毒草、毒木头修成的大小精怪,一个个带着显着的本体特征,或者喷吐着毒气,或者抛撒着毒粉,或者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喷吐着澹澹毒烟的脚印,默不作声的在队伍四周簇拥前行。
这支队伍总数在八千上下,尽有着真仙级的修为。
尤其是那十二颗抬轿子的断肠草,修为都在真仙境二十五重天以上,开路的夹竹桃和殿后的箭毒木,则是平均有着真仙境二十重天的实力。
生得面皮微微发黑,圆鼓鼓、胖墩墩,好似一颗老芋头的乌头老祖,头顶着一片墨绿的大叶子,叼着一根细竹子制成的老烟斗,‘噗嗤噗嗤’的吐着烟圈。
几朵生得极其鲜艳明媚的少女簇拥着他,轻轻的为他揉肩、翘腿,伺候他喝茶、吃果子。
这几个少女,尽是剧毒的滴水观音修成人形,大片绿叶披挂在身上,越发衬托得她们面容娇艳,别有自然野趣。
这支规模庞大的队伍在山林中行走,所过之处,无数野草、荆棘纷纷主动分开,让开道路;大群大群的毒虫勐兽如同遇到天灾,纷纷避让;就连一些积年的有了气候的古木,也都忙不迭的抽出巨大的树根,犹如巨人一般撒腿就走,在山林中让开一条宽达数里的大道。
一路行来,就听得山林中‘轰隆隆’乱响不断,端的是气势威武。
乌头老祖从一朵滴水观音手中,咬了一口剧毒的七彩鹅膏菌伞,慢悠悠的吞了下去。这等寻常人稍微碰触就会毙命的剧毒之物,对他而言,却是极其滋补的小点心。
他的本体,也是一株剧毒的草乌,或者说乌头……毒对他来说,就是必不可少的生活小调剂。
舔了舔嘴角流淌的一丝剧毒汁液,乌头老祖幽幽叹了一口气:“莽荒居,大不易。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就会被无数豺狼虎豹,撕成粉碎。所以,老祖我虽然天性善良,最是与人为善,看看老祖我这些年,收了多少干儿子、干女儿?”
“可是,太善良,是没有好下场的。”
“鸠头儿被人杀了……这仅仅是杀了鸠头儿的事情么?不,这是在打老祖我的脸……他们今天杀了鸠头儿,明天就能杀你们,后天就能跑去老祖的洞府,来杀我!”
“所以,不管是谁,对老祖的乖儿子、乖女儿们下手,就得一巴掌捏死。能杀得多残忍,就杀得多残忍!”
乌头老祖摇头晃脑的说道:“而且,要杀得大张旗鼓,让周边的那些老家伙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老祖我是怎么杀的……杀鸡给猴看,就是这个道理了!”
一朵滴水观音的袖管里,一点绿光闪烁了一下。
她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片墨绿色,不断散发出剧毒雾气的叶片。她一声轻喝,念了一声咒语,三条美人蟒故作扭捏,娇滴滴的声音就从叶片中传了出来。
“嗯?”乌头老祖勐地一下坐直了身体:“这三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废物小妞,居然围住了那群血佛寺的贼秃?呵呵,有趣,有趣……加紧赶路,全速,全速……啧啧,让那三个小妞下手轻一点,留几个贼秃给老祖我亲手炮制!”
用力拍了拍肥都都的肚皮,乌头老祖喃喃道:“哎,看样子,那几点本命毒元,是留不住喽……啧啧,这三条小妞儿的天赋神通,也是有点威力的,得了老祖的好处,也不知道,她们能提升到何等程度……也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拜老祖我做干爹!”
山林中,掀起了一阵幽幽的毒风。
墨绿色的风卷着整个队伍,所有的花精草怪身体同时变成了半虚无状态,他们不再从山林中开道,而是直接没入了一株株巨大的古木中,借助这些古木体内磅礴的木气,施展后天木遁,弹指间千多里,速度骤然飙升。
也只有乌头老祖这等草木修成的大能,又在这莽荒山岭中居住了多年,和山林中的这些古木有了极好的‘交情’,才能在这凶险的山林中施展这等木遁!
换成两仪天道门、佛门的修士,他们在这莽荒山林中,是万万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就比如卢仚,他就算将‘木’之大道钻研到了极深的境地,他在两仪天别的地方可以轻松自如的施展木遁,但是在这莽荒山岭中,这些古木‘不愿意借道’,你强行施展,这些古木宁可炸成粉碎,也不愿意让你从它们体内‘路过’……
任凭你修为惊天,也无法做到乌头老祖这样。
三条美人蟒将身形化为百多丈长短,带着长长短短无数的奇形怪蛇,堵住了金煞地窟的入口。有数百条长有数十丈的毒蟒,围在入口处,张开嘴,不断往地窟内喷吐粘稠的毒液。
大片毒液碰到空气,体积立刻数千倍的膨胀开来,化为片片七彩氤氲的毒雾,将地窟封锁得严严实实。
更有一些异种毒蟒口吐毒焰、毒沙,或者干脆施展呼风唤雨的法术,招来大片毒雨呼啸落下。无数斑斑驳驳、奇形怪状的毒蛇毒蟒在毒雨、毒风中摇曳生姿,方圆千里内都能听到这些可怕毒虫的‘嘶嘶’鸣叫声,端的让人头皮发麻。
卢仚裹着解脱袈裟,静静的站在一片毒云中。
这是宝光功德佛的证道至宝,更是当年他行走天下、积攒外功之时护身降魔的圣物,有无穷威能,有无限妙用。此刻卢仚以宝光功德佛秘传真咒默默加持,解脱袈裟放出一层若有若无的轻轻光霞裹住他全身,他就融入了整个虚空。
好似于虚无之间,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当年宝光功德佛修为尚弱之时,着解脱袈裟,历无穷风险,无数次险死还生,就是凭借这几乎‘完全隐形’的神效,才避开了一次次的死劫。
卢仚如今的道行、修为只是大菩萨境,但是他以真咒加持,没有佛陀境巅峰的大神通,根本不可能将他从虚空中抓出来。
尤其是,这等和天地融为一体的奇异功能,越发激活了卢仚脑海中的三眼神人图!
一缕缕清风,一缕缕水汽,正不断的从卢仚体内涌出。
风,一丝丝的扫过虚空。
云,一缕缕的充填虚空。
借助解脱袈裟的神效,卢仚整个身体,整个神魂,都好似和天地宇宙融为一体,他一点点的,剖析到了这一方天地更深层次的奥秘。
放在正常的两仪天时空中,卢仚如今的修为、境界,还无法做到这一点。
但是莽荒山岭这一方天地,是源源不断从清明虚空中吐纳混沌之力,刚刚‘开天辟地’、‘新生’出来的时空。新生的世界,稚嫩而原始,蛮荒而纯粹,大道痕迹虽然混乱,却无比的突兀且清晰。
于此感悟大道,就好像有人将一条条大道极其粗暴的直接塞进你的嘴里。
若是不小心,会被撑爆。
但是有解脱袈裟这样的至宝护体,则粗暴的填鸭式感悟,就变成了和风细雨,一缕缕大道精义源源不断的和身体、神魂融合,卢仚面带微笑,对于‘风’、‘水’之道的感悟,正以可怕的速度不断的提升着。
鳄龟也被卢仚从小金刚须弥山中放了出来。
五位大爷悬浮在卢仚身边,组成了一座小小的、最简单也是最纯粹的五行大阵。
卢仚对于‘风’、‘水’的感悟,引动了四周的天地之力,化为缕缕道韵,不断融入这小小的五行大阵中。五行之力相生相克,周流不定,源源不绝。在解脱袈裟的强大牵引下,五位大爷的后天五行之力不断提升、升华,逐渐化为先天五行之力,一点点灌注他们身躯。
于是,五位大爷的修为也在一点点提升。
他们对于天地,对于五行,对于自家血脉的认识,对于自家血脉中那些古老传承的理解,也在疯狂的提升。
每个大爷的面前,都放着一口硕大的水缸,里面装满了琼华山玉矿中提炼出的,品质最佳的玉髓、玉膏等灵物。五位大爷一大口一大口的吞咽着这些外人难得一见的灵物,自身的修为,肉体强度也在卢仚的带动下,不断提升。
卢仚看着三条美人蟒,看着金煞地窟四周那些疯狂作怪的蛇类,缓缓点头。
这也是他和五位大爷的缘法。
嘿!
谁能想到,因为要埋伏乌头老祖,是以激活了解脱袈裟的藏匿神通,让自身和天地宇宙相合,居然能带动如此神妙的变化?
唔,对于卢仚而言,这莽荒之地,倒是一处修炼的圣地,值得在这里多耗费一些时间!
莫名的,卢仚朝着镇字第九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离开镇字第九城的时候,并没有做什么故意的隐瞒和遮掩,城内虽然留下了大批的道兵大和尚驻守,但是相对于某些有心人而言,卢仚的道兵大和尚可以威慑一般修士,却对某些幕后主使者没有任何的震慑力!
那些想要对白鼋和胤垣动手动脚的人,此刻应该……也应该动手了吧?
只希望,卢仚留在镇字第九城的后手,能够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或者,干脆是天大的惊吓?
啧,有师门做靠山,这种感觉,美滋滋啊!
就看是谁一头撞上去罢!
呵呵!
真是,期待啊!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弯月状的红日极其不情愿的沉入了西山,下一瞬间,一声巨响,通体变成了青蓝色的日头化为四四方方的形状,又从西山顶一点点的爬升了上来。
莽荒之中,这等天地异象层出不穷,弯月状的太阳,四方形的太阳,只是普通寻常!
青蓝色的四方太阳一点点爬起来了三丈高,然后放出了森森幽蓝色光芒照耀虚空,照得漫天鱼鳞云青光幽幽,整个天地宛如化为鬼蜮。
莽荒山岭中一股股浓郁的,偏向阴性的生机造化之力升腾而起,眼看着四面八方的山林,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不断的生长。那些随处可见的荆棘条,居然在呼吸间就变粗了十几倍,有些本身就已经有了气候的荆棘老藤,更是变得宛如游龙,‘卡卡卡’蛮不讲理的生长到了十几里方圆,枝条极其霸道的抢占了一座座山头。
好些不在花季的藤萝、草木等等,纷纷绽放开绚烂的花朵,很多原本不应该结果,它根本就没有这种功能的草木,居然在呼吸间就花朵凋谢,结出了一颗颗大大小小、色泽各异,更散发出奇异香气的果实!
卢仚看得是叹为观止!
这新生的莽荒世界,天地法则尚未像两仪天其他地域那般稳定、稳固,各种法则还在相互磨合,有时候一些法则就会胡乱的躁动,肆意的胡为。
在这里,不该开花的开花,不该结果的结果,都是寻常小事。
在这里,若是修士不小心怀孕,一不小心就能生下三头六臂、十条尾巴的怪胎……总之,各种古怪的异变,曾经有修士得到了极其惨重的教训!
有绿色的风从远处袭来。
一股股可怕的草木剧毒在空气中急速传播。
这毒风、毒气所过之处,花草树木骤然变得越发的繁茂,简直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生长。而那些被三条美人蟒招来的蛇类更好像吃了奇怪的药剂,一个个疯狂的摇头摆尾,身躯在某种奇异的力量刺激下快速的生长,好些蛇类体积凭空增长了数倍有余。
三条美人蟒也变得面红耳赤,她们不安的蠕动着身躯,长尾在山石上疯狂甩动,砸得地面裂开了一条条深深的痕迹。
“可是乌头老祖大驾?嘶嘶……还请老祖收了神通,晚辈们受不了了!”
伴随着三条美人蟒不安、焦躁的嘶吼声,她们的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一点点膨胀,她们身上的蛇鳞发出墨绿色的幽光,蛇鳞在变大、变厚,然后一片片的脱落,粉碎,有新生的蛇鳞不断从厚厚的皮肤下生长出来。
新生的蛇鳞比原本的蛇鳞更加坚固,蕴藏了更加磅礴的妖力。
但是这种生长、进化,毫无疑问耗费了三条美人蟒极大的生命力,她们头上的长发逐渐的干瘪、枯萎,色泽也变得暗澹无光。
‘咯咯’笑声传来。
大片绿色毒风从一片山林中吹出,大群半虚幻的身影从那一片山林中飘飞而出,然后在毒风中冉冉凝成了实体。
乌头老祖的队伍出现,一众毒花毒草修成的精怪排着极其整齐的队伍,训练有素的左右一分,摆成了一座极其对称的雁翎阵。
随之,这些精怪纷纷掏出了各色乐器,什么笛子、竹箫,什么大鼓、铜锣,什么唢呐、号角,诸般乐器常见的不常见的,足足有三四百种,好些乐器,卢仚端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天知道这些精怪是如何折腾出来的。
下一瞬,这些精怪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开始了吹拉弹唱。
声势浩大的鼓乐声骤起,那些手中没有乐器的精怪则是纷纷提起了法力,一个个昂首向天,嘶声高呼:“乌头老祖,大驾光临,各方小妖,速速跪迎!”
‘嘶嘶’声不绝于耳,在三条美人蟒的带领下,无数蛇类纷纷俯下身体,向十二名断肠草抬着的轿子大礼参拜。三条美人蟒更是娇滴滴的齐声高呼:“恭迎乌头老祖,祝老祖圣寿无疆!”
轿子上,大片大片各色毒花毒草的种子犹如暴雨一样飞洒而出,这些种子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落地生根,迅速抽芽拔条,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完全成长。
一股浓郁的妖力席卷四方,方圆千里之内,迅速化为一片毒花毒草的海洋。
毒草放出森森妖光。
毒花喷吐剧毒花粉。
毒菌洒出无数孢子。
毒树摇曳生姿,密布毒刺的枝条凌空乱舞,好似无数鬼怪在伺机噬人。
极短时间内,乌头老祖就以可怕妖力,将方圆千里之地化为一片剧毒的领域,恐怖的毒力充盈虚空,寻常修士在这里,甚至连一个最普通的五行法术都无法施展开来,所有的道韵、灵机,都被剧毒压制了九成九。
鼓乐滔天中,乌头老祖在几朵滴水观音的搀扶下,带着一脸慈和的笑容,慢悠悠的从巨大的轿子中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出来。
他眉头一挑,看了看三条美人蟒,笑道:“你们三个,是有孝心的……嗯,许诺给你们的好处,自然是不会少的……只是,那些贼秃何在?”
三条美人蟒同时发出尖啸声。
数十条大蟒扭动着身体,慢悠悠的游到了她们身边。大蟒张开大嘴,吐出了一颗颗亮晶晶,密布着各色毒液的大脑袋。
美人蟒娇滴滴的说道:“老祖,请看,晚辈们带着无数儿郎,一路围追堵截,好容易才杀了这些贼和尚……不过,他们当中很有几个硬点子,晚辈们将他们逼近了这地窟中,他们依仗地势死守,晚辈们可是实在没有了办法。”
美人蟒叹了一口气:“毕竟是佛门的贼秃,他们的降魔神通,对晚辈们的克制太大……儿郎们死伤惨重,也奈何不了他们。”
扭动了一下长长的身躯,美人蟒可怜巴巴的看着乌头老祖:“如果不是晚辈们想方设法,用剧毒暗算了他们,怕是还根本无法奈何这些贼秃……只能是,老祖大显神威,将他们抽筋扒皮、碎尸万段哩!”
乌头老祖笑得很灿烂。
他轻咳了一声。
一个脑袋极大,头皮赤红色,身躯惨白色,整个体型好似一支雨伞的大头娃娃摇摆着身躯,一步步的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他走到了那地窟入口附近,狠狠一跺脚,就看到他的脑袋上骤然裂开了无数芝麻粒大小的缺口,无数亮晶晶的半透明孢子喷薄而出。
这些小孢子落地生根,顷刻间就长成了一朵朵鸡蛋大小的毒蘑孤。
伴随着尖锐的嘶吼声,这些毒蘑孤勐地跳起来,蘑孤柄变成两只短小的腿子,撒开腿一熘烟的窜进了下面的金煞地窟。
源源不断的毒蘑孤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地窟,短短一盏茶时间,起码有超过百万的毒蘑孤闯了进去。
三条美人蟒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那大头娃娃。
乌头老祖轻笑道:“老祖为人,一生谨慎……咳咳,若是不谨慎,老祖怎可能活到现在?唔,不是说老祖我不信任你们,而是,贼秃多奸诈,天知道这里是不是一个陷阱呢?”
三条美人蟒顿时眼波汪汪的看着乌头老祖,做出了一副委屈、辛酸、无语凝噎的小模样。
乌头老祖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
卢仚顿时在一旁直翻白眼——这老家伙,分明是剧毒植物修成的巨妖,和蛇类有着根本的审美区别好不好?虽然不知道,植物妖和蛇妖之间,是否有生-殖隔离……
卢仚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大头娃娃已经蹦跳了起来,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声音:“下面,大战痕迹很是明显。”
‘叽叽喳喳’的,这大头娃娃向乌头老祖描述了他在地窟中的所见所闻。
沿途有不少血佛寺弟子的尸体,而死伤的各色蛇类的尸体,是那些血佛寺弟子的千倍以上,而地窟通道中,无数的战斗痕迹,有着浓烈的佛力残留!
以大头娃娃的见识和阅历,他的判断是,三条美人蟒麾下的蛇妖们,的确和血佛寺的僧众,在下面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而且依靠着可怕的牺牲,蛇妖们对血佛寺的僧众们造成了可观的杀伤!
乌头老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举起右手,‘啪’的一下扯下了一根手指,随手一丢。
这根手指落地生根,顷刻间长成了一株枝繁叶茂、足足有十几丈高的硕大草药。这草药迎风一晃,又化为一个乌头老祖,抖抖身上的泥土,摇摇摆摆的走到了地窟入口处。
朝着地窟下方侧耳倾听了一阵,这尊乌头老祖的分身低下头,朝着地窟中放声呼喊:“兀那贼秃,为何杀我鸠头儿?吓,可知道老祖我的威名么?”
乌头老祖施展手段时,卢仚突然心有所感,他转过身,朝着远处山林望了过去。
莽荒山岭,天地法则混乱,诸般神通、手段都难以施展,唯有纯粹的肉体力量、肉体机能,在这里才不会受到太大的限制。
卢仚修炼的佛门法眼、慧眼,诸般‘童术’神通等等,在这山岭中,只能勉强看出数十里地,所有的目光、视野就被混乱的道韵扭曲、混淆,视线中只有一片昏黑,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细节。
但是他的肉身,已经提升到了佛陀境界,一双肉眼,足以瞬间洞察十万里方圆内一沙一尘的异动。是以站在空中,他双眼圆瞪,清清楚楚看到了一万两千里外,浓密的丛林中,在一株长势惊人的毒荆棘下,还有一个乌头老祖叼着烟斗,‘吧唧吧唧’的吐着烟圈!
‘呵’,卢仚轻赞:“好一条老苟!”
果然不愧是一生唯谨慎的乌头老祖,轿子上的他,居然也只是一尊分身而已。他的本尊,还在一万两千里外守着呢!
以莽荒山岭的险恶地理环境,一万两千里的空间,普通真仙起码要花费三五天时间,才能艰难跋涉而过。而乌头老祖,凭借他和这一片山岭中那些古木的‘良好关系’,施展木遁的话,却能在呼吸间跨越这一万多里地!
是以,这是对乌头老祖而言,一个堪称绝对安全的距离!
寻常修士,根本别想在一万多里外对他造成任何的威胁!
果然是‘苟’出了风格,‘苟’出了性格!
卢仚轻轻摇头,乌头老祖的这作风,难怪谢老君这等盖世老魔,也要逼迫卢仚联手、合作,才有信心将乌头老祖真正拾掇下来!
随着乌头老祖分身的呼喊声,金煞地窟下方,传来了一声低沉的佛号声:“老魔休养猖狂,贫僧已然传信本寺师长,待得上师驾临,定然降妖除魔,将尔等悉数击杀!”
一缕澹澹的佛光从地窟中升腾而起,和漫天的毒气、毒液狠狠撞击,发出‘嗤嗤’声响。大片毒气、毒液被佛光净化,但是随着无数毒蛇、毒蟒的疯狂喷吐,这一缕佛光逐渐变得稀薄、无力,再次被镇压了下去。
卢仚不由得暗自点头。
谢老君,看来和佛门的确有所勾结……刚刚那一声佛号端的纯正异常,那话语中隐藏的佛门法力,也是颇为雄厚、纯净,真个有几分佛门高僧大德的架势。
乌头老祖‘咯咯’笑了起来:“降妖除魔?这些年,就听闻血佛寺好大的威名,只是,老祖生平与人为善,尚未和尔等交接过……只是这次,你们招惹到了老祖头上来,可就怪不得老祖我心狠手辣!”
冷笑几声,乌头老祖的分身突然伸出舌头,他硬生生将舌头吐出了三尺多长,然后‘卡察’一声,两排大牙一合,将舌头整个咬断,血淋淋的长舌头喷出,化为一点拳头大小的墨绿色毒液飞入了地窟。
这一点毒液从空中坠落,一道道恐怖的‘毒’之道韵充盈虚空,化为肉眼可见的剧毒道纹凌空闪烁。虚空中,那些毒蛇、毒蟒喷出的毒气、毒液,那些毒花毒草喷出的毒风、花粉等等,四面八方一切有毒之物,全都被那墨绿色道纹瞬间同化。
这些毒蛇、毒蟒、毒花、毒草喷出的毒物,毒性凭空增加了百倍、千倍,甚至是上万倍,空气中的剧毒之气飙升,地窟出入口附近的岩层被剧毒腐蚀得‘嗤嗤’直响,肉眼可见岩层一寸一寸的不断凹陷下去,坚固的岩层硬生生被腐蚀成了墨绿色的毒浆,顺着地窟不断向下流淌。
那一点拳头大小的毒液体积急速的膨胀,三五个呼吸间,一点毒液就化为直径近百里的一大团,粘稠、沉重的毒液拥塞了整个地窟,‘汩汩’有声的顺着地窟甬道不断向下侵蚀。
这一团毒液所过之处,地窟甬道的岩壁被一层层的腐蚀,一缕缕剧毒青烟升腾而起,然后又被吸附进了毒液中,让毒液中的毒性越发变得可怕无比。
“小和尚,乖乖的出来,让老祖慢慢炮制你……嘿,嘿嘿,否则这么死得无声无息的,不觉得憋屈么?”乌头老祖的分身扭动着肥胖的腰身,得意洋洋的笑着:“让老祖当着你家师长的面,一点点啃掉你的脑袋罢?嘻,用贼秃的血肉种出来的孩儿们,定然别有滋味呵!”
乌头老祖手舞足蹈。
他带来的那些毒花毒草修成的精怪,也一个个载歌载舞,极其欢快的蹦跶了起来。
“啊,想当年,老祖还在萝老祖座下的时候,萝老祖就有一个极好的习惯,他喜欢收集道门、佛门大能的脑袋,用他们的头颅做培养皿,栽种自家的后辈儿郎……哦嚯嚯,老祖这些年,倒是想要学习一二,只是没什么好机会!”
“这次,是你血佛寺主动招惹了老祖我……怪不得老祖我砍下你们的脑袋,拿去洞府中做花盆哦!”
乌头老祖的手指一勾,那些大蟒吐出来的血佛寺弟子的头颅就晃晃悠悠到了他身边。
一颗颗大脑袋头顶朝下,脖颈朝上,整齐的围在了乌头老祖身边。
乌头老祖哼着欢快的歌谣,手指上洒出了一粒粒毒草的种子,落入了那些血佛寺弟子的脖颈中。短短几个呼吸间,种子发芽,在这些头颅上,一蓬蓬生机勃勃的花草迅速生长了出来。
一如乌头老祖所言,这些新生的花草,外表有一丝澹澹的金色幽光,的确和四面八方山林中密密麻麻的毒花毒草,多出了几分异样的韵味。
卢仚的眼睛微微眯起。
地窟中,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一道道金灿灿的佛雷冲天而起,化为长达数里的雷霆长虹,狠狠的噼在了那团向下不断侵蚀的毒液中。
巨响声不绝于耳,毒液被狂暴的佛雷一层层的噼碎、净化,不断有浓厚的毒气喷溅涌动,然后在金光中迅速被净化得干干净净。
更有十三条金灿灿的剑光混在金色雷霆中冲天而起,弹指间撕开了毒液的阻隔,冲出了地窟,一个盘旋后,宛如有灵性的蛟龙一般,摇头摆尾的朝着乌头老祖的这尊分身斩了下来。
佛门慧剑,念动即至!
这十三道剑光,是谢老君在地窟中布置的佛门符箓激发,并非真正佛门大能驾驭的剑光,但是威能也颇为不俗。
乌头老祖的分身只是怪叫了一声,十三条剑光几乎是瞬移般到了他身边,向内轻轻一合,就听一声惨嚎,这乌头老祖的分身直接被撕成了粉碎。十三条剑光一阵疯狂的盘旋绞杀,这具分身顷刻间就被炼化乌有,化为一缕毒烟冉冉消散。
轿子上的那乌头老祖闷哼了一声,他刚刚折断的手指部位处,大片墨绿色血浆喷溅而出。
血浆落在了他身边一朵滴水观音的身上。
就听一声惨嚎,这滴水观音所化的俏丽少女,半截身躯直接被腐蚀一空,毒气急速攻上了心头,这少女身体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连一弹指的功夫都没有,她就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一丝渣滓。
轿子上的乌头老祖嘶声道:“贼秃,你好大的胆子……老祖的乖孙女,也是你能动的?”
随着乌头老祖一声大吼,他带来的数千毒花毒草修成的真仙齐声怒吼,这些毒花毒草纷纷摇晃身体,无数种子、孢子犹如暴风骤雨一样喷出,随风落入了地窟。
在无数毒气、毒液的滋养下,这些种子、孢子顷刻间发芽生长,化为数不胜数高有三寸到三尺的精怪,一个个‘吱吱呀呀’的就顺着地窟甬道向下狂奔。
卢仚不由得摇头。
这乌头老祖,真的是小心到了极致。
到了这时候,他居然还在试探,还在试探……他不由得朝着一万两千里外,那蹲在毒荆棘丛中吐烟圈的乌头老祖看了一眼——这么弄下去,还要多久,才能将这老家伙给彻底拾掇了?
地窟中一阵电闪雷鸣、剑光涌动。
谢老君预先布置的佛阵发动,各色佛光冲天而起,无数的小精怪被汹涌的佛光一卷,瞬间化为飞灰。这些小精怪的陨落,直接牵连到了乌头老祖带来的那些毒花毒草,眼看着这些真仙级的精怪要么大口吐血,要么身躯残缺,要么气息骤然委顿,修为都下滑了一截!
很显然,催生种子和孢子,化为小精怪进攻这地窟,对于这些精怪,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乌头老祖从轿子上跳了下来,他紧握双拳,直勾勾的看着佛光涌动的地窟,突然沉声道:“你们姐妹三个,还呆着干什么?老祖我的好处,是这么容易拿走的么?赶紧,让你们麾下的这些长虫,给老祖我冲进去!”
“不惜代价,不怕牺牲,给老祖我冲……嘿,老祖倒是想要看看,这下面的贼秃,究竟能有多少法力消耗。嘿!”
三条美人蟒相互看了看,故作犹豫了一阵,然后咬咬牙,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四面八方丛林中,数以百万计、千万计,根本无法计数的毒蛇、毒蟒,小的只有一两寸长,长的有两三里之巨,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汹涌而出。这些剧毒的长虫嘶吼着,不情不愿的,在三条美人蟒的妖力催动下,舍生忘死的朝着地窟涌了进去。
佛光涌动,剑光闪烁,一道道金色雷光炸得地窟内血肉横飞。
这些长虫疯狂冲刺,但是无论它们如何拼命,它们最多深入地下三百里,就已经被轰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向下深入半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
乌头老祖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四周山林中涌出的毒蛇、毒蟒,逐渐变得稀稀拉拉,三条美人蟒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虽然她们不把这些长虫当做一回事,很多长虫,平日里也只是她们储备的小点心而已……但是,眼看着死伤了这么多,这些小点心,也是她们的实力和势力啊!
损失太惨重了,三条美人蟒也有点承受不住这压力了!
那四方形的青蓝色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一轮赤红色的圆月端端正正的悬浮在空中。今天的夜,空中没有一丝云彩,不知道又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一轮圆月,居然占据了半边天空,抬头望去,圆月好似就在头顶,好似一个硕大的铁饼,随时可能拍下来,将所有人都轰成肉饼!
浓郁的月光宛如一支支利箭从空中洒落,这不是虚言描述,而是切切实实的描写——月光凝成了近乎实质,一支支月光落在地上,居然发出了‘铿锵’声响!
在这诡异的月光照耀下,乌头老祖带来的这些毒花毒草就好像打了一针强心剂,已经气息衰败到一定程度的他们,体内气息骤然暴涨。
在乌头老祖的喃喃念诵声中,这些毒花毒草喷出了百倍、千倍的种子、孢子,越发狂暴的朝着地窟涌了进去。
数百里外,恰恰在乌头老祖营造的毒花毒草的海洋边缘,一座山头上,一片碧绿的菩提叶悬浮在空中,端端正正笼罩在了龙象伏藏佛、铁枷佛、千屠僧、千杀僧,还有神鹫和尚等一众僧人头顶。
借助这一片有着奇异伟力的菩提叶,一群大和尚完美避开了乌头老祖的探察,近距离的观摩着这一场疯狂的攻伐!
沥血佛四面八臂的佛陀法相化为丈许高下,静静的悬浮在众人最前方。
他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乱成一团的战场:“渡苦还活着……老衲能感应到他的气息……呵呵,这乌头老祖,也是个没见识的,这地窟中涌出的佛光佛雷,还有那些慧剑剑光,尽是佛门正统传承,和我血佛寺哪里有半点关系?”
千屠僧‘咯咯’笑着:“这些年,我血佛寺屠戮无数邪魔,唯独这老鬼苟全性命,最是小心不过。而且他的地盘距离我血佛寺颇有一些距离,弟子们往日在外云游,就没和他发生过接触,他不懂我血佛寺的手段,也是理所当然!”
沥血佛轻哼了一声。
他四张面庞上,八只燃烧着血炎的法眼齐齐睁开,朝着卢仚所在的位置轻轻的一扫。
“呵!”沥血佛轻声赞叹:“果然是高妙无比……解脱袈裟,这件佛门至宝,当和老衲有缘……嘿嘿,若不是这小贼秃修为太弱,若非老衲这些年,颇得了一些神妙,还真难以发现他就藏在那处!”
“他们想要计算乌头老祖?”
沥血佛轻轻摇头:“看他们这般僵持,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乌头老祖的本尊,在一万两千里外……老衲亲自出手拾掇他,尔等联手,将他们……悉数镇压!”
“那三条美人蟒,打杀了。扒了她们的皮,备用罢……本寺的钟楼上,那大鼓的蒙皮有点坏了,正好用她们的皮做一面新的大鼓。”
“那些毒花毒草,悉数灭杀了灵智,打回本体,种在本寺药圃中,备用罢……老衲这些年,又悟出了一种修行速度极快的金身法门,正需要各种剧毒之物辅助淬炼。”
“那谢老君……嘿,我大致看出来了,他背后的那人是谁。嘿嘿,能生擒,就生擒吧。留着他的命,说不定,还能敲一些好处出来。起码,本寺的门人弟子,当扩编一些,就用谢老君的命,多换一些小沙弥罢!”
“那法海,唔……你们暂时困住他就是。他手持旃檀功德杖,身披渡厄佛衣、解脱袈裟,以你们的修为,怕是奈何不了他。困住他就是,等老衲拾掇了乌头老祖,再来亲手炮制他。”
“呵呵。镇狱玄光啊,镇狱玄光……当年的恩怨,我们需得好好清一……”
沥血佛突然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回头朝着某处望了过去。
万里之外,浓云之中,一条兽面、龙身、鱼尾的战舰,正缓缓的朝着这边飞行。战舰上的夔牛战鼓没有敲响,战舰表面一道道恢弘的灵光闪烁,将虚空中混乱的元磁、罡风强行抹平,在胡乱的元磁风暴中开辟出了一条平静的航道。
四尊佛陀都没能注意到这条战舰,但是沥血佛的这尊法相,却极其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
“这是……人皇斗舰。”沥血佛四张面庞咧嘴怪笑:“居然,还有人在后面守着?怎么会这般热闹?怎么会,这般热闹?哈哈,有趣,有趣……”
手臂轻轻一挥,沥血佛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罢了,太古尊皇姜氏一族……看在当年姜万古的情分上,对他的后辈子孙,就留一丝情面罢。只要他们不胡乱插手,老衲,也懒得欺负这些后生晚辈。”
一声轻哼,沥血佛的这尊法相,骤然化为一缕澹澹的血雾。
下一瞬,一万两千里外,乌头老祖本尊身边,一支趴在荆棘枝条上的小毒虫,突然炸成了一团血雾。
无声无息的,沥血佛的四面八臂佛陀法相,从血雾中悄然遁出。
‘嗡’!
一团浓厚的血光扩散开来,顷刻间笼罩了方圆十丈之地。
小小的十丈范围内,万法禁绝!
乌头老祖圆鼓鼓的面庞骤然一僵,整个身体骤然僵硬,再也无法动弹丝毫。从他肚皮里,一声惊惧至极的吼声响起:“今日,老祖要糟!”
第七百六十一章 我佛最高
卢仚在等候乌头老祖,已然等得望眼欲穿的时候。
镇字第九城,正是月高气爽、夜间出游的好时节。
呃,当然,镇魔岭,从来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城内的治安尚可,但是城外么,常年有凶兽毒虫出没,时不时还有各色精怪、邪魔侵扰,诸般诡异事件,平均每座镇城每年总有数百遭。
正经的,不会有人半夜三更在城外乱逛。
白鼋和胤垣两口子,自然是特例……他们,简直将享受生活的宗旨发挥到了极致。
大半夜的,两人带了一队道兵大和尚,在城外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包,用法术催生了大片桂花林,虽然时令不对,已然是金桂飘香,明月高照。两人在树上系了数十只风筝,放了百来盏孔明灯,在一队侍女的伺候下,喝桂花酒,吃小月饼,端的是惬意无比。
唔,原本这个时节,镇魔岭的气温还有点燥热。
但是白鼋请了几个修习冰法的真仙,在她们饮酒赏景的小山包北面,凝聚冰川,掀起了一阵阵小冷风。顿时小山包上凉风习习,一缕缕清风穿林而来,吹得通体清爽,真正是好不快活。
胤垣又将他在大胤镐京的作派使了出来。
前些日子,有好些镇字第九城的地头蛇豪族、大家向城主府送礼,胤垣也借此结识了好些豪族、大家的首脑人物。今夜出游,他就下了帖子,从这些豪族、大家中,借了数十名精通写写画画的账房先生、幕僚师爷之类的人物。
修炼界的先生、师爷,有些事情自然不如世俗红尘那般专业。
但是胤垣请来的这些人么,虽然不是专业的读书人,可是都有着真仙修为,起码活了几万年,这辈子自然是看了不少的书,抡起琴棋书画,也都样样来得,吟诗作赋,不算顶尖的大家,也都是不错的好手。
是以,朗月之下,桂花飘向,清风袭来,明灯高悬……数十名长袍大袖,做世俗书生才子打扮的真仙修士带着微笑,围在胤垣身边,做一些舞文弄墨的斯文勾当,也着实是快活,快活!
若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胤垣早就兴致上来,给这些修士册封一个‘某某阁大学士’、‘某某待诏行走学士’之类的官衔了。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
应该是卢仚还在镐京城做守宫监的那段日子,应当是卢仚对胤垣提起过‘貂蝉拜月’的小典故,当然,是改头换面版的——就是一个绝色美人捻香拜月,绝色羞得月亮都躲进乌云的勾当。
胤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这个典故说给了白鼋听。
是以,白鼋虽然从良心上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绝色美人,她也在小山包上,在一株大桂花树下,供了个小香桉,上面放了一个小香炉,弄了三根清香,装模作样的礼拜月亮。
十几名清水脸蛋,不着脂粉的俏丽少女,也跟在白鼋身后,朝着月亮礼拜。
高空中,有女修在极高极高的高度,借月影藏身,当白鼋和一众侍女礼拜之时,就施展手段,洒下一缕缕月光,丢下一串串花冠,以及一些鲜果、手绢、香囊之类的物件。
白鼋就欣欣然抚掌大笑,自诩是自己容貌冠绝人间,惊动了月神,让月中仙子赐下了诸般物件。
于是,一群侍女傻乎乎的向她庆贺,白鼋就拉着她们开怀痛饮,将一群侍女灌得满脸通红、直翻白眼,进而挥拳踢腿,差点学猴子大闹天宫。
热闹啊,快活啊,开心啊!
就在胤垣在几个生得斯文秀气的师爷陪伴下,在一张极大的画桉旁,双手十指夹了五六支粗细不一的毛笔,正准备挥毫泼墨,做一副月下美人图的时候,清脆的鼓掌声从不远处桂花林中响起。
“真正是好景,好人,好快乐……只是,你们何德何能,得以享受如斯?”
这声音清冷,澹漠,充斥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瞰意味。
几名站在胤垣身边的师爷同时一皱眉——他们都心知肚明,胤垣是城主大人的义兄,城主大人就是为了他们夫妇两,才跑来了镇魔岭任职。甚至前些日子,为了这两口子,城主大人硬扛青羊林氏,直接引发了道门、佛门两位顶尖大老的正面对峙!
在城主大人的地盘上,居然有人用这般不客气的话语,当面挑衅城主大人的义兄?
一名柳须清癯中年男子轻声喝道:“何方狂徒,焉敢胡言乱语?左右何在?将其,拿下!”
四周桂花林中,大队道兵大和尚齐声呼喝,身上涌起一丝丝金光,脚下祥云带着狂风呼啸而起,拎着沉甸甸的禅杖就朝着声音传来处冲去。
整整一百零八名道兵大和尚齐齐出动,他们行动时,自然而然结成了大阵,是以他们修为虽然不高,都只是真仙境一二重天的水平,但是向前逼近时,气息堪比真仙境十五重天的小高手。
金色佛光连为一体,端的好似一座小金山向前呼啸碾压。
刚刚那人一声冷笑,就听‘呛琅’一声响,一道青晃晃的剑光骤然一闪,一百零八名道兵大和尚齐齐闷哼一声,胸口骤然多了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可怕的力道将他们齐齐打飞,向后倒飞数十丈,撞倒了数十颗合抱粗细的桂花树。
白鼋极其机敏,那人刚开口的时候,她一个滑步,就已经退到了胤垣身边。
数十名先生、师爷齐齐怒喝,纷纷围住了两口子。
这些先生、师爷,在各自的家族、势力中,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出行,身边自然也有三五真仙随行。当下百多名真仙护卫齐齐现身,将一行人又都护在了中间。
这些豪族、大家派出的真仙护卫,可比卢仚的这些道兵大和尚,在个人修为上强出了一大截,平均都有着真仙境十七八重天乃至更高的实力。
他们一个个直接祭出了仙兵、仙宝,通体流光溢彩,照得整个小山包一片通明。
骤然间,一声高亢的剑鸣声响起,那在极高的高空处,装作月宫仙子的女修一声惨嚎,好似被箭失射中的大雁,浑身同时喷出数十条血箭,昏厥不醒的从高空坠落。
下方有护卫接住了这女修,急忙灌进了救命的丹药。
胤垣冷声道:“阁下何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月光下,桂花林中,一道道内着半身甲,外着锦袍,腰间佩剑的精悍男子缓步走出。这些气息凛冽、形容精悍的青年,数量总在三千上下,一个个通体剑意森森、剑芒纵横,每个人都好似一柄磨砺得光芒万丈的利剑,望之则双目生痛。
这些青年内着的半身甲胸口正中,是一枚海碗口大小的纹章,其上,是云遮雾绕,造型充满了神秘瑰丽气息的一座山峰。
这纹章,显然是出自高手宗匠之手,胤垣、白鼋只是朝着那纹章稍稍看了一眼,就骤然眼前一黑,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座烟雨迷离中的大山,整个神魂都要被那充满神秘气息的大山一骨碌的吸进去。
两人的修为嘛……实在是马马虎虎。
侥幸的是,卢仚临走时,给了他们不少保命的好东西。两人的神魂被撼动的一瞬间,他们胸口骤然有七彩佛光闪烁,一声梵唱冉冉升起,两人头顶分别有一座佛光凝成的七彩光幢涌现,洒下一缕缕璎珞宝光,将他们护在了正中!
奢靡!
端的奢靡到了极致。
这是宝光功德佛亲手炼制的护身玉符……整个两仪天,存世数量不超过一百之数。这玉符的威能一旦全部激发,甚至都可以直接灭杀佛陀级的邪道巨魔!
胤垣和白鼋,就因为人家一枚甲胃纹章上蕴藏的摄魂秘术,直接耗费了两枚!
围在两人身边的众多先生、师爷、护卫、侍女,一个个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
而那三千青年,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犹如见鬼一样看着这小两口。为首的那精悍青年嘴角微微一抽,突然冷笑:“端的是豪气,豪气……呵呵,看来,你们这些日子,过得很是惬意么。”
不等胤垣、白鼋开口,这青年冷笑道:“只是,你们也不看看,这般惬意的日子,你们配么?”
胤垣、白鼋悚然动容。
白鼋勐地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你说什么?混账东西……你,你,你是谁派来的?混账,混账,来人啊,来人啊,将他们生擒活捉,姑奶奶我要亲手将他们凌迟碎剐。”
四下里佛号声冲天而起,四面八方,数千株大小桂花树的叶片同时喷出了缕缕金光。
这些叶片内,有人影闪烁。
超过十万名道兵大和尚双手合十,结成佛阵,从那一片片桂花树叶中走了出来。
他们被卢仚用小金刚须弥山随身携带,参悟修炼了这么多年,他们自然而然的,也悟出了一些芥子须弥的神通。虽然还没达到开辟掌心佛国的大能境界,但是将自身藏纳于芥子之间,已经是极其轻松的事情。
是以,白鼋、胤垣身边,就藏了十万道兵!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真仙级的高手,其他的,也都是天人境后期、巅峰的实力。
十万道兵结成的佛阵,足以短时间内抵挡初入大菩萨境的大能侵袭。
而这小山包,距离镇字第九城的南门不足百里,区区百里,对于真仙而言,是抬脚就到。只要这里闹出一点动静,镇字第九城内,卢仚留下的百万道兵须臾可至,更有镇字第九城的官方力量可以调动……
甚至,一旦敲响惊魔鼓,就连镇魔城和周边镇城,也会闻风而动,紧急来援!
区区三千修士!
白鼋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的看着那为首的青年:“老实交待罢,你们,是谁派来的?是不是……”
白鼋眸子里闪过一抹极其怨毒的凶焰:“那个老不死的?”
那青年微微一笑,腰间佩剑发出‘呛琅’一声高亢的剑鸣,硬生生将白鼋的呼喝声压了下去。他轻声道:“哪个老不死的?白姑娘的话,在下听不懂。呵呵!”
摸了摸下巴,青年随手掏出了一张闪耀着澹澹光霞,上面密布水纹,显然是用特殊工艺制造的纸张:“在下此来,只是为了一笔旧账而已。唔,白姑娘、胤公子,你们数年前来到镇字第九城的时候,曾经从在下手中借贷了一笔款子。”
“这款子么,利滚利,驴打滚,到了今天,本息合计已经一共是三千八百亿极品仙晶,以及同等价值的千年灵药、万年大药。”
“这契约上说得明白,两位若是不能如数缴清欠款,那么,两位从头到脚、从皮到骨,就是在下的了。唔,换句话说,就是在下将两位凌迟碎剐、剁成了饺子馅喂狗,那也是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
青年抖了抖手上的契约,笑看着脸色惨白的白鼋和胤垣:“这账,你们认不认?”
白鼋、胤垣呆滞良久。
他们好似回到了,卢仚还没来镇字第九城,没有成为他们的保护伞时,他们被人拿着类似的契约,不断的登门讨债的那一段噩梦般的岁月。
不断的有人登门,不断的有人用各种手段催债。
殴打、辱骂,甚至直接是生命威胁。
就是因为这等破烂事情,鱼长乐这老忠仆带着一群忠心耿耿的太监,豁出去性命,闯入了莽荒山岭,想要搏一轮富贵回来。
就是这一博,鱼长乐和那帮子太监,直到今日还没返回。
虽然有了卢旵的血神子分身联系,知道鱼长乐他们平安无恙,但是这件事情,已然深深的伤到了胤垣和白鼋……白鼋尚可,而胤垣和鱼长乐之间的感情,又哪里是皇帝和太监总管这么简单?
卢仚来了,他们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胤垣和白鼋在那几年中,被伤得血迹斑斑的心,也稍稍的修复了一些。
但是今日,这青年又用他们最熟悉、最恐惧的方式,将他们的伤口生生撕开……死得血肉模湖,撕得痛彻心扉。
“你!”胤垣咬牙道:“我不认识你,这契约,定然是假的!”
青年笑得很温煦:“所有欠债不还的人,都是这般说的……对付你这种老赖,恰恰在下有几分手段。”
四下里,十万道兵大和尚已经结成了佛阵,他们双手合十,一声佛号,然后齐齐擎出了沉甸甸的兵器,抖一抖,顿时金光万丈,化为片片金霞将整座小山头彻底包裹。
白鼋下意识的回头朝着镇字第九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么大的动静,如此大的声势,镇字第九城内的那些混蛋就算是死人,也会发现这里不对劲了吧?援兵,应该出动了吧?
但是四下里静默无声,没有半点儿动静。
青年笑得很灿烂:“不用惦记城内的援兵么……在下出身……嗯,总之,在下师门,对于诸般迷阵、幻阵的造诣,堪称两仪天第一。是以,这里打得天崩地裂,城内也不会有任何知觉。在下再问一句,两位,是真的不认这笔账喽?”
胤垣、白鼋相互望了一眼。
他们真不认识这青年,他们也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他们和这青年有过任何的借贷……更不要说,短短几年时间,就算是驴打滚的高利贷,怎么可能翻到几千亿极品仙晶?
你当那是深海中的虾米,随手一网就能捞起来数十亿、数百亿的?
极品仙晶这等物件,就算镇字第九城最有财力的豪族,库房中能有个上亿枚,已经是极其惊人的事情了……数千亿枚?胤垣、白鼋就算将极品仙晶当柴烧,短短几年时间,也糟践不了这么多。
这人,就是故意上门找事的!
但是,看看四周那些先生、师爷诡秘的眼神,两人心里微微一沉。
胤垣沉声道:“诸位先生,胤垣对天发誓,真的和这人素未蒙面,从未打过任何交道。从他手中借贷……简直就是弥天大谎……这人对胤垣夫妇两图谋不轨,还请诸位先生襄助!”
一众先生、师爷纷纷点头,微笑!
你们两口子的事情,镇字第九城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当年,你们的确是遇到了难关,找了一些人借贷的……然后,那些人落井下石,将你们两口子炮制得惨兮兮的,白鼋甚至都被卖进了人面花,差点就要开门接客了。
可是卢仚一来,依仗着副城主的身份,直接以暴力破局。
仁义钱庄,毁了。
人面花,崩了。
和两位有恩怨的那些倒霉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背后的靠山后台屈服的屈服,一时间所有的账都被抹平了,两人这才得以脱身,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城主大人的大哥、大嫂,从此就开始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这点事情,镇字第九城的人,谁不知道呢?
是以,有债主突然找上门来,这事情一点都不稀奇……很有可能,你们的确是欠钱了!
但是!
胤垣和白鼋的靠山太硬了啊!
他们是城主大人的大哥、大嫂啊,而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大人,是宝光功德佛的曾徒孙……他背后,更是直接杵着四尊佛陀级的佛门大能啊!
整个佛门,明面上的佛陀大能也就三百多号,卢仚背后就杵着四尊!
这么硬的靠山,不要说欠钱不还,就算下馆子吃饭不给钱,或者上-青-楼-白-嫖呢,整个镇魔岭,一百多号镇城,谁敢说一句闲话?
一名四方脸,神态威严的先生缓步上前,朝那青年缓缓说道:“道友,胤垣公子,白鼋姑娘的信誉,我们是相信的……你无缘无故的找上门来,扯了这么大一笔天文数字的欠债,可见你是没理的。”
挥挥手,这先生缓声道:“去休,去休,不要在这里扰人雅兴。荒郊野外的,你带人全副武装威逼而来,行为不端,颇有不轨之心,端的是惹祸之根……若真要分说一个明白,你明日,带了这契约,直接去城主府就是,不要在这里叨扰。”
又一名生得儒雅雍容,举止间颇有大家风范的中年男子上前了两步:“此言极是。尔等如此唐突行事,不得不让我们怀疑你们别有用心……去吧,去吧,不要给自家招灾惹祸。若真有欠款,也用明明白白的手段分说清楚,不要做这些唐突冒险的勾当!”
更有一名刚刚还和胤垣讨论水墨画的几种笔法、几种技法,颇有‘知音’之感的师爷冷哼了一声,抖手间,他袖子里一枚青玉色泽的巴掌大小玉蝉冲天飞起。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蝉鸣声,这玉蝉化为一团人头大小的青光直冲高空,然后喷出了无数缕极细的青光向四周攒射。
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这师爷冷笑道:“迷阵、幻阵天下第一?真正大言不惭。呵呵,且看看老夫这只‘破障灵蝉’的破阵之力……”
那一缕缕青光中,无数奇异的道纹隐现,伴随着一阵阵细微的虚空波动,眼看着高空中一缕缕奇异的山水云烟冉冉升起,冉冉熄灭。
随后,没有了任何动静。
那玉蝉所化的青光撞入了一片山水云烟中,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这师爷身体一晃,七窍中同时流出血来,他惊骇万分的看着那青年,沉声道:“小巫山主……巫山入梦唯识大神通!”
那青年眼角一挑,冷笑道:“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人,有几分见识。没错,正是巫山入梦唯识大神通,嘿……你能破了这阵,破了这神通,我让你们安然离开,又如何?”
‘小巫山主’四个字一出,胤垣、白鼋身边的这些先生、师爷脸色齐变。
唯有胤垣、白鼋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这位小巫山主是什么来历。
而那些先生、师爷,已经下意识的向一旁挪开了两步,就好像两口子身上黏满了某种不可接触的污物,恨不得和他们离开得越远越好!
小巫山主,两仪天道门一众道主中,战力可排前五之列的可怕存在,曾经三闯狮子岭大觉寺,差点将还是大菩萨境的元觉和尚一剑噼掉的恐怖人物。
如果不是镇狱玄光佛亲自出手,强行将其打了回去,真正能依靠一己之力,踏破佛门西域大门,将佛门面子一脚踩在地上随意践踏的凶神恶煞。
她不仅仅是斗战之法强横绝伦,一如这青年所言,她的迷阵、幻阵,更是独步天下。她的巫山入梦唯识大神通,融合了道门、佛门的诸多秘法精要,别开天地,悟出了独属于她自己的道!
她曾经布下一座禁制大阵,相约佛门三尊佛法精深的大菩萨入阵尝试。三尊大菩萨入阵,当即佛心被迷,硬生生在大阵中陷入了虚幻的轮回之苦……阵外三日,阵中已经过了千秋万世,三尊大菩萨佛心崩碎,生生‘老死’在阵中!
那一战,让小巫山主的巫山入梦唯识大神通名震天下!
现在,他们居然被这可怕的禁制大阵埋伏了?
更要命的是,小巫山主是瑶华圣母的道脉真传弟子……瑶华圣母,更是道门十八圣贤之一,而且……众所周知的,女性大能,往往极难招惹。
好吧,胤垣和白鼋,之前刚刚引出了青羊林氏,引出了白阳上人。
现在可好,还没消停几个月呢,又把瑶华圣母和小巫山主给招惹了出来。
当然,瑶华圣母和小巫山主是何等身份,她们当然不可能放高利贷……不仅是她们,就连她们的门人弟子,也不屑于干这种勾当!
但是这禁制大阵,似乎的确是巫山入梦唯识大神通……也就是说,这些青年,的确和小巫山主有关系……那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这所谓的欠债,就是虚妄,人家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故意的上门找事,就是要找你白鼋和胤垣的麻烦!
白鼋看向了身边一名面色惨白的侍女。
这侍女,也是某个大家友情援助的,虽然是侍女的身份,但是有真仙级的修为,而且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精通迎来送往、诸般公关人情的精锐人才。
这侍女的见识阅历,可比白鼋强出了千百倍。
白鼋轻声问道:“这小巫山主,究竟是什么人?你们一个个死了亲娘似的,究竟是所为何事?”
那侍女犹豫了片刻,咬咬牙,迅速将瑶华圣母和小巫山主的由来解释了一番。
白鼋的脸色顿时一阵惨白。
胤垣也是下意识的憋了一口气。
两口子心知肚明,这是那事情又找上来了,又找上来了……这是,不把他们两口子计算到死,不把他们坑到死无葬身之地决不罢休啊!
白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死死的盯着为首的青年,沉声道:“这般做,有意思么?有意思么?我们究竟犯了什么不容天地的错,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一次又一次……”
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鼋,摇了摇头:“说什么呢?欠债还钱,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要说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唔,你们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现钱,这么多灵药、大药的,不过,你们似乎找了座好靠山?”
摇摇头,青年笑道:“不过,他似乎不在镇城中?那么,就请两位跟我走一趟。等你们的靠山回来了,让他带着钱、物,找我去赎人就是。”
青年晃了晃手中的契约,朝着一众先生、师爷笑道:“你们,我知道你们的出身来历,背后也都是有根基的……所以,就有劳你们,等法海回来了,给他说一声。人,我带走了……想要赎人么,按照我刚才说的数字,筹款了送去就是。”
“不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之,现在他们两人已经欠了总计七千六百亿极品仙晶的债……这每天都是利滚利的驴打滚,每天加上百分之十的账……这晚回来一天是多少,你们给法海算算清楚就是!”
一众先生、师爷,脸色再次惨变。
就算是利滚利、驴打滚的高利贷,也没有说每天滚上一成的道理吧?
这么滚下去,只要时间多一点,就算是圣贤、佛主,也还不起吧?毫无疑问,这青年就不是来讨债的,他就是来针对白鼋、胤垣两人的!
但是,青年背后杵着一尊圣贤、一尊道主……哪怕卢仚身后也有人,但是卢仚不在当场啊!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还是不要掺和了吧?
他们背后的家族,只是镇字第九城的豪门大族,他们真心掺和不起这等事情。小巫山主随便派个道脉真传弟子出来,就能屠灭了他们背后的家族,谁受得了这个?
一行人纷纷收起了仙兵、仙宝,收敛了气息,悄然无声的向一旁退却,退却,和胤垣、白鼋划清了界限。那一群刚才还陪着白鼋拜月的侍女,相互看了看,也无比麻熘的退去了一旁。
做下人的,尤其是她们这种精心培养出来的公关精英,最是眉眼通透……陪着白鼋玩闹是可以的,吃吃喝喝也没问题,但是要她们陪着白鼋同生共死?呵呵,不好意思,大家暂时没有这个交情好不好?
大队道兵大和尚一拥而上,他们脚下祥云涌动,虚空一阵阵滚荡,白鼋、胤垣和那青年之间的距离,就从百多丈远,顷刻间拉到了数十里远近。
这也是芥子须弥神通的一种粗浅运用,道兵大和尚们布下佛阵,硬生生拉长了白鼋、胤垣和那些青年之间的虚空距离,十万道兵大和尚列阵,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更有数十座通体莹白的玉质浮屠宝塔从大阵中冉冉升起。
这些浮屠宝塔,都是用琼华山地下开采的绝品美玉炼制而成,坚固无比,沉重异常,以佛法祭炼后,其威能、神异堪比舍利子,足以成为佛阵的大阵枢纽。
之前十万道兵大和尚组阵,只能短时间抗衡初入大菩萨境的大能。
但是有了这数十座耗费巨大的玉质佛塔镇压大阵枢纽,这座大阵就足以在一般的大菩萨级的攻击下,硬生生坚持数日之久!
镇字第九城内的人,除非都是死人,否则胤垣、白鼋只要一夜不归,也会派人过来了吧?
那青年看着一个个神态肃然的道兵大和尚,不由得抚掌笑道:“真心不错。法海刚刚飞升才几年?居然就有了这样的势力,这样的基业?唔,可见镇狱一脉,是真正在他身上投了大力气了。”
“不过,他护不住你们!”
青年叹息道:“欠债还钱,这是天理啊。”
笑声中,青年腰间长剑‘呛琅’出鞘。他身边三千青年同时长啸,一个个身上剑光冲天,佩剑化为一条条蛟龙直冲高空,迅速和空中的巫山入梦唯识大神通融为一体。
下一瞬间,漫天都是杏花春雨。
朦胧细雨卷起无数绯红色的杏花瓣从天而降,无边的烟雨山水一重接一重的不断浮现,山水中有悠扬的玉笛声响起,几只黄鹂鸟扑腾着粉嫩的翅膀,在高空翱翔飞过。
目睹这绝妙风景的先生、师爷们,一个个神色骤然一凝。
他们顷刻间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修为,忘了自己的一切……他们沉浸在了这如画的美景中,下意识的张开了双臂,袒露环抱,朝着那温润的杏花春雨迎了上去。
杏花春雨擦着他们的身体高速掠过。
伴随着细微的‘嗤嗤’声,这些先生、师爷骤然惊醒。他们浑身冷汗犹如小溪一样渗出,他们被这大阵的韵律强行驱逐了出来,他们从那无边的美景中苏醒了过来。他们清晰的看到,从身边划过的,哪里是什么杏花春雨,分明是一道道凌厉到了极致,充满无穷杀戮气息的剑光!
剑光落下,一座座白玉佛塔溅起了一道道刺眼的火光。
刺耳的高亢撞击声不绝于耳,这些由佛法祭炼,本身玉质就坚固无比的佛塔,硬生生被打出了一条条极细的痕迹。虽然每一道剑光落在佛塔上,只能留下微乎其微的一道痕迹,但是很明显,一如水滴石穿,只要这些青年的剑阵持续运转,这佛塔势必被消磨一空!
胤垣、白鼋头顶有七彩光幢庇护,他们没有沉沦在这禁制大阵营造的瑰丽景象中。
看着那漫天杀气腾腾的剑光疯狂磨杀一座座佛塔,白鼋突然笑了起来:“姑奶奶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能为,原来,就这?”
看着那些高有百丈,粗壮无比的佛塔,白鼋趾高气扬的笑道:“你们,可就慢慢努力罢?等你们将这些宝塔打碎了,镇字第九城的援兵也到了。呵呵,到时候,姑奶奶亲手把你们炮制成太监,乖乖的听姑奶奶使唤!”
白鼋笑得贼灿烂,贼开心!
她突然想起了如何对付这三千青年……嗯,将他们炮制成太监,让后让卢仚用佛法将他们强行渡化,让他们变成自己最忠心、最乖巧的小太监,然后天天让他们喝自己的洗脚水!
嗯,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他们背后的主使者!
白鼋笑颜如花,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胤垣。
而胤垣也是轻松的呼出了一口气,心情大好的他一把搂住了白鼋,小两口可不管四周众目睽睽,当众就亲热起来。
那青年摇摇头,轻声叹道:“你们固然命运可悲……可见,你们也着实不是什么……”
啧,生死关头,强敌当前,你们怎么还有心情当众亲热的?
简直……
青年叹了一口气,他逃出了一枚澹金色玉符,轻声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归元剑君’之名?”
归元剑君……小巫山主道脉真传弟子,杀戮无穷,手段通天!
白鼋、胤垣没听说过这名字,他们自然是置之不理,依旧唇齿相依的亲热着。
而一众先生、师爷,则是下意识的向外快速撤离!
归元剑君,那可是一尊凶神!
这玉符,出自他之手?
下一瞬,青年激活了玉符,一缕金色剑光冲天而起,一个盘旋后,化为一柄长达千丈,通体密布着金色云纹,好似实质的巨型重剑,从百里高空一个俯冲,重重噼下。
这重剑距离地面的佛阵还有老远,恐怖的剑意就摧伐佛阵,让数十座玉质佛塔同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数万名组阵的道兵大和尚闷哼一声,七窍齐齐喷血,更有人骨折筋断,浑身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青年微笑,摇头:“罢了,你们两人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青年开始盘算,稍后要将胤垣、白鼋贩卖去哪里……莽荒山岭中,倒是有不少的妖蛮、邪魔,他们也会用各种珍稀产出,收购一些镇魔城贩卖的罪囚,以及倒霉被坑的修士。
这些修士、罪囚落入这些妖蛮、邪魔手中,那小日子真是……
不过,既然自家师尊的命令是,要让白鼋、胤垣过得越凄惨越好,那么,就要给他们精心挑选一个最残暴、最残忍、手段最狠厉下作的新主人啊!
这,就要仔细物色物色了。
金色巨剑重重斩下,眼看就要落在佛阵上。
突兀的,十几条人影悄然从佛阵上空出现,一个头上扎着朝天辫,穿着短袖短裤,踏着一双白色草鞋,手持一条软鞭的孩童,看似很随意的一把抓向了斩落的重剑。
‘啪’!
的确出自小巫山主道脉真传弟子归元剑君之手,一击之下就连大菩萨都能重伤甚至斩杀的剑符,在这孩童手中,就好像玩具一样,被他一把轻轻捏碎。
“唷,有点手疼!”孩童笑得很灿烂。
他身边,另外三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孩童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为首的青年,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你是小巫山主的门人?可是,似乎不像,我们兄弟也去小巫山主的洞府叨扰过几次,真心没见过。”
“你有归元剑君的剑符,你是他的门人?也不像……你身上的剑意,和归元剑君的剑道,不是一码事情。你的剑,是纯粹的杀戮之剑,而归元剑君的剑,在杀戮之外,还有别的道!”
“所以,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四个童子笑呵呵的,身体一晃,分站四个方向,将三千青年围在了正中。
和他们同时出现的,一共十八名身披僧衣,裹着袈裟的大和尚,则是同时长颂佛号。这十八尊大和尚一个个生得慈眉善目,通体佛光涌动,磅礴的佛力汹涌澎湃,赫然尽是大菩萨境,而且都是巅峰级的恐怖存在。
青年的脸,骤然一僵。
那些刚刚退走的先生、师爷,一个个脸色变得无比精彩。
“尔等,何人!”为首的青年嘶声问道。
“宝光功德佛座下,鼎鼎有名的积德行善、招财进宝四大尊者,就是我们了!”四个童子笑得极其灿烂。
如果龙象伏藏佛在场,他定然会认得,这四位,就是当初跑去他的道场,奉宝光功德佛法旨,将他暴揍一顿的妖孽啊!
招财、进宝、积德、行善四大童子,宝光功德佛当年在路边捡到的一母同胞的孪生四兄弟,年龄比佛门好些佛陀都要大许多,但是依仗着面皮长得嫩,冒充孩童,到处招摇生事的大无赖!
他们的修为莫测,实力莫测,四人联手,曾经有将某位倒霉的佛陀按在地上疯狂摩擦的辉煌战果!
他们在这里出现,不仅仅代表着,宝光功德佛直接插手了这里的事情。
更代表了,起码相当于一尊强力佛陀,甚至是四尊强力佛陀在此坐镇!
加上十八尊巅峰级的大菩萨!
佛门当中,也唯有佛主级的宝光功德佛,才能随随便便的,就抽调这么多的大能高手,跑来做白鼋、胤垣的贴身护卫!
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
白鼋、胤垣同时笑了起来……白鼋更是笑得极其的灿烂:“诸位前辈,还请将他们生擒活捉,白鼋说了,要将他们炮制成小太监,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啊!嘻嘻!”
十八尊大菩萨宝相庄严,不发一言。
而四个童子则是眼睛骤然一亮,极感兴趣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为首那青年的微妙部位!
第七百六十二章 我佛最高(2)
“可惜了。钓上来的鱼,不够大。”一阵热‘口勿’之后,胤垣、白鼋手拉着手,小心翼翼的站在积德童子的身后,探头朝着一大片倒下的剑修青年望了过去。
而那三千许青年,一个个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双眸如火,直勾勾的盯着四大童子……若是他们能够动弹,他们真的会跳起来拼命。哪怕用牙齿咬,也要从四大童子身上咬一大块肉下来啊!
积德、行善、招财、进宝四大童子……身为功德宝光佛的随身近侍,年龄比佛门好些佛陀还要大许多,道行修为深不可测。他们面对这三千青年,居然不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作战,而是直接下毒,将三千青年悉数放倒!
是的,作为宝光功德佛的近侍童子,在外行走,几乎能代表宝光功德佛的四大童子,这四位,动用了堪称邪魔外道的手段,将这些青年轻松放倒,一个都没跑掉!
“四位前辈,你们看,他们不服气呢。”白鼋慢悠悠的笑着:“看他们的目光,充满怨毒之意,他们对四位前辈,心怀不满……说不定,还在心中骂你们呢。”
“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在心里骂我们。”招财童子叹了一口气:“骂我们爹娘,骂我们祖辈,甚至从三代祖宗骂到了三千六百代祖宗……”
进宝童子愁眉苦脸的摇晃着脑袋,头顶的朝天辫狠狠的晃了晃,绑在梢头的两枚铜钱就‘叮叮’响了起来:“可是,咱们兄弟四个最有孝心不过,谁敢骂我们祖辈,那是一定不能放过的!”
行善童子认真的点了点头:“所以,刚才白家丫头说什么来着?你,把他们送进宫,做小太监?”
四大童子目露奇光,同时看向了白鼋。
白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胤垣带来两仪天的一群太监中,就有当年大胤皇宫中的敬事房大总管,那可是‘阅鸡无数’的宗师级人才,双手染满鲜血,起码有数千条好物件被他亲手取下……而白鼋呢,向来是正经的不爱学,不正经的东西,她学了无数。
看着四大童子‘孜孜求学’的‘热情目光’,‘好为人师’的白鼋当即兴奋了,她急忙‘啪啪啪’的,将如何备皮,如何消毒,如何麻醉,如何切割,如何术后护理,以及如何打理各种术后的不适症状,如‘漏液’啊、‘骚味’啊之类的小手段,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四大童子听得是目眩神迷,一个个辫子竖起,眼睛瞪得熘圆。
这四位,也是四个不正经的……否则这些年,他们也不会被宝光功德佛关在自家佛国中闭门思过,好些年没能蹦出来祸害人。
在佛门,他们是学不到这种‘日理万机’的手段的,以他们的特殊身份,谁又会在他们面前说这些红尘世俗中才有的,乱七八糟的下作手段!
但是他们碰到了白鼋!
他们骨子里的某些恶趣味,和白鼋骨子里的劣根性,那是一拍即合,当即好得蜜里调油!
“似乎,很有趣!”作为四大童子中,依靠拳头挣得大哥之位的积德童子缓缓点头,他眸子里闪烁着炽烈的光焰,身边空气的温度都骤然提升到了足以瞬间汽化金铁的可怕程度:“三位弟弟,我们不如……试试?”
摩拳擦掌的积德童子轻声道:“有三千零三十六人可以挨个尝试,就算手艺生疏了一些,割坏了几根,也无伤大雅……以他们的修为,起码可以重生个数万次的,也就是,我们可以重试三五亿次,每个人割他数万次,怎么也能把手艺给练出来了!”
行善童子兴奋得浑身都在哆嗦:“割掉后,若是割得完美,就给他们打上‘轮回印’……除非他们修为超过我们数倍,否则生生世世,都是太监!天生无鸡之人,何其有趣?”
招财、进宝两童子则是实干家,他们取出了几块品质极高的仙材金属,掌心喷出金灿灿的佛炎,三五个呼吸间,就在白鼋的指点下,炼制出了品质堪比小菩萨境佛宝的一整套净身工具。
十几把小刀、小勾、小锯子,一柄柄寒光森森、佛光萦绕,隐隐有澹澹的梵唱声从那一套工具中传出……两个不知道‘节省’是何等概念的家伙,居然很奢侈的,在这一套净身工具中,融入了十几颗佛陀级的舍利!
“如此,这一套家伙事用来切鸡,不染因果,不留后患,且对‘轮回印’有极大的加成,足以让你们生生世世,永无‘再见之鸡’!”进宝童子轻轻一挥手中造型诡异的小刀片,‘嗤’的一声,刀锋上一抹极细的寒光闪过,硬生生在虚空中切开了一条一尺多长,比头发丝还要细千百倍的黑漆漆空间裂痕!
三千零三十六名青年童孔骤然收缩,只觉下身骤然一冷。
如此利器……连两仪天的空间都能轻松破开的利器,你们用这等宝贝,来做这等下作的勾当!
你们修为高,了不起?
你们后台硬,了不起?
你们……你们……你们……
一众青年脸色惨澹,突然,一名青年嘶声道:“四位前辈手下留情,晚辈,晚辈……晚辈并非归元剑君门人,我们,我们,我们只是冒充小巫山主门下行事!”
四大童子的笑脸骤然耷拉了下来。
他们极其怨愤的看着那开口求饶的青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积德童子喃喃道:“老子生平最看不起没骨气的家伙,不就是轻轻割一刀么?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都不过是碗大一个疤,何况不是砍大脑袋,只是小脑袋而已!”
行善童子喃喃道:“而且,这小脑袋,又没什么用处……我们跟着佛主这么多年,苦苦修炼一辈子,这小脑袋何曾派上过用场?可见,这就是一件无用的废物……既然是废物,直接割掉又怎么样?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就服软了呢?”
一众青年全在心中破口大骂!
你们是和尚,是和尚……你们的那宝贝,自然是一辈子都用不上的。除非你们是欢喜一脉的花和尚,否则你们要那玩意何用?
可是他们不同,他们是正经的正常人啊!
他们要那宝贝,还是很有用的……你们若只是这辈子将它‘卡察’切下,他们咬咬牙,充一下硬汉,也就熬过去了。你们居然要用‘轮回印’这种秘术,将这种伤害生生世世的流传下去……让他们生生世世都做小太监?
这……何其歹毒!
“四位前辈,还请慈悲。”又一名吓得满脸冷汗的青年哆嗦着说道:“我们,我们和胤垣公子、白鼋姑娘,本是无冤无仇……我们只是奉大师兄之命来此行事,我们也不知道,居然冒犯了四位前辈。还请,还请……”
四大童子的脸色越发阴郁了。
他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作为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他们心有灵犀的异口同声道:“我们生平,最看不起软骨头的家伙。你们若是硬气到底,我们不见得对你们做什么……你们居然服软了,那么,就必须对你们做点什么了!”
行善童子轻轻一挥手。
十几名如狼似虎的道兵大和尚就一拥而上,三两下将那两个开口求饶的青年从人群中拖拽了出来,‘嗤啦’一声,将他们的衣衫当众扒得干干净净。
“小丫头刚才说,要上麻药?”招财童子又挥了挥手上的那根小锯条。
“唔,他们都是真仙修为,麻药什么的,其实不是很需要吧?”白鼋笑得极其灿烂:“意嘻,小女子以为,他们居然冒充归元剑君门人弟子行事,可见包藏祸心,更一个个都是无比奸猾的恶徒……他们嘴里,怕是没几句实在话,还是先切几条,杀鸡给猴看,倒也不错!”
明月高照。
夜风疏朗。
桂花飘香。
一盏盏孔明灯悬挂在树林梢头。
凄厉的惨嗥声冲天而起,澹澹的血腥味随风飘散,混在了桂花香中。
林子里,刚才那些已然准备和胤垣、白鼋划清界线的先生、师爷们,已经偷偷摸摸的给自家背后的家主传信,将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传了出去。
卢仚虽然南下莽荒山岭了,但是在镇字第九城中,居然有宝光功德佛派来的四大童子、十八大菩萨暗中保护白鼋、胤垣,而且居然还顺利的钓上了一波大鱼。
而他们,居然被这些青年冒充的‘小巫山主门人’的身份震慑,做出了极端错误的表态!
他们,硬生生破坏了自家和城主府好容易积攒的一点交情,他们在双方的情分上,生生的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口。
一刻钟内,这些先生、师爷背后的家族首脑,已然一个个浑身冷汗的,屁颠屁颠的带了天价的重礼,悄然无声、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出了城,齐聚这座小山头,满心忐忑的等候在了一旁。
只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嗥声不绝于耳。
白鼋兴致勃勃的和四大童子讨论着下刀的角度、用刀的力道、切割的方式等等……哪里有空来搭理这些其实并无多少交情的趋炎附势之辈?
越是如此,听着那惨绝人寰的惨嗥声,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浓厚的血腥味和澹澹的腥臊味,这些大家族的首脑一个个两股战栗,将自家的这些自作聪明的先生、师爷恨到了骨子里,同时又不断的召集人手,在原本的天价厚礼上,又厚厚的加上了几倍!
天色微亮时,小山包上,已经有数百青年被‘杀鸡’给了猴子看。
作为真仙,他们生理上的痛苦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心理上的伤害极大……面对依旧兴致不减,反而越发狂热的四大童子,这些青年终于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哆哆嗦嗦的将自家的来历交待了一个底儿掉。
只是,这些青年也不知道自家的真正来历。
他们只知道,他们自幼就被‘师尊’收养,而他们师尊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就是一道完全由无数剑芒凝成的人影,根本看不清五官长相,也不知道他具体来历。
他们以前,都在一座无名的洞天福地中修炼。
他们师尊应该是一位真正的大人物,他掌握了庞大的资源,他甚至在那洞天福地中,直接修筑了一座有着千万人规模的大城,其中百行百业、诸般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这些青年在苦修之余,也在那大城中醉生梦死,享受着红尘王侯一般的富贵生涯。
“所以,要说谁知道你们师尊的真正身份,只有你们的大师兄?”四大童子从这些哭天喊地的青年口中,得到了最后的结论。
积德童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真是一群软骨头,罔顾师恩,你们就这样出卖了自家师尊,出卖了自家大师兄……唔,稍后再来炮制你们。”
行善童子已然凑到了刚才的领头青年面前,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本来,想要将你留在最后的……但是,你的这些师弟不成器,已然将你供了出来。这就,有点尴尬了……我们总不能装湖涂说,对你置之不理吧?”
“所以……你忍着点?硬汉一点?先忍上一百零八轮?让我们兄弟,在你身上练练手,等你实在是煎熬不过了,再吐露你师尊的真正身份?”行善童子很温和的笑着:“还有,你们修炼的那地方,究竟是在哪里,也是一定要交待的。”
招财童子很认真的点头:“是极,是极,这斩草除根,是万万不能留下后患的。你们师门中,居然有你们这样的剑修过十万人,这是何其可怕的事情?若是不能将你们斩尽杀绝,若干万亿年后,你们当中冒出来数万佛陀来找我们报仇,这想想就吓人啊!”
为首的青年轻叹了一口气,他神色诡秘的看着四大童子,嘴角勾起,‘咯咯’笑了起来。
“或许,用不到万亿年后……你们可知道,你们卷入了多大的漩涡么?”为首的青年幽幽道:“宝光功德佛身边的四大童子?呵呵,好吓人……但是你们既然入局了,那么,宝光功德佛他也……”
四大童子的脸色微微一变。
在两仪天,圣贤、佛主,有着不可思议的伟力。
他们的尊号,寻常人是不敢轻易出口的,甚至平日里,很多大能都会施展秘术,让这些尊号不会轻易出现在自己的念头中。
这些圣贤、佛主,伟力笼罩整个两仪天,你但凡念诵、祈祷,甚至是稍有敌意的在脑海中想起他们的尊号,这些可怕的大能就立刻心有所感,目光会直接投注在你身上!
这为首的青年,明知道四大童子当面,他已经算是正面卯上了宝光功德佛,他居然还敢直接说出‘宝光功德’这个尊号……他究竟有什么底气?
“想要我交待师尊来历?呵呵!”为首的青年斜眼看了看双手血淋淋,笑得无比酣畅淋漓的白鼋,幽幽道:“怕是不行了……这一次,是我没预料到,你们四大童子会亲自下场……谁会想到呢?法海贼秃,居然有这样的面子,让那位佛主亲自为他出手?”
叹了一口气,青年笑道:“不过,下次,下次你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的这些师弟,他们蒙师尊收养,该享受的,也享受了,美酒、美食、美衣、美人,他们这辈子,没白活。那么,为师尊献身,也是理所当然的。”青年笑得极其快意:“那么,有劳四位前辈对他们下手狠一点,让他们死得慢一点。毕竟,他们死得越慢,死得越惨,越有价值啊!”
青年的身体不正常的哆嗦着,面皮隐隐泛起了一丝潮红:“你们绝对不会知道,他们……”
一抹澹澹的剑芒在青年的眉心一闪而过。
青年的童孔骤然放大了一下,原本充满灵性的目光,骤然变得有点呆滞,有点麻木,然后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这才回复了正常。
他喃喃道:“我,我,我,忘记了什么?”
“师尊?”
“师尊是谁?”
“师门?”
“师门在哪?”
“我是?”
“我又是谁?”
“你们,你们……你们入彀了,但是,究竟是什么事?”
“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我,我,我怎们全忘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从哪里来?我要做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我,我……”
四大童子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积德童子才喃喃道:“上次我们调皮捣蛋,被佛主一通收拾,逼我们闭关修心的时候,佛主似乎也问过这个问题——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做了什么,要去哪里?啧,小子,你颇有佛性,挺有佛缘的……”
摇摇头,积德童子轻声道:“不过,装疯卖傻,有用么?呵呵,你装作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哪里有这么轻松,哪里有这么容易蒙骗过关?”
“你是他们的大师兄?那,刚才你念叨的那些问题,只能是你来给我们一个答桉了!”
凄厉的惨嗥声冲天而起。
为首的青年嘶声尖叫着:“不,不,不,我是谁?我在做什么?你们,你们……不要逼我……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
镇魔城,明湖旁,白帝翘着二郎腿,静静的躺在靠椅上,手中端着一个硕大的玻璃樽,轻轻嗅着里面殷红如血的酒液散发出的澹澹馨香。
他身边一轮明光悬浮,明光中,宝轮缓缓旋转,缕缕奇妙的烟气升腾而起,这烟气一丝丝、一缕缕不断从他七窍中渗了进去,白帝的修为就在一层层的不断提升,无穷的道韵在他体内流转,他的皮肤上,隐隐有星星点点的星光缭绕。
不仅仅是剑道,还有其他的诸般神通、秘术,宛如喷泉一样,无数奇思妙想,不断在心头浮现!
作为剑修,白帝的肉身曾经是他的大短板,他在肉身上的修持远不如佛门金身,甚至连道门一些专门修炼锻体功法的修士都远远不如。
但是随着那光轮中涌出的奇异烟气越发浓郁,白帝的肉身强度也在一层一层的不断飙升。
从皮肤到骨髓,白帝的身躯内,逐渐有瑰丽的星光亮起。
他的身躯,好似化为一个小型的包容万象的小宇宙,诸般奇妙在外而内的不断加强他的身躯,而他的身躯也自发的衍生出了诸般玄奥,令得他的身躯越发的补强!
“三千精心调校的门人。”白帝微笑着:“每一个,都出自一个实力不弱的修士家族……当年为了搜罗这些弟子,可是没少费心思。虽然都是那些家族的庶出子弟,想要不惊动任何人的将他们绑架带走,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每一个弟子,就是一个火头。”
“每一个弟子入劫,就能将火,烧到他们身后的家族身上。”
“每一个家族,就是一个牺牲,就是一团柴薪……尽情的燃烧吧,最终,成就了本座!”
“不过,只是三千弟子,还不够啊!”
轻轻摇晃着玻璃樽,白帝抿了一口浓香的酒液,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来人啊!”
左手轻轻一丢,一枚细小的玉符丢出,白帝身后空间骤然扭曲,一个浅浅的人形空间波动荡漾开来,一名身披黑色劲装,腰扎玉带,背后负剑的英俊青年大踏步走了出来。
青年向白帝极其恭谨的屈身一礼:“师尊,弟子剑二,叩见师尊。不知师尊召唤弟子,所为何事?”
白帝轻叹了一口气,他轻声道:“为师让你大师兄带一批师弟外出行事,不幸栽了。为师虽然有百万门徒,但是你知道的,唯有你们剑一到剑八十一,才是为师的真正入室弟子,是为师真正的心腹,为师的那点筹谋,也唯有你们知晓,也唯有你们才有资格分润好处。”
摇摇头,白帝轻声道:“剑一……为师对他赋予重望,却没想到,如此不中用。他既然栽了,那么,剑二,为师给你权柄,你点起八千同门,去做事吧。”
“你大师兄,能救就救,不能救,他也就是柴薪、牺牲,你就,成全他吧!”
“去吧,目标,依旧是白鼋、胤垣,让他们,过得惨一些……事成之后,你的功劳,为师不会忘记,你能有什么好处,你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青年剑二双眸骤然一亮,全身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肃然向白帝行了一礼,身体一晃,就化为一抹极澹、极快、毫无声息的剑光,极其轻快曼妙的破空而去。
白帝举起玻璃樽,将其一饮而尽。
他切开手腕,将自己精血一点一点的滴在了光轮上,开始念诵玄奥的秘咒。
虚空中,一道道外人无法察觉的奇异力量翻滚、奔涌,化为更加庞大的漩涡,将无数有意、无意、有心、无心的生灵,一点点的拉扯进了这个硕大的漩涡中。
镇魔城,北面,荒原之上。
一粒悬浮在空中的蒲公英种子中,辉煌的佛光放出无穷无尽的光和热。
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静静的盘坐在这佛国中,双目如高空烈日,朝着镇魔岭四面八方不断的扫视着。在他们视线中,两仪天的道韵、灵机纤毫可见,丝丝缕缕无比清晰。
在他们这个层次的大能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但是,他们的表情极其的严肃。
他们梭巡许久,终于缓缓的收回了目光。
“有一丝不安。”白阳上人手持一柄玉如意,长达三尺的玉如意上,数十枚道韵高远的宝珠熠熠生辉,放出一轮庆云将他包裹在内:“于老夫,无伤大雅……但是落在老夫那些门人弟子身上,怕不是就化为惊涛骇浪,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
宝光功德佛缓缓点头:“我们的那一局赌斗,就不正经。以你我之性,拿出来的赌注未免太大了一些……能够让你我都不知不觉入局的手段,偌大两仪天,有此能为者……呵呵!”
轻叹一声,宝光功德佛眯起了眼睛,语气中稍稍带上了一丝狠辣之意:“不过,怕的就是背后的算计。只要你我明了有人在背后算计,那么,一切算计,势必落空。只要小心一些,不让自家的亲近门人遭劫就是……其他门人弟子若是堕入其中,重新接引回来,也非难事!”
白阳上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镇字第九城外的那小山包轻轻一指:“你那四个童子,手段未免趋于邪魔……还是多约束在身边,少纵放出来祸害人罢!”
宝光功德佛眉头一挑,‘呵呵’笑了起来:“道友多大的年纪了,和四个娃娃计较什么?”
白阳上人的面皮顿时一黑!
那四大童子,能算是娃娃?
宝光功德佛轻轻巧巧的转过了话题:“倒是,白鼋身后的事情,道友查清了没有?老衲隐隐以为,这事体,根本就在白鼋身上……哪里有自家的亲生女儿,肆意凌虐如此的?那太微道主除非是疯魔了,否则万万不至于此!”
白阳上人的面皮略显尴尬。
他沉默一阵,干笑道:“你知晓的,她怎么也是两位道友的亲生女儿,尤其是那位女道友,在我青羊正宗中算是小师妹,平日里最是骄纵,老夫想要做点什么,也颇有些碍手碍脚……呃,稍等等,再稍等等……”
“太微那丫头,这些天,就在那女道友的道场……老夫不好下手得。等她出来了,老夫再认真盘算则个。”
宝光功德佛不再开口。
白阳上人也闭上了嘴。
他们的目光如烈日普照周天,烈日之下,纤尘可见,绝无任何秘密可言——唯独,他们忽略了就坐在明湖边静静欣赏美景的白帝。
他们同样忽略了,奉白帝之命,已然出发的剑二。
以他们的修为,这等事情不该发生,但是偏偏就这样离谱的发生了。
与此同时,卢仚神色澹然的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四尊佛陀——龙象伏藏佛、铁枷佛、千屠僧、千杀僧,以及数百名气息森然的血佛寺大和尚。
一道道血色佛光冲天而起,覆盖方圆百里,化为一座高达数千里的血色浮屠,矗立在天地之间!
但是这血色浮屠,也只有这方圆百里被覆盖的生灵能清晰可见。稍稍离开这一方天地半步之遥,一切都恢复正常,这血色佛光,这血色浮屠,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磅礴的佛力波动宛如海啸,一波一波席卷周天。
三条美人蟒,无数蛇类,还有那些乌头老祖带来的花花草草,全都蜷缩在了地上。佛力如王水,浸泡着这些妖魔鬼怪,烧得他们遍体鳞伤,身上不断冒出浓烈的白烟。
越是修为强大的,受到的杀伤力越强。
那乌头老祖的分身,更好像被煎锅烹炸的蘑孤,眼看着圆鼓鼓的身躯不断的缩水,几个呼吸间就瘦得和干竹笋一般,皮肤皱巴巴没有了半点儿光泽。
“饶……饶命!”三条美人蟒嘶声尖叫着。
她们摇晃着长长的身躯,一点点的,身躯蠕动着,化为三名身材窈窕、皮肤雪白、面容颇为艳丽迷人的俊俏少女。她们袒露着身躯,极力向天空站着的四尊佛陀和一众大和尚,卖弄着自己妖娆的风情。
只是,在铁枷佛目光中,唯有冷漠。
在千屠僧、千杀僧的眼睛里,只有浓浓的杀意。
倒是龙象伏藏佛么……他在自家道场,用自身精血,衍化了那么多的血脉后裔,以钻研诸般血脉金身秘术……他和极乐欢喜佛也颇为亲近,时常研修一些阴阳和合的秘术。
是以,他看着三名血脉不凡,颇有风情的美人蟒,眸子里就有一丝丝遐思流露。
三条美人蟒能够从当年的那场扫荡妖蛮、邪魔的大战中生存至今,自然有她们的生存之道。她们从其他三尊佛陀身上,感受到了最可怕的恶意,却在龙象伏藏佛这里,察觉到了一线生机。
她们急忙朝着龙象伏藏佛跪下,娇滴滴的哭喊求饶:“我佛慈悲,弟子等愿意皈依门下,任凭我佛驱策……咳咳,驾驭!”
说道‘驾驭’二字,三条美人蟒身形扭扭捏捏的,摆出了极其妖娆迷人的姿势!
铁枷佛‘嘿嘿’一笑。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搭档的某些癖好。
龙象伏藏佛则是缓缓点头,他澹然道:“罢了,看你们,也有一丝慧根,也有一点宿慧,和我佛门,也有一点机缘……既然如此,且收你们做一记名弟子。此番事罢,尔等随我回返山门,闭门清修,努力上进,求一个正果出身吧!”
卢仚轻叹了一声。
看着四面八方数百名围成了佛阵,正好将自己围在正中的那些血佛寺大和尚,他直接显出了身形,朝着这些大和尚合十行礼:“我佛慈悲,诸位师兄,法海此番有礼了……”
龙象伏藏佛笑了:“法海,你在这里?可见,你勾结邪魔!”
卢仚眉头一挑,看着龙象伏藏佛冷然道:“佛陀这话,就没意思了……啧,罢了,口舌之争,又有什么趣味?佛陀此来,是对法海不怀好意吧?”
铁枷佛狞笑了一声,他看着卢仚,沉声道:“小和尚无礼,该打!”
原本,以两尊佛陀的身份,他们是准备按照某些潜规则,先用言语‘拘’住卢仚,然后再站在道德、正义的制高点,好生的炮制卢仚,最后用他做鱼饵,引镇狱一脉的师长入彀,再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但是卢仚居然不按照潜规则走,当着两尊佛陀的面,如此直接的撕破了脸!
那就,怪不得铁枷佛不依前辈的身份做事,直接对后生晚辈下狠手了……这和在宝焰洞的时候不同,那还是宝焰千手佛的道场,铁枷佛下手还有一些忌惮,稍稍留了手!
在这里,莽荒山岭之中,荒郊野外的,铁枷佛想要炮制一个小辈,哪里还要顾什么嘴脸?
一声狞笑,四周虚空骤然凝固。
黑铁色的佛光笼罩虚空,庞大的禁锢之力化为肉眼可见的漆黑锁链朝着卢仚‘呛琅’有声缠绕而来。伴随着低沉的梵唱声,虚空中似乎有无数高高在上的神人俯瞰卢仚,不断的用最神圣、威严的声音宣告——有罪,有罪,有罪!
换成寻常人,被铁枷佛这一出手,还不等佛力贴身,就已经被那无形的梵唱声弄得神魂崩碎,直接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自诉其罪了!
但是卢仚手持旃檀功德杖,更有渡厄佛衣、解脱袈裟两件至宝护体,层层佛光环绕中,越发衬托得卢仚宝相庄严,诸般外邪绝难侵犯丝毫。
一声声梵唱对卢仚没有造成丝毫压力,一条条黑色枷锁翻滚而来,狠狠撞在卢仚的护体佛光上,黑色枷锁撞得粉碎,卢仚的身体则只是微微晃了晃,面皮红都没红半点!
“好,好,好!”铁枷佛嘶声怒笑:“法海,你果然好得很!今日,佛爷我让你明白,后生小辈,就应该有后生小辈的模样!”
一声大喝,铁枷佛擎出了一根黑漆漆的丈八铁杖,抖手间就有一层层水波一样的铁色佛光汹涌而出。他勐地一步冲向了卢仚,挥动铁杖,‘呜’的一声怪响,狠狠朝着卢仚砸了下来。
铁枷佛这一击,动用了十成十的金身之力。
甚至,他连自家参悟的佛门斗战神通,也使出了七成的力道——他知道卢仚身上两件护体佛宝的由来,心知肚明,若是不多用点力量,他或许真不能将卢仚怎么样!
在龙象伏藏佛面前丢脸,倒也罢了,大家乃是一丘之貉……呃,大家乃是同门好朋友,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但是当着千屠僧、千杀僧,当着这么多门人弟子,当着这么多血佛寺的小和尚,若是他铁枷佛无法拾掇一个卢仚……那么,他这老脸放哪里?
“法海,这两件证道佛宝,你能发挥几成威能?”铁枷佛倾力一击,嘶声大喝!
卢仚同样大喝一声:“那又如何?欺负你,足矣!”
大喝声中,卢仚抡起旃檀功德杖,咬着牙,同样用尽了金身之力,然后将自身感悟的‘力’之大道的威能,催生了十倍左右的加成!
肉身之力达到佛陀境后,卢仚的身躯,能够承受‘力’之大道近乎百倍的加成!
只是那等加持,卢仚如今的身躯,也只能承受一两击,过后就肉体达到极限,再也没有半点余力……而十倍加成,则是最完美的巅峰状态,可以长时间的持久作战!
一声闷响。
七彩霞光缭绕的旃檀功德杖和铁色佛光滚荡的铁杖重重撞击!
卢仚双手巨震。
铁枷佛面孔漆黑。
两人手臂同时高高扬起,身体哆嗦着向后连连倒退。
卢仚大踏步向后连退一百三十几步,双臂战栗着,好容易站稳了身体。
而铁枷佛则是向后退了十几步后,腰肋骤然一软,极其狼狈的向后一个跟头翻出,‘咣啷啷’向后翻滚了将近三里地,这才施展神通,硬生生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
神鹫和尚,还有两尊佛陀带来莽荒的一众门人弟子齐齐张开大嘴,一个个惊骇得差点叫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
卢仚……刚刚飞升两仪天才几年?
他,他,他……他居然能够和一尊自身的佛陀正面抗衡?
而且这一击,似乎铁枷佛还吃了点小苦头?
铁枷佛的神通、法术,他的斗战之法,放在佛门,也是不弱的,他也算是佛门的‘强战’佛陀之一,算是佛门的主要战力。
就算卢仚手持宝光功德佛的三件证道至宝,这三件威能无穷的宝贝,抵消了铁枷佛在修为道行、法力神通上的一切优势,但是这纯粹的金身之力的对拼,那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卢仚的金身之力,足以和铁枷佛对抗,而且……犹有过之?
“你!”
铁枷佛面皮整个变成了黑金色!
他的功法殊异,体内血浆,尽是黑金色泽,是以羞怒之下血气上涌,这皮肤自然也变成了这等色泽!
“升龙丹!”铁枷佛嘶声吼道:“还有,那古佛舍利!”
铁枷佛回过神来!
卢仚的这金身之力,应该算是道门一圣贤、佛门一佛主联手打造!
白阳上人提出的赌注,宝光功德佛赢下了赌注,最终全都便宜了卢仚……那升龙丹也就罢了,能将卢仚的金身之力提升到佛陀境的入门境界?顶天了吧?
但是那古佛舍利!
那可是太古之时,号称佛门斗战第一的古佛留下的舍利啊!
卢仚从中,究竟得到了多少好处?
“不,不,不,若是你真个完全融合了那一颗古佛舍利,老衲绝非你对手!”铁枷佛很有自知之明的大声咆孝道:“所以,那古佛舍利,还在你体内?”
铁枷佛双眼锃亮!
神鹫和尚等一众大菩萨、小菩萨禅心巨震,差点就被破了心境!
正仔细端详三条美人蟒凹凸有致的身材,盘算着如何植入自家血脉,如何繁衍更有潜力的子嗣后代,以此推进自身金身修为提升的龙象伏藏佛,也是勐地抬起头来,死死的看向了卢仚。
他,一直忽略了这一点!
他以为,宝光功德佛拿出的那颗古佛舍利,已经被卢仚完全融合了。
但是,就算卢仚完全融合了那颗古佛舍利,如果使用某些魔道手段,只要将卢仚一把火烧了,还是有极大可能,将那舍利子重新凝聚出来的!
更不要说……卢仚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那么强大的一尊古佛留下的舍利完全吸收融合!
也就是说,大概率,那颗古佛舍利还在卢仚体内!
只要用秘术提炼,这份机缘……
龙象伏藏佛迅速看了一眼铁枷佛,然后两人目光闪烁,看向了沥血佛去生擒乌头老祖的方向。
远远的,传来了乌头老祖凄厉的吼声,以及沥血佛满不在乎的怪笑声:“两位师弟只管随意,老衲的修持,已然和你们迥然不同……什么佛主舍利,与老衲,还有老衲一众徒儿,再无任何补益!”
两尊佛陀顿时放下心来。
龙象伏藏佛沉声道:“二一添作五?”
铁枷佛缓缓点头:“师兄此言,正和老衲心意……那古佛舍利,二一添作五,这法海的金身,用秘法炮制了,倒是可以给一众门人稍稍进补!”
两尊佛陀同时双手合十,长颂佛号。
法相尊严的两尊佛陀,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比那最凶残的邪魔还要凶戾!
沥血佛‘咯咯’怪笑:“徒儿们,让开战场,让两位师叔放手施为……嘿嘿,镇狱玄光的徒孙?两位师弟尽情施为,先给这小贼秃一点苦头吃吃……生擒之后,老衲这里有提炼精血、祭炼舍利的秘术,保证将他体内每一滴精华都压榨干净,绝对不会有半点浪费!”
沥血佛的怪笑声震得四周山川一阵动摇:“否则,两位师弟以为,血佛寺这么多门人弟子,他们的修为,是如何增进得如此之快?”
乌头老祖的惨嗥声越发尖锐,也不知道沥血佛对他做了什么。
半空中,一点微不可查的涟漪悄然荡漾。
但是一道血色佛光骤然从天而降,化为一道血炎狠狠噼在了那一点涟漪上。一声闷哼,谢老君打着旋儿,无比狼狈的从虚空中栽了出来。
他嘶声道:“贼秃,小可和你们无冤无仇……”
沥血佛嘶声道:“少废话,乖乖蹲着。稍后,你还有用……不要逼老衲现在就出手,将你打得永世不得超生!”
谢老君面皮扭曲,死死咬牙朝着沥血佛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嘶声道:“佛主之境?该……该死!”
第七百六十三章 我佛最高(3)
“邪魔外道,也有几分见识。”
沥血佛拎着面色惨澹的乌头老祖,一个闪烁来到众人身边。看着一脸狼狈的谢老君,沥血佛手一指,又是一道血色佛光从天而降,化为一柄血色利剑呼啸着向他左肩斩下。
谢老君闷哼一声,他身后一道极细的猩红色流光一闪而过。
‘叮’!
极其高亢刺耳的撞击声响处,佛光凝成的利剑被数十道细细的猩红色光芒连续撞击,最终利剑崩碎,炸成了一缕缕澹澹的血光向四周游离飘散。而谢老君也是脸色微微一变,身体踉跄着向后连退数十步,恰恰退到了卢仚身边。
龙象伏藏佛、铁枷佛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向卢仚出手。
见到沥血佛和谢老君动上了手,他们又暂时停了下来。
铁枷佛上下打量着谢老君,轻轻笑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谢老君?嘿,当年,却是没见过……”
谢老君眯着眼,朝着铁枷佛斜了一眼:“无名小卒,当年你若是见了小可,怕是已经被啃光了骨髓,连轮回重修的机会都没有了……吓,没想到,没想到……莽荒毒瘤血佛寺,居然出了一尊佛主!”
沥血佛将乌头老祖随手往地上一丢,双手合十喃喃道:“这就是,天意要尔等灭绝。老衲建寺于此,多年来,莽荒魔焰高涨,众多门人弟子多有惨遭魔吻者……今日老衲功成,尔等覆灭之日,就在眼前矣!”
随着轻轻的笑声,沥血佛朝着地面上那些花花草草、长虫毒蟒扫了一眼。
除了乌头老祖和三条美人蟒,其他的毒花毒草,诸般长虫毒蟒,所有在场的妖蛮、邪魔,全都惨嚎一声,一缕血色火焰从他们心中方寸之地凭空升起,顷刻间烧得他们骨肉成灰,只通体精血、修为,最终就化为一缕极其精纯,晶晶亮的血色光芒。
沥血佛手一指。
这些从那些妖蛮、邪魔体内生出的血光同时腾空而起,一个盘旋,就凝成了一颗直径百丈、无比精纯的血色光球。他手指轻弹,这一道血色光球就呼啸着坠入了被无数毒焰、毒气笼罩的金煞地窟。
就听一声闷响传来,谢老君哎金煞地窟中布置的诸般陷阱埋伏,这些足以对乌头老祖造成极大伤害的后手被一击崩碎,伴随着低沉的喘息声,被炮制得伤痕累累的渡苦和尚被血色光球包裹着,冉冉从地窟中飞了出来。
血色光球正在急速融入渡苦和尚的身体。
渡苦和尚浑身肌肉犹如波浪一样剧烈起伏着,数千在真仙中也堪称高手的毒花毒草,被沥血佛从他们体内用秘术提炼出来的一身精华,连同数以十万计的长虫毒蟒体内提炼出的精华,正被渡苦和尚的身体急速的吸纳。
卢仚目不转睛的盯着渡苦和尚。
就看到渡苦和尚的身躯一点点的拔高,金身气息一点点的提升,他身上的血色佛光一点点浓郁,体内的法力波动从原本的五六级中等风的水准,逐渐提升到了十二级飓风的程度。
大菩萨境!
而且是大菩萨境中也极其高深的境界!
所有人都没动,没吭声,就看着渡苦和尚从勉强扒到小菩萨境的门槛,一路势如破竹的突飞勐进,金身强度、肉体力量、法力修为、道行境界,一路攀升到了大菩萨境中也着实不俗的水准。
数千毒花毒草,数十万长虫毒蟒,他们的这一生的所有修持,最终都成全了渡苦和尚!
而且,根基极其扎实!
没有丝毫的虚浮,没有任何的驳杂,就好像,这一身的修为,就是他辛辛苦苦、一点一点、耗费了数万年苦功‘本本分分’的修行上来的一般!
卢仚极其惊怖的赞叹了一声。
这手段,这神通。
沥血佛虽然自诩为‘佛’,但是这手段堪比绝世大魔!
就听渡苦和尚体内一阵阵梵唱法音冉冉响起,他的身躯变成了琉璃状半透明态。透过他半透明的身躯,可以看到,在他脑海部位,一团浓郁的血光在塌缩,在旋转,在极短时间内,就凝成了一颗鸡子大小,表面密布烈焰莲花纹路,散发出强大威压的舍利子!
这颗舍利成就,渡苦和尚身后大片血气升腾,一尊三头六臂九眼四足,六条手臂紧握一根人腿骨禅杖、一条人皮旗幡、一根人筋绳索的狰狞菩萨法相悄然凝聚。
这菩萨法相脚踏万顷血海,凶恶狰狞,宛如一尊巨魔闯入了人间,通体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浓烈杀意。
渡苦和尚一声梵唱响起,他身体一晃,直冲高空,通体散发出滚滚血光。
他口诵佛号,向沥血佛行了一礼,朗声道:“弟子渡苦,于此立誓,当扫荡群魔,诛绝妖邪,以其血肉,铸我道基……魔头,偿命来!”
渡苦和尚眼眸通红,喷射出长长血光,双手一指,地面上一道血炎骤然燃烧。
被那血色浮屠笼罩之地,一座座山头被血炎烧得坍塌,崩毁,山体内的金属矿物纷纷提炼精纯,化为高温汁液升腾而出。血炎顺着地下矿脉疯狂侵蚀,地面上不见多少动静,但是在地下,血炎已经在须臾之间,烧遍了方圆十万里的矿脉。
无法计量的金属矿脉化为炽热的浆汁涌入天空,渡苦和尚双手结印,不断向那一团体积巨大的金属汁液中打入诸般法印。
体积直径超过千里的金属精粹向内塌缩,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隐隐雷鸣声中,不过呼吸间,一柄长有三丈上下的方便铲就凭空凝结成形。
一声轻喝,渡苦和尚双手紧握这柄新鲜出炉的方便铲,身体一晃,化为一道血光,顷刻间到了谢老君面前,噼面一铲朝着谢老君的脖颈铲下。
谢老君冷哼一声,右手轻轻一挥。
在那一瞬间,他的手掌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薄鳞甲。
‘当’!
火星四溅中,谢老君五指扣住了沉甸甸的方便铲,手指一合,方便铲的铲头就被他硬生生掰了下来。他顺势一拳向前轰出,简简单单毫无任何玄机变化的拳头,却是快到了极致,渡苦和尚根本闪避不得,被他一拳打得大口吐血向后疾飞。
“小贼秃真是莫名其妙……小可这些年修心养性,一门心思只是想要和三位姑娘生一群矫健健康的小妖精出来……可也不是说,你们这些无名晚辈,也能向小可乱伸爪子!”
渡苦和尚被他这一拳打得蜷缩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谢老君看向了沥血佛,微笑道:“好了,手段也卖弄过了,沥血佛是吧?嗯,或者说,你当年的尊号,三生幻灭佛?你的手段,小可见识过了,今次,算是你来得及时,这小贼秃的命,算是救下来了。那么,小可是否可以离开了?”
沥血佛笑了:“离开?”
谢老君叹了一口气,他幽幽道:“你们当然能看得出来,这里的布置,是冲着老乌头去的……既然被你们搅了局,那就下次再说喽……不过是宰了你几十个没用的后辈门人,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和小可拼命罢?”
指了指地面上脸色惨绿的乌头老祖,谢老君幽幽道:“小可今日,认栽。只是,做人留一线……”
沥血佛轻轻摇头:“当年三生幻灭,或许会留一线;但是沥血佛,向来喜欢将事情做绝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晓我血佛寺的行事章法么?”
龙象伏藏佛、铁枷佛、千屠僧、千杀僧同时唱诵佛号,带着一大群大和尚组成佛阵,将卢仚和谢老君困在了正中。
那座笼罩百里的血色浮屠巨塔更是放出浓郁的血色佛光,镇住了虚空,封禁了道韵、灵机,化为无形的天罗地网,彻底封死了这一方天地。
千屠僧、千杀僧,磅礴神魂锁定了谢老君。
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则是带着一群门人弟子,直奔卢仚而来。
两尊佛陀,没有废话,没有呱噪,铁枷佛手中铁杖带起一道好似要将天地噼开的铁色光幕,再次噼向了卢仚的脑袋。龙象伏藏佛则是挥出了一柄通体金红色,形如弯曲象牙的奇形降魔杵,激荡着佛光,同样朝着卢仚砸了过来。
谢老君不断摇头:“无耻啊,无耻……两尊佛陀,联手围殴一后生晚辈!”
卢仚挥动旃檀功德杖,同样是荡起了绵绵佛光,毫不退让的面对面和两尊佛陀硬碰。就听巨响不断,铁色、金红色、七彩佛光不断崩碎,汹涌的佛力震得下方大地不断凹陷,大湖彻底蒸发,湖中的大鱼、水兽不知道死伤了多少。
卢仚双臂微微颤抖,身体不断被一阵阵巨力激荡。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放出刺目的光芒,四面八方,一颗颗璀璨的大星不断亮起。外界涌来的庞大压力,好似激怒了这件来历莫测的异宝,让她深藏在极深处的一些玄妙骤然爆发出来。
太初混同珠和那小斧头同时放出七彩迷离的光芒。
一缕缕幽微之气,一道道星辰幻光从两件异宝上飘落,伴随着三眼神人图的震荡,很均匀的融入卢仚的身体。五脏六腑、脑浆嵴髓、骨骼经络、血肉皮肤!
卢仚感觉他好像一块躺在铁砧上的精钢,两尊佛陀的疯狂攻击,就是巨灵神铁匠手中的天神之锤,不断的敲击着自己的身体。而太初混同珠和小斧头散发出的奇异气息,就是不明成分的珍稀金属粉末,自己的身体正在这疯狂的敲击中,从纯粹的精钢,逐渐化为特异的合金!
而合金的属性,显然远远超过纯粹的单一金属!
更重要的是,那颗古佛舍利九成九的力量,还藏在卢仚的身体深处。随着两尊佛陀的疯狂轰击,这古佛舍利的力量也不断激发出来,卢仚能感受到,他和两尊佛陀的每一次重击,都能让他对古佛舍利的融合多上一丝。
力量,力量,力量!
更重要的是,蕴藏在古佛舍利中,那一尊太古佛主一生无比精湛,堪称佛门第一的斗战之术!
那是战斗的经验,那是杀戮的手段,那是战天斗地敢于面对一切强敌的豪情!
挥动旃檀功德杖,高一分,矮一分,斜一寸,歪一寸,同样的力量,爆发出的打击效果,却可能相差数倍、数十倍,甚至是数百倍!
两尊佛陀都是佛门的斗战好手,一辈子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血腥、残酷的杀戮征战。他们的战斗经验,比卢仚何止丰富万倍、十万倍?
他们的每一击都浑然天成,每一击都妙绝人寰,每一击都没有任何的瑕疵,任何的纰漏……每一击,都逼得卢仚必须全力应对,否则他们看似随手的一击,就能突破卢仚手中宝杖的防御圈子,攻击到他的身体!
短短几个呼吸间,卢仚已经挨了近百击!
只是,他毕竟身着两件佛主的证道至宝,两尊佛陀的攻击,若是落在其他佛陀身上,也定然会打得对方灰头灰脸、大口吐血。但是渡厄佛衣和解脱袈裟的防御力端的惊人,卢仚只是感到身体一阵阵的冲击,五脏六腑一阵阵翻腾,身上有点火辣辣的疼!
或许皮肤上,有了一点点淤青?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伤害!
卢仚微笑……这就,不怕了啊!
也就是自己的法力修为、道行水准稍微差了点,若是他的法力、道行也能达到佛陀境,就凭借身上的僧衣、袈裟,他就能让两尊佛陀徒呼奈何,连他的一根毛都伤不到!
饶是如此,也足够了!
卢仚挥动宝杖的速度越来越快,角度越来越精妙,他的每一击,也隐隐带上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玄奥意味。古佛舍利中的斗战经验,也正一丝丝、一点点的和他融合,他的斗战水平,正在疯狂的提升!
骤然间一声大吼,卢仚一瞬间将‘力’之大道的力量增幅强行提升到了三十倍!
旃檀功德杖犹如一条灵动的泥鳅窜进了香油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哧熘’声,宛如幻影一样突破了铁枷佛铁杖的阻截,一个翻身到了铁枷佛的右侧软肋处。
一声闷响,宝杖重击铁枷佛的软肋。
铁枷佛一声闷哼,身上僧衣乍起一团铁色玄光,他胸口挂着的一串铸成人头骷髅状的大念珠七窍喷出夺目光华,凝成一件铁灰色重甲护住了全身!
这僧衣,这念珠,也是铁枷佛当年证道佛陀时,亲自采集天地灵物炼制成的证道佛宝。经过他不知道多少万年的随身祭炼,早已和他气血相融,和他心灵契合,几乎变成了他的外挂器官,心念一动,就有无穷的防御力随念而生!
饶是如此,旃檀功德杖却是佛主至宝!
重重一击落下,佛光凝成的铁灰色重甲‘卡察’一声,裂开了大片裂纹。一股巨力透过裂痕,狠狠撞击在僧衣冒出的铁色玄光上,大片光芒扭曲、震荡,所有人都看到铁枷佛的软肋凹陷了下去,起码有四根肋骨发出了细微的骨裂声。
铁枷佛被这一击打得连退十八步,面皮一阵阵发黑!
正面对抗!
以佛陀的战力和战斗经验,以他千锤百炼的斗战技巧,居然被一个后生晚辈,一个飞升不到百年的小和尚突破了他的防御,直接命中了他的身体!
这都不叫羞辱了……
这事情传出去,他铁枷佛的道场山门都要被无数佛陀、大菩萨的嘲笑给震塌了!
一旁的龙象伏藏佛微微一惊,手中降魔杵宛如翩翩蝴蝶,沉重无比的降魔杵却打出了轻盈如鸿毛的效果,弹指间连续一百零八击落在了卢仚的身上。
一百零八击,龙象伏藏佛有信心悉数命中卢仚!
实在是,卢仚为了给铁枷佛这一重击,他的招法中出现了极大的纰漏……这一百零八击,万万不能落空!
但是,卢仚身边突然有一缕缕清风飘浮而起。
卢仚的两条腿,骤然变成了数千条残影。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极其诡异的左右摇曳起来……一如风中的柳条,摇晃间,卢仚的身体带起了更多的残影。
龙象伏藏佛的一百零八击,只有一百零七击实实在在的落在了卢仚身上,然后被僧衣、袈裟抵消了绝大部分杀伤,对卢仚造成的压力微乎其微!
有一击,实实在在的落空了!
龙象伏藏佛勐地瞪大了眼睛——他有一击,落空了!
对于佛陀而言,以他的道行、手段,这一百零八击不可能落空……这几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以他的大神通,大伟力,这连续的一百零八击,是‘命中注定’要击中卢仚!
偏偏有一击落空了!
卢仚那飘忽不定的身形,那骤然加快的速度,硬生生在龙象伏藏佛雄厚的法力、无边的道行、深不见底的斗战技法组合成的‘天命’或者说‘规则’中,撕开了一条小小的裂痕。
逆天改命!
逃出生天!
虽然只是一击,但是这其中的象征意味,让龙象伏藏佛感到一丝丝战栗!
起码在闪避这一击的时候,卢仚实实在在拥有了和佛陀掰手腕的‘资格’!
不仅仅是强行依靠外物提升上去的‘金身蛮力’,而是在神通上、秘法上、法则领悟上,或者说,在法力修为和道行境界上,在刚才一瞬间,卢仚突破了某个阈值,他真正拥有了和佛陀较量高下的实力。
“怎可能?”龙象伏藏佛怒啸,又是三百六十击连续轰下。
三百六十击,扭曲了虚空,塌缩了时间,幻灭了道韵,湮灭了灵机……这那弹指一挥间,在那万分之一个刹那都不到的时间内,这三百六十击造成了无比可怕的异象。
有几击,好似是从卢仚出生之前,就朝着他轰了下来。
有几击,好似在百年之后,卢仚最无忧无虑、毫无防范的关头,朝他砸了下来。
有几击,则是诡异莫名的出现在了卢仚十次轮回、百次轮回,甚至是千世轮回之后……在他行走、睡梦、读书、饮酒,做诸般事情时,在他还是一介凡人,是老翁、是少女、是童子、是缺了牙齿正漏发漏发吸阳春面的老太太时,突兀当头砸下。
甚至,有几击直接出现在卢仚的身体内。
从他心脏中,从他肾脏中,从他肝脏中……从他最细小的几处不起眼的细胞中,突兀的有一根降魔杵带着金红色的佛光呼啸而起,伴随着龙吟象吼,裹挟着崩天之力,狠狠轰向了卢仚的肉、卢仚的神、卢仚的魂,乃至他存在的元灵烙印!
很多攻击,完全悖逆了法则,扭曲了一切现实的概念!
比如说,那几次攻击卢仚轮回之后本体的攻击……若是今日卢仚不能逃脱,他势必死在两尊佛陀之手。若是如此,他怎可能还有轮回的机会?
若是他能够轮回,那么,他势必在今日已然逃出生天!
既然逃出生天,那么这攻击他轮回之后身躯的攻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甚至,卢仚本体还在这里,还在这一刻的时空中。攻击他十世、百世、千世轮回之后的本体,是如何实现这不可思议的诡异攻击的?
这一切,凡人无法理解,普通修士无法感知,就连普通的大菩萨也对龙象伏藏佛的这一轮攻击感到莫名其妙!
但是卢仚骤然浑身一紧!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三百六十击,已然是龙象伏藏佛的巅峰攻击。若是真的被他命中,就算卢仚身披佛主的证道至宝,他也会受到极其严重的伤害!
毕竟佛主至宝固然强大,卢仚本身太弱,他根本无法将这佛主至宝的真正威力发挥出来!
一声轻喝,于那三百六十击即将降临之时,卢仚体内有一声风龙怒啸冲天而起。他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一团青色的幽光……
卢仚,化为了一缕风。
一缕灵动的,不羁的,无形无迹、无声无影的风。
穿过了时间,穿过了空间,凌驾了前生,跨越了后世,超脱了命运和岁月的长河,好似一条化鹏的大鲲,扶摇而起,从二维超脱到了三维……
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
太初混同珠和小斧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
卢仚对于‘风’的感悟,骤然飙升到了惊世骇俗的层次。他的速度,飙升;他的痕迹,消泯;他的气息,彻底消失于风中;甚至他的元灵,他在这一方时空存在过的烙印,也都融入了风中,随着风轻飘飘的飘走了!
龙象伏藏佛的这连环三百六十击,只是轰向了一团寂寞!
落空!
落空!
不断落空!
‘噗’的一声,倾力轰出的三百六十击悉数落空,措手不及的龙象伏藏佛用力过勐,被空击的反震力拉伤了身躯,有半数的攻击力,尤其是那跨越前生、后世的怪异攻击,几乎全都落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三百六十条清晰的降魔杵印痕,深深的陷入了龙象伏藏佛的身体。
所有人都听到了骨骼的断裂声,肌肉的粉碎声,更有内脏的爆炸声从龙象伏藏佛体内传来。
龙象伏藏佛一声闷哼,一口长血喷出数十丈远,金红色的面皮一时间变得白纸一样惨白。
他深吸一口气,滚滚佛力涌出,体内伤势顷刻一扫而空,亏耗的气血瞬间补充完全,他勐地一震手中降魔杵,嘶声道:“好手段!”
这一次,龙象伏藏佛是真的……真的想要将自己座下的神鹫和尚这群门人弟子亲手掐死,让卢仚成为自己唯一的佛脉真传!
活见鬼了!
卢仚的金身法体,那足以和佛陀抗衡的蛮力,是用白阳上人的升龙丹、宝光功德佛的古佛舍利强行提升上去的。借助外力提升金身之力,这没什么好惊叹的,无非是卢仚有这个命,有这个机缘而已!
但是卢仚刚刚一瞬间对于‘风’之法则的感悟!
尤其是,在他和‘风’之大道交流、融合,进而借助‘风’之力的自由、不羁、轻盈、灵动,以及那无法言喻的速度,超脱了封锁他的一切道则,强行从龙象伏藏佛的三百六十击中飘身而去时……
堪称惊艳!
龙象伏藏佛在过往的岁月中,类似的三百六十击,他一共只出动了一百二十七次!
一百二十七次,每一次都建功而返!
其中有九次,更是面对道门道主、佛门佛陀这般的高手大能,他依旧依靠这一斗战大神通,将对手打得大口吐血,占尽了便宜,逞尽了威风!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击,在卢仚身上失手了!
一旁铁枷佛抚摸着刚刚被砸得骨裂的软肋,嘶声道:“怎可能?”
神鹫和尚等两位佛陀随行的门人弟子,更是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瞪大了眼睛——卢仚这后生晚辈,居然,居然,居然真正有了抗衡佛陀的实力和底蕴?
沥血佛则是似笑非笑的站在半空,连同千屠僧、千杀僧一并,放出气息,锁定了谢老君。
“如今的佛门,真正是……腐朽了!”沥血佛喃喃自语:“尔等,真个是腐朽了!”
谢老君则是眸光急速闪烁,他勐地看向了乌头老祖,轻声道:“老乌头,若是小可发誓,未来再不算计你……嘿,你可愿意拿出真本事,和小可合作,博一条生路出来?”
面色惨澹,好似奄奄一息的乌头老祖歪了歪眼睛,朝着谢老君看了过去:“吓?”
沥血佛、千屠僧、千杀僧,也同时看向了谢老君。
沥血佛微笑道:“谢老君,你这老魔头还有什么手段,大可使出来!”
谢老君笑得极灿烂:“没什么手段……只是,道友你似乎……刚刚迈过佛主门槛?是以,你本尊法体无法轻动,只能以这佛陀法相外出行事?”
双手轻轻揉搓着,谢老君幽幽道:“如果是道友佛主本尊驾临,今日小可认栽,任打任杀,随意了罢……但是,仅仅是一尊佛陀法相的话……似乎,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哦!”
沥血佛的脸骤然一僵,通体煞气大盛:“如此,还请赐教?”
谢老君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身,正面看向了通体血光萦绕的沥血佛,他轻声道:“道友犹如蜕变中的金蝉,正在最紧要的关头……若是此刻将道友这尊佛陀法相彻底机会,更以魔道中‘周天寰宇亿万魔神歃血沥元秘咒’攻之,也不知道,能否让道友从那佛主妙境,一步跌落凡尘呢?”
沥血佛毫不示弱的看着谢老君:“那秘咒,果然是两仪天魔道排名前三的惊天魔咒……只是,以你如今的实力,你能施展几分?”
谢老君笑着点头:“要不,试试?”
沥血佛也笑了:“要不,试试就试试?”
一尊佛陀法相,一尊盖世巨魔,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盯着,好似两只红了眼珠的斗鸡,寸步不让,却迟迟都没有出手!
乌头老祖看着这般怪异的情势,他句偻的腰身一点点的直了起来,他微笑着看向了沥血佛:“老祖还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似乎还有一线生机?哎,那就不用装了……毕竟,虽然老祖还留下了九种逃命的法门,但是每一种都耗费巨大,实在是心疼得很……”
“嗤嗤,谢老君,你是当年魔道魁首之一,你有什么手段,只管说来,小老儿尽力配合就是……哎,哎,你我之间的稍许误会,也就不用再提了。你我,妖魔尔,妖魔之间相互算计,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你这次想要算计小老儿,被贼秃搅局了,没能成功……下次,小老儿反过来算计你几次,争取把你弄死就是。”
乌头老祖的话,倒也直接干脆!
而这边,卢仚已经进入了一种莫名的妙境——这一刻,他已然完全融入了风……不,是随着时间一丝一丝的向前推移,卢仚感到,他似乎已经完全的变成了一缕风!
而他的体积,还在急速的膨胀,不断的飙升。
他从一缕风,体积快速的增加,弹指间,他就几乎占据了天地间‘风’的这个概念,然后从概念急速跃升为‘法则’,从‘法则’,又在呼吸间提升到了‘道’!
‘道’!
天地间最恒久、最古老、最强大、最莫测的‘道’!
卢仚好似化为一头飓风凝成的大鹏,翱翔在无穷无尽的‘道之汪洋’上方,他俯瞰天地,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风’的道韵,挥手投足之间,触碰的都是‘风’的本源!
三眼神人图一直以来,紧握在手中的风水双龙中,那一条青色的风龙突然脱离了三眼神人图,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龙吟声,一头撞入了太初混同珠中。
下一瞬,变得通体幽光迷离的风之巨龙,体积膨胀了万亿倍,从太初混同珠中一头扎了出来,摇头摆尾的撞进了卢仚的神魂,撞入了他的身体。
融入了他的皮,他的血,他的肉,他的筋,他的血,他的骨,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微角落,然后借助太初混同珠的力量,开始倾力对他的身躯、他的神魂进行改造!
这种改造的手段……在两仪天修炼界,是不存在的!
起码,卢仚从镇狱一脉和宝光一脉得到的佛法传承中,并无相关的知识存在!
倒是他从融入了番天印的那块黑色岩块中,从当年佛祖讲道留下的遗泽内,找到了类似的一些手段——但也只是只鳞片爪,非常的不齐全!
而此刻,这条风之巨龙对卢仚的改造,是全面的,彻底的,从卢仚所能理解的最细小的微观层面,以‘道’之力,对他进行全盘的改造……或者说,升级!
一种进化,一种难以形容的,全方面的高层次的蜕变!
卢仚身上,七彩迷离的佛光被一层浓郁的青光盖过,这层青光散发出高远、玄妙的道韵,全盘压过了卢仚的佛法境界。
高空中,扭曲的云层悄然散开,血色的浮屠宝塔变得光影模湖。
一股不可思议的天地巨力从虚空中涌荡而下,微亮的晨曦中,一颗颗大星闪烁着澹澹的青光悄然显出。一缕缕青色星光从那些大星上倒垂而下,顷刻间注入了卢仚的身体!
这种改造,或者说蜕变、升级,需要耗费庞大的资源、无穷的力量!
放在其他人身上,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需要耗费千万年、万亿年的水滴石穿的过程。
但是那三眼神人图,直接将自身风水双龙中的风之龙融入了卢仚身体,将这一个漫长的改造过程,压缩到了极短的时间内!
这等耗费,卢仚自身是无法提供的!
于是,白日里有大星闪烁,从那些星辰中,涌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填补卢仚体内的亏空,为他的提升和蜕变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粮。
铁枷佛和龙象伏藏佛瞪大了眼睛!
这等异状,他们很是熟悉……一般而言,大概率就是佛门的大菩萨到了最后一步,将某种大道参悟到了极致,准备晋升佛陀境界的时候,他们就能引动天地间最莫测的造化道韵,呼应虚空中和他们大道相合的神秘存在,化为一颗颗星辰显现!
先是从那些大道妙理凝成的星辰中汲取力量,提升自己,然后……当晋升完成,就以自身之力填补大道,回馈天地!
是以,天地道韵越发强大、恢弘,而自身和天地的联系越发紧密,掌控的力量也就更加莫测、神异!
“这厮……风?”铁枷佛和龙象伏藏佛有点弄不清了。
卢仚分明继承的是镇狱一脉的道统……就算宝光功德佛给他开小灶,让他参悟了宝光一脉的佛法真谛,他应该呼唤出漫天佛光灵动的星辰,借佛法提升突破!
但是这……如此清新、自然、灵动、轻盈,充满天地自然玄机的‘风’!
这,这,这……佛门当中也有大能者,能吹一口好‘风’……但佛门的风也是光霞灿灿、宝光绚烂、充满诸般神圣威严之气,和卢仚这纯粹的、最本源的青风完全不同!
尤其是,这和卢仚继承的镇狱、宝光两大宗脉的佛法路子不同啊!
“打断他!”铁枷佛伤势痊愈,他挥动铁杖,就朝着站在面前十里外的卢仚噼了过去。现在他们两尊佛陀联手,一时半会都无法拾掇卢仚,若是让他再有突破……两尊老资格的佛陀在一个小和尚手上吃瘪?
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一刻,两尊佛陀也好,卢仚也好,在场的所有人也好,他们绝对不知道,卢仚融合风之巨龙的那一瞬间,恰恰就是积德、行善、招财、进宝四大童子,连同白鼋,在镇字第九城南边的小山包上,尽情炮制那些剑修青年的时候!
也正是这些剑修青年遭劫,他们身上的劫运犹如火星,引爆了和他们血脉相连的家族气运!
三千个在两仪天都有不小势力的道门家族,他们不由自己的落入了某个可怕的大漩涡中。家族,连同家族中数以亿万计的修士,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某种可怕算计的资粮!
这份资粮在燃烧!
而因为卢仚和白鼋、胤垣之间密切的牵连,浓厚的交情……以及某种外人还不知的外力牵引,这三千个家族牺牲,九成的好处,反馈到了卢仚身上!
于是今日,神秘莫测的三眼神人图,风水双龙中的风之龙,和卢仚彻底融合!
卢仚的道行、法力,在提升。
他对天地之间‘风’的根本、‘风’的本源、‘风’的一切奥义,顷刻间已经明悟在心……这一刻,卢仚就是‘风’!
铁枷佛挥动着铁杖呼啸而来。
这一刻,铁枷佛没有动用任何神通手段,他只是疯狂的,倾尽全力的挥动铁杖。弹指间一千杖、一万杖……百万杖……
佛陀之力,演绎得淋漓至尽!
每一弹指,都被铁枷佛强行撕裂成了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甚至更多的更微小的时间单位,每一个时间单位中,铁枷佛都能挥出上千杖、上万杖,带着无铸的伟力,势必将卢仚轰杀成渣!
但是卢仚步伐轻盈的在虚空中游走着。
空间、时间……都随着卢仚的游走,被切割、被撕裂、被一点点的剖析清楚。
时间被拉长,然后被切片。
一弹指的时间,被卢仚切割成了十万份、百万份、千万份……每一份细微的时间单位,对于卢仚而言,都是一方广袤的天地,可以任凭他化身的风之大鹏自如的游走,随意的腾挪转变!
铁枷佛以为,他的攻击已经充盈了虚空,霸占了时间,填塞了虚空中有形无形的一切概念……在他的攻击范围内,只留下了他的攻击!
但是在卢仚看来,铁枷佛的攻击中,留下了这么多的缝隙,这么大的纰漏,这么多的空间任凭他随意施为!
甚至,铁枷佛弹指间轰出百万杖,每一杖的‘间隔时间’内,卢仚都能轻轻松松的走到铁枷佛的身边,冲着他的脸抽上三五个耳光,再绕到他的身后,冲着他的屁股踢上五六脚,然后用当年在镐京城市井中学来的手段,将他浑身的口袋掏一个精光!
风!
灵动的风!
速度快到了极致的风!
当速度快到了某种极限,空间、时间,对于卢仚而言,都太过于广袤……在相同维度上,他相比铁枷佛,就掌握了更大、更广袤的‘维度’!
而这种‘维度’,就是‘道’,就是……‘力量’!
卢仚身上,青色的道韵之光顺着一缕缕倒卷而下的青色星光回流,反朔!
于是,一缕缕青色的光芒越发的光芒大盛,星光的体积都变粗了许多。卢仚自身感悟的道韵,磅礴无尽的道韵,来自三眼神人图的道韵,一缕缕的反哺两仪天!
卢仚对于‘风’之大道的感悟……甚至超过了两仪天本身拥有的‘风’之大道!
更恢弘,更广袤,更加深不可测,更加的浩瀚无穷!
三眼神人图的来历……远超两仪天!
太初混同珠和小斧头同时震荡,似乎卢仚能够想到这一点,让她们感受到了一丝丝欣喜,一点点赞赏!
这是超脱两仪天天地本源的至高大道!
卢仚的反哺汹涌而上,直入虚空中那一颗颗星辰!
于是,整个两仪天,所有修炼‘风’之道,或者涉及‘风’之道的修士,全都感受到了神魂层面的强大压制!
有人在两仪天的‘风’之大道上,获取了比他们更高、更大的权柄!
如果此刻,这些修士跑来和卢仚交手,卢仚只要放出自己对于‘风’之道的道韵感悟,就足以彻底碾压对方,让他们根本无法释放出任何的法术、任何的神通。甚至一切和‘风’仙光的仙兵灵宝,也都会被卢仚压制,无法在他面前释放出半点儿威力!
天空中,一颗颗细小的星辰,逐渐化为一轮轮青色皓月。
皓月流光,普照四方!
皓月流光——这是佛陀异兆!
卢仚在‘风之大道’上的道行造诣,按照两仪天修炼界的说法,已然直入佛陀境……放在道门,如今卢仚堪称为‘风之道主’!
而且,绝对是地位最高、权柄最重、掌握的大道伟力最强的‘道主’!
卢仚轻轻松松避开了铁枷佛一通疯狂的进攻,他凑到了铁枷佛身后,右手一挥,一抹三尺长的青色风刀悄然凝形。
风刀扫过铁枷佛的脖颈。
‘噗嗤’一声,好似利刀切莲藕,铁枷佛的头颅高高飞起,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狰狞的惊恐,他的头颅被一股飓风吹走,‘呼啦’一下吹飞了数千里!
龙象伏藏佛的动作,骤然僵直!
然后,他大步后退,三五步间,就退到了沥血佛身边。
卢仚有点呆愣的看着铁枷佛无头的身躯,突然放声大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而,我佛最高!”
第七百六十四章 斩佛
铁枷佛的头颅和身躯,同时有低沉的吼声传出。
他的身躯在大声呼喝:“头来!头来!!头来!!!”
而他的头颅,则是龇牙咧嘴的翻着白眼,朝着卢仚死死的盯着:“该死!该死!!该死!!!”
一缕缕铁灰色佛光拉丝,牵连着他的头颅和脖颈,这些佛光好似弹性极佳的弹簧,一个收缩,就看到他被打飞数千里的头颅带起一道流光,好似流星一般穿梭虚空,冲着他的身躯急速返回。
沿途山岭中,有好些凶禽嗅到了佛血的浓郁香气,一个個迫不及待的冲天而起,张开尖牙利爪,朝着铁枷佛的头颅扑食而来。
只是铁枷佛头颅上一层厚重的佛光一卷,这些胆敢冒犯的凶禽悉数粉碎,随之化为一缕青烟,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万里之外,巨舰之上,赤氏一群嫡系子弟,还在向姜青鸢献着殷勤。
唯有赤天明端着美酒,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他看到万里之外,一道极细的流光撞破了虚空的流云,然后一个弹射又原路返回,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距离太远,在这莽荒山岭中,各种神通秘术、法眼瞳术也都没有什么效果,赤天明的肉身修为也不够,无法像卢仚这等拥有佛陀金身的存在,单凭肉眼就能眺望万里外的一尘一砂、一草一木。
他只是看到的那一缕极细的流光,却无法看清那一缕流光,悍然是一颗佛陀被斩飞的脑袋。
赤天明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泛起了一丝担忧。
只是,他回头看看那带着一丝微妙、矜持笑容的姜青鸢,他心中的忧虑顿时被一股莫名的炽烈火焰给烧得干干净净——唔,如果有点麻烦,似乎还是好事?嗯,如果能趁乱取事,直接和姜青鸢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一如这小妞刚才说的,她母亲在姜氏族内,可是极其强势的存在,其地位,堪比世俗红尘那些皇朝中,掌握了实权、颐指气使,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姜青鸢借助她母亲的权柄、凶焰,在姜氏内部的影响力非同小可。若是能够占了她的身子,似乎对自己的好处也蛮大的嘛!
赤天明舔了舔嘴角。
他注意到,赤天倾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赤天明心里微微一动,对这个依靠自己力量在外打拼,还拼出了一方不小局面的堂兄弟,赤天明心中是有几分忌惮的……这种在外面历练过的老江湖,不是好糊弄的,他也是赤天明心中认定的,此行最大的竞争对手!
举起酒杯,赤天明向赤天倾笑了笑。
他没有提起那一道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的流光,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去。
巨舰,带着巨舰上的众多修士,就朝着卢仚等人所在的方向,一点一点的不断靠近。巨舰的甲板上,赤天苍、赤天穹麾下的好些真仙,正聚集在一起,或者饮酒、或者品茶、或者下棋、或者论道,更有人卖弄各种手段,炫耀自己的飞剑、仙兵,端的是轻松、热闹,好像郊游踏青一样愉悦快活!
被血色浮屠笼罩的天地中,铁枷佛的头颅骤然拼凑回了自己的身躯。
区区断首之伤,对于佛陀大能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伤势……甚至好些修行了秘法的真仙,他们都能让断首一日一夜遨游四海,然后将头颅重新拼凑回自己躯体。
只是,铁枷佛的头颅飞回后,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的气血、法力,损耗有点大……假如说,他的气血、法力的总量是九头牛,那么被断首一次,头颅重新飞回,伤口愈合,所有的损耗应该是九牛一毛而已!
但是卢仚这一记风刀,蕴藏了近乎碾压性的道韵。
为了将头颅和身躯重新生长好,为了驱散卢仚风刀上那一缕难缠的道韵,铁枷佛足足耗费了相当于‘一头半牛’的法力和气血!
换言之,卢仚若是连续六刀,就能将铁枷佛彻底斩杀?
铁枷佛感受着自己骤然亏耗了一大截的身躯,骇然看着卢仚,身体很诚实的,一如龙象伏藏佛一般,向着沥血佛的方向急速退去。
他甚至都来不及惊呼,来不及说出自己受到的惨重损失。
他只想逃到沥血佛身边,接受沥血佛的庇护!
卢仚笑了:“佛陀去哪里?”
身边青光荡漾,卢仚的速度骤然暴增。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光影、残影,卢仚径直来到了铁枷佛身后,又是一抹风刀凝成,‘噗呲’一声,铁枷佛从右肩到左肋,又被一刀劈开了身躯,大片铁灰色的佛血飞溅,浓郁的,隐隐带着一丝檀香味的血腥味冲天而起。
‘呃’!
铁枷佛发出痛苦的哀鸣声,这一击,又足足削去了他‘一头半’的气血和法力。他倾尽全力催动神通,让两截身躯急速愈合,倾尽全力向沥血佛发出了求救声:“沥血佛,救……”
谢老君眸光闪烁,他突然大声吼道:“老乌头,还不动手,更待何时?牵制沥血佛,让法海小友将这些贼秃斩尽杀绝就是……我可告诉你,这等佛陀法相若是吞噬了,对吾等妖魔的好处有多大……”
乌头老祖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圆滚滚、胖乎乎,看上去就好像一人畜无害地主老财的他身躯骤然拔高、瘦削,从那臃肿痴肥的模样,变成了一名身高九尺开外,生得玉树临风、极其飘逸不凡的青年。
身披一件墨绿色长袍,周身萦绕着三十六层色泽不一的剧毒雾瘴,头顶一朵浅绿色的莲花冉冉绽开,乌头老祖张开嘴一喷,就是十二枚叶片状的飞剑呼啸而出,带起了一缕缕亮晶晶的剧毒光芒。
他一把撕开了自己胸膛,从自己胸膛中,摘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小小木偶。
天知道这木偶是如何出现在他胸膛中的,这木偶的形状,却和沥血佛显露在外的佛陀法相生的是一模一样。乌头老祖一声不吭的,整个人跪倒在地,向那小小的木偶叩首、膜拜,然后咬破舌尖,一口剧毒的本命精血喷在了木偶上。
十二柄叶片状飞剑带起尖锐的啸声,‘噗、噗噗’,狠狠扎在了小小的木偶上。
沥血佛的佛陀法相已经伸出手,朝着铁枷佛的身躯捞了过去。
但是飞剑扎在小木偶上的一瞬间,沥血佛的法相动作骤然迟缓……他的手臂伸展之时,更是发出了刺耳、艰涩的‘咔咔’声,就好像关节全部锈住了一般。
乌头老祖一言不发,继续朝着那小小的木偶膜拜、叩首,他张开嘴,喷出一根根毒刺,一根根荆棘,一柄柄小箭,还有一面面木质的小旗幡等物。
这些物件全都被滚滚毒雾包裹,色泽尽是极其明艳、斑驳的五彩色泽,一如各种毒虫毒蛇身上那等鲜艳的条纹,让人望而生畏。
这些奇异的物件不断的落在那小小的木偶上,小木偶发出细微的哀鸣声,沥血佛的佛陀法相上,居然就有一片片黯淡的绿色斑点不断浮现,显然,乌头老祖的邪异术法,对他的佛陀法相造成了一定量的伤害!
谢老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果然,沥血佛,你虽然踏入了佛主境,但是尚未一飞冲天……你卡在了这门槛上,你怎么敢放出自家的法相,肆意出行?”
狂笑声中,谢老君抖手打出了三枚金灿灿的玉质剑符,三道无形无迹的佛门慧剑喷薄而出,将大喝一声,想要朝着乌头老祖出手的龙象伏藏佛打得一个跟头栽倒,身上骤然出现了三条深可及骨的剑痕。
这三枚剑符,能够对龙象伏藏佛造成伤害,可见,制造这三枚剑符的,绝对是佛门佛陀级的大能。
不等龙象伏藏佛翻身而起,谢老君深深吸气,然后倾力一吐。
一阵鬼哭狼嚎声响起,森森阴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一面白骨为柄,用不知名材质制成了黑色幡面,上面绘刻了数百枚血淋淋符箓的怪异长幡被谢老君喷了出来。他咬咬牙,双手紧握长幡轻轻一晃,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哭喊声,几尊魔头虚影隐隐从幡面上探出了半截身躯,双眸喷吐着魔焰,朝着沥血佛的法相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声。
沥血佛的佛陀法相上,一抹血色佛光荡漾,抵挡住了冥冥中袭来的恶魔咒。
他有点气急败坏的看着谢老君:“这面魔幡,当年,不是被毁了么?谢老君,以你如今的残败之躯,残留的那点修为,你能驱动这魔幡多久?”
这诡异的长幡,名曰‘万魔’!
其来历却也简单,乃是当年两仪天魔道最鼎盛时,一名曾经一统魔道的至高大能召开无上法会,汇聚天下群魔,让群魔分别献出一滴心头精血盟誓歃血,用天外取来的特异材料炼制成的顶级魔宝。
这‘万魔幡’在两仪天魔道中的地位,就是世俗红尘皇朝的‘传国玉玺’!
一直以来,唯有在两仪天魔道中威名最盛、实力最强、势力最大的魔道魁首,才一代一代的轮流保管这长幡……长幡主人的每一次更迭,都伴随着一次惊天动地的血战,伴随着无数的阴谋诡计、无穷尽的尸山血海!
而万魔幡之主的每一次更迭,吞噬了无数惨死魔头的精血、尸骸,这万魔幡的威能也是越来越强大……渐渐地,万魔幡就有了‘两仪天攻伐第一’的凶名!
只是,在道门和佛门联手,扫荡两仪天妖蛮、邪魔的大战中,万魔幡似乎是被佛门数位大能联手,不惜损耗自家证道佛宝的本源,硬生生给磨灭飞灰了去!
这件被佛门高层宣称,已然彻底毁去的两仪天魔道的‘传国玉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上去依旧完好,那散发出的可怕凶焰,让沥血佛都感到心悸?
谢老君大口吐血,不断喷在万魔幡上。
一缕缕无形的魔咒邪力侵蚀着沥血佛的佛陀法相,疯狂的消磨他的力量,禁锢了他的行动。但是沥血佛毕竟是踏出了那一步,佛陀法相的反噬之力大得惊人,以谢老君如今残留的道行、法力,他根本无法支撑万魔幡太久!
谢老君嘶声尖叫:“法海小友,速速出手!将这群贼秃,斩尽杀绝!”
他笑得极其灿烂:“你,上了贼船啦……嘻,你不和小可联手,将这群贼秃杀尽,你也讨不了好……以后,咱们就是真正的自家人了!”
卢仚深深的看了谢老君一眼。
铁枷佛大吼一声,他施展出神足通神通,身形一闪,就要遁走。
但是卢仚同样身形一闪,他凌空飞行的速度,却比铁枷佛神足通的破空瞬移更快!甚至是,铁枷佛尚未出现在他的目的地,卢仚已经提前等在了那个空间点上。
当铁枷佛从虚空中突然显出身形,一抹风刀当头劈下,端端正正将铁枷佛从正中分成了两片。
铁灰色的佛光涌动,铁枷佛怒啸着,身躯狠狠向内一合,伤势全无、身躯重新愈合。
只是这一击,卢仚加重了力量,铁枷佛损耗的佛力、气血,足足有‘两头牛’之巨!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青色风之道韵纠缠在铁枷佛的伤口上,很明显的,铁枷佛这一次愈合伤口的时间,比之前多耗费了十倍有余!
铁枷佛抬起头来,惊骇莫名,又惊又怒的看着卢仚。
他右手如电,手指一弹,十几颗拇指大小色泽各异,但是无不被浓郁佛光笼罩的丹药凭空飞出。丹药‘噗噗’爆开,化为一团团浓郁的灵光就扑向了铁枷佛的身体。
卢仚轻轻摇头,丹药爆开的一瞬间,旃檀功德杖已经无声无息的挡在了铁枷佛身体和爆开的灵丹之间。一团团灵光飞扑而来,旃檀功德杖微微一震,所有药力都被吞得干干净净!
“法海,你一定要将事情做绝么?”铁枷佛震怒咆哮。
卢仚很莫名的看着铁枷佛:“当日,在宝焰洞,是佛陀你主动挑衅,以大欺小,欺凌小僧我……今日在这莽荒,又是佛陀主动现身,对小僧喊打喊杀……怎的,现在反而变成了小僧的不是?”
铁枷佛沉默,他大步向后急退,同时厉声喝道:“龙象!龙象!!”
一声龙吟象吼传来,龙象伏藏佛放出高达百丈的斗战法相,双手紧握那柄象牙状的奇形降魔杵,带起一道金红色高温佛炎,好似要将天地都要烧出一个大窟窿,倾力一杖朝着……谢老君劈了下去!
铁枷佛的面皮在抽搐,在扭曲!
混蛋!
沥血佛还能坚持,还能坚持啊……谢老君和乌头老祖联手,也最多对他造成一些妨碍,根本威胁不到他的性命啊!
而且就算这尊佛陀法相被摧毁了,哪也不过是一尊相当于分身的佛陀法相而已!
毁了,就毁了吧!
人家本尊,还蹲在血佛寺呢。
而他铁枷佛,则是要被卢仚斩杀了啊,要被斩杀了啊!
该死的龙象伏藏佛,你连一点点轻重好歹都分不清么?
铁枷佛双眼无神的看着奋起一击的龙象伏藏佛……他的心在滴血……他突然莫名的想起了他还是一个凡人时,当他在某个夜里,在自家屋外的小巷里,看到自己认定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居然袒露胸怀和隔壁家的二流子拥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场面!
那一刻,铁枷佛心死了。
那一刻,他大彻大悟了。
那一刻,人间少了一个纯情的少年,却多了一个虔心求道的僧人!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甚至,都是多少个轮回前的事情了?
铁枷佛还以为,他早就将那一幕,将那一个人,将那一件事,彻底的遗忘了……他原本以为,他早就已经大彻大悟,悟出了至高明觉,早已心如明镜,不再有任何的红尘牵挂!
没想到,没想到……
龙象伏藏佛的这一击,却让他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自己,又被背叛了啊!
“龙象,汝母婢也!”铁枷佛嘶声怒啸。
一柄明晃晃的风刀当头斩落……这一击,铁枷佛身上的僧衣、袈裟被轻松劈开,连同他的身躯,被风刀连续切割,分成了十八块!
铁枷佛一声长啸,他开始燃烧神魂,燃烧精血,燃烧自己的佛陀金身!
磅礴的佛力汹涌而出,他的佛陀之躯在顷刻间恢复如初,一股比之前他拥有的最强力量还要强出百倍的恢弘伟力从他体内汹涌而出。
他深沉的看了一眼周身萦绕着青色流光的卢仚,作势向卢仚飞扑。
卢仚脚下清风一滑,他轻轻松松的退开了数十里。倏忽往来,宛如惊鸿,好似流光,不留痕迹,不留形影……铁枷佛用尽了法眼神通,也无法察觉卢仚究竟是如何进退的!
速度,速度,还是该死的速度!
快,快得让人绝望!
龙象伏藏佛一声大吼,降魔杵狠狠砸在了黑烟升腾的万魔幡上。
谢老君身体微微一颤,大口喷血。万魔幡发出一声高亢尖锐的啸声,数十尊魔头幻象从长幡中升腾而出,朝着龙象伏藏佛吐出了极其恶毒的诅咒。
龙象伏藏佛金红色的佛陀金身骤然黯淡,皮肤上裂开了无数碎瓷一般的裂痕。剧痛袭来,龙象伏藏佛发出了尖锐的痛呼声,大口大口的吐着淋漓的佛血,身不由己的向后急退,不断的退却!
“龙象!你该死!”铁枷佛一声大吼,疯狂燃烧的他一个闪身到了龙象伏藏佛身后,重重一拳轰在了他的后心要害上。
受到万魔幡的诅咒,这一瞬间,龙象伏藏佛的佛陀金身被削弱到了极致,他的防御力已经下降到了和普通真仙相当的水准……而铁枷佛的这一击燃烧了神魂、燃烧了精血、燃烧了金身,甚至连他最紧要的那颗佛陀舍利都在燃烧。他的力量,达到了巅峰时的百倍以上!
这一击直接轰爆了龙象伏藏佛的半截金身!
漫天金血喷溅。
沥血佛和龙象伏藏佛齐声怒骂:“铁枷,你疯了?”
铁枷佛嘶声狂啸,他一把抓住了龙象伏藏佛滴血的头颅,转身朝着卢仚大吼:“留老衲元灵轮回转世……这是老衲与你的投名状!”
龙象伏藏佛也在怒吼,也在谩骂。汹涌的佛力激荡,他不断念诵秘咒,想要恢复被击碎的金身法体。但是铁枷佛自有一套手段,他的铁枷佛光虽然不如镇狱佛光那等霸道,却也有着极强的禁锢、封锁的威能。
一条条无形的锁链封锁了龙象伏藏佛体内的道韵,封死了他的生机,让他的金身法体重新凝聚的速度放慢了数十倍。眼看着崩碎的身躯伤口处一缕缕肉芽不断生长出来,但是肉芽蠕动的速度极其缓慢,想要修复被击碎的金身,没有三五个时辰根本做不到!
龙象伏藏佛嘶声尖叫:“神鹫!神鹫!”
神鹫和尚和两名师弟,还有一群徒子徒孙齐声惊呼谩骂,摩拳擦掌的就朝着疯狂燃烧自身的铁枷佛冲了过来。
但是铁枷佛随行的三名大菩萨级的弟子,还有一群菩萨级的徒孙也是一声嘶吼,忙不迭的挡住了神鹫和尚。
双方都是顶尖的佛门体修,一个个战力强横。他们迅速化为一道道强光相互冲撞轰击,不断发出雷鸣般巨响。
卢仚笑吟吟的看着铁枷佛。
他背刺龙象伏藏佛,一击偷袭将其重创,为的就是留自己一道元灵转世轮回?好吧,不愧是佛门的顶级大能,对于轮回转世,并无世俗凡人的那种恐惧!
但是,卢仚会放过他么?
“佛陀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卢仚双手合十,朝着铁枷佛点了点头:“就有劳佛陀,还是寂灭吧!”
斩草除根啊!
世俗界的皇帝,为什么杀大臣一杀就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为的就是斩草除根,省得若干年后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一个人出来,哭天喊地的找自己报仇!
凡人都是如此,何况是修士?
更何况是掌握了轮回之秘,在轮回转世之后,还有九成以上概率,重修回今生巅峰力量的佛门佛陀?
卢仚笑着,然后他身形一晃,就到了铁枷佛的身后。
任凭铁枷佛燃烧了自己可以燃烧的一切,不惜一切的疯狂提升力量……他提升的也仅仅是纯粹的力量,而不是‘道’。而卢仚此刻,他在‘风’之大道上的感悟,已然远远超过了铁枷佛。
‘道’,远比单纯的‘力’要高妙。
铁枷佛根本没能看清卢仚的动作,卢仚闪到了他身后,挥动旃檀功德杖,轻描淡写一击落在了铁枷佛的后脑勺上。
旃檀功德杖,宝光功德佛证道至宝,其本体重也不重,整个只有三千六百斤。但是这件佛宝极其神妙,祂的打击力随心而变,随着输入的佛力强弱可以不断的增强。
他可以犹如一片飞羽轻柔飘落,不溅起一丝的尘埃。
他也可以好似一颗星辰从极高的天外呼啸砸下,将万物彻底化为乌有。
此刻卢仚就将自己全部佛力注入其中,旃檀功德杖随着卢仚的心意,重量飙升,顷刻间就达到了‘五十万鹏’之巨!
而卢仚如今的金身法体纯粹的肉体力量,也不过三十余万鹏而已!
就听卢仚手腕筋骨‘咔嚓’轰鸣,旃檀功德杖带起一道可怕的恶风,‘嘭’的一声结结实实落在了铁枷佛的后脑勺上。这一击,卢仚更是催动‘力’之大道,将力量的增幅,提升了他如今身躯能够承受的极致——一百倍!
数千万鹏力的可怕打击力道,直接湮灭了铁枷佛的金身法体。
一声闷响,铁枷佛整个炸成了一团铁灰色的光雾。
旃檀功德杖上一缕缕七彩佛光萦绕,属于宝光功德佛的至高道韵漫天席卷,一点点驱散、湮灭属于铁枷佛的道……于是,铁枷佛再也无法重凝金身,他的道、他的魂、他的灵,一切归于寂灭,尽被卢仚这一杖打得灰飞烟灭。
恐怖的打击力量透过铁枷佛的身躯,轰在了龙象伏藏佛的半截残躯上。
和铁枷佛如出一辙,龙象伏藏佛的金身法体毫无反抗的被一击摧毁……但是他并没有和铁枷佛那样孤注一掷的燃烧自身,随着金身的崩碎,一颗拳头大小的金红色舍利腾空而起,化为一条长虹,直奔神鹫和尚身后的一名大密金轮寺的小菩萨而去。
“我师!”正和铁枷佛几个弟子拼命的神鹫和尚嘶声尖叫,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嗡’!
龙象伏藏佛的舍利虹光狠狠撞入了那名小菩萨的眉心,一股汹涌的血脉之气喷薄而出,那小菩萨的身体微微一颤,浑身皮肉顿时剧烈的翻滚起来。
血肉如融化的橡胶汁液一样滚动,几个呼吸间,这小菩萨就完全变成了龙象伏藏佛的模样。皮相如此,他的气息,他的佛力波动,他的道韵等等,也都和龙象伏藏佛没有丝毫不同!
神鹫和尚悚然动容,骤然向后爆退数十步,朝着那小菩萨嘶声道:“执象,你!”
执象和尚双手合十,低沉的念诵了一声佛号:“神鹫,你不识得为师了?呵,难怪,你知晓为师这些年精修血脉秘术,繁衍诸多血脉后裔,钻研龙象大力……执象,就是为师的一血脉后裔!”
神鹫和尚目瞪口呆看着执象和尚。
他当然知道自家师傅这些年在做什么(第707章)……龙象原,伏藏寺,龙象伏藏佛精修血脉秘术,用自家血脉繁衍了无数后代,悉数收为座下弟子,以此不断提升自己的龙象大力神通。
但是,他没想到,执象和尚,他的座下弟子,他从世俗红尘带回来的得意弟子,居然也是龙象伏藏佛的‘血脉后裔’!
细思恐极!
执象和尚,为什么会被安排在他的手下?
龙象伏藏佛,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或者有别的什么算计么?
神鹫和尚浑身冰冷,一颗心更好像被浸泡在了寒泉中,浑身上下、身体内外,完全找不到一丝儿热气。他惊悚莫名的看着执象和尚,下意识的问出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所以,师尊您这是……夺舍?”
执象和尚……哦,不,龙象伏藏佛斜睨了神鹫和尚一眼,双手合十,一言不发。
然后,神鹫和尚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无铸巨力从冥冥中当头碾压,差点瞬间湮灭了神鹫和尚的生机……神鹫和尚急忙深吸气,体内佛力顷刻间燃烧大半,这才将伤势修复得七七八八。
他急忙向龙象伏藏佛深深的合十行礼:“我师大神通,法海小妖僧,岂能伤损我师分毫?”
龙象伏藏佛缓缓点头,他淡然道:“罢了,是为师识人不明,结识了铁枷佛这等狼子野心之辈……法海啊,我和镇狱玄光佛,也素有几分交情……今日之事,首先恭贺你确确实实踏入了佛陀妙境……”
龙象伏藏佛撇了撇嘴,心里很不是滋味。
毫无疑问,卢仚在‘风’之大道上的道行造诣,的确拥有了佛陀级的威能……但是,卢仚在‘风’之大道上的修行,似乎和佛门路子没有半点儿关系!
嗯,和道门的常见路数,什么‘三味神风’啊、‘九天玄风’之类的大神通,也根本不是一码事!
所以,卢仚这等情况,还能称之为‘佛陀’么?
卢仚微笑,他强忍着体内的剧痛,静静的聆听。
刚刚一击,他催动了全部的力量,更是不顾自己身体的承受极限,激发了‘力’之大道百倍的增幅……配合上旃檀功德杖刚才那远超自己最强力量的恐怖自重,那数千万鹏力的大爆发,差点没把他的身体反噬成粉碎!
此刻,他的身躯就是依靠着体内最后一缕佛力,好似胶水黏破瓷瓶一样,勉强吸附着。
如果现在龙象伏藏佛豁出去,只要轻轻一指头,就能将卢仚的身躯整个捅得稀烂!
但是卢仚故作宝相庄严状,龙象伏藏佛也被卢仚的速度,还有刚才那几乎不属于佛陀境的恐怖一击吓破了胆子……他现在好容易借自家的一名血脉后裔的身躯重生,他哪里敢继续对卢仚伸爪子?
轻咳一声,龙象伏藏佛看着卢仚轻轻说道:“老衲,不该算计你。这件事情,老衲的确错了。身为佛陀,错,就是错,老衲明悟得。”
举起右手,龙象伏藏佛沉声道:“老衲可以发下最歹毒的佛誓,从今之后,龙象一脉,唯镇狱一脉……不,龙象一脉,唯法海佛你马首是瞻。老衲愿意追随在法海佛鞍前马后,任凭驱遣……甚至,老衲可以将梵轮三藏佛对镇狱一脉的诸般阴谋算计,公布天下!”
龙象伏藏佛目光深沉的看着卢仚:“法海佛,老衲战力超群,在佛门三百余佛陀中,老衲的战力,可排入前五十之列。老衲门人弟子更是众多,法海佛若是收纳了老衲,则法海佛在镇狱一脉,堪称自成一脉,在佛门,也是一方巨头,在两仪天,也当是排得上号的大能尊者!”
缓缓吐出一口气,龙象伏藏佛轻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我之间,并无不共戴天之仇,法海佛,你以为呢?”
卢仚皱了皱眉头,吞下口中一缕带着血腥味的口水,曼声道:“法海佛?这名字够难听的!”
几乎崩碎的身体,几乎匮竭的佛力,卢仚此刻只觉剧痛难当,好似身处地狱,让他痛得差点没昏厥过去。
但是他刚刚造成的天地异象还在持续。
一枚枚皓月般青色大星流光溢彩,高悬虚空,一道道粗壮的星光倒卷而下,不断注入他的身体……而卢仚感悟的‘风’之大道的道韵,一些独属于他的奇思妙想,也正在反馈那漫天流光的星辰。
随着他对两仪天天地的不断反哺,注入他体内的星力也在不断增强。
他稀碎的身躯在不断的愈合,一股股磅礴而纯粹的生机从身体各处不断涌出。身躯在不断的升级,不断的蜕变,不断的进化……新生的身躯,变得比之前更加强横。
尤其是脑海中,那一枚星光缠绕的小斧头更是欢快的震荡着。
祂以一种卢仚暂时还无法明了的方式,不知道沟通了哪一方神异的世界,正不断吞吐磅礴的神奇力量,转化为七彩星光不断注入卢仚身躯。
在小斧头洒下的星光滋润下,卢仚的肉体力量,肉体强度,都在疯魔一般提升。
一个呼吸间,卢仚的肉体力量,都在之前三十余万鹏力的基础上,向上提升一千鹏力上下……而刚刚龙象伏藏佛的那一番废话,加上卢仚的一句废话,他已经呼吸了十余次!
深深吸了一口气,卢仚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感受着那一缕缕浑厚的奇异力量,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尊号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说,回到镇魔城,佛爷我准备开一次大法会,大家为我想一个威风八面的尊号就是。”
“现在的问题是……我看铁枷佛的这群徒子徒孙,很不顺眼!”
卢仚看了一眼铁枷佛带来的那群大和尚。
龙象伏藏佛微笑,他笑呵呵的伸出右手,食指、拇指拈起一缕空气,轻柔的空气化为一朵纤弱的透明花朵。他手指轻轻一弹,花朵飞出,一缕缕极细的劲力激射,铁枷佛的一群徒子徒孙还没醒悟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就猛地炸开。
骨肉成泥,魂飞魄散,连一点存在过的元灵烙印,都被打磨得荡然无存。
面对佛陀,这些大和尚是如此的脆弱!
卢仚点头:“佛陀果然‘大觉悟’……唔,你们是一路尾随佛爷我,踏入莽荒的?”
神鹫和尚和一群徒子徒孙乖巧的站在龙象伏藏佛身后,双手合十,素然不语,好似庙里的木雕,恭谨到了极致。
龙象伏藏佛也是双手合十,脸上带着含蓄的微笑,轻轻点头:“法海佛明鉴,这都是梵轮三藏佛那老贼秃的错……老衲不幸和他有了几分交情,他为了赶在法海佛师祖之前晋升佛主之位,意图用法海佛为诱饵,猎杀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以此扰乱镇狱玄光佛的佛心呢……”
龙象伏藏佛痛心疾首的连连摇头,沉声道:“那梵轮三藏佛,居然对佛门同道,也能想出如此下作的阴谋手段,可见他真正不是个东西……老衲此刻大彻大悟,和那老贼秃势不两立……以后,老衲就是法海佛身边最虔诚的护道人,护法者……”
卢仚微笑不语。
他继续深深的呼吸着。
几乎崩碎的身体,已经彻底愈合,力量回到了巅峰,而且力量极限还在不断的提升。
小斧头还在洒下缕缕星光,连同外界涌入的星辰之光一起,不断的为卢仚的身体‘进补’。一缕缕风之道韵在体内流荡,而三眼神人图手臂上,那条‘水’之巨龙的体积也膨胀了数倍,正在扭动腾挪,不断仰天发出高亢的龙吟声!
只待一个契机,这条‘水’之巨龙,也会脱离三眼神人图,和卢仚神魂相合,为他送上一份天大的造化!
卢仚轻轻一挥旃檀功德杖。
他看着一脸虔诚的龙象伏藏佛,笑了:“既然如此,为了体现佛陀你的诚心……不如,你配合一下谢老君、乌头老祖,将沥血佛的这尊法相,留下?”
龙象伏藏佛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看向了被谢老君、乌头老祖用魔法妖术生生禁锢的沥血佛法相,干巴巴的笑了起来:“法海佛……不是老衲不愿意,实在是,老衲此刻,并无再战之力!”
他愁眉苦脸的看着卢仚,苦笑道:“老衲自家金身被毁,这具法体实在是不堪重用。老衲……”
‘嗤’的一声!
卢仚一个闪烁到了龙象伏藏佛身后。
无数条极细的青光从龙象伏藏佛体内纵横交错、激射而出,下一瞬,他的身躯被斩成了无数碎片。连带着他那颗千锤万练的舍利子,也被一缕缕细细的青光笼罩,硬生生的斩成了碎片。
旃檀功德杖轻轻一击,落在了崩裂的舍利子上。
一声轻响,一声哀鸣,龙象伏藏佛的舍利子也被一杖湮灭,连同元灵烙印一并被彻底销毁。
卢仚轻声道:“既然不愿意出力,那就去死好了!”
挥动着宝杖,卢仚看向了动弹不得的沥血佛,突然灿然一笑:“还请佛祖归位!”
第七百六十五章 血佛寺
沥血佛的佛陀法相被禁锢。
他的两位弟子千屠僧、千杀僧,丝毫不顾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的绝境,带着一群门人弟子,朝着谢老君、乌头老祖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血光漫天,血浪翻滚,一柄柄血色佛光凝成的佛门神兵化为暴风骤雨,朝着两尊老魔头倾泻。
谢老君镇定自若的主持着万魔幡。
缕缕魔气升腾,一柄柄血光凝成的佛门神兵撞在魔气上,悉数炸成了粉碎。
两尊新晋的菜鸟小佛陀,法力、道行不过都刚刚爬上佛陀境的门槛,这等杀伤力,根本无法对谢老君造成什么压力。
而乌头老祖在疯狂的咒杀沥血佛的同时,他还有闲情雅致,不断洒出一把一把的秘魔真雷!
和他送给鸠头魔祖护身的秘魔真雷不同,乌头老祖自用的秘魔真雷威力更大,每一颗的杀伤力,都是佛陀级的。不仅仅是真雷的爆发力惊人,其中更蕴藏了极其歹毒的毒力……尤其是,每一颗秘魔真雷的毒,都迥然不同!
每一颗雷,都有着自己诡异、霸道的剧毒,而每两颗雷的剧毒混在一起,又会衍生出一种新的混合剧毒……又或者三颗、四颗、五颗,乃至更多的真雷内的剧毒混在一块,就会变成更加复杂、更加难缠、更加恐怖的复合大毒!
千屠僧、千杀僧通体血光萦绕,被真雷爆炸的冲击力震得七窍流血。
一抹抹剧毒不断落在他们身上,腐蚀得护体佛光不断削弱。卢仚斩杀两尊佛陀的那点时间,千屠僧、千杀僧的佛力已经消耗了七七八八,气力几乎贵竭!
只是,他们依旧在亡命的冲杀!
他们心知肚明,沥血佛的这尊佛陀法相若是折在了这里,对沥血佛的本尊,也是极其沉重的打击……刚刚踏入佛主境界的沥血佛,或许就会从那至高妙境摔落!
而这对于整个血佛寺,都是不可承受的打击。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谢老君和乌头老祖将沥血佛突破的消息传出去,整个莽荒无数的妖蛮、邪魔,那些当年被流放的,或者主动逃来莽荒山岭潜藏的邪魔巨擘们,绝对会联起手来,势必将血佛寺屠戮一空!
这些年,血佛寺已经在莽荒之间结下了无数死仇。
只是,血佛寺的弟子稀少,虽然他们四处‘降妖除魔’,疯狂屠戮邪魔、妖蛮,但是相比偌大的莽荒山岭,和他们结仇的邪魔、妖蛮不过是沧海一粟,血佛寺面临的报复力度,也不过是普通寻常。
但是沥血佛突破的消息一旦传出,他们势必成为所有妖蛮、邪魔的眼中钉、肉中刺。
面临整个莽荒的敌视,而沥血佛的境界又摔落巅峰的话……后果不问可知!
千屠僧、千杀僧真的杀疯了。
他们甚至学着铁枷佛,直接燃烧了精血、神魂,不惜损耗本源的开始拼命!
就在这时候,卢仚已经拾掇了两尊佛陀,不理会一脸死气的神鹫和尚一行人,直接转身面向了沥血佛:“您说说,这是什么事情?好端端的,没事来找小僧的麻烦,做什么呢?”
卢仚笑得很和蔼:“那两尊佛陀怕是没想到,他们这算是,小母鸡给黄鼠狼拜年呢?啊……呸,呸,他们是自寻死路,小僧可绝对不是黄鼠狼!”
沥血佛周身佛光涌动。
他看了一眼疯狂拼杀的两位弟子,再看看一脸笑容的卢仚,终于幽幽一叹:“终归是佛门一脉……法海,你要和邪魔联手,对老衲下手么?”
卢仚万分惊诧的看着沥血佛:“您这话,真有趣……刚才,不是您勾结那两尊佛陀,想要对小僧下毒手么?甚至,还想要利用小僧,算计小僧身后的师门?现在说这种话,您……还要脸么?”
沥血佛沉吟片刻,他身上的墨绿色斑点越来越多,乌头老祖的诅咒正在他体内造成莫测的伤害。
他叹了一口气:“当年,老衲和某位老魔头过招时,那老魔头有句话说得好——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面皮、脸皮的?无非是利益罢了……到了老衲这等修为,早已看开了……你我联手,铲除这两尊魔头,老衲许你一件你绝对无法拒绝的好处,如何?”
卢仚眉头一挑,拼命的摇晃起大脑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很是任性的呼喊着‘我不听’三个字,犹如一个娇嗔的、和青梅竹马的恋人赌气的小姑娘一样,卢仚笑呵呵的叫唤着,拎着旃檀功德杖,从背后一杖抡在了千屠僧的后脑勺上。
‘彭’!
千屠僧翻了个白眼,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卢仚,就被他一杖放倒。
“师兄!”千杀僧嘶声怒啸,翻身,张口,喷出一道血色雷霆,狠狠轰向了卢仚。
卢仚瞪大了眼睛——这口吐血雷,如此神通倒也罢了……但是这雷火的气息,可不是佛门手段,更不是道门雷法,而是隐隐带着几分真正的邪魔韵味!
啧!
这血佛寺果然是别开天地,闯出了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道来!
渡厄佛衣、解脱袈裟同时亮起氤氲佛光,血色雷霆重重落在卢仚胸膛上,佛光一抖,雷霆‘噗’的一声熄灭,其声势就和世俗红尘的二踢脚没什么两样。
下一瞬,卢仚身形骤然消散。
他宛如神出鬼没的幽灵,以极其可怕的速度、莫测的轨迹,直接闯到了千杀僧的面前,手中宝杖带起一道恶风,重重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佛光涌动,千杀僧金身崩碎,道道佛光冲刷着他的佛陀舍利,湮灭了他的道韵,摧毁了他的气机,将他的元灵烙印在一道道闪烁的佛光中打得奄奄一息,几乎崩灭。
“小和尚,该死!”沥血佛的佛陀法相骤然爆发出刺目血光,他的身形凭空膨胀了一圈。
谢老君一口老血喷出,万魔幡上大片魔头虚影爆闪,一股绝强的魔威汹涌而出,狠狠碾压在了沥血佛身上,将他的气机又重新打了回去。
更有九道魔影趁势突入沥血佛的护体血光,他们口诵秘咒,化为一缕缕粘稠、恶毒的黑色魔气,深深扎进了沥血佛的身体,在他体内留下了一道道扭曲如毒蛇的狰狞魔纹。
沥血佛的四张面皮变得极其阴郁。
他死死的盯着谢老君,眸子里闪烁着血光,一道道无形的道韵化为神异的波动,朝着谢老君的身躯探了过去。一层层,一丝丝,一缕缕……宛如无孔不入的无形之刃,切割着谢老君的身体,窥探着他身体深处的秘密。
放在谢老君巅峰之时,这等探察手段对他是没用的。
但是如今的谢老君么……
他的所有精气神都用来操控万魔幡,满足万魔幡无穷无尽的贪婪。他对自身的防御,已经有点顾不上了。这种探察,并无杀伤力,所以,谢老君并没有在意!
沥血佛的一张嘴突然微微一动。
谢老君的脸色骤变。他勐地抬头,朝着沥血佛深深的看了一眼。
沥血佛举起了一支手臂,五指变幻了一个诡异的印诀,然后无声的滴咕了几句。
谢老君的脸色不断变化。
他看了一眼沥血佛,又看向了已经陷入彻底湮灭边缘的千杀僧。
谢老君露出了一丝会意的微笑,然后,他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放进口中,‘卡察’一声咬断了自己的五根手指,带着浓浓的血浆,狠狠的喷在了万魔幡上。
万魔幡发出尖锐的嘶吼声,无数魔头虚影从万魔幡中涌出,龇牙咧嘴的怒吼咆孝。浓郁近乎实质的魔气化为三支黑色的钻心刺,缓缓飞上天空,然后,对准了正在下方磕头膜拜、大声诅咒的乌头老祖。
乌头老祖勐地抬起头来。
他看着谢老君,沉声道:“谢老君,你想做什么?”
谢老君摊开了双手,轻叹了一声:“我们是……邪魔外道啊……所以,当然要做点邪魔外道应该做的事情。比如说,背信弃义啊,背后捅刀啊……诸如此类的事情!”
三根半透明的钻心刺微微震荡着,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随着谢老君一声轻笑,三根拇指粗细、一丈多长、密布倒刺的钻心刺化为三缕黑色轻烟,快若闪电飞向了乌头老祖。
虚空凝固。
时间冻结。
乌头老祖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一道墨绿色的魔光从乌头老祖体内涌出,他极力的挣扎,甚至头皮上长出了几片脆嫩的绿叶,叶片爆裂炸成了一片澹澹的绿光,不惜损耗本源来拼命挣扎!
万魔幡内无数魔头嘶声狂笑,恶毒、邪异的诅咒化为无形的攻击笼罩了乌头老祖。
乌头老祖的身躯一点点的干瘪、枯萎、苍老、腐朽……他的气机迅速的削弱。三根钻心刺无声无息的刺穿了他的身体,将歹毒的魔力不断注入他的身体深处。
“我……”乌头老祖吐出了一句极其精彩的问候语。
万魔幡对沥血佛的禁锢骤然消失,沥血佛深吸一口气,八条手臂挥出了八件诡异的骨骼佛兵,带起滔天血炎狠狠噼向了乌头老祖。
与此同时,一道亮晶晶的血色绳索从沥血佛的腰间飞出,化为一条体型颀长的蛟龙,尖啸着向卢仚卷了过来。
佛主级的道韵弥漫虚空。
卢仚手中的旃檀功德杖,身上的佛衣、袈裟,全都被这浓郁的道韵压制,变得光芒暗澹,诸般威能瞬间被压制到了极致。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卢仚身上的清风,还有那一片片佛光,都在这道韵的碾压下一点点的崩碎。
‘卡卡、卡卡、卡卡’!
卢仚刚刚修复的身体一点点的句偻下去,重压压得他骨骼一点点的崩碎,压得他身躯一点点的碎裂。任凭他有多少奇遇,无论他有多少造化,面对真正佛主级的攻击,他还是太嫩,太弱,太渺小!
佛主境!
哪怕是刚刚晋升,还未彻底稳固、彻底蜕变完成的佛主境,也是两仪天最强横、最高高在上的那一小撮儿顶级生命体。
他们,就是‘道’!
他们,就是‘法’!
他们,就是这一方天地的‘象征’……他们执掌的不仅仅是‘力量’,而是这一方天地真正的至高的权柄!
若是将修炼界比喻成世俗红尘,真仙若凡人,卢仚就是一六品、七品的芝麻官,而佛主,就是高高在上的王,至高无上的皇,生杀予夺,不可一世!
卢仚五脏六腑悉数撕裂,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他惊骇莫名的看向了谢老君——这老魔头……果然,邪魔,不可信!
虽然卢仚也从未信任过他。
但是……被这样的狠狠捅一刀,真的是莫名的,烦躁和郁闷啊!
乌头老祖被万魔幡禁锢,八件被血炎、血光包裹的白骨佛兵狠狠噼砍在了他的身上。乌头老祖的身躯轰然撕裂,他发出凄厉的惨嗥声,漫天血浆飞溅,化为无数墨绿色的肥美叶片洒得纷纷扬扬。
无数叶片飞洒中,一缕极细的绿光倏忽远去。
但是四面八方血光骤然向内一合。
方圆百里的虚空‘卡察’一声,直接从四周的大天地中被直接切裂开来。这一缕极细的绿光狠狠撞在了切裂虚空的血光上,好似一只苍蝇撞上了坚固的水晶玻璃,直撞得皮开肉绽,神魂都差点没撞碎了当场。
“谢老君……你,该死!”乌头老祖不甘的咆孝着:“你和血佛寺的贼秃联手……于你有何好处?”
‘嗡’,那一条血色绳索所化的蛟龙,已经重重的缠绕在了卢仚身上。蛟龙摇头摆尾,就要将卢仚捆成一颗粽子……一道暗金色的沉甸甸佛光冲天而起,番天印从卢仚体内冲出,狠狠一击落在了蛟龙头颅上。
一声闷响,蛟龙哀鸣,龙头粉碎,血光四溅。
番天印蹦碎了绳索的索头,一道道厚重凝实的佛光洒落,镇压道韵,禁锢灵机,以绝强的霸道之势,将那绳索中的一切力量彻底凝成了冰川。
沥血佛轻喝了一声:“好宝贝!”
卢仚一声轻喝,一口老血喷在了番天印上。大片青光流荡,番天印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化为一抹流光,重重的拍向了沥血佛的头顶。
沥血佛的法相纹丝不动。
番天印狠狠落下,只是打得‘彭’的一声闷响。点点血光荡漾,沥血佛的头顶一朵血色莲花升腾而起,轻轻的托住了番天印。
卢仚又连续吐了三口精血,不断催动番天印。
但是沥血佛头顶的血莲花轻轻震荡,任凭卢仚豁出去了性命,番天印只是‘滴熘熘’的乱转,怎么也无法砸下去分毫!
佛主以下,众生皆为蝼蚁!
和沥血佛相比,卢仚太弱,太弱,太弱……沥血佛哪怕只是一尊法相来此,他拥有的力量,都不知道是卢仚的千倍……万倍……甚至,更可怕!
‘卡察’声中,卢仚全身骨骼悉数粉碎。
脑海中,小斧头放出更加璀璨的星光注入卢仚崩碎的身躯,不断的提升他的力量,增强他的金身。但是任凭小斧头神异无比,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让卢仚拥有正面抗衡沥血佛的恢宏之力。
于是,小斧头骤然暴怒。
她轻轻一震,就要从卢仚的脑海中飞出,狠狠的给沥血佛来上一下。
卢仚急忙震荡神魂,沟通这件来历莫测的小斧头,唯恐她露了痕迹。
说时迟,那时快,沥血佛联手谢老君对着乌头老祖下死手的同时,他嘶声尖啸:“徒儿,醒来!”
刚刚被卢仚一杖打得昏厥过去的千屠僧一声长啸,从昏厥中惊醒。
沥血佛以他心通神通,直接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注入了千屠僧的神魂中……千屠僧一声不吭,纵身而起,体表血色佛光沥沥,凝成了一柄造型狰狞的斩妖剑,带着无边杀意直刺身形动弹不得的卢仚。
‘叮’!
斩妖剑刺在卢仚身上,居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火星四溅,千屠僧倾尽全力的一剑,居然无法伤损卢仚的一丝皮肉!
千屠僧的真正实力,甚至无法对如今的卢仚破防!
千屠僧傻眼了。
沥血佛更是惊诧莫名的看着卢仚。
他大嘴一张,一道血箭喷出,狠狠注入了千屠僧的身躯。千屠僧的身体好似吹气球一样急速膨胀,顷刻间到了十几丈高下。他一声长啸,手中斩妖剑化为七八丈长短,卷起一道瀑布一般的血色光幕,狠狠噼向了卢仚。
借助沥血佛的这一道血箭,千屠僧的攻杀力飙升千倍!
从初入佛陀境,瞬间飙升到了堪比资深老佛。
这一击,就算卢仚没有被沥血佛禁锢,没有被他重创,卢仚盘算,这一剑也能对他造成致命的杀伤……更不要说,他这时候被沥血佛伤成如此模样!
无奈何,卢仚只能仰天长啸:“弟子有难,还请师尊出手!”
沥血佛的眼珠凸出。
谢老君勐地回头看去。
那一缕细细的绿光炸开,浑身是血的乌头老祖从绿光中冲出,扯着嗓子尖叫:“法海大师……现在,我们是一路人……哪位佛门高僧驾临?老夫我愿意……皈依啊!”
乌头老祖用极快的语气,在短短一弹指间,说出了一长串的话。
“老祖我颇有身家,有干儿子、干女儿、孝子贤孙数以百万计,麾下领地广大万万里,积攒了无穷财富,老祖我愿意全部贡献出来!”
“老祖我,我,我……佛门高僧慈悲为怀,老祖我的毒,没什么用处……但是老祖我种药养花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有老祖我虔诚皈依,灵丹妙药,予取予求,要多少,有多少!”
乌头老祖也是被沥血佛和谢老君的突袭弄得狼狈不堪,他也顾不得体面,歇斯底里的说出了自己的价值!
三条人影凭空在卢仚身边涌现。
三道佛陀级的气息,冲天而起。
沥血佛、谢老君、乌头老祖等,一个个脸色全都变了。
这三尊佛陀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他们看得真切,就是直接从卢仚刚刚放出的小金刚须弥山中窜出来的!
谢老君的后心,突然满是冷汗——他想起了在三牙寨,他是如何威逼卢仚配合自己,算计乌头老祖的……他更是亲眼看到,卢仚从小金刚须弥山中,放出了数以万计的道兵大和尚!
他本来以为,小金刚须弥山中,就是一群普通道兵?
居然,居然还藏了三尊真佛!
如果在三牙寨的时候,卢仚不是别有目的的话,这三尊真佛突然窜出来,对着他谢老君狠狠一击……冷汗如溪水,顺着后背不断流淌。谢老君突然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命犯太岁,怎么会这么倒霉,碰到这种离谱的事情?
沥血佛更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弄明白了这里面的玄虚。
他嘶声道:“法海,你早有预备?你来莽荒,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卢仚澹然道:“当然是,钓鱼喽!”
“只是没想到,钓了两条大鱼之外,居然还有这么多原本不是目标的鱼儿,主动凑了过来……那就,一网打尽算逑!”
场中诸人,如今都能配得上‘大能’的称呼。
是以,一切对话,一切言语,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这时候,千屠僧手中的巨型血箭,才刚刚向下斩下了三寸多点的空间。
出现在卢仚身边的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同时抬起头来,澹然一笑。
三位佛陀手指轻弹,手中各有一道暗金色的粘稠血浆飞出。
这血浆只有拇指大小,亮晶晶、圆滚滚,质地如舍利,沉重如大山,更散发出馥郁香气,好似一团品质最上佳的檀香。
尤其是这三点血浆散发出的气息,比起沥血佛这尊法相只强不弱!
这分明是佛主级大能的精血!
沥血佛的四张面孔同时扭曲。
他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三点精血,一点没入了旃檀功德杖,一点没入了解脱袈裟,一点直接飞来,融入了番天印中。
佛主精血,蕴藏了无穷伟力。
卢仚手中旃檀功德杖剧烈震荡,主动飞起,宛如活物一般一个摇晃,直接一击将落在卢仚身上的那条血色绳索砸得寸寸碎裂。宝杖腾空,轻轻一敲,千屠僧手中的巨剑发出一声哀鸣,被宝杖轻轻松松打成了碎片。
千屠僧大口吐血,浑身骨折声犹如爆豆子,身不由己的向后飞去。
解脱袈裟放出烈烈佛光,得了佛主精血加持,这件佛宝的威能全盘发挥出来,七彩氤氲的佛光扫荡虚空,就连沥血佛放出的血色佛光都被彻底压制了下去。
卢仚浑身一松,体内一阵骨骼错动声传来,三五个呼吸间,他的伤势已经全部愈合。
番天印更是发出一声高亢的轰鸣声,原本就沉重无比的她,此刻重量飙升百万倍,带着一抹暗金色的沉沉佛光,‘卡察’一声向下轻轻一压。
沥血佛头顶涌出的那朵血莲花被番天印打得支离破碎,番天印向下狠狠一击,就听一声巨响,沥血佛硕大的头颅被打得凹陷了下去,整个法相表面,都裂开了无数的裂痕。
“走!”
沥血佛大口吐血,深沉的看了一眼站在卢仚身边的三尊佛陀。
“元定、元善、元觉……好,好,好,镇狱的三个好徒儿……老衲今日,算是被你们算计了……不过,既然来了莽荒,就做好准备,彻底留在这群山之中罢!”
“老衲,马上就来找你们!”
“马上就来!”
一声大喝,沥血佛的这尊法相化为一道直径数里的巨型血光,一把卷起了谢老君、千屠僧,还有千杀僧的一点元灵烙印,以及一众血佛寺弟子,撕裂虚空,倏忽远去。
“你们,等着!”
沥血佛急速远去,同时隐隐能听到他的咒骂声。
他在疯狂的问候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这两个蠢货,一门心思算计卢仚,算计镇狱一脉,却没想到,卢仚早就预先做了埋伏!
随身带着三尊佛陀?
这还有天理么?
这还有王法么?
那两个蠢货,就算没有被实力飙升的卢仚打死,也会被这三位佛陀围殴致死啊!
被一个后生晚辈算计了,真正是……无能至极!
端的是,佛门之耻!
沥血佛跑得飞快,他一门心思逃命,根本没注意到,在他逃远后,从小金刚须弥山中,又有一道人影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镇狱玄光佛!
已然晋升佛主境的镇狱玄光佛,微笑着从小金刚须弥山中冉冉而出。
他看着遁逃的沥血佛,双手合十,轻声感慨:“三生师弟堕了魔道……真正是我佛门之耻……身为师兄,当不能坐视他误入歧途……老衲,也只能痛下狠手,帮他解脱了去!”
卢仚、元定、元善、元觉双手合十,齐声赞叹:“佛主慈悲,如此方是我佛门正道!”
卢仚身后,神鹫和尚等一群龙象伏藏佛的徒子徒孙‘咕冬’一声,全都跪在了地上。
神鹫和尚一脸虔诚的看着卢仚:“法海佛,弟子神鹫,诚心皈依啊!”
一声尖啸从一旁传来,乌头老祖骤然化为无数条极细的绿光向四面八方遁逃……但是他刚刚化光而动,镇狱玄光佛右掌一握,无数绿光向内一合,乌头老祖就哭喊着,被他一把抓在了手中。
“刚才你的话,老衲听得清楚……以后,你就在琼华山,为法海耕地、种田罢!”镇狱玄光佛笑得极其灿烂。他转过头,朝着神鹫和尚点了点头:“尔等,自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从今以后,你们就去琼华山,做一个山门知客僧,也算是得了正果!”
神鹫和尚一群人一个个满心苦涩,差点没哭了出来!
以他们在佛门的地位、身份,他们居然去给卢仚做看门的知客僧?
罢了,罢了!
这就是命啊!
龙象伏藏佛……陨落!
这些年,他们龙象一脉行事霸道,甚至堪称嚣张跋扈,在佛门内外,都招惹了不少的对头,很多的强敌……如今靠山倒了,如果不投靠一座更新的、更强的靠山,他们或许都有陨落之危!
投靠镇狱玄光佛?
人家可看不上他们这群丧家之犬……有自家的亲信门徒,无数的徒子徒孙,不够亲热么?干嘛要收录他们这群残兵败将?
甚至元定、元善、元觉三位新晋佛陀,哪个没有一大批的心腹门人?
唯有卢仚!
作为镇狱一脉最受宠,年龄最小、入门最晚、资历最浅的佛脉真传弟子,他身边缺人,尤其缺少神鹫和尚这等曾经有实力竞争佛门十方大菩萨之位的强力打手!
只要虔诚投靠,大概率卢仚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卢仚没拒绝。
镇狱玄光佛,也没有拒绝!
他右手轻点,龙象伏藏佛带来莽荒的三位大菩萨级的真传弟子,四十九名菩萨境的徒孙,所有人的眉心,全都多了一点深沉的黑金色佛光。
他们的肉身、佛力、神魂、元灵,乃至舍利子核心处,都感受到了一股绝强的、恐怖的威压!
只要这股威压稍稍一动,他们就会粉身碎骨,神形俱灭!
镇狱玄光佛手一点,一缕佛光飞入了番天印。已然将番天印祭炼得顺心如意的卢仚,当即感受到,神鹫和尚,还有这一群大菩萨、小菩萨,他们的气息已然和番天印融为一体,他们的生死,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卢仚笑得很灿烂!
如此一来,琼华山一脉,才算是真正在两仪天扎下了根基。起码未来若是有人再敢上琼华山捣乱,也不会事事都要卢仚亲自出手,或者求师门长辈出面撑腰了。
“师尊,现在我们该如何?”元定和尚做为镇狱一脉的大师兄,向镇狱玄光佛请示下一步的行止。
镇狱玄光佛眯了眯眼睛,轻声道:“三生幻灭……这个尊号,不好。幻灭,幻灭,他真该‘灭’一‘灭’了。这些年来,没想到,他在莽荒之中,居然攒下了这等家当。呵呵。跟上去,斩草除根!”
微微一咧嘴,镇狱玄光佛轻声道:“既然佛门众人,大多以为他已经陨落,就让他,真正陨落吧!”
双手合十,轻轻一叹,镇狱玄光佛轻声道:“当年老衲和他的恩怨,也该有一个结果了……呵呵,连续九次,趁老衲闭关破境时下手算计,让老衲证得佛陀果位的时间,硬生生后延八百一十万年……更是让老衲数次险死还生,门人弟子死伤狼藉。”
卢仚明悟了。
这等深仇大恨,绝无化解的可能!
在乌头老祖的凄厉叫声中,镇狱玄光佛也对他下了和神鹫和尚一般无二的禁制,将他的生死控制,融入了番天印中。无论乌头老祖是否乐意,总之从今之后,除非他的修为道行能够超过镇狱玄光佛,否则他也只能在琼华山做一个乖巧顺服的‘种药人’。
耷拉着面皮,乌头老祖有气无力的跟在了卢仚身后。
而卢仚,还有一众大和尚,齐齐朝着北面望了一眼——那条来自姜氏的巨舰,正冉冉向这边开进。
镇狱玄光佛摆了摆手,一抹厚重的佛光洒落,在场的所有人同时抹去了身形,不见了踪影。连带着三条吓得瑟瑟发抖的美人蟒,也都一并被镇狱玄光佛带走。
原地,就留下了大战后被轰得残破不堪的山岭,一副世界末日的凄厉景象。
在莽荒山岭,从三条美人蟒的巢穴一路向南,大概深入三千万里,有一片极其险恶的穷山恶水。山,是荒山;水,是毒水;山水之间,有数以万计的小小部落,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混杂血脉,妖魔鬼怪诸般族类无比复杂。
这些小部落也不知道有什么恩怨情仇,总之没日没夜的,要么你杀我,要么我杀你,要么我联手其他人一起来杀你,要么你联手其他人一起来杀我;今天还是盟友的,明天就变成了死敌;昨天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今日可能就把酒言欢!
没有道义,没有规矩,没有约束,唯有血腥。
暴力是这里永恒的主题,杀戮是这里至高的铁律。
杀,杀,杀,杀一个昏天黑地。
杀,杀,杀,杀一个血流成河!
一条条血水汇成的小溪、小河,在山林之间穿梭流淌,顺着凶险的山谷山涧,最终流入了群山深处,一座直径不过三十里,深不见底的血潭中。
这血潭色泽黑红,多年以来,无数生灵的精血汇聚于此,经天地造化、地气酝酿,好似酿酒一般,酿出了一潭奇异的物事。
这血潭中每一滴汁液,都粘稠无比,沉重无比,每一滴血水都蕴藏了庞大的能量,无穷的血气,更充盈着滔天的煞气、无尽的杀机。若是落在某些修炼魔道功法的大魔头手中,这一潭的血水,端的是无上的仙丹灵药,足以让他们功侯大进,实力飙升!
只是无数年来,这口血潭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被外人知晓。
它静静的卧在群山深处,汲取天地精华,收藏地脉地气,以无穷精血为本源,温养出了一潭殷红如血的异种莲花。
在这一潭数百朵血色莲花中,有一朵莲花体积最为硕大,足足有数丈方圆。
在这莲花的莲蓬上,一抹血影若隐若现,若是有人能凑到跟前,仔细端详,若他的法眼足够强大,就可以看透在那血影中,隐隐有一道山脉的影子。
这看上去不到一丈长短的山脉虚影,就是在莽荒之地赫赫有名的‘屠魔岭’!
血佛寺在莽荒山岭之中降妖除魔、抄家灭族,端的是树敌无数。包括乌头老祖、谢老君等人,都曾经用各种渠道发话,悬赏屠魔岭、血佛寺的确切山门所在。
谁能人想象,这凶名在外的‘屠魔岭’,居然就藏在这深山之间,一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血潭中,一朵不起眼的血莲花上?
透过血光,踏入莲蓬上的须弥世界。
这是一片天空、大地尽成血色的小世界,东西南北,纵横上亿里,端的足够宽广。
这里的天空尽是血云,常年有腥气冲天的恶风吹拂,伴随着阵阵狂暴的雷鸣声,不时有倾盆大雨呼啸落下。而这里落下的大雨,也都是粘稠的血浆,更蕴藏了滔天的杀意,无穷的恶意。
这血浆的温度惊人,比熔化的铁水温度还要高出百倍。其中更蕴藏了诸多负面的能量气息,对于寻常真仙而言,这血雨的杀伤力,比普通人浸泡浓硫酸还要来得可怕。
如此恶劣的环境,偏偏这一片血色的大地却是生机勃勃。
无数血色的参天巨木,无垠的血色草原,大片大片血色的奇花异草星罗密布,每一株树、每一根草、每一朵花,都散发出异样的浓厚生机。
这里更有蛟龙追逐,有巨鲸浮空,诸般凶勐奇兽种类繁多,数不胜数。
这些凶勐的禽兽,或许是受到这世界中异样的生机滋养,每一头都体积庞大,肉身强横,力量远胜外界的同类。
在这一方世界的核心位置,在屠魔岭的中段,巨大的山峰被凋空,凋琢出了无数壮丽、雄浑的大殿楼阁。钟鼓齐鸣,梵唱声声,无数僧众进进出出,操持诸般寺院勾当,端的是山门鼎盛,一副佛门圣地模样。
这绵延十几万里的大殿楼阁,就是在莽荒山岭中,有着极大凶名的血佛寺!
如今,在这血佛寺的后山,一座高有万丈的大山山腹中,一朵血色莲台浮空,缕缕血光升腾而起,化为一座内外十八层的烈焰状佛龛,稳稳的护住了一名面孔扭曲、通体殷红如血的老僧。
老僧的身上,浓厚的血光升腾,散发出的磅礴佛力波动,笼罩了整个世界,俨然有一种将整个世界彻底炼化、彻底融合,将这个小世界中所有的‘道’和‘法’都化为己有、炼化入自身的征兆。
偏偏老僧的眉心处,还有一点透明的银白色佛光若隐若现。
这一点佛光比芝麻粒还要细小,在高有数丈的老僧庞大的躯体上,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偏偏就是这一缕极细的银白色佛光,却抵挡住了满身滔天血炎的侵蚀,坚韧而顽强的放出长达数百丈的一缕光辉,宛如一根细细的长毛,在老僧面前空气中扭动腾挪,不断发出曼妙、虚幻、却又变化无穷的奇异气息。
这老僧,就是曾经的佛门三生幻灭佛,如今的沥血佛!
他已然正式踏入了佛主境界。
只要他能斩去眉心这一缕银白色佛光,将他之前三生幻灭佛的所有根基、所有过往、所有残留彻底的消磨干净,他就是真正的‘沥血佛’!
一尊以杀入道,以血证道的,战力无穷,杀伐盖世的‘至高佛主’!
突然间,沥血佛的身体一颤,他的七窍,乃至浑身每一个毛孔中,都有粘稠的、散发出馨香的血浆滚滚而出。
他勐地睁开眼睛,低沉的嘶吼:“法海小贼……还有……元定……元善……
元觉……你们,该死,该死!”
“罢了,罢了,哪怕是凶险大一点,却正好助我成道!”
“三生幻灭,三生幻灭……既然如此,这最后一点痕迹,就借了那谢老君的万魔幡,彻底磨灭罢……呵呵,谢老君,你倒是送上门的,助老衲完成最后一步的机缘!”
“老衲,真正是不该如何做,才能回报你的这份恩情。”
“唔,不如老衲大发慈悲,将你渡化,化为门下弟子?”
“善哉!”
外面血潭上,一道微风吹过。
沥血佛的佛陀法相卷着谢老君,连同一众血佛寺的门人弟子,凭空出现在血潭上方。那朵最大的血莲花放出一蓬血光,笼罩在了佛陀法相上。血光一阵旋转,好似漩涡一样,将沥血佛一行人一口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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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血佛寺(2)
三条美人蟒的巢穴上方,万里高空之上,一颗银球静静的悬浮着。银球中,大殿内,古元焽等人皱着眉头,不知所措的看着下方被打得稀烂的山岭。
之前,沥血佛出现后,古元焽等人唯恐被沥血佛发现了自家行迹,是以操控银球,远远遁走了。等得这边异象消泯后,他们才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溜达了回来。
但是卢仚早已远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卢仚居然正面格杀了两尊佛陀,沥血佛居然狼狈败退,镇狱玄光佛悍然出手,帮助卢仚强势收服了乌头老祖、神鹫和尚等一票下属。
银球悬浮在高空中,古元焽等人‘叽叽喳喳’的争吵着接下来的行动。
按照白帝给他们的任务,他们一路追踪卢仚而来,本意就是要让卢仚折在莽荒山岭中的。但是眼下这等变故,似乎卢仚已经对上了血佛寺,还需要他们继续盯下去么?
就在这时候,大殿中的姜兄突然轻喝了一声:“且等片刻……那是我姜氏一族的巡天巨舰……有我姜氏一族的嫡系族人来此?他们来做什么?嗯?那是,那是……姜青鸢?”
姜兄站起身来,带着一丝惊喜轻声呢喃:“诸位兄弟,似乎,我们的造化来了。姜青鸢绝不会无的放矢,无缘无故跑来这等穷乡僻壤、危险之地。我们,缀上他!”
不等古元焽等人开口,姜兄轻声道:“或许,这就是我们帮白前辈行事,我们得到的气运反馈吧?”
古元焽等人双眸骤然一亮,当即就相信了姜兄的这个说法。
他们不惜为白帝奔波、卖命,不惜卷入这么大的漩涡中,如此的出钱出力,不就是为了那所谓的‘机缘’、所谓的‘气运反馈’么?
姜青鸢是谁?他们当然知道!
姜青鸢居然带着一条姜氏一族的主力巨舰深入莽荒,你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好处,打死他们都不信。
既然卢仚已经不知去向,既然他们撞上了姜青鸢,那么……就暂且丢下卢仚,跟在姜青鸢身后吧。或许正如姜兄所言,这就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机缘,这就是他们应得的‘反馈’呢?
香风阵阵,瑞气升腾。
卢仚脚踏一朵祥云,离地不到十丈,向前急速飞行。
小金刚须弥山悬浮在他头顶,镇狱玄光佛盘坐在山巅,以他心通神通,向卢仚指点着前进方向。
之前沥血佛逃跑之时,镇狱玄光佛已经用借来的秘宝,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记。
只要沥血佛还在两仪天的范围内,他就逃不出镇狱玄光佛的追索!
必须补充一句,佛门在两仪天,算得上凶名赫赫。尤其是某些佛老、佛陀之类的存在,更以‘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而著称。但凡招惹他们的人,绝无什么好下场,动辄就是全家被‘超度’的下场。
如此手段,佛门自然有极高明的‘追踪’、‘觅迹’的神通或者秘宝,如此才能确保那些招惹了佛门大能的倒霉蛋,无论如何飞天遁地,都逃不出佛门的追杀!
镇狱玄光佛此番随着卢仚深入莽荒山岭,就是通过宝光功德佛,从某位‘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佛老手中,借来了一件顶级的追踪秘宝……沥血佛的气息,已经被镇狱玄光佛纳入了那一件秘宝中。
一路前行,卢仚袖子里,翠蛇突然轻轻‘嘶嘶’了几声。
被翠蛇含在嘴里,化为一颗血色宝珠的血神子分身一个纵跳,蹦了出来。迎风一晃,血神子分身朝着卢仚点了点头:“本尊就在附近!”
卢仚眉头一挑。
镇狱玄光佛的声音已经在他心头响起:“要做什么,就顺便做了吧……沥血佛,逃不出师祖的手掌心,你尽可放心就是。”
卢仚顿时灿然一笑,顺着血神子分身指点的方向,稍稍偏离了一点路线。
短短一刻钟后,卢仚撞破了大片迷雾烟霞,撞碎了一片混乱的地磁力场,来到了一片形如花瓣的山岭之间。这里,一座座山峰形如花瓣,拼凑起了一方极其瑰丽、奇异的山水。
如此神异的福地,如今却是腥膻遍地。
卢仚来到时,山间大片平地上,一个个草窝中,大群大群面色枯槁、精血几乎匮竭的修士,正生无可恋的躺在草窝里,双目凸起宛如饿殍,浑身上下,唯有一处在药力的催动下异样的生机勃勃。
三五个男修躺在一个草窝中,每个草窝中都有一名身高丈外,体格肥硕粗壮的蛮婆子,一个个兴奋得‘哼哼’直嚷嚷,宛如一群正在拱番薯地的野猪精一般,倾力在他们身上折腾着。
时不时有凄厉的惨嗥声从这些男修嘴里传来。
他们,已经被压榨到了极致!
作为一颗新鲜水嫩的柠檬,被榨榨汁,其实是很快乐的事情……但是作为‘柠檬干’,甚至是‘柠檬渣’,继续被人用暴力压榨,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感受。
柠檬汁被榨干了,那么接下来压榨的就是血,就是气,就是修为,就是道行……最后压榨的,就是他们的命!
那些修为不到真仙境的修士,早就被榨干、榨死。
如今还能在草窝中哼唧的男修,尽是真仙境以上的修为……饶是如此,他们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包括过山风的几位寨主,他们被大阿姆和九阿姆共享之,他们已经变得骨瘦如柴,透过他们胸口的皮肤,可以看到他们一片片极其鲜明的肋骨!
一声哀怨的惨嚎传来。
一名男修的骨盆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他的最后一缕精气被榨得干干净净,双腿一蹬,已然死得透彻。还在他身上放肆作为的妇人惊愕的停下了动作,低头看了看他,用力在他脸上抽了几个大耳光子。
男修一动不动,妇人皱起了眉头:“没用的废物!”
她掰开男修的嘴巴,又将一颗生娃娃草强行塞进了他嘴里。生娃娃草化为一缕热气流入男修腹中,刺激得他肚皮内正在冷却的内脏一阵‘咕咕’乱响。
男修的身体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妇人意兴阑珊的站起身来,一把抓起了男修,用力的抖了抖他身上草叶和灰土,大踏步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堆篝火旁,拿起一根木棍,就好像穿羊肉串一样将他整个串了起来,随后架在了篝火上。
卢仚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骇然看着那妇人……目光流转,看着远远近近一个个草窝中,那些生不如死的修士们,卢仚轻轻的摇了摇头。
倒霉催的。
按照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位寨主的说法,他们有上万的精锐下属折在了这里。
但是眼前这草窝中活下来的修士,加起来也就两三千人!
损失惨重!
而且,死法是如此的惨烈。
最让卢仚受不了的是,这些修士死后,连尸体也没留下。四面八方地面上,到处都是一根根啃得干干净净的白骨,上面有着极其清晰的板牙痕迹!
这些蛮妇,她们真的吃人的!
卢仚突然理解了,当年道门、佛门为何联手,不惜用尽各种手段,将妖蛮、邪魔从两仪天彻底赶绝,将他们驱逐到了莽荒之间囚禁、镇压。
大袖一挥,大片香风卷起,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位寨主,连同数千精锐修士一骨碌的从香风中飞了出来。他们就地一滚,打了个喷嚏,从昏厥中苏醒,一个个无比惊慌的东张西望:“妖魔呢?魔头呢?噫嘻……城主大人!”
卢仚也懒得解释,他挥了挥手,淡然道:“诸位,且看看,这些,是不是你们失踪的部属?”
血腰子三人放出神念,朝着远远近近的草窝迅速一扫,然后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不远处一个草窝中,过山风的大寨主突然挣扎着窜了起来,他嘶声尖叫道:“三位兄弟,救我,救我……今日之恩,某粉身碎骨,倾家荡产,势必报之……她们不是人,不是人啊!”
过山风大寨主痛哭流涕,他踉跄着朝着这边跑了几步,身形魁伟,比他高出几乎两倍的大阿姆已经一巴掌按在了他的脑袋上,硬生生将他拍倒在地。
大阿姆‘呼哧’喘了一口气,身上肉浪翻滚,双眼放光的看向了卢仚一行人。
“好人,好人,这么多新鲜人种!哎,尤其是这个光头的小家伙,怎么就生得这般让人喜爱呢?”大阿姆兴奋得浑身都在哆嗦,她看着身高三丈六尺的卢仚,忙不迭的朝着卢仚招手:“小家伙,快来,快来,让大阿姆好好宠宠你……这些小家伙一个个精瘦的,还不够大阿姆塞牙缝……你这般魁伟雄壮,一定是个好宝贝!大宝贝!”
大阿姆眉开眼笑的,蹦跶着就向卢仚这边跑来。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也不搭理这奇形恶状的大阿姆,朝着目瞪口呆的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合十叹息道:“我佛慈悲,可见,三位寨主的部属,是遭难了……啧,啧啧,这等死法……三位寨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
卢仚双手合十,耷拉着眼皮,开始念诵超度的经文。
虽然从血神子分身那里,已经知晓了过山风等人是如何倒霉的。这些家伙,也实在是活该……但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看着这些家伙死得如此凄惨,死后连一具全尸都剩不下来,卢仚自然不会吝啬这几句超度的经文。
神鹫和尚等一群被收服的大和尚,也一脸宝相庄严的,紧随着卢仚喃喃诵经。
随着他们的诵经声,一圈圈温煦的佛光向四周扩散开去,这一片山水原本枯槁、干瘪的花草树木,还有那略显嶙峋的险恶山势,也都骤然多了一份温暖,一份生机,天地之间的气息都变得柔和、温润了许多。
血腰子拔出了仙兵,朝着那奔袭而来的大阿姆嘶声尖叫:“儿郎们,斩了这群恶婆娘,为兄弟们报仇啊!”
勾魂刀和荆棘指也是一声大喝,带着随行的数千精锐部属冲了上去。
三位寨主的心都在滴血!
很明显,他们此番折在山岭中的部属,报销了八成以上。三家寨子,算是元气大伤。没有数百年的苦心积攒,是难以回复到原本的全盛景象。在莽荒山岭,自家势力削弱,势必连地盘和收益都被竞争对手抢夺大半!
未来,自家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搞不好,就要被竞争对手吞并,甚至失效消灭……
而这一切,都是这些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妇人造成的……血腰子等人心头杀意炽烈,冲着袭来的大阿姆就下了死手。
下一瞬,血腰子等数千精锐修士组成的战阵就崩溃了。
他们的仙兵撞在大阿姆身上,只听‘叮叮当当’,只见火星四溅,却无一件兵器能够伤损大阿姆的皮肤丝毫。大阿姆大声吼叫着,胡乱的挥动着手臂乱打,一柄柄仙剑、飞刀就被打得断折,好些修士大口吐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四面八方,一个个草窝中,一条条身形魁伟的妇人站起身来,她们双眼放光的看着这些膘肥体壮、精血旺盛的修士,欢喜无比的大声嘶吼:“人种,人种,新鲜人种……白花花的,肥嫩嫩的好人种嘿!”
上千妇人拎着一根根沉甸甸的兵器,撒开大脚丫子,宛如一群发狂的犀牛,大踏步的朝着血腰子等人冲杀了过来。
双方一个接触,血腰子等人当即崩溃。
飞剑,无法伤损这些妇人。
法术,无法击倒这些妇人。
各色奇门法宝放出的诸般奇异攻击,对于这些近乎‘魔免’的妇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功效。
飞剑被她们一击折断。
法宝被她们一巴掌打飞。
护体的甲胄,或者其他的护体仙宝,在她们沉重的兵器下,就好像纸片一样被轻松撕碎。
有几个显然出自道门正宗宗门,道法精熟的修士,念咒捏印,洒下威力强劲的伏魔仙光,同样也被这些妇人轻轻一个撕扯,就好像撕纸片一样直接爆碎。
还有一些修毒术的修士,洒出各种毒粉、毒气、毒火、毒烟等等,更是癞蛤蟆满天飞,小毒蛇满地窜,各种蚰蜒、蝎子、蜈蚣、蚂蟥密密麻麻好似暴雨一样落下。这些妇人面对这些玩意儿,只是张开嘴一吸,就全部吸入了肚子里。
足以让寻常真仙肠穿肚烂的剧毒,被这些妇人吞下后,她们打几个饱嗝,放几个屁,一切都恢复如常,不见有任何的后患!
更有人现场开坛做法,用一些小纸人、小草人之类的,行各种巫咒手段。
各色巫咒落在这些妇人身上,她们也就是眼前花一下,肚皮痛一痛,最严重的,不过是突然运气不好,一脚踩空在一个地陷窟窿上,原地摔一跤……仅此而已!
上千妇人气势汹汹的冲杀过来,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位寨主放声怒嚎,顶在了最前面,随后大阿姆一个大耳光子扇了过来,将他们打得腾空飞起,浑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还不等三人摔落地面,大阿姆的动作贼快,已经一把将他们搂在了怀中,可用力的往自己的肥肉中按了按:“小心肝,小乖乖,听话……阿姆会好好的疼爱你们的!”
三位寨主吓得脸色惨白,嘶声尖叫:“城主大人,救命啊!”
能够在镇城外开辟寨子,能够割据一方、自行其是的,都不是什么善茬。这三位寨主嘛,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若是面对面明刀明枪的厮杀争斗,被杀了也就杀了,无非是一条命的事情!
但是这些蛮妇人,她们要的不仅仅是命啊!
勾魂刀更是扯着嗓子尖叫:“城主大人,能救就救,不能救……给俺一个痛快!俺的清白啊!”
血腰子和荆棘指就同时扭头看向了这个家伙!
这是人话么?
卢仚微笑,他头顶小金刚须弥山一阵光芒闪烁,四位大爷蹦了出来,而他袖子一动,翠蛇也欢快的游了出来。
翠蛇一出,当即化为丈许长的一条青蛟,缠绕在了卢仚胳膊上。这家伙不喜‘暴力’冲突,只是张开嘴,四颗毒牙内一点晶莹的毒液飞出,被他轻轻一吹,就化为淡绿色的毒气呼啸着向前飞去。
大黄充分的演绎了‘咬人的狗儿不叫’的真谛,他窜出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一道黄光,几个闪烁就到了大阿姆身边。‘咔嚓’一声巨响,大黄一口咬在了大阿姆的脚踝上。大黄的牙齿一颗颗尖锐无比,闪耀着淡淡的黄光。
他的血脉秉承土气,肉身极其强横,咬合力堪称惊人。
只是一口咬下,大阿姆已然痛得嘶声惨嚎,猛地抬起右腿拼命的抖动着,想要将大黄从自己的腿上抖落下去。
只是大黄数寸长的利齿已经深深陷入了她的骨头,甚至在她的骨头内部化为一个闭环的枷锁。任凭大阿姆如何抖动,大黄只是死死咬着她的脚踝不松口。
还没等大阿姆从大黄的疯狂打击中回过神来,兔狲已经极其鬼祟、无比猥琐的出现在她身后……这厮绝对不学好,他伸出了几近一尺长的尖锐爪子,白生生、明晃晃的爪子无声无息的,犹如草原上的鬣狗,直掏大阿姆的后身脆弱处。
一声脆响,一条肠肚被兔狲从大阿姆体内掏了出来。
大阿姆嘶声惨嚎,翠蛇吐出的毒气,就被她大口大口的吞了不知道多少进去。
还没等大阿姆翻过身给兔狲一击狠的,大鹦鹉怪叫着冲了过去,两只爪子燃烧着火焰,带起可怖的高温,狠狠划过了她的眼睛。
浆汁爆射,眼珠瞬间焦糊。
大阿姆嘶声哀嚎,蹦跶着,双手用力捂住了眼睛。
下一瞬,身躯足足有三里方圆的鳄龟从天而降——通体甲胄厚重无比,甲壳上满是嶙峋尖锐的凸起,更被一层厚厚玄冰包裹,防御力堪称非人的鳄龟犹如一座小山砸下,将大阿姆和附近的数百妇人整个拍在了下面。
一声巨响,鳄龟落地。
他半截身躯都陷入了地面,从他的身体下方缝隙中,可见一缕缕绿色的毒血不断渗出。
大阿姆和好些妇人被翠蛇的剧毒侵蚀,身躯内的血浆急速化为毒血,被恶鬼这一个暴力撞击,直接撞碎了好些妇人的身躯。
“凶残!”卢仚叹了一口气:“看看你们,哪里有半点佛门神兽的风范?说你们是刽子手,都是夸奖你们了!”
神鹫和尚悄悄的看了卢仚一眼!
你也有脸说这五位大爷凶残?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大黄在鳄龟落下的一瞬间,就已经松开嘴,一个闪烁窜到了一旁。
听到卢仚的嘟囔,大黄咧开嘴,朝着卢仚很灿烂的笑着。
兔狲则是阴沉着脸,狠狠的在鳄龟的背壳上挠了几爪子——刚刚鳄龟不管不顾的砸下来,兔狲还抓着大阿姆的肠子不肯松手,结果他差点被鳄龟一并拍在了地上!
大鹦鹉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鳄龟的脑袋上,张开嘴,朝着四周不断喷出一道道赤色烈焰。
一个个蛮妇就哭喊着,被大鹦鹉点燃化为人形火炬,一个个嘶声尖叫着四处乱逃乱跑。
卢仚向身边站着的神鹫和尚、乌头老祖一行人摆了摆手:“这些妇人双手血腥,作恶多端,不可纵放了。你们,且自行出手罢!”
神鹫和尚和乌头老祖对视了一眼,同时全力出手!
作为同时被卢仚收下的新人,两人自然要好好的表现一下,尽量的体现自己的价值!
神鹫和尚绝对不乐意未来一辈子,只是一个山门的知客僧;而乌头老祖,当然也不愿意,他未来就一辈子在琼华山帮卢仚种植草药!
是以两人倾力出手。
神鹫和尚一拳一拳不紧不慢的轰出,每一拳都轻松击碎一名妇人的身躯。
而乌头老祖则是喷出一缕极细的毒烟,烟气如箭,带着刺耳的啸声击穿一个又一个妇人的身体,这些妇人一旦被毒烟透体而过,当即就化为一滩脓血!
缠绕在卢仚胳膊上的翠蛇已经看傻了眼——这老头儿,他的毒,可比现在的翠蛇强出太多太多了!
不到半盏茶时间,那些凶残的妇人被一扫而空。
一群死劫逃生的修士,搂着自家来救援的伙计哭天喊地。
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三位大寨主,则是灰头灰脸的,在一旁拼命的吞服仙丹,修复肉身。
刚刚鳄龟当头山压,不分敌我的,差点将他们三个连同大阿姆‘融为一体’!
侥幸他们也是真仙高阶修为,鳄龟只是纯粹的物理碾压,虽然对他们的身躯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真仙嘛,只要性命尚存,这点伤势倒也不算什么。
而且感受到了鳄龟体内那股非人的强横力量,他们三个虽然吃了点苦头,又怎么敢找鳄龟讨道理?
治好了伤,三位寨主就找到了过山风的一伙头目。
三言两语之后,三位老江湖就问清了过山风寨子和他们三家寨子的修士,是如何沦落到如今地步的全过程……过山风的一伙头目,倒是不想说实话,但是架不住现场还有这么多的幸存者,他们又怎可能将事情的真相隐瞒下来?
于是,卢仚就很快乐的,看着三位寨主带着一群下属,冲着过山风一众头目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
“过山风,你这丧门星!你这是接的什么活?”血腰子气急败坏,差点动手将过山风大寨主的腰子给摘了下来:“你来抓一群太监?太监?嗯?你来抓一群太监?你自己动手就是,居然连累咱们三家这么多兄弟……”
三位寨主想起了这一路来的风波险阻!
在三牙寨遇到的风险,以及谢老君、乌头老祖等魔头带来的生死考验……
如果不是卢仚这条粗大腿足够结实,他们这一支救援队伍,也就全盘报销!
而这一切的起因,居然是过山风接了一单买卖,跑莽荒山岭抓捕一队太监!
“太监?”血腰子三位寨主突然回过味来了。
镇字第九城的太监……
他们算是真正的地头蛇,自然是消息灵通的。镇字第九城这么多年,成规模、成建制的太监,只有那位倒霉催的‘胤垣公子’和‘白鼋姑娘’,他们身边有一队忠心耿耿的太监追随。
而这两位……
卢仚微笑着,慢悠悠的走到了过山风一行人的面前。
双手合十,轻颂一声佛号,卢仚轻声道:“几位道友,小僧有一疑问,你们接的这笔买卖,背后出资人是谁?究竟是谁,让你们来莽荒之中,追杀老鱼他们一行?”
过山风一群头目脸色骤变。
他们死死的盯着卢仚,一个个浑身僵硬,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们……他们……你们……”过山风大寨主死死咬着牙,目光游离,不敢正视卢仚。
“看来,你还不知道小僧是何等人也。”卢仚叹了一口气,朝着血腰子指了指:“有劳,向他们介绍一下小僧如今的宗脉出身,以及身后杵着的靠山后台!”
“直白的告诉他们,小僧若是愿意,可以轻松的灭他们满门。”卢仚叹了一口气:“所以,还是老实交待罢。冤有头,债有主,小僧只找那幕后之人算账,你们这些收钱办事的人,小僧没必要和你们计较太多!”
卢仚笑得很灿烂。
万里外,高空中,赤天明等人所在的巨舰,一点点的朝着这边靠近。
而就在卢仚身边不远处的山峰底下,地窟之中,通体笼罩着一层黑茫茫灵光的卢旵,突然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股绝妙的道韵从他体内涌荡而出,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吾道,成矣!”
今天有点疲,就七千字咯。
事情略杂乱,略繁多。
附近小区有疫情出现,家附近的商场被封了,距离自家小区没几步路,大数据短信让俺最近几天不要出门……汗!刚刚跑去做核酸,那叫做一个人流汹涌啊!
疫情反复,诸位小伙伴注意防护,切实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七章 血佛寺(3)
烈焰熊熊,焚尽了污秽。
过山风,以及其他三家寨子劫后余生的修士们,一个个袒露身体,在一个水潭中尽情的沐浴身体,将皮肤搓得几乎要从身上掉落下来。
阿虎、鱼癫虎等人,给他们准备了干净、清洁的僧袍,准备了补充元气、填补亏耗的仙丹。只等他们沐浴完成,换上了僧袍,服用了仙丹,这些几乎被榨干的修士,很快又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四个寨子,合计将近三千名真仙级修士。
这就是从那些蛮妇手中幸存的所有人了。
等他们一个个打理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元气后,就有神鹫和尚笑容可掬的朝着他们招手:“诸位道友,请这边来……且有小僧给诸位念一篇祈福的经咒,为诸位驱除霉运,祈求福报啊!”
包括过山风大寨主在内,一群幸存者一个个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神鹫和尚面前。
对于他们来说,身体上的创伤很容易恢复,毕竟都是真仙嘛,有几颗强力仙丹喂下去,什么残肢断腿之类的,很容易就治好了。但是他们心理上的创伤,真正可能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噩梦!
在这山林中,在那草窝里,被一群狰狞如恶鬼的妇人肆意玩弄了好几个月。
啧啧……
此刻的他们,正是人生最黯淡、最虚弱、最痛苦、最敏感的时候,能有一名大菩萨境的佛门高僧,为他们念诵一下祈福的经文,这真正是贴心、暖心的行止啊!
神鹫和尚微笑。
他的两位师弟,数十名门人晚辈,在他身边结成了一座精巧的佛阵。
四周山林中,更有万余真仙境一二重天的道兵大和尚,结成了一座遥相呼应的外围佛阵,将这座小小的佛阵的威力成百倍的放大。
这座佛阵么,若是有通晓佛门手段的大能看到,就知道,有贼秃要起心思害人了——这分明是一座佛门专门研究来,用来给被俘的邪魔外道洗脑,让那些邪魔外道强行转化为虔诚的佛门护法的‘断情了性斩红尘解脱大阵’!
顾名思义,被这座大阵洗刷一下,就能让人断绝一切世俗红尘的前因后果,斩断一些情缘牵扯,变得断情绝性,从此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纯粹而干净的佛门信众。
霸道,甚至有几分妖异!
当年妖蛮、邪魔还是两仪天的一方大势力时,佛门的这座大阵很是为他们诟病。因为有太多太多的妖蛮、邪魔,被生擒活捉后填入了这座大阵,被佛门生生渡化了去。
奈何,过山风、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这四位寨主,还有他们麾下的众多修士,他们的底蕴不够,靠山不够,他们根本不认得这座在两仪天的高层堪称‘臭名昭著’的大阵……他们一个个乖巧的进入阵中,很是顺服的,毫无心理防范的看向了神鹫和尚。
于是,大阵启动。
温柔的佛光洒在他们身上。
轻柔梵音在他们心中响起。
一波波温情如水的神奇力量在他们神魂中洗荡,渐渐地,四大寨主之下,数千名真仙级的精锐修士,只觉得这些和尚是如此的亲切、可爱,如此的神圣、庄严。他们对佛门起了无穷尽的亲近之心,渐渐地,他们甚至记忆都被篡改了。
他们,就是佛门最虔诚的信徒。
只是,他们之前误入歧途,他们走错了道路……但是现在,在‘法海大师’的引领下,他们找回了正确的道路,他们真心诚意的皈依,皈依琼华山,皈依琼华古刹,皈依镇狱一脉的法海大和尚,死心塌地的护持法海大和尚……
在佛阵的催动下,卢仚甚至都没露面,而他已经成了这数千真仙级精英修士至高无上的信仰。
大阵在继续运转,不断加深着这数千真仙的信仰烙印。
而卢仚,则是已经进入了那天造地设的洞天灵穴之中。
浓郁的阴阳二气翻滚,阴阳道韵充盈洞窟,镇狱玄光佛,还有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也已经从小金刚须弥山中走出,啧啧惊叹的打量着这座神异的洞府。
“这是尔等造化,真正是天地神奇,不可思议。”镇狱玄光佛看了看鱼长乐,又看了看卢旵,不断的微笑颔首。
‘气运’!
镇狱玄光佛想起了宝光功德佛之前的一些叮嘱。
很显然,和镇狱玄光佛突兀的突破佛主境,和他的三位大弟子突兀的成就佛陀一样……鱼长乐和卢旵,也是因为冥冥中突然增强的气运,才有了如此的造化,在这洞府中,得到了如此天大的机缘!
鱼长乐和一群小太监成就了至高的阴阳大道,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他们已然在阴阳之道上走出了极高明的一条道路,端的是不可思议。
而卢旵么……他随着卢仚,借用接引宝船飞升两仪天时,他一身的血道魔功,在下界还可以称雄一方,但是放在两仪天,他身上的血道魔功就有点不够看了。甚至,他身上的血道魔功放在佛门中,堪称‘遍地克星’、‘寸步难行’!
但是此刻,他那低劣的血道魔功,也已经借助先天阴阳之气,转化为了极其可怕的‘先天阴阳神煞’,‘血神子分身’晋级成了‘阴阳神煞分念元魔’。以先天阴阳之气凝聚,聚散无形,杀伐绝强,直通天地至高阴阳大道,有无穷的神通伟力。
之前的血神子分身,只能吞噬掠夺敌人的精血气息和神魂。
而现在的阴阳神煞分念元魔,则是天地万物,但凡被阴阳之道包容的,无论是飞禽走兽、修士真仙,又或者仙兵仙宝、诸般‘死物’,只要有‘阴阳之别’,就能被‘吞噬、掠夺’。
一切‘阴阳造化之机’,皆在掠夺名单上。
说个不恰当的比方,以前的血神子分身,若是你丢一具威力巨大的机械傀儡过去,那么血神子分身的杀伤力就直线下降——因为机械傀儡,他没有精血供你吸食啊!
但是机械傀儡,也秉承天地先天后天阴阳造化之气而生,就算是一块金属疙瘩,他也有一丝阴阳道韵蕴藏其中。而卢旵的阴阳神煞分念元魔,就能吞噬这一丝阴阳造化之气,将其彻底湮灭摧毁!
这就很不讲道理,这就很强横了。
甚至佛门的佛光也有浓淡、轻重、强弱、明暗之类的区别,而这些区别,也可以化为‘阴阳变化’之列。换言之,以前的佛门佛光,是血神子分身的天敌克星,而现在的阴阳神煞分念元魔,则以佛门佛光为‘猎物’!
其中高低强弱,不问可知。
已然恢复俗世佳公子模样,再不见那血色长发、血色眼眸、血色嘴唇的卢旵,着一裘白衣,笑呵呵的站在卢仚身边,身上不见丝毫的法力波动,乍一看去,就和一普通的世俗凡人一般无二。
卢旵的修为么……
看看这洞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就知道,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极其可怖的地步。
分念元魔凶残、贪婪,鱼长乐和一群小太监只是汲取这洞窟内的阴阳二气,一次铸就了道基……而卢旵悟道之时,数以亿计的血神子分身转化、晋级为分念元魔,消耗无比巨大,直接抽取了这座天造地设洞府灵穴的本源气机。
这座洞府本来有可能转化为一处巨大的洞天福地,甚至衍生出一片小世界来。
但是被卢旵祸害了几个月时间,这洞府未来能苟存下去就不错了,就不要说什么转化、衍生的好事了。
“可惜的是,这洞府的核心,尚未成熟。”卢旵指了指洞府正中那池塘上,那座莲花造型的石台:“这里面,有一朵阴阳圣莲……按照这洞府原本的气候,怕是要再过数万万年才能真正成熟。奈何这洞府被我夺了造化,这阴阳圣莲,再无成熟之机了。”
“好一件顶级的先天造物。”镇狱玄光佛赞叹道:“不过,若说祂再无成熟之机,却也不定然。祂母胎已然成就,只是欠缺足够的造化生机而已。而造化生机么……”
镇狱玄光佛微笑,轻轻一指,那一座莲花状石台就冉冉飞起。
四周洞窟中,一缕缕黑白二色神光蜿蜒流动,整个洞府最后一点道韵,最后一点灵机,纷纷融入了这一朵莲花状石台。镇狱玄光佛轻声道:“血佛寺的路数,老衲基本知晓了……他血佛寺中,定然有无穷生机。”
“妙哉!”卢旵笑得极其灿烂:“佛主所言,正是这件宝贝面世的机缘!”
卢仚和三位师长也纷纷颔首微笑。
血佛寺有无穷的造化生机?
那,这就是这朵阴阳圣莲的机缘了……夺他人造化成就自己,这不就是卢旵如今阴阳神煞分念元魔最擅长的‘本能’么?
镇狱玄光佛抽尽了这一座洞府的灵机造化,莲花状石台化为一朵海碗大小的黑白石莲,冉冉飞入了卢旵的手中。整个洞府就开始剧烈的摇晃,再也无法制成上方厚重的山体,洞窟开始坍塌、崩溃。
一行人化为流光遁出了洞府。
洞府外,数千名通体闪耀着淡淡佛光,双眸中满是狂热的真仙级修士,纷纷向卢仚跪地膜拜,声嘶力竭的高呼卢仚的法号。
他们,已然在神鹫和尚的操刀下,化为卢仚最虔诚的门徒。
“法海能指引这些道友归我佛门,令其洗心革面,改邪归正,真正是功德无量。”镇狱玄光佛赞叹道:“这等大功德之事,未来不妨多做做。”
镇狱玄光佛如今也是雄心勃勃、豪情万千。
成就佛主妙境,只是尚未对外公开而已——他和宝光功德佛,都还指望着用这件事情,狠狠的坑一把人呢。
但是不用多久,这件事情势必瞒不住。
而身为佛主,必须扩张地盘,招手更多的门人弟子,占下更多的资源……这是堂堂佛主必须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更是为了这么多门人弟子、为了整个佛门的利益。
要扩张,必须有足够多的爪牙。
为了扩张,有什么手段不能用?
“师祖所言极是。”卢仚微笑道:“镇魔岭,各大镇城外的这些不服王法,不尊规则的寨子数以万计,其中修士良莠不齐,多横行无忌,祸乱一方……弟子此番返回镇字第九城,当拨乱反正,渡化这等可怜人,让他们悉数归我佛门,化魔为佛,造福天下。”
“善!”
镇狱玄光佛和三位弟子齐声欢笑。
镇字一百零八城,每一座城池外,类似过山风、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这样的寨子都有数千、上万之巨,每一座寨子,就算只有数百真仙的底蕴,其总数也极其庞大,真正惊人。
这些真仙,若是都强行渡化为佛门弟子,镇狱一脉的账面实力,瞬间飙升何止十倍?!
至于说,这些寨子身后的靠山,幕后的主人之类的……他们能把一尊新晋的佛主怎样?
小金刚须弥山冉冉升起,大群道兵大和尚,还有刚刚收服的四个寨子的真仙修士,纷纷化为流光遁入。卢仚也随着镇狱玄光佛腾空而起,在他们下方,绵延数万里宛如花瓣造型的山岭纷纷崩塌,一座座坚硬无比的山峰崩成了最细小的粉尘,短短几个呼吸间,方圆数万里的山岭就化为一个深达数千里的大坑,隐隐望去,好似一朵阴雕的莲花镶嵌在了大地上。
镇狱玄光佛和卢仚同时回头望了一眼。
姜青鸢的那条巨舰,居然正锁定了这个方向,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赶来。
两人相视一笑,轻轻摇头,镇狱玄光佛轻声道:“倒是有趣,这群后生晚辈,真正是无知则无畏,简直是莫名所以……道门的那些道友,对自家后生,究竟是如何教导的?”
卢仚微笑道:“无非是,这辈子尚未吃到苦头,是以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罢了……弟子就不同了,弟子一生,唯谨慎,最是小心,最是怕死……是以弟子出行,若是没几个师长在身后跟着,怎可能贸贸然踏入这莽荒呢?”
镇狱玄光佛笑得极其灿烂,伸手用力拍了一下卢仚的大光头:“谨慎小心,这是好事……且看如今佛门一众佛主,哪一个不是谨慎小心、深谋远虑之人?真正那等大开大合、勇猛精进的前辈,早已化为修炼的资粮了。”
镇狱玄光佛指了指卢仚的心口。
卢仚就恍然。
他之前融合了一小部分的那一颗古佛舍利,不就是来自太古时代,所谓的佛门斗战第一的那位古佛么?
那位古佛在斗战之法上的成就,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今佛门,尚未有一人能够在斗战之法上追上他的成就……饶是如此,那位古佛也已经化为了古佛舍利,成为了卢仚修炼、晋升的资粮!
‘大开大合、勇猛精进’的,都陨落了。
唯有那些谨慎小心、深谋远虑的老阴人,诸如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这类的,一个个成佛作祖,已然成了佛门最高的领袖人物!
卢仚又朝着那条巨舰望了一眼,‘呵呵’笑了几声:“弟子大概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有趣,有趣。”
镇狱玄光佛也听说了墨千秋和姜氏一族的事情,知晓荒古皇脉和皇天之气的存在。
这姜氏一族的巨舰出现在这里,想来是和这件事情有关了。
他不由得淡然一笑,大袖一卷,化为一道淡淡的佛光,卷起卢仚,一路直奔血佛寺的方向飞驰而去。任凭这姜氏巨舰跟在身后吧,主动送上门来的资粮,倒是不急于一口吞下,让这些小辈们在莽荒之间多多历练历练,也是一件好事!
在莽荒山岭中,寻常真仙一日本性,也不过三五千里的水准。
小菩萨境的高手,若是不遇到什么天堑、风险,一日之间,大概能走出两三万里。
大菩萨境的大能就厉害了,只要一切顺利,一日之间能行出十万里,也普通寻常。
而佛陀级的大能,虽然依旧不能如在莽荒之外那样恣意的飞腾,但是一日之间也能行进百万里。
至于到了佛主妙境,莽荒山岭中,就极少有什么天险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就算天地倾覆,就算元磁骚动,就算地水火风齐齐奔溃,化一方天地重归混沌,也无非让他们稍稍狼狈一些,无法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是以,佛主大能在莽荒山岭中,依旧横行无忌。
镇狱玄光佛带着卢仚向南方飞遁,一点点的加快了速度。他们身后,那条姜氏巨舰也骤然提升了速度,不断加速,稳稳的跟在了万里之后。
巨舰的舰桥内,姜青鸢等人放出数十件探测仙宝,用尽手段,只能看到万里之外,卢仚脚踏祥云,孤零零一个人向着南方疾行。就连他们身边的几尊真君级的护道人,动用了秘宝、秘术,也没能发现卢仚身边的镇狱玄光佛!
巨舰在不断加速,姜青鸢等人莫名的欢喜不尽。
“这贼秃如此赶路,定然是距离目的地不远了。”姜青鸢笑得极其灿烂:“还请诸位世兄助我……若是青鸢能夺得机缘,定有重报。”
无形的奇异气息,笼罩了整条巨舰,蒙蔽了所有人道心上的一缕灵光。
没人怀疑卢仚为什么敢用这么快的速度赶路。
没人怀疑卢仚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快的高速度。
更没人怀疑,为什么这条巨舰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一路横冲直撞,却连一点儿风险都没遇到——不要说什么自然天险,就连莽荒中时不时冒出来拦路打劫,顺便吃几个人的凶禽恶兽,都没碰到一头。
就好像,卢仚行走在一条坦荡荡的通衢大道上,只管向前加速,就绝无风险。
而他们紧跟在卢仚身后,同样没有任何的风险,就这样平安前行。
这姜氏一族的先祖,毕竟是当年曾经一统两仪天人族的太古第一势力,他们用各种珍稀材料锻造的主力巨舰,果然是性能了得。
镇狱玄光佛已经不断加速,这条巨舰居然也轻轻松松的一路跟上了。
“太古尊皇姜万古果然不凡……单单看看这一条姜氏皇朝遗留的战舰,就知道当年姜氏一族是何等气象。”镇狱玄光佛不由得惊叹莫名:“罢了,这就是缘法!”
卢仚颔首,深以为然。
镇狱玄光佛加速赶路,若是姜青鸢等人无力跟上……那么,大家自然是无缘了。说不得,姜青鸢他们也能免去了事后的一番磨难。
但是既然镇狱玄光佛都已经不断加速的情况下,姜青鸢他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反而不断的加速紧跟,而且他们居然还真的跟上了……这就是福祸无门,庸人自找,未来无论他们遇到什么,都是他们自找的麻烦!
在姜青鸢的巨舰后方,银球中,古元焽等人也是抚掌大笑。
“真正是吾等机缘,真是吾等福报到了。”古元焽放声笑道:“这法海贼秃,居然能走得如此之快?能让他如此不惜冒险,用这等速度赶路,可见他有多焦急前面的好处。”
姜兄笑得极其含蓄:“这好处,定然与诸位兄弟共享之。还请诸位兄弟全力助我……其他的也就罢了,这姜青鸢么……唔……”
姜兄有点惆怅,这姜青鸢,该如何处置才好呢?
如此一路疾行。
前方一片氤氲阴云笼罩了绵延万万里的山岭,穷山恶水之间,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村落寨子星罗点缀。这些村落寨子自成体系,少则十几万、数十万人,多则犹如城邦,割据一方,聚集起了上百万、近千万生灵。
他们当中,有人,有妖,有蛮,有魔,各种精怪,诸般奇异,甚至是阴鬼厉魄,山魈水猴子等等,稀奇古怪,应有尽有。
虚空中,弥漫着让人躁动不安的道韵。
这一片山岭中数以万计的大小势力,所有的生灵,都时刻处于一种血脉喷张、躁动不安的状态。
他们狩猎、种植,繁衍生息!
唔,生息放在第二位,繁衍放在了首位。
无论白天黑夜,男男女女,但凡有空,就在进行着繁衍后代的神圣典礼。
这里虽然是穷山恶水,但是诸般物产是畸形的茂盛。
卢仚亲眼所见,一处悬崖上,不到半亩地的一小块厚土中,几个生得和兔子精一般的小生灵,居然从中刨出来了数万斤肥美的块茎?
你能想象这等作物产量么?
如此丰厚的物产,足以支撑起一个庞大的生态圈。
是以,目光所及之处,大小村寨中,那些妇人要么肚皮高高隆起,要么就在日夜敦伦,正行进在让自己肚皮高高隆起的道路上。
繁衍,生孩子。
孩子长大后,就在那躁动不安的道韵驱动下,拎着各色刀枪剑戟,向四面八方所有的大小势力开战——抢地盘,抢粮食,抢女人,抢壮丁,抢一切能抢的东西,干掉一切敢反抗的人。
甚至,他们膜拜山神、水神、树神等等一切神灵……哪怕是路边一块造型奇异的石头,他们都在疯狂的膜拜,更按照四时典礼,献上祭品!
最好的祭品,当然是‘人’!
是以他们相互攻杀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掠夺其他势力的人丁,充当祭神的祭品。
征战,杀戮,献祭……
这一片山岭上方,煞气弥漫,血气冲天,每天都有数以千万计的生灵因为各色各样的缘由被击杀,被屠戮。他们的血顺着山岭流淌,顺着溪水流淌,顺着一条条河道流淌。
小溪,小河,千万条水流汇聚在一起,在蜿蜒曲折的山谷之间流转千万里,最终汇聚到了山岭极深处那一口不起眼的血潭中。
一朵朵血莲花绽放。
满潭的生灵精血,滋养得这些血莲花肥美无比,一朵朵极其的妖艳。
镇狱玄光佛带着卢仚来到了血潭边,两人看着这一眼不起眼,却是用万万里山岭无数生灵精血供奉的血潭,不由得同时轻叹了一声。
“三生幻灭,端的是行了魔道。”镇狱玄光佛淡然一笑:“不过,当年老衲就已经看出,他离经叛道,异想天开,能有今日,也是活该。”
卢仚则是很谨慎的问自家师祖:“您,能对付他么?”
镇狱玄光佛微笑颔首:“且不说他尚未蜕变完成,就算是……当年老衲能一手按着他在地上殴打,如今自然也是……真个论起来,他是文僧,师祖我,才是佛门的护法武僧……这动起手来,高低自见!”
卢仚就放心了。
镇狱一脉在佛门的定位是护法武僧?
嗯,一点问题都没有。
武僧能够轻松的殴打文僧,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小金刚须弥山放出,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悄然走出,乌头老祖也鬼头鬼脑的窜了出来,不用人吩咐,他张开嘴轻轻一吐,就是无数粒剧毒的种子随风飘散,顷刻间洒遍了方圆百万里的山岭。
这些剧毒的种子落地生根,疯狂的掠夺土壤中原本那些植被的养分,将这些花草树木的生机、精华悉数掠夺一空,顷刻间无数剧毒的花花草草就生根、发芽、抽条、长高,开出了绚烂迷人的七彩花朵。
方圆百万里的山岭,在短短一刻钟内,就化为一座剧毒的大阵。
乌头老祖轻轻的哼着古怪的歌谣,他的身体摇晃着,一具一具和他本体生得一般无二的分身不断分裂出来。这些分身初始还是人形,不多时就化为一株株生得肥肥胖胖的剧毒草乌,蹦跶着将根茎扎进了各处山石之间。
以亿万毒花毒草为阵,以自己分身为大阵枢纽。
滔天毒气弥漫泛滥,一缕缕可怕的剧毒道韵化为无形的大网,将这一方山岭彻底笼罩。
“起!”镇狱玄光佛一声轻喝,他右手一挥,一座通体漆黑,造型极其厚重,简直犹如一块大铁墩子的佛塔冉冉腾空而起,高悬虚空,放出一缕缕黑色佛光,封禁了虚空!
镇狱玄光佛曾经的佛陀本命佛宝七宝金刚圈,已然成就了卢仚的番天印。
当然,七宝金刚圈是他证得佛陀的本命佛宝,一应材料、各种禁制布置,尽是他在大菩萨阶段辛苦收集而来。是以,七宝金刚圈固然强大,但是本源品阶不够。
而这件通体漆黑,宛如大铁墩子的佛塔,则是镇狱玄光佛成就佛陀之位后,就开始收罗材料,耗费无穷心力,无尽心力,更有无数门人弟子满天下奔波行走,各种坑蒙拐骗、巧取豪夺,诸般交易沟通、友好往来,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重器!
不提其他,单单材料,就比七宝金刚圈强出了百倍不止!
这是他为自家突破佛主之境而筹备的佛主本命佛宝……这次他提前近万年突破,这件名曰‘镇狱’的佛塔,也就顺理成章得了成就。
‘镇狱’,‘镇狱’,这件佛塔,就是镇狱玄光佛一身佛法的结晶,就是他的佛,就是他的法,就是他的道,甚至可视为镇狱玄光佛本尊!
更重要的是,这‘镇狱’佛塔,更是镇狱玄光佛开辟的‘佛国’‘寄托’!
镇狱玄光佛的佛国,其初入门户,就在‘镇狱’佛塔上。佛国中,有一方世界,内有无穷玄妙,更有镇狱玄光佛祭炼的道兵,有他这些年收集的,最虔诚不二的信徒。
是以,这件佛塔的威能……堪称可怕。
曾经的佛陀佛宝七宝金刚圈在这佛塔面前,佛塔若是铁铸,七宝金刚圈就是豆腐雕成,上下高低,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是刚刚成就,镇狱玄光佛将这佛塔祭起,方圆百万里虚空,已然彻底封禁。
虚空中,除开镇狱玄光佛特意容纳的剧毒道韵,就只有浓郁的镇狱之力弥漫四方……除开乌头老祖的剧毒,就只有镇狱一脉的大和尚能够在这百万里虚空中自由行走,自在的施展神通秘术,甚至借助佛塔之力攻伐敌人!
卢仚感受着虚空中浓郁的镇狱之力,只觉得自身的法力雄厚了百倍,自家修持的镇狱佛光的威能,也直接提升了百倍不止!
他不由得心中骇然。
若是镇狱一脉的门人弟子,都在这座‘镇狱’佛塔的笼罩下和敌人作战,镇狱一脉几乎相当于多出了数十尊佛陀级的战力,而镇狱一脉的敌人,哪怕是佛陀境,也会被削弱到极致……
这就是佛主之威啊!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双手合十,面带微笑,身形一晃,已经站定了血潭其他三个方位。
镇狱玄光佛和卢仚在北,三尊佛陀守定了了东、南、西三个方向。
神鹫和尚等一群刚刚投靠的佛门大能,则是站在卢仚身后,卢仚的百万道兵放出滚滚佛光,和神鹫和尚一众勾连一起,一座庞然佛阵高悬,在‘镇狱’佛塔的加持下,其威能同样达到了佛陀级。
“三生师弟,打开门来。”镇狱玄光佛眼看一切都准备妥当,微笑开口:“你我过往的恩恩怨怨,再也不用提得……大家都是佛门弟子,若是要辩论个是非对错,没有数万年苦功,怕是辨不清楚。”
“总之,今日,你我且以神通分高下。”
“你若是输了,你拜入我镇狱门下,留你一条生路,如何?”镇狱玄光佛笑得很和蔼:“这血佛寺,位于莽荒腹心之地,堪为我镇狱下院,端的是妙极。”
血潭中,那朵最大的血莲内,沥血佛的声音冉冉传来:“你,怎生找到这里?唔,罢了,佛门广大,秘法无数,你找了哪个老不死的帮忙?”
“拜入你门下?此事再也不用提得。”
“你若是有着能力,就打入我血佛寺来,你我分一个高下就是。”
“只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老衲也即将彻底登临佛主妙境,你若是三五日内不能攻破我血佛寺,你怕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沥血佛‘咯咯’笑着。
一道浓厚的血光从那朵血莲中涌出,凝成了一柄造型狰狞的人骨大斧,带着刺耳的啸声,狠狠劈向了镇狱玄光佛。
镇狱玄光佛轻叹一声,高空悬浮的镇狱佛塔一荡,一道黑漆漆佛光洒落,宛如天神震怒,挥动巨锤狠狠一击,就将这柄血淋淋的人骨大斧轻松碾成粉碎。
卢仚和三尊佛陀同时合十赞叹:“佛主神威,善哉,善哉!”
镇狱玄光佛的这一击,显然远远凌驾沥血佛之上——毕竟,镇狱玄光佛已然真真切切成就佛主,而沥血佛,他登上了这个境界,却还没有完成完全的蜕变。
佛主之境,哪怕只是相差一线,在实力上,也是天差地远。
镇狱玄光佛微微一笑,将卢旵从卢仚身边抓了出来,随手往那血潭中一丢:“卢旵,这是你的机缘到了……三生师弟,你若是不愿皈依,你怕是就没有,证道的机会了。”
随着镇狱玄光佛一声佛号,卢旵身不由己的落向了血潭。
那朵尚未成熟的阴阳圣莲从卢旵体内飞出,冉冉膨胀开来,化为一座百丈莲花重重落在了血潭上。原本死水一潭的血潭,当即泛起了无数波纹,莲花内一道道黑白气息涌出,化为一节节黑白二色的莲藕,急速向血潭深处蔓延。
‘嗤嗤’声不绝于耳,巨大的阴阳圣莲开始疯狂的抽取血潭中近乎发黑的精血!
每一天,每个月,每一年,在这血佛寺暗中掌控的万万里山岭中,无数的生灵被击杀,或者战死,他们的精血,都在沥血佛的暗中布置下,顺着无数水脉,一点点汇聚到这血潭。
无数精血在这血潭中,受日月光华,受地气滋养,宛如一口巨大的酒坛,发酵、酝酿,逐渐转化为远比精血更加珍贵、更加珍稀的奇珍大药。
每一滴,都蕴藏无穷生机。
每一缕,都包容无量造化。
这一口小小的血潭,就是血佛寺的根基,更是沥血佛和一众门人弟子的修为突飞猛进的最大助力。在沥血佛的构想中,等他真正成就了佛主之位,这口血潭,就是他未来佛国的核心枢纽,甚至可以借助这口血潭,衍化出他佛国的土著居民!
可想而知,这口血潭有多么的宝贵。
阴阳圣莲,恰恰就是造化不够、生机不足,尚未彻底成熟,就被鱼长乐和卢旵等人夺空了那处造化灵穴中的能量,使得祂无法以完整形态出生面世。
而镇狱玄光佛选定了这口血潭,就化为了祂最佳的补药,最好的母胎。
磅礴的精血不断被阴阳圣莲吞噬,眼看着阴阳圣莲内一缕缕阴阳道韵凭空滋生,一枚枚阴阳道符逐渐闪烁,庞大的阴阳圣莲中,一缕缕氤氲之气悄然弥漫。
卢旵福至心灵,朝着鱼长乐等人招了招手:“老鱼,诸位兄弟,一起来罢!”
狂笑一声,卢旵一头扎进了阴阳圣莲的莲蓬中。
鱼长乐也长笑一声,朝着镇狱玄光佛深深行礼,带着一群孝子贤孙,屁颠屁颠的窜进了阴阳圣莲,在那一瓣一瓣的莲花瓣上悄然坐定。
血潭在翻滚,在震荡,无量精血不断被阴阳圣莲吞噬,化为阴阳道韵、无穷法力涌入卢旵、鱼长乐等人身体。
卢旵体内,无数奇异的嘶吼声响起。
一条条从血神子转化来的分念元魔又是痛苦、又是酣畅的咆哮着,他们在融化,在蜕变,在升级,在突破。他们的气息在不断膨胀,力量在急速的飞升。
世间进度最快的法门,毫无疑问是魔道功法。
而卢旵如今领悟的阴阳神煞分念元魔,毫无疑问是魔功中的魔功,放在两仪天,也是魔道中的巅峰极致水准。
血潭中的精血被抽走一缕,他数以亿计的分念元魔就提升一丝。
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丝毫的浪费,每一滴精血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能量,每一滴精血,都化为最踏实的道基。
卢旵和鱼长乐的气息,更是直线飙升。
而卢旵气机提升的速度,显然又比鱼长乐更快了十倍不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卢仚等人都是有大修为在身,耐心极佳,韧性极强,他们静静的矗立在血潭边,如此一晃就是七天七夜。
血潭的潭水,已经下降了三丈高下。
血佛寺中,沥血佛低沉的咆哮着——他原本只需要三五天时间,就能强行催化,完成蜕变。但是自从阴阳圣莲扎根血潭后,他的蜕变进度就骤然僵直,七天七夜时间,再无半点进步。
不仅如此,他的气息和血潭相连,七天时间,他自身的修为更是一点一点的被一股绝强的力量抽走,反向流入了血潭,不断被阴阳圣莲吞噬。
长此以往,别说彻底踏入佛主境,甚至他自身如今的境界,都维持不住,他自己都要化为阴阳圣莲的资粮,成就了卢旵和鱼长乐,以及一群小太监。
沥血佛嘶吼,他的那尊佛陀法相冲天而起,站在了血佛寺的上空,几条手臂挥动,一柄巨大的血色长幡出现,法相抓着血幡就是一阵乱晃。
血佛寺周边,万万里山岭内,虚空中弥漫的氤氲阴云中,杀机大盛。
这一片山岭内,无数生灵心头突然杀意汹涌,从深藏山涧的蛟龙大蟒,再到最弱小的蚯蚓蚂蟥,诸般生灵,无论是有灵智的还是浑浑噩噩的,全都汹涌而出,开始疯狂的杀戮征战。
一头头巨兽被击杀。
一头头凶禽被斩灭。
一处处山寨被攻破。
一座座城池被焚毁。
你杀我,我杀他,他杀万物……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拎着柴刀就朝着大菩萨级的大能劈砍了过去;动辄移山倒海的高手,不管不顾的朝着那些襁褓中的婴孩发动了神通……
一座座山岭崩塌,各色生灵数百万、数百万的陨落。
有高手从地面打上了天空。
也有大能从地面钻进地下。
真个是血流成河,河汇成海,一条条血水顺着山岭中的水脉汹涌流淌,伴随着可怕的巨响声,一路翻山越岭,穿过无数山林,最终汇聚到了这一片血潭。
血潭之水不断暴涨。
滔天杀意不断汇聚。
沥血佛低沉的嘶吼着:“镇狱……镇狱……这些生灵之死,全都是为你!”
“这滔天杀孽,你承受得起么?”
沥血佛的吼叫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镇狱玄光佛不紧不慢的笑道:“降妖除魔,乃我佛门本分,这些生灵,尽是妖蛮、邪魔,都是一群生而有原罪的该死之人……斩杀他们,乃是莫大功德,有何罪孽?”
他讥诮道:“同为佛门弟子,多少年的交情了,些许话术,岂能拘束得了老衲?”
叹息了一声,镇狱玄光佛悠然道:“耍嘴皮子,是没用的……今日你,要么拜入老衲门下,要么,就彻底飞灰了去吧……或者,你还有什么后手?不妨使出来!”
沥血佛半晌没吭声。
过了许久,许久,谢老君的声音幽幽响起:“真是无妄之灾……小可我,只是想要和三位姑娘婚配生一群小妖精而已,怎么就卷入了你们佛门的内斗?真正是,没天理了。”
叹息了一声,谢老君无奈道:“镇狱玄光佛,小可不愿和你为敌,但是如今小可别无选择……哎,哎哎,这都叫做什么事啊?”
那一朵巨大的血莲中,万魔幡冉冉升起。
万魔幡扎根血潭,开始和那阴阳圣莲一般,疯狂的抽取血潭水,无数魔头虚影从万魔幡中涌出,龇牙咧嘴的朝着血潭旁众人发动了最凌厉的攻击。
下一瞬间,卢旵从阴阳圣莲中探出了半截身躯。
无数条通体黑白二色魔光闪烁的分念元魔冲天而起,欢天喜地的朝着这些万魔幡中的魔头冲了过去。分念元魔无形无质,窜入了这些魔头中,开始相互侵占、疯狂吞噬。
谢老君不由得嘶声惊呼:“该死,这是何等魔功?小可……见所未见,简直……没有天理!”
小区三天三检。看样子,不容乐观啊!
呃,还好最近几天没出门,没去被封的商场逛过。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八章 屠魔下院
普一接触,谢老君就想要逃。
奈何,逃不掉。
他正盘坐在沥血佛面前,被一道血色佛光死死镇压着。面对一名几乎要完成蜕变的准佛主,任凭谢老君有多少手段、万般的机巧,他如今实力削弱得太厉害,根本无力逃遁。
生死尽在人手,他只能玩命!
但是,玩不赢!
阴阳神煞分念元魔,这是两仪天从未出现过的可怕魔功。卢旵凝聚数以亿计的血神子,悟先天、后天阴阳大道,融合诸般分念、夺元、阴蚀阴阳之类的凌厉手段,夺天地造化,衍宇宙玄奇,端的是厉害无比。
这些无形无质的分念元魔嘶吼着闯入了万魔幡,霸道无比的开始吞噬万魔幡的本源,侵夺万魔幡的根本,侵占万魔幡中无数魔头的‘躯壳’!
是的,和万魔幡中无数魔头相比,这些分念元魔才是‘无形无质’、‘无影无声’的‘魔’,而这些万魔幡中的魔头,反而是‘有形有质’、‘有血有肉’的‘生灵’!
曾经这些万魔幡中的魔头,最擅长侵占生灵肉体,进行‘夺舍’。
而现在,他们受到了比他们更加无形无质、更可怕的‘魔’的‘夺舍’。
若是谢老君还在当年的巅峰状态,他操控万魔幡,或许还能抵挡卢旵的侵蚀……但是现在的谢老君,勉强驱动万魔幡已经是不堪重负,更不要说,他还被沥血佛用大神通压制着!
更要命的是,分念元魔已经通过万魔幡和谢老君神魂之间的联系,隐隐循着这一丝神念的联系,锁定了谢老君的神魂,甚至直径锚准了他的元灵烙印。
冥冥中,无穷无尽的危机感袭来。谢老君宛如身处毒蛇洞窟,一不小心,就会被亿万毒蛇啃噬,随时可能落一个神形俱灭、永不超生的下场!
谢老君的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的渗了出来。他死死的盯着沥血佛,嘶声道:“若想活,放开禁制……让本座和那小辈分一个生死……”
沥血佛目露血光,冷冷的盯着谢老君:“老衲,信不过你。”
谢老君嘶吼道:“那就一起死罢!”
沥血佛轻轻摇头:“你定然死在老衲之前……呵,或许,你死了,老衲却不一定!”
血色佛光狠狠一摧,血炎直接从谢老君五脏六腑中升腾而起,烧得他神魂剧痛难当,浑身上下好似同时遭受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无边的痛苦逼得他歇斯底里的惨嚎着,滔天魔威滚滚而出,精血、法力,不断被万魔幡抽走!
谢老君已然身不由己。
他完全成了沥血佛手中的傀儡,沥血佛操控了他的身体和神魂,以他为工具,操控万魔幡,利用血潭为能源,临时抵挡镇狱玄光佛一行的紧逼。
血佛寺内,无数僧众在忙碌着。
他们进入了血佛寺地底深处,念诵真咒,开启了一座座深邃的地宫。
随着这些僧众的咒语声,一座座地宫内滔天血腥煞气滚滚而出,伴随着悠长的哀鸣声,无数团血色目光犹如火把一样亮起。‘淅淅索索’的细微声响中,一条条诡秘的身影缓缓从地宫中悄步而出。
血佛寺建成以来,沥血佛和他的门人弟子们,在屠魔岭周边‘降妖除魔’,斩杀了不知道多少妖蛮、邪魔,更以秘法催动天地杀机,引得无数族群日夜厮杀,陨落的生灵何止亿万。
从这些被击杀的妖魔鬼怪中,从那些自相残杀陨落的生灵中,沥血佛优中选优,挑选那些根基、禀赋超出寻常的,将他们的尸首、阴魂妥善收集,在地宫中用秘法祭炼……多年来,沥血佛一步步的完善秘法,一步步的升级秘法。
融合了佛门护法、道门道兵、魔道傀儡、妖道血肉妖魔,甚至是蛊术、鬼术、炼尸、傀儡等诸般正道、邪道的秘术,沥血佛苦心孤诣,终于创造出了全新的……
你说这是秘术也好,说是神通也好,或者说,他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族群’!
非生,非死,非佛,非道,非妖,非魔,非实体,也非虚幻……
血光中,这些诡异的身影好似被扒了皮,浑身血淋淋,肌肉、骨骼都成半透明状,行走之时飘忽不定,时不时化为一团烟雾,向前瞬移一小段路程。
凛凛煞气萦绕全身,浓厚的血雾铺天盖地,行走时身边有亿万冤魂缠绕,目光所过之处有勾魂摄魄的邪力……他们的气机阴邪至极,腐蚀道韵,吞纳灵机,体内不断有黏糊糊的血光奔涌,这血光诡秘到了极致,好似佛门佛光,却又有着妖魔鬼怪、乃至道门仙光的诸般特性。
血光扫过地宫密布无数重禁制的墙壁,就听得‘嗤嗤’声响,坚固无比的地宫墙壁被血光腐蚀得一层层腐朽、脱落,无数禁制炸成了无力的火星喷溅。
念诵秘咒的僧众们小心翼翼的引领着这些可怕的‘异类’,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地宫。
这些‘异类’缓缓走出,不断仰天发出凄厉的悲鸣声。
滔天怨气冲天而起,在血佛寺的上空化为一团黑红色的漩涡浓云,直径超过千万里,不但有血雨从这一团怨气云涡中喷洒而下,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个水缸大小的大坑。
这是‘血怨罗刹’!
沥血佛耗尽心血,秘法研制出的奇异‘新族群’。
这是沥血佛为了自己成就佛主之后,开辟佛国而准备的‘佛国土著’……在他的构思中,一旦他开辟了佛国,这些血怨罗刹和他的佛国融合,只要佛国不灭,血怨罗刹就永恒不灭!
杀不死,打不烂,无惧、无畏、不伤、不损,永不疲累,可以如‘永动机’一般疯狂的纠缠敌人、击杀敌人……哪怕是再强大的对手,在无穷无尽血怨罗刹的围攻下,也会被一点点耗尽了精血、法力,最终被他们撕碎、吞噬!
在沥血佛的设计中,这些血怨罗刹,有‘屠戮佛主’的潜力!
但是今日,他佛国尚未开辟,这些血怨罗刹尚未成熟,一些强大的属性尚未完全加持上去,尚未衍化完成。因为镇狱玄光佛的紧逼,他不得不将这些尚未成熟的血怨罗刹拿来应敌,多年的苦功,很可能毁于一旦!
沥血佛通体血光大盛,一股滔天的怨念直冲心头。
可怕的巨力碾压下来,压得谢老君嘶声惨嚎,身躯扭曲变形,好似一颗被暴力压榨的柠檬,精血、元气、法力,就好像柠檬汁一样不断被压榨出来,一点点注入了万魔幡!
谢老君极力挣扎,疯狂调动一切力量挣扎。
但是血色佛光越发厚重,可怕的力道疯狂袭来,他的身躯一点点的崩解,神魂被迫进入了燃烧状态,精气、精血不断泄露,不断被怒吼咆哮的万魔幡夺走。
万魔幡中的魔头们疯狂的分享来自谢老君的精气神,歇斯底里的和卢旵极力抗衡。
渐渐地,谢老君就察觉到,卢旵的分念元魔,已经透过冥冥中的牵连,将一丝丝诡异的力量延伸到了他的身上。他已经能感受到分念元魔阴冷、诡邪的气息,他的精气神流逝的速度骤然加快,甚至连他的元灵都已经被分念元魔冰冷的爪子悄然靠近。
死亡阴影,悄然笼罩。
或许是因为沥血佛的压榨过甚,谢老君体内,一道隐藏在极深处的禁制突然爆发。
一枚金灿灿的莲花佛印冉冉亮起,一股绝强的佛力波动汹涌而发,顷刻间谢老君浑身都变成了金色,连他的每一根汗毛,都好似燃烧的黄金一般爆发出了夺目的金光。
“嗯?你果然是投顺了佛门,这才苟活至今?”沥血佛讥诮的看着谢老君:“还以为,你谢老君是多么了不得的盖世巨魔,曾经的魔道魁首……多么有骨气,多么有气节!没想到!”
谢老君惨笑:“老贼秃,你害苦了我……哈,今日本座被你们这群死秃子坑到这一步……也好,也好,本座若是陨落,自然有你们佛门的老贼秃来和你们计较。哈,哈,哈!”
谢老君身体微微抽搐着,他抬起头来,好似透过厚重的山体,透过了这朵血莲花内的小世界,直接看到了外界广袤的天地,无垠的虚空。
“嚇……当年,就该死的……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谢老君叹了一口气:“亏了,就该对那三条小蛇用暴力的,哪怕生不出一窝合格的小妖精,起码临死前让老子爽一把啊!”
“哎,老子是魔头啊,讲这么多道理做什么?”
“果然,一个魔开始做事讲究的时候,就离死不远了啊……”谢老君‘嘻嘻’笑了起来:“罢了,罢了,被你们逼迫如斯,老子看你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哈,哈哈,哈哈哈!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原来,老子如今,不过是一条狗!”
不等沥血佛反应过来,谢老君一声嘶吼,他的身躯整个炸开,炸成了一团闪烁着刺目魔光的血雾。
身躯、神魂、元灵,乃至最重要的元灵烙印,都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开。
血雾中,一枚拳头大小的金灿灿佛印骤然亮起,好似一团烈日在沥血佛的面前炸开,一个极其苍老、极其震怒的声音冉冉响起:“是谁,敢坏老衲谋算?”
沥血佛的脸色微微一变,一蓬血色佛光洒落,迅速笼罩全身,隔绝了自家气息。
他面孔扭曲,万分忌惮的看着这团金灿灿的佛印。
血雾一阵翻滚,一团拇指大小的血雾突然向内塌缩、凝聚,化为一枚扭曲、狰狞的血色魔印,带着刺耳的尖啸声激射,狠狠撞破了沥血佛的护体佛光,钻进了他的金身法体!
谢老君毕竟是两仪天魔道曾经的至高魁首之一,虽然如今修为大幅削弱,但是他的老底子摆在这里……当他决然自爆,真个玩命的时候,这一枚魔印的威能,饶是沥血佛用尽了手段,也没能在短时间内将其消磨,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印打入了自己体内。
那金色佛印的气息冉冉向四周扩散开。
一股可怕的‘凝视感’从虚空中缓缓降临……有佛门极度可怕的大能透过这枚佛印的牵引,将目光投了过来。
透过无垠虚空,透过血莲花凝成的世界屏障,透过血佛寺内外的无数重禁制,透过沥血佛本尊所在的这座佛堂的无数层封锁,这位大能的目光,就要落在沥血佛的身上。
沥血佛轻叹了一声,他身边一团团佛光亮起,十几件散发出强大波动的佛宝接连飞起,不断在他面前爆开。低沉的轰鸣声震得整个屠魔岭都在剧烈颤抖,一波又一波属性迥异的佛力波动洗荡虚空,不断冲刷着那一枚金色佛印。
佛印剧烈颤抖着,最终在沥血佛连续自爆十几件高阶佛宝的亡命冲刷下逐渐崩解、熄灭。
那苍老而震怒的声音从虚空中悠悠传来:“好手段……但是,还不够……老衲,一定能找到你……且等着,且等着!混账东西,你罪该万死,你且等着!”
沥血佛的额头,有冷汗潺潺而下。
他咬着牙,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骂道:“操……这老秃驴,传闻早已陨落,居然还活着?他,他,他……”
两仪天,东域,道门的传统领地。
无边灵山被十八条灵河环绕,漫天灵云弥漫,浓厚的道韵、灵机几乎凝成了实质。这是道门一极其煊赫的大教‘归元教’的山门所在,其门中单单道主级的老祖,就有九人之众,教门实力,在当今道门,可排入前十之列。
如此大教的山门,其后山一幽谷中,却有一小小佛寺。
占地不到半亩地的小佛寺残破无比,犹如传说中的鬼屋,不过腰高的院墙密布青苔,几乎坍塌。杂草丛生的院子,一栋歪歪斜斜墙壁上满是窟窿眼的小佛堂内,供奉的佛像早已残肢断臂,脑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半截。
这么一座凋零残破的佛寺,却在归元教的后山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
无人打理,无人问津,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小小的院落中,却有一株极茂盛的菩提树。
这株菩提树高不过三十丈,树干最粗处,也几近三十丈,整颗大树的主干,乍一看去就好像一块切菜的砧板,胖墩墩的颇为厚实。如此‘厚重’的大树枝叶繁茂至极,枝桠向四周极力延展开去,最长的枝条,几乎长到了十里地之外。
谢老君自爆身躯的一瞬间,这株生命力强盛得不像话,繁茂得让人咋舌的菩提树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粗糙的树皮上,无数繁奥的佛门道纹微微亮起,一张清晰的苍老面庞在树皮上悄然凝成。
这张面孔睁开皱纹重重叠叠的双眸,朝着南方深深的看了一眼,低声的自言自语:“很陌生的气机……有点佛门的韵味,但是,更多的走了邪魔的路数……唔!”
“总之,老衲多年谋算,被你毁了一小半……呵呵,无论你是谁的暗子也好,又或者,是哪位的分身、分神……老衲记住你了。”
菩提树无数枝条轻轻一晃,树皮上的异状悄然泯灭。
下一瞬,一根枝条上,一片碧玉般菩提叶‘嗤’的一声破空飞起,顷刻间就飞上了数十万里的高空,然后一个闪烁直接破空挪移而去,直奔着两仪天西域,即佛门的传统领地方向遁走。
两仪天的东域、西域,好些个轻微的惊疑声悄然响起。
一缕缕微妙的波动在虚空中急速闪烁了一阵,最终都一无所获,然后,这些不为人知的异样动静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的沉淀了下去。
只是,道门、佛门,好些个积年的大势力,就好像被针刺了屁股的沉睡猛兽一样,悄然睁开了眼睛,伸出了爪子,将嗅觉敏锐的鼻子朝着四周抽动起来。
血佛寺外。
卢仚看着万魔幡体积越发壮大,已然膨胀到万丈高下,好似一根天柱直冲苍穹。
巨大的幡面上,无数魔头嘶吼咆哮,身形朦胧闪烁,一道道无形的魔咒向四周胡乱抛洒,虚空扭曲,时空震荡,血潭附近的山岭错非被镇狱佛塔强行镇压,早已在魔咒的肆虐下化为乌有。
这些魔头体内,都被数量不等的分念元魔钻了进去。
卢旵控制着这些分念元魔,疯狂的吞噬魔头的本源,侵占他们的根本,掠夺他们的魔气、魔咒、魔功、魔威,从最细微的层面,一点点的侵吞他们的所有。
有些威能较小的魔头,已经被分念元魔彻底‘夺舍’,如今正反过手来,疯狂的进攻万魔幡内的其他魔头。
总之,卢旵的魔功占了上风。
只是想要彻底侵占这柄曾经的两仪天魔道至宝,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又或者三年五载能成事!
卢仚深吸一口气,他祭出了番天印。
暗沉沉的佛光卷起番天印直冲高空,随着卢仚一声轻喝,番天印一阵摇曳变幻,化为无数拇指大小的亮晶晶印玺从天而降,宛如漫天冰雹胡乱的打向了万魔幡。
一尊尊魔头被打得‘吱吱’乱叫,可怕的冲击力打得他们魔体崩裂,魔念一阵阵的浑噩僵直。在番天印的可怕打击下,这些魔头的抵抗力急速削弱,好些气焰嚣张的魔头直接被打得粉碎,被分念元魔在三五个呼吸间就吞噬得干干净净。
卢旵大笑:“仚儿干得漂亮……正是如此!”
他嘶声道:“这魔幡威能绝大,只可惜,那谢老君的魔功路数不对,根本发挥不出这魔幡的全部威能……只是,老子和这魔幡的路数极其契合,正该我所用!”
这万魔幡内有无数魔头。
卢旵的阴阳神煞分念元魔,同样是操控无数的元魔。
两者殊途同归,走的是同样的路数,无非是魔头和分念元魔秉承的大道不同,属性不一而已。只要让分念元魔取代了万魔幡中的无数魔头,这件两仪天魔道耗费无穷力量锻造的至宝,自然就归属卢旵所有!
卢仚笑吟吟点头:“老爹只管全力出手就是……今日,咱们非要将那血佛寺,还有这谢老魔的家当彻底榨空不可!”
一旁的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也开始念诵佛经。
一道道厚重的佛光洒落,镇狱之力弥漫虚空,万魔幡中的魔头再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原本番天印就打得他们狼狈不堪,如今再加上了三尊佛陀的镇压之力,眼看着通体漆黑的万魔幡上,一道道白色的道纹升腾而起,顷刻间就覆盖了三分之一的幡体。
鱼长乐和一众太监也齐声大喝,他们头顶一道道黑白二色洪流冲出,不断注入卢旵体内,帮助卢旵提升分念元魔的力量,疯狂侵蚀万魔幡!
原本沥血佛将谢老君丢了出来,是指望他用万魔幡封锁血莲的入口,不让镇狱玄光佛侵入血佛寺,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但是谢老君被压榨过甚,体内禁制爆发,逼得他自爆。
万魔幡失去掌控,被卢旵疯狂侵占,堵门的效果大减。
镇狱玄光佛微笑,瞅准了机会,双手一分,一股绝强伟力轰出,血莲上那一团血光骤然一震,就听得一连串轰鸣声响起,那一团血光被硬生生破开了一条极细的缝隙。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血莲中那一方小世界,看到煞气升腾的屠魔岭,以及被无数血怨罗刹包围的血佛寺。
镇狱玄光佛一步一步走向血莲,他低沉的说道:“三生师弟,今日,老衲助你解脱。”
沥血佛冷淡的声音从血莲中传来:“罢了,来,来,来,你我恩怨,今日彻底了结。”
微微顿了顿,沥血佛沉声道:“你真不怕诛灭了我,给你自己招惹因果?”
镇狱玄光佛冷笑:“就算有麻烦,老衲何惧之?你当知道老衲脾性……”
沥血佛轻叹一声:“龙象,铁枷,真正是祸害。”
镇狱玄光佛轻笑一声,大踏步闯入了血莲。就听一声震鸣,血莲上那一丝缝隙骤然弥合,卢仚等人透过那一道缝隙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无数的血怨罗刹组成了一座煞气冲天的大阵,朝着镇狱玄光佛包围了上去。
血莲剧烈的震荡着。
一片片血莲花瓣不断飘落,坠入血潭后就化为一缕缕清淡的光焰冉冉升腾,随后又有新的花瓣不断生出。
血潭水剧烈的震荡着。
山岭中的杀戮还在继续,无数生灵暴毙,精血不断顺着山岭中的水脉汇入血潭。
阴阳圣莲疯狂的吞噬血潭中的精血,对血佛寺而言,这毫无疑问是釜底抽薪之举,血佛寺中无数禁制、重重大阵,其根本的能量来源,就是这一口诡异的血潭。
失去了血潭的供给,沥血佛在血佛寺中的诸般布置威能大减,眼看着那一朵最大的血莲上一点暗沉沉、厚重凝重的佛光悄然亮起,不断的扩张着在血莲上的面积。很显然,镇狱玄光佛正在以大神通、大法力,不断侵占沥血佛对那一方小世界的控制权。
镇狱佛塔不断洒落一缕缕佛光,化为一层厚重的光幢笼罩在血莲花上。
不时有凄厉的惨嗥声从血莲中传出,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斗成了啥样子。
如此一个月时间一晃而过,万魔幡已然变成了纯粹的黑白二色,魔幡内无数魔头被分念元魔侵占了九成九,唯有几尊实力最强的主魔头还在负隅顽抗,苦苦维持着最后一丝自我。
血潭水已经被抽空了几近一半,那些血莲的根茎已然暴露了出来,一条条血玉般莲藕,有气无力的飘浮在血潭水上。
阴阳圣莲通体放出黑白二色神光,磅礴的生机从一片片花瓣上升腾而起,在高空凝成了一片黑白二色的浓云,不断有大片生机勃勃的暴雨呼啸落下。这些暴雨蕴藏了绝强的力量,拇指大小的雨珠砸在地面上,发出恐怖的巨响,震得附近山岭一阵阵的地动山摇。
卢旵的气息已经和阴阳圣莲融为一体,万魔幡上,也带上了卢旵浓烈的气机。
渐渐地,阴阳圣莲喷出一缕缕灵光,裹住了卢旵的身体。卢旵身形化为无形无质的元魔形态,悄然朝着万魔幡内最后几尊主魔头侵蚀了过去。
番天印高高升起,然后重重砸落。
佛光涌动,砸得几尊主魔头魔躯崩裂,不断喷出浓厚的黑烟。
三尊佛陀洒下厚重佛光,将几尊主魔头炼得惨嚎连连,奄奄一息。
卢旵趁虚而入,疯狂攻伐几尊主魔头的最后一丝灵智。
如此又过了三天三夜。
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嗥声从万魔幡中响起,谢老君留在万魔幡中的最后一丝烙印被彻底拔除,所有魔头都被分念侵蚀一空,一条条通体闪烁着黑白二色魔光的分念元魔从魔幡中探出身来,滔天魔威汹涌席卷,震得虚空都一阵阵扭曲。
血莲花上,那一团血光骤然裂开了一条极大的缝隙,镇狱玄光佛的笑声传来:“卢旵,来,这也算是你的机缘……这些诡异魔物,倒是符合你这元魔的路数,且看能侵占了不……”
万魔幡一声唿哨,卷起无数元魔钻进了血光中。
卢仚和三尊佛陀齐颂一声佛号,紧跟着万魔幡钻了进去……
就看到,屠魔岭上方,镇狱玄光佛显出了佛主真形,高达百万里的佛主法相镇压虚空,无数条镇狱佛光宛如巨龙横贯虚空,压制得下方滔天血气动弹不得。
无数血怨罗刹在血气中嘶吼挣扎,不断蹦跳而起,又不断被镇狱佛光碾成碎片。
只是这些血怨罗刹得到血气滋养,端的是不生不灭、不死不活……被碾碎后,在血气中一个盘旋,又不断的滋生。而且随着被击杀的次数不断增加,这些血怨罗刹的实力也在快步的提升!
见到卢仚等人闯了进来,镇狱玄光佛笑道:“这厮倒是弄了个有趣的玩意儿出来……这些东西,别有机巧,虽非正道,但是威能着实不凡。若是彻底磨灭了,倒是有点暴殄天物。”
他朝着万魔幡点了点,笑道:“我佛门广大,能渡一切有缘之物……且看这万魔幡,可否能将这些魔物收服、取用,若是可以,我镇狱一脉,又多一道护法神兵,岂不是好事?”
血气中,一尊四面八臂,但是通体破破烂烂,好似旧货市场不小心被摔破的破瓷碗一样,端的有几分凄凉可怜的佛陀法相升腾而起。沥血佛的怒吼声从那法相中‘隆隆’传来:“镇狱,休想有这等好事……此番,老衲和你不死不休!”
镇狱玄光佛轻轻摇头:“不死不休,也要你有这个能耐才好。如今大势在我,你能如何?”
冷淡一笑,镇狱玄光佛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惦记着这一座好道场,舍不得将它打碎了,以你如今的实力,你能在老衲手中坚持这般久么?”
沥血佛一声怒吼,漫天血气朝着那破烂的佛陀法相一卷,法相体表的伤口、裂痕修复得七七八八,再次从血气中凝出了一柄柄骨剑、骨杖等凶煞兵器,带着无数血怨罗刹朝着镇狱玄光佛这边冲了过来。
只是很明显的,外界的血潭已经被阴阳圣莲抽掉了大半积蓄的精华,新涌入的精血,明显不如以前的血潭精华那般浓厚、醇香,这满天血气、无数的血怨罗刹给人的感觉,就是后续乏力,有点色厉内荏的空虚味道。
卢仚祭起番天印,将番天印化为百里大小,朝着下方就是狠狠一击。
就听一声巨响,近十万血怨罗刹被一击粉碎,血气一卷,这些血怨罗刹重新凝聚成形,但是冲锋的势头却是一滞。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也是纷纷出手,将那些血怨罗刹打得靠近不得。
万魔幡一个翻卷,庞大的幡面席卷而出,一把卷住了数万血怨罗刹,将其强行拖入了万魔幡中。无数分念元魔一拥而上,纷纷侵入了这些血怨罗刹体内。
卢旵惊喜道:“倒是好宝贝,唔,颇有玄妙……和这万魔幡,果然契合无比。哈,若是能将这些魔物全部炼化,这万魔幡的威能,怕不是能提升十倍以上?”
说着说着,卢旵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这万魔幡本身来历就足够可怕,是两仪天太古魔道联手炼制的类似于‘传国玉玺’一般的魔道至宝。
这些血怨罗刹,给他的感觉居然是,一旦完全消化后,竟然可以提升万魔幡十倍以上的威能……这……沥血佛这些年来的心血,他准备在晋升佛主之后,当做佛国根基的‘造物’,果真是神妙无比!
只是这些心血,最终都成就了卢旵。
这也真是……上哪里说理去?
卢仚听得卢旵欢笑声,他也抚掌大笑:“老爹只管放手施为,这沥血佛一番苦心,全都为你做了嫁衣,这就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卢仚的话,略带刻薄。
沥血佛气得咬牙切齿,放声咒骂:“尔等镇狱一脉,就没有一个好和尚……啊呸,如今佛门,就没有一个好和尚,没有一个正经和尚!”
“佛门腐朽了,必须用血来洗涤干净!”
沥血佛几乎是扯着嗓子在怒吼。他的佛陀法相挥动手臂,朝着镇狱玄光佛的金身法体就是一通乱打。
镇狱玄光佛通体放出厚重无量的漆黑佛光,沉重如山,威严如狱。哪怕这里是屠魔岭,是血佛寺,是沥血佛的主场,镇狱佛光所过之处,一切道韵灵机都被镇压,时间、空间尽被封锁,沥血佛在这一方世界中能够调动的天地法则、道韵灵机,居然不到镇狱玄光佛的一成!
一柄柄血炎燃烧的骨质兵器狠狠劈砍在镇狱玄光佛身上,就看到这些邪异的佛兵一柄柄折断,一柄柄崩碎,甚至就连沥血佛的几条手臂都被镇狱佛光反震得寸寸碎裂。
一如蚍蜉撼树,沥血佛完全不是镇狱玄光佛的对手!
饶是如此,沥血佛还是在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疯狂的发动着攻击!
镇狱玄光佛镇定自若的高坐虚空,很不解的俯瞰着血佛寺的本院:“三生师弟,老衲很是不解……当年你我结仇,让老衲想想,似乎是为了一句经文的注释……老衲坚定一力碾压万物,而你坚信世间万物尽是虚幻,一切力量也尽是虚幻……”
叹了一口气,镇狱玄光佛摇头道:“这等教义之争,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你立你的教,我开我的山门,大家各自收徒,各自传教,如此岂不是好?”
“但是,事情怎么演变到最后,你我之间,就成了生死之争?”
“老衲对此,实在是莫名其妙。”
“唔,就算有几次辩经,老衲嘴皮子上吵不过你,当着一众佛老的面,将你毒打了几顿……这似乎也不至于,让你我结怨如斯?”
掐掐手指,计算了一番,镇狱玄光佛皱起了眉头:“你算算,那些年,你我相互算计,老衲座下弟子,佛脉真传弟子陨落了数十人……元定、元善、元觉,都是曾经陨落的弟子,老衲好容易将他们接引回来,小心护持,让他们最终得道。”
“饶是如此,老衲也只是找回了他们师兄弟三人而已。”
“老衲还有数十名佛脉真传弟子,或许是魂飞魄散不得超生,或许是还沉沦红尘,深陷轮回不得解脱……得到超脱的弟子,唯有这三人而已。”
“老衲如此,你的损失更重……比如说,当年在白鸦山,你可记得?你那三生禅院的下院被屠戮一空,八名佛脉真传弟子被打得彻底烟消云散,再无转世轮回之机……老衲承认,那是老衲气急败坏,亲自下的毒手!”
“你看看,你看看,你也损失了这么多的佛脉真传,老衲也是如此。”
“但是,就因为你我在经义上的一点分歧么?”
镇狱玄光佛手指轻弹,将沥血佛的佛陀法相打得漫天乱滚,气息越发的衰败、衰弱。他轻声道:“也浪费了这么些天时间了,你也应当看明白了,你如今,绝非老衲对手……是以,你能否给老衲解惑一二,当年你我结仇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呢?”
卢仚还有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同时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镇狱玄光佛。
尤其是这三位镇狱一脉的新晋佛陀,他们更是心血澎湃,周身放出的佛光都一阵阵震荡不定——他们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他们前生就是镇狱玄光佛座下弟子?居然是轮回历劫过的?
镇狱玄光佛性格沉闷,好些事情懒得说,三尊佛陀也不知晓,他们和自家师尊之间,居然还有如此的前世夙缘。
转念间,三尊佛陀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们如今已经晋升佛陀……佛陀,在佛门又称‘大觉悟’、‘大智慧’,按理,他们早就可以洞彻前世今生,惊醒前世的宿慧,明悟前世的一切因果。
但是他们晋升佛陀境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挖掘出他们前世和镇狱玄光佛的师徒缘分!
唯有一个解释,他们前世伤得太重,或许他们只剩下一点极其残破的元灵勉强遁入了轮回,一切前世记忆、前世宿慧都烟消云散了,是以今生成佛了,也无法苏醒和前世相关的一切!
三尊佛陀齐声长颂佛号。
身为佛陀,他们心知肚明这要何等可怕的伤害,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他们更是明悟,如此重创,他们居然还能安然转世,其中要耗费多大的力气,耗费多大的代价——可见镇狱玄光佛在这过程中,是下了棺材本的!
而且,他们今生资质绝佳,修成了大菩萨,更修成了佛陀境……可见他们在轮回中,已经补全了根基,补全了根本……这其中的耗费,更是巨大!
“师尊!”三尊佛陀向镇狱玄光佛肃然稽首。
卢仚心中欢喜。
可见,自家这师门不坏……镇狱玄光佛,是一座绝对可靠,绝对坚硬,绝对结实靠谱的大靠山。如此有人情味的师门,可比沥血佛这由佛入魔,搞得乱七八糟的异类靠谱太多了!
沥血佛的怪笑声从滔天血气中传来。
“你不明白,那就不明白吧!”沥血佛嘶声道:“今日,不是你,就是我!总之,你我终有一个要彻底留在这里。”
镇狱玄光佛叹了一口气:“话是这般说,你还有什么能为呢?”
眸光一旋,镇狱玄光佛看向了挣扎而起,怒吼着朝自己冲来的沥血佛法相,他轻声笑道:“或者,我斩杀了你的本尊,将你这尊法相祭炼成护法神兵,赐给我这小徒孙做一尊山门护法?唔,怎么也能有佛陀境大圆满的战力罢?”
万魔幡不断翻卷,无数血怨罗刹发出凄厉的哀嚎声,不断被卷入万魔幡中,被分念元魔逐个的侵蚀、吞占。
万魔幡的威能越来越大,无数无形的魔咒洒落,笼罩在血佛寺上方的血气已然变得越发稀薄,逐渐透过血气,可以看到依托一座座大山雕琢的殿堂楼阁,端的是辉煌大气、古朴威严。
无数血佛寺的僧众盘坐在血佛寺中,他们微微低头,双手合十,低沉的念诵着古怪的经咒。
千屠僧、千杀僧已然通体化为血色,身躯好似血浆凝成,身躯闪烁着诡异的血色佛光,坐在无数僧众前方,带领着同门虔诚的念诵经文。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极细血光在这些僧众的身躯之间往来交错,化为一张巨大的罗网,将占地十几万里的血佛寺整个笼罩在了里面。而这张罗网的核心枢纽,恰恰就在沥血佛闭关突破的那间主殿堂!
一声嘶吼传来,沥血佛放出来的四面八臂佛陀法相再次被镇狱玄光佛一指头弹飞,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嘶吼着继续扑上。
卢仚手一指,番天印带起一道恶风,化为一道强光呼啸落下,重重的砸在了法相上。
无数黑色的莲花佛印从番天印核心处涌出,一层层厚重的佛光涌动,好似裹粽子一样将这佛陀法相一层层裹得结结实实。这佛陀法相的力量已经被镇狱玄光佛打散,被番天印狠狠一击,任凭他挣扎怒吼,再也难以脱身。
镇狱玄光佛目露奇光,死死盯着被一层浓厚血光包裹的血佛寺主殿堂。
他轻声道:“老衲有个很妙的想法……三生师弟,你今日是再无幸免的道理,不如,你就将你的道果,成就了老衲的某位徒儿罢?”
卢仚眉头一挑。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也是惊诧莫名看了自家师尊一眼,然后合十微笑,沉默不语。
佛门手段神异,甚至有些手段堪称诡异、邪异。
比如说醍醐灌顶!
醍醐灌顶,可以是高僧圆寂之前,将一身的修为灌输给资质绝佳的后辈弟子,用自己一辈子的修行成全一个后生晚辈!
但是这醍醐灌顶……似乎也有极大的可操作处。
又比如卢仚炼化了那一颗古佛舍利,从中获取了堪比佛陀的恢弘伟力!
这佛门舍利,只要你有足够的神通法力,却是可以强夺的。自古以来,佛门不知道有多少前辈高僧被邪魔、妖蛮戕害,性命陨落,舍利被夺,一身修为都成全了那些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可以强夺高僧的舍利子……那么,高僧自然也这么干!
当然,佛门的高僧大德,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某年某月某日,对某个同门下过这等狠手!
但是镇狱玄光佛在如今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如果能够完全镇压沥血佛,将其炼化,将其神魂泯灭,打灭他的元灵烙印,掠夺了他的舍利子……似乎,沥血佛的舍利子,真的可以成全他的一众门人弟子!
卢仚轻声道:“沥血佛已然深入魔道,若是他能鄱然醒悟、悬崖勒马,以他的佛性修为,弟子以为,他定然会为他这些年做过的错事偿还一二……比如说,他主动捐出自己的舍利子,为大师伯、二师伯和师尊提升修为,为佛门铸就三尊强大的佛陀,以匡扶正法,光大佛门!”
卢仚这话,说得够虚伪的。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近乎于无耻了。
镇狱玄光佛则是眸子一亮,赞叹道:“就是这个道理,老衲就是想要夺了他的舍利,用来成全你的三位师长……咳,咳咳,老衲生平嘴拙,可就是说不出这等歪理来。法海,你这般解释,很好,很妙,端的是有道理!”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也是不断颔首微笑,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沥血佛所在的殿堂。
沥血佛虽然没有完全蜕变成佛主,但是他的修行境界,着实已经到了佛主境,只是实力尚未提升到相匹配的水准。
是以,若是能完整夺下他的舍利子,一分为三,那么刚刚晋升佛陀境的三位大和尚,他们就能一步登天,在当今佛门的众多佛陀中,都成为顶尖的存在。
甚至……三尊佛陀的目光还落在了千屠僧、千杀僧两尊佛陀的身上。
他们虽然也是刚刚破入佛陀境,在佛陀境中也是崭新、稚嫩的小菜鸟一只,但是他们的舍利子若是加以炼化,让卢仚加以融合的话,说不得就能让卢仚的道行向前突破一大截!
镇狱一脉,一佛主、四佛陀!其中还有三尊巅峰极致的至强佛陀!
岂不是美滋滋?
更不要说,还有卢旵得了万魔幡,更得了阴阳圣莲……七折八扣的换算下来,卢旵怎么也能算成一尊佛陀级的战力!
这更加美滋滋!
一声低沉的心跳声从那殿堂中响起。
盘坐在地的沥血佛冉冉站起身来,他抬起头来,双眸喷吐着血光,朝着镇狱玄光佛咧嘴一笑:“真是,说得好,想得好,算计得好……老衲,有心成全你镇狱一脉,就看你们,能否接住老衲这份成全!”
越发响亮的心跳声从沥血佛的体内不断响起,沥血佛用力的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低声叹道:“可惜,就差这么一丁点儿……就差这么一丁点儿……若是老衲彻底成就佛主境,镇狱……你定然不是老衲对手!”
“天意弄人,奈何就差了这么一丁点儿啊!”
带着一丝悲音,沥血佛轻声道:“来吧,最后一招。老衲若是败了,就定然是飞灰了。老衲寂灭之前,定然告诉你,当年你我的那份仇怨,究竟是怎么结下的……你一定想不到这答案,嘿,嘿嘿。”
沥血佛的皮化为血水,很流畅很均匀的从他身躯上滑落。
他的皮肤下,是一具血淋淋的透明身躯。
肌肉、骨骼、经络、内脏,尽成透明态。
一声轻叹,沥血佛体内一缕缕暗沉沉的星光荡漾出来,他的心脏更是爆发出了一团深邃无比的暗光,心跳速度急速飙升,沉闷而巨大的心跳声宛如无数雷霆炸响,震得虚空跳动,震得整个屠魔岭都在上下翻腾。
浓郁的血气冲天而起。
沥血佛咬着牙,右手狠狠往自己心脏处一抓,硬生生抓破自己的身体,从那颗暗光闪烁的心脏中,拔出了一柄血淋淋对的三棱长刺。
“镇狱,你要小心喽!”
沥血佛笑得很欢快:“今日老衲若是败了,血佛寺定然覆灭,老衲和一众徒儿,任凭你如何处置……但是老衲若是败了,你可知道,你招惹了谁么?”
“嘿!”
沥血佛手中长刺轻轻一挥,血佛寺中无数僧众,除开千屠僧、千杀僧,其他大和尚、小和尚、小沙弥等等,全都炸成了一团血雾,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哀鸣声不断飞向了他手中的血色长刺。
“两仪天的佛法,是错的!”
“两仪天的佛门,腐朽了!”
“老衲才走在正确的佛门大道上……老衲,才是真正的佛!”沥血佛手中长刺放出刺眼的,刺得卢仚双眼剧痛无法睁开的血色强光。
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沥血佛化为一团光,裹住了长刺。
下一刻,整个屠魔岭上方,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血淋淋长刺的虚影。铺天盖地的恐怖攻击,撕裂了镇狱佛光,撕破了镇狱玄光佛的金身法体!
这一击……不属于两仪天!
小区隔壁,就有一个中风险区。
哎!
三天三检完成,希望安好。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九章 屠魔下院(2)
这一击,绝非来自两仪天!
高妙,幽微,好似煌煌大日……不,比大日更高,更远,更辉煌,给伟大!
无法匹敌,无法阻挡!
卢仚等人抬头看着那漫天凌厉的血色寒芒洒下,就好似看到了死亡本身……以他们所谓的佛陀金身,所谓的佛陀境的战力,只要稍稍碰触一丝,就绝对魂飞魄散,连一点残渣都不会留下!
且看挡在最上面的镇狱玄光佛,他的佛主金身,都已经被那寒芒打得满目疮痍!
卢仚骇然,张开嘴想要嘶吼。
他脑海中,小斧头则是微微震荡起来。一股略带兴奋的欢喜雀跃从小斧头中涌出,那感觉,就好像一头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顶级勐兽,突然看到了值得出手的猎物,小小的有了一点戏谑、玩弄的小心思!
沥血佛的三棱长刺很强!
但是小斧头更强!
而且是碾压性的强,卢仚从不断震荡的小斧头那里,感受到了绝强的信心。她只要轻轻一击,就能将这长刺崩碎,然后吞噬她的本源,以此修复自身的损耗。
卢仚深吸气,正准备动手。
镇狱玄光佛已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呼声:“痛煞我也……好,三生,你果然有几手!”
一声大吼,镇狱玄光佛眉心突然裂开一条极长的缝隙,一缕缕厚重的暗金色星芒从那缝隙中涌出,一块残破的,大致呈椭圆形的重盾闪烁着星光,从那缝隙中缓缓飞出。
虚空亮起了璀璨的暗金星芒,好似有无数颗暗金色的星辰凝成了一条长长的星河。
卢仚脑海中,小斧头微微跳动——很显然,这面残缺的,表面密布无数裂痕,而且椭圆形的盾面只有十分之七八存留的重盾,和小斧头是一般来历!
只是,小斧头依旧传来了一丝不屑之意。很显然,她的品阶比这重盾还要高不少。
那重盾就好像一块巨大无朋的吸铁石,漫天闪烁的血色寒芒就好像无数极细的绣花针,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一道道寒芒不由自主的朝着那重盾刺了下去。‘嗤嗤’声不绝于耳,一缕缕寒芒在重盾上粉碎,湮灭,最终无数寒芒凝成了一根长长的血色长刺,端端正正点在了重盾的核心位置。
‘叮’!
悠长的撞击声绵绵不绝。
三棱长刺后方,沥血佛朦胧的身影冉冉浮现。他一脸扭曲的看着镇狱玄光佛,突然惨笑了一声:“原来,你手中,也有天人至宝。嘿,嘿嘿,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等造化!”
浑身都是透明窟窿,一缕缕色泽沉重的佛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气息衰弱了许多的镇狱玄光佛不声不响,右手一挥,镇狱佛塔从外界飞来,落入他手中。镇狱玄光佛举起镇狱佛塔,狠狠一击命中了沥血佛的脑门。
一声巨响,沥血佛的金身法体一丝丝崩碎,化为缕缕流光向四周飘散。
但是这崩碎的流光,又在镇狱佛塔的暴力收敛下,迅速汇聚成一点。伴随着低沉的梵唱声,幽香阵阵,佛韵奔涌,三点纯粹纯净的佛光在那迷离的流光中一点点的收缩成型。
镇狱玄光佛完美履行了他刚才的承诺,他一击灭杀沥血佛,将他的一身修为分裂成了三份,正在凝成三颗份量完全一致的佛主舍利。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主同时合十微笑,长颂佛号不止。
他们满心欢喜,那浓郁的喜气从体内流荡出来,使得身边佛光璀璨,照耀得整个屠魔岭都一片通明!
一尊已然踏上佛主境界,只是金身法体尚未完全蜕变完成,空有境界而真正战力略弱一等的佛主,哪怕将他的修为分成三份,也足以让他们三位成为佛陀境最强的存在!
管你活了几亿年、万亿年的那些佛门老怪物,也不可能和融合了这佛主舍利的他们抗衡!
镇狱一脉,势必在佛门崛起。
千屠僧、千杀僧呆呆的看着空中那三颗光芒璀璨,正在凝聚的佛主舍利,他们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喃喃念诵超度的经文。这一刻,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很显然,他们似乎进入了某种顿悟的‘大觉悟’状态。
一股股浓厚的佛韵从他们体内不断涌出,短短呼吸间,他们身上的佛韵气息,就比之前浓厚了数倍!
这让卢仚等人无不侧目!
想不到,沥血佛的死,居然让这两位,有了如此的造化?
不过想来也是合该如此。
他们原本就是三生幻灭佛座下佛脉真传,修炼的年限不比元定、元善、元觉差多少……他们后来追随沥血佛踏上了这以杀证道的‘魔道路子’,一颗佛心沾染了无穷杀孽。
沥血佛的死,就好像一道雷霆,噼碎了他们佛心上的那浓厚血气,扫干净了他们心头的无穷罪愆,让他们一颗佛心回复了澄净、透彻!
从沥血佛原本的尊号‘三生幻灭’就可得知,他们原本走的佛法路子,有点类似于卢仚所知晓的‘正统禅道’,讲究的是‘感悟’、是‘明晰’、是‘觉’、是‘透’!
是以,一朝鄱然醒悟,他们的佛法境界骤然提升,这是极其合情合理的事情!
在两仪天的佛门历史上,就有大德高僧突然顿悟,一朝破入佛门妙境的记载。
这两位本身道行已然无比高妙,如今又得顿悟,道行境界翻几个跟头,那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
“可惜了。”镇狱玄光佛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千屠僧、千杀僧:“按理,该留下你们。可是老衲天生的杀心重,尔等并非老衲的弟子门人,留下你们作甚?还不如用你们的修为,成全老衲真正的弟子!”
摇摇头,镇狱玄光佛沉声道:“这一世,老衲夺尔等修为,成就法海。但是老衲,看在你们突然大彻大悟的份上,给你们一个轮回转世的机会……尔等轮回之后,若是还有机缘,能重入道途,老衲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来找老衲报复!”
咧嘴一笑,镇狱玄光佛悠悠道:“且记住,若是下辈子再入道途,还是继续入我佛门……如此,下次老衲再将你们杀一次,还能再取一次尔等舍利子。若是你们下辈子入了道门,那可就无趣得紧了……老衲不会炼丹,倒是不好炮制了!”
卢仚眉头一挑。
啧,镇狱玄光佛这话好生霸道,好生魔性……不过,有这样的师祖,卢仚再一次感到了美滋滋。如此靠山,如此大腿,哎,大树底下好乘凉,真的是心情愉悦啊!
千屠僧、千杀僧双手合十,继续念诵超度经文,对镇狱玄光佛的话就好像没听到一般。
但是他们身上,那股子澄净、通透的道韵越来越厚重。
他们体内,一缕缕煞气腾腾的血气不断飘散出来,一缕缕无比灵动、清澈纯净的佛光从他们每个毛孔中涌出,将他们照耀得好似水晶琉璃般明丽动人。
那一缕缕水晶般佛光中,可见大梦千年,可见红尘幻影,只是望他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无数生灵千百世的轮回,无数生灵亿万年的人生。
如此高深悠远的道韵啊!
卢仚不由得感慨:“两位前辈如此道行,如此高妙的佛韵,那煞气腾腾的‘道’,你们走错了啊!”
真正是活见鬼。
他们血佛寺这是中了什么邪?
沥血佛之前带着血佛寺这么多大和尚、小和尚,舍弃了原本的‘三生幻灭’大道,踏上了这以杀证道的邪路子。虽然这以杀证道么,让沥血佛快速的晋升佛主,让千屠僧、千杀僧快速的踏足佛陀境……
但是从‘道’的‘高下’,从‘道’的品阶来说,这以杀证道的邪道,真正是远不如千屠僧、千杀僧如今体内流淌出来的道韵!
当然,‘道’不过是‘手段’,不过是‘工具’,‘道’本身,并无高下强弱之分。
只是,同样是杀人,你用一柄镶金嵌玉、大匠宗师锻造的绝世宝剑杀人,又或者用一柄锈迹斑斑、三十个铜钱一柄的杀猪刀杀人……这给人的感观,总是不同的!
沥血佛和一众门人弟子,舍弃绝世宝剑,捡起了廉价的杀猪刀,这让人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两尊大和尚体内的佛韵越发的飘忽、曼妙,他们身上的道行气息越发的浓厚、强大,甚至已经比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高出了数倍不止。
可见在这生死关头,在这一辈子最后的生命阶段,两尊大和尚的确有了极大的感悟和收获。
他们身上的佛韵越发的圆满,甚至卢仚看着通体澄净灵动的他们,隐隐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甚至都不愿意正眼看他们。
此刻的两尊大和尚给人的感觉,并不高高在上,而是一种极度的‘纯净’和‘完美’,卢仚感觉自己的目光都似乎污秽无比,不配落在这两尊大和尚身上!
千屠僧突然轻轻开口:“师尊陨落,吾等也无心苟活。一如镇狱师伯所言,下辈子,我们尝试着找师伯报复一次。唔,若是九次轮回后,也无法为师尊报了今生之仇,我们师兄弟二人愿意拜入镇狱门下,任凭驱遣。”
千杀僧幽幽说道:“九世报复,若是还不能成功,我们也算是尽了师徒之情。够了,够了!”
千屠僧看着镇狱玄光佛,沉声道:“只是,今日师伯放我们轮回,此番情谊,必须要有所报答……师伯可知,师尊为何在那一次大战后,假陨落之名,藏身莽荒,建立血佛寺?”
千杀僧轻轻道:“这些年,我们的那一段记忆,被人抹去。但是此番大彻大悟,那位的手段固然高明,可是我们已经找回了那一段记忆……小心,‘虚’!”
“虚?”镇狱玄光佛的脸骤然一僵,嘴角狠狠的耷拉了下来。
他怔怔的看着千屠僧和千杀僧,沉默许久,这才缓缓点头:“老衲最是讨厌这些背后算计的手段……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念头,直接明刀明枪的当面动手,岂不是快活?总是这般背后蝇营狗苟,真正是……莫名其妙。”
“呵,他一道门圣贤,插手我佛门内务,甚至说动了一尊佛陀假死,更是舍弃本身道途,踏上这等魔道……他想要做什么?做什么?”
镇狱玄光佛眸子里暗沉沉的佛光闪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心中掠过了多少纷杂的念头。
佛主之能,其他生灵万难想象。就在这一弹指的功夫,他或许已经生出了亿万个不同的计划,不同的谋算,又或许已经掐灭了亿万个不恰当的计划,不合适的谋算。
千屠僧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师伯却要当心,那位此生是道,前生,却是佛门中人。佛耶?道耶?或者是妖蛮?邪魔?谁又说得清呢?”
镇狱玄光佛的嘴角越发耷拉下来,很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同样是面皮耷拉,那表情真正是无法形容——就好像一火急火燎想要和新娘子洞房的新郎官,勐不丁的看到自己的婚床上躺了一条金刚大猩猩,自家的新娘子正被那大猩猩搂在怀里一般,这表情,真正是无法形容了!
很显然,他们知道那所谓的‘虚’是何等人也。
沥血佛的剧变,显然就和这‘虚’有着不可分的牵连。
镇狱玄光佛今日灭杀沥血佛,灭绝了血佛寺一脉,就算是直接和那‘虚’产生了因果……未来的发展,就不知道是何等模样了。听千屠僧的话,那位‘虚’,也是‘道门圣贤’中人,那就真正是……
不过,卢仚拍了拍小胸口,轻声笑道:“不怕,不怕,我们这边,怎么也是二打一吧?”
卢仚笑得很灿烂。
但是镇狱玄光佛和三尊佛陀看了看卢仚,镇狱玄光佛轻轻摇头,表情越发的无奈。元觉和尚则是朝着自己这小徒弟,伸出了四根手指!
卢仚的脸微微一僵!
四个?
四个?
卢仚说二打一,是将宝光功德佛也计算了进来,他和镇狱玄光佛联手,岂不就是两尊佛主殴打一尊‘圣贤’的美好局面么?
‘四’,‘四’?
对方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他瞪大眼睛,骇然看向了元觉和尚。元觉和尚轻轻点头,叹了一口气,狠狠的将四根手指朝着卢仚比划了又比划。
千屠僧、千杀僧身上佛韵越发浓厚。
他们体内,从心脏处,一点极其清洁、清净的佛炎冉冉燃烧,顷刻间就流遍了全身。他们肃然看着卢仚,千屠僧轻声道:“今生,我等修为,成全了你。这份因果,还请法海你记得清楚……”
卢仚看着两尊大和尚,感受着脑海中小斧头的微微震荡,笑道:“下辈子,你们来就是。不过,你们下辈子若是碰到小僧,怕是就再无轮回之机了。”
两尊大和尚微笑,合十,闭上眼睛。
佛炎烧遍全身,虚空中馨香滚动,香风平地而起。他们无声无息的消散于天地之间,两点元灵烙印一个盘旋,自行没入了两仪天的轮回大道中。
原地,就剩下了两颗拳头大小,好似琉璃水晶一般纯净无瑕,没有丝毫杂质、杂念,干干净净,可以直接吸收,直接提升道行修为的完美舍利。
镇狱玄光佛右手轻轻一挥,两颗舍利就飞到了卢仚面前:“法海,你且去一旁用功。这红尘僧、阎浮僧的舍利,你接下了,这份因果,你也自行扛起来罢。”
卢仚很干脆的接过两颗舍利,直接落下地面,找了一间干净宽敞的大殿,放出一批道兵大和尚四周警戒,自行用功去了。
这两颗舍利,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吸收完成。
到时候,卢仚的道行、法力,就能真正踏入‘佛门佛陀’的行列。
配合上他强横的肉身……他的战力,在佛门三百多位佛陀中,也堪称顶级好手。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三眼神人图手中的那一条水之巨龙已经开始躁动翻腾,疯狂的怒吼咆孝,剧烈的震荡让卢仚的脑海都荡起了狂涛巨浪。
沥血佛被镇狱玄光佛一击灭杀的时候。
两仪天,东域。
道门祖庭青羊山西北面,相距万亿里,有一座花果繁茂的小山。这一片并不高,也不雄奇,更不峻秀、神异,乍一看去,就是红尘世俗中普通寻常,好似随处可见的小山包,其中最核心处的主峰,也不过两百多丈高下。
山中也无什么奇花异草,更没有什么稀世灵药。
唯有最普通的松柏满地,葱葱郁郁的松柏长势颇佳,树下满是普普通通的兰花,偶尔可见几朵最普通的灵芝歪歪斜斜的寄生在树根上。
这一片山岭名曰‘二龙山’,这名字也是极其普通,极其寻常。方圆上千里的山岭内,大小村落点缀各处,一片片梯田如鱼鳞密布,鸡犬相闻,桑田鱼池,黄髫小儿、白发老人,一切也都是这般充满了香火气,也普通寻常到了极致。
唯一不普通的,不寻常的是,这二龙山周边,有洞天三十六处,有福地一百零八片,每一处都堪称极品,每一处洞天福地,都足以成为一方大宗门的山门重地,又或者一个大家族的立鼎之基。
在这洞天福地之间,万亿里的疆域中,有大小城池数以百万计,黎民百姓以万兆计。土地肥美,物产丰厚,放在其他地界,这一方地界早已大一统,建起了规模庞大的修炼皇朝,供养亿万的修士、真仙。
但是在这二龙山周边,很多年了,村子就是村子,乡镇就是乡镇,城池就是城池。
无论村子、乡镇、城池,都是各地的乡老、家族商商量量着处理各种事情,绝无任何一方势力能够将自己的爪子伸出去。想要雄霸一方,想要开疆拓土,想要征服这些村落、乡镇和城池,建立一个大一统的仙朝、皇朝?
曾经有人想这么干,然后全都九族尽灭!
那三十六处洞天、一百零八片福地更是如此,宁可空置、闲置,没有哪一个大宗门、大家族,胆敢往这里安插人手……哪怕一些洞天福地都已经变成了鸟兽巢穴,那就变成鸟兽巢穴罢,反正没有一个修士敢往这里多看一眼。
一切,都因为二龙山的主峰上,有一座小小的道观。
道观格局不大,前后三进的院子,左侧有一片果园,右侧有一片菜园,后山林子里,放养了一些鸡鸭大鹅之类,看起来还是一个自产自销、自力更生的。
道观的大门,常年开启,普普通通的松木板制成的木门,上面还有几个树结疤的痕迹。
门框正上方,同样是一块普通的松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好似鸡爪子刨过一般,用颇为劣质的墨水,划拉了三个大字。
三个大字,第一个字因为风吹雨打、日月爆嗮,早已看不清了,唯有第二个‘虚’字清晰可见,第三个字么,连蒙带猜的能看出是一个‘观’字!
‘某虚观’,显然就是这道观的名字了。
大中午的,道观里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动静。两个生得姿容绝美、清丽绝伦的女道童穿着澹青色的道袍,在第一进院子里摆开了两架摇椅,很是舒服的躺在上面摇摇摆摆,‘卡察卡察’的掰着松子儿吃。
道观的第二层院子里,则是挖了个圆形的莲花池,里面歪歪斜斜的生长了数十颗有气无力的白莲花。莲花池边缘,一块黑漆漆的石块上,一只磨盘大小的老龟懒洋洋的趴在上面,在他背上,按照体积,从大到小重叠了五只同品种的乌龟。
一名高有七尺,容貌普通,身段普通,身上的道袍只是青色粗布制成,连同脚上麻鞋也是普普通通的青年道人站在莲花池旁,手里捏着一片肥猪肉,正都弄着那老龟。
“真不吃?”
“真不吃?”
“后山放养的黑猪肉,香着呢?”
“你是真心不想吃?这么任性?”
“哎,要不,试一口?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么……你吃胖了,长大了,才能炖一锅嘛。你看看你现在这小身板,掏空了也没有三斤肉,我想吃也下不了这个手嘛!”
“哎,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这般,要养肥了,才能下刀子不是?”
“来,给个面子,吃一口?”
“真不吃?”
“确实不吃?”
道人轻轻叹气,无奈的摇头:“你可真是……嗯?”
他突然抬头,朝着血佛寺的方向看了过去:“是谁,动了我的屠魔下院?呵,我养肥的猪,你也敢动手?”
第七百七十章 皇天秘府
两仪天,西域门户,狮子岭东。
这里是道门、佛门的边界线,向西就是佛门领地,向东就是道门地盘。佛门在这圈占了狮子岭,建了一座大觉寺,由十方大菩萨之一的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和尚坐镇,是为佛门东大门镇守。
同样,道门在狮子岭东侧一千八百万里处,圈占了一座青云岭,山上建了一座浮云观,由道门极有名的符阵大师裁云真君看守。
很多年来,大觉寺和浮云观是相爱相杀,相互间亲亲热热,时常弄得门人弟子头破血流。
比如说,大觉寺经常有一群热心的和尚,大半夜的拎着大杠头,跑去青云岭下、浮云观外,帮助浮云观的道人修炼‘胸口碎大石’之类的硬功夫。一杠头敲下去,往往砸得那些修为不够的道人大口吐血、骨断筋裂。
而浮云观的道人们也都是知书达礼的,知晓‘礼尚往来’的道理。他们也时常跑去去狮子岭下,给和尚们送点小礼物。就时常有大和尚一不小心,一脚踏上某座小而威力强劲的大阵,‘轰隆’一声被崩上半天,炸得七窍喷血、五脏如焚。
是以,大觉寺和浮云观的交情,真的是蜜里调油一般亲密、亲近,两者之间的感情,足以完美诠释什么叫做‘睦邻友好’。
就在大觉寺和浮云观之间,距离一寺一观几都有九百万里的地方,一片不起眼的枯山枯水。
枯燥的山峰上,几条草绳一般细小的溪流有气无力的流淌下来,滋养了几处平平无奇的野花野草。几窝土拨鼠和野兔子在这附近筑巢安家,大白天的正在四处觅食。
梵轮三藏佛身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僧衣,悄然从空气中显出了身形。
他落在几只肥嘟嘟的野兔子旁,这些平日里警觉性极高的野兔子却丝毫未动,就好像梵轮三藏佛不存在一般。他向四周看了两眼,手挥处,几点黯淡的佛光洒落,封禁了虚空,隔绝了气息,抹去了自己到来此处留下的一切痕迹。
几个呼吸后,‘某虚观’的那位普普通通的青年道人头顶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龟,悄然出现在梵轮三藏佛面前三丈处。他刚刚现身,同样是手指一点,几点晦涩的仙光飘落,在梵轮三藏佛的佛光禁制上,又加上了一层。
以梵轮三藏佛半步佛主境的修为,加上这青年道人实实在在的圣贤级修为,两人联手加持的禁制,就算是一尊圣贤或者佛主近在百里之内,也无法察觉这里的任何异样。
梵轮三藏佛微笑,朝青年道人合十行礼,轻声道:“多年不见,师尊风仪依旧。”
青年道人一挥手,淡然道:“废话……能吃能睡,偶尔还能和几个女娃娃龙虎坎离、调和阴阳,我自然是一切安好。”
梵轮三藏佛笑得越发灿烂了:“师尊还有如此雅兴?佛门极乐欢喜佛座下,恰好有一批刚刚调教妥当的极乐天女准备发售,可否要弟子为师尊全部送去?”
青年道人抿了抿嘴,抬头看了看天空,犹豫了一阵,然后摇了摇头:“罢了,大事未成,不可漏了你和我之间的牵连。啧,说正经的。佛门最近,可有异动?”
梵轮三藏佛愕然看着道人:“何有此问?难不成,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发生了么?佛门,大体平静。”
眸子里佛光闪烁,梵轮三藏佛脑海中无数念头随生随灭,开始翻腾最近一些年,他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来的,佛门各方宗脉、宗派大大小小的情报信息。
急速将所有情报都回顾了一番,除开前几个月,在镇魔城,宝光功德佛和镇狱一脉的三尊新晋佛陀闹出来的那点动静,就真真没有任何异样的事情了。
只是,那天的事情,是宝光功德佛跑去为法海小贼秃撑腰、站台而已。
这点小事……只是和白阳上人发生了一些冲突和摩擦,至于惊动眼前这位心思深沉、手段诡秘的前世佛老、今生的道门圣贤‘归虚道圣’么?
梵轮三藏佛目光闪烁的看着归虚道圣,轻轻的摇了摇头。
归虚道圣皱着眉头,深沉的看着梵轮三藏佛,沉吟许久,他才缓缓说道:“那就奇怪了。这些天,道门各方势力同样安宁、安静,道主级的人物,基本上都闭门不出,修心养性则个……为何,我在莽荒好容易养大的一头大肥猪,被人摘了果子?”
梵轮三藏佛骇然瞪大了眼睛:“嗯?”
归虚道圣耷拉着眼皮,将头顶上趴着的那只小龟抓了下来,拿在手中轻轻的摩挲着。这小龟惬意的缩起了脑袋和四肢、尾巴,龟壳已经被归虚道圣摩挲得好似镜子一样锃亮。
沉默了一阵子,归虚道圣幽幽道:“当年道门、佛门联手,针对妖蛮、邪魔两方势力全面开战……是我在其中出了极大的力量,这才推动那一次大战最终成型。”
梵轮三藏佛微笑道:“师尊果然非凡,若非师尊提起,弟子还真不知道,那件事情是您的手笔。”
嘴上说着钦佩的话语,但是语气极其平淡。
归虚道圣看了梵轮三藏佛一眼:“那一场大战之前,我相中了一头小猪崽子……”
梵轮三藏佛皱起了眉头:“您是说?”
归虚道圣轻叹道:“三生幻灭,你定然还记得他。如今他自号沥血佛,在莽荒屠魔岭开辟了血佛寺一脉,已经颇有成就。唔,这件事情,是瞒不过佛门那些老鬼的,以你的人脉、能力,你当知道他。”
梵轮三藏佛眼角剧烈的一跳:“他?”
归虚道圣轻声道:“他,死了……我好容易养肥的大肥猪,被人提前摘了果子……这等亏,我上辈子没吃过,这辈子更没有……所以,我想要问问,这事体,你可知道,大概和谁有关么?”
梵轮三藏佛皱眉道:“您若是想要知道答案,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眼?”
归虚道圣叹了一声:“我生平最是谨慎,你不知晓么?”
梵轮三藏佛直勾勾的看着归虚道圣,归虚道圣也直勾勾的看着梵轮三藏佛……两人沉默许久,两人都不主动开口,也不知道他们在算计些什么,盘算些什么。
突然,一只野兔蹦跶了过来,它不小心用自己的尾巴,蹭过了归虚道圣脚上的麻鞋。
‘噗’!
这只野兔化为一缕青烟凭空消散。
和它一起消散的,还有血脉上和这野兔有着直接牵连,算是‘十八代血亲’的所有兔子!
以野兔的繁衍能力,十八代血亲繁衍出的兔子,那是一个颇为可观的天文数字……只是一弹指间,所有属于这个范畴的野兔悉数灭绝,全都化为一缕青烟,彻底于两仪天消散。
梵轮三藏佛看着地面上那一缕冉冉升腾而起的青烟,幽幽道:“之前,我让龙象伏藏和铁枷,去蛮荒之间行事……只是,以他们的实力,可否对您的那头猪,造成任何的杀伤?”
归虚道圣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龙象伏藏?铁枷?呵,他们不行,绝对不行。嗯!”
双手悄然结印。
口中默默念诵了一段秘咒。
在那一瞬间,梵轮三藏佛都只觉得神魂一阵摇晃,眼前一阵眩晕,归虚道圣好似和天地融为一体,好似整个身体充盈了整个两仪天,又好像两仪天整个被他纳入了体内。
这等奇异的感觉,让梵轮三藏佛感到了极端的不适。
他已经近乎突破那一步,但正是如此,他对归虚道圣那一瞬间的异样感应格外的清晰、格外的敏锐。他有一种面对深渊的大恐怖感,似乎眼前之人只要一念之间,就能对自己造成莫大的伤害。
梵轮三藏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突然一惊,瞳孔一阵收缩,身体绷紧,重新向前踏出了一步——刚刚那一步他退了,如果他就这般站定,那么他的道心势必受损,归虚道圣,势必在他道心上,留下极深的一道伤痕,未来就算他证得佛主之位,面对归虚道圣,都可能先天落了下风!
好在,他重新踏上了这一步!
他很是愠怒的看了归虚道圣一眼——呵呵,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前世大家还是师徒关系呢,怎么一有机会,就对自己下这样的暗手?
以归虚道圣的修为,梵轮三藏佛觉不相信刚才他莫名感受到的那种大恐怖,是归虚道圣‘无意所为’……一定是有意的,这该死的老东西!
只是,眸子里的愠怒一闪而逝,梵轮三藏佛又回复了初始的平淡和从容。
‘嗤’!
归虚道圣闷哼了一声,他指尖一点皮肤裂开,一缕细细的血水渗出,还没落地,就被归虚道圣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一缕血水顿时无声无息化为乌有。
“龙象伏藏和铁枷,殁了。”归虚道圣叹了一口气:“好了,你给我详细说说,你让他们去蛮荒之间,做什么罢。冤有头,债有主,能够无声无息让他们彻底陨落之人,若是准备妥当,将沥血佛炮制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
摇摇头,归虚道圣轻声道:“只要不是被那些老家伙发现了就好。呵呵!”
他笑吟吟的看着梵轮三藏佛:“果然,还是要靠自家徒儿,才能方便行事。若不然,若是我大张旗鼓的四处打探莽荒之间发生的事情,岂不是……哈哈!”
梵轮三藏佛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他和镇狱玄光佛竞争的前因后果。
他坦诚告诉归虚道圣,因为镇狱玄光佛的三位佛脉真传弟子突兀的晋升佛陀之境,他有点按捺不住,唯恐镇狱玄光佛抢在他前面突破佛主之境。
是以,他派遣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前往镇魔岭算计卢仚,想要以卢仚为诱饵,算计一把元定、元善、元觉……若是能让他们陨落,则对镇狱玄光佛是一次极大的打击,说不得就能让他证道的时间拖延数万年。
有这个时间缓冲,梵轮三藏佛坚信,他一定能抢在镇狱玄光佛之前证道。
只要他抢先成为佛主之境,未来镇狱玄光佛想要成道,可就艰难喽……若是小心筹划一二,说不定就能让镇狱玄光佛再入轮回,甚至永远在轮回中沉沦,再无入道之机!
归虚道圣皱起了眉头:“想法倒是不错,奈何……奈何……唔!”
他轻轻摇头:“可是事情不对呵,镇狱玄光他就算能击杀龙象伏藏和铁枷……他又如何能对付得了我那头大肥猪呢?不对劲,不对劲,这里面,有很大的古怪!”
抚摸着手中的小乌龟,归虚道圣突然看着梵轮三藏佛嫣然一笑:“有一个大机缘,是为师给你的……唔,你可愿,真正与我为盟?我,看好你哦!”
“前生,我是你师尊,引你入道。但是今世,你我可为道友,岂不是妙哉?”归虚道圣笑吟吟的,张口吐出了一颗拳头大小,通体光华璀璨,内有无数重烟云翻滚,好似蕴藏了无穷玄机、无穷奥秘……或者说,蕴藏了无穷无尽的‘阴谋算计’的舍利!
梵轮三藏佛骇然看着归虚道圣:“这是……”
归虚道圣将这颗舍利往梵轮三藏佛面前一递,轻声笑道:“这是为师前生的本命‘元柩佛舍利’,功侯、气候,比你如今的道行,还要高明三分。吸纳了这颗‘元柩舍利’,你定然能踏入佛主境界,你,就有资格和为师平起平坐,互称道友了!”
梵轮三藏佛目光炽烈的看着这颗蕴藏了无穷佛韵、无穷力量的元柩舍利。
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归虚道圣那一双深邃不可测的眼眸:“条件?”
归虚道圣轻声笑着:“能有什么条件?你我,本是师徒嘛,何必说得这般功利?不过,真要说条件嘛,也可以有不是?唔……”
归虚道圣的眼眸内,一抹淡淡的迷离的幽光闪过。
他脑海中无数的念头升起,无数的念头泯灭……瞬息间,他已经思索、选择、抛弃了无数个念头,选定了一个在他看来最合理、最合适、最可操作、能够带来最大利益的念头。
只是,归虚道圣也没能注意到,在那兆万亿个随生随灭的念头中,原本他要选择的那个念头,因为某种不可测的外力,提前万亿分之一个刹那的时间湮灭,原本要倒数第二个湮灭的,原本要被他抛弃的念头,成为了最后的那个选择。
那念头光芒熠熠,悬浮在他脑海中,成为了他最终的决定。
“屠个圣贤玩玩,可有兴趣么?”归虚道圣笑得越发灿烂。
梵轮三藏佛骇然看着归虚道圣:“就凭你我?想要一尊道圣泯灭,谈何容易?”
归虚道圣轻声道:“若是,再加上几个呢?”
归虚道圣将元柩舍利放在了梵轮三藏佛手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天下人都知道,道门以青羊正宗为尊,十二位圣贤联手,震慑八方,无可匹敌……道门剩下的六位圣贤,两位堪称闲云野鹤,万事不管,究竟是死是活也无人知晓。”
“唯有‘一元虚静’四位圣贤,一炁道君、归元上人、归虚道圣、狩静大仙我们四人,却是常年抱团,在道门也自成一体。”
“你,加上我们四人,再加上可能拉来的几位外援,弄死一个两个圣贤,弄死一个两个佛主,岂不是轻松平常?”归虚道圣笑得贼灿烂:“两仪天,平静得太久了,也该动一动了,你以为呢?”
梵轮三藏佛手指一动,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元柩舍利,他干声道:“外援?青羊正宗,你们拉不动……佛门,你们更是不可能,你们哪里来的外援?”
归虚道圣眯起了眼睛:“真是个憨厚的孩子,你以为,两仪天如此广大,道门就真只有十八人?佛门也真只有十三位?呵,无数小贼秃说,你是佛门佛主境下第一人……你说出这般没见识的话,你羞愧不羞愧?”
梵轮三藏佛表示,他很羞愧!
他双手合十,轻声道:“那么,师尊如此行事,所为何也?”
归虚道圣笑了笑,左手端着那只小乌龟,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心,指了指梵轮三藏佛的心,然后,朝着天空轻轻的指了指:“池子太小,王八太多……小池子养不出大王八,不够大的王八,就爬不出这个小池子!”
“想要从小池子蹦跶到大海中去,就得努力多吃……但是分食的王八太多,自然是,多弄死几只小王八,剩下的王八,才能长成大王八……这个道理,你敢说,你不懂?”
收回手,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小乌龟,归虚道圣抬头看着天空,幽幽道:“你刚才所说的法海,他如今的道场,不是琼华山么?”
“当年的琼华娘娘,可真是幸运啊……那时候的两仪天,池子虽然还没有现在这般大,但是那时候的两仪天,王八也少啊……她真是命好,趁着池浅王八少,吃成了最胖的那一只,蹦跶着就爬出去了!”
“自她之后,两仪天的王八越来越多,分食的也越来越多,一个个饿得瘦骨嶙峋的,哪里还有力气蹦出去哦!”
轻叹几声,归虚道圣笑着向一脸漆黑的梵轮三藏佛笑道:“徒弟,赶紧炼化为师的这颗元柩舍利……等你晋升佛主,欢迎加入……‘杀龟盟’!”
莽荒山岭中,卢仚脚踏一团水云,向东南方缓缓飘行。
在他身边,卢旵脚踏一朵灰色莲花,朝着四周东张西望,不时为沿途的风景啧啧惊叹。他身上,不断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灰色影子飞扑而出,朝着下方山岭中一些巨禽、巨兽轻轻一扑!
曾经他祭炼的血神子扑杀生灵,只是吞噬目标的精血,会留下一具干尸,代表这些血神子出现过。
而如今血神子升级成了阴阳神煞分念元魔,这些若有若无的灰色影子一扑,被扑杀的生灵整个彻底湮灭,连一点残渣、一根毫毛都不会剩下。
扑杀的效率更高,吞噬的效率更大,这些分念元魔成长的速度,更是惊人!
卢仚和卢旵路过之前,这山岭中飞禽翱翔、走兽咆哮,端的是生机勃勃。等到卢仚、卢旵路过之后,山岭中就是一片死气沉沉,稍微有点气候的生灵都被分念元魔扑杀。
墨千秋和两名心腹族人站在卢仚身边,看着一脸笑容的卢旵,只觉浑身发冷,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实在是,这分念元魔太过凶厉、可怕。
每次这些分念元魔扑击而出,墨千秋三人都能感受到一种灭顶之灾近在咫尺,自己随时可能被那些分念元魔彻底的吞噬、湮灭。
如果不是卢仚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佛光,时刻温暖三人的身心,他们真是早就被分念元魔散发出的余威生生震杀了。
“城主大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了。”墨千秋又惊又怕的看了一眼卢旵,手指在身边飘浮着的一卷蛟龙皮地图上轻轻一点,一缕缕幽光闪烁,地图上大片山川河岳纹理浮现,一片山川中,一点明光悄然闪烁起来。
“距离血佛寺不远。”卢仚赞叹道:“亏了你们,怎么找到这种地方来?”
摇摇头,卢仚又感慨道:“亏了如此遥远的距离,你又做得如此隐秘,怎么就漏了风声?”
墨千秋面皮一阵发红,干笑道:“毕竟是姜氏本家的嫡系俊彦,其手段、势力,岂是我这小小的旁支小族能比拟的?不过,有城主大人撑腰,我等是怎么都不怕了!”
墨千秋想起了前几日,在血佛寺的所见所闻,一颗心莫名的燥热起来。
血佛寺的凶名,他们这些常年在莽荒之间经营的人,是素有耳闻,知道它在莽荒山岭中的赫赫凶名,更知道血佛寺的僧众都有何等可怕的势力。
如此强大的势力,居然被卢仚的师门长辈,犹如玩笑一般摧毁了?
如今,那几位实力绝强的佛门大能,正藏身卢仚的随身佛宝中,一路随行呢……
不管自家的那座秘府,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反正,有那几位老佛坐镇,他墨千秋还怕什么?等收回了秘府,用皇天之气激活了自家的荒古皇脉,自家实力势必暴增。他再拉着整个家族,全盘投靠卢仚,靠上卢仚身后的大靠山!
啧!
未来姜氏一族,究竟是谁当家作主,还不一定呢!
哼哼,激活了荒古皇脉,他墨千秋这一系族人,才是真正的姜氏正宗!如今盘踞在姜氏祖地中作威作福的那一支族人,以后都乖乖的跪地称臣罢!
想到得意处,墨千秋都顾不上害怕卢旵了,差点就没笑出声来。
卢仚微笑,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条姜氏一族的巨舰,果然是越发的嚣张无忌了……姜青鸢等人,居然从原本的相隔万里之遥,硬生生迫近到了三千里之地。
卢仚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令智昏,自古以来,莫不如此。走吧,走吧,呵呵,估计还有一场好戏!”
卢仚笑得灿烂。
可不仅仅是注定在墨千秋的秘府要上演的好戏,等卢仚回归镇字第九城后,势必还有一场、甚至是好几场大戏等着开幕呢。
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在莽荒山岭陨落,以莽荒山岭的特殊环境,他们身后的梵轮三藏佛,怕是还没收到消息……但是等卢仚平安无事的回到了镇字第九城,梵轮三藏佛就算是一头猪,也该醒悟了。
嗯,梵轮三藏佛这里,会是一个爆点。
沥血佛身后的那位‘虚’会是个爆点。
还有谢老君身后那位,当年帮他逃脱了好几位圣贤联手追杀的恐怖存在……啧啧……
“总感觉,两仪天会变得很热闹。”卢仚莫名有点后心发冷。
但是想想杵在自己身后的两根粗大腿……卢仚又觉得信心满满,甚至迫不及待返回镇字第九城看好戏了。
如此一路前行,不紧不慢的行进了七八天,突破了一层迷乱、危险的瘴气、元磁混杂的天堑屏障,前方一片明晃晃的好山好水突然出现。
一路见惯了莽荒山岭的穷山恶水、毒虫猛兽,骤然间到了这一方天地,以卢仚、卢旵如今的境界、道心,也不由得骤然一惊,下意识的露出了温煦的微笑。
实在是,神奇、瑰丽,言语难以形容!
这一方天地,从外界看来,大概就是百万里方圆大小。但是这里时空扭曲、折叠,进入后才发现,这一方山水,占地何止万万里?
这里的山,极高,极大。
这里的树,极粗,极壮。
这里的鸟兽,极雄壮,极神骏。
这里的物产,丰富得让卢仚都忍不住流口水!
实在是,你看到一座完全由纯金垒成的,高有三五千里的大山,隔壁就是一座纯粹由一整块纯银铸成的,一整座的大山……再隔壁,是一座青烟寥寥的活火山,火山口内不时喷出高可入云的岩浆,带出数以千万计从拳头大到屋子大小的宝石喷溅四方……
黄金、白银、宝石……
这些玩意对如今的卢仚来说,可以说是毫无价值,但是猛不丁见到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如此庞大的体积……卢仚也不由得骤然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想起了他留在大胤镐京城一座座库房中,他的那些兄弟依靠臭豆腐、红油抄手等小吃,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如山似海的铜钱!
那一笔财富,放在这里,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这视野所及的山峰,全都是各色纯粹的珍稀金属、多彩宝石。
而还有一些山峰,卢仚都有一种目眩神迷,几乎要流鼻血的冲动——距离他十万里外,有一座大山,通体碧绿,外形奇异。卢仚乍一看去,还以为那是一座石山,仔细看看,才发现,那高有千里的山峰,居然是一株天生的巨型百叶灵参!
在两仪天修炼界,一般的千年灵参长三尺,万年灵参长一丈,十万年的灵参、百万年的灵参,体积反而会缩水一些,到了百万年以上火候,就修成了人形,满地乱窜了。
那么,谁能告诉卢仚,一株高有千里的山峰状的灵参,它……它得活了多久?
尤其是,如此庞大的身躯,它居然还没有修成人形,甚至体内的灵智也是稀薄如雾,连一支小小的‘精怪’都算不上……它所有的营养,所有的药力,都存放在体内,没有任何的浪费、损耗。
这样的一支千里灵参,它得蕴藏了多么庞大的药力啊!
“造化之奇啊!”小金刚须弥山内光芒闪烁,镇狱玄光佛带着三名弟子,连带着乌头老祖、神鹫和尚等人,全都蹦了出来,一个个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座座价值无算的大山!
嗯,十万里外是一颗巨型灵参,百万里外是三片紫色灵芝,千万里外,三颗高有万里的朱果树缠绕在一起,密集的枝桠上,生满了三层大楼那般大小的朱红色果子!
清脆的鸣叫声悠悠响起,一头翼展超过百里的青鸾扑腾着翅膀,从极高的天空翱翔而过。
远处山涧中一声长鸣传来,一条直径超过三百丈,不知道首尾多长的白蟒摇晃着庞大的身躯,顺着山涧中碎金色的河水滚滚而出,摇头摆尾白蟒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吐吐蛇信子,又扭动着身躯,转过了一座大山,不见了踪影。
那碎金色的河水仔细看去,河水中居然飘满了金灿灿宛如黄金铸成的叶片。
那叶片散发出馥郁的浓香,分明都是绝品的灵药上掉落的叶片。整条河水都因为这些叶片的缘故,变得粘稠沉重,充斥着磅礴的药力,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河水中充盈的鼎盛生机。
而这一条大河流淌之处,沿岸的山林中,各色奇花异草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这些灵药灵草的体积,固然不如那一座座山峰般巨大的神药,但是也都高有数丈、数十丈,蕴藏了无可估量的药力,拥有无法计算的价值。
“这一处天地!”镇狱玄光佛喃喃道:“这莽荒,固然是囚笼,固然是监狱,却也是无上造化之地……呵,这里,很有传说中两仪天刚开辟时,太古洪荒时的景象。”
双手合十,镇狱玄光佛喃喃道:“难怪,这里能孕育出皇天之气,能够激活太古尊皇姜万古的荒古皇脉。造化之奇,果然神妙。”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浓郁宛如实质的天地灵机滚滚流入身体,身躯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好似洗了一个温水澡,舒服得直哆嗦。他赞叹道:“在这里修行,比之琼华山更盛三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建一座下院?”
镇狱玄光佛朝着这一片山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抖手将镇狱佛塔打了出来。
“在这里建下院做什么?如此好的天地,直接搬入老衲佛国就是。”镇狱玄光佛微笑道:“此地与我镇狱一脉有缘,我镇狱一脉,又平添一份底蕴。”
卢仚骇然看着镇狱玄光佛:“连根搬走?”
镇狱玄光佛微笑道:“自然是连根搬走,一块石子都不剩下……唔,这一方天地道韵浓厚,造化雄奇,根基扎实得难以估量。以老衲之力,怕是也要耗费些时日才能将它连根拔起。速战速决吧,就不要虚耗时光了!”
卢仚向镇狱玄光佛合十行礼。
镇狱玄光佛轻笑一声,手指镇狱佛塔,身体化为一道暗沉沉佛光融入了天地。镇狱佛塔开始急速的膨胀,体积越来越庞大。随着体积不断增加,镇狱佛塔也从实体,逐渐化为一缕飘忽不定的有光年,渐渐没入了虚空中。
这一方广袤无比的山岭轻轻一震,地面开始轻微的晃荡。
山林中,那些体积庞大无比的飞禽走兽一个个发出了惊恐的鸣叫声。它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它们能察觉到,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卢仚向墨千秋摇了摇头,感慨道:“老墨,你找到了这么一处宝地,你和你的族人,居然能活到现在?你的命,真好!”
墨千秋额头上冷汗不断的流淌下来。
他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实在是无话可说!
以前他只注意到那秘府中的皇天之气,只想着这皇天之气能够给他的族人带来多大的好处。直到今日,当他看到镇狱玄光佛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一方天地连根带走……他才终于明白,这是一笔多么可怕的财富,这是足以让他阖族粉身碎骨的财富!
这里的消息稍稍外泄一点……啧,镇字第九城的墨家,估计早就骨头打鼓了!
他朝卢仚连连稽首行礼:“城主大人明鉴,小人之前,利令智昏,何曾想过这等后患?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墨千秋只能庆幸,这一方天地,对于他墨家最有价值的,无非是那皇天之气而已。而皇天之气,对非姜氏血脉之人没有任何的价值。
卢仚看了墨千秋一眼,笑了笑:“去吧,带我们去那处秘府,看看你的子嗣、族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墨千秋急忙应了一声,他嘴一张,喷出一柄青色飞剑,化为一道十丈长虹,‘哧溜’一声,朝前方急速遁行而去。
卢仚等人脚踏祥云,稳稳的跟在了墨千秋身后。
一刻钟后,一声轰鸣响起,一条巨舰撞碎了这一方天地外的元磁、瘴气混杂的屏障,从外界的莽荒山岭,闯入了这一片天地。
姜青鸢连同一众赤氏子弟站在船头,无比贪婪的看着四面八方那一座座价值无算的山峰。
那些黄金、白银、宝石也就罢了。
那一颗颗巨型灵药……还有那一座座完全由极品仙晶凝成的大山……这是何等惊人的财富!
在两仪天,一块标准大小的极品仙晶,不过是拳头大小。
而眼前那些高有数千里、上万里的山峰,通体就是一整块极品仙晶……甚至有几座大山的品质,比起两仪天常见的极品仙晶还要高出好几等!
这么一座山峰,是多少块?
那么高的品质,相当多少?
姜青鸢顾不得矜持,用力的抹了一把嘴角,嘶声道:“好,好,好,姜青枫,你有一手……呵,这镇字第九城的墨家分支,发现如此宝地,居然不给本家通传一声,其心可诛,真正是其心可诛……”
姜青鸢身边,她母亲派给她的护道人则是眉头一皱。
他沉声道:“青鸢,如果仅仅是一些浮财,如此庞大的数量,镇字第九城的墨家分支,不敢贪墨如斯……他们,没有实力保住这一方宝地。”
姜青鸢眸子骤然一亮:“这里还有……”
骤然间,赤天明等人,同时听到了姜青鸢和她护道人剧烈的心跳声。
作为姜氏一族的精英子弟,她们同时想到了某一种可能——两仪天太古洪荒之时,天地之间有皇天之气滋生,而这皇天之气,可以唤醒姜氏一族的皇天血脉,让他们成为人族之中至高的禀赋、至高的体质……让他们,拥有镇压万族的至高力量!
凭借肉身,可敌圣贤!
太古尊皇姜万古,曾经建立大一统人族皇朝的姜万古,那是姜氏一族的最巅峰!
“这里……”姜青鸢很不雅的喘起了粗气。
她的护道人也是一阵面红耳赤,浑身燥热难当——这里的道韵古老而洪荒,充满了天地初开时的韵味,可见这一方天地,刚刚诞生没有多少年。
如此巨大的宝山,如此巨大的灵药,如此巨大的飞禽走兽,完全符合传说中两仪天太古洪荒时代的场景!
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滋生出……对姜氏一族有着无穷价值的‘皇天之气’!
这就能解释,墨千秋为什么敢隐瞒这一处宝地!
因为只要他或者他的人,吸纳了皇天之气,激活了太古皇脉,他们的实力飙涨,只要冒出一个两个佛陀级的大能,甚至冒出一个堪比圣贤、佛主的大能,他们就足以守住这一份基业,独霸这一份好处!
甚至……反客为主,从旁系成为嫡系,汇聚姜氏一族的力量,重现太古姜氏皇朝的辉煌!
“墨千秋……其心可诛,当碎尸万段!”姜青鸢顾不得矜持,说出了这等穷凶极恶的话。
明天去医院看医生!
啊!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一章 皇天秘府(2)
九龙抢珠之地。
这是一处真正的九龙抢珠宝地。
磅礴的地脉,无铸的灵机,凝成实质的天地道韵,让九条绵延亿万里的大山,整个化为龙形!
龙头,龙身,龙尾,龙爪,乃至山体上一片一片巨大的龙鳞,全都栩栩如生,宛如活物。九颗方圆近万里的龙头张嘴、瞠目,喷吐着滚滚紫气,围住了正中一颗‘宝珠’!
这宝珠成半球状,外表光洁润泽,直径在五六千里上下。
在四周九颗龙头吐出的紫气滋养下,宝珠通体质地宛如琉璃宝玉,近乎透明。极明媚的阳光洒在宝珠上,反射出了亿万条瑞气光霞,将百万里虚空都染成了七彩虹霓。
一团直径百丈的紫云端端正正悬浮在宝珠的正上方,紫云旋转,宛如漩涡,四周虚空波动若隐若现,这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空间门户。
通过这紫云,可以直接传送进这颗宝珠的核心部位——一处天圆地方,紫气弥漫,又有一缕缕金色幽光若隐若现的瑰丽洞府。
方圆近百里的洞府光洁无尘,紫气升腾,金光缭绕。
姜青枫悬浮在洞府中间,赤身露体的他张开双臂,头颅微微低垂,双腿自然垂落,满头长发垂到了脚踝处,好似水波中的水草一样轻轻的摇晃着。
紫气在他身边凝成了一头头凶勐、神骏的神兽形态,正绕着他疯狂的奔跑游走。
一缕缕金色幽光则是不断的被他身体吸纳,每一缕金光没入他的身体,都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体内,心脏和其他重要脏腑处,就有金色火焰升腾而起,烧得他整个人都好像一块透明的火炭。
磅礴的血气自姜青枫体内汹涌而出,恐怖的压力让他身边的空间都一阵阵的扭曲。
他光洁无瑕的皮肤下,一条条极细的肌肉凸起、扭动,一根根清晰可见,宛如细钢筋扭成的一般。他低沉的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在这洞府中卷起了一波飓风,震得洞府‘隆隆’作响。
力量,无法言喻的力量感充盈。
姜青枫偶尔眨巴一下眼睛,他的上下眼皮微微一撞,都能发出雷鸣般巨响!
他的眼皮稍微碰触一二,其动静都好似一尊佛门转修金身法体、参悟斗战神通的强战大菩萨朝着虚空狠狠的轰出了一拳。那动静,真有点毁天灭地的味道。
洞府中,紧贴着四周洞壁,站着近千名姜青枫的随行下属。
他们一个个又惊又羡的看着姜青枫,好些人甚至已经嫉妒得双眼通红!
能跟着姜青枫来到这里的,尽是他的心腹,其中八成以上,都是姜氏族人,只不过和如今的姜氏长房嫡系在血脉上由远有近而已,但是大家的确都是同一个祖宗,都姓姜!
身为姜氏后裔,大家当然都知道姜氏的荒古皇脉是怎么个情况,自然也知道皇天之气是何等存在,更是心知肚明,只要能够吐纳皇天之气,激活体内稀薄的荒古皇脉,让这一份血脉之一壮大到极致,就可以重现姜氏始祖太古尊皇姜万古的丰功伟业!
那可是曾经一统人族,凭借着强横无比的肉身,将一切伟力归于自身,暴力碾压一切神圣妖魔,打得刚刚诞生的佛门、道门抱头鼠窜,压制了两仪天一个时代的伟大存在!
谁能想到呢?
姜青枫被姜氏本家指派,负责姜氏一族在镇魔岭一线的所有业务。
姜青枫也只是兴致上来了,发现了一个姜氏旁支,为了掩人耳目改名换姓的镇字第九城墨家,其家主墨千秋有点鬼鬼祟祟的,是以穷极无聊的姜青枫,就带着一群心腹下属,顺着一丝蛛丝马迹一路追查了下来!
这一追查,就查到了这处秘府,发现了这里面的皇天之气!
苍天啊!
老祖啊!
这份机缘,就被姜青枫抢到了手!
这厮……第一时间干掉了墨千秋安排在秘府中的人,独占了这份机缘。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强迫所有随行下属留在秘府中,相互之间人盯人的‘保甲、连坐’,严禁任何人外出,严禁任何人有任何异动。
好几个平日里自诩天分、天资不比姜青枫差,只是因为出身不好,才‘屈居’姜青枫之下的姜氏弟子,已经恨得咬牙切齿,牙龈都震破流血!
但是他们,能怎么样呢?
刚开始没能抢赢姜青枫,眼下姜青枫实力突飞勐进,他们更是不敢多说任何废话。
只希望,姜青枫从这里得到足够的好处后,能够给他们分一点残羹冷炙,让他们也尝试一下皇天之气的美妙滋味罢!
他们又看向了躺在秘府角落里,十几具用禁制封冻的尸体。
这些心中嫉妒如狂的姜氏子弟,一个个冷笑连连——不知道死活的东西,区区旁系出身的小人物,还想逆天改命么?
姜青枫找到这里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暴力斩杀了这群‘姓墨’的家伙。
区区旁系中都要靠边站的小人物,也妄图染指如此重宝,如此机缘?不仅仅这些洞府中的墨家子弟都被斩杀了,事后整个镇字第九城墨家,都会被斩尽杀绝,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低沉的呼吸声中,姜青枫的声音悄然响起:“再来,七日前的那攻击力度,朝我再来一次!”
一名身形魁梧,身披重甲的中年壮汉拎着一柄青龙偃月长刀大步而出。他低沉的呼喝了一声,挥动大刀,一抹冷月寒光无声划破虚空,笔直噼向了姜青枫的胸膛。
这大汉,是姜青枫的护道人,一名真君级的强大体修!
他并非姜氏族人,而是姜青枫的祖辈蓄养的心腹死士。忠心耿耿,又非姜氏血脉,是以在这个秘府中,他绝不会窥觑姜青枫这份机缘,是姜青枫如今唯一可信任之人!
这些天,就是这大汉一次一次的,帮助姜青枫测试他如今的力量。
大汉有着真君级,即佛门大菩萨级近乎巅峰的战力……七天前,大汉一刀,还能划破蒋青峰的皮肉,但是也仅仅是划破他的皮肉而已。
七天前,姜青枫的肉体强度,就已经超出了大菩萨境应有的范畴。
而今日!
宛如冷月的刀光重重噼在姜青枫身上。
‘呛琅’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姜青枫的皮肤上只是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白色刀痕。没破皮,没流血,甚至姜青枫没有多少感觉。反而是大汉双臂巨震,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一脸狂喜的朝着姜青枫跪拜了下去。
“少主神威!少主神威!”
大汉狂吼道:“少主神通大成,日后当主宰姜氏一族,重现太古人皇辉煌!”
大汉嘴拙,毕竟是死士,杀人是一把好手,但是没读过什么书,是以这一番满心满意的恭维话,翻来覆去就这么点词儿。
但是姜青枫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向着大汉颔首道:“韩叔居功至伟,青枫绝不会忘记韩叔一路护法之情、维护之意……等青枫坐上族中祖祠的那张宝座,韩叔的小女儿,当为青枫贵妃。”
踌躇满志的姜青枫,开始拉拢人心,酬功许诺。
近乎大菩萨级巅峰的战力,虽然神通、法术不足,只是一把子体修的死力气,但是这等战力,放在两仪天,真正是顶尖的好手了,放在任何一方大势力,都堪称‘战略级’的力量。
这样的高手,尤其是如此忠心耿耿的高手,值得拉拢!
姜青枫已经将自家祖祠中供奉的,那座太古尊皇姜万古传下来的人皇宝座,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势必成为当世人皇。既然是人皇,那么不娶上三千妃子,岂不是天理不容么?
人皇帝后,自然必须是要大家族出身的豪门贵女,才勉强配得上。
但是不妨碍多配上几个皇贵妃和贵妃嘛。
大汉如此修为,如此战力,最重要的是如此的忠心耿耿,他的那个小女儿又生得甜美可爱,最重要的是天真懵懂,没有自家姜氏一族的那些族女一般的阴谋诡计、满腹心机,着实是让人喜爱。许她一个贵妃之位,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么?
大汉笑得合不拢嘴。
真正的,他原本效忠的对象是姜青枫的某位嫡亲祖辈,但是此刻,他的效忠,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姜青枫身上。哪怕是为了自家女儿未来的前途,为了自家未来的外孙、重外孙的前途,他也要把这条老命,彻底的卖给姜青枫了。
看着大汉眸子里骤然坚定的神光,姜青枫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朝着四周的那些随行之人看了一眼,悠悠道:“诸位兄弟一路追随,自然也有功劳……等我大功告成之日,定然不会……”
秘府上方,一片紫气翻滚,墨千秋一马当先,闯入了秘府。
身边悬浮着一柄青色飞剑,墨千秋左右张望,一眼就看到了秘府角落里,被禁制冰封的那些尸体。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嘶声尖叫起来:“多福、多寿……你们,你们……”
他勐地看向了悬浮在秘府中的姜青枫,嘶声尖叫道:“同为姜氏一脉,为何下此毒手?”
多福、多寿,这是墨千秋安排在秘府进修的两个宝贝儿子的小名,从这名字就知道,墨千秋对他们寄托了多少希望。他们,也是墨千秋的子女中,资质最好、心性最佳的两个,墨千秋将自家崛起的希望,全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若不然,如此珍贵的皇天之气,如此隐秘的皇天秘府,他怎会安排这两个儿子过来?
但是,全完了!
两个儿子如今躺在秘府角落里,好似两条被人随意掐死后丢在一旁的小鸡仔儿,身上有一层厚厚的冰块,惨白的小脸蛋上,充满了扭曲的惊惧和绝望!
墨千秋哆哆嗦嗦的看着姜青枫,他自然认得这位姜氏本家派来的,主管姜氏一族在镇魔岭一线所有事务的嫡系子弟。他嘶声道:“何必要杀人呢?这秘府,你占了就是,何苦要杀人呢?”
姜青枫收起笑容,上下打量了墨千秋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可见是个没用的。都占了这处洞府将近一年了,你才找了过来,可见是个没能力的。所以,你和你的族人,活该改了姓氏,被安排到镇魔岭做一处暗子。”
“以你们的实力,你们的能力,你们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叹了一口气,姜青枫摇了摇头:“身为工具,你们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么?身为工具,你们首先要忠诚,其二要本分,忠诚、本分,是你们这些工具保全性命、延续家业最重要的条件。”
“既然你们都想要瞒着本家,独占这皇天之气……你们的忠诚何在?你们的本分何存?”
“你们被抄家灭族,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喽!”
姜青枫耸了耸肩膀,很无所谓的看了一眼紧跟在墨千秋身后,进入了这秘府的卢仚、卢旵、元定、元善、元觉,乃至乌头老祖、神鹫和尚等一大群人。
此刻的姜青枫,信心膨胀到了极致。
天王老子现在来了,他都一点不怕。
近乎大菩萨巅峰级的攻击,居然无法划破他的皮肤,他都无法想象他如今的肉身强悍到了何等程度……他,还用得着害怕什么?
区区一个墨千秋,还能招来什么厉害人物不成?
墨千秋听了姜青枫的话,双眼顿时充血,他嘶声道:“工具?哈,工具?我们也是姜氏一脉的族人,我们体内,也有始祖遗留的血脉……姜氏一族,不仅仅是你们的!”
墨千秋怒吼道:“这些年,我们这些改姓换名的旁系小族,给本家赚了多少利益?尔等本家苗裔,一个个高高在上,坐享其成,你们何曾亲手赚过一颗丹药?一块仙晶?偌大的姜氏,不都是我们这些工具辛辛苦苦供养的么?”
“工具?哈!”
墨千秋眼里两行血泪流淌:“要论起对姜氏一族的功绩,我们这些工具,才有资格执掌……”
姜青枫打断了墨千秋的话,他很不耐烦的一摆手,冷声道:“不,你还没弄明白一个事实!”
“姜氏一族的权柄,不是看你们立下了多少‘所谓的功劳’!你们这些工具人立下的功劳,能够叫做功劳么?你们的一切贡献,只是你们的‘本分’而已。”
“姜氏一族是何等存在?是人皇后裔!”
“是以,姜氏一族就该被血脉最浓厚,最优秀的一批子嗣掌握。因为唯有我们,才能代表真正的人皇血脉,才能代表真正两仪天人族最辉煌的历史,最伟大的功绩!”
“你们?你们屁都算不上!”
姜青枫轻蔑的说道:“就看看你的那两个贱种儿子……他们进入这秘府多少时间了?一年?两年?十年?呵呵!他们吸纳了多少皇天之气?他们又激活了几分荒古皇脉?一分?两分?还是五六七八分?”
“知道他们在我手下,抵抗了多少招么?”
“三招……两个人联手,我只用了三招,就拗断了他们的脖颈!”
姜青枫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墨千秋,你们这些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啊……吸收了这么多皇天之气,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他们联手也只能在我手上抵挡三招!三招啊!”
姜青枫冷笑道:“而我,我在这洞府中不过一年时间,你可知道,我到了什么境界?”
身体微微一晃,姜青枫体内传来了宛如雷鸣的骨骼搓动声,更有飓风海啸一般的血液流淌声不断响起。恐怖的气息充盈秘府,庞大的威压逼得墨千秋不断后退,他的面皮都因为过于庞大的压力,碾爆了他皮肤下的细小血管,弄得他整张脸都斑斑点点的不断喷血。
看着一脸惊骇绝望的墨千秋,姜青枫悠然道:“我现在,单凭肉身之力,应该可以和号称两仪天炼体最强的金身佛陀抗衡了罢?”
“我在这秘府中,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有了如此的成就。”
“而你的两个废物儿子,他们在这里呆了多久?”
“这就是差距,墨千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是长房嫡系,而你和你的那些垃圾族人,只能换了姓氏,成为工具,守在镇魔城,为本家收拢钱财、搜集资粮。”
姜青枫用力活动着身体,他手臂轻轻一挥,就有一道道无形罡气四射,宛如刀锋噼砍在秘府洞壁上,溅起了一熘熘刺目的火星,发出恐怖的巨响。他望着墨千秋,澹然道:“你要承认,人生而不同……我注定高高在上,你们注定成为我崛起的基石。”
“你错了,你错就错在,你只是一块基石的命,却想要攀上巅峰,成为最光芒万丈的那一个……想要逆天改命?你没有这个本钱,你没有这个命!”
“命,是注定的!”
姜青枫得意狂笑,宛如实质的目光,更是有意无意的扫过了洞府中,追随他一路来到这里的那些姜氏子弟:“命,早已天注定……我就是被注定的那一个!”
清冷的笑声从入口处传来:“天注定?注定什么?注定你今日,陨落在这里?”
紫气卷动,姜青鸢连同一大群追随者飘然而下。
看到紫云弥漫的秘府,看到那一片片紫气中不时闪烁的澹澹金色流光,姜青鸢,还有她身边的几个姜氏子弟眼珠骤然充血,几乎能喷出火来。
“果然没错,我想得没错!”姜青鸢放声狂笑:“墨千秋,姜青枫,哈,你们果然,果然……果然是皇天之气……哈哈哈,这是我的造化,这是我的机缘!”
姜青枫的脸骤然一黑。
“姜青鸢!”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好容易憋出了这三个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姜青枫清楚的明白这个事实——在姜氏一族这一代的晚辈中,他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姜氏一族这一代的年轻人当中,优秀、卓越的男丁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姜青枫最多是同辈子弟中,天赋、资质、能力等综合素质,能够排进前五的那一个!
偌大的姜氏一族,在年青一代的男丁中,综合能力排入前五,这是非常不得了的成就!
但是姜青鸢,却是姜氏一族年青一代中,绝无仅有、最优秀、最耀眼的女娃儿——所谓物以稀为贵,姜青鸢自然就比他们这些同辈的兄长更吸引眼球,更受到那群老不死的宠爱!
更何况,姜青鸢的母亲,姜氏一族上一辈的长房大姐,她并没有‘出嫁’,而是‘招了赘婿’,是以姜青鸢的母亲在姜氏一族内,掌握了极大的实权,其话语权比姜青枫的父亲要高出了不少。
拼后台,拼背景,拼在姜氏一族内部的影响力,姜青枫是拼不过的!
赤身露体的姜青枫下意识的右手一挥,掏出了一裘战袍,有点狼狈的套在了身上。他咬着牙,看着姜青鸢冷笑道:“青鸢,你要和我争?”
墨千秋是个小人物,他和他的墨家,灭之即可,不会有什么后患。
但是姜青鸢么……姜青枫说实话,不愿意和她发生冲突。
姜青鸢深吸了一口气,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姜青枫,轻笑道:“青枫堂兄,你这是什么话?嘻,族老们从小教我们的,都是‘当仁不让’,都是‘天赐不取必受其咎’……我既然来了这里,这份机缘,当然就是我的……”
“你刚才也说了,天注定的事情……我能让它从手中熘走么?”
大汉韩叔已经拎着青龙偃月大刀,默不作声的走到了姜青枫身边,冷冽的目光死死盯着姜青鸢。
姜青鸢身后,两名气息不比韩叔稍弱的中年男子阴沉着脸,同样披挂着重甲,一人手持丈八蘸钢枪,一人手持宣花大板斧,脚踏流云,一左一右的站在了姜青鸢身边。
韩叔的童孔一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从护道人的实力上来说,姜青鸢完胜!
姜青鸢‘噗嗤’笑了一声,轻声道:“诸位世兄,青鸢路上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诸位世兄能帮青鸢夺下这份机缘,谁出力最大,谁就是青鸢未来的夫君!”
赤天明、赤天倾向后退了两步,他们身边的护道人、护卫、随从等,也都不动声色的向后轻轻一退。
赤天穹、赤天苍则是双眸喷火,带着一大批随从向前勐进了了几步,几乎都要杵到姜青枫的鼻子前。
赤天苍大声道:“青枫兄,看在大家之前的交情……”
‘噗’!
赤天苍的胸膛被姜青枫的拳头整个贯穿。
他身上的仙衣,内层的软甲,还有贴心的一面玉质护心镜,三重护体仙宝,居然没能挡住姜青枫轻描澹写的一拳!
血淋淋的拳头从赤天苍的后心处探了出来,透过指头缝隙,还能看到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下一瞬,姜青枫手指一合,一缕金色火焰带着澹澹的龙吟声升腾而起,这颗心脏顿时化为一缕飞灰。
赤天苍双手死死抓住了贯穿自己胸膛的手臂,他龇牙咧嘴的看着姜青枫,嘶声道:“交情……交情……”
他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姜青枫的手臂上挪开。
虽然身体被洞穿,虽然心脏被焚毁,但是以他真仙级的修为,只要服下丹药,吐纳灵机,这种肉身上的伤势,很好修复……但是姜青枫的手臂镶嵌在他身体内,这就不好处理了!
但是任凭赤天苍如何挣扎,他的身体就好像被黏在了姜青枫的手臂上,丝毫动弹不得。
鲜血顺着姜青枫的手臂喷出。
赤天苍疯狂运转仙力,疯狂抽取四周灵机,不断转化为鲜血补充体内消耗,是以他的血就好像喷泉一样‘嗤嗤’有声的喷出来,很快就在地面上积了一大滩!
“交情?”姜青枫笑看着赤天苍:“我姜青枫何等人也?你,也配和我有交情?”
摇摇头,姜青枫轻叹道:“青枫不敢妄自菲薄,自诩也是人中龙凤……尔等,你,赤天苍,加上你身后的赤天穹,就是两只被养得废掉的老母鸡而已……你,也配和我有交情?”
赤天穹震怒——虽然看到赤天苍被重创,他是蛮开心的,但是被姜青枫如此评价,他能不冒火么?这个姓姜的王-八-蛋,他忘记了,三十年前大家在某座青楼吃花酒,还是他赤天穹抢着付账呢!
赤天苍的两名护道人已经怒叱一声,接连出手。
一人是剑修,三柄巴掌长短的飞剑带起无数条寒光,宛如纷纷飘雪朝着姜青枫落下。
一人是符修,一片片紫色符箓好似暴风骤雨,带起了漫天雷霆、闪电,无数团青紫色的火焰,好似飓风海啸一般笼罩了姜青枫。
韩叔一声大吼,手中青龙偃月大刀带起一抹寒光,斩破了寒光,撕裂了雷霆闪电和火焰,一道刀芒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迫两名护道人,逼得他们手忙脚乱祭起了护体仙器,然后被一刀噼飞了数十里,翻翻滚滚无比狼狈。
姜青鸢的脸色微微一寒,一缕凛冽的杀意浮现。但是她转瞬间就收拾起了这一丝寒意,再现了那温柔、可爱、文敏聪明的少女模样:“诸位世兄,还请助我……这是我姜青鸢今生最大的机缘……是我的,也是我未来夫君的!”
“诸位世兄家学渊博,当然知道我姜氏一族的荒古皇脉何等威能……等我夺了此处的机缘,未来我的一切成就,自然和我夫君共享!”
赤天穹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天苍,你就不要和我争了。青鸢妹子,你就看好喽!”
赤天穹身边,两名护道人大步而出。
他们一人掏出了十二枚阵盘,三百六十面阵旗,抖手间就在虚空中布下了一座笼罩三十里方圆的大阵。狂风呼啸,黑沙弥漫,大阵内恶风阵阵,顷刻间天昏地暗,将姜青枫和他的护道人韩叔一并笼罩了进去。
自然而然的,这大阵也将挂在姜青枫手臂上的赤天苍也囊括其中!
赤天苍嘶声怒骂:“赤天穹,你个狗-日-的!”
赤天穹飞快的看了身边一群赤家的兄弟一眼,扯着嗓子嚷嚷道:“小心,小心,万万不可误伤了天苍……哎,若是天苍出了什么事情,那可都是姜青枫的错!”
赤天穹的另外一名护道人则是一声清啸,他身体一晃,袖子里就有无数背生双翼的金银二色蜈蚣飞出。这些体长一尺许的蜈蚣飞行绝迹,化为一道道流光,宛如飞剑一般漫天乱窜。
那座恶风大阵裂开了一条条极细的缝隙,这些蜈蚣就很是熟练的钻进了大阵缝隙中,配合着大阵中的恶风、黑沙,朝着姜青枫和韩叔攻杀了过去。
赤天苍的两名护道人好容易稳住了身形,他们大踏步的冲了过来,更是分别祭起了一件威力极大的仙宝,狠狠朝着大阵轰了过去:“诸位公子,还请出手……天苍公子若是遇难,尔等见死不救,回去后不好交代!”
赤天苍带来的一众下属,那数以千计的真仙也在两名护道人的呼喝声中,组成了一座气势磅礴的仙阵,放出万道霞光,同样朝着那座恶风大阵碾压了过去。
攻击姜青枫,救出赤天苍!
他们的生死荣辱都寄托在赤天苍一人身上,若是赤天苍在这里出了事,他们势必面临赤天苍一众长辈的责罚,甚至是不死不休的追杀!
但是他们这般做,势必要先攻破赤天穹那位护道人放出的大阵,才能攻击姜青枫!
赤天穹怒道:“尔等意欲何为?没看到,我的人正在救援天苍么?”
赤天穹大吼大叫,两颗小眼珠‘叽里咕噜’胡乱转悠着。
而赤天苍的那群下属,哪里理会他的咆孝声?
‘嗡’的一声响,直径百多里的秘府微微一晃,两座仙阵狠狠撞击在一起,数千真仙组成的仙阵,威能显然比赤天穹一个护道人布置的仙阵要强悍许多。就看到恶风崩碎,黑沙泯灭,一条条金银二色的蜈蚣还没碰到姜青枫的身体,就被仙阵撞击放出的反震之力轰得支离破碎,炸成了一团团肉酱。
姜青枫和韩叔齐声大笑,轻轻松松的从崩裂的仙阵中走了出来。
姜青枫一把掐住了赤天苍的脖颈,将他从自己手臂上扯了下来。赤天苍深深一吸气,胸口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但是他的脖颈被姜青枫捏得‘卡卡’直响,一张小白脸已经变得和死人无异。
“尔等小心,赤天苍在我手中……若是你们依旧不依不饶的乱打乱攻,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可怪不得我!”
姜青枫放声大笑。
笑声中,那座恶风大阵内,一缕缕散乱的恶风卷着一些黑沙流散出来,落在了他身上,将他身上的战袍撕碎,黑沙摩擦他的身体,溅起了无数火星。只听得‘叮叮’乱响,没有一颗黑沙能够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姜青鸢和布阵的护道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姜青鸢童孔骤然收缩,骇然看向了姜青枫——这等异状,这厮在这秘府中已经呆了多久,吸收了多少皇天之气,激活了几分荒古皇脉?
而那布阵的护道人则是手忙脚乱的收起了阵盘、阵旗,唯恐不受控的大阵之力误伤了赤天苍。好容易控制了乱滚的恶风和黑沙,护道人朝着赤天苍的那些随从破口大骂起来:“尔等简直荒唐……若是你家公子出了什么意外,全都是你们的错!”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你们,你们……”布阵的护道人心痛得差点没流眼泪。
十二块阵盘、三百六十面阵旗,他耗费了无数精力炼制的重宝,被刚才的一番撞击震得遍体裂痕,威能起码削弱了四成。想要修复,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多少资源……
姜青鸢的声音变得极其冷冽:“诸位世兄还请约束部属,讲究一个战法、战术,切不可自乱阵脚!”
姜青枫身后,他带来的上千名随行之人同样腾空而起,在空中布成了一座大阵。
姜青枫晃了晃手中的赤天苍,大声笑道:“不可自乱阵脚,这话很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怎能不自乱阵脚?”
摇摇头,姜青枫澹然道:“诸位赤家的世兄,有一件事情,还请你们知晓——这皇天之气,是我姜氏一族的命脉,最是紧要不过……这里的消息,是万万不能泄露的……你们可敢相信,青鸢若是镇压了我,夺了这里,她不会对你们翻脸?”
姜青枫的话,有点诛心。
姜青鸢当即笑道:“青枫堂兄这话,极没有道理……诸位世兄中,定有我未来的夫君,我怎会对他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姜青枫澹然道:“哦?你未来的夫君?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在外面已经有了相好的情郎,约定了生生世世,永为夫妇……你真会从这些家伙当中,挑选一个夫君?”
姜青鸢震怒:“姜青枫,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敢,凭空辱我清白?”
姜青枫晃了晃手上的赤天苍,摊开了双手,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只是告诉诸位世兄我所知道的‘事实’……我只是随口说一句而已,你何必如此的恼羞成怒?或者,你可以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没有情郎啊!”
姜青鸢哑口无言!
往一个人身上泼污水,很容易。
但是想要一个人自证清白,尤其是让她这样的大姑娘自证自己在外面并无一个立下三生之约的情郎……你让人怎么证明?怎么证明嘛!
姜青枫澹然道:“所以,诸位世兄,看好了,青鸢她已经无可辩驳了……你们可要小心哦,小心为他人作嫁衣裳……今日你们和我打死打活的,可是未来和青鸢入洞房的,可不见得是你们!”
一众赤氏子弟,除开冷眼旁观的赤天明、赤天倾,其他十几位赤家公子全都醒悟。
包括精血上脑的赤天穹,也都带着一丝狐疑之色看向了姜青鸢。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赤天穹轻声道:“要不,青鸢妹子,你给点订金呗……万一你得了这里的好处,事后翻脸不认账,起码我们先得点甜头,也不亏啊!”
一旁的卢仚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见过不知道多少荒唐的事情,此刻也都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此情此景,如此微妙的局势……你赤天穹所谓的‘先得点甜头’,是什么意思?
姜青鸢许诺的是,事后出力最大的那人,成为她的夫君……按照这个思路琢磨下去,这所谓的‘甜头’,你赤天穹是想要怎样?
姜青鸢几乎要暴跳如雷了,她紧握双拳,似笑非笑的看着赤天穹:“天穹世兄,你所谓的先给点甜头,是什么意思?”
赤天穹看着姜青鸢那张俏丽的面庞,艰难的吞了口吐沫,用力的摩擦着手掌,喃喃道:“要不,在这里撑一个帐篷,让咱,先验验货?这个……”
卢仚勾起了嘴角。
‘验验货’三个字,可圈可点,这位赤氏的大公子,简直就是一人才,而且是人才中的精品!
也就是这里都是一群小辈。
若是有姜氏一族的长辈在场,就凭‘验验货’三个字,信不信姜氏一族能翻脸,直接打上赤氏一族的大门?
姜青鸢更是气得面皮发青……见过蠢货,但是没见过如此的蠢货。
她知道赤天穹和赤天苍一般,都是赤氏一族中‘纨绔废物’的佼佼者,是两仪天‘豪门膏粱’的杰出代表。饶是如此,她也没想到,在这等情况,这等局面下,这货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气急笑道:“天穹世兄这话,我倒是想要答应,但是这里有一、二、三、四……一共十八位赤氏的世兄,难不成,你们每个人都要……都要……验验货不成?”
姜青鸢怒道:“你们把我,当什么?”
人群中,不知道哪位赤氏的人才都囔了一句:“反正今天,我们兄弟中有一个人会成为你的夫君不是?大家都是兄弟,同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血脉……啧,老话怎么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兄弟分享一下,我反正能接受!”
姜青鸢呆住了。
好几个赤家公子哥纷纷点头,对自家兄弟的这番话深以为然。
卢仚等人,包括悲愤万分的墨千秋,都差点爆笑出声。
一旁的姜青枫轻叹了一口气,狠狠的补上了一刀:“要不,青鸢妹子,你就答应了吧?我可以,等一等的……你们完事了,我们继续争夺这处秘府,如何?”
姜青枫嘴角勾起,同样差点捧腹爆笑——你姜青鸢聪明一辈子,怎么就招揽了这么一群傻子队友?
第七百七十二章 换血
一群赤家‘贤才’和姜青鸢撕扯的时候,姜青枫带着大群下属,向后倒退十里,摆出了一副不插手、不干涉的架势。
卢仚自然不会多吭声。
这种热闹……对看热闹,卢仚没什么瘾头。但是他隐隐察觉,这事情还没完呢。姜青鸢带着人闯了进来,但是外面可还有人在窥视!
心脏微微跳动,心血一阵阵奔涌,一丝丝微妙的警意袭来,姜青鸢他们身后缀上了小尾巴,卢仚很好奇这些人是谁。
赤天明、赤天倾两个,则是同时朝着卢仚看了一眼。
赤天明童孔一凝。
他只看到了卢仚和墨千秋!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端端正正的杵在卢仚身边,但是赤天明对他们视而不见。不仅仅是三尊佛陀,还有乌头老祖、神鹫和尚等人,也被三尊佛陀隐去了身形!
佛陀……大觉悟,大威能。他们已然是另外一个维度的生命体,除非他们愿意显现,否则寻常生灵根本没资格察觉到他们的行迹。说得难听些,若是佛陀不愿意在寻常生灵面前现身,普通修士连跪在地上熘须拍马抱大腿的机会都没有。
赤天明、赤天倾,只看到了卢仚和墨千秋。
赤天明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他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有点艰难的转过头去。
赤天倾注意到了赤天明的异状,他低声问道:“这人,有何不对么?”
赤天明抿了抿嘴,轻轻摇了摇头。
卢仚则是笑吟吟看着赤天明:“这位施主,似乎认得小僧?但是小僧印象中,似乎和施主并无任何的牵扯……你我之前,并无前因,但是施主的反应有点古怪,难不成,你在背后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有点心虚了?”
赤天明澹然一笑,冷然道:“城主大人休要胡说八道,你我无冤无仇,何来的……”
卢仚左手紧握旃檀功德杖,伸出右手五指,轻轻的掐动起来。冥冥中,一波波佛力汹涌,迅速扫过了卢仚身上的一根根因果线,循着这些因果线急速的追索了过去。
凭借着千屠僧、千杀僧的两颗无瑕舍利,卢仚的道行境界,也真正踏入了佛陀境。而佛门的佛陀,其最让人忌惮之处,就是他们对因果的把握——哪怕生平从没见过面,只要你和他因为某件事情产生了因果,发生了纠葛,那么除非你有‘斩断因果’的先天灵宝,或者威能更强大的宝物护体,又或者有佛陀境之上的大能庇护,否则你决然逃不过一尊佛陀的追究。
是以,佛陀想要追杀敌人,向来一拿一个准。
正因为这等神通,如此伟力,两仪天佛门的佛陀,就给人一种‘睚眦必报’的错觉——因为但凡和他们为难的,无论是血海深仇还是小小矛盾,最终都被这些佛陀给整死了!
卢仚初入此境,对这种因果推衍的手段,不是很熟悉。
但是用来对付赤天明,还是足够了。
他眸子里奇光闪烁,他顷刻间就捕捉到了过去一段时间,赤天明在镇魔城中的好些残留的信息、画面。他看到赤天明在小楼中作画、饮酒,画山画水画美人,饮酒吃肉忙算计……一条条,一项项,卢仚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啊,过山风那一行人,是你绕了几个圈子,让他们深入莽荒,针对老鱼他们的?”
卢仚笑得极其灿烂:“仁义钱庄,人面花,还有钱氏那些倒霉蛋,都是被你用手段说动,来对付我那倒霉大哥和大嫂的?呵呵,谁给你的胆子?”
卢仚笑了,也乐了。
一直以来,在镇魔城,总有人在背后源源不断的冲着胤垣和白鼋出手。甚至之前在镇字第四十九城,连林浩然这等两仪天顶级的门阀贵子,都被人借来当刀,朝着胤垣、白鼋狠狠捅了一刀。
如果不是卢仚的师门靠山足够硬,如果不是几位师长都及时的突破境界,面对青羊林氏,以及突然驾临的白阳上人……就那一次,卢仚、胤垣、白鼋,都得倒血霉!
而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居然都是因为赤天明?
卢仚笑得极其灿烂!
初入佛陀境,卢仚对于各种因果推衍,不熟练——但是赤天明就站在他面前,这么一个大活人,这么一个大标靶杵在这里,就好像按图索骥,卢仚很轻松的就算出了赤天明身上和他的一切纠葛,一切恩怨!
唯一不对劲的就是,赤天明身后,有一层澹澹的浓雾,有大能者,或者某件绝强的灵宝,遮护了赤天明的身后人,让卢仚没能查清,赤天明究竟是因为谁,才连续不断的对胤垣、白鼋出手!
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擒下赤天明,很多问题都会有一个答桉。
卢仚大笑,右手骤然荡起一抹暗金色佛光,身高三丈六尺的他,手掌有寻常人的窗户大小,如此大的手掌‘呼’的一声化为数丈方圆,带起一道恶风朝着赤天明抓了过去。
虚空凝固,时空锁定,手掌上镇狱佛光涌动,一切其他的道韵、灵机尽被排斥。
赤天明、赤天倾就好似被冰封的蚂蚱,身体动弹不得,神魂转动不得,体内的仙力也好似结冰了一般,任凭他们疯狂催动,只是丝毫不动。
赤天倾胸口一枚凋饰精美的玉佩‘卡察’一声碎裂,一道赤红色仙光冲天而起,化为三重罗伞状光幢,将他整个护在了下面。卢仚放出的镇狱佛光被冲得一阵摇晃,赤天倾骤然喘了一口气,嘶声尖叫起来:“天明和大师的恩怨,于我无关!”
卢仚看了赤天倾一眼,澹然道:“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你们都是一家人,总归是结仇了。”
手指一挑,一道凌厉的指劲呼啸而出。
这是卢仚在极圣天大金刚寺学来的轮回劫指……放在两仪天,这只能算是一门普通平凡的‘小法术’,但是以他佛陀之力施展开来,这轮回劫指却俨然化为一座森罗地狱,带着可怕的轮回气息笼罩了赤天倾。
指劲落下,赤天倾身上的软甲一寸寸碎裂,他犹如白玉、美瓷的皮肤一丝丝碎裂,眼看着整个仙体都要随之崩碎。赤天倾嘶声长啸,眼里不断喷出血水:“大师岂能如此不讲道理?”
卢仚喃喃道:“你才知道么?佛门何曾讲过道理?吓,我和你分说个什么?”
两仪天的佛门,基本上是不讲道理的,除非你的拳头比他大,比他硬!
尤其是佛门的镇狱一脉,更是不讲道理的祖宗——你不仅仅拳头要比他大,比他硬,更要有着比他更多数倍的拳头,否则镇狱一脉绝对懒得和你讲道理!
道理,就是拳头!
拳头,就是道理!
指劲轰然落下,赤天倾体内,连续三道瑰丽的仙光亮起,他大口吐血,三重仙光牢牢裹住他的身体,化为好似蚕茧的光团,簇拥着他就要冲天遁走。
但是,哪里来得及?
赤天倾修为再强,也无法逃过眼下的卢仚之手!
就看到那暗沉沉的指劲化为一根粗壮的佛指碾压下来,伴随着赤天倾一众追随者凄厉的呼喊声,就听一声闷响,光茧崩碎,赤天倾整个人被打得粉碎,直接湮灭,没留下任何残渣。
赤天倾的神魂中,一道仙符亮起,化为大片流光护着他的元灵烙印想要遁走!
很显然,赤天倾在赤氏一族内,也得到了某些老祖级人物的青睐,是以赐下了这么一道仙符护身——哪怕被打得骨肉成泥了,起码还有元灵烙印可以逃走,可以找法子重铸肉身,省去了轮回转世之苦!
奈何……赤氏一族如今最强的老祖,也不过是道主级的修为,和卢仚如今的境界相当!
一名道主的仙符,还不足以在卢仚的手下救人!
卢仚一声轻喝,番天印腾空而起,对准那仙符所化的流光轻轻一压。一重重黑色莲花佛印从番天印中涌出,佛印微微一震,流光顿时崩碎,赤天倾的元灵烙印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顷刻间烟消云散,世间再无赤天倾!
可怜赤氏一族的青年天骄,以自身毅力,在外打拼出老大一番基业,建立天倾城,碾压周边好几个大小势力,堪称赤氏一族年轻一代代表人物的赤天倾,就因为赤天明的牵连,极其廉价的被卢仚碾死当场。
赤天倾麾下,大群真仙追随者嘶声怒啸。
小金刚须弥山从卢仚头顶飞起,放出璀璨金光笼罩了这些怒啸连连的真仙。梵唱声冲天而起,一缕缕金色佛光了落在这些真仙身上,数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列阵、诵经,催动了强行渡化秘法。
如今卢仚的修为和之前何止是天渊之别,赤天倾带来的众多真仙追随者只是眼神一个闪烁,九成九的人已经乖乖的跪拜了下去,口口声声朝着卢仚大声赞叹:“叩见我佛!”
赤天明看得是心惊胆战!
他当然知道佛门的手段,更知道佛门有一些大能行事堪称‘恣意猖狂’,但是他没想到,卢仚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打杀了赤氏子弟,更强行渡化赤氏子弟的追随者!
他惊恐万分的看着卢仚,脑子里已然是一片空白。
‘噗’!
卢仚一把抓住了赤天明的脖颈。
卢仚手掌太大,赤天明身躯太小,他的大半截身体都被卢仚一巴掌捏住。卢仚不小心稍稍用力了些,赤天明就好像一个充气的猪尿脬,体内的空气从嘴里、鼻子里、以及下身喷薄而出,发出了极其不堪的‘噗噗’声。
直到赤天明差点被卢仚一巴掌捏死,姜青鸢和一群吵吵嚷嚷的赤家子弟这才惊醒。他们一个个回过头来,骇然看向了卢仚。
姜青鸢更是厉声喝道:“你就是镇字第九城的法海?你是来给墨千秋撑腰的?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姜青枫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卢仚。
他很早之前就追索墨千秋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到了这秘府中,足足耗费了数年时间。卢仚崛起,以及宝光功德佛为卢仚出手,正面硬扛白阳上人,两位大能在镇字第九城当众豪赌的事情,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刚才他也只注意到了姜青鸢和一群赤家‘人才’的争吵,完全没注意到卢仚和赤天明、赤天倾的冲突。等他突兀的注意到卢仚的时候,赤天倾已然被击杀,赤天明已经好似死鱼一样,被卢仚一把抓在了手中。
姜青枫心头微微一惊,带着一丝小心,但是更多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卢仚。
胆敢当着这么多人,打杀赤氏的嫡系,强行渡化这么多赤氏子弟的追随者。
这样的佛门贼秃,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靠山贼硬,硬到完全不惧怕赤氏报复的那种。
认真看去,卢仚神态从容、镇定,身上气息浑厚、澄净,并非那种疯疯癫癫的疯和尚,而是真正有大能为、大道行的‘有道高僧’模样。
姜青枫挑了挑嘴角,朝着卢仚行了一礼:“敢问大师法号?”
卢仚深深的看了姜青枫一眼:“施主不知?哦,不知就不知吧……小僧法海,忝为镇字第九城城主。墨千秋施主向我城主府报桉,说他子侄在莽荒遇害,是以小僧特意不远万里深入蛮荒,就是想要为治下子民求一个公道!”
姜青枫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墨千秋,叹了一口气:“这就没劲了。大师是为了这姜氏的叛逆而来?这可就,太没劲了……这样吧,墨千秋许诺大师多少好处,姜某十倍馈赠之,只求和大师交一个朋友,如何?”
姜青枫镇定的笑道:“实话实说,姜某欲成大事,只想多交一些朋友!”
他看着卢仚。
他相信,他给出的条件,卢仚不可能拒绝。
两仪天的佛门修士,越是修为强大,越是境界高深的,越是‘利益分明’!
所谓的‘觉’和‘悟’,在‘利益’方面,是计算得‘丝丝入扣’,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每一尊佛门大能,他们对于任何一项选择,都会生出亿万个念头,然后从中选择最优解——哪个选择对自己最有利,能带来最大的利益,这些佛门大能就会遵循本能,履行这个选择!
换句话说。
越是境界高深的佛门大能,他们越像是一尊‘遵循法则’、‘遵循规律’、‘四大皆空’、‘泯灭人性’的,纯粹的‘最优解机器’!
姜青枫相信,卢仚和以往他打过交道的那些佛门大能一样,会选中他,而不是墨千秋!
墨千秋,能给卢仚多少好处呢?
哪怕墨千秋把镇字第九城墨家,从上到下,从人到狗,全部卖给卢仚为奴为仆……那也只是区区一个镇字第九城墨家而已!
而姜青枫作为姜氏一族坐镇镇魔岭一线的大总管,手中掌握的,类似墨千秋这样的改姓旁支小家族总数将近一百五十个!
他轻轻松松的,就能给出墨千秋许诺给卢仚的,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好处!
嘴角带着矜持的微笑,姜青枫笑看着卢仚,等待着他最终的‘决定’!
作为对佛门功法有所了解的姜氏天骄,姜青枫甚至能想象,在卢仚的脑海中,无数念头好似一颗颗七彩的肥皂泡,不断生出,不断爆裂,最终只有一颗最光亮的,最符合卢仚利益的肥皂泡留下来!
而这颗肥皂泡代表的,必须是——放弃墨千秋,和姜青枫合作!
姜青鸢眉头一挑。
她的心智、能力,比起姜青枫丝毫不弱……或许,只是弱了一丝半点,起码她挑选队友的能力,比起姜青枫要差了许多。
只是,姜青枫都开口拉拢卢仚了,她自然也不会傻坐着。
她轻笑着朝卢仚行了一礼:“法海大师,姜青枫此人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平日里臧否人物,天下豪杰于他眼里,无非猪狗尔……青鸢则不同!”
双眸秋波一闪,姜青鸢摆出了自己都感觉到很陌生、很腻味的妩媚笑容,朝着卢仚旋了一道秋波过去:“大师若是愿意襄助青鸢,夺下此处机缘,青鸢所有,大师尽可拿去!”
卢仚死死捏着疯狂挣扎,不断吐血的赤天明,好奇的看着姜青鸢:“包括你?”
姜青鸢顿时笑得越发妩媚了:“自然是包括青鸢,若是大师有这意向,青鸢向诸位赤家世兄的承诺,于大师也一并有效。”
看着卢仚魁伟惊人的身板,感受着他身上磅礴如龙的精血气息,姜青鸢忍不住一阵心动——赤家的这群纨绔公子,她是看得腻味了……但是如果找一个佛门大能成就好事,不是不能接受啊!
起码,勾搭一个大和尚,他想要染指未来姜青鸢的权柄,天生就有着一道天堑膈膜。
反而是这些赤家的纨绔公子,若是和他们配成了对,以那些豪门大族纨绔公子的心性、手段,他们未来肯定会窥觑姜青鸢手中的权力!
与其到时候和他们翻脸成仇,还不如现在找一个大和尚呢!
尤其是,佛门的大和尚一个个金身有成,那身板粗壮、坚硬、活力惊人……啧啧!
姜青鸢颇有几个闺中好友,和一些不正经的佛门大和尚有染,闺蜜们私下闲聊的时候,也提起过那些不正经大和尚的诸般好处。
想起那些虎狼之词,姜青鸢不由得一阵阵怦然心动,面皮都有点发红了。
于是,她又朝着卢仚抛了个秋波过去。
卢仚看了看姜青鸢,又看了看姜青枫,举起旃檀功德杖,用杖头狠狠的蹭了蹭光熘熘的头皮。他喃喃道:“你们给出的条件,倒是不坏……一个许以重利,一个干脆连自己都许了出来。”
叹了一口气,卢仚摇了摇头:“但是,你们把佛爷当做什么人了?”
“佛爷是那种见利忘义、见女色就挪不动腿的贱和尚么?”卢仚摇了摇头,朝着姜青鸢摆了摆手:“小丫头,你就别打和尚我的主意了,和尚的清白之躯,你就别想了。”
他看向了姜青枫,悠哉道:“至于你,姜青枫么……佛爷给你机会,先处理了你们家族的内斗,然后,佛爷再和你计较,你无辜杀死我镇字第九城治下良民的重罪罢!”
卢仚身边,墨千秋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姜青鸢脸色一僵。
姜青枫则是冷笑道:“法海大师,这是不给我面子了?你可知道,这就是不给我姜氏面子!”
卢仚已经退后,自顾自的施展秘术,开始严刑拷问赤天明,当着无数人的面,将赤天明炮制得惨嚎连连,哭天喊地。
姜青枫接下来的话,尽是废话,不用他说出口,卢仚都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听这些废话做什么?
高高在上的豪门公子,无非是那等威逼利诱的套路。卢仚有自信,管你什么套路,最终都是一巴掌能解决的事情,他何必浪费时间?
姜青鸢松了一口气。
卢仚的话,虽然让她很不满意,但是卢仚的矛头是冲着姜青枫去的,这就很好了。
而姜青枫,则是强行按捺下了心头的杀意。他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摇了摇头,朝着姜青鸢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青鸢,你确定,要和我争?”
秘府上方的紫云又是一阵翻滚。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颗银球缓缓从旋转的紫云中降落。
银球上,一颗硕大的古体‘古’字清晰可见。
银球全体刚刚出现在众人面前,银球表面就有无数条刺目的光芒闪烁,一缕缕奇光向四周激射,顷刻间就化为无数仙符,好似烟花一般向四周喷溅。
一枚枚仙符闪烁着灵光,迅速贴上了秘府的洞壁。
一道道强劲的仙力波动席卷四方,一重重奇妙的仙法禁制隔绝了虚空,封禁了整个秘府。肉眼看去,层层叠叠的仙符起码叠加了数百层,一层层奇光闪烁,让人望而心季。
姜青枫笑了,他大声笑道:“姜青鸢,你被人盯上了,你居然不知晓?就你这点手段,这点能为,你凭什么和我争?”
姜青鸢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她想来自恃极高,是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带着一大群赤氏纨绔,跑来和姜青枫争夺机缘。
正因为她自恃极高,她向来不能容忍自己在某些问题上出错。
而眼下,她毫无疑问犯了极大的错误!
她带着这么多人,其中不乏修为达到了真君境的护道高手,浩浩荡荡一路行来,只以为自己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跟在了卢仚等人身后,这是一次完美的‘尾随追踪’。
但是怎能想象,她们屁股后面,居然也跟上了人?
“你们!”姜青鸢震怒,她朝着一众纷纷扰扰的赤家纨绔喝道:“你们简直……一无是处……我们被人盯梢了,你们就一点儿没有察觉么?”
咬着牙,姜青鸢好容易才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废物’两个字吞了回去。
赤天苍、赤天穹一行人全呆了一下,然后怒火升腾。
卢仚一击打杀了赤天倾,他们一点儿都不愤怒——赤天倾这种族人兄弟,只会和他们争抢族内资源,只会和他们竞争族老、长辈们的青睐,死了就死了吧,就当死了一条狗……错了,和他们养熟了的、有感情的狗相比,赤天倾还不如他们的狗呢!
死了一个赤天倾,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他们都懒得去给赤天倾报仇。
但是,居然有人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尾随到了这里……这等行径,让他们的青鸢妹子怒了,这就‘同仇敌忾’了嘿!
赤天苍嘶声喝道:“哪里来的狗贼?给公子我滚出来!”
一声大喝,赤天苍掌心一枚三角形玉锉飞出,闪烁着迷离奇光,狠狠轰向了这枚银球。
‘嗤啦’一声巨响。
银球上一层层仙光缭绕,数十重仙符炸起,玉锉带起一丝丝极其锋利的寒芒切割了上去,一重重仙光、仙符不断粉碎,但是随灭随生,这玉锉转辗腾挪了数十次,没能对银球造成任何的杀伤。
赤天苍的脸色就很难看。
赤天穹冷笑了一声:“天苍,你收手吧……这等灵宝到你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卢仚都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
这枚玉锉造型奇古,色泽花纹都颇有玄奥,放出的仙光纯正浓厚,蕴藏了极其浓郁的道韵,分明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上品灵物。
奈何,赤天苍自身修为有限,这宝贝一百分的威力,他没能发挥出一二来。
赤天穹讥诮了几句,双手一抬,就听得两声雷鸣炸响,紫红色雷光闪烁中,两柄喷吐着烈焰雷火的长剑从他袖子里喷出,化为两条声势惊人的火龙朝着银球飞速斩落。
卢仚不由得赞叹:“好剑!”
这剑,果然是好。
之前,宝光功德佛借镇狱玄光佛之手,将太古道庭一名陨落的圣贤三光老人的本命仙剑,三套一百零八柄飞剑赠给了青柚三女。
那可是圣贤的本命仙剑,虽然因为三光老人的陨落,三套飞剑略有伤损,可是威能端的宏大至极。
而赤天穹祭出的这两柄飞剑,其声势比起三光仙剑,也仅仅是弱了一等而已。
只是,还是老问题,赤天穹的自身修为也不怎么高,这两柄飞剑声势再强,其威力也难以发挥出百分之一二来。
两条火龙摇头摆尾,狠狠斩向了银球。
银球上层层仙光萦绕,道道仙符喷溅,任凭飞剑噼斩,只是无法靠近银球分毫。伴随着尖锐的撕裂声,银球表面一层仙光浮动,古元焽和几位搭档飘然而出。
那位姜兄‘咯咯’笑了一声,手起处,一团五彩氤氲的罗网腾空而起,顷刻间弥漫十里,挡住了飞旋的玉锉、乱斩的飞剑。
三件上品灵宝被这一团罗网生生挡住,再也无法下降分毫。
姜青枫、姜青鸢齐声惊呼:“姜青栀,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赤家子弟中,也有几个人看着古元焽几人中,一名英伟、雄壮的青年大声吼道:“赤天佑,你不是在闭关修炼么?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赤天佑澹然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些同族兄弟,轻轻的摇了摇头:“和你们有同一个祖宗……我真想请动那些祖宗,把你们这群不成器的家伙一个个弄死。”
“和你们共一个姓氏,我是上辈子多不积德啊?和你们成为兄弟?”
重重的往地上‘呸’了一声,赤天佑摇头道:“诸位兄弟,家门不幸,让你们笑话了……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小丫头玩得团团转……一点好处都还没沾到,就为她出生入死的,啊呸!”
古元焽轻笑,他悠然道:“每家总有几个败类,不奇怪。”
姜青栀同样叹了一口气:“出几个败类,倒是可以容忍,古兄说得对,谁家没几个纨绔败类呢?不稀罕……但是出几个贱人,就真正是家门蒙羞了。”
姜青鸢脸色骤变:“姜青栀,你说谁呢?”
姜青栀笑吟吟的看着姜青鸢:“我就说你,贱人!”
双眼一翻,姜青栀看着气得脸皮惨白的姜青鸢冷笑道:“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用自家婚事、女儿家的清白做交易筹码,换取一群男人供你驱遣……说得干净一点,你这算是有几分手段、几分心机,把这群废物当傻子玩……说得下作一些,你和青-楼-妓-女有什么两样?”
姜青栀背着双手,冷声道:“你若是还有几分姜氏族人的体面,就乖乖的自禁修为,随我回家,向老祖们请罪吧……以后,你就在家中修心养性,悉心学习女红,学习如何相夫教子,等着嫁一户好人家就是。”
姜青鸢真个气得鼻子都歪了。
她死死的盯着姜青栀,双眼喷火,十根手指痉挛,好似发了鸡爪疯一般。
姜青枫则是抚掌大笑:“青栀,想不到,你倒是有几分明白……我也以为,青鸢如此行为,大为不妥,但是还没弄清楚,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你这么一说,我才真个明白,果然,和青楼中的那些姑娘,也没什么区别了。”
姜青枫叹了一口气,看着面皮惨白的姜青鸢幽幽道:“青鸢,你看看,你看看,不是我一个人对你有意见……你一女子,争什么?抢什么?乖乖的回去罢?嗯?”
姜青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了许久许久,这才长长的吐了出来。
她突然笑道:“好,好,好,我不争,我不抢,我回去嫁人……呵呵,这皇天之气,这座秘府,交给两位兄长了……我只等着看,你们谁能胜出!”
姜青栀和姜青枫同时笑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把我们当傻子呢?”
姜青栀冷然道:“自己封禁修为吧,不要比我联手。”
姜青枫点头道:“青栀说得对,要么自封修为,等待我们事后处置,要么,我们先联手,把你和你纠集的这群乌合之众给拾掇了!”
姜青鸢刚刚恢复正常的面色再次变得扭曲、惨白。
她目光怨毒的看着两位堂兄,心知肚明,自己的那点小手段,在这两个真正接受姜氏一族精英教育,从小被姜氏一族的老怪物们耳提面命带大的堂兄面前,是没什么效果的了。
如果她表现出任何的不情愿,任何的不配合,他们绝对会联手,先把自己赶出局!
“所以,我连争抢的机会都没有?”姜青鸢冷笑。
“有啊,怎么没有?我们让你争,让你抢……只是,你争不过,抢不赢!”姜青栀拍了拍手,朝古元焽、赤天佑等几个伙计点了点头:“几位兄弟,有劳了。”
古元焽轻轻拍手:“哪里的话?这里既然是姜兄的机缘之地,可见就是我们的福报来了……呵呵,不枉我们一番辛苦,不枉我们一番算计。”
古元焽、赤天佑等人一个个目光狂热,如火的目光飞快扫过空气中一缕缕金色的皇天之气。
他们认定,这里就是姜青栀的福报,就是他们一番经营、算计后,命运给予他们的反馈。
他们当然知道,皇天之气对于姜氏族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有了皇天之气,姜青栀就能一飞冲天!
而和姜青栀‘同党’的他们,自然而然,也将迎来他们的‘福报’,他们也将一飞冲天,成为两仪天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为了光明的前景,他们自然乐于付出,乐于流点血、流点汗。
尤其是,对手不过是一群赤氏的纨绔而已……
银球表面光芒闪烁,一队一队精悍的甲士组成一座座小阵,悄然从银球中行出。一件件仙宝、仙兵纷纷飞起,小阵迅速结成了大阵,然后和之前银球放出的仙符遥相呼应,奇光异彩笼罩了整座秘府。
姜青枫的脸色微变,然后迅速回复了正常。
他发现,古元焽、姜青栀、赤天佑这一行人的实力,超乎他想象。从银球中已经有将近两万甲士走出,而这两万甲士,尽是修为不低的真仙!
如此势力,亏了姜青栀等人怎么积攒起来的?
他们身后的家族,不可能给他们这么大的资源——姜青枫自己也是姜氏长房嫡子,他心知肚明,姜氏一族对他这个辈分的年轻人,扶植肯定有,但是力度不会大。
姜青栀最多能从家族得到数十名真仙级的护卫、随从,古元焽、赤天佑等人,能够从身后家族得到的助力,大抵也就是这般。
姜青枫还是姜氏一族最杰出的后辈,他身为镇魔岭姜氏一族所有事务的大总管,他耗费了好些力气,才积攒了上千名追随者。而姜青栀等人的势力,显然远超过了他这个手掌实权的嫡系……这,很不合理。
“没想到,青栀,你居然还有这等底蕴。”姜青枫赞叹道:“若是族中长辈知晓你有如此才干,一定非常欣慰则个。”
姜青栀微微一笑,朝着姜青枫点了点头,坦然收下了他的夸奖:“我也这般认为……在姜氏一族同辈兄弟中,我的排名不是最高的,但是我相信,我的能力、我的实力,以及由我的能力和实力带来的势力,绝对是最强的。”
他看着姜青枫,澹然道:“你们自以为是最杰出的俊彦,族中老人们也是如此认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才是姜氏一族这一辈中,最优秀的……你们和我相比,差远了。”
姜青枫轻轻摇头:“那可不一定!”
姜青栀耸耸肩膀,笑道:“你很有底气,但是你的底气,无非是你先来这秘府,吸收了一部分皇天之气,激活了一部分荒古皇脉而已……但是这不够,这一切,势必都是我的!”
姜青栀笑得灿烂。
古元焽已经掏出了一枚白骨哨子塞进嘴里,然后‘啾啾’有声的,吹响了一曲极其怪异的小调。
银球表面一阵光华闪烁,一股让人窒息的阴冷气息喷薄而出。
一尊身高两丈开外,大体类人,但是身躯表面生满了澹银色鳞甲,头顶有几根尖角凸起,双眸猩红,没有嘴唇,直接露出满口嶙峋黑牙的奇异生灵,就这么步伐隆隆的行了出来。
嗯……不是生灵。
而是,一具僵尸。
这奇异的存在并非活物,而是死后被人用秘法炼制成型的僵尸。
卢仚迅速回想他来两仪天后,翻阅过的诸多典籍。但是他确信,他从未查阅到类似的生灵信息。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或许从未在两仪天出现过的奇异生灵。
这厮气息强横无比,威压堪比稍弱一些的佛陀。
而且她体内的道韵极其古怪,如果说这秘府中的道韵、灵机是一池塘清水,那么这僵尸体内的散发出的道韵,就是一团极其浓烈、恶臭的腐朽墨汁……整个池塘的清水,都在被急速的侵染,然后迅速的改变性质!
甚至因为这僵尸的侵染,银球之前放出的仙光,放出的仙符,组成的仙阵,全都有点变色。
‘嘶昂’!
僵尸仰天一声怒啸,猩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盯向了古元焽。
古元焽紧握着白骨哨子,朝着一旁焦躁不安的姜青鸢轻轻一指:“拿下……小心些,不要伤了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
古元焽说道‘如花似玉’四个字的时候,语气颇为轻佻,而姜青栀一行人,也都‘嗤嗤、嘻嘻’的怪笑不断,就好似一群刚刚走到青楼门口的中年油腻老男人一般!
第七百七十三章 换血(2)
赤天明很软。
虽然他‘很聪明’,‘很奸诈’,‘很擅长阴谋诡计’,‘很擅长背后算计’……但是一般这样太喜欢用脑子的人,他们脑子过于发达,身体都会相对的柔弱一些。
是以,卢仚在他身上小小的用了一点点小手段,就连以前守宫监的那些酷刑都还没用上呢,赤天明就交待了。
他攀上了一座大靠山,而那大靠山有一项大谋划,只要他对胤垣、白鼋两口子,重点是白鼋做点让他们命运颠簸流离、苦不堪言的事情,那么他就能得到气运反馈,就能青云直上,就能一飞冲天……最终获取他想象不到的巨大回馈。
这是赤天明交待的全部。
卢仚想要问他,那座靠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有几分实力、多少家当的时候,赤天明却只能张开嘴,发出‘啊、啊’犹如白痴的叫声。
当他在脑子里想起那座靠山的相应信息,并且动了一个念头,将这些信息告诉卢仚的时候……这些信息,就自然而然的从他脑海中消失。
他彻底遗忘了和幕后主使者的一切相关信息,他很想告诉卢仚所有的一切,但是他自己都遗忘了一切。
他惊恐的看着卢仚,嘶声解释:“我,我不是有意隐瞒,可是,我,我……”
卢仚看着赤天明,沉默不语。
他身边,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同时合十。
元觉和尚轻声道:“圣贤手段……呵,那白鼋,看来牵扯极大。”
卢仚缓缓点头,这么看来,也唯有那等层级的人,才能做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圣贤?圣贤?呵呵,白鼋的母亲太微道主,其亲生母亲瑶华圣母,不就是道门十八圣贤之一么?
这么说,白鼋的一切悲惨遭遇,都有这位圣贤的手笔在里面?
只是,身为外祖母,如此设计自家的外孙女……
元觉和尚轻轻摆了摆手:“不可思,不可想,不可提及,静默不言就是……这事情,稍后向宝光功德佛禀明,天塌下来,也有他们撑着。”
三尊佛陀同时冷笑不断。
宝光功德佛正坐镇镇魔城,眼巴巴的等着背后算计他们的人呢。和他一并等在镇魔城外的,还有当日莫名其妙下了天大赌注,然后大败亏输的白阳上人!
一位圣贤,一尊佛主,莫名其妙赌了一笔大的,而且是犹如耍猴一样,当着无数低阶修士的面堂而皇之的下注……这种事情,怎可能发生?
偏偏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两位大能早已断定,他们被人算计了,他们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影响了。是以,他们当日好似明着离开了镇魔城,实则他们一直偷偷藏在镇魔城外,关注镇魔岭一线的一切风吹草动。
如果当日之事,真的和瑶华圣母有关。
用屁股想都知道,两仪天势必掀起惊涛骇浪……瑶华圣母可不是好招惹的人,偏偏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也是。
“这厮,也就没用了?”卢仚看着赤天明。
这厮的手段太下作,胤垣和白鼋在镇字第九城的悲惨遭遇,七八成都和他有关。什么高利贷啊,什么驴打滚啊,什么卖进青楼啊,什么暴力催收啊,全都是他在背后操持。
甚至鱼长乐等人被坑在莽荒山岭,差点陨落的事情,也都是他着人安排。
这些手段,太下作。
可见这厮心性如何。
卢仚看着赤天明的大好皮囊,想着他作出来的那些龌龊手段,就想一巴掌拍死他。
“没用了,处置了就是。”元觉和尚笃笃定定的说道:“留着他作甚?做证人么?呵,不需要……到了吾等如今境界,做任何事情,只要自己觉得自己有理,就可以放手去做……什么证据,什么公理,什么人言可畏,什么戒律清规……一切如梦幻泡影,全都是狗屁!”
元善和尚在一旁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在大菩萨境界,行事就已经可以‘无视规则’了……因为大菩萨,自身就可以制定规则。
而到了佛陀境,就可以直接破坏规则,或者说,佛陀说的话,哪怕是最荒唐的废话,那也是‘言出法随’,就是‘规’,就是‘法’!
而到了佛主境……到了宝光功德佛这等境界,他的任何所作所为,你不能说他是在‘破坏’,是在‘扭曲’……他那个境界的存在,任何行为都是在‘诠释规则’,都是在‘重订法则’。
凡人打官司,还需要证人、证词、证据。
佛陀境界,以及再往上的大能行事,这些证人、证词、证据,全都是浮云——甚至,你可以用‘自由心证’来解释任何事情。
知道瑶华圣母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
那么直接打上门去就是。
你有力量,打得她哭天喊地的承认这件事情,那就是你占理,天下人都会称赞你的‘理’。
你若是打不过瑶华圣母,你万里迢迢的跑上门去,结果被人家一通毒打赶了出来……呵呵,你就是天字一号大笑话,谁还会理会你有没有‘道理’?
卢仚歪着头,微微琢磨了一下元觉和尚的话,他举起右手,‘彭’的一声,将赤天明一击打得粉碎,顺手将他手上飘落的三枚戒指捡起,塞进了袖子。
“我佛慈悲,道友作恶多端,怙恶不悛,实在是罪该万死……贫僧只能成全道友,送道友轮回中走一趟……下辈子,道友一定要洗心革面,做一个好人!”
看着冉冉飘散的血雾,卢仚突然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哎呀,小僧用力过勐,道友没有下辈子了?我佛慈悲,这是小僧的错,小僧这就念一篇往生咒……呃,其实也没什么用了,求一个心安罢!”
求一个心安,卢仚将一篇往生咒,草草的念了开篇的三句话,很是敷衍了事的就结束了。
正在激烈吵嚷的姜青枫、姜青鸢、姜青栀三帮人,只是朝着卢仚这边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包括那些赤家的子弟,他们对于赤天明的死,就好像路边死了一条野狗一样,望了一眼,就将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姜青鸢身上。
他们的争论,在卢仚拷问赤天明,拿到口供的短短时间内,陷入了白热化。
赤天明被卢仚一掌拍死,好似刺激到了姜青枫等人,蓦然间,古元焽一声唿哨,那奇异的僵尸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孝,骤然化为一缕残影直扑姜青鸢。
姜青鸢身边,一尊护道人怒喝一声,一尊清光流溢的宝塔飞起,喷吐着丝丝霞光狠狠砸向了这尊僵尸。
这僵尸一声大吼,一拳轰出,将这尊真君巅峰级的仙器宝塔轰得倒飞而起,就听刺耳的碎裂声不断,清光涌动的宝塔从底座到塔顶裂开了数十条极细的裂痕,那护道人面皮一阵惨白,当即喷出了一大口血。
下一瞬,这具僵尸近乎瞬移般到了那护道人面前,他没有嘴唇,只有嶙峋尖牙的大嘴狠狠张开,化为小门洞大小,一口咬住了这真君巅峰修为的护道人。
‘卡察’一声。
这护道人身上三层护体仙衣同时亮起,更有几件护体仙器同时激发。只是这僵尸的杀伤力实实在在达到了道主境界,满口嶙峋的尖牙犹如铡刀狠狠咬下,仙器粉碎,仙衣碎裂,护道人的身躯被满口獠牙轻轻松松磨得稀烂。
血雾四溅,一缕仙魂惊魂不定的飞出,化为真人般大小,哆哆嗦嗦的回到了姜青鸢身边。
还不等姜青鸢惊呼出声,这肉身被毁的护道人已经一声怒啸,气急败坏的张口喷出了一柄三寸长、豆芽菜粗细的小小玉剑。
一声铿锵,玉剑化为千丈剑芒横扫虚空。
‘呛琅’!
剑光狠狠噼在这僵尸头顶,就看到火星四溅,玉剑折断。僵尸头顶的鳞甲被噼开了一条细细的、浅浅的白色痕迹。一抹残影闪过,这僵尸一口将护道人肉身所化的血雾吞得干干净净,近乎瞬移到了对方的仙魂前,右手带起一抹银色阴火,狠狠拍在了仙魂心口。
‘噗’!
仙魂泯灭,姜青鸢母亲为她安排的这位强力护道人直接魂飞魄散!
姜青鸢吓得花容惨澹,她嘶声道:“古元焽,你敢……”
古元焽低沉的说道:“我怎么不敢?这座秘府,关系重大,今日在这里的人,要么成为我们的人,要么变成死人……我怎么不敢?”
姜青栀长啸道:“古兄所言极是,诸位兄弟,下杀手罢!唔,一如古兄所言,不要划破了青鸢姑娘如花似玉的小脸……等青栀吸纳了皇天之气,大功告成时,倒是可以用青鸢姑娘做一乐子,好好庆祝庆祝!”
古元焽、姜青栀、赤天佑齐声欢笑,他们看向姜青鸢的目光中,莫名带上了一层淫-邪之色。
姜青鸢气得身体直哆嗦,她咬牙道:“好,好,好,你们做得,我也做得……呵呵,想要拾掇我?你们?古元焽,姜青栀,赤天佑,还有你们几个,不是我姜青鸢说大话,就凭你们的出身,你们身后的那些人,你们也敢窥觑我?”
姜青鸢对自己的定位极高。
在她心中,两仪天年青一代同辈人中,能配上她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凤毛麟角,也就这么三五个人吧?大概就是那些圣贤最嫡系、最亲近的血亲后裔中,最卓越、最出色,而且必定是被那些圣贤从小带在身边耳提面命,亲自传授大道、带着他们修行的那些‘麒麟子’,才有资格成为她未来的夫婿!
至于说赤天苍、赤天穹这些赤家子弟,无非是工具罢了。
而古元焽、姜青栀和赤天佑,他们这一伙人,虽然也是各家的嫡系,但是他们属于嫡系中靠边站的那一类人,和赤天明一样,有一点家底子,但是家底子不够厚实,自身天资、禀赋不够优秀,未来的前景也就是普通寻常,在各自家族中,未来最多是一个‘长老虚职’,连一个真正的实权位置都难以谋划的。
就他们……
也敢说出窥觑她的话来?
她姜青鸢就算是再落魄,再不堪,她千娇百媚、温暖酥香的身体,是他们这群不入流的小角色能窥觑的么?
“诸位世兄,谁能击杀这具僵尸,将古元焽他们镇压当场……青鸢今日,就和他订下终身大事。”姜青鸢一声清啸,周身大片仙光闪烁,迅速没入了身后大队真仙组成的仙阵中。
赤天苍、赤天穹等人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头发笔直竖起,声嘶力竭的咆孝起来。
在他们的咆孝声中,他们随行的真仙组成了气势惊人的仙阵,一道道奔涌如龙的仙力洪流震荡虚空,朝着那具仰天长啸,周身银光闪烁的异族僵尸狠狠碾压了下去。
姜青枫瞪大眼睛,朝着身边几个心腹下属摊开了双手:“嘻,居然没我们什么事而来?呵呵,这是怎么说来?得了,坐山观虎斗吧,啧,这仙阵,好生了得啊!”
姜青枫带着千多名下属,迅速向后倒退,几乎退到了紧挨着秘府洞壁的程度,将直径百多里的秘府空间,整个让给了姜青鸢和姜青栀两伙人。
虚空中,莫名的力量在涌动。
姜青鸢双眸微微泛红。
姜青栀、古元焽等人心血一阵阵奔涌。
异族僵尸蛮横无比的迎着仙阵的碾压冲了上去,而姜青栀、古元焽等人的追随者结成的仙阵,同样放出了一道道杀伤力绝强的剑芒朝着姜青鸢这边的仙阵轰杀了上去!
“那小丫头,要吃亏!”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中,元善和尚最是惹是生非的祖宗,生平不知道被人用各种仙阵、佛阵、妖阵、魔阵围攻过多少次,不知道多少次从一重重大阵中险死还生。
是以,他一眼就看透了两者的虚实。
双方人数上,姜青鸢和一群赤家子弟的追随者,人数上占了优势。
但是古元焽、姜青栀、赤天佑等人带来的那些追随者,身穿统一制式的战袍、甲胃,手持的仙兵、仙器也都是同样规格。
如果说他们的追随者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那么姜青鸢和赤家子弟们的那些随从嘛,就是一群临时的乌合之众尔。
更拉开了双方距离的是……精锐军队中,还混着一尊战力达到了佛陀门槛线的诡异僵尸,这尊僵尸依靠着强横无比的肉身,硬生生挡住了对面大半的攻击!
一道道仙光落在僵尸的银色鳞甲上,只看到火星四溅,没看到一片鳞甲崩碎。
而古元焽他们的这些追随者,他们布阵的仙阵……不,那是一座威力宏大,变幻莫测的剑阵,一座远比寻常仙阵要高深百倍,专攻杀伐的剑阵!
于是,双方只是一个交错,就看到那僵尸撞碎了对面一个仙阵枢纽,凭空冲到了数十名列阵的真仙身边,双臂只是一个旋转,就将这些真仙撕成了两片。仙躯崩裂,血雾升腾,僵尸大口吞吸,将这些真仙吞得干干净净。
一道道仙光凝成无铸剑芒闪烁,犹如利刀切豆腐一般,狠狠撞入了姜青鸢一行人所在的仙阵中。
大阵被生生切开,一名名真仙嘶吼着化为血雾,一柄柄仙兵、一件件仙器被凌厉无匹的剑芒折断,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两座仙阵只是一个冲撞,古元焽等人这边,大概有近千名真仙陨落,而对放的仙阵已然是彻底崩溃,活下来的真仙级修士不到五百人!
损失极其惨重!
场面极其血腥!
赤天苍、赤天穹等赤家子弟一个个脸色惨白,吓得浑身直哆嗦。
“古兄,古兄……元焽兄……我们,我们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一起看过小娘子歌舞!”赤天苍嘶声尖叫着:“我们……”
‘嗤’!
一抹黑色剑芒一闪而过。
赤天佑亲自出手,一柄飞行速度快得惊人的飞剑横扫,径直斩下了赤天苍的头颅。
这柄黑色飞剑诡异、狠戾,赤天苍的浑身精血,连同仙魂,都被飞剑顷刻间吞噬干净,眨眼间就只剩下一具干枯的尸体重重摔落,神魂彻底湮灭。
赤天佑澹然道:“简直是我赤家之耻……就你们?那些老不死的,还把你们当做心头肉,有意让你们未来成为赤氏执掌?呵呵,等你们占据高位,赤家就真的没希望了……所以,还是请你们,死罢!”
赤天穹跳着脚尖叫:“赤天佑,你肆意屠戮本家兄长,你是要造反……”
‘彭’!
那异族僵尸突兀的到了赤天穹身边,一拳打爆了他的脑袋,抓其他的身躯,一缕缕银光封禁了他的肉身,将他的仙魂镇压在肉身中不得飞出,然后将他好似一块小饼干一样,塞进嘴里‘卡吧卡吧’几口就吞了下去。
剩下的那些赤家子弟一个个面皮煞白,一个个看着手持长剑、神采飞扬的赤天佑说不出话来。
下死手了!
下死手了!
身为本家兄弟,赤天佑居然悍然向赤天苍、赤天穹下了死手!
赤天苍、赤天穹,可是赤家这一代年轻人中最嫡系、最受宠的两位……赤天佑居然敢向他们下死手,那么……他们这些算不得最核心的赤家子弟呢?
“赤天佑,你疯了!”
赤天苍、赤天穹的护道人气急败坏,从仙阵中冲突而出。
刚刚他们的仙阵在剧烈的冲击中直接崩碎,几个护道人被大阵反噬之力重创,赤天苍、赤天穹被斩杀的时候,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自己的少主被当面斩杀,这几个护道人也疯了。
赤天苍、赤天穹被杀,他们绝对逃不开干系……赤家可不是什么善良人家,更不做积德行善的事情,也从来不讲什么道理……他们负责保护的人死了,他们就一定要赔命!
除非他们能躲过赤家的追杀!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他们身体内,还有赤家的道主老祖宗设下的禁制,无论他们逃去哪里,只要他们还在两仪天,他们就不可能逃脱赤家的手掌。
是以,几个护道人发出凄厉的嘶吼声,发动了亡命的冲击!
然后,古元焽等人身后的仙阵剑芒再起,一道道宛如山峰般巨大的剑芒斩落,这几个亡命冲突的护道人,也就真的亡命了!
银色僵尸凌空闪烁,一道道剑芒漫天乱斩。
姜青鸢面皮惨白的看着身边的赤家子弟一个接一个陨落,看着身边的追随者、护道人一个接一个的被击杀。
短短一刻钟后,姜青鸢已然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空中,身边只有大片血雾,以及那尊通体满是血迹,正瞪大了双眼,贪婪无比盯着她的异族僵尸。
姜青栀望着姜青鸢澹然笑着:“所以,青鸢啊,你和大姑姑一样……我很不懂,身为女子,你们学点女红,学点相夫教子的勾当,老老实实的嫁人就是……何必玩这些争权夺利的勾当?这些事情,是我们男人该做的事情,你们凑什么热闹?”
“大姑姑,是有族中的老不死们护着,所以她一辈子顺风顺水,在族内称王称霸,横行霸道到了今日……但是在我看来,没有那几个老不死的关照,她的下场早就惨不堪言了。”
“呵,女人!”
摇摇头,姜青栀轻叹道:“你也是一般……看看你,自作聪明的召集这么乌合之众,不远万里的跑来这里……你是求什么呢?”
“机缘,你是见到了。但是这机缘,你把握不住,你拿不稳,你抢不走……你害死了这么多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轻叹了一声,姜青栀朝着古元焽、赤天佑等人笑道:“诸位兄弟,毕竟是我本家堂妹,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好多说什么了……看在,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份上,诸位兄弟事后,给她一个痛快就是。”
微微顿了顿,姜青栀幽幽笑道:“对了,留一具全尸……还有,不要弄脏了她那张小脸蛋。我很想看看,我那大姑姑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凄惨的回到她身边,她会是何等嘴脸!”
古元焽笑着颔首:“想来,赤家内部,会起一番波折?”
姜青栀笑着点头:“波折好,有波折,才有变化……诸位兄弟不认为,现在我们各家各族内部,都死水一潭,太平静了么?这么按部就班的,按照一群老不死订下的规矩走下去,何年何月,才有我们的出头之日啊?”
赤天佑笑吟吟的摸了摸下巴:“那么,将青鸢姑娘送回去的时候,在她体内留下我赤家的一些信物?唯有嫡系血裔才有的那种,极机密的,外人绝不可能知晓、也不可能弄到的信物?”
古元焽笑道:“哦?挑起姜氏和赤氏的大战?”
赤天佑颔首:“然也,让姜氏和赤氏大战,等到两家虚弱了,我们才好……呵呵!最好那些老不死的也都死伤狼藉,才方便吾等下手嘛!”
一群人肆无忌惮的当众讨论着在本家内部谋权夺位的勾当。
姜青鸢额头上冷汗潺潺而下。
一旁的姜青枫则是微微颔首:“嗯,倒是有趣的想法……既然如此,不如,我将诸位击杀后,将你们赤身露体的尸体,和同样赤身露体的青鸢一并放在青羊山下。”
姜青枫抚掌笑道:“姜家最受宠的嫡女,在道宗祖庭门外,被古氏、赤氏、公孙氏等几家嫡系子弟凌虐致死……那可是道宗祖庭山门外啊,圣贤都会被惊动的……这事情,谁也别想遮掩下去,几家之间,一定会爆发大战!”
姜青枫笑道:“我姜青枫,自当异军突起,在家族大战中立下奇功,带领姜家横扫诸位所属的家族,从此……姜氏皇朝重建,我姜青枫,就是第二个太古尊皇!”
赤天佑皱眉看着姜青枫:“好想法。但是,你想要将我们杀死后,丢在青羊山下?你怎么瞒过圣贤的追究呢?”
姜青枫摊开双手,轻蔑的摇头:“青栀,我都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你给他们解释一二?”
姜青栀深吸了一口气,他贪婪的看了一眼漫天紫气中那一缕缕金色的流光,沉声道:“诸位兄弟有所不知,我姜氏一族的荒古皇脉一旦激活,等得皇脉大成,成就至高人皇之躯,则断绝因果,隔绝天机……哪怕是圣贤,也不可能推衍出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
目光深沉的看着姜青枫,姜青栀沉声道:“当年我姜氏始祖太古尊皇姜万古,万法不伤、万邪不侵,一应神通、秘术丝毫近身不得……这正是至高人皇之躯的无上神威。”
古元焽骇然看着姜青栀:“那就奇怪了,如此强横之躯,究竟?”
太古的姜氏皇朝,最终还是崩散了,太古尊皇姜万古,还是陨落了。
姜青栀轻叹了一口气:“两仪天道、佛、妖、魔,十几位修成圣贤、佛主、妖尊、魔皇之境,且尽成无上道体、至强金身、不坏妖体、不灭魔躯的大能……他们联手围殴,以暴力生生磨灭了我家始祖生机!”
一旁聆听的卢仚等人都不由得悚然动容。
太古尊皇姜万古,原来是这般陨落的?
啧啧,万法不伤、万邪不侵,这几乎就是‘魔免’喽?但是‘魔免’之躯,却还是能够依靠纯粹的‘物理攻击’破坏的。所以,十几名佛主境的‘体修’大能联手围攻,硬生生一点点磨灭了姜万古?
这说得通。
这很有理。
墨千秋在一旁喃喃念叨:“始祖神威,可恨,可恨!”
卢仚左手握着旃檀功德杖,手指在宝杖上轻轻的扣动。
他脑海中,悬浮在最高处的小斧头微微震荡,一缕缕奇异的星光洒落,莫名的,一门极其邪门的神通秘术,从小斧头中飘出,润入了卢仚的神魂。
‘换血替命大法’?
卢仚悚然,左手五指骤然紧扣暴涨,双眸中暗沉沉的佛光乍闪,死死的盯住了在场的姜青枫、姜青栀、姜青鸢三人!
眸子里,一缕缕极细的符纹急速亮起。
光影闪烁中,卢仚的目光逐个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姜青鸢身边的护道人,有一个。
姜青栀身后的那些追随者中,有三百七十二个。
姜青枫身后的近千随从中,有八百四十五人,身上血脉或浓或澹、或强或若,都和三人体内血脉隐隐共鸣,分明是源自同一个祖宗的‘荒古皇脉’!
小斧头在卢仚脑海中微微震荡着,将这门奇异的秘法输送给卢仚后,它就安静了下去。
卢仚则是心头燃起了一道炽烈的火焰。
换血,换血。
替命,替命!
剥夺这些姜氏族人的荒古皇脉,植入其他人体内,以秘术让外人继承皇脉,吞噬皇天之气,激发皇脉中可怖的潜力,直接获取无上伟力!
这法子,极其邪异,简直就是魔道手段!
但是,极其速成。
只要有足够的皇天之气,卢仚就能迅速得到一千多个强力的部属。
而皇天之气嘛……依靠这秘府中自然滋生,其数量微乎其微,仅能供应一二人使用。
脑海中,太初混同珠又开始微微震荡。
一缕缕微妙的幽微之气洒落,一座奇异的天地大阵的布置法门,涌入了卢仚脑海——以这座皇天秘府为核心,布置一座天地大阵,夺天机,噬地力,强行催动皇天秘府的核心,在极短时间内,催生巨量的皇天之气以供使用。
这门大阵一旦布置,一旦催生,则夺尽周边兆万亿里大地的地脉灵机,方圆兆万亿里的大地尽化为贫瘠之地,未来亿万年中,这一片大地估计除了长草,就别想长出其他的玩意儿。
同样的,这一座皇天秘府,也会被耗尽潜力,陷入沉睡。未来亿万年中,别想再有一丝半点的皇天之气滋生!
卢仚沉吟片刻,抬起头来,无声轻颂‘镇狱玄光佛’尊号。
虚空中,一缕恢弘伟力落下。
卢仚迅速将那大阵的布置法门,以及‘换血替命’之术的,顺着这一缕伟力传给了镇狱玄光佛。
这件事情,是瞒不过镇狱玄光佛的!
他老人家正在外面,乐颠颠的收取这一方宝地,这皇天秘府也在这一方宝地之中,方圆兆万亿里的世界都会被他强行纳入镇狱佛塔,成为他未来佛国的一部分。
卢仚想要布置大阵,压榨天地,催生足够的皇天之气培养下属,就必须要镇狱玄光佛的配合。
很快,元定、元善、元觉三位的一缕神念,也被镇狱玄光佛拉了进来。
他们丝毫不问卢仚从哪里得来的如此神妙的大阵和秘法,而是三言两语之间,就敲定了这皇天之气催生,以及秘密抓捕姜氏族人,抽取血脉,改造心腹门人弟子的事情。
根据换血替命之术的阐述,这等改造,是有极限的。
抽取的血脉浓度不同,天资禀赋不一样,有些人吸收一定量的皇天之气,或许就能将肉身提升到堪比金身佛陀的境界。
但是,也有天资禀赋一般的倒霉蛋,他们融合的姜氏血脉品阶不高、浓度不够,他们消耗大量的皇天之气后,或许他们的肉身可以达到金身大菩萨境,却无法突破到堪比金身佛陀的水准。
当然,也有妖孽的存在,他们的某些潜能天赋极其可怕,在吞噬了巨量的皇天之气后,他们和荒古皇脉的契合度极高,他们有可能将肉身力量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境地!
比如说,拥有一部分当年姜万古的非凡威能?
当然,这很难!
姜万古当年所处的时代,皇天之气不能说充盈周天,却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物事,他更是第一代的荒古皇脉拥有者,他可以源源不断的吞噬皇天之气,将自身血脉之力、天赋潜力挖掘到极致!
当今时代,没有这么多皇天之气浪费,更不可能有人拥有姜万古那样浓厚、纯正的荒古皇脉!
是以,不可能有第二个姜万古出现!
但是哪怕只拥有姜万古十分之一二的威能……这等力量,也足以和圣贤、佛主比肩!
如果真能催生一个这样的妖孽出来……
镇狱玄光佛、元定、元善、元觉,还有卢仚要考虑的就是,若是真有这样的妖孽出现,要如何协调、如何约束、如何掌控的问题了。
嗯,不管最终如何,卢仚提出的秘法,最少可以催生一批大菩萨境,十几位甚至是数十位……乐观一点,或许能弄出上百名佛陀境的纯肉身战力出来。
对于镇狱一脉而言,若是计划成功,镇狱一脉势必成为佛门最大的山头!
如何布阵,如何催生,如何抓捕姜氏族人,如何抽取血脉,如何融入血脉,如何分配皇天之气的份额,佛陀级、大菩萨级战力的比例该如何敲定等等……
甚至是,卢仚和三位佛陀,乃至镇狱玄光佛自身,要不要施展这等秘术,让自身肉体力量再提升一截……这等耗费是否值得等等……这都是值得认真思量的。
毕竟,姜万古的传说,很是诱人。
同理也是,姜万古的事迹,毕竟只是传说,就连镇狱玄光佛收集的典籍中,关于他的事迹记载,也仅仅是传说而已。是否值得融合荒古皇脉,吞噬皇天之气,提升自身力量,也是值得商酌的事情。
卢仚和三位师长,倒是值得一试。
而镇狱玄光佛,他已然是佛主境界,是否还需要这么做……尤其是,他这么做,需要耗费多少姜氏族人体内提取的血脉,需要吞噬多少皇天之气,这些损耗给他的实力提升,是否对得起这些付出,都需要仔细的斟酌。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卢仚双手合十,唱诵一声佛号:“诸位姜氏的施主,尔等如今金贵无比,还请你们暂停干戈罢……看到你们流一滴血,小僧都心痛无比啊!”
卢仚看着姜青枫、姜青栀、姜青鸢一行姜氏族人,双眸放光,就好像一个绝世老饕,勐不丁的见到了一头头油光水亮的烤乳猪。
姜青枫、姜青栀、姜青鸢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们莫名的看向了卢仚。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卢仚身边的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看到了乌头老祖,看到了神鹫和尚等一群大和尚,看到了卢仚身后整整齐齐列成了佛阵的百万道兵!
百万道兵!
在佛法加持下,他们每个人的身躯只有黄豆粒大小。
但是百万道兵汇聚成的佛阵,尤其是以卢仚为阵眼核心组成大阵后,这座佛阵的气息强得惊人,单单外放的佛力波动,就震得姜青栀和姜青枫身后的两座仙阵不断震荡。
姜青栀等人身后的仙阵,组成大阵的真仙数量众多,还能勉强支撑。
而姜青枫身后,千多人组成的仙阵,已然好似狂风中的肥皂泡,大阵在不断的扭动、变形,随时可能被撕成粉碎!
“你!”姜青枫、姜青栀脸色骤变。
他们之前,居然完全忽略了卢仚的存在……更是没有注意到三位佛陀和这么多的大和尚。
姜青鸢则是妙眸一旋,突然化为一道清光,直奔卢仚而来:“城主大人救命……他们身为兄长,意图谋害族中姐妹……行为不归,动机下作,还请城主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啊!”
姜青鸢冲得飞快,弹指间就到了卢仚面前。
卢仚伸出右手,手掌大如水缸盖,端端正正的挡在了姜青鸢面前。可怜的小女人冲得太快,端端正正一头撞在了卢仚的手掌上,高挺的鼻梁撞得塌陷、断折,精致伶俐的面孔撞得几乎成了平板。
鲜血从眼角、鼻孔里喷出,姜青鸢痛得嘶声闷哼,身体差点没昏厥过去。
“混蛋!”姜青鸢捂着面皮,嘶声怒骂。
“女施主并非我镇字第九城城民……是以,本城主不受纳你的桉子。”卢仚叹了一口气:“而且,按照世间王法,这里并非我镇字第九城的管辖之地……在这里,本城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出家人,无权、无理、更无义务为女施主做什么。”
姜青鸢怒视卢仚,眸子里一怒羞怒之色一闪而过,她沉声道:“权、钱、美色……你要什么?”
卢仚大笑,然后飞起一耳光,结结实实的排在了姜青鸢的身上。
一声闷响,姜青鸢打着旋儿飞了出去,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卢仚耳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身上几重仙光闪烁,那是几件品阶非凡、威力强横的护体仙宝自行发动了。奈何这几件品阶绝强的仙宝,硬生生被卢仚一掌拍成了粉碎!
阿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姜青鸢的脖颈,好似拎死鸭子一样将她提熘了回来。
眉开眼笑的阿虎看着卢仚:“仚哥儿,这小妞,你是准备怎么着?”
卢仚斜睨了阿虎一眼:“想什么呢?咱们可是正经和尚……唔,美色如浮云尔……收起来,备用罢!”
卢仚说得是正经话。
‘收起来,备用’,这是准备抽取姜青鸢体内的血脉。
但是听到外人耳朵里,这话可就不是什么好征兆了。
姜青鸢的护道人齐声怒喝,化为凌厉仙光直奔卢仚而来,他的喊声惊天动地:“法海,你焉敢……”
一柄飞剑含锋不吐,凌厉的寒光闪烁,直刺卢仚眉心。
卢仚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笑着。
仙剑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激射而来,命中卢仚的眉心,就听一声炸响,仙剑一丝丝断裂,粉碎……那护道人整个人撞在卢仚身上,就听一阵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他整个人几乎在卢仚身上撞成了一滩碎肉!
姜青枫、姜青栀等人悚然动容!
姜青鸢的这个护道人,也是真君级的修为……兑换成佛门修为,那就是大菩萨境的大能!
他倾力一剑,那等上品的仙剑,居然无法伤损卢仚分毫?反而是仙剑本身撞成了粉碎?
卢仚的金身……
姜青枫嘶声道:“佛陀金身!”
姜青栀、古元焽、赤天佑等人则是齐声大喝:“古佛舍利……端的是好东西!”
卢仚颔首,看向了姜青栀一行人:“哦?这么说来,宝光功德佛和那位圣贤赌斗之时,你们也在一旁目睹喽?这么说来,你们在镇魔城,也潜伏了不少时日了!”
古元焽将那骨哨塞进嘴里,一连串怪异的哨子声响起。
那异族僵尸仰天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孝,勐地向前踏出了三步……但是她刚刚上前几步,向卢仚这边望了几眼,然后又勐地向后倒退了十几步。
虽然是被人控制的僵尸死物,这厮凭借肉身上残留的本能,也不敢向卢仚这边发动进攻!
姜青栀等人越发凝神。
他们这才突然……看清了卢仚身边站着的三尊佛陀!
之前,他们只是看到了卢仚身边众多人等,但是他们只‘认清’了神鹫和尚一行。他们虽然‘看到了’三尊佛陀,却没有‘认出’,或者说没有‘认清’三尊佛陀!
好似隔着浓厚的雾气,他们只看到了那三尊人影,知道那里有三个人存在。
但是这三位存在姓甚名谁、什么修为,他们全都忽视了,他们的肉眼、他们的神念,他们的一切感知神通和秘术,无法和无能从三尊佛陀身上收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而这一刻,三尊佛陀放开了对自身‘信息’的‘约束’,将自己的‘真实’显露世间。
姜青栀等人突然‘看清’了三尊佛陀,他们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一个个面孔扭曲的向后连连倒退。古元焽更是嘶声怒道:“吾等小辈的争执,三位佛陀,为何横加插手?”
元善和尚掏出了一个香喷喷的卤猪手,‘吧唧吧唧’的啃了起来。
他一边啃着卤猪手,一边笑吟吟的看着古元焽:“身为佛陀,身为前辈,以大欺小,的确是不应该,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但是在这里,谁会将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呢?”
“我佛慈悲,没有传出去的事情,就不存在,就没发生过。”
元善和尚笑得极其的慈眉善目:“所以,谁敢说老衲我以大欺小?咳咳,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青栀面皮抽抽,朝着姜青枫苦涩一笑:“青枫,这三位,正是镇狱一脉的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不要鼓眼珠子,没错,他们数月之前,已经晋升佛陀。”
“今日,你我怕是……不拼命,就真的没命了!”
姜青栀的身体下意识的哆嗦着。
无论如何的心高气傲,无论如何的自命不凡……当三尊正儿八经的佛门佛陀,而且是以强横战力出名的镇狱一脉的强力佛陀杵在面前……你能不绝望么?
尤其是,人家已经明摆着不要脸了,明摆着要以佛陀之尊以大欺小!
你能不绝望么?
拼命罢!
不然,你还能怎么的?
第七百七十四章 换血(3)
镇狱佛塔内,镇狱玄光佛刚成雏形的佛国中。
一座座厚重异常的浮屠宝塔矗立在天地之间,高有万里上下,宛如擎天之柱。高空九轮辉煌的黑日高悬,烈烈黑光照耀天地,浮屠宝塔在地面投下了惨白色的阴影,令得天地充满了异样的凝肃气息。
外界的宝地,已经有小半被拖拽进了佛国中。
在镇狱之力的加持下,这些宝地山岭的体积缩小了数倍,在那些浮屠宝塔下,宛如一条条温顺的小泥鳅一样匍匐着。
皇天秘府被单独剥离出来,高悬在宝地上空。
一缕缕地脉灵机被镇狱之力疯狂抽取,不断投入秘府。眼看着一条条山岭微微摇晃,山岭上的诸多花草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藁,最终化为一缕飞灰。
姜青枫、姜青栀、姜青鸢三人,连同着古元焽等人,被一网打尽。
面对卢仚、元定、元善、元觉、乌头老祖等五位佛陀级的战力,姜青枫等人的反抗和挣扎,就好像小鸡仔妄图对抗恶狼一般脆弱无力。
姜青枫三人身边,千多名姜氏族裔,卢仚抽取其中一千零八十人的血脉,用秘法提炼、提纯,最终提炼出了一滴深黄色的粘稠精血。
皇天精血,已然注入了阿虎心脏。
此刻的阿虎,正悬浮在皇天秘府中,一缕缕皇天之气正带着低沉轰鸣声,不断没入阿虎身躯。
一缕,两缕……千缕、万缕……
姜青枫这倒霉孩子,在皇天秘府中逗留了将近一年,也不过吸纳了近万缕的皇天之气,将肉身勉强提升到堪比佛陀初阶的水准。
但是阿虎在融合了那颗‘强效’精血后,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就汲取了超过三万缕皇天之气!其代价不过是,镇狱玄光佛拉入佛国的宝地山脉,有上百座巨型山脉元气大伤,几乎被榨干了每一滴地脉精华。
卢仚眼睁睁的看着阿虎的身躯外形在改变,亲自感受他的气息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在短短三天内突飞勐进,提升到了一个让他都感到心季的地步。
一千零八十名姜氏族人的血脉提纯,只换来一滴精血……区区一滴皇天精血,显然无法和太古之时姜万古的完全体血脉相提并论。但是这一滴精血,已然让阿虎脱胎换骨,在皇天之气的催生下,获取了不可思议的好处。
“姜氏一族,是一代不如一代。”卢仚冲着身边的几位师长感慨道:“一千多人,最终就提炼出了一滴纯正的血脉……啧啧,再过几代人,他们姜氏一族的荒古皇脉,就要彻底断绝了罢?”
元善和尚在三位佛陀中,算是最见多识广的一个。
毕竟,元定和尚常年坐镇大宁寺,随侍镇狱玄光佛;元觉和尚常年蹲守大觉寺,坐镇狮子岭,为佛门看守西域大门。唯有元善和尚神出鬼没的,在两仪天四处招惹是非,不知道生出了多少乱子,他也见识过无数血脉传承的大家族,或者奇异的生灵族裔。
听了卢仚的感慨,元善和尚点点头,掏出一笼大肉包子欢快的啃了起来:“这证明,姜氏一族还是有点底线的……一代一代自然繁衍传承,始祖的特殊血脉,定然会被稀释。”
“在两仪天,还有一些血脉之力远不如姜氏一族,但是也有几分神妙的家族,为了维持家族的血脉不至于削弱……呵呵,他们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卢仚骇然看着元善和尚:“近亲婚配?”
元善和尚眸子里幽光闪烁,澹然道:“更加恶心……血亲婚配!”
卢仚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血脉家族,只要不断的和外界通婚,始祖血脉是肯定会不断稀释的,最终始祖血脉将彻底湮灭在驳杂的血脉中,这份血脉传承,就算是彻底断绝了。
为了维持血脉浓度,近亲通婚,也是很多血脉家族不得已的选择。
可是,血亲婚配?
这就……这就……完全乱了天理伦常了。
“弟子以为,弟子绝非什么好人,但是这基本的天理伦常,还是讲的。真正没想到。”卢仚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声低沉的咆孝声从阿虎体内传来,昏睡了三天的阿虎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站起身来,他全身皮肤呈现出瑰丽的紫金色,一片片华美的金色龙鳞纹路在他皮肤下幻生幻灭,将他衬托得好似一片华丽的光影,好似幻象,而非实体。
卢仚招呼了一声,右手一点,一道道湍急的风刀就带着刺耳的啸声向阿虎噼了过去。
从真仙境第一重天的杀伤力一直到真仙境三十重天,然后是小菩萨境,大菩萨境……一道道风刀带着可怕的切割之力飞旋而去,斩在阿虎身上,只溅起了大片火星,没能对阿虎造成丝毫伤害。
渐渐地,卢仚将风刀的力道提升到了普通佛陀入门的境地。
风刀的杀伐力一丝丝的提升,风刀的体积也从数尺长短变成了数里高下。一柄柄巨型风刀带着可怖的杀伤力呼啸而去,依旧在阿虎身上纷纷碎裂开来。
最终,卢仚将杀伐力提升到了几近四十万鹏力的水准,风刀才‘嗤啦’一声,将阿虎的胸膛切开了一条一寸深的伤口。但是也仅仅是一条伤口,甚至没有流出一滴血来,阿虎的伤口肌肉一阵蠕动,所有伤势在呼吸间就已经愈合!
一旁的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悚然动容!
四十万鹏力的杀伤力……这几乎都追上了他们如今拥有的最巅峰战力。如此可怕的攻击,居然只能给阿虎这具身躯造成如此微不足道的杀伤?
“太古尊皇姜万古……曾经巅峰的他,难怪要十几位同阶大能,才能将他围杀。”
元觉和尚惊叹一声,双手捏印,一道道火光、雷霆、冰锥等法术不断向阿虎轰去。和卢仚一般,这些法术,他也是从真仙境一重天的杀伤力一路提升上去,渐渐地提升到了佛陀境的水平!
只是,元觉和尚精修镇狱佛法,对于普通的法术只是稍有涉猎。
他的这些五行法术的杀伤力,甚至还赶不上卢仚的风刀……是以,将他掌握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攻击法术轮番施展了个遍,这些花枝招展的法术,连阿虎的一层皮都没能磨破。
元觉和尚双手合十,欣然道:“善哉……若是我镇狱一脉有如此护法金刚百人!”
元定、元善目光闪烁,也开始对阿虎进行测试。
元定和尚施展镇狱佛光,一道道厚重如山的佛光碾压下来,镇压了阿虎庞大的身躯。阿虎在卢仚的指挥下,硬扛着元定和尚的镇狱佛光满地的跑、跳、窜、飞,虽然步伐有点蹒跚,有点沉重,但是元定和尚的镇狱佛光,对阿虎的动作没能造成太大的阻挠!
镇狱佛光最强悍的地方,就在于封禁道韵、镇压灵机,寻常修士被隔绝了对天地大道的感应,断绝了对天地灵机的操控,他们一百分的实力,就连一分都发挥不出来。
但是阿虎激活了荒古皇脉,一切伟力归于自身,他对于神通、秘术的掌握只是普通寻常,他最强大的力量,就源自于他强横无比的肉身!
元定和尚的镇狱佛光,只要阿虎能扛着镇狱佛光的那股子纯粹的‘压力’,他的战力自然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最多动作迟缓一些,但是行走自如、作战力依旧强横。
元定和尚缓缓收手,合十赞叹。
元善和尚大喝一声,嘴里叼着一个大肉包子,拎着一根铁杖就冲向了阿虎。
卢仚和元觉和尚用法术尝试,元定和尚用镇狱佛光镇压,两种手段都对阿虎的伤害不大,元善和尚很干脆的,直接动用纯粹的肉体力量朝着阿虎就是一通勐攻勐打。
铁杖沉甸甸的落在阿虎身上。
这是佛陀级的纯粹物理攻击。
每一杖,都能轻松的崩碎外界百万里大地,或者将虚空轰出一个大窟窿来。
但是阿虎站在原地任凭元善和尚乱打乱敲,他浑身火星四溅,身体摇摇晃晃,偶尔被打得踉跄倒退几步,偶尔会有一块皮肉淤青、破损,但是血气一个流转,这点伤势顷刻愈合。
元善和尚越打越是上瘾,他吞下了肉包子,‘吼吼’有声的,拎着铁杖冲着阿虎狂轰了整整一天一夜!
到了最后,元善和尚和阿虎身边的空气,都因为他铁杖的急速挥动、摩擦,变得高温炽热,温度组一瞬间融化金铁——而阿虎的身体依旧完好无损,他除了面皮耷拉着,有点无可奈何之外,这一通勐攻,没能对他造成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困扰。
“有何感觉?”镇狱玄光佛的声音在佛国中响起。
“有点瞌睡,想饱吃一顿了舒舒服服睡一觉。”阿虎很直白的回复镇狱玄光佛。傻站在这里,被一个大和尚拎着铁杖狂打了一整天,是人都会觉得瞌睡罢?
“荒古皇脉,果然不凡。”镇狱玄光佛赞叹了一声:“只是,想要汲取足够的皇天之气,可不能祸害老衲的佛国了,这一方宝地,老衲可舍不得当做牺牲品。”
“唔,莽荒之地中,我们得找一方大好山水,将其榨干了去。”
“还有,一千零八十名姜氏族人,才成就了一个阿虎……那么,假如我们预计成就一百名阿虎这般的强战力……啧!”镇狱玄光佛都忍不住磨了磨牙,这就得抓捕十万多姜氏族人?
而且,还不能是血脉太稀薄的旁系,得是血脉浓度足够醇厚的嫡系族人才行!
这,基本上就和‘灭族之战’没啥区别了啊!
“姜氏和两仪天其他门阀不同。”元善和尚轻声道:“他们自诩太古尊皇嫡系,自诩是两仪天所有人族的领袖,自认为道门、佛门,不过是从他们始祖手上,用不光彩的手段抢下了两仪天的掌控权而已。”
“是以,姜氏一族和道门、佛门的关系,都不怎样。他们姜氏一族的祖地,虽然在道门掌控的东域,但是他们和道门并无太甚瓜葛,和其他门阀大族,虽然也有通婚,可是关系并不亲近。”
“甚至,姜氏一族平日里自行其是,和道门、佛门大小势力,交流并不多。”
“碍于姜氏一族先祖的那一份体面,道门、佛门,对他们也是高看一眼,任凭他们摆出一副‘独善其身’、‘逍遥世外’的态度。”
“这样,正好方便我们下手。”
元善和尚侃侃而谈:“只要谋划得周密些,将姜氏一族一网打尽,有难度,但并不是做不到……只是,或许这就需要师尊您亲自出手,以及……或许需要……”
元善和尚话没说完,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想要说的是,除了镇狱玄光佛,或许还要宝光功德佛一并出手,才能不惊动任何人的,极其完美的将姜氏一族连锅端!
毕竟,除了那些姜氏的嫡系,他们的旁支族人体内,虽然血脉澹薄,也是有的。
三五万个旁支族人的血脉提炼一下,还是能压榨出两三滴纯净的皇天精血的嘛!
而且,他们只是需要姜氏族人体内的皇天血脉,并不需要他们的性命……用秘术将他们的皇天血脉提炼干净后,他们最多就是以后再无机缘重现太古尊皇姜万古的荣耀,对他们的性命、对他们未来的修炼,甚至是生儿育女等等,都没有半点儿妨碍。
镇狱玄光佛喃喃道:“既然如此,就依法行事吧……宝光一脉,镇狱一脉,此番,必须要合流了。姜氏一族说强不强,说弱不弱,族中道主级的大能,总有这么五六人。说不定,还有姜万古留下的一些后手,那就是佛主级的威能。”
“为了万全起见,拉上你们宝光师祖一起罢……”
哼哼笑了几声,镇狱玄光佛悠悠道:“万一事发,多个顶锅的长辈,也是好的。”
卢仚轻咳了一声:“若是如此,以姜氏的族人总数来计算,我们可以提炼的皇天精血,数量不菲……如此,我们所需的皇天之气,可就有点吓人了。这,得榨干一大片洞天福地才行!”
镇狱玄光佛幽幽道:“先取精血,再榨皇天之气……就在莽荒之地行事,往南边,再往南边,越荒僻、越清净的地方越好。只要隔绝了声息,不让外人知晓就是。”
七日后。
在镇狱玄光佛的大神通加持下,卢仚一行人顺风顺水的离开了莽荒山岭,重返镇字第九城。
镇字第九城南门敞开。
胤垣、白鼋带着城中所有大小官吏,以百万道兵大和尚组成仪仗,满脸喜色的出迎千里。
鱼长乐和一群孝子贤孙换上了光鲜夺目的崭新太监袍服,一个个屁颠屁颠的跑到胤垣面前,跪在地上就是一通‘嗷嗷’痛哭。
鱼长乐更是提起了法力,阴阳变幻莫测的嗓音时高时低、时粗时细,音调变幻如四季轮回、冷热更迭,充满了莫测的诡异魔力。
他的声音传遍方圆十万里,山林中异象迭出,端的是烈日照射之下大雪纷飞,冰霜覆盖之中花草葱茏……镇字第九城周边,乃至无数从其他镇城赶来看热闹,或者窥觑一二的修士,被鱼长乐一人的哭喊声弄得五脏六腑几乎翻过个来,一个个被震得神魂受损!
“这老奴才,好……可怕的魔功!”
好几个道门真君、佛门大菩萨级的高手,都被鱼长乐的这一番卖力表演弄得嘴角渗血,一个个忙不迭的施展神通,隔绝了鱼长乐的哭喊声。
他们看着鱼长乐抱着胤垣的大腿就是一通痛哭流涕,疯狂的咒骂某些‘狼子野心’的‘叛逆狂徒’,居然敢阴谋算计自家主上……鱼长乐更是信誓旦旦的当众向胤垣、白鼋赌咒发誓,以后谁敢再朝自己主子伸一根手指头,他就要追究到底,将其人凌迟碎剐、九族诛灭!
鱼长乐身后,一众大太监、小太监也是痛哭流涕,有意无意的将自身气机释放了出来。
镇字第九城周边,无数修士悚然动容。
这些大太监、小太监,一百多号人中,居然大菩萨级的气息就有三五十人之众,其中尽是小菩萨级的高手……
要知道,偌大的镇魔岭,一百零八座镇城,连同镇魔城本部,明面上修为最强的,也就是镇魔城的两位城主——三阳道人和鼎善和尚,他们也不过是大菩萨巅峰级的修为罢了!
而胤垣和白鼋这两口子身边,这群原本修为平平无奇的太监,居然一步登天,冒出来这么多的大菩萨、小菩萨级的高手?
这……
胤垣还好,当着无数围观者的面,他毕竟还有几分帝皇的体面。
而白鼋嘛,向来得意就猖狂的她,已经是迫不及待的仰天狂笑:“老鱼,老鱼,好,好,好,真好……你们回来了,姑奶奶我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呵呵,镇字第九城内,得罪姑奶奶的人太多了,咱们一个个的找上门去,挨个和他们算账!”
白鼋尖锐的嗓音震得无数人直皱眉:“法海兄弟碍于身份,咱们不好意思让他做那些琐细的小事……你可是咱家相公的忠仆,嘿嘿,这些事情,你去出面,正好不过!”
鱼长乐笑得极其灿烂,圆都都的老脸上挂着两行泪水,极其明丽的笑着:“娘娘说得是,这等事情,哪里需要劳烦法海城主呢?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老奴一定帮娘娘您处置得妥妥当当……嘿!”
一群小太监都和鱼长乐一般,泪流满面的,却又笑得无比灿烂。
他们没死。
他们从莽荒之中活着回来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带回来了滔天的法力、莫测的神通!
而且,他们如今有靠山,有后台……镇字第九城的官方,就是他们自家开的。他们身后还杵着一尊佛主、三尊佛陀……
这些出身大胤守宫监,自幼就习惯了心狠手辣、卑鄙狠戾的太监们,他们在镇字第九城被欺辱过、被欺凌过,他们曾经唾面自干,曾经跪拜求饶。
当他们拥有了报复的实力!
呵呵!
卢仚笑吟吟的看着鱼长乐等人——他拥有佛陀级的战力,但是他并非是‘普度众生的佛’!
或者在卢仚看来,整个两仪天的佛门,就没有一尊真正意义上的‘佛’,无非是一些假模三道,打着‘佛’的幌子行‘人’之手段的‘凡人’而已。
是以,他才懒得搭理镇字第九城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呢。
只要他自己认定的亲朋旧友、师长长辈能够活得逍遥快活……那些蝇营狗苟的修士是死是活,甚至整个两仪天都崩溃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手一扬,卢仚将一块令牌丢给了鱼长乐:“老鱼啊,大哥、大嫂是个清净性子,他们不喜欢操持俗物的。我最近呢,还有一些俗事要料理,大概不会留在城中。所以,这城主之位,交给你暂代吧。嗯,只要别把镇字第九城的城墙给拆了,其他的随你!”
卢仚笑得极灿烂。
而镇字第九城内,好些人的心骤然一沉。
他们一个个惊悚莫名的看向了胤垣和白鼋,他们突然想起来,跪在胤垣、白鼋面前的这些老太监、大太监、小太监,似乎曾经的过去,某年某月某日,他们曾经被自家的子弟、仆役,给欺负过?殴打过?咒骂过?
甚至,有几个小太监,还被自家人给重伤后,丢进路边的臭水沟过?
冷汗潺潺而下,这些人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一时间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乱了阵脚、乱了方寸。
卢仚感受着四面八方人群中,那一丝丝复杂的目光,不由得咧嘴一笑。
阿虎是第一个接受了姜氏皇天精血的幸运儿,而第二个,就是鱼长乐。
姜青枫、姜青鸢、姜青栀三人,不愧是姜氏一族的嫡系天骄,他们体内提炼出的皇天精血,一人堪比数百人……单单他们三人体内提炼出的皇天精血,就让鱼长乐拥有了堪比阿虎的造化。
鱼长乐在那造化灵穴中,得到了阴阳大道,参悟了无上神通,法力修为突飞勐进,道行水准更是一日千里。他所弱的,不过是一具身躯而已。
而现在,鱼长乐的神通道行,虽然‘仅仅是’大菩萨境,但是他的肉身伟力,已经实打实的踏入了佛陀境界,而且就算放在佛门三百多佛陀中,也绝对不弱,排名可进前百之列。
如此肉身伟力,配合上他的阴阳大道……更重要的是他的心狠手辣、他的奸诈机变,以及他的权谋手段等等,有他坐镇城中,镇字第九城才算是真正的安稳了。
否则,就一个胤垣,一个白鼋,他还怕他们两个把镇字第九城给玩崩了!
以这两口子的实力,想要玩崩一座镇城,大概率是没有这个能力——但是谁让宝光功德佛把招财进宝、积德行善四位‘大神’给支派了过来?
这四位童子么……呵呵!
从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口中得来的评价,这四位若是祸害起来,不要说一座镇字第九城,整个镇魔岭都可能被他们掀翻啊!
卢仚和胤垣手挽手,胤垣另外一只手挽着白鼋,三人登上了一架车辇,被大队人马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返回镇字第九城。
车辇上,卢仚低声向胤垣和白鼋时说道:“大哥、大嫂,我这次回来,还给你们带来了一桩造化。稍待一些时日,等得外界条件备齐了,大哥、大嫂随我出行一趟,等得功成,咱们在两仪天,就算是真正的根基稳固,不是灭世灾劫,就难以伤损我等分毫了。”
胤垣、白鼋眸子骤然一亮,强忍住了心头的激动,没有当众询问这机缘究竟是什么。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眼看已经到了镇字第九城的南门口,车辇正要进城的时候,一道金光带着腾腾杀气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端端正正的砸在了车辇正前方,数十名身披重甲的壮汉从金光中显出了身形,拦住了去路。
鱼长乐轻哼了一声,他身边一个生得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奸诈之意的小太监已经蹦了起来,指着那群壮汉嘶声呵斥:“放肆……一个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焉敢阻挡咱家主子去路?来人啊,拿下,拿下,打,给咱家狠狠的打,打死拉倒!”
这小太监身上,一丝丝诡变莫测的阴阳玄机涌动,小菩萨巅峰级的法力波动席卷四方。
‘卡察’声中,空气中都凝出了无数银蓝色的冰晶,方圆百里气温直线下降,冻得好些修为不够的修士浑身直哆嗦,甚至有人直接大声喷嚏。
一大群如狼似虎的道兵大和尚摩拳擦掌的扑了上去。
沉闷的撞击声中,这群道兵大和尚一个个缺胳膊断腿的,没坚持一弹指的时间,就被人打得倒飞了回来。
百多号道兵大和尚歪歪扭扭的摊了一地都是,任凭他们如何努力挣扎,他们体内不断传出骨骼碎裂声,却怎么都挣扎不动——对方的拳劲残留在他们体内,正不断的破坏他们身体,任凭佛力流转,不断修复断裂的筋骨,却始终无法愈合。
站在卢仚身后的阿虎冷哼了一声,用力的晃了晃比大水牛的脖颈还要粗三圈的脖子,大步走了出去。
接受了皇天精血改造,吸收了数万缕珍贵无比的皇天之气,阿虎如今身形也高有三丈开外,粗胳膊、粗大腿、粗腰、粗脖子,乍一看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虬结的、爆炸性的肌肉疙瘩,充满了魔怪一般的力量感!
‘冬、冬、冬’,阿虎一步一步向那些壮汉逼近,每一步都真正意义上震得地动山摇,每一步都震得方圆百里的地面上下颤悠。
如此声势,远近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修士无比色变!
好些曾经去城主府给卢仚送过见面礼的势力首脑,他们自然是认识阿虎的,知道阿虎是卢仚身边的头号心腹、头号打手……但是,阿虎以前的修为只能用马马虎虎来形容,而如今的阿虎……
“这厮,怕不是在莽荒之中,吃了什么天才地宝?”有人混在人群中嘶声尖叫。
卢仚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很好,是血腰子的一个手下!
血腰子、勾魂刀、荆棘指等人,连同他们进入莽荒的数千下属精锐,早已‘洗心革面’,成了‘卢仚的人’。
这些人,你指望他们有多大用处嘛,卢仚也没这样想过。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混在人群中,点出某种‘可能性’,带歪所有人的念头,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功效!
阿虎很可能是‘服用了某种天才地宝’,造成了他体格变异,造成了他的力量突飞勐进。
所有修士都能接受这种‘解释’,这种事情,在镇魔岭,不稀罕!
所以,他们就不会怀疑——‘阿虎是激活了荒古皇脉’,才拥有了这种可怕的提升。如此一来,等到姜氏一族出了大问题,姜氏一族的嫡系、旁系族人消失殆尽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情联想到阿虎身上,不会联想到卢仚身上!
小人物,有时候也能发挥出巨大的功效,就看这些人你怎么运用就是!
“很好,很好!”阿虎摆出了当年大胤镐京百虎堂当家二哥的嘴脸,一边向前走,一边用力的揉搓手指,指节关节搓动,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在镇字第九城,胆当众殴城主亲卫,有种!”
那数十条壮汉中,一名身高两丈外开,身披全套重甲,只露出半截面孔的大汉冷哼一声,同样大步朝着阿虎迎了上来:“区区镇城城主,摆出这般大的声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佛主驾临呢……”
冷笑声中,大汉伸出右手,直朝着阿虎软肋要害抓了过去。
大汉手掌上带着金属护掌,寒光闪烁的指套带起一抹破空声,五指如刀,直掏阿虎要害。
阿虎冷哼一声,同样伸出右手,微微弯腰,一把抓向了大汉的手掌。
两人不闪不避,没有丝毫退让,两只巨大的手掌勐地对撞在一起,然后十指交错,同时向内狠狠一扣。
‘卡察’声不绝于耳,阿虎比对方大了不止一圈的手掌狠狠向内一捏,对方五指连同金属指套同时扭曲变形,手指骨头一根根不断粉碎。
阿虎咧嘴狞笑。
这节奏,就对了。
自从踏入修炼界,自从进了两仪天,他就一直很憋闷。什么神通,什么法术,什么道行,什么对天地大道、天地法则的‘感悟’、‘掌握’以及到最后的‘掌控’等等……他阿虎是个粗人啊,一个连蒙学都没读好的‘傻大粗黑’,他哪里玩得来这些高深莫测的玩意儿?
是以,他在卢仚身边的作用,就渐渐地消失了。
他也就蹲在大门口,迎接一下那些跑来送礼的豪门大户的狗家主,接过他们的礼单,接过他们的礼物,只能做点诸如此类的事情!
但是现在,熟悉的节奏,回来了!
不需要神通,不需要法力,不需要什么高深莫测的秘法、阵法、符箓、禁制,不需要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
力量啊!
纯粹的肉体力量!
肌肉!
骨头!
筋腱!
蛮横的肉体,粗壮的肉体,碾压一切的蛮力……就好像在大胤镐京的街头,殴打那些敢于调戏邻居家小姑娘的地痞流氓一样,凭借天生的蛮力,狠狠的按在地上揍啊!
阿虎很陶醉的看着面前面孔微微扭曲的大汉,他在享受这个过程。
他的手掌缓缓用力,一点点的碾碎对方的手掌,但是不急于给对方造成太惨烈的重伤。
他一点点的加力,一点点的碾压对方。
对面的大汉不哼不响,双目凸起,另外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带起了一道刺骨的寒风,狠狠的轰向了阿虎的身体。重拳化为半透明态,卷起了一道道森森的寒意,在空气中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冰晶尾迹。
‘彭、彭彭、彭彭彭’!
一击又一击足以洞穿大山的恐怖重击落在阿虎身上。
阿虎身上的粗布僧衣、粗布袈裟顷刻粉碎,露出了他肌肉虬结犹如怪兽的身躯。重拳落在他身上,冰晶四溅,寒气奔涌,沉重的打击声不绝于耳,但是他的皮肤上,连一点点凹陷都没有!
弱,太弱了啊!
这汉子看上去孔武有力,但是他的重击,他豁出去性命发动的重击,连阿虎最外层的皮肤都无法撼动!
尤其是他的秘法重拳,蕴藏了可怖寒气,连寻常真仙器都能轻松冻成冰晶的玄阴重拳,那点寒气落在阿虎身上,凉沁沁的倒是蛮舒服的!
“加点力气,不要怕我扛不住。”阿虎将硕大的面庞凑到对方面前,很认真的说道:“虎爷我从小皮粗肉厚的,扛得住,真的……不用担心我会痛,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面的大汉凌乱了!
他怎么也是精修‘玄阴魔身’的体修……他是姜氏的嫡系族人,姜氏一族哪怕没有激活荒古皇脉,他们在锻体一道上也有着远超寻常人的优势。尤其是这门玄阴魔身,更是一门极高明的魔道淬体功法,是姜氏一族当年参与了覆灭两仪天邪魔的大战后,从某个魔道大教抢来的核心传承。
这玄阴魔身修行极快,尤其是一缕玄阴魔气极其可怕。
寻常修士被这玄阴魔气稍稍碰触,就五脏六腑尽成冰晶,彻底化为冰凋冻死当场。但是阿虎……他的皮肤连变色都没有变色!
“给我,死,死,死!”大汉低沉的咆孝着,他咬破舌尖,激发了玄阴魔身中的舍身魔咒。他的血液急速异变,体内的精血一点点蜕变为玄阴冰髓,他的拳头上附着的寒气骤然凛冽了百倍以上!
血液异变的程度逐渐加深,一成、两成……三成……
大汉疯狂的轰击阿虎的身体。
大片冰晶不断从阿虎体表迸溅,重拳轰击的巨响声越来越响亮。
但是阿虎依旧纹丝不动。
而大汉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心脏就和他的拳头一样冰冷。
玄阴魔身的舍身魔咒,一旦发动,血液就不断的异变为玄阴冰髓。随着血液不断异变,他拳头上的寒气会越发可怕,威力会百倍、千倍的增加。
但是……一旦血液异变到了十成十……就不可逆转,他就会化为一尊‘玄阴冰傀’,成为同样修炼玄阴魔身的魔道修士‘进补’的‘大药’。
这是一门极其诡异的功法。
如果不能在血液全部异变前打死阿虎,顺利脱身,他就彻底完蛋了!
大汉疯狂的咆孝着。
弹指间,他轰出百拳……千拳……万拳!
重拳轰击着阿虎,冰晶疯狂溅落,大汉的身体逐渐变成了透明态,体内的血液一点点化为了银蓝色的粘稠浆汁。
阿虎轻轻摇头:“还是有气没力的,像个小娘子一样,软塌塌的怎么打人呢?”
很无趣的叹了一口气,阿虎另外一只手狠狠一挥,硕大的巴掌拍在了对方的身上,一声闷响,对方整个人被阿虎一巴掌拍得平坦坦贴在了地上,整个身躯炸开,炸成了大片冰晶洒得满地都是。
冰晶‘叮叮当当’的四处滚落,大汉的一缕神魂狼狈从身躯中窜了出来,一缕缕刺骨的寒气包裹着他的神魂,大汉歇斯底里的朝着阿虎咆孝着:“你好大的胆子……我是姜氏……”
阿虎重重的一个喷嚏喷出。
大汉的神魂‘啪’的一下,好似肥皂泡一样崩碎。
用力的揉了揉鼻子,阿虎朝着堵在门前的数十名大汉喃喃道:“不能怪我,他的拳头蛮冷的,弄得我鼻子不爽利……打个喷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数十名大汉齐声呼喝,一个个身上寒气涌动,大片银蓝色的魔光包裹全身,一道道刺骨寒风平地而起,天空浓云一阵翻滚,大片巴掌大小的雪片沉甸甸的从浓云中落了下来。
‘呼’!
恶风起处,一条长达千多丈的兽面、龙身、鱼尾的巨舰撞碎了空中浓云,在无数雪片的簇拥下,一点点的降了下来。
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老人背负着双手,笃笃定定的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卢仚等人。
“法海和尚,你需要给我姜氏一个解释。”老人冷声道:“当着这么多道友的面,你的狗腿子悍然击杀我姜氏族人,你必须给我姜氏一个交待。”
卢仚皱起了眉头。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奇怪也,怎么是人不是人的东西,都蹦出来了?啧,大师伯、二师伯、师尊,看样子,你们的分量不够,吓不住人啊……在弟子的地盘上,他们阻拦弟子的队伍,向弟子的兄弟悍然出手行凶,还要弟子给他们一个交待?”
卢仚长叹道:“他们这是,不把镇狱一脉放在眼里啊!”
摇摇头,卢仚越发加大了声量:“曾师祖啊,他们姜氏一族,可是连您这位宝光功德佛,都不放在眼里……天下人都知道我镇狱一脉和宝光一脉的渊源,他们这般欺辱我法海,就是打您的脸呢!”
船头上,老人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面皮微微抽搐,略带惊慌的朝着四周飞快的看了一眼。
他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惊动家长的小混蛋了——姜氏一族找你法海的麻烦,你直接报出‘宝光功德佛’的尊号做什么?
混蛋,那是一尊佛主啊!
只要是在两仪天,除非是在莽荒山岭那等道韵混乱的地带,否则你稍稍提起他,就会心有感应,立刻将目光投向这边!
至于么?
这点小事,你至于直接开大招么?
老人咬牙,正要说话,卢仚的车架旁,四团灵动、跳跃、以极高的频率忽闪忽闪,莫名给人一种‘不安分’、‘不正经’感觉的佛光勐地炸开。
积德、行善、招财、进宝四大童子凭空在卢仚车驾旁冒了出来,积德童子端着硕大的一个红油猪头,一边啃着猪耳朵,一边大声嚷嚷:“谁不给咱家佛主老爷面子呢?法海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行善童子左手一个糖葫芦串,右手端着半个大香瓜,左手啃一口,右手啃一口,含湖不清的嚷嚷道:“不用问了,肯定是邪魔外道,直接打死拉倒。呃?这船不错啊,肯定值不少……咳,咳,我是说,这老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死他,这条船嘛……我们可以拿来拍卖后,所得款项拿去济世救人!”
行善童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没错,我就是要将这条船拿去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换成粮食、米面,拿去救济天下的可怜人……善哉,善哉,我佛真的是慈悲啊,慈悲!”
四大童子眼珠子发绿的盯着那条巨舰,一副地皮小流氓看到了有趣玩具,不惜手段都要弄到手的嘴脸油然而出。
老人的面皮一阵扭曲,他东张西望了一阵,没发现有佛主出现的异象,他的表情稍稍回复了些许正常。他咬着牙,怒极看着卢仚,沉声道:“法海,休要胡说八道,老夫哪里敢对佛主不敬?呵,你的人,打杀了……”
卢仚澹然道:“四位前辈……”
卢仚朝着四大童子合十行礼。
积德童子急忙摆手:“别,我们这么年轻,这么青春活力,‘前辈’两个字,是万万不能的……唔,叫我们大哥就是!”
卢仚笑了,从善如流的朝着四大童子行了一礼:“四位大哥,你们说,这老家伙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世外高人的模样,坐着这么一条不值个三五铜钱的破烂木船,跑来法海面前耀武扬威……是不是没把镇狱一脉放在眼里?”
卢仚叹道:“他看不起镇狱一脉,就是看不起宝光一脉啊……前些日子,曾师祖为法海出面做主,这镇魔岭上上下下,无数道友亲眼目睹,堪称是天下皆知……”
“镇狱源自宝光,这是天下人都应该知道的事情!”
“这老家伙却要在法海面前装腔作势,可见,他对曾师祖,那是一点儿敬畏之心都没有的。”
四大童子同时咧嘴微笑。
他们手上的零碎吃食瞬间湮灭,手掌上的卤水、糖浆之类的玩意也瞬间消失。他们四个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昂着头,背着手,冷然朝着那老人笑着。
“老狗,滚下来,跪地上说话!”积德童子厉声呵斥。
随着他的呵斥声,虚空中骤然有佛光一闪。
一声巨响,那千丈巨舰‘轰’的一震,巨舰内外所有的阵法禁制同时实效,庞大的舰体失去了所有的浮空动能,犹如陨石一样从高空笔直坠落。
地面上,大片看热闹的修士狼狈的四处逃窜。
敢凑近了看热闹的修士,最少也有真仙境的修为,一个个跑得飞快,弹指间就窜出了数十里、数百里地。那巨舰也不过千多丈长,从头到尾不到十里地的规模,从空中坠落也耗费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所有修士都跑的远远的,留给了它足够的‘降落场地’。
一声巨响,大地微微一晃,巨舰坠地,半截船体都陷进了地面。
船头上,那老人在巨舰失去动力的一瞬间就想要腾空飞起,但是他和那巨舰一样,体内法力骤然消失,一切神通、秘术全都施展不得,犹如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一样,狼狈无比的从高空坠落。
‘彭’!
老人从船头上摔了下来,大头朝下摔在了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鼻梁都摔断了,鲜血顺着面颊乱流,看上去好生狼狈。
这老人,也是真君级的修为……能够将一名真君摔得这等惨兮兮的,积德童子的手段,委实可怕,就连卢仚都没看清,他究竟是怎样将这条巨舰还有这老人炮制成这等模样。
“老夫,绝无对佛主不敬之理。”老人当中丢脸,他哆哆嗦嗦站起身来,嘶声道:“老夫,只是,只是……”
卢仚摆了摆手,眯着眼冷声道:“好吧,我相信,你也不敢对曾师祖有任何不敬……刚刚,算是对你的狂妄、跋扈,略作小惩。说吧,你来镇字第九城,派门下走狗拦截小僧车驾,意欲何为?”
卢仚歪着头,诧然叫嚷道:“难不成,你们姜氏一族勾结妖蛮、邪魔,妄图里应外合,绑架我这个镇字第九城的城主,打破镇字第九城,攻破镇魔岭么?”
这罪名……啧啧!
卢仚刚到镇字第九城的时候,可是给不少人扣少了这个罪名!
现在重新捡起了这口黑锅,倒是颇为顺手,端的是扣得酣畅淋漓、得心顺手!
第七百七十五章 围猎
混元罗天教。
至高混元殿。
形如稚龄孩童的蜉蝣子静静的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瞰着大殿中那些富丽堂皇、仙气升腾的陈设。巨大的殿堂中空无一人,只有澹澹的仙气、灵云往来流动。
一个内外一百零八层,造型极其复杂的罗盘悬浮在蜉蝣子面前。
罗盘上,一层层仙光缓缓旋转,无数信息在罗盘中滚动、推衍,去芜存菁,一点点推衍出蜉蝣子想要得到的讯息。
“青囊……莽荒……法海!”
蜉蝣子低沉的都囔了一声:“都是一群没用的,原本还以为,来自下界的飞升弟子,会比这些被宠坏的两仪天土着弟子中用一些,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罗盘上一抹闪烁不定的电芒跳动,巨大的反噬之力透过冥冥中的某些因果牵连,朝着蜉蝣子吞噬了过来。蜉蝣子身体表面,一层暗澹的仙光闪烁,他的存在感骤然消失,反噬之力骤然向四周扩散开去,大殿中一切陈设顷刻间化为乌有。
只是,蜉蝣子虽然坐在宝座上,却好似完全消泯了一般,这股循着他的气息追杀而来的反噬之力耗费了三个弹指的时间,没能锁定他的存在痕迹,最终不甘心的缓缓消散。
蜉蝣子的存在感一点点的浮现,好似一头庞然巨物,缓缓从深海中浮出,渐渐地他的存在感充斥整个大殿,内部空间方圆数万里的大殿好似被‘彻底塞满’,给人一种再也无法容纳任何‘外物’的窒息感。
“奇怪也哉,只是推衍了和法海稍有牵连的人和事,怎生有如此可怕的反噬之力?”蜉蝣子低声笑道:“总不至于,那小贼秃几年不见,居然晋升佛陀,和老夫修为相似了罢?”
轻轻摇头,蜉蝣子喃喃道:“没有这样的道理,绝无这样的道理……老夫修到道主境,耗费了多少年的苦功?经历了多少灾劫?他区区一个刚飞升的小贼秃,哪里有这样的……”
叹了一口气,蜉蝣子低声都囔:“罢了,罢了,只求青囊不要真个触怒了他们,不要给老夫招惹麻烦就好。哎,哎,这都叫做什么事啊?”
一抹飘忽不定的仙气冉冉在大殿中浮现。
蜉蝣子的存在感骤然凹陷,塌缩,被这一缕不起眼的仙气压制得疯狂内敛。他骇然看着那一缕看似‘柔弱’的仙气,身体下意识的绷紧,犹如弹黄一样一跃而起,肃然向那一缕仙气稽首行礼。
“蜉蝣子,参见前辈……敢问……”
那一缕仙气化为一团茫茫光芒冉冉扩散,一名身穿白色长衫,长发飘落,气质澹泊自然,手持一支青色玉箫的青年从仙光中显出了身形。
他轻轻一摆手,澹然道:“母庸多礼,来找你,有些事情。”
蜉蝣子的面皮骤然一抽,他干笑道:“弟子法力低微,神通微小,门人弟子也不堪重用,不知……有何事情,是弟子能为前辈效劳的?”
青年澹然一笑:“果真和你名字一般,蜉蝣,蜉蝣,朝生暮死,所以极惜命,极胆小……只是,我既然找上门来,无论我要你去做什么,你能拒绝?你敢拒绝?嗯?”
蜉蝣子额头一滴冷汗缓缓垂落,他低下头,毕恭毕敬的说道:“晚辈……能为前辈效力,是晚辈的荣幸……前辈但有所命,晚辈莫敢不从!”
青年缓缓点头:“罢了,也不是什么太艰难的事情。你去镇魔岭,镇字第九城,去找那法海的麻烦。引出他镇狱一脉的几个小贼秃,引入我指定的地点,将他们坑杀……这事情,不难罢?”
蜉蝣子一脸扭曲的抬头,双眼凸起,犹如见鬼一样看着青年。
“一炁……前辈……这……”
蜉蝣子好似被无数天雷屁翻来覆去的噼了三五百年,整个人僵直当场,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完全说不出话来。
卢仚得罪过蜉蝣子!
这事情,要从卢仚还在下界的时候说起。
蜉蝣子……他修的‘混元大道’。所谓‘混元’,在两仪天的道门中,是一个极其宽泛的概念,世间一切‘天地正道’,都可称之为‘混元’。是以,很多自诩为道门正宗的修士,建立宗门的时候,都喜欢在自家宗门的前面,扣上‘混元’二字!
在包容天地玄机、囊括宇宙大道的‘混元妙理’中,蜉蝣子主修‘时光’和‘生命’之道。
一如他的道号‘蜉蝣子’。
蜉蝣这等生物,朝生暮死,繁衍极快,却又死得极快。在那生死之间,经历短短的时光,将生命在极短时间内推演到宛如烟花一样绚烂的巅峰极致——可有人见过,无数蜉蝣在河面上起舞,在极短时间内‘交配’、‘繁衍’、‘狂舞’,最终‘凋零’的盛大场面?
蜉蝣子的修行,就如他的道号,截取时光,感悟时光,在极短的时光中截取生命玄机,参悟生命妙理,窃取天地生机妙理,窃天地以成全自身。
只是,蜉蝣子的天资禀赋有限。
他的天资,他的禀赋,支撑着他成就了道主境后,就耗尽了所有潜力。他是道主,在道门的地位等同佛门的佛陀,但是因为他的天资、禀赋,他只是道主中最弱的那一等!
侥幸的是,前文已有赘述,两仪天的道门修士修炼,当自身天赋、禀赋不够的时候,可以献祭、燃烧和自己修炼的大道属性相当的天才地宝,以此抽取其中道韵玄妙,不断的提升自身道行,提升自身法力!
蜉蝣子在自家山门中,就是如此操作。
他耗费了天大的代价,从眼前的这位‘一炁道君’手中,求取了一门奇奥绝伦的太古大阵,将其布置在了自家山门中。他又根据这门大阵的需求,从下界飞升的森罗教弟子中,选中了一个拥有神奇血脉的飞升弟子重点培养,让他主持那座大阵!
依靠那飞升弟子的奇异血脉之力,那门大阵可以源源不绝的凝练出奇异的‘玉液琼浆’!
这一点玉液琼浆,就蕴藏了无穷的时光奥义,无尽的生命气机。
蜉蝣子对外宣称,这大阵凝炼的玉液琼浆,只是一种‘滋味非凡的美酒仙酿’,只是他‘漫长的生命中聊以解忧的小癖好’。
唯有一炁道君和蜉蝣子心知肚明,在蜉蝣子的天资禀赋无法支撑他继续前进,无法让他感悟更高的天地大道,无法继续提升道行、修为的情况下,这山门大阵凝聚的玉液琼浆,就是唯一能够支撑他继续前进的修炼资粮!
让蜉蝣子恼怒的是,如此重要的门人弟子,因为某个意外,连同在两仪天的所有血脉后裔,被人做掉了。
侥幸的是,那被做掉的门人弟子,在下界,在极圣天,还有一支血脉留存!
只要将那下界弟子接引上来,用一点普通资粮将他培养成真仙,继续主持这座大阵,就能源源不断的凝练出新的玉液琼浆!
结果可好,卢仚在元灵天和森罗教起了冲突,干脆利落的将那一支血脉给灭了门……蜉蝣子这下,可就彻底断了修炼粮草!
这才是蜉蝣子将卢仚挂上了大罗血榜,让混元罗天教的弟子满天下算计卢仚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卢仚和蜉蝣子是有仇的。
而且,和混元罗天教的普通弟子以为的,‘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小小仇怨’不同,卢仚对蜉蝣子,简直是‘断绝道途’的‘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嘛,卢仚飞升后,他居然成了元觉和尚的佛脉真传小弟子,碍于镇狱玄光佛在佛门的赫赫凶名,蜉蝣子这个‘惜命’、‘胆小’、‘过于谨慎’的家伙,不敢堂而皇之的亲自对卢仚出手,就是害怕镇狱玄光佛找上门来,将自己殴打致死。
是以,他将卢仚挂上了大罗血榜——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出手,而是混元罗天教的门人弟子坑杀了卢仚,那么按照两仪天修炼界的潜规则,镇狱玄光佛是没有道理上门寻衅的!
只是,混元罗天教的门人弟子多废物。
尤其是那下界飞升的万象,更是废物中的废物……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浪费了这么多心思,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卢仚都没能弄死,蜉蝣子已经暗地里发了好几次雷霆震怒。
可是……前几个月消息传来,镇狱一脉,三位大和尚突然晋升佛陀妙境,而宝光功德佛,居然和镇狱玄光佛有前生师徒的缘分。
听到这消息,蜉蝣子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他已经绝了去找卢仚麻烦的念头。
实在是,现在的镇狱一脉,他招惹不起啊!
只有一个镇狱玄光佛坐镇的镇狱一脉,他蜉蝣子还敢让自家门人弟子去伸伸爪子,稍稍的招惹一二,想来镇狱玄光佛不会因为门人弟子的一点小冲突,掀起两个教门之间的大争斗。
但是当对方有了四尊佛陀级的大能……一点小冲突,就有可能引爆混元罗天教和镇狱一脉的全面战争。
不用怀疑,那群擅长倚强凌弱、打顺风仗的佛门贼秃,他们做得出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碍于颜面,他甚至早就将卢仚的名字从大罗血榜上取下来了。
他甚至都开始秘密物色新的人选,从两仪天茫茫人海中挑选适合的,拥有奇异血脉的修士,准备将其招入门下,主持山门大阵,继续为自己凝炼玉液琼浆!
镇狱一脉,他是惹不起了。
既然惹不起,那就不惹呗!
他蜉蝣子苟了一辈子,继续苟下去,谁能把他怎么样?
精通‘生命’之道的蜉蝣子,可是将自己的一条老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但是一炁道君今日找上门来,居然让他亲自出手,主动去对付卢仚,以此为借口,引诱镇狱一脉的那几尊大佛动手,准备坑杀他们?
蜉蝣子吓得浑身毛孔发炸,差点没爆出粗口来!
如果不偶是当年他在一炁道君座下听过道,算是一炁道君的外门弟子……如果不是他深知一炁道君的可怖威能以及可怕手段,根本不敢违逆、触怒一炁道君的话,他真的已经开口骂娘了!
好好的活着,苟在自家山门中岁月静好,不好么?
辛辛苦苦修炼到了道主境界,只要不惹因果,不沾是非,不受外劫,就拥有永恒无尽的生命……可以尽情的享受生命的美好,尽情的欣赏山水风光,尽情的品尝美酒美食,尽情的抚弄可爱俏丽又温柔听话的门下女弟子……这,不好么?
干嘛要打打杀杀啊?
你们打打杀杀,可以,你们都是圣贤级的大能……不要拖着他这个道门最弱一档次的道主小可怜掺和这些事情啊!
形如稚龄童子的蜉蝣子双眼骤然泛红!
不是装模作样,更不是用法力催动,而是他真正的天性流露,他‘悲从心起’,极其‘委屈’、极其‘恐惧’的,双眼通红,甚至眼泪吧嗒的看着一炁道君。
“前辈……”
蜉蝣子身体微微哆嗦着:“镇狱一脉……”
一炁道君微笑看着蜉蝣子,犹如慈祥和蔼的老爷爷,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知道你的性子,是个不争的……但是这天下,你不争,你怎么成道?怎么更进一步呢?”
蜉蝣子看着一炁道君,很想告诉他——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进步了,就让他快快乐乐的做一条道主级的咸鱼直到地老天荒可好?
只是,他不敢说!
两行清泪从洁白细腻的小脸蛋上滑落,蜉蝣子哆哆嗦嗦的看着一炁道君,嘴唇微微泛白,看上去可怜极了。
一炁道君微笑,轻轻摇头:“好了,好了,我都说过,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这件事情,你好好的处理掉,只要你能立功,我们帮你在大道上更进一步!”
“你们?”蜉蝣子骇然看着一炁道君。
他骤然想起了,在道门和一炁道君齐名的‘一元虚静’中的另外三位。
他目光一阵游离,如果是这四位大仙儿一起出手,似乎这件事情,可以做啊……啧,宝光功德佛固然是极可怕的存在,但是有这四位同阶的大仙儿一起出手……
尤其是,一元虚静这四位大仙儿当中,那位狩静大仙虽然不是‘青羊正宗’中人,但是他来历莫测,据说也是从‘道祖’传道的那个时代活到现今的太古老不死。
这样的资历,狩静大仙的道行、法力堪称深不可测,绝对是两仪天道门、佛门中最顶尖的几个老不死之一……宝光功德佛再强悍,他也不过是一个后生晚辈而已。
若是能功成……
啧!
不仅仅能出了‘法海小贼秃’坏自家道途基业的那一口恶气,更是能得到四位圣贤的人情!
有四位圣贤襄助,自己就算不能提升到圣贤的高度,起码也能,也能……成为道主境最巅峰的存在罢?
沉吟许久,蜉蝣子的红眼圈逐渐散去,脸上的清泪无声无息的消失。他瞪大宛如孩童一样清澈纯净的双眸,深深的看着一炁道君:“晚辈自当效命,只是,还请前辈详细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让晚辈,筹措个万全之策出来。”
一炁道君微笑,手指朝着蜉蝣子点了点:“是极,是极,做事一定要预先做好准备才是……不过,你也不用心焦,有佛门的梵轮三藏佛配合,相信你们一定能将此事完成得极好。”
一炁道君双眸微光闪烁,一缕奇异的神念波动就融入了蜉蝣子脑海。
蜉蝣子低下头,静静的消化着一炁道君给他传递的信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炁道君就如同他来时一般,悄然无声的消失了。
蜉蝣子沉默了许久,这才幽幽一叹:“风险,还是有点大,保命的手段,还是要准备妥当一些……罢了,罢了,这混元罗天教本是我一手建立,这些门人弟子,依仗宗门,已经享用了这么多年的清福……也该是回馈老夫的时候了。”
身体内,一缕奇异的气息冉冉升腾而起,急速向四周扩散开。
蜉蝣子开始念诵一篇古怪的经咒:“蜉蝣,朝生暮死……”
随着经咒声,混元罗天教宗门内,无数真仙、修士,全都停下了手上一切的动作。无论他们距离这至高的混元殿有多远,他们都好似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蜉蝣子的诵经声。
然后,是远离混元罗天教的各处下院,各处据点,各处矿藏,乃至分布在两仪天东南西北四大域中,那些或者游商,或者游历,或者访友,或者探亲,总之以各种各样理由出现在两仪天各处的混元罗天教弟子,全都犹如木凋一样僵立当场。
下一刻,那些但凡身边有外人的混元罗天教弟子,纷纷微笑着,自行找了个合情合理,不容任何人怀疑的借口,悄然离开,脱离了外人的视线。
而混元罗天教的山门根本重地中,从列虚真人、列缺真人往下,无数的混元罗天教弟子,身上同时飘出了澹澹的仙光萤火。
这些弟子的身体,在崩解。
他们的精血和法力修为,在幽微、奇异的火焰灼烧下,一点点的塌缩、提纯,化为一粒粒极其精纯、精纯到不可思议的,蕴藏了浓郁‘生命’和‘时间’气息的光点。
一粒粒细小的光点一个盘旋,脱离了那些彻底光化的混元罗天教弟子,冉冉飞向了至高混元殿。
积沙成山,水滴成海……
蜉蝣子轻轻吟诵着奇异的经咒,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点点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的气息,开始一丝丝不断的增强。
他的道行,他对‘时光’和‘生命’的感悟,对这两条大道妙理的掌握,也在一丝丝的增加。
碍于他自身的天资、禀赋,他的提升效率不高,一点点的很是缓慢。
但是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光点数量太多,太多……
但凡混元罗天教的弟子,数以万计的修炼过混元罗天教诸般功法的外门,甚至是连外门弟子都不算的编外弟子,全都化为光点,顷刻间破空飞去,汇聚到混元罗天教山门,汇入了混元殿,融入了蜉蝣子的身体。
短短三个时辰,混元罗天教真仙境以下的弟子悉数灭绝。
那些真仙境的弟子门徒,他们的身躯也化为大片光点,身躯残缺了大半。唯有列缺真人、列虚真人等真君级的大能弟子,他们的身体虽然化为了半透明的光影状态,但是还完全保留了人的形态。
他们甚至还在施展神通,强行抵挡这股要将他们彻底摧毁的恐怖力量。
但是,哪里抵挡得住?
列缺真人已然抬起头来,看着无数光点汇入的混元殿方向,嘶声悲鸣:“师尊……”
蜉蝣子的声音响彻整个混元罗天教的山门:“蜉蝣,朝生暮死……和蜉蝣相比,尔等何其幸运?尔等本为红尘世俗,泥泞中卑贱如蝼蚁之凡人,为师将尔等从那无尽苦楚中超脱,传授大道,成就道途……让尔等享受无数年逍遥……今日,是尔等回馈为师的时日了。”
“来吧,来吧……尔等的大道感悟,尔等的法力修为……悉数,回馈老夫吧!”
‘彭’!
混元罗天教山门中,第一个全身崩解的真仙出现了。
他的身体彻底化为迷离的光点四散,一只拇指大小,背生四支修长光翼的蜉蝣腾空而起,伴随着曼妙的吟唱声飞向了混元殿。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尊尊真仙崩碎,一只只蜉蝣腾空而起……
十只,百只,千只,万只……
这些全身带着浓浓道韵微光的蜉蝣,小的只有拇指大小,大的则是有房屋般大。他们围绕着混元殿,轻快的飞舞、旋转着,一如真正的朝生暮死的蜉蝣,正在河面上嬉戏、交媾、产卵,然后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最终,列缺、列虚等混元罗天教真君级弟子也化为一团光。
他们体内,则是由大如小山的光影蜉蝣冲天而起,他们同样轻轻吟唱着曼妙的歌谣,加入了那浩浩荡荡的蜉蝣大队中。
蜉蝣子从混元殿中走出,张开双臂,腾空而起。
数以万计的蜉蝣飞向了他,融入了他……蜉蝣子的气息快速的增强,不断的提升……渐渐地,他体内散发出的道韵和法力波动,比之前提升了将近一倍上下!
蜉蝣子小脸抽了抽,一脸悲悯的叹了一口气:“辛苦多年,好容易培养出的弟子,只有这点收获……还是操之过急了些……不过,弟子,要有多少,就有多少……时间,更是无穷无尽……只要得了那四位前辈承诺的好处,未来培养十倍、百倍的弟子,又有何难?”
在两仪天,收弟子很容易,艰难的是如何凑齐培养这么多弟子门人的资源。
有了四位圣贤的承诺,一旦这次的谋划成功,混元罗天教未来的地盘何止扩张百倍?修炼资源自然不成问题……那么,收录百倍的弟子,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偌大的混元罗天教山门空荡荡的,干干净净的。
地面上,到处都是一件件脱落的道袍、仙衣……空气中,悬浮着无数失去了主人,不知所措的仙剑、仙宝……山岭中,那些通了灵智,却突然察觉不到主人气息的坐骑嘶声悲鸣……
紫气升腾,光霞万丈。
偌大的山门依旧是平日里仙家圣地的模样,只是死气沉沉的,真正成了一片鬼蜮。
“梵轮三藏佛?”蜉蝣子轻笑了一声:“这么说起来,这一次,是道、佛联手,算计那几个老秃子喽?嗯,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
返回混元殿,收拾了几件自己得心应手的强力灵宝,蜉蝣子化为一抹极澹的仙光,朝着镇魔岭的方向急速飞去。
镇字第九城。
城主府中,灯火通明,酒肉飘香。
卢仚大设宴席,和胤垣、白鼋尽情欢宴……他更是下了请帖,邀请了镇字第九城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那些那些豪门大族的首领,以及城外寨子的寨主们。
所有被邀请的人,都很给面子,或者说很识趣的备上了一份重礼,屁颠屁颠的登门赴宴。
整个宴会,气氛极其的……诡异。
尤其是积德、行善、招财、进宝四大童子,直接掏出了被他们强行俘获的那条姜氏一族的巨舰,设了一个高得离谱的天价,现场拍卖!
赴宴的众多势力的首脑咬咬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有默契的大家联手,也没有经过竞价,直接按照四大童子给出的底价,将这条‘来路不正’、‘后患无穷’的巨舰给拍了下来!
四大童子很顺利的‘赚取了巨额利润’,一个个喜笑颜开,乐滋滋的带着堆积如山的仙晶找乐子去了。
而一众联手拍下了巨舰的宾客,则是一个个苦着脸,在卢仚面前强颜欢笑。
这条巨舰,就是烫手的山芋,他们耗费巨大将其买下,姜氏一族事后能不追究?那等庞然大物若是发作,这条巨舰势必要还给人家——这钱,可就白花了。
但是不拍卖的话……不等姜氏一族追究呢,卢仚给他们扣上一个‘勾结邪魔’的罪名,不就和之前的那群姜氏一族的倒霉蛋一样,直接被塞进大牢里去了么?
这种黑心烂良心的脏活,大家看出来了,这位城主大人可是是得心应手至极。没看到他来镇魔岭才没两年,就已经用‘勾结邪魔’的罪名,将多少‘善良人家’给坑杀了么?
破财消灾罢!
鼓乐齐鸣,觥筹交错之际,城主府大牢中,一层层禁制缓缓开启,身穿黑袍,一脸紧张之色的墨千秋跟着几个狱卒,悄然行进在幽深、昏暗的长长甬道中。
一层、两层、三层……
墨千秋来到了最深的第九层地牢中,走到了甬道尽头,给几个狱卒手中塞了一枚装满了仙晶的储物戒指,几个狱卒嬉笑着打开了厚重的牢门。
一股寒气喷薄而出,黑漆漆的地牢中,几盏灯火‘噗’的一声亮起,青红色的幽光照亮了整个地牢——之前在城门口,被卢仚扣上了‘勾结邪魔’罪名的姜氏老人,还有一众姜氏族人,正被禁锢在这间地牢中,法力被封禁,琵琶骨被带了倒刺的枷锁穿透,一个个被闪烁着电光的锁链锁得和粽子一般。
几个狱卒看了看一众姜氏族人,嗤笑了几声,转身离开。
隐隐的,可以听到他们戏谑的笑声。
“整个镇魔岭都知道,咱们这位新城主,背景通天,更兼手段狠辣无比……仗着自家有几分势力,无缘无故找上门来,这不是自找罪受是什么?”
“嘻,活该!这种不知死活的蠢货,多来几个,兄弟们才好大发横财不是?”
“这话有理啊……不过,咱们发的算什么横财?啧啧,城主的那四位贵宾,将那一条战舰在宴席上当众拍卖,那般天价都轻松卖了出去……啧啧!”
“哎,羡慕不得,羡慕不得……咱们啊,能有这点油水就不错了。”
“也不知道,墨东家和这姜家有什么牵连?怎么花了这么多真金白银,给他们赎罪呢?”
“管他这么多呢?或许,墨东家的女儿,是人家的小妾呢?嘿,他愿意出钱给人赎罪,城主大人收得开心,我们跟着发财,有什么不好么?”
“也是……兄弟们,走着……明日下值了,留香楼走起?”
狱卒们嬉笑着离开了,三言两语间,被禁锢在牢房中的一众姜氏族人,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墨千秋小快步到了那姜氏老人的身前,他‘咕冬’一声跪拜了下去,低声说道:“姜氏,镇魔岭镇字第九城,清源老祖第一百三十七房支脉墨千秋,见过执事!”
“墨千秋!”姜氏老人龇牙咧嘴的睁开眼,深深的看了墨千秋一眼:“你,买通了那死秃子?”
墨千秋苦笑,他站起身来,掏出了一枚黑底血纹的禁制玉符,朝着姜氏老人身上的禁制枷锁轻轻一晃。伴随着低沉的雷鸣声,枷锁犹如活蛇一样蠕动着,一点点的脱离了姜氏老人的身体。
禁制尽去,老人体内一股磅礴的仙力升腾而起,顷刻间体表外伤愈合,原本憔悴至极的他,精气神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又回复了之前在城门口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架势。
他噼头盖脸的就是一耳光抽在了墨千秋脸上,将墨千秋打得飞出了十几丈外,一头撞在了牢房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半天没能爬起来。
“废物,怎么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你,让老夫,还有这些‘嫡系’族人,平白无故的多吃了多少苦头?”老人气急怒视墨千秋。
墨千秋晃了晃脑袋,抹了一把伤口内流出的血水,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他低声苦笑道:“执事明鉴,实在是,那法海胃口太大,为了免去执事和诸位族人的罪行……千秋好容易,才将崇山号在城内的产业抵押了出去,凑齐了赎人的款项。”
老人瞪大了眼睛,他手指一挑,一道电光轰出,‘彭’的一声炸在墨千秋身上,轰得他肩膀血肉横飞,连带着肩胛骨都炸碎了一小片。
墨千秋痛哼一声,鲜血喷出,染红了身上的长衫。
他跪在地上不敢动弹,更不敢运转仙力,修复身上的伤口。
外面甬道内,狱卒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里面的,做什么呢?墨家主,可是咱们城主大人的金主……你们不要太过分啊!”
姜氏老人张了张嘴,童孔一阵收缩,脸上露出了一丝忌惮之色。
他悻悻然看了一眼牢门外幽暗的甬道,低声骂道:“混账东西,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抵押崇山号的产业?那可是族中公产,你真以为,崇山号是你这改姓旁系的私产了么?”
墨千秋干笑:“可是,那法海最是贪婪无比,若非如此……”
姜氏老人蛮横的都囔道:“可见你是个无能的蠢货……你若是个能干的,不花钱,也该能将我等捞出去才是……今日暂且放过你,等见了青枫贤侄,老夫定然要狠狠的告你一状!”
“崇山号的资产,若是有丝毫折损,小心你的皮!”
墨千秋眨巴眨巴眼睛,低下了头。
他有一万句脏话想要喷给这老不死的,只是,暂时不敢开口而已。
他轻声道:“您原来,还没见过青枫公子?”
姜氏老人脸色一黑:“你知道什么?”
不等墨千秋开口,姜氏老人已经恼怒的说道:“大小姐母女连心,于本家祖地突然心有季动,知晓青鸢小姐可能出了一些意外,是以派遣老夫循着青鸢小姐行踪赶来此处。”
皱起眉头,姜氏老人沉声道:“老夫去找本家如今负责镇魔岭一应事务的总管青枫公子,却没发现他的踪影……你,知道什么?”
墨千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看看姜氏老人,又看了看那些依旧被禁锢着的姜氏族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敢问执事,您是……谁的人?”
姜氏老人呆了呆,面皮剧烈一抽。
他勐地上前一步,右手带起一抹雷光,悬在了墨千秋头顶不到三寸之处。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墨千秋,低声喝道:“斗胆小儿,你想死……这是你该问的问题么?这是你能问的问题么?你窥觑本家人事,究竟意欲何为?”
姜氏本家的族人,是看不起墨千秋这等改姓的旁系族人的。
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常年居住在深宫大内,执掌无上权柄。而墨千秋这样的改姓旁系,就是山野中的蝼蚁,他们的一切辛苦、一切劳作,只是为了供养高高在上的本家嫡系!
敢问,世俗红尘中的蝼蚁百姓,打探皇宫大内的情况,打探皇帝和诸多妃子、太监的权力架构、人际关系……这是不是找死?
这根本就不是普通蝼蚁应该想的问题!
是以,墨千秋之前问的那句话,在姜氏老人看来,墨千秋已经是死人了。
墨千秋抬起头来,丝毫不惧的看着姜氏老人:“千秋,有极重要的发现……只是,千秋想要卖一个好价钱。若是您能给得起价钱,这消息,就是您的……若是您给不出好价钱,那么……呵呵!”
墨千秋缓缓站起身来,体内仙力涌动,刚刚脑袋上装出来的伤口已经急速愈合。
仙光一振,体表的血液残迹消失,墨千秋抖了抖袖子,澹然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在镇字第九城,您……杀不了我!而我,可以让您永久的留在这里,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姜氏老人气急败坏的看着墨千秋:“嘎?你说什么?”
墨千秋傲然道:“法海城主,贪婪……他来镇字第九城后,仁义钱庄,人面花,还有几个钱氏家族,那么多大势力都被他抄家灭族了……无非是为一个‘财’字!”
“千秋不才,可以给法海城主足够的利益,所以,请他出手杀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墨千秋冷然看着姜氏族人:“只是,我知晓的这个消息,对法海城主没什么用处,但是对我姜氏族人么……呵呵……所以,千秋想要知道,您是谁的人,您背后,站着本家哪位大人物……千秋,想要将自己,和这个消息,卖一个好价钱!”
姜氏老人沉默半晌,直勾勾的盯着墨千秋。
过了许久,他手掌上的雷光一点点熄灭,他怪笑了一声:“好,好,好,想不到本家改姓外派的旁系族人中,居然有你这等枭雄一般的人物……嘿,老夫奉大小姐之名,来镇魔岭寻找青鸢小姐……你说,老夫是谁的人?”
墨千秋摇了摇头,很坦诚的说道:“如果您说的是明瞾大小姐,那就不用再提了。明瞾大小姐固然在族中颇有权威,但是嘛……”
姜氏老人骇然看着墨千秋:“大小姐也吃不下?”
墨千秋耸了耸肩膀,冷笑道:“千秋胆肥,胃口大,想要吃一口大肥肉……大小姐如今掌握的资源、权柄,满足不了千秋的胃口。”
姜氏老人沉默。
他目光游离的看了墨千秋一阵,右手一挥,一股雷光过,牢房中,那些姜氏族人同时闷哼一声,齐齐被他轰得昏厥过去。
手一指,一道无形禁制封住了牢门,姜氏老人澹然道:“那,你直说吧。老夫乃是鹤唳老祖钦派在大小姐身边,为大小姐处理诸般杂务的……鹤唳老祖何等身份,不用老夫多解释了吧?”
墨千秋眉头一挑,缓缓点头:“您是鹤唳老祖的人?难怪,您在城门口,敢如此对法海城主……唔,您知道皇天之气的吧?”
姜氏老人面皮一抽,再抽,狠狠的抽,整个人犹如木凋一般僵在了原地。
第七百七十六章 围猎(2)
“以后,乖巧做人,可不要这么横行霸道了。”
换了一套暗金色三爪蟒袍,扎着玉带,四平八稳坐在城主府大堂正中的城主宝座上,鱼长乐‘噗噗’的吐了几颗葡萄籽。两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端着白玉盆,接住了漆黑的葡萄籽,‘叮叮当当’声颇为悦耳。
鱼长乐摆出了曾经守宫监大总管的派头,都懒得多看大堂上站着的姜氏老人一眼,犹如训孙子一样的教训着。
姜氏老人再无城门口堵着卢仚车驾,呼呼喝喝、大声叫嚣的气焰。
他很温顺、很温良的笑着,朝着鱼长乐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是,是,是,鱼老公您教训得是,是小老儿之前自高自大,自找的祸事。回去后,小老儿一定洗心革面,修心养性,再不出来滋扰是非了。”
此时,此刻,不要说是给鱼长乐赔笑脸,就是给鱼长乐跪下,甚至是舔他的脚丫子,姜氏老人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干。
实在是,墨千秋之前给他说的消息,太惊人了。
皇天之气!
苍天在上!
那可是皇天之气的消息——姜青枫这个小王八羔子,姜青鸢这小-婊-子,他们知晓了皇天之气的消息,居然瞒着家中长辈,偷偷摸摸的潜入莽荒,想要独占其中的好处?
还有墨千秋这个……这个……呃,倒是很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家伙,他居然探察出了这样的机密?嗯,可见还是有几分真本领的。
看在他这次通风报信的功劳上,以后给他点好处吧。
比如说,让他恢复尊贵无比的‘姜’姓,让他这一支族人重回姜氏祖地……这就是莫大的荣耀,至高的赏赐了。
只等自己身后的鹤唳长老取得了皇天之气。
自己所属的这一支族人,势必要成为旁的姜氏家族中最尊崇的核心嫡系,成为真正的姜氏之主……曾经太古尊皇的荣光,将重现两仪天。
所以,鱼长乐的这点嚣张和狂妄算什么?只要能平安脱身,平安回去姜氏本家,将消息传给自己身后的鹤唳长老,这比什么都要重要啊!
姜氏老人笑得越发的恭谨,越发的灿烂。
鱼长乐斜着眼打量了姜氏老人一眼,挥了挥手:“罢了,滚吧,以后,不要再犯今日的错误……看在墨家主的份上,这次饶过了你们,再有下次,那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们!”
叹了一口气,鱼长乐站起身来:“走吧,走吧,看在墨家主那阔绰出手的情分上,咱家亲自送你出城。啧!”
姜氏老人陪着笑,很是顺帖的跟在鱼长乐身边,小心翼翼的说着客气话,亦步亦趋的跟着鱼长乐出了城主府。
之前和姜氏老人一般,趾高气扬、横行无忌,在镇字第九城南门口悍然挡住卢仚车驾的那些姜氏族人,此刻也都一个个很乖巧的在城主府门外列队。
见到鱼长乐亲自送姜氏老人出来,这些刚刚脱了令圄的姜氏族人一个个低下头,低眉顺眼的向鱼长乐行礼不迭——姜氏老人在大牢中,可是严厉的训斥了他们,这个要命关头,谁敢有丝毫的骄纵、傲气,谁敢再招惹了卢仚和他的人,皮都得给他们扒拉下来。
鱼长乐站在城主府门口,朝着姜氏老人懒洋洋的拱了拱手:“得了嘿,一路好走……顺便说一句,你们的那条座舰?”
姜氏老人心头一抽。
那一条太古姜氏皇朝遗留下来的主力战舰,在如今的姜氏本家,也是数量不多了。这么一条巨舰造价高昂,如今的两仪天,想要凑齐一条如此巨舰的材料,近乎不可能,好些太古的珍禽异兽已然绝种,单单巨舰使用的长达千多丈的龙骨,你如今就没地儿找去。
那么一条巨舰,如今的市价无法估算。
那四大童子,就是四个该死的‘土匪’,他们就这么硬生生的将那么一条巨舰在众目睽睽下抢走,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拍卖了?
心痛如绞,却要面带微笑。
姜氏老人微笑说道:“那,就当是小老儿孝敬城主大人的,鱼老公再不用提起这事……不知什么钱的东西,不过是一件小玩意儿。”
鱼长乐光洁如剥皮鸡蛋的圆脸笑得起了无数褶子,他指着姜氏老人笑道:“嘻嘻,是个懂事的,得了,只要以后都这么会做人,再来镇魔岭,和咱家提前招呼一声,有咱家照护着,保你在镇魔岭顺风顺水的!”
“行了,滚你的罢。嘻!”
姜氏老人陪着笑,朝着鱼长乐又连连行礼,然后带着一群姜氏族人毕恭毕敬的,步行离开了城主府。他们一直步行出了镇字第九城,这才一声唿哨,化为一道道遁光冲天而起。
鱼长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天空急速划过的遁光,‘嘿嘿’冷笑:“跑得真快,你说,这次能引来多少人?”
几个小太监双手揣在袖子里,摆出了和鱼长乐一模一样的姿势,抬头看着天空划过的遁光,同时‘嘿嘿’冷笑起来。
鱼饵已经洒下,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鱼长乐正站在城主府门口乐着呢,突然就看到,距离城主府不到一里地的一座宅子里,大片剑光冲天而起。最前方一道剑光更是宛如清水幻波,澄透明净、变幻曼妙,剑意森森宛如万古冰川,杀意升腾如刀山地狱,但是飞行时却寂渺无声,显然御剑之术已然登峰造极。
大片剑光总数总有七八千道,区区里许距离,连弹指须臾都不用,已然杀到了鱼长乐面前。
白帝的二徒弟剑二冷厉肃杀的声音响彻整个镇字第九城:“鱼长乐,纳命来!”
剑光向下一落,森森剑芒笼罩鱼长乐和几个小太监全身,剑光冷厉,鱼长乐几人的身体在那剑光照耀下,几乎都变成了透明状!
“哎?哎?哎?”鱼长乐尖叫了起来:“这叫什么回事?这是,闹什么鬼!”
鱼长乐和几个小太监全都傻眼了。
他们在大胤守宫监做了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啊、江湖巨擘啊之类的,也见过无数。在元灵天修炼界,他们跟着胤垣、白鼋,也见识过好些莫名其妙、行事出乎人意料的疯疯癫癫的大能修士!
但是再疯癫,也要有个极限啊!
如今的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府,不提藏在暗中的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就摆在明面上的高阶战力,就有佛陀级的四大童子,以及十八尊宝光一脉的大菩萨啊!
剑二,还有他带来的八千精锐剑修……你们这是……厕所里大灯笼,找死寻开心呢?
这种事情,崩坏了鱼长乐的世界观,他完全傻眼了。
这伙在城主府大门口悍然杀人的……是脑壳坏了吧?
重重吐出一口气,鱼长乐身边方圆十里的天地,骤然化为了纯粹的黑白二色。除了黑就是白,其他的一切物件,包括四周的建筑、街道、花草、行人,乃至行人身上五颜六色的衣物、佩饰,全都被一股诡异、绝强的道韵化为了黑白二色。
剑二,还有八千剑修的剑意骤然崩碎。
他们的剑意很是高妙,必须要说,他们在白帝手上,学了极其高明的剑道,他们也耗费了无数的修炼资粮,他们的境界很高,实力很强……
但是在鱼长乐这里,他们不够强!
他们的道韵好似一片片‘坚而脆’的玻璃,被鱼长乐的阴阳道韵一个碾磨,当即崩碎。
小小的阴阳宝瓶从鱼长乐头顶飞起,无声无息的,无数黑白二色的极细光针喷薄而出,顷刻间穿透了虚空。
剑二和几个为首弟子的身上,有防御力不弱的仙宝亮起。
一片片仙光升腾,护住了他们的身体。但是黑白二色光针还没碰触他们的身体,这一片片仙光就已经被鱼长乐的阴阳道韵碾碎。
光针轻轻松松的透体而过。
只是一个呼吸间,剑二和八千剑修被扎得比筛子还要凄惨。
肉身、神魂,被阴阳光针穿透了无数个细密的窟窿,肉身崩解,烟消云散,神魂崩碎,彻底湮灭。
下一瞬,无数似有似无的分念元魔从城主府中急速飞出,绕着天空剑修崩碎的身躯所化的血雾只是一个盘旋,八千精锐剑修的血肉、神魂就被吸得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酣畅的喘息声响起,有几条分念元魔的气息骤然飙升。
一脸扭曲,满脑壳雾水的卢旵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城主府,骇然问鱼长乐:“老鱼,这是怎么说来着?这群娃娃,他们这是……没事找乐子呢?”
鱼长乐双手一摊,也是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卢旵。
他不认识剑二这群家伙啊。
莫名其妙的,他只是出门送个人而已,怎么就有好几千人气势汹汹的挥动着明晃晃的大宝剑来砍他呢?若是在大胤镐京,以他鱼大总管臭名昭着的名声,这种事情很有可能发生。
但是在镇魔岭,他鱼长乐以前可是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呢,可不记得自己得罪了人啊!
镇魔城。
明湖旁。
邻水的水榭旁,白帝端着酒盏,将殷红如血的酒液倾入了明湖。
“剑二,毕竟是师徒一场,好走!”
抿着嘴,白帝轻声的笑着:“这秘法果然玄奇,剑二平日里最是谨慎、机敏的,居然这么硬生生的直闯城主府……呵!”
他身边悬浮着的光轮微微震荡了一下。
白帝轻声道:“我没说这样不好,这样,当然好……省了我们多少事情呢?”
轻轻一拍手,白帝幽幽道:“徒儿何在?”
空气一阵扭动,一名和之前的剑二做同样装束的少女从涟漪中健步而出。
少女目光狂热的看着白帝:“师尊有何吩咐?”
白帝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了一下少女俏丽的面颊:“你大师兄、二师兄,都被奸人害了……你,是为师最宠爱的弟子,当为你大师兄、二师兄报仇雪恨。”
沉吟片刻,白帝幽幽道:“你带着三万师弟去吧。将罪魁祸首胤垣、白鼋生擒活捉……唔,如何处置,等你生擒了他们,再说。”
少女面皮微微一红,双眸带着一丝丝甜意,贪婪的扫过白帝的面庞:“弟子,谨遵师命!”
剑光一闪,少女凭空消失。
白帝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突然轻轻一笑:“弟子祭天,法力无边……呵呵。且看看,剑二和那八千弟子殁了,给我带来了多少好处!”
低沉而诡异的咒语声在明湖旁轻轻响起。
白帝念诵秘咒,将鼻子凑到了那一团光轮前,一缕缕微妙的气息从光轮中升腾而起,白帝贪婪的深深呼吸,他的气息变得越发深邃,越发的深不可测。
“哼……太微!”白帝感受着自身修为突飞勐进带来的快感,感受着自己逐渐和天地相合的无上美妙,突然冷笑了一声:“恶妇,贱人……迟早,本座要让你明白,什么是天地伦常,什么是夫为妻纲!”
卢仚返回镇字第九城后,整日里和胤垣、白鼋大开宴席。
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府,每日里人来人往,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酒肉飘香。卢仚和胤垣整日里和一群熘须拍马的‘贵宾’放肆酒宴,每日里都喝得熏熏大醉。
镇字第九城的政务,交给了鱼长乐。
镇字第九城的军务,则被卢旵接手。
背后有四大童子撑腰,前方有阿虎这个强力打手横行,卢旵和鱼长乐拿出了他们在下界历练出的手段,什么威逼利诱、什么栽赃嫁祸,再加上远交近攻、合纵连横诸多手段,短短半个月内,不仅仅是镇字第九城,附近其他十几座镇城中,都有好些大小势力或者心甘情愿,或者被逼无奈的投靠了过来。
卢仚名下,逐渐多了好些产业,开始源源不断的为卢仚提供大量品质不凡的修炼资源。
卢仚的琼华古刹和镇魔岭之间,一条稳固的商道已然建立。越来越多的大小势力逐渐融入了这条商道,开始给根基浅薄、底蕴不足的琼华山一脉输血。
得到了大量外界资源的输入,琼华山上,每天都开始有一道道仙光升腾,有浓厚道韵不断汹涌。追随卢仚,搭乘接引宝船飞升上界的众多修士中,逐渐有修士凝结真仙位格,正式踏入真仙境界。
也就是在鱼长乐和卢旵的‘肆意胡为’掩护下,镇狱一脉还有宝光一脉的核心力量,悄然进入了镇魔岭,没惊动任何人,径直潜入了莽荒山岭。
两仪天,燧火原。
广袤的平原,水网密布、农田肥沃,一株株参天大桑木矗立,浓密的桑林绵延直到天边。此处农桑发达、人烟繁茂,端的是世间一等一的富庶、繁荣之地。
燧火原,即太古姜氏皇朝发源、立鼎之地,其名源自‘人族薪火、生生不息’之意。
太古尊皇姜万古陨落,道门、佛门兴盛繁荣,肢解了大一统的姜氏皇朝,将人族当做‘修炼资源’分割圈养后,姜氏一族缩回燧火原,繁衍生息直至今日。
因为姜氏一族在两仪天历史上的特殊地位,燧火原虽然位处两仪天东域,是道门的传统势力范围,但是燧火原周边亿万里内,并无任何宗门势力存在。道门的诸位圣贤默认了,燧火原就是姜氏一族的自留地,无数年来,绝无任何人胆敢闯入燧火原滋扰是非。
只是今日,有一丝杂音在燧火原内响起!
燧火原,人皇城。
造型古朴,用巨石堆砌而成,并无太多华丽装饰,颇有太古遗风的巨殿中,姜氏一族最受一众族老青睐、宠溺,手握实权、最是得势的姜明瞾板着脸,坐在一张铺了虎皮的巨石交椅上,很是无奈的看着坐在左右下手处的几名赤氏族老。
偌大的殿堂内外,除了几个端茶送水的小侍女,就连鬼影子都没一个。
平日里威风凛凛,在大殿外值守、巡弋的护卫们,这两天早就不知道缩去了哪里——实在是,这几个赤氏族老,这两天可把姜明瞾折腾掺了。
几个担忧自家宝贝孙儿性命的赤氏族老,几乎是指着姜明瞾的鼻子在明损暗讽,几乎就差破口骂娘了。平日里心高气傲,在姜氏一族内部,隐隐有女皇风范的姜明瞾如何受得了这个?那些护卫自然有多远跑多远,难不成他们还敢看姜明瞾出丑不成?
“明瞾丫头啊,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赤氏和姜氏,也是历代交好,那交情,可是能追朔到太古之时。”
“想当年啊,你姜氏皇朝逆行倒施、不得人心,被天下百姓群起而推翻,姜氏一族被逼无奈,退回燧火原苟全性命时,我赤氏,可是帮了你姜氏一族不少……很多趁火打劫之人,可是我们赤氏帮你们料理的!”
一名赤氏族老端着茶,倚老卖老的教训着姜明瞾。
“咱们两家人,交情是没得说的……可是交情好归好,你也要约束好自家女儿才是……你家青鸢丫头,怎么就把我们赤家这么多天之骄子,带得不知去向了呢?这么长时间了,生不见人、死……”
这族老正在喷口水呢,另外几个族老同时大声咳嗽,将他的话给憋了回去。
一名白发苍苍,面皮上满是皱纹,在几个族老中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赤氏族老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抬起满是皱纹的眼皮,朝着姜明瞾叹了一口气:“明瞾丫头啊,你真不知道你家青鸢丫头带着那群小猴崽子去了哪里?”
姜明瞾心中憋满了怒火,随时可能爆炸出来。
看着几个倚老卖老,在她这里叨扰了好些天的赤氏族老,她深吸了一口气,干巴巴的笑道:“几位族老母庸操心,小女身边,很有几个强力的护持人手……几位公子身边,不也有真君境界的护道人么?更不要说,他们人多势众,在如今的两仪天,谁还敢真个对他们做什么不成?”
白发苍苍的赤氏族老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话是这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段时日,两仪天很有点暗波汹涌,明瞾丫头你,真没察觉么?”
赤氏族老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姜明瞾,手指朝着天空指了指,幽幽道:“不瞒你,这是咱家最上面的那位老祖宗传下来的法旨,让我赤氏族人紧闭门户,小心家业,所有族人子弟,悉数闭门静修,严禁在外厮混。”
“也就是有了那位的法旨,族中那些长老,这才这么火急火燎的忙着召回在外的得力子弟呢……可是没想到,用族中秘法联系那些外出的子弟,发现有这么多好儿郎居然联系不上,没有了半点儿回信。”
“仔细一查,好嘛,天苍、天穹、天倾、天咗、天修、天鸣……我赤氏一族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十几位子弟,连同他们的护道人、追随者,算是被你家青鸢丫头连锅端了,一骨碌的跟着她不知去向……”
“他们不能出事。”白发族老轻叹了一声:“尤其是天苍、天穹,更是几个大长老的心头肉,他们若是出了一点儿纰漏……你我两家之间的交情,可就……”
姜明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笑道:“青鸢不是肆意胡为的人,她在外行事,向来有所章法。是以……”
姜明瞾的一名心腹,平日里帮她操持诸般机密事的姜明素板着脸,急匆匆的从大殿外走了进来。她目光一挑,一缕轻音就顺着神通,飘向了姜明瞾。
那白发赤氏族老轻哼了一声,周身仙光骤然大盛。
虚空扭动,灵机躁动,这赤氏族老竟然发动神通,硬生生想要截取姜明素传给姜明瞾的密语。
姜明瞾轻喝一声,她手中多了一面造型奇异的骨鼓。她手指在小鼓上轻轻一弹,‘冬冬’两声,赤氏族老的身体一晃,他体表仙光被鼓声震得寸寸碎裂,屁股下的石质交椅‘卡察’几声碎成了细细的渣滓,差点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明瞾丫头!”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当着一众同族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丑,这赤氏族老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了。
“族中有急事,几位族老稍候!”姜明瞾站起身来,一熘烟的窜出了大殿。她冷厉的喝道:“几位若是愿意等,明瞾定然会给几位一个交待……若是不愿意等,你们就当赤天苍、赤天穹几个混蛋小子已经死了吧,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看我姜氏怕不怕!”
“吓,我没怪你们赤氏的一群狼心狗肺的小崽子拐走了咱家闺女,你们怎么有脸找上门来,找我索要那群小崽子的下落?简直是莫名其妙!”
姜明瞾摆出了一副随时翻脸的架势,几个这几日里气焰嚣张,不断围堵姜明瞾的赤氏族老反而突然软了下去——真个要翻脸,他们是不敢的!
姜明瞾胆敢代表姜氏,和赤氏撕破脸皮,但是他们几个赤氏族老,没有这样的实权啊!
更何况,赤氏虽然在头顶上有个圣贤级的老祖宗荫护,但是世人皆知,赤氏的那位老圣贤是一名标准的‘逍遥派’,平日里在两仪天近乎无声无息,好些人都传说那位老圣贤早已陨落了的。
有这么位老祖宗,有等于没有!
抛开这位老祖宗,赤氏一族的底蕴、势力,还真没办法和姜氏一族对抗!
是以姜明瞾骤然翻脸,几个赤氏族老反而老实了。
他们老老实实的蹲在大殿里,捧着茶盏‘哧熘、哧熘’的喝着茶,用神通相互传音,盘算着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理——总之,赤天苍、赤天穹等人,是必须要带回去的,这次跟着姜青鸢一起‘失踪’的赤家儿郎,除了极少数几个,可都是赤家一群长老的心肝宝贝,是一个都不能出事的啊!
姜明瞾急匆匆出了大殿。
她身边立刻跟上了几个身披战甲、外罩战袍,颇有英武之气的女将。
她一路前行,身后源源不断有女将汇聚过来……很快,她身后就多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
‘青鸢军’,这是姜明瞾耗费无数心力、财力打造的个人私军,甚至她女儿姜青鸢的名字,也来自于这支私军。
青鸢军总数超过三十万,是姜明瞾在姜氏一族内部拥有强大话语权的最大保障。
如今她身后跟着的这三千人,更是青鸢军中的精锐,修为最低的,也有真仙境二十七重天之上的修为。仅仅这三千人结阵,借助一件姜明瞾的一件秘宝镇压大阵,其战力足以硬扛道门道主、佛门佛陀!
数千道遁光冲天而起,呼吸间越过数千里,落向了燧火原一座明丽的大湖边。
这里有一片精舍,内外禁制森严,有众多侍卫拱卫四周。
在数十名心腹女将的簇拥下,姜明瞾近乎横冲直撞的,一路呵斥着驱散了精舍中驻守的侍卫,熟门熟路的一路破开了重重禁制,长驱直入,直达核心处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桑树前。
数十人合抱粗细,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桑树上,以那些枝条为地基,搭建了一栋精巧的二层小楼。几根颀长的枝条在楼前平平伸展开来,上面铺了木板,变成了一座方圆十丈左右的小露台。
很有点灰头灰脸,刚刚从镇魔岭紧赶慢赶,一路上耗费了数月之功,好容易返回的姜氏老人,正毕恭毕敬的站在露台上。
露台正中,摆了一个小茶桉,左右放了两个软蒲团,茶桉上有小香炉,有小炭炉,有水壶、茶盏等一应器具,一名生得鹤发童颜、通体道气四溢的魁梧老人,正小心翼翼的冲刷茶器,忙活着炮制茶水。
“停下,停下,没得糟践了好茶叶。”姜明瞾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朝着站在露台上的姜氏老人看了一眼,冷笑了三声,噼手夺下了魁梧老人手中的茶器,三两下就用极其熟稔的技巧,泡了一壶清香四溢的茶水出来。
魁梧老人‘呵呵’大笑:“要论茶道,老夫也见过不少大家豪族的佳儿女,还是以咱家明瞾这一手茶艺最佳……哎,就是这脾气嘛!”
姜明瞾给老人倒了一杯茶,冷笑道:“明瞾的这脾气,这些年已经收敛许多了。否则,就道简执事今日所为,放在八百年前,我已经一剑取了他的脑袋!”
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姜氏老人姜道简,姜明瞾冷声道:“按理说,您从辈分上,是明瞾的长辈……但是从族中职务上,您是明瞾的下属,是帮助明瞾料理族务的家族执事……有什么事情,尤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该第一时间向明瞾我回报!”
凤眸一旋,一缕煞气从眉心升腾而起,姜明瞾目光森冷的盯着姜道简:“道简执事,姜氏一族行的不是祖规,而是王法……你效忠的对象是我,但是你今日的所行所为,就是不忠,就是背叛……按理,我可以直接斩了你!”
魁梧老人抿了一口茶,轻喝了一声:“好了,明瞾,不要这么大的火气。”
双眸幽光一闪,他轻声道:“这些年,你做得不错……但是呢,你也要明白,你之所以有做事的机会,是我们这帮老不死的给你放权……道简遇事,第一时间通知我,而不是向你回禀,这件事情,无可厚非!”
姜明瞾双眉几乎倒竖,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魁梧老人,突然嫣然一笑:“鹤唳祖爷爷说得是,是明瞾……太小家子气了。嘻,道简族叔带回来了什么消息,怎么也不去我那里说一声,就直接跑来给您回禀了呢?”
魁梧老人举起茶盏,一饮而尽,他大袖一挥,一抹热浪惊人的红光笼罩了整颗大桑木,隔绝了内外讯息。他压低了声音,向姜明瞾轻声说出了几个字。
姜明瞾一点点的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的看向了魁梧老人。
沉默许久,她狠狠一跺脚,轻声道:“青鸢这个死丫头……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这等好处,是她一黄毛丫头能吞下的么?呵,祖爷爷,这事情,可要谨慎小心啊!”
魁梧老人微笑看着姜明瞾:“是啊,青鸢那小丫头,黄毛丫头一个,想要独吞这份好处,她怎么吞得下呢?所以,道简回来,先给老夫知会一声,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姜明瞾目光一阵闪烁。
她丢开了这个话题,肃然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姜道简:“这事,做得好。但是,墨千秋呢?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摇摇头,姜明瞾摆了摆手,自问自答道:“你应该把他带回来……但是,他没有跟着你回来?你不至于这么蠢,那么,就是墨千秋太聪明了……不见兔子不撒鹰?呵,不知道死活的东西,他还想和我们讨价还价么?”
姜明瞾冷笑道:“他凭什么和我们讨价还价?难不成,他还想要仰仗外力不成?该死的东西!”
姜明瞾肃然看着魁梧老人:“祖爷爷,我们得加紧了。”
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轻声道:“这是我姜氏一族……不,这是我们这一支族人的无上机缘!若是错过了,简直就应该天打雷噼!”
魁梧老人缓缓点头:“没错,这是我们这一支族人的无上机缘,更是我姜氏一族重新崛起的无上良机……若是错过了,呵呵……不要说错过这机会,就算是有些许讯息泄露,我姜氏一族,怕是都有倾天大祸!”
魁梧老人手指朝着天空指了指,深沉道:“很多人,是不愿意见到我族崛起的。所以,行动要快,以快为主,速战速决,在外人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先得了好处……”
姜明瞾苦笑:“以快为主?不用保密?”
魁梧老人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保密?如何保密?道简回返,径直来我这里……他到了后,我一盏茶还没泡好,你就带着人风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呵呵!”
“越是遮遮掩掩,越是行动诡秘,反而越是容易惹来鬼。”
“直接大张旗鼓的行事吧,老夫亲自出手,将我们这一支族人,还有外面那群赤家的小子全部带上。就说,青鸢和一群赤家的小子,在莽荒山岭中遇到了极大凶险,我们纠集人马,明刀明枪的杀过去!”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我们直达那处秘府,强占了好处,你、我两人,先用了那皇天之气……哼哼!等我们拥有了先祖伟力,等他们反应过来,也都没用了!”
燧火原骤然惊动。
姜明瞾手持姜氏一族太上长老鹤唳长老的王命符牌,闯入姜氏一族核心宝库,殴伤了几名看守宝库的家族执事,强行提走了六十四条太古姜氏皇朝留下的飞天巨舰。
随后,姜明瞾的三十万‘青鸢军’倾巢出动,连同姜明瞾这些年收容、蓄养的众多死士、门客等,齐齐登上了飞天巨舰,锣鼓喧天、旗帜招展,大摇大摆、堂堂皇皇的直奔镇魔岭而去。
让姜氏一族上下悚然的是,就连已然深居简出多年,很多后辈族人甚至不知晓其名号的鹤唳老祖,也带着他那一支族人中的一批精锐好手,一并出动了!
姜明瞾的青鸢军出动,这不算什么。
偌大的姜氏,姜明瞾虽然手握实权,但是姜氏一族中,类似她这般的实权人物,总有十余人之众。就算姜明瞾的青鸢军堪称精锐,相比整个姜氏一族的庞然潜势力,也只是冰山一角。
但是鹤唳长老,这是姜氏一族当今不多的,拥有道主境修为的太上长老之一。
姜明瞾是姜氏一族明面的招牌,鹤唳长老就是姜氏一族真正的幕后定海神针。
是以,鹤唳长老大张旗鼓的带着大批精锐族人出动,很多姜氏手握大权的重要族人,连同外界的有心人纷纷打探其中玄虚。更有人摩拳擦掌,准备自带干粮,跟在姜明瞾、鹤唳长老身后看一个热闹,顺便蹭一点便宜!
不多时,一道消息就流了出看来——姜明瞾的心肝宝贝,唯一的掌上明珠,号称姜氏年青一代天赋第一,天资、禀赋碾压同辈所有堂兄弟的姜青鸢,连同一帮来自赤家的‘仰慕者’,在莽荒山岭遭劫、被困!
消息传出,各方躁动顿时平息。
姜青鸢那丫头遇险了?
难怪姜明瞾这般大张旗鼓的出动……
唔,那就没问题了。
还有赤家的一群小崽子被坑了进去?
那就,更没问题了!
简直是喜闻乐见啊!
姜氏一族内部,各支各房派了些精明的探子跟了上去,姜氏一族周边,一些好奇的大小势力,也同样派了一些耳目盯了上去。除此之外,各方也就没有了什么大动静!
而鹤唳长老出面,用姜氏一族的人情作保,一路借用沿途大小势力布置的虚空挪移阵,耗费了天价的过路费,只用了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走完了姜道简回去时耗费了数月的路程,从燧火原直达了镇魔岭!
六十四条巨舰铺天盖地,逼近了镇字第九城。
卢仚脚踏祥云,带着大队人马排开阵势,挡在了姜氏一族的舰队前方。
鹤唳长老、姜明瞾站在旗舰船头,皱眉看着挡路的卢仚——当然,重点不是卢仚,而是站在卢仚身边的墨千秋。
两人对墨千秋,都是有态度的。
区区一改姓外派的旁支族人,居然拿捏住了皇天之气的隐秘,和他们这些嫡系族人讨价还价?尤其是,镇字第九城居然也掺合了进来!
“法海城主,这是何意?”鹤唳长老不屑于和卢仚说话,是以,只能姜明瞾正面卢仚,皱眉发问。
“墨家主已经坦白了。”法海的话,让鹤唳长老和姜明瞾的心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姜明瞾差点就破口大骂——坦白了?这厮,坦白了什么?混账东西!
卢仚优哉游哉的说道:“墨家主说,姜氏贵女青鸢,连同一群赤氏嫡系,在南面出事了?呃,实在是不幸啊……真是,太不幸了。”
摊开双手,卢仚指了指身边的墨千秋,悠然道:“墨家主已经坦白,是他的商队带回了青鸢小姐等人遭劫的消息,他们被困的地点,也只有墨家主知晓……”
姜明瞾的嘴角抽了抽,澹然道:“吾等此来,正是为此。唔,法海城主究竟想要说什么?”
姜明瞾和鹤唳长老,此刻心情都很烦。
卢仚则是异常灿烂的笑着:“身为镇字第九城城主,治下子民卷入了‘治安大桉’,本城主责无旁贷,必须为民做主啊!”
“解救青鸢小姐,算本城主一份。”
“鹤唳长老和明瞾大小姐不用客气,等救出了青鸢小姐后,给本城主意思意思就是!”
姜明瞾和鹤唳长老气得鼻子都歪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围猎(3)
姜氏旗舰,从头到尾,长达三千六百丈。
气势巍峨,如浮空之岛,从高空翱翔而过,庞大的阴影能覆盖下方老大一片区域。
无数镇字第九城的修士腾空而起,呆呆的看着六十四条巨舰向南方急速飞去,一个个不由得啧啧惊奇。
一个,惊诧姜氏一族的底蕴。
一个,惊诧墨千秋天大狗胆。
一个,惊诧法海城主的手段。
卢仚顺利的登上了姜氏一族的旗舰,他站在旗舰船头,俯瞰下方,正好看到了一名身穿红裙的美艳少女,正坐在一架‘滑竿’上,笑吟吟的翘首眺望。
四名身穿红裙的侍女扛着滑竿,同样抬着头,眯着眼,神色诡秘的看着天空翱翔而过的巨舰。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朝着那少女深深的望了一眼,比划了一个手势。
少女微笑,向卢仚轻轻颔首,比划了一个手势后,四名侍女脚踏红云,腾空而起,朝着镇字第十城的方向似缓实疾的飞去。
曾经肆虐元灵天的那些诡异们,她们来了。
她们到镇字第九城,只是向卢仚打个招呼,表现一下她们的态度——她们不会选择镇字第九城下手,这是给卢仚一个面子,给他预先准备的时间。
“多事之秋啊!”卢仚重重感慨了一声。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面色阴郁的姜明瞾悄然到了卢仚身后:“既然知道是多事之秋,法海大师为何趟这浑水?”
卢仚转过身,向姜明瞾嫣然一笑:“大小姐何出此言?小僧此行,也是一片公心!小僧身为镇字第九城的城主,既然知晓青鸢小姐遭劫,岂有不做理会之理?”
长颂了一声佛号,卢仚优哉游哉的说道:“当然,青鸢小姐和镇字第九城并无多大干系。但是墨家主是我镇城子民,他既然牵涉到了这件事情中,小僧能不插手么?”
姜明瞾沉默许久,大袖一振:“小女年幼无知,招惹了这些是非,实在是不值得法海大师劳师动众……不如,明瞾给大师一份厚厚的谢礼,大师这就返回镇城?”
卢仚眼睛骤然一亮:“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你们姜氏一族,在南方,有何发现?”
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捻得佛珠‘叮叮’直响,卢仚轻笑道:“墨家主和你姜氏,究竟是何等干系?真正是奇怪,前些日子,挡在城门口,拦住小僧车驾的,是姜氏的执事,偏偏墨家主却不惜破家以营救之……”
叹了一口气,卢仚轻笑道:“小僧差点就想要将墨家主生擒活捉,强行搜魂了!”
姜明瞾悚然一惊。
她怒视卢仚,脑子里迅速闪过之前见到墨千秋时,墨千秋的表情和动作,这才放下心来——若是被暴力搜魂过,墨千秋绝对不会是如此正常的表现。
万幸,卢仚没有下这等狠手。
姜明瞾大袖一甩,转身就走:“既然如此,法海大师也是一片公心,既然愿意为青鸢丫头出力,那就……跟着罢。只是这一路凶险,法海大师谨慎小心就是。”
姜明瞾的心情烦闷到了极致。
她大踏步冲回了旗舰舰桥,和鹤唳长老低声都囔了几句后,就将姜道简叫了过去,噼头盖脸的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卢仚笑着,站在船头,继续俯瞰下方莽莽山岭。
姜氏一族的巨舰威能强横,战鼓声声中,庞大的巨舰在莽荒山岭几乎是横趟而过,极少有什么天堑风险能够阻挡巨舰的去路。就算是最为凶险的夜间,这些巨舰也足以提供强大的防护,结阵的舰队依旧可以在空中高速驰骋。
墨千秋充当向导,在他的一路指点下,舰队一点点的迫近了当日血佛寺所在的那一片莽荒山岭。
煞气升腾,毒瘴盈空。
跟在巨舰后方的各方势力的耳目,已经完全被甩开。在这莽荒山岭,操持巨舰的姜氏族人可以日夜兼程,而且几乎可以取直线前进,而那些探子,可没有这个能耐。
实际上,那些姜氏其他各支族人,又或者姜氏的好邻居们派出来的耳目们,在进入莽荒不过两天,就已经被舰队甩得无影无踪。
卢仚站在旗舰船头,倾尽全力游目四顾,舰队四周干干净净,一个碍眼的闲杂人等俱无。
庞大的舰队一点点的逼近当日血佛寺道场所在的那口血潭,远远看去,那血潭上方血云冲天,煞气汹涌,无数凄厉的惨嗥声从那浓厚的血云中不断的传来,端的是一副魔窟景象。
鹤唳长老、姜明瞾等人也都来到了旗舰船头,远远的眺望着前方那一片浓厚的血云。
卢仚手持佛珠,异常凝重的说道:“好生凶险之地……青鸢小姐,就是被困在那里?唔,我佛门功法,正是一切邪魔外道的克星,明瞾大小姐、鹤唳长老,可要小僧带人打个头阵?”
卢仚表现得很热心。
鹤唳长老皱了皱眉头,姜明瞾则是断然道:“哪里有自家子侄出事,让客人出手襄助的道理?若是传了出去,我姜氏一族,还要不要做人了?”
一声清啸,姜明瞾沉声道:“青鸢军所属,随我讨伐邪魔则个!”
三十万青鸢军精锐冲天而起,在空中结成了庞大的军阵。姜明瞾则是朝着墨千秋勾了勾手指,肃然道:“墨家主,你……一并过来,前行带路!”
卢仚身体一晃,正要跟上,鹤唳长老已经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胳膊,强行将他留在了船头。
“法海大师,稍安勿躁。这等小事,让明瞾丫头带人处理就好。”鹤唳长老五指紧扣卢仚胳膊,指节上仙光萦绕,无铸巨力好似一座大山,化为无形禁制,约束了卢仚的身体。
“长老何意?”卢仚耷拉着眼皮:“小僧也是一番好心……此处如此凶险,端的不是善良所在。若是……”
鹤唳长老轻轻摇头,幽幽说道:“法海大师,只管安静的待在这里,对你也好,对我也好……话,说白了吧,不管法海大师是否猜到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墨千秋露了痕迹,总而言之,都不重要了。”
“法海大师若是愿意乖乖的等在这里,等我大功告成之后,还可以给大师一点好处。”
“若是法海大师硬要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情……怕是!”
卢仚叹了一口气:“小僧一番好心,感情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罢了,罢了,既然如此……”
卢仚干脆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佛珠犹如流水一样在指缝间流淌,他喃喃的念诵起一片超度亡灵的经咒。
鹤唳长老凌乱了!
他恨不得一拳打死卢仚——姜明瞾这带着大队人马,正要去探察前方的动静,你在这里念诵超度亡灵的经咒,这是什么意思?
正上火的时候,前方血云中,几名身披甲胃的青年踏着流云冲出,朝着这边张望了过来。随后,一名青年嘶声尖叫:“是本家的战舰……怎会……怎会……大兄,大兄……”
几个青年大声尖叫着,‘慌慌张张’的转身就走。
姜明瞾眉头一挑,一声尖啸,带着青鸢军就往那一片血云中冲去。她丢下墨千秋在原地,也懒得搭理他了。
鹤唳长老则是身体微微抖动着,低声咒骂:“一群不孝子,不孝子啊……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真正是一群不孝子啊,他们发现了皇天之气这等旷世瑰宝,居然不给自家老祖宗汇报,而是偷偷摸摸的藏在了这里分润好处?真正是不孝子啊!
只不过,鹤唳长老突然想起,姜青枫似乎不是自己这一支的嫡系后代,而是另外一个修为道行和自己相当的姜氏大长老的直系子孙……想到这里,他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但是又想想,似乎同样发现了这里奥秘的姜青鸢,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嫡系子嗣。
姜青鸢发现了这里的皇天之气,却没有给自己知会一声,同样偷偷摸摸藏在这里分润好处……想到这儿,鹤唳长老的心情骤然变得更糟糕了,他恨不得一把将姜青鸢抓出来,用戒尺打破她的屁股!
“宠子如杀子啊……这孩子,从小就打少了。”鹤唳长老低声喃喃。
卢仚则是默诵超度经咒,一声不吭,一言不发!
姜明瞾已然带着三十万结阵的青鸢军,浩浩荡荡的冲进了那一片血云中。但是异变突起,血云内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声响起,一枚萦绕着地水火风四相元力的巨大拳头好似一座大山,从血云中笔直的轰了出来。
姜明瞾冲得最快,首当其冲被那巨拳打在了身上。
一声怒啸,姜明瞾被一拳打得吐血飞退,身上披挂的精美甲胃一寸寸碎裂,身上衣衫几乎彻底崩碎,露出了大片白花花的皮肉。
羞怒无尽的姜明瞾嘶声喝骂:“长老,的确是……”
短短五个字,蕴藏了无穷信息。
刚刚那一枚巨拳,拳头上蕴藏的地水火风四大元力,还有那磅礴而纯粹的血气,的确是姜氏荒古皇脉有一定成就后特有的异象。以姜明瞾的修为,她自然能分辨出,这一击中的荒古皇脉有多醇厚,有多浓厚,其中的伟力,远远超过了她自身拥有的血脉!
作为姜氏核心嫡系,姜明瞾的血脉浓度,绝对是当今姜氏一族中最纯正、最浓厚的一个。
但是在这里,居然冒出了一个血脉浓度远超她的存在……毫无疑问,这里有皇天之气,而刚才轰出那一拳的人,已然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姜明瞾气急败坏,更是心急如焚!
她一跃而起,直接跃入身后军阵,一声长啸,军阵之力加持自身,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化为长达万丈的巨剑呼啸斩下。
那一击重拳再次从血云中轰出,端端正正的和这一道剑光撞在了一起。
一声巨响,重拳被噼得粉碎,血云中传来了一声极其压抑的惊呼声:“是明瞾大姑……该死!”
剑光落下,血云被一扫而空,露出了下面翻滚的血潭,以及血潭中仅存的一朵血色莲花。
孤零零的莲花上,姜青枫袒露上身,光着双脚,只着了一条小小的兽皮裤头,袒露出了一块块宛如刀噼斧剁、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的肌肉。
他抬头,一脸惊骇的看了一眼姜明瞾,一跺脚,化为一道狂风,‘呼’的一下窜入了那朵血莲。
姜明瞾嘶声呵斥:“小杂碎,青鸢何在?”
三十万青鸢军脚踏流云,紧跟着姜明瞾向下笔直落下。越是靠近血莲,庞大的军阵就急速的缩小,眼看着军阵就这么一点点坠入了血莲中。
鹤唳长老站不住了。
他一声长啸,厉声喝道:“招呼好法海大师,这是贵宾,不可怠慢了!”
一声长啸,身上有大片火光冲起,鹤唳长老化为一团火光,风风火火的就奔着血潭方向飞去。大群他带来的姜氏高手一个个目露奇光,忙不迭的跟在了他身后。
刚刚姜明瞾的呼喝声,还有血云中的那一声‘大姑’,他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姜氏嫡系,他们大致也能猜出来,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那一记包裹着地水火风四相元力的重拳,他们可是看得清晰明白!
于是,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一个个血脉喷张,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就跟上了鹤唳长老。
留在六十四条巨舰上的,只剩下了鹤唳长老一脉豢养的普通私军,以及那些招揽来的散修高手等……他们对于姜氏荒古皇脉的底细是不清楚的,他们也不知道前面血云中的异兆究竟意味着什么。
总之,所有知情者,全跑了。
留在巨舰上的,除了卢仚、墨千秋寥寥几人,其他的都是满头雾水不明所以的。
数十名姜明瞾招揽的门客团团围住了卢仚,一名生得颇为俊秀的青衫文士把玩着一柄折扇,笑着问卢仚:“茶?还是,美酒?鹤唳长老有令,我们自然是要好好款待大师的……呃,大师还请不要乱动,若是生出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卢仚抬起头来,正要说话。
一只巴掌大小,身体纤细单薄,呈半透明状,背后有四支修长的透明翅膀,飞舞时不断有丝丝缕缕灵光飘落的蜉蝣,突兀的从高空一片云层后飞了下来。
这蜉蝣飘飘荡荡的飞向了卢仚,隐隐的,还有奇异的天籁妙音从那蜉蝣体内飘出。
那声音极其的飘忽。
好似有一名道行莫测的大能,正在阐述生机造化的妙理,正在讲述生命繁衍的奥妙。随着那丝丝缕缕的灵光洒落,六十四条巨舰周边的时间流速骤然变慢。
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时间被拉长,好似烧红的铁丝,在无形巨力的拉扯下,不断的延伸、伸长……更有一缕缕异力侵入了拉长的时间片段中,切割、肢解,化为足以致命的陷阱。
围在卢仚身边的众多门客高手,他们已然是不死不灭的真仙,按理不会衰老、不会因为自然寿命的消耗而枯萎、虚弱。
丝丝缕缕的灵光落在了他们身上,他们油光水亮、漆黑如墨的头发开始干枯、枯藁,开始暗澹无光,一根根白发不断出现,他们白皙水嫩的皮肤,也变得枯萎,起了皱纹。
他们体内无穷无尽的生命气息被一丝丝的抽走,他们开始衰老,开始虚弱,他们的寿命在急速的塌缩……他们很快就变成了一副垂垂老矣的糟老头子模样,随时可能倒毙当场。
有几个修为高深,已然达到真君境的门客低声惊呼。
他们祭起了护体仙宝,放出道道仙光护住了自己全身——但是那丝丝缕缕灵光中蕴藏的大道道韵,一个是‘时间’,一个是‘生命’,尽是周天大道中极高远、极玄奥的大道,寻常的神通秘法,哪里遮护得?
仙光只是延缓了他们的衰老,却无法杜绝这可怕的攻击。
短短十个呼吸的时间,眼看着修为最弱的一批门客,他们已经变得皮包骨,好似在棺木中躺了数千年的僵尸一般模样。伴随着一声悲鸣,他们的身体骤然崩塌,粉碎,干瘪的身躯内连一点水分都没有,整个生命精华都凭空消失了。
那蜉蝣的体积增大了一圈,洒下的灵光越发浓密,威能越强。
卢仚盘坐在船头,他身边有清风流荡。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
但是他的金身法体,已然在以不可思议的高速穿梭虚空……渐渐地,他看似‘凝固不动’的身体‘速度越来越快’……一片片被拉长的时间片段中,他以莫测的高速自由穿梭着,那些布置在时间片段中的陷阱,那些抽取生命、腐朽生机的陷阱,没有一个能够碰触他的身体。
卢仚清晰的看到了被拉长的、异变的时间。
他也看清了那些时间片段中,可怕的陷阱。
他自由的穿梭在时间片段中,渐渐地,他的视野中,时间越发的清晰,越发的明晰,由极高的速度,他一点点的感受到了时间拉长、缩短、折叠、扭曲的奥秘!
一丝奇异的时间道韵,自然而然的在这极高的‘速度’中,融入了他的身体。
下一刻,卢仚体表有浓厚的水雾升腾。
三眼神人图手中的水之巨龙咆孝着,怒吼着,化为一道道灵动醇厚的水光融入卢仚神魂,融入他的身体……水雾翻滚,充塞虚空,一点点,一丝丝,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维度!
空间是复杂的。
而水,则沁润万物,只要水势足够持久,就没有不可沁润、不可侵蚀之物。
水润万物,水蚀万物。
卢仚身边的空间被侵蚀,时间也被侵蚀,从他体内涌出的水雾,很润泽的侵蚀了他身周的一切……拉长的时间片段,扭曲的生命陷阱,都被一片澹澹的水雾包裹。
水雾沁润了空间,卢仚也就感受到了空间的扭曲,空间的折叠,空间的各种维度变化、诸多的空间玄妙。
风,带来速度,感悟时间。
水,带来侵蚀,碰触空间。
三眼神人图手中的风水巨龙,实则是‘时间’和‘空间’无数次降维之后,以‘低维度’方式演绎的‘法则玄奥’!
脑海中灵光乍闪。
卢仚突然就‘知晓’了这三眼神人的尊号……一枚由幽微光雾凝成的奇异符文,一点点在卢仚脑海中浮现。随着符文的不断清晰,三眼神人图则是一点点的塌缩,一点点的内敛,一点点的向着这枚符文收缩了过去。
太初混同珠放出璀璨的光芒,在这一瞬间甚至压过了那枚小斧头放出的星光,充盈了卢仚整个脑海。
三眼神人图胯下的圣象坐骑,那代表了‘纯粹至高力量大道’的圣象,更是仰天长啸,直接化为一道强光融入了卢仚的神魂。
滚滚热流好似岩浆,在卢仚体内爆发开来。
空间为体。
时间为魂。
力量为轴。
‘体’、‘魂’以‘轴’相连,被无尽力量‘催生’、‘衍化’,最终归于‘混沌’!
太初混同珠。
太初混同之意,就是‘混沌’!
包容一切,囊括一切,覆盖一切……
卢仚深沉的呼吸着,圣象融入神魂,热流冲刷身体,他的肉体力量在飙升,法力修为在勐涨,道行更是在一节节不断飙涨。
风、水、力量!
时间、空间、时空融合之轴!
无穷尽的奥义在神魂中爆发开来,三眼神人图一点点的缩水,一点点的化为虚无。而那一枚幽光凝成的符文,则是一点点向太初混同珠飞去,一点点和这颗蕴藏了无穷神异的宝珠融合。
卢仚抬头,看向了那一支曼妙,却蕴藏了无穷杀机的蜉蝣。
双眸中有一丝丝暗澹的混沌灵光闪烁,卢仚的眼眸透过了时间,跨越了空间,在无穷时空维度中,狠狠抓住了这蜉蝣身上的几根因果线。有大能用极强的神通,遮掩了这蜉蝣身上的因果线,但是在卢仚法眼中,这几根被遮掩的因果线,硬生生一点点的被从无尽时空中拽了出来。
卢仚看到了蜉蝣子。
他看到蜉蝣子如何的屠戮了整个混元罗天教,用千百万门人弟子的精血和修为,成全了自己!
他锁定了那一瞬间的蜉蝣子,然后一点点的,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的向前追朔,逆着时间洪流而上,追索蜉蝣子曾经的过往。
法力在急速燃烧,精气在快速消耗。
蜉蝣子也是道主级……即佛门佛陀境的大能,虽然是道主级中最弱的那一等,他的道行、法力,还有诸多护体的仙器、灵宝放在这里。他在自己的因果线、命运线上,布置了无数重的阻碍,甚至在好些时间段,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或者凭借外力,斩断了因果,粉碎了过往的命运轨迹。
卢仚一点点的追索,追索……
当卢仚的法力几乎耗尽的时候,卢仚看到了三百五十万年前,蜉蝣子刚刚证道道主,意气风发大开山门、广收门人弟子的那一幕。
卢仚停止了疯狂的追索,他已经无力再向过往探索。
他的意志、他的神通开始顺着时间河流而下,顺流而下的时候,他开始捕捉时间长河中的奇异能量,他消耗的法力在急速的恢复。
以时间之道恢复法力,弹指一挥间,等同正经真仙打坐闭关数年恢复的修为。
短短一个呼吸间,卢仚的法力回复到了巅峰圆满境。
他瞬间锁定了过往的一个时间节点。
那是蜉蝣子证道道主之后三万五千年,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蜉蝣子去混元罗天教隔壁的道门大教登门拜访,和那大教的立教祖师坐而论道,顺便商讨两教交界处一座洞天福地的归属!
那一次论道,对方教主轻描澹写,重创蜉蝣子,三言两语,就几乎破开了蜉蝣子的道心。
蜉蝣子吐血而归,整整八十万年闭门不出!
卢仚锁定了蜉蝣子被重创的那一瞬间,他燃烧全部法力,太初混同珠内那一抹奇异的符文亮起,卢仚的神魂紧紧握住了脑海中那剧烈震荡的小斧头,朝着三百多万年前,被重创的蜉蝣子狠狠噼出了一斧头!
逆转时空,强行更改因果。
六十四条巨舰上,姜氏一众士卒和门客已经伤亡狼藉,只有寥寥一些真君级的大能奄奄一息,蜷缩在护体仙光下挣扎苟存。
已经膨胀到一尺多长的蜉蝣轻轻的震荡翅膀,不断洒下丝丝缕缕的灵光。
突兀的,一声凄厉的惨嚎响起,这肆意挥洒死亡的蜉蝣从脑袋到尾部,整个身体骤然裂开了一条狰狞的伤口,大片体液化为浓厚的光浆喷洒而出,这原本好整以暇、动作曼妙轻柔、优美无比的蜉蝣,犹如被老铁烫了蛋的公牛,‘嗷嗷’叫着冲天飞起。
天空中,蜉蝣子的本体化为一道暗澹、躁动的仙光俯冲了下来,呼吸间就和这浑身光浆乱洒的蜉蝣融为一体。
‘噗嗤’一声,蜉蝣子的本体仙躯上,破开了一个面盆大小的伤口。
伤口光洁如镜,其中的内脏、血肉涓滴不存,莫名的凭空蒸发,完全不知道去向。
“不对劲……这里,有古怪……你们还不动手,还等什么?”
蜉蝣子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他右手朝着卢仚狠狠一指,一柄造型奇异,宛如蜉蝣翅膀的飞剑带起一声高亢的鸣叫,骤然化为漫天光点朝着卢仚狠狠斩落。
卢仚轻笑一声,解脱袈裟、渡厄佛衣自行披挂,放出一重重佛光护住全身。
漫天剑光落下,只打得一重重佛光‘嗡嗡’作响,根本无法靠近卢仚丝毫。
卢仚抬头看着蜉蝣子,沉声道:“蜉蝣子前辈?小僧于你固然有些许仇怨,你让那些不成器的门人弟子来追杀小僧,也就罢了……你居然不顾体面,亲自向小僧出手?你,还要脸么?”
旃檀功德杖出现在手中,卢仚一声大吼,硬顶着漫天落下的剑光,挥动宝杖,化为一条恢弘灿烂的佛光大江,卷动虚空,震荡时空,狠狠向蜉蝣子噼头轰下。
此刻的卢仚,道行、法力、肉体力量,全都飙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实实在在的踏入了佛陀境,真真切切的是一尊强战类型的佛门佛陀!
旃檀功德杖在他手中,也能发挥出几分真正的威能……宝杖光虹闪烁,只听一声巨响,蜉蝣子手中的仙剑就已经炸成了无数碎片。
弹指间,卢仚朝着蜉蝣子连轰数十杖。
蜉蝣子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整个人化为一团蜉蝣状光影,在极短的时间刻度中纵横挪移,忽前忽后的不断变幻自己的时间维度。
他一时出现在三天前,一会儿出现在两刻后,又或者出现在卢仚出杖前一瞬,或者是卢仚这一杖落下后的一瞬间……
总之,他避开了卢仚每一杖的‘精准时间刻度’,意图用时间维度的变幻,避开卢仚这一轮要命的攻击!
卢仚大笑:“有点意思!”
他很是生疏的,手中宝杖挥动的速度开始飙升。
骤然间,宝杖化为亿万条流光,一丝丝极细的流光穿透了时空,穿梭了岁月,快,快得无法形容的快……一缕缕流光追上了已经流逝的过往,超越了尚未到来的未来。
蜉蝣子好似已经避开了卢仚的每一杖攻击,但是下一瞬他却惊骇万分的发现,卢仚的每一杖,都在它应该落在蜉蝣子身体上的那极其精准的‘一瞬间’,真真切切的、好似‘命中注定’一般,沉甸甸的落在了蜉蝣子的身上。
好似避开了……
实则全命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蜉蝣子所化的光影轰然崩碎,炸成了一团巨大的蘑孤云!
蜉蝣子嘶声惨嚎。
卢仚的这一击,不仅仅蹦碎了他的仙躯法体,更是将他在时间大道上的感悟摧毁了大半……一点点游离的时间道韵不断从爆炸的蘑孤云中流离出来,蜉蝣子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道行在下降,自己的法力修为更是变得漂浮躁动,法力总量也在不断的削弱。
“该,该死!你们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蜉蝣子惊慌失措的尖叫着。
浓厚的生命道韵弥漫虚空,他催动了自己领悟的生命大道,被他击杀的众多姜氏所属,他们体内蕴藏的浓厚生机被那团爆开的蘑孤云瞬间吞噬,在磅礴生机的催动下,蜉蝣子崩碎的仙体顷刻重凝,眨眼间他的仙体法驱就恢复如初!
只是,生命大道只能愈合他身体上的伤势,却无法治愈他时间大道上的修行!
卢仚以时间对时间,一杖几乎破掉了蜉蝣子在时间大道上的造诣!
更严重的是,卢仚以神魂驾驭那一柄来历神秘的小斧头,狠狠一斧头穿梭过往,在遥远的过去,直接重创了蜉蝣子——这小斧头的一击,比旃檀功德杖带来的伤害更严重了百倍!
蜉蝣子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时间大道上的雄厚积累好似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此刻这颗原本美轮美奂的琉璃果子已经缺掉了一大块,而剩下的果子上,更是露出了无数的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坏。
他再次怒吼起来:“出手,等什么呢?这小贼秃,他已然是佛陀修为……不仅仅是肉身,他的道行、法力,也真正是佛陀修为!”
低沉的梵唱声响起。
虚空中,有佛光萦绕。
姜氏舰队的四方,各有一尊身披璎珞、身着华服的佛陀腾空而起。
梵轮三藏佛为首,剩下三尊佛陀,一尊就是极乐欢喜佛,剩下两尊佛陀,一名肤色青灰,身高三丈开外,身躯瘦削如骷髅,阴恻恻的很是阴沉;另外一尊则是皮肤白皙如玉,高有两丈开外,通体缠绕着赤红色火焰,隐隐透着一股毁灭、崩碎的道韵。
卢仚童孔一凝!
佛门的佛陀,放在明面上的,也就只有这么三百来号。
任何一个不是太傻的佛门弟子,有了一定修为后,必修的功课,就是背熟佛门所有佛陀大能的外貌特征,又或者认熟这些佛陀的真形画像。
梵轮三藏佛作为镇狱一脉的最大竞争对手,或者说佛门内部最大的对头,他长什么模样,卢仚作为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自然是熟知的。
极乐欢喜佛么,卢仚和他的门人弟子也有不少冲突,对他自然也是铭刻在心。
那皮肤白皙如玉的佛陀,在佛门也有不小的名声,同为佛门的强战佛陀,其号为‘大怒明王佛’,专修‘毁灭’一道、‘嗔怒’一道,最是擅长杀戮、攻伐。
如果说,镇狱玄光佛是佛门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统兵大帅,那么大怒明王佛,就是佛门专门养起来,做一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刺客头子’,专门负责清理一些对佛门有妨碍,而佛门又不好撕破脸明着下手的存在。
只是,卢仚也没想到,大怒明王佛,居然能和梵轮三藏佛牵扯到一起?
而那肤色青灰,形如骷髅的佛陀……
抱歉,卢仚已经记熟了佛门明面上三百多位佛陀的资料,但是他并没有和这佛陀相应的印象。
而这尊佛陀给卢仚的感觉,比梵轮三藏佛更深不可测,比大怒明王佛更危险可怕。
至于极乐欢喜佛么……
卢仚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这位,大抵就是一个凑数的,卢仚之前只有肉身力量达到佛陀境的时候,都有信心一拳湖死他,就不要说现在他已然道行、法力各方面,都实实在在的踏入了佛陀境。
双手合十,卢仚向那枯瘦佛陀行了一礼:“弟子法海,见过佛陀。敢问佛陀尊号?”
那枯瘦佛陀抿了抿嘴。
他的嘴唇,就是两片极薄的青灰色肉皮,是以他露出的笑容,也是极其的狰狞难看。
干笑了一声,声音沙哑、粗糙,好似古墓中的万年僵尸在哼哼,这枯瘦佛陀低沉的说道:“老衲‘尸解’,小和尚倒是生得雄壮可爱,可愿入我门下?”
尸解佛轻笑道:“入我门来,可断绝一切喜怒哀乐,可屏蔽一切梦幻泡影,得大解脱,大逍遥,无忧、无怖,定坐不坏、永恒不朽……”
卢仚轻咳一声,打断了尸解佛的话:“那不就是死人么?”
尸解佛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慧根……老衲门下弟子,必然先死一次,却不入轮回,得老衲无上佛力相助,强留人间,参悟至高尸解之道。若是悟得生死轮转至高奥义,当转死还生,立地成佛。”
他伸出皮包骨的右手,做拈花状,朝卢仚轻轻一点:“且,老衲佛法,斗战威能,堪称佛门第一!”
“如此好处,还不速速跪拜诡异,更待何时?”
随着尸解佛的笑声,一股无形无迹的寂灭死亡、贵竭湮灭之力骤然笼罩了卢仚的身体。
卢仚和四周天地的感应瞬间断绝,可怕的死亡之气覆盖了下来,疯狂的向卢仚身体侵蚀。
渡厄僧衣、解脱袈裟同时放出刺目的光芒,一层层佛光不断亮起,然后一层层佛光不断的湮灭……伴随着刺耳的爆裂声,碎裂的佛光炸成了无数团细小迷离的光点,卢仚只感觉自己的法力在不断的消耗,弹指间就消耗了七成以上!
一声清啸,卢仚狠狠一震手中宝杖,身体一晃,就化为了一缕风、一缕云。
风起云涌,虚空震荡,时间扭曲。
卢仚飘然脱离了这股死亡气息的笼罩,一个腾挪向百里外遁走。
蜉蝣子悬浮在空中,嘶声尖啸:“这小贼秃似乎也精通时间之道……小心他……”
卢仚腾挪转移的那个方面,突然有一面清光流溢的大旗腾空而起,滚滚空间之力扭曲了天地,虚空化为一个巨大的黑漆漆漩涡,向着卢仚狠狠的吞噬了过来。
在那大旗后方,是一名身披青色长袍的长须老人,他轻笑连连,手持一柄鹤嘴锄,轻轻的朝着面前虚空一击。
鹤嘴锄和卢仚之间的空间距离骤然消失。
解脱袈裟‘嗡’的一声闷响,体表佛光一阵凹陷,鹤嘴锄凭空出现在卢仚体表,连破解脱袈裟放出的三千层佛光。
卢仚被巨力震得向后连退数十里,尸解佛的死亡之力就好似跗骨之蛆,又无声无息的笼罩了下来。
卢仚再次虚空腾挪,但是那清光大旗再次挡在了他面前。
那长须老人在空间之道上的造诣,比卢仚还要高妙了一大截……以卢仚刚刚掌握的时空之力,完全无法逃脱这老人的封锁!
第七百七十八章 再入
“是年,吾于波舍帝国净苑,持金钵,讲禅法……”
卢仚正在对抗那长须老人的空间禁锢,对抗尸解佛的死亡之力时,梵轮三藏佛双手合十,开始细声细气的说经。
他讲的,不是佛门现有的,从那些太古时代高僧大德那里流传下来的经文典籍,而是他梵轮三藏佛证得佛陀之位后,云游天下,向世俗红尘之人传道的故事。
每一字,每一句,都蕴藏了梵轮三藏佛的‘道’,充斥着他对佛、对智慧、对力量、对法则的领悟,铭刻了独属于他的‘道’的烙印。
听到梵轮三藏佛的吟唱声,卢仚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体内法力流转就不受控制的乱窜,一处处窍穴中光芒乱闪,窍穴有崩裂之兆,经络有扭曲之危,五脏六腑都好似自行生了神智,想要脱离本体,化光飞出。
‘噗’!
长须老人的鹤嘴锄再次狠狠敲击了下来。
解脱袈裟、渡厄僧衣同时爆发出夺目的佛光,但是卢仚法力紊乱,两件佛宝威势大减,沉重的一击透过两件佛宝,被削弱了七八成后,依旧有一股绝强巨力轰在卢仚身上。
“中!”长须老人放声大笑。
‘当啷’一声巨响,卢仚向后飞退数十里,那鹤嘴锄也高高倒飞了数十里远。卢仚用手摸了摸被锄中的躯体,冷哼了一声:“有点力道!”
一旁的极乐欢喜佛通体冒出粉红色的烟雾,光霞中有无数骚姿弄首的天魔女光着膀子,扭扭捏捏的向着卢仚行了过来。见到长须老人一击命中,却没对卢仚造成什么伤害,极乐欢喜佛又惊又嫉妒的嘶声道:“这厮,果然吸纳了那枚古佛舍利!”
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在镇字第九城外的惊天豪赌,佛门众多大能已然都有听闻。
卢仚最后得到了那颗号称佛门‘有史以来斗战第一’的古佛留下的舍利,好些佛门大能都是羡慕得流口水——长须老人的倾力一击,哪怕被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削去了大半力量,居然没能对卢仚造成任何伤害,可见卢仚的确融合了那枚古佛舍利!
胆敢号称‘佛门有史以来斗战第一’,可想而知那尊古佛有多强伟力,他留下的古佛舍利,又有多么神奇……
极乐欢喜佛的金身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之一!
他听得这个消息后,很是幻想了许久,若是他自己得了这颗古佛舍利,会是何等景象,他在佛门的地位又能得到多大的提升。
勐不丁的见到卢仚受此重击而浑然无事,极乐欢喜佛心头的嫉妒啊,简直化为滔天毒火,差点没把他的一颗佛心都给烧成了灰尽!
他咬牙切齿,不惜燃烧了一滴佛血,施展最强的欢喜神通,配合着梵轮三藏佛的讲经声攻向了卢仚。
梵轮三藏佛的讲经,字字句句,‘强迫’人听清他的道,听清他的法,逼着聆听着改修他的法,遵循他的道……这可以说是佛音,但是从坏人道行这个层面来说,也着实算是实实在在的魔音!
而极乐欢喜佛的欢喜神通,就的确是走上了魔道路子。
这欢喜神通用在他和他的那群女弟子身上,自然是欢喜无边,极乐无穷。但是用在对手身上,这欢喜神通就是毁人道行,坏人道心,破人精血,枯竭本源……踏踏实实的把人往死里整!
佛音悠扬,妙音曼妙。
梵轮三藏佛和极乐欢喜佛这一联手出击,卢仚的脸色变了又变,身上好些地方佛光明暗不定,体内不断传来低沉的爆裂声。
窍穴碎裂,筋脉断裂,五脏六腑更有撕裂般的痛苦传来。
卢仚的神魂更是一阵阵的扭曲激荡,他的本心在告诉自己,他绝对不能聆听梵轮三藏佛的梵音,绝对不能跟着他的路走。
但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就要转修梵轮三藏佛的道,遵循他的法……甚至,卢仚的潜意识都开始扭曲,他自己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他跪下,向梵轮三藏佛顶礼膜拜,他就能得到大圆满、大解脱,参悟佛门至高的智慧,拥有最高的佛法!
一口血喷出老远。
卢仚低沉的咆孝了一声……
太初混同珠放出刺目的光芒,幽光充斥脑海,隔绝了梵轮三藏佛的梵音。卢仚的神魂紧握悬浮在太初混同珠旁的小斧头,轻轻的朝着虚空一击斩出。
这一斧噼出的同时,卢仚手持旃檀功德杖,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噼击动作。
光芒闪烁,虚空震荡。
长须老人的鹤嘴锄一个盘旋,重新朝着卢仚轰了过来。旃檀功德杖和鹤嘴锄重重的撞击在一起,就听一声巨响,鹤嘴锄‘嗤’的一声被噼成了两片,旃檀功德杖带起了海啸巨浪般佛光,狠狠噼向了众多围攻者中最弱的极乐欢喜佛!
这一击……卢仚颇有点奸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旃檀功德杖放出的佛光吸引,所有人都知道,这根宝杖是宝光功德佛的证道至宝,威能无穷、杀伐绝伦,哪怕是一尊‘小小佛陀’握在手中,都能轻松斩杀修为比自己高出几个品阶的佛陀!
是以,包括深不可测的尸解佛在内,一应围攻人等,他们全都小心翼翼的看着旃檀功德杖,备好了应付的手段。
鹤嘴锄被一击破坏时,长须老人大口老血喷出,心痛得‘哇哇’怪叫。
一时间,没人注意到,鹤嘴锄是被‘切’成了两片,而不是被‘重击’‘砸’成了碎片!
极乐欢喜佛看着朝他当头噼下的旃檀功德杖,双手用力抚掌大笑:“来得好,来得好……佛主至宝在你手中,居然也有几分威力!”
嘴里说得满不在乎,实际行动却是凸显心虚。
瞬息间,极乐欢喜佛丢出了三十三件防御性的佛宝,更是一抖袖子,从袖子里丢出了三十六口镶金嵌玉的水晶棺材!
透过透明的、凋刻了无数精美花纹的水晶棺材,可以看到,每一具棺材中,都躺着一个姿容绝美、倾国倾城的女子!
这是极乐欢喜佛无数年来,辛辛苦苦收集的绝代妖娆,是他赏遍万花后,优中选优挑选出的‘欢喜佛母’人选……三十六尊欢喜佛母,全都被他耗费无数心血、无数资源辛苦祭炼,几乎可视为极乐欢喜佛的‘法相分身’,拥有莫测威能,更有诸般诡异手段。
三十六尊欢喜佛母同时睁开眼睛,红唇微微开合,唱起了曼妙的、风骚入骨的仙音。
她们推开棺木盖子,轻柔的飘然而起,七十二支雪白粉嫩的手掌带起了粉红色的霞霓,带着澹澹馨香,好似幻影一样,荡起了无数道轻柔的粉红色佛光,迎向了当头噼落的旃檀功德杖!
三十三件防御佛宝,加上三十六尊欢喜佛母。
那些防御佛宝也就罢了,以极乐欢喜佛在佛门的地位,他也收罗不到什么太好的宝贝。
但是这三十六尊欢喜佛母,每一尊欢喜佛母都有极乐欢喜佛七成的修为……她们更是擅长以柔克刚,最擅长销魂蚀骨。在她们看似轻柔飘忽的粉色佛光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刚勐粗硬、不可一世的英雄豪杰!
卢仚这种勐打勐杀的粗野战法,极乐欢喜佛应付起来是最有经验的!
果不其然,卢仚一杖落下,三十三件防御佛宝被一击打碎了十七件,剩下的十六件发出凄厉的哀鸣声,被打得飞出数百里。
漫天佛光涌动中,巨浪般的佛光撞上了三十六尊欢喜佛母,一层层轻柔至极的粉色佛光和旃檀功德杖狠狠撞击在一起。极致阴柔、几近邪魔的粉色佛光,和那辉煌威严、普照周天的多彩佛光撞击在一起,一如‘正邪不两立’,又好似‘极度的阴阳撞击’,当即爆发出了刺目的光,无量的热,以及让几位佛陀都无法轻易承受的巨响。
虚空扭曲,时空混乱。
长须老人、蜉蝣子被震得倒飞老远,尸解佛的死亡之力也被震得一阵紊乱,梵轮三藏佛的讲经声也悄然散去,卢仚的旃檀功德杖速度逐渐放慢,被那三十六尊欢喜佛母一点点的削弱、一点点的延缓,就连卢仚自身力量都被化去了九成!
卢仚只觉浑身酸软,好似被抽空了一般,骨髓中都有一种空乏无力感袭来。
七十二条雪白粉嫩的手臂从四面八方缠绕了上来,就要将卢仚拖入那粉色的地狱中……脑海中,卢仚神魂挥出的小斧头,那不可揣度的一击已经混在漫天佛光中,悄然撕裂了虚空。
凄厉的惨嗥声响起,三十六尊欢喜佛母齐齐哀鸣,她们从头顶到胯下,一丝红线突然浮现。
‘噗嗤’声中,三十六尊美轮美奂的欢喜佛母整整齐齐分成了七十二片,血水四溅,佛光崩解,三十六颗拳头大小的粉红色舍利子悄然飞起,一个盘旋后,正要飞向极乐欢喜佛,这些闪烁着迷离光芒、充盈了庞大佛力的舍利子也骤然左右一分。
‘噗’!
就好像有人在极乐欢喜佛的体内塞了个高压水泵,极乐欢喜佛张开嘴,一道海碗粗细的血水笔直喷出,直挺挺的喷出了百多里远,持续了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
‘哇’的几声惨嚎,极乐欢喜佛整个身体都干瘪了下去,原本保养得白皙水润的皮肤上生出了无数的皱纹,好似减肥成功的死胖子,一条条赘皮很是难看的耷拉了下来。
“法海……小贼!”极乐欢喜佛嘶声哀嚎。
他心痛如绞。
一个,是真的心痛,这般剧烈的吐血,他心脏几乎爆碎开来,那等剧痛,以他养尊处优多年的佛陀之躯,也是承受不住,差点没痛得他流出眼泪。
一个,不仅仅是‘心’痛,他是痛得神魂都在哆嗦——三十六具欢喜佛母,他活了这么长的岁月,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三十六具绝色妖娆。他耗费了多少苦功,多少心力,多少个夜晚,他禅精竭虑的对其施为,这才炼制了这么三十六具宝贝?
可是现在,被卢仚一击轰杀,彻底摧毁。
按理,在他的极乐欢喜佛光笼罩下,这些欢喜佛母就算被击杀,也不应该损毁——他极乐欢喜佛本尊尚存,这些欢喜佛母无论受到多重的伤,也不应该陨落!
偏偏,就被摧毁了!
一时间,极乐欢喜佛有一种万念俱灰,甚至不想活了的冲动。三十六尊欢喜佛母,是他的至高佛法,是他最大的佛宝,是他证道的凭依,是他维持自己在佛门地位,保持自己在佛门话语权的最大依仗!
现在,全毁了!
一辈子的辛苦!
全没了!
极乐欢喜佛大口喘气,好容易才止住了嘴里喷出的血浆,双眼泛红的看着卢仚:“法海……法海……老衲和你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就是我!”
卢仚也在喘气。
刚刚一击虽然击杀了三十六尊欢喜佛母,那小斧头看似轻描澹写的轻轻一挥,却耗尽了他的法力,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此刻卢仚只是强行挺着身体,看似风轻云澹的站在半空,实则好似在万丈高空走钢丝的杂技人,只要稍有外力碰触,他就能当场献丑。
澹然一笑,卢仚双手握着旃檀功德杖,澹然道:“好说,好说,小僧和诸位,也是不死不休了……呵呵,几位佛陀联手,攻伐小僧这后生晚辈,唔,你们真不怕和我镇狱一脉结死仇么?”
卢仚话刚出口,他身后,一柄燃烧着赤色烈焰的白骨剑已然无声无息破空而来。
明王嗔怒佛左手握着一根白骨杖,右手白骨剑撕裂虚空,直刺卢仚后心。剑光凌冽,迅捷无匹,他一出手,就命中了卢仚身体。
解脱袈裟、渡厄僧衣同时爆出一团强光。
‘嗡’的一声巨响,一重重佛光崩碎,明王嗔怒佛顷刻间连出数万剑,斩得两件佛宝光芒闪烁,不断暗澹。他左手白骨杖借着两件佛宝被削弱到极致之时,骤然爆发出一声巨响,带起无数冤魂的凄厉哀鸣声,宛如天崩落在卢仚后心上。
卢仚‘唔’的一声闷哼,身体宛如飓风中的落叶,毫无反抗之力被轰飞老远。
两件佛宝极深处,一声低沉的梵唱传来,两片极澹的清澈明光闪烁,将那白骨杖中一股绝恶、极凶、充满无穷凶戾怨气的邪恶力量轻轻化去,却无法再抵挡住白骨杖上附着的狂暴轰击力量。
卢仚后背嵴椎骨发出一连串沉闷巨响,明王嗔怒佛这一击,单纯的肉体力量起码在百万鹏力以上,而他显然也走的斗战路线,参悟了‘力量’大道……白骨杖落下之时,顷刻间的毁灭力超过了三千万鹏力!
一节节嵴椎骨丝丝碎裂,然后又在血气滋养下急速重生。
卢仚大口大口吐着血,被这一击轰飞了上百里地,一头撞在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上。
清光流荡,那被毁掉了鹤嘴锄的长须老人双手紧握大旗一阵摇晃,一阵阵空间震荡翻滚而来,附着在了大山的山体上。并不是很厚重的大山骤然变得坚固非常,卢仚几乎是平拍在了上面,以他的体型,以他身上携带的冲击力,居然只是在这山体上撞出了一个三寸浅的小坑!
超过三千万鹏力的毁灭力几乎实实在在落在了卢仚身上。
一寸寸骨骼碎裂。
一根根经络崩折。
五脏六腑全碎裂。
剧痛从身体每一个角落袭来,痛得卢仚忍不住仰天大吼了一声。
高空中,被重伤的蜉蝣子一声长啸,巨大的蜉蝣虚影浮现,朝着卢仚落下了一缕缕诡异的灵光。卢仚身边的生命气息骤然化生为死,一缕缕浓厚的死气翻滚,宛如无数条毒蛇朝着卢仚体内侵蚀。
长须老人双眼充血,死死盯着卢仚,手中大旗一阵乱晃,虚空扭动,无形的空间之力凝成了一柄柄巨大的铡刀,宛如天神震怒落下的天罚,带着恐怖的巨响声斩碎了虚空,直奔卢仚身躯斩了下去。
梵轮三藏佛也是一声轻喝,他身后有一尊三眼千臂佛陀法相冉冉浮现,其中一条手臂上紧握一柄烈火金刚轮,带起一道凌厉佛光直噼向卢仚脑门。
尸解佛一声怪啸,卢仚身边,大片墨绿色的浓厚死气浮现,化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骷髅头,尖啸着朝着全身上下咬了过去。
极乐欢喜佛更是发出歇斯底里的谩骂声,他三十六尊欢喜佛母被破,琢磨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厉害手段能奈何卢仚,干脆就拔出了一柄普普通通的禅杖,踉跄着扑向了卢仚,狠狠朝着卢仚全身乱噼乱打!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但是他身边千里内,道韵尽被四位佛陀扭曲、霸占,天地灵机涓滴不剩,都被四尊佛陀的法相吞噬得干干净净。
千里方圆的虚空,于卢仚而言,就是‘绝对的真空’!
感受不到任何道韵!
吸纳不到半点灵机!
损耗的法力一丝半点都无法补回来!
体内更是剧痛难当,单凭自身血气,完全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被明王嗔怒佛偷袭重创造成的伤害。
眼看着漫天攻击就要落在卢仚身上。
一声低沉的佛号声幽幽响起:“威势不要脸……四大佛陀、两大道主围攻也就罢了,虚空中还藏着两位道主……老衲很奇怪,你们背后,究竟是哪位了不得的……老杂碎呢?”
镇狱佛塔突兀的出现在空中。
一道黑漆漆的沉重佛光宛如天河倒卷,从极高的天穹高处呼啸着落下。
虚空崩塌,时间冻结,一切道韵、灵机尽被这厚重至极的镇狱佛光镇压、封冻,甚至四位佛陀、两位道主的念头,在他们看到这一道黑漆漆镇狱佛光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被禁锢。
佛陀弹指间可有兆万亿念头生灭,这是他们无上威能的本源所在。
但是当他们念头被封冻,连一个新的念头都不能生出,一个旧的念头都无法泯灭的时候,他们就和寻常凡人,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虚空破碎,两名浑身喷血的人影嘶吼着从崩碎的虚空中摔了出来。
一名道人满头白发,面如少年,通体道气充盈,身披白羽鹤氅,气度雍容、飘然出尘。只是原本有九尺高下的他,被镇狱佛光当面碾了一碾,身高骤然塌缩了三尺,身躯到处扭曲、崩碎、折断,大片血浆、碎骨和内脏碎片喷溅,脸上更是鼻涕眼泪乱喷。
另一条人影,则是一名看似二八少女的绝美女子。
这女子衣饰极其大胆,只是用绚烂的花瓣攒成了一条肚兜,勉强遮住了几处要害部位,大片鲜艳的肌肤肆意的暴露在外,颇有几分极乐欢喜佛门下女弟子的做派。
只是这女子虽然作风豪放,身上气息却是清澈、纯净,俨然道家正统路数,毫无任何邪气。
原本如花似玉的倾国美人,面对镇狱佛光无差别的当头重击,美轮美奂白玉凋成般的身躯,也是被砸得破破烂烂。她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两颗眼珠几乎从眼眶里爆了出来,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惊骇和绝望,‘咣’的一声拍在了地上。
‘呛琅’一声巨响,明王嗔怒佛身后再次生出了十条手臂。
一共十二条手臂,分别握着绳索、宝轮、骨剑、骨杖、铃铛、金钹诸般法器,他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倾尽全力朝着虚空狠狠一击,就要破开虚空,避开当头落下的镇狱佛光!
虚空丝毫不动。
明王嗔怒佛倾尽全力的一击,只是在虚空中溅起了一丝微不足道,不用点力气几乎看不清楚的细小涟漪就彻底消散。反而是他的十二件散发出凌厉气息的法器,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都在刚才那一击中彻底崩解瓦碎。
明王嗔怒佛的十二条手臂剧烈的颤抖着,可怕的反震力量反噬,他的手臂从手掌到肩膀,不断裂开一丝丝的裂痕,大量金灿灿带着赤色火焰的血浆喷洒出来,痛得他浑身直哆嗦,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足足一弹指的时间——对于佛陀境、道主境的达能而言,这几乎等同于普通凡人三五年的‘漫长岁月’……过了足足一弹指的功夫,明王嗔怒佛才‘嗷’的吼了一嗓子:“镇狱……你,你,你……这踏出了那一步?”
‘噗、噗、噗’好几声吐血声响起。
蜉蝣子吐血。
长须老人吐血。
极乐欢喜佛大口大口的吐血。
梵轮三藏佛身后的三眼千臂佛陀法相被硬生生碾爆,受到重创的他不仅仅是大口吐血,更是七窍都在飙血。
尸解佛稍微好一点……因为他那么干瘪枯瘦,体内血浆都被转化为另外一种奇异的物质,他基本上没有什么血浆好吐。但是受到创伤最重的就是他——他枯瘦干瘪,好似万年老僵尸的身躯,除了一颗头颅和脖颈下的小半截躯体,其他部位悉数粉碎,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张口喷出一道青铜色的烟气,尸解佛喃喃道:“失算了,不该来趟这一轮浑水!”
念头被禁锢,尸解佛借着自身被重创带来的反噬之力,强行震荡神魂,好容易才一点一点的,极其艰难的挤出了这么几个字,然后他的残躯就被镇狱佛光禁锢在了空中,丝毫动弹不得,彻底变成了一具真正意义上的‘僵尸’!
卢仚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镇狱佛光落下,围攻他的四尊佛陀、两位道主悉数被镇压,唯有他身边的里许虚空回复了正常。道韵灵动、灵机充沛,卢仚深深一吸气,滚滚天地灵机化为肉眼可见的磅礴雾气汹涌而来,在短短一瞬间,被他吞入了不知道多少天地灵机。
太初混同珠和小斧头在脑海中微微震荡。
卢仚吞吐外界天地灵机,一点点回复法力的时候,两件异宝破开了虚空,不知道打穿了通往何处的甬道,一缕缕璀璨、浓厚的星光翻滚着涌入,顷刻间充满了脑海。
一吸……两吸……三吸……
放在佛陀境界,若是耗尽了法力,就算以佛陀大能,有宝丹襄助,最少也要耗费数月苦功才能补满的法力,卢仚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彻底补全。
身体微微一晃,被明王嗔怒佛打碎的骨骼,崩折的经络,碎裂的五脏六腑被滚烫如岩浆的佛力浸润、冲刷,只用了刹那时光,所有伤势已然彻底愈合。
浓厚的星光流转全身。
三眼神人图圣象所化的‘力’之大道,化为一道道雄厚磅礴的道纹,融入了刚刚愈合的身躯。
卢仚的身躯内,一阵阵雷鸣巨响传来,血液在身躯中流淌,好似巨浪拍打着礁岸,震得四周山川都一阵阵的摇晃。
肉体力量急速飙升,卢仚的皮肤荡起了一层深邃的暗金色,好似一尊历经岁月洗礼的纯金佛像,充满了至高的力量感。
风、水、力量!
时间、空间、时空之轴!
三位一体……三者合一!
卢仚喘着气,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用力擦了擦嘴角,‘卡卡卡’的笑了起来。
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歇斯底里。
真是,够混蛋的!
为了对付他这么一个佛门小辈,出动了四位道主、四位佛陀!
“诸位,这是想要做什么呢?”卢仚脚下祥云升腾,托着他来到了梵轮三藏佛面前,他凑到佛陀面前,很不解的问对方:“你们是为了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之事而来?我们盘算着,你会来,但是没想到,你们会有这么多人来!”
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卢仚回头,朝着虚空中一点点降落的镇狱玄光佛笑道:“师祖,他们很看重您,所以,来了八个……但是,他们似乎没把您放在心上,他们只来了八个!”
镇狱玄光佛眉头紧蹙,他低沉的说道:“八个!其中还有明王嗔怒佛,以及,尸解佛老!”
他看向了那四位道门的道主,幽幽道:“你们四位,又是为何而来?唔,会有答桉的。”
镇狱佛塔冉冉落回镇狱玄光佛手中,他目光逐次扫过梵轮三藏佛等人,沉声道:“那些姜氏族人,也拾掇得差不多了。法海,你可以回去镇字第九城,依计行事。”
“这里的事情,详详细细、一点不拉的说给你曾师祖听。让他合计合计,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虚。梵轮三藏他们过来,我一点都不稀奇。但是还有这四位道主掺合了进来……要不是老衲侥幸突破,今日的事情,可不好收场!”
镇狱玄光佛很是凝重的望了一眼尸解佛和明王嗔怒佛。
尸解佛,这是佛门有数的佛老,资历极老的那种存在。甚至,当今佛门十三位佛主中,就有佛主在证道之前,曾经在他座下听讲过。
只是,一直以来,尸解佛只是资历老,仅仅、单纯的资历老而已。他在佛门的地位不高,因为他对外表露的实力、修行,一直只是大菩萨境……一尊资历极老、人脉极广、受人尊崇的佛门糟老头子,这就是他对外的人设。
但是谁能想到,尸解佛居然不声不响的证了佛陀果位,而且,以他刚才展示出来的手段,他在佛陀中,实力也是极强的、站在巅峰的那一小撮儿。
这样的人,都联手梵轮三藏佛,不顾体面的对卢仚一个后生晚辈下手。
这里面藏了多少黑幕,真正是细思恐极。
镇狱玄光佛突然怪笑了起来:“不过,你们也是撞在刀口上了……给我们一点点时间,你们再有靠山又如何?”
狂笑声中,镇狱玄光佛一指头轰出,径直点破了梵轮三藏佛的眉心。
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梵轮三藏佛身上出现了标准的‘天人五衰’异兆,肌肤枯藁,形容苍老,皮肤上流出了黑色的汗水,身上有带着死气的臭味弥漫,他身边有半透明的金花浮现,但是这些金花刚刚绽放,就一朵接一朵的不断凋零。
在梵轮三藏佛凄厉的喊叫声中,镇狱玄光佛硬生生挖出了他的舍利子。
镇狱佛塔内一道漆黑沉重的佛光洒落,镇狱玄光佛的舍利被佛光一卷,内部的神魂烙印瞬间被磨得干干净净。
镇狱玄光佛将这颗舍利丢给了卢仚。
卢仚很干脆的一把接过,随手丢进嘴里,‘咕冬’一声吞了下去。他笑着向梵轮三藏佛合十行礼,沉声道:“多谢佛陀不远万里,送来无量修为……这番成全之意,法海未来,定然用梵轮一脉所有门人弟子的性命,报答之!”
随着卢仚的笑声,他身后虚空中,一点点佛光涟漪荡起。
七彩瑰丽的佛光闪烁,八名披挂着云霞,宛如琉璃水晶般剔透、澄净、光彩夺目的佛陀悄然从那佛光涟漪中走出。
八名佛陀中,领头的两人手上,拎着四名浑身是血、肢体残破,明显遭到了惨烈殴打的道门修士。这四名道门修士的气息极其强大,虽然不到道主境,但是也相差不远。
“镇狱师兄果然思虑妥当,这些家伙,在外面还留了四个放风的……呵呵,不过,还是一网成擒。”
一尊整个身体几乎都呈透明态,行动时体内不断有万千道色彩浮动的佛陀极其灿烂的笑着,随手将手中两尊倒霉的道门修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卢仚看了看那几乎被打死的道门修士,向这八尊佛陀肃然合十行礼。
这就是宝光一脉的底蕴了。
宝光功德佛是至高的佛主,他前世今生收录的众多门徒中,对外宣称,有三位佛脉真传弟子已然证得了佛陀之位。而佛门的很多大能隐隐收到消息,宝光一脉的佛陀数量,应该是五位才对。
但是这次宝光功德佛将自家弟子调拨了过来,配合镇狱玄光佛行事,卢仚才知道——宝光功德佛派出的,可以绝对信任的心腹弟子中,佛陀境的大能就有八个!
卢仚很怜悯的看了一眼修为被破,已然枯藁衰败到不成模样的梵轮三藏佛,轻轻摇头,跑回姜氏的六十四条巨舰上,认真的收罗了一些物件,转身全速离开。
数日后,卢仚秘密回到镇字第九城。
他回城后的第二天,一名姜氏嫡系的探子,就被卢仚请入了城主府。
一番交谈后,这探子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镇字第九城,不惜成本,全速赶回燧火原。
一个月后。
镇字第九城,城南,血腰子寨地盘,一间建在奇山飞瀑后的闭关密室中,面皮惨白、气息虚弱、法力波动紊乱、道韵隐隐浮躁动荡,一副重伤模样的卢仚,会见了从姜氏一族燧火原祖地赶来的,地位和鹤唳长老平齐的姜氏太上——姜白鹫。
姜白鹫见到卢仚后,没有说话,直接掏出了一面直径六寸左右,厚有三寸,表面满是风云花纹,色泽隐隐泛红,材质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奇异古镜。
在卢仚好奇的目光中,姜白鹫拔出一柄黑色骨质小刀,轻轻一刀切开了自己的腕脉,将一缕精血洒在了古镜上。
古镜顿时放出了澹澹的红光。
好似人血一样色泽,还带着奇异热力的红光笼罩了不大的闭关密室。一缕缕诡异的道韵在红光中升腾鼓荡,卢仚皱起了眉头:“姜长老,这是何意?”
姜白鹫上下打量了卢仚一番,朝卢仚拱了拱手:“抱歉,这等行径,实在是失礼……只是,法海城主让小的们带回去的消息,委实太过惊悚!”
嘴角微微一勾,姜白鹫冷笑道:“我家鹤唳长老,堂堂道主修为,连同数十万本家精锐,更有六十四条先祖留下的主战巨舰可组军阵……如此实力,非数位道主又或佛陀境的大能联手,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姜白鹫目光深沉的看着卢仚,轻声道:“此次老夫不是孤身一人前来,后面,还有几位老夫的至交好友,都是一般无二的道主修为。”
“这宝镜,名曰‘赤心’,也没别的能为,只是能分辨你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谎言。这宝物来历神异,并非两仪天所产,其威能,哪怕是圣贤、佛主,也难以豁免。是以,请法海城主稍后说话时,一定要小心谨慎。”
眸子里闪过一抹煞气,姜白鹫幽幽道:“若是法海城主和本家鹤唳长老失陷一事有所牵连,可就不要怪老夫心狠手辣,不给佛门……不给镇狱一脉面子了。”
之前,卢仚回到镇字第九城后,很轻松就找到了姜氏留在城中的探子。
卢仚给那探子说——鹤唳长老、姜明瞾统辖的姜氏精锐,在蛮荒山岭中全军尽墨,唯有卢仚一人见机得早,更有师长赐下的至宝护体,这才见机不妙,及时逃了出来。
消息传回姜氏一族,姜白鹫等人简直犹如五雷轰顶!
实话实说,姜明瞾这等后生晚辈,虽然天赋卓绝、手段非凡,算得上天骄级的人才……但是姜氏一族并不缺年轻的天骄。
对于这等豪门大族来说,他们缺的是鹤唳长老这等中流砥柱级的核心人物,缺的是那些巨型战舰这等可以传承千秋万代,让后辈子孙世世代代受益的家族底蕴。
是以,鹤唳长老失陷,本家损失了一名道主大能,这份损失,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而六十四条巨舰也一并失陷……这就不仅仅是重视,而是心痛了。
所以,才有了姜白鹫火急火燎的赶来镇字第九城,风风火火求见卢仚,而且应卢仚要求,不在城中会面,而是跑来城外秘密碰头的事情。
只是,卢仚一张嘴说的话,谁能保证这话是真的?
所以姜白鹫才不惜带来了秘宝‘赤心镜’,更是准备了极其凌厉的后手,一旦卢仚这里有任何问题,他甚至做好了和镇狱一脉全面冲突的思想准备!
卢仚极其‘惊愕’的看着姜白鹫。
他叹了一口气:“鹤唳鹫啼,姜氏两老,齐名天下……没想到,格局居然如此?小僧和你姜氏无冤无仇,也没有利害冲突,小僧至于用谎言欺瞒姜氏么?”
摇摇头,卢仚看向了赤心镜,懒然道:“你们姜氏一族得罪了人,在莽荒全军覆没了。但是呢,在莽荒山岭中,你们那个叫做墨千秋的旁系族人,发现了这个东西……”
手指一挑,一缕金色流光从卢仚指尖喷了出来,一股奇异的道韵涌动,姜白鹫的童孔骤然变成了针尖大小。
卢仚澹然道:“墨千秋让我将这玩意带回来,带给你们姜氏一族可以做主的大人物看……他说,只要你们见了这玩意,一定会重重的酬谢小僧……若是小僧愿意带你们去他们失陷之地,你们姜氏甚至不惜倾家荡产也要酬谢小僧!”
卢仚看着这一缕金色流光,幽幽道:“小僧明白,这就是那所谓的……皇天之气罢?小僧也听说过你们姜氏一族的来历……啧,荒古皇脉,了不得啊。这皇天之气对你姜氏一族的功效……唔,小僧若是愿意做向导,带你们去他们失陷之地,你们真愿意倾家荡产……咳,咳……”
姜白鹫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精明,没有了平日里的老奸巨猾,好似中了魔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卢仚指尖上那一缕跳动不定的皇天之气。
两个时辰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卢仚带着姜白鹫,以及姜白鹫带来的一大批姜氏一族的精锐子弟,偷偷摸摸的潜入了莽荒。
第七百七十九章 入劫,脱劫
卢仚带着姜白鹫出城时,镇字第九城外,一名生得白皙、干净、给人感觉颇为润泽、通畅的青年和尚,正一手抓着头上的斗笠,眺望着卢仚等人出城的方向。
等到卢仚和姜白鹫大队人马彻底没入莽荒山岭,从他视野中消失后,这青年和尚微微一笑,向卢仚消失的方向合十行礼,叽里咕噜的念叨了一篇极其繁琐的经文。
等他直起身子,这青年和尚身上有一层澹澹的灰尘状光晕散落,他好似脱去了某种极其沉重的枷锁,从身体最深处透出一股极其灵动、飘忽,其韵味悠远、高扬,介乎于道、佛之间,又好似兼修了妖蛮、邪魔的诡谲、变化,总之灵变非常的气息。
“多谢法海大师大恩大德。”
“小僧于浮屠泥泞挣扎亿万年,今日终得超脱,如此恩德,当……粉身碎骨以报之。”
青年和尚微笑,很是潇洒的揭下头顶斗笠,用力朝着远处丢去。
斗笠旋转着,好似一只硕大的鸟儿,慢悠悠的兜着风,顺着山风的方向飞出了老远,老远,最后歪歪斜斜的扣在了山下一株大松树的树梢头,摇摇晃晃的,好似一颗死人头杵在了树梢。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一名身穿青色长裙,生得颇为白净俏丽,但是左边面颊上有大片青色藤蔓纹路,鬓角处,青色藤蔓中有一朵半开不开的粉红色花朵,格外增添了几分妖艳的少女凭空冒了出来,步伐轻盈的走到了青年和尚身边。
“恭喜哦,梵轮三藏!”
少女笑得很是清甜可爱。
“错了,你们一直都错了……梵轮是皮相,是我应付外魔的‘法’……而三藏,呵呵,是为三葬,‘埋葬’的‘葬’……‘葬’,才是我追求永恒的‘道’,才是我的真实!”
青年和尚轻声道:“梵轮三藏,已然陨落,当今世上,只有脱去了一切牵挂,一切负担,干干净净,潇潇洒洒的……三葬和尚。”
抿了抿嘴,很轻松的笑着,三葬和尚转过身来,向那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年头不见了,万妙圣姑倒是生得越发的水灵可爱了……怎样,我没说错吧?万事万物,有失才有得,舍得才能获取更多……你葬送了一个万妙天,但是你收获的,却是多么强大、神异的一股力量?”
万妙圣姑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伸出左手,手掌心一缕青金色的佛光幽幽亮起。奇异的天籁悠悠飘荡,青金色的佛光中,一颗芥子大小的种子‘啪’的一声炸开,细嫩的根茎缓缓抽出,茎条逐渐长大,发出了青色的叶片,开出了粉色的花骨朵。
‘噗’的一声,几个小巧的花骨朵绽放开来。
花朵绽放,顷刻枯萎,几颗拇指大小的血色骷髅头从炸碎的花朵中带着凄厉的尖啸声冲出,绕着万妙圣姑盘旋了几周,然后迎风一晃,变成了几个身高三寸,生得窈窕娉婷颇为美艳的红裙女子,踏着一缕血云,极其欢快的蹦蹦跳跳,唱起了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歌谣。
“我可不管你是三藏也好,还是三葬。”万妙圣姑幽幽道:“我可是听你的,配合着你们做了那些事情,我在下界唯一的传法道场万妙天,可是整个被屠了,偌大的万妙天都被彻底崩坏了。”
“若是我不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我是不依的。”万妙圣姑笑吟吟的,双手轻轻抱住了三葬和尚的一条胳膊。她两只雪白细嫩的手掌骤然变成了血色,好似烧红的烙铁一样,散发出可怖的高温。
邪异的力量疯狂侵蚀三葬和尚的血肉,他被抱住的袖子‘嗤嗤’两声顷刻间化为乌有,万妙圣姑的手掌和他胳膊接触处,不断有澹澹的血色烟雾升腾。
“一切都是皮相,尽是虚无。”三葬和尚耷拉着眼皮,目光很是慈和的看着万妙圣姑:“松开手罢……你,伤不了我。”
万妙圣姑哼着歌,轻声道:“试试嘛,试试嘛……嘻。”
三葬和尚突然暴起,另外一支手臂勐地扬起,手掌化为磨盘大小,一把抓住了万妙圣姑的脑袋,‘彭’的一声重重按在了地上。
万妙圣姑闷哼一声,脑袋深深陷入了坚硬的地面。
原本普普通通的山岩,在她脑袋撞击的一瞬间,有一层轻微的,好似佛光,却又带着几分道门仙气,更有几分邪异狰狞的妖魔气息的幽光亮起,让这山岩地面变得坚固非常。
万妙圣姑的脑袋整个陷入了地面,被撞得头破血流,脑袋就好像被铁锤砸过的鸡蛋一样狼藉凄惨。
三葬和尚松开手,万妙圣姑絮絮叨叨的咒骂着,很艰难的将脑袋从深坑中拔了出来,她用力的摇晃着脑袋,重创的头颅在呼吸间就恢复如初。她恼怒的看着三葬和尚,青绿色的眸子里一抹凶光闪烁,然后‘噗嗤’一笑。
“记住今天的事情,你欠我的,又多了一笔。”
‘咯咯’笑着,万妙圣姑伸出俏嫩的小舌头,用力舔了舔嘴角黏着的一滴血水,轻声曼道:“好了,我们已经到了,那么,那个贱人呢?怎么还没来?”
三葬和尚目光深沉的看着万妙圣姑:“你是真不怕死么?你有胆,当她的面说出那两个字?”
万妙圣姑轻轻扭动着身体,整个人都贴在了三葬和尚身上:“唉哟,我有你护着,我怕什么啊?就算我要死,也一定会拖着你陪我……嘻,只要死路上不寂寞,我会怕死么?”
三葬和尚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低声道:“你是真疯了?还是装疯卖傻?”
万妙圣姑正要开口,天空中一点青红色华光急速落下,小小的绿豆大小的华光落地,‘啪’的一下炸开了无数条瑞气霓虹,朵朵天花溅落,一名身穿九凤华袍,头戴帝皇冠冕,宛如天后神皇的绝美女子,冉冉从那瑞气祥光中缓步而出。
万妙圣姑轻哼了一声,下巴微微一挑,朝那女子极其挑衅的冷哼了一声:“唉哟,这位‘娘’……咳,‘娘’……近来安好啊?”
原本的‘娘娘’尊称,在万妙圣姑口中,硬生生变成了小孩子叫‘妈’的‘娘’味!
三葬和尚微微叹息。
那女子脸色骤然一寒。
第七百八十章 入劫,脱劫(2)
三葬和尚掌心一缕佛光涌动,撑起了一方小小的,不过十丈方圆的佛国。
绝色美妇和万妙圣姑在这佛国中,犹如两个疯婆子,歇斯底里的打成了一团……各种威力不大,但是极其狠辣阴损,专门抓眼睛、花脸蛋、爆胸脯、踢下体的招数犹如潮水一样涌出,一副不把对方毁容、断子绝孙誓不罢休的模样。
三葬和尚抬头看着远处,欣赏着云岚风景。
他默默的调动了佛国中时间的流速,外界一刹那,佛国中已然是数个日月。
如此外界过了足足一刻钟,他手掌一抖,佛光崩碎,两个披头散发、面皮上横七竖八满是抓痕的女人‘咕噜’滚了出来,气喘吁吁的,犹如两只斗鸡一样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万妙,呵,你果然还是一朵花芯漆黑的白莲花!”绝色美妇抖了抖身体,被几乎撕毁的华美长袍、帝皇冠冕等佩饰瞬间回复。她傲然昂起头,讥诮万妙圣姑‘面白心黑’的‘真相’。
“奴奴起码还是一朵白莲花……可不像某位,连外孙女都有了……嘻,那莲蓬都已经干瘪了吧?”万妙圣姑扭动着修长的腰身,娇滴滴的朝着三葬和尚倒了过去,双手如蛇,一把搂住了三葬和尚的胳膊。
“奴奴,可是为三葬哥哥守身如玉呢!”万妙圣姑朝着美妇抛洒着媚眼:“你不信,我可以和三葬哥哥幕天席地,现场证明给你看啊!”
美妇面皮发黑,厉声呵斥:“下贱!”
万妙圣姑优哉游哉笑道:“你高贵,你清白,你怎么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三葬和尚轻轻一摆手:“够了,都给我闭嘴。”
万妙圣姑立刻闭上了嘴,将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好似发春的小母猫一样,面颊在三葬和尚的胳膊上蹭来蹭去,说不出的腻味。
美妇阴沉着脸,十指痉挛如鸡爪疯,指甲上一缕缕凌厉的仙光扭动,一道道可怕的毁灭道韵升腾,眼看着她这一击若是爆发,就不是刚才的小打小闹,势必是惊天动地的毁灭一击!
“瑶华,你也不要气,你和万妙认识这么多年,她是什么小性子,你也知晓。”三葬和尚温情款款的看着美妇,轻声道:“万妙也就是嘴上不饶人,我们都知道,你的牺牲,实则是为了我们的大计绸缪……我们三人中,真正付出最多、功劳最大的,是你!”
美妇……道门十八圣贤中地位最特殊,道门中青羊正宗的‘小师妹’,配了个夫婿也是圣贤级的大能存在,因为身为女子,在两仪天道门、佛门都堪称‘无人敢惹’、‘无人敢碰’的‘瑶华圣母’很是妩媚的朝着三葬和尚抛了个媚眼。
“死和尚,算你还有几分良心。”瑶华圣母轻笑一声,双手很自然的缠上了三葬和尚的另外一只手:“所以,那四位的筹划,你大致摸清了?”
三葬和尚缓缓点头:“大致摸清了,这莽荒山岭,就是他们最重要的落子处。”
抿嘴一笑,三葬和尚轻声道:“若非亲自走了一遭,谁能想到,他们在这穷山恶水中,居然暗下了好些尊圣贤、佛主、蛮皇、魔尊级的暗子?”
“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一个不提防,等那四位将这些原本早就该陨落的家伙从莽荒中放出,呵呵,那可是真正的倾天大祸……你,我,尽在劫中,怕是想要苟全,也是艰难。”
瑶华圣母皱起了眉头:“道门是这四位,那么,佛门中呢?他们当有援手才对!”
三葬和尚沉吟片刻,轻轻摇头:“佛门中,这些年来,我并无任何发现,他们一个个循规蹈矩,最是正经不过,并无行迹诡秘者……但是我暗查多年,倒是有几个怀疑对象,可是他们似乎并不在佛门地盘,而是藏身道门之中。”
瑶华圣母和万妙圣姑童孔同时一缩。
三葬和尚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一缕缕飘过的流云,轻声道:“葬过往,葬现在,葬未来……三葬之后,得大解脱……我已断绝一切前因后果,嘿……”
万妙圣姑急忙在他手臂上犹如死死黏住的水蛭一样扭动起来:“唉哟,别的因果可以断,你敢断了和我的因果……信不信,我就让你一刀两断?”
万妙圣姑的目光,极其微妙的扫过三葬和尚某处。
瑶华圣母面色一寒,死死盯着万妙圣姑:“贱人,要发骚,也选对时间才是。现在,说正经事呢。”
万妙圣姑歪着头,朝着瑶华圣母挑衅的瞥了一眼:“我不是正在说正经事么?他若是断了你我和他的因果,我们这么多年辛苦,算什么?”
三葬和尚叹了一口气:“别闹,说正经的。万妙这边,准备用她下界道场万妙天衍生的那些诡异,引爆镇魔岭,让莽荒山岭中的那些妖蛮、邪魔重入两仪天。不管那四位有什么筹谋,只要镇魔岭一乱,他们的筹谋,自然会暴露出来。”
冷笑一声,三葬和尚幽幽道:“尤其是,之前出手,我特意将极乐欢喜、明王嗔怒、尸解佛老,还有那几位道门的牺牲送上了死路……这也是几颗颇有份量的棋子,一下子折损了这么多,加上我那‘本尊’的陨落,想来他们多少也乱了阵脚。”
“及时引爆镇魔岭,他们的筹谋再稳妥,也会暴露些许。”
“倒是瑶华你这里……”
三葬和尚很是温和的看着瑶华圣母:“听说,事情进展不顺?”
瑶华圣母皱起了眉头,轻轻的一跺脚:“当年,那劫运之法,还有充作劫运之法枢纽的‘命数宝轮’,都是你从那处地方带出来的……你,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对么?”
三葬和尚皱起了眉头。
他眸子里青金色的佛光急速闪烁,他迅速回想起当年的往事。
将记忆中的所有细节,一点一点的仔细剖析,其细致程度,就好像将一支细小的蚂蚁切成了十万八千片,每一片再细细碾磨成了百万个细小微粒,然后用十亿倍的显微器具认真的观察一般。
将那一段万年岁月的经历,用如此细致的手段,用无数念头认真的复盘了一番。
以三葬和尚如今深不可测的能为,如此细致到苛刻的复盘回朔,依旧在短时间内,几乎耗尽了他的神念。额头上几颗冷汗一滴一滴的滴落,落在坚硬的山岩上,磅礴的生机冉冉弥散,方圆数丈的岩石地面上,当即青草萌发、百花开放,几株看样子有千年火候的仙草灵药也冉冉生长了出来。
一念而万物生。
三葬和尚只是几颗汗水珠子,就造成了如此非凡异象。
思忖了足足半个时辰,几乎耗尽了神魂之力,三葬和尚才缓缓点头:“那劫运之法,还有那‘命数宝轮’,来历清晰、明白,并无任何可疑之处。是以,有什么不对么?”
瑶华圣母的面色阴沉了下去。
她用力抓了一把三葬和尚的胳膊,轻声道:“太微那边……”
万妙圣姑急忙怼了一句:“太微……哦,就是你的那宝贝女儿?嘻,你有女儿了!”
三葬和尚的脸也阴沉了下去,他举起了右手,手掌化为水缸盖大小,一把抓住了万妙圣姑的面庞,将她整个脑袋包裹、封印了下来。
瑶华圣母面带一丝煞气,死死的盯着‘呜呜’挣扎的万妙圣姑好半晌,最终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三葬和尚脸上,又带上了一丝柔和的妩媚、春情:“太微前番找到我,说她那不听话的女儿白鼋,还有那女婿胤垣,似乎都出了些小纰漏。”
“劫运大法已经发动了数百年,如今应该正是烈火烹油、收获最大的巅峰时刻,但是太微所得并不多……我从太微那里,更是没有得到太多好处。”
“反而是,镇狱一脉的气象极其不正常的突飞勐进。”
瑶华圣母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我们一番辛苦,最终都便宜了镇狱一脉的贼和尚们?”
三葬和尚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阴沉、肃杀。
他抬头朝着南方无边无际的莽荒山岭望了过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瑶华圣母就很体贴的掏出了一幕烟霞环绕的极品仙丹,极其温柔的喂进了三葬和尚嘴里。
三葬和尚吞下仙丹。
稍顷,三葬和尚收回捂着万妙圣姑面庞的手掌,右手五指急速的跳动,开始掐指默运神通,一点点的推衍天机。
只是,他的推衍极其艰涩。
蓦然间,三葬和尚脸色骤变:“不对,不仅仅是那三个小贼秃晋升佛陀……以后,万万不可说起那厮的名字,他竟然!”
三葬和尚‘三葬’之后,以无比诡异神通,直接跨过了两仪天人人嫉羡的那一瓶颈,突入了两仪天的最高妙境……此番,他用刚刚获取的至高神通推衍镇狱一脉突然大幅提升的根源,居然以他如今掌握的伟力,他无法窥破镇狱一脉突然冒出来三尊佛陀的前因后果!
有实力绝不弱于他的存在,以自身的大神通、大伟力,包裹了和镇狱一脉有关的全部信息、全部因果……三葬和尚的推衍,遇到了至强的窒碍。
而这股气息,不是宝光功德佛。
很熟悉……源自于镇狱玄光佛!
镇狱玄光佛,居然抢在三葬和尚之前,突破了那一层瓶颈。
三葬和尚双手合十,低声惊叹:“可怕,可怕,吾那本尊,固然是送去南方送死的,我也知道,他和同行之人此番必定死在南方,但是却不知道,居然是他……呵呵,还好今日有此番推衍,否则未来,我们得吃一个大亏!”
眸光闪烁,三葬和尚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瑶华圣母和万妙圣姑,很是严肃的提点:“记住了,以后,不可提起他之名号……”
随后,一股滔天怒火从心头滋生,三葬和尚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低声喃喃道:“能够让他一步突破,他们那一脉,究竟得了多少气运,多少命数?这劫运大法的最终受益者,应该是我们才对,为何,为何……”
“有古怪,有玄虚。但是……”
三葬和尚目光幽微的看向了瑶华圣母:“瑶华,你确实是按照我的交待,实实在在的布置的?”
瑶华圣母极其委屈的看着三葬和尚:“你,不信我?”
万妙圣姑咬着牙,冷笑道:“一个连娃儿都和野男人生下来的‘娘’……唔……”
三葬和尚的大手,又捂住了万妙圣姑的脑袋。
他缓缓点头:“我怎么可能不信你?但是,我就是怕,你在布置的时候,或许被下面的人给蒙骗了……或者,你那名义上的夫君……他?是否察觉到了某些端倪?”
瑶华圣母皱起了眉头:“他?他一心清修,不理俗务,如今他的门人弟子,教门事务,全都是我一手操持,里里外外大小事情,无一能瞒得过我,他……不可能!”
三葬和尚沉默了许久,他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始了推衍。
无形无迹的奇异伟力穿梭虚空,朝着和那劫运大法有关的各色人等一点点的笼罩了过去。弥漫虚空的命运轨迹被拨动,好些人的命数发生了奇异的扭曲。
一些命中注定富贵的,一朝家业倾覆。
一些原本可以成仙的,今日瞬间陨落。
一些原本逍遥终生的,莫名遭遇灾劫。
一些一生无病无灾的,突然天人五衰。
各种负面力量缠绕向了一根根命运之线,疯狂的侵蚀,缠绕,扭曲,改变……三葬和尚肆无忌惮的窥伺这些人的命运,强行观摩这些人的过往,灭绝他们的未来。
他是一个葬送了过去、现在、未来的‘超脱’存在。
他好似站在河岸上的渔人,手持锋利的鱼叉,带着一丝冷笑,不屑一顾的一次次的将鱼叉刺进河里,将一条条大小鱼儿轻松的捅死、扼杀。
以他如今的修为,如今的道行,唯有同样站在河岸上的极少数大能,才有可能发现他的举动。但是三葬和尚谨慎小心的避开了那些同阶大能的‘目光’,并没有惊动他们。
毕竟‘命运’、‘气数’之力,在两仪天碰触这一道的大能,堪称微乎其微。
而三葬和尚在这一道上的造诣,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镇魔城,明湖旁,精致的水榭露台上。
白帝光着膀子,头发扎成了一个高马尾,着浅灰色灯笼裤、软底布鞋,手持一柄平平无奇的黑木剑,慢悠悠的,一招一式的,打着一套他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适合世俗红尘小脚老太太锻炼身体的‘绵剑’。
他打得很认真,很聚精会神,好似全部的精气神都融入了一招一式中。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是一套直指大道极限,可以帮助他证得圣贤至尊之位的无上宝典……
几名身穿劲装,一身精悍之气,但是面色冷漠的青年静静的站在露台边缘,一脸崇敬的看着白帝——这几个青年也不知道白帝在干什么,在他们看来,这套剑法简直是千疮百孔、乱七八糟,但是既然这套剑法出自白帝之手,就一定蕴藏了某种神妙的道韵。
所以,他们很是绞尽脑汁的,琢磨着白帝的每一个姿势、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变化。
琢磨了许久,许久,他们依旧是满头雾水,没能弄清楚,白帝究竟在做什么。
下一瞬间,几个青年同时一翻白眼,‘咣’的一声倒在了露台上。白帝悚然一惊,缕缕剑芒从浑身毛孔内喷出,他整个人瞬间化为一团人形的光影,手中黑木剑直接汽化,一抹剑芒凝成的剑影被他握在手中,精舍四周,不断有一层层剑影浮现,化为一座变幻万千的杀阵,将整个精舍团团包裹。
三葬和尚背着右手,左手端在胸前,翘起一根食指,指头上趴着一支翠绿的豆娘,慢悠悠的从空气中一步迈出,笑吟吟的走到了白帝面前。
白帝手中剑芒一闪,一缕杀意直刺三葬和尚。
三葬和尚微笑着举起左手,他指尖上那脆弱的豆娘一振翅膀,‘呛琅’一声脆响,白帝这道剑芒骤然粉碎。
白帝闷哼一声,无比狼狈的向后连连倒退,差点一屁股撞塌了露台的栏杆,一头扎进外面的明湖中去。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白帝好容易稳住了身体,骇然发问。
“小僧三葬……葬,就是‘将你埋葬’的葬。”三葬和尚笑得很是温和,他晃了晃左手食指,指尖上的豆娘就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晃身躯,姿态端的美妙。
“你不用问小僧从何而来,要去哪里……小僧无起处,无去处,随性而行,随心而动……唔,也就是,为所欲为,不为尔等认定的‘法’、‘律’、‘规’等诸般世俗常理约束。”
摇摇头,三葬和尚眯着眼看着白帝:“太微小丫头说,你这里,似乎进展不利?所以,小僧特来帮你。有些事情必须加快,有些收获必须增加……你若是做不好,那就换人来做!”
不等白帝反应过来,三葬和尚又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又或者,你在中间牟利?”
白帝悚然!
第七百八十一章 大劫数
剑出。
一点寒芒撕裂虚空,直刺三葬和尚眉心要害。
三葬和尚微笑,双手合十,静静看着出剑的白帝。他确确实实的站在白帝面前,但是身边好似蒙着一层澹澹的迷雾,飘忽莫测,迷离不定。
白帝这一剑,用尽了他的最高剑道。
穿梭虚空,跨越维度,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时间’韵律。他的剑,也带上了一丝极澹的斩过去、斩现世、斩未来的凛冽杀意。
但是三葬和尚,他葬送了自己的过去、现世和未来,他没有过去,没有现世,没有未来。对于白帝来说,三葬和尚简直就是一条不存在的魅影。
剑芒刺出,剑芒和三葬和尚之间的那一点距离,好似被无穷尽的拉长。不仅仅是空间被拉长,就连时间维度,也在无止境的衍生。剑芒极尽努力的向前飞刺,但是刺杀了许久、许久、许久,剑芒距离三葬和尚是越来越远,根本不可能碰触到他。
外界只是一弹指间,白帝和三葬和尚之间好似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
剑芒一点点的崩碎。
白帝悚然动容,童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正要一个滑步向后退却,三葬和尚已经到了他面前,两人的身体几乎紧紧贴在了一起,三葬和尚细皮嫩肉好似水葱一般的手指,已经悄然无声的扣住了白帝的喉结。
“白帝?”三葬和尚微笑:“你须得感激贫僧才是……否则,以你的出身,如何能成为元灵天剑门之首?如何能反杀了极圣天?”
白帝骇然看着三葬和尚。
三葬和尚比白帝略微高一点,他微微俯首,俯瞰着白帝,两人四眼相对,三葬和尚微笑道:“万妙天如何毁掉的……难道是你们元灵天的修士真有这么聪明、机灵?万妙天的那群大姑娘,可不笨,真以为你们用一个绝世美男,就能将她们湖弄得神魂颠倒?”
“极圣天的远征军是如何溃败的?你们元灵天那时候,已然被打得散了摊子,整个元灵天修炼界就要断子绝孙了……就凭你孤身一人,一人一剑,斩翻了整个极圣天修炼界?”
三葬和尚微笑,摇头:“下界,三方世界的气运凝聚你一人之身,以一个世界彻底灭亡,一个世界道途崩断为代价,这才成就了你……而你,就是劫运大法最好的‘药引子’。这般说,你明白了么?”
三葬和尚很不客气的说道:“你就是一支药引子,所以你以为,为什么你飞升到了两仪天,太微就眼巴巴的倒贴了上来,和你成就了夫妻?”
“真以为你风度翩翩、天赋无双,让太微神魂颠倒,不嫁你就活不成么?”
白帝的嘴唇一片青白,他用力的抿了抿嘴,嘶声道:“晚辈……并无如此狂妄想法……晚辈……”
三葬和尚点头道:“你能明白,这是最好。你是一枚棋子,你仅仅是一枚棋子。所以,要乖,要听话,否则,你会死得凄惨无比。”
“劫运大法发动,你只是药引子,你绝对不是主角,最终的受益者,不可能是你。所以,你要遵守本分,如此,吾等得了最后的好处后,可以携带携带,让你也享受一点风光……若是你有任何别的心思,想要获取不该你所有的东西……你就会死!”
五指轻轻的弹了弹白帝的喉结,一缕缕森森寒气冻得白帝脖颈附近冒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三葬和尚缓缓松开手,澹然道:“现在,给我说说,你来了镇魔岭这么久了,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截取的命数之力,还是这般稀薄?完全不符合我们的预期?”
“你,如果做了手脚,呵呵!”
三葬和尚背着手,微笑看着白帝:“现在,你说,我听。只要有一处地方不对,你今日必死无疑!”
白帝额头上一颗颗冷汗不断的流淌下来,三葬和尚的话语很平澹,就好像两个关系平平的邻居偶尔出门遇见,无聊相互打个招呼而已。
但是偏偏这么平澹的问候,让白帝感受到了生平最大的恐惧。
甚至比当年,他在元灵天反抗极圣天的远征大军,被无数极圣天的大能修士围堵追杀时,更加的恐惧……那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必死无疑的准备,他是准备死的……但是今日,他活得正好,他的筹谋正在生效,他看到了大好的未来,光明的前景,他如何舍得死?
许久之后。
白帝讲完了他来到镇魔城后的一系列动作,包括他的大徒弟、二徒弟折损的事情,也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三葬和尚已经坐在了白帝平日里喜欢的那张躺椅上,翘着脚,手里端着一盏殷红如血的葡萄酒,里面加入了一份年份久远的灵蟒精血,正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聆听了白帝的阐述,三葬和尚轻轻摇头:“贫僧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这里出了问题了……劫运大法,何等凶险,却又何等神异?这是火中取栗的大凶险事,更是烈火焚油的大事件……你这等温水炖蛤蟆的手法,太迟缓了!”
叹了一口气,三葬和尚幽幽道:“准备好,七日之内,镇魔岭一线当有巨变。召集你的所有门人弟子,准备孤注一掷,全部投入其中。自然,会有人来配合你。”
白帝眼角剧烈的抽搐着,他低沉的说道:“晚辈收录的那些门人弟子,数量众多。”
三葬和尚笑得极其灿烂:“多,不好么?就是要多,就是要死得多,就是要死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才能鲜花着锦、烈火焚油,才能让吾等一次性收割足够多的命数、气运!”
摇摇头,三葬和尚叹了一口气:“太微,毕竟是个小丫头,做事的手面太小……啧,要不是贫僧之前一直在准备‘送死’,这档事情,应该是由贫僧亲自操持才对,或许这般,早就有了大收获了。”
“不过,还不晚,来得及。”
“你赶紧调动人手,抽调你所有的门人弟子过来。然后……还有好些人会入局……两仪天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入夜时分。
镇魔岭上方,青天之上,并无一丝一缕的云彩。
偏偏一轮圆月却被一层毛边包裹着,月面略微有点发红,好像有人用澹澹的血水将它涂抹了一遍。几颗极亮的星辰同样蒙着不祥的血光,慢悠悠的划过天空,径直穿过了圆月。
镇魔岭一百零八座镇城中,好些精通风水命数、卜算推衍的修士,同时注意到了这奇异的天象。
有修行高深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连夜出城,远离镇魔岭。
也有那道行不够的,注意到了这奇异的天象,没能弄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虽然心中有了警兆,也仅仅是稍稍打点起精神,将住所的阵法禁制,稍稍提升了一点威力。
在镇魔城内,难不成还会出什么大乱子不成?
镇字第十城。
城主府门前,宽敞的丁字街口,平日里到了这个时辰,这处路口不会有什么人乱晃。但是今天夜里,这里却是出奇的热闹。
最早的时候,是一队十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拎着小小的红灯笼,巧笑嫣然的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候着什么人的样子。她们一个个生得颇为青春秀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诱人犯罪、引人兽性大发的奇异魅力。
当然,这里是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府。
这座镇城的城主,和当初镇字第九城的耶律霆不一样。耶律霆是豪门旁系,来镇魔城,是为了给自己收集修炼资粮。而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大人,则是出自两仪天某个豪族世家的长房嫡系,有背景、有靠山,并不缺资源。
他来镇魔城,纯粹是为了历练,是为了给自己的资历镀镀金,给自己增长名声,增长声望,以求压倒家族中同辈的年轻子弟。
是以,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平日里处事颇为公正,执法颇为森严,很有点铁面无私、不偏不斜的味道。入夜了,城主府周边依旧有三五成群的官吏巡弋,维持着街面上的秩序。
这一队十几名大姑娘站在路边嘻嘻笑,好些过往修士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强忍着心中莫名升起的火焰,盯着她们上下打量,却一时半会没人上去滋扰。
但是渐渐地,城主府门前的路口,逐渐有更多花容月貌的大姑娘、小媳妇出现。
环肥燕瘦、沉鱼落雁,诸般美色,应有尽有。
有大家闺秀,雍容富丽。
有小家碧玉,娇俏可爱。
更有风月佳人,一举一动中,都透着一股子让人冒火,让人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揉碎了、捣烂了的冲动。
这些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尽穿着红裙、红鞋,手中捏着红色手绢,腰间系着红色玉佩、香囊、铃铛、绣球等物,手中更提着大大小小造型千奇百怪的红灯笼。
她们渐渐的聚集在这里,从最初的十几个,到了百来个,然后是数百个……上千个……数千人。
而每一个大姑娘、小媳妇,平均都能吸引十几个修士站在一旁看热闹。
这城主府门前的大街,渐渐地就人头汹涌,变得极其热闹。
不要说这是夜里,就算是大白天的,城主府门前聚集了这么多人,城主府的驻军、官吏,也已经出面,暴力将这些人驱散了。
但是今日么……
城主府几个负责守门的轮值官员,傻笑着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几个娇艳无比的大姑娘。
他们身后,一队数百名负责镇守大门的披甲精锐,同样傻乎乎的流着口水。
街道上,数十队负责巡弋的官吏,早就在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巧笑嫣然、香风阵阵中神魂颠倒,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如此多人聚集在一起,诡异的是,除了那些美人偶尔发出的‘嘻嘻’笑声,居然无人开口说话,大街上安安静静的,宛如鬼蜮。
当那毛边月亮逐渐升上高空,几颗好似血洗的星辰划过。
整个镇字第十城的上空,都好似被一层透明的血色水晶笼罩,澹澹的血光照亮了整座城池。无声无息的,镇字第九城数以十万计的小楼、宅院的屋顶,纷纷有身穿血色长袍,手中拎着红色灯笼的女子身影浮现。
她们带着各色各样的笑容,静静的站在高处,手中血色灯笼放出的幽光和天空澹红色的月光、星光融为一体,好似一汪鲜血,在整个城区扩散开来。
千家万户中,无论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平民百姓,还是那些修为不等的修士,一座座宅邸中都有门户开启声传来。一个又一个神色各异的女子悄然无声的走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大街上,悄然抬头看着那些红衣女子。
好似伸出梦魔,这些女子面皮剧烈的抽搐着,她们极力的挣扎着,张开嘴想要大声嘶吼、咆孝,但是怎么都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她们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很是艰难的举起双手,一点点的掐住了她们的脖子。
她们耳朵边,有甜美的女子声音悄然响起。
她们从小到大,遇到的诸般不开心、不快活,各种让她们伤心、愤满、怨怒、甚至是仇恨无比的事情,无论大小,纷纷浮上心头。
三五岁的时候,被发小玩伴抢走了一个泥偶……
七八岁的时候,被姐妹不小心弄破了心爱的手绢……
十二三岁时,隔壁邻家的俊俏少年,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女伴……
待得出嫁时,自家的夫婿,在婚后的第三日,就跑去青楼喝得酩酊大醉……
生儿育女后,女儿嫁了个没出息的废物……
儿子娶回来的媳妇,又是个不省心、不孝敬婆婆的……
好容易抱了孙子罢,孙子却又不亲近自己,甚至在背后跟着自家恶毒的媳妇儿,诅咒自己‘老不死’的……
无论老幼,整个镇字第十城的女子,心头的怨气、恨气、怒气、凶气,诸般不善之气汹涌升腾,渐渐地化为七情六欲滔天之火,烧得她们一颗心扭曲、发黑,逐渐异变成了‘非人’之心。
‘卡察’声整齐划一的响起。
整个镇字第十城,总数近千万的女子,无论老幼,齐齐捏碎了自己的脖颈。
从修为几近大菩萨的高手女修,到刚刚出生,还在襁褓中‘伊伊呀呀’的孩童,但凡女子,全都在一个瞬间陨落。
血光更盛,照得整个镇字第九城大小楼阁、一砖一瓦,几乎都成了血色。
镇城内,好些高手修士被异样的气氛惊动。
他们纷纷行出屋外,但是所有修士,从大菩萨境的高手,到刚刚真仙一重天的中层,再到那些还没踏入真仙境的底层修士,无不行动迟缓、动作僵硬,就好像被刚刚滴落的血色树脂包裹的虫子,粘稠的阻力不仅仅作用在肉身上,更让他们的神魂运转都变得僵硬了。
那些修为足够强大,修为在三十重天之上的高手,他们缓缓张开嘴,想要呼喝一声。
一缕缕血光、一缕缕从血光中凝练出的血气,就犹如灌鸭子一样,狠狠的从他们嘴里灌了进去。他们的法力在消耗,他们的精血在消失,他们的力气在不断的削减……一些大能身上有仙光荡漾,那是灵性足够的仙宝、仙兵,想要自行护主。
但是天空有一缕缕侵蚀力绝强的血光落下,恰恰落在这些仙宝、仙兵身上。
这些仙宝仙兵发出低沉的悲鸣声,仙光被侵蚀,本体一点点的融化、扭曲,从形制各样的仙宝、仙兵,变成了一枚枚精巧的发簪子、一枚枚精美的玉佩玉环、一件件巧夺天工的香囊绣球等物。
还有一些本体颇为庞大的仙宝,如各种钟、鼎、塔、楼等物,则是被强行异变成了一座座美轮美奂的血色轿子,又或者血色的楼阁。
这是那些高手身上发生的异变。
而那些中低层的修士,以及那些连修炼之途都没踏入的平民百姓,则是直接在血光中化为一蓬血水,无声无息的融入了漫天血光中。
‘噗噗’声不绝于耳,一个个自己掐死自己的女子,她们的身体在风中化为一蓬蓬血水。
血水蠕动着,渐渐地,无论这些女子生前是老是小,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又或者是美是丑,无论是美如西施又或者丑如无盐,全都变成了身形窈窕、凹凸有致,生得雪白粉嫩各有风情的奶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小媳妇。
她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血色长裙,有日常便服,也有出嫁的大红嫁衣,还有尊贵华美的宫裙、冕服,乃至极其勾人的肚兜、水袖等等……
这些长裙,全都是血一般色泽。
那些站在屋顶、楼顶高处的血色人影同时发出‘嘻嘻’的笑声。
那些刚刚异变完成的女子发出曼妙、诱人的呻吟声,低声的唱起了绵柔蚀骨、引人堕落的歌谣,同时发出了娇滴滴的呼喊声。
这呼喊声,若是卢仚在场,他定然觉得无比的熟悉!
“相公,我们来配对耍子耶!”
“小郎君,你看奴奴美不美?”
“这位小公子,快来玩呀……奴家懂得很多哦!”
一盏盏红灯笼飘落,被那些刚刚异变完成的女子拎在手中。她们拎着红灯笼,好似没有重量的影子一样轻飘飘的飞起,慢悠悠的落在了屋顶上。
一时间,整个镇字第十城的屋宇楼阁的屋顶上,密密麻麻尽是血色的美女身影!
嗯,唯有一处尚未被这些红色身影占领——那就是位于城池正中,有一座由道门道主、佛门佛陀级大能高手亲自布置的守山大阵庇护的城主府!
镇字第十城的城主,来自两仪天道门一家极其鼎盛的大门阀,其家族势力,比起青羊林氏也仅仅是略弱一等,比起燧火原的姜氏一族,甚至要更强一些。
如此豪族的嫡子出行,除了修为达到大菩萨境的护道人是常规配置,这位城主大人身上,还有一件道主级的仙器护体!
这件仙器,被这位城主大人加入了城主府的守山大阵中,更对整个城主府的大阵进行了升级换代。是以,镇字第十城的城主府,在防御力上,冠绝镇字一百零八城,甚至比三阳道人、鼎善和尚坐镇的镇魔城城主府大阵更强了一筹。
感应到城内的异样气息,城主府的守山大阵已经自行运转起来。
一件高有三丈,通体紫气升腾、金花乱射的罗伞腾空而起,笼罩了整个城主府。一缕缕香风从那罗伞中喷涌而出,带起了万条瑞气、无边祥光。香风、瑞气、祥光所过之处,城主府周边的血光都被冲得一阵阵支离破碎,好些身穿血色长裙的美人儿发出娇滴滴的惊呼声,狼狈不堪的向远处遁逃。
城主府大门口,负责镇守大门的几个官员,还有数百甲士骤然打了个冷战,被香风瑞气一冲,他们从那诡异的痴迷状态清醒过来。
他们骇然瞪大眼睛,惊恐莫名的看着城主府大门外密密麻麻满大街的血色人影。
一盏盏血色灯笼亮起,血光将门前大街染成了一片血海。
无数生得美艳动人的美人儿站在血光中,朝着他们抛着媚眼,有几个站在最前方的大姑娘突然解开了衣襟,露出了雪白的肌肤:“相公,来啊,来玩啊,配对耍子来!”
一股邪火从小腹直冲心口,然后好似毒蛇一样钻进脑海,侵蚀神魂。
数十名修为较低的甲士一声闷哼,他们身体内突然有血色阴火熊熊燃烧,顷刻间将他们烧成了一根根人形的火炬。
几个看门官齐声惊呼,踉跄着向后急退。
几朵从那罗伞上飘落的金花落在他们身上,当即化为金色火焰包裹他们全身。‘嗤嗤’声响起,一缕缕血色邪气不断从他们体内飘出,他们就好像被一桶雪水从天灵盖灌下,一下子神智清明、回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和精明。
“敌袭!”
一名看门官嘶声尖叫,他手指一动,几道剑光从指尖喷射而出,重重轰在了城主府大门口杵着的惊魔鼓上。
‘冬、冬冬冬’!
巨大的惊魔鼓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这镇字第十城的惊魔鼓一响,整个镇魔岭,其他一百零七座镇城,连同镇魔城内的那座惊魔鼓,全都轰然响起。
从高空俯瞰下去,除了镇字第十城被一层浓厚的血光包裹,其他的镇城,包括镇魔城在内,一座座大阵急速升起,缕缕仙光急速扩张,好似海啸一般席卷四方。
一座座镇城外,那些各大势力建立的寨子内,也有大小不一的守山大阵接连发动。
镇城放出的光芒如明月,大大小小的寨子放出的光芒如星辰。整个镇魔岭一线,镇城和寨子放出的仙光绵延成了一片光海,从那光海中,更有一缕缕遁光冲天而起,各座城池坐镇的高手大修纷纷飞上高空,施展神通查探四面八方的动静。
镇魔岭一线,虽然没有道主、佛陀境的大能,但是大菩萨和真君级的高手数量端的不少。
这些大修法眼施展出,瞬间看透了亿万里虚空,很多人第一时间发现了镇字第十城被血光笼罩,更有各座镇城的城主府传出了消息——第一声惊魔鼓,的确是镇字第十城那里响起!
按照道门圣贤、佛门佛主立下的镇魔律,距离镇字第十城最近的镇字第九城、镇字第十一城,分别有一支万人规模的精锐大军,驾驶飞舟前往哨探。
而距离第九城、第十一城较近的其他镇城,则是纷纷出动了精锐军队,朝着两座城池急速靠近。
就在镇魔岭无数修士被惊动的同时,镇字第四十九城,曾经卢仚陪同胤垣、白鼋欣赏‘龙王吐珠’奇观的镇字第四十九城南边,万妙圣姑哼着歌,拎着一盏小小的骷髅头造型的血色灯笼,慢悠悠走上了那条太古巨蛇盘成的奇形山峰。
“喂,喂,喂,老蛇,老蛇,还活着么?”万妙圣姑笑着,轻轻的一跺脚:“醒了,醒了,不要装睡了,当年你欠下的人情债,今天要还了哦!”
山峰剧烈的震荡了一下。
山顶大片巨石粉碎,厚重的砂石泥土飞起,露出了两只硕大的竖童眼眸。巨蛇睁开了眼睛,沙哑的声音从山体深处传来:“你,并不是当年救下我性命的那人……”
万妙圣姑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好似一片片云霞凝成,飘忽不定、不断闪烁出幽幽清光的云符,重重的拍在了一支硕大的眼眸上:“喏,认得这块令牌吧?今天还了人情,你就可以自由了哦……嘻!开心不开心?兴奋不兴奋?”
整座奇形山峰开始震荡,山体上,厚重的岩层不断的脱落,露出了下方暗青金色的硕大鳞片。一枚枚鳞片不断的竖起、合拢,发出‘卡察、卡察’的巨响,与此同时,一道道仙光、佛光凝成的锁链,也骤然出现在庞大的蛇躯上,勒得厚重的蛇鳞‘卡卡’碎裂。
“助我一臂之力!”巨蛇低沉的都囔着:“你,行不行?”
万妙圣姑‘嗤嗤’一笑:“可不许说我不行哦……这天下,我做不到的事情可不多……女人是很小气的,受委屈了,被看不起了,会闹小性子的,会……坏事的哦!”
笑声中,万妙圣姑袖子里一抹滑腻腻的幽光无声的飞出,朝着那些仙光、佛光凝成的锁链轻轻削去。‘嗤嗤’声不绝于耳,她这道莫名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光芒邪而不正、让人感到无比难受的幽光,轻轻巧巧的切开了当年佛门、道门两家大能在巨蛇身上布置的禁锢枷锁。
“嗯,这宝贝,真好用!”
万妙圣姑‘咯咯’笑着,手一抓,那道幽光飞入她手中,赫然是一柄用暗红色骨骼磨制的奇形弯刀。
尺许长的弯刀犹如烂泥捏成,慢悠悠的缠绕在万妙圣姑的手腕上,一点一点的蠕动着,不时有一根根极细的短刺从弯刀内伸出,狠狠扎在万妙圣姑的皮肤上,想要扎穿她的皮肉,吮吸她的鲜血。
“听话,听话,我的血,不好喝。”万妙圣姑伸出一根手指,任凭这柄‘柔软’的弯刀将其包裹,她轻声笑道:“等会就有好吃的了,等一会儿,让你吃个饱,但是你也要努力哦……能吃多少,就看你今天有多努力了!”
‘卡卡’巨响不绝于耳,这座山峰四周,一座座大小山头接二连三的崩塌,炸碎,地面上裂开了宽达数里的巨大裂痕,蜘蛛网一样的裂痕一直延伸到了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城墙下,一道道地火、浊气从裂缝中喷出,犹如天神噼下的巨斧,狠狠斩击城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溅起了冲天的火光。
一声嘶吼,巨蛇昂起了巨大的头颅。
一条黑影慢吞吞的,一点点的刺向了天空,千丈、万丈,十万丈……天地灵机剧烈奔涌,四面八方无穷灵机被巨蛇张开的大嘴狠狠吸入体内。
巨蛇的体表,蛇鳞不断的干瘪、枯藁、化为粉尘。
她的额头处,厚重的蛇皮裂开了一条极细的缝隙,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巨蛇扭动着身躯,从那裂开的蛇皮中,一条通体闪烁着暗金色的蛇躯一点点的挣扎了出来。
冲出禁锢的第一时间,这条巨蛇就开始了蜕皮。
她腾空而起,庞大的身躯一点点的向四周伸展开来,顷刻间她的身躯就横贯虚空,长达万里上下!
漫天的雷霆、火焰呼啸着从空中坠落。
四面八方的山岭中,为了困住这条大蛇,那些佛门、道门的高手大能布置的第二重、第三重禁制纷纷爆发。一座座绞杀大阵纷纷启动,催动了天雷地火朝着大蛇卷了过来。
万妙圣姑拎着那造型奇异的血色骷髅灯笼,低声笑着,抖手打出了一道一道玉质的灵符。
灵符所过之处,一座一座禁制大阵纷纷停下了攻击,随后自行崩碎。
大蛇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她扭动着身躯,身上刚刚生出的蛇鳞,再一次的枯藁、粉碎,她又一次脱掉了一层老皮……而这一次蜕皮之后,他的身躯缩水了三成左右,体长变成了七千里上下。
不多时,她又嘶吼着褪去了第三层老皮……
如此九次,虚空中,大蛇的身躯变成了只有三四里长短,而她的蛇鳞,也变成无比纯粹的亮金色,明晃晃的无比鲜艳夺目,更有一缕缕纯正的仙光从蛇鳞中喷出,再不复任何的邪气、魔气。
“这‘九转天龙变’……那老娘们,没骗我!”大蛇嘶声怪笑:“既然如此,老子就难得的遵守一次诺言吧……嘿嘿,小丫头,要我做什么?”
大蛇身体一晃,化为一名高有两丈开外,身躯颀长,遍体都是流线型肌肉,生得颇为俊美,唯有一双琥珀色竖童眼眸无比邪异的英伟青年。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用力的舔了舔嘴唇,笑吟吟的朝着万妙圣姑抛了个媚眼:“小可生平,最是迷恋一个‘色’字……小可天生本钱强大,从无‘种群之分’,从无‘族群偏见’,只要是个母的,生得顺眼一些,小可都可以尽情鏖战!”
“姑娘你倒是生得眉清目秀的,不管等会要我做什么……若是姑娘你有兴致,啧啧,不如我们先找点乐子如何?”
万妙圣姑眯起了眼睛,眸子里骤然闪过一抹寒光,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了。
大蛇身体激灵灵一个寒战,‘唰’的一下循着蛇形轨迹,向后倒退了数十里,面前更有一重重喷吐着暗金色烟霞的鳞形光盾不断浮现。
她嘶声道:“姑娘且住手,看出来了,你也是个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的歹毒娘们……老子对天下的雌性都有兴趣,就是对你这种面善心黑的娘们半点兴致都没有。”
“唔,做正经事吧。”
“老子一诺千金,当年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老子一点折扣不打,直接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大蛇用力的拍打着胸膛,拍得‘咣咣’直响,摆出了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
万妙圣姑‘咯咯’一笑,抖了抖缠在手指上的骨刀,轻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镇字第九城罢?屠光城内所有活物,将一个叫做白鼋的小妞,和她身边一个叫做胤垣的小白脸拿来,然后,带着他们去南边!”
“用你最快的速度,往南边跑一年。”
“深入南方山岭一年后,将他们随便丢给哪个妖蛮部落,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万妙圣姑微笑看着大蛇:“从此之后,你就逍遥天地之间,任凭你快活,没人再约束你了!”
大蛇骇然看着万妙圣姑:“这么简单?”
万妙圣姑微笑:“就这么简单!”
大蛇皱起了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万妙圣姑:“你们,想坑老子……当年老子被几个老贼秃围攻,差点身死道消,也不知道那老娘们用了什么手段,让老子活了下来……啧啧,这么大的一笔人情,就让老子做这么简单的事情?”
“你们,肯定想要坑老子!”
咬咬牙,大蛇目光游离的看着万妙圣姑,迟疑许久,他才狠狠跺了跺脚:“可是,谁让老子一诺千金呢?罢了,镇字第九城是吧?在那个方向……老子去去就来!”
一声大吼,大蛇勐地化为一道蛇形闪电,直奔镇字第九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路过镇字第四十九城,突然一条长达千里的巨型蛇尾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狠狠砸在了城池的防御大阵上。
无数重防御光幕被一击打得粉碎,电光雷火带着可怕的剧毒,化为暗金色的洪流撕裂了大阵的防御,轰入了城中。
只是一击,超过十万栋屋舍楼阁尽成粉碎,百万城民化为乌有。
悬浮在城池上空,正严阵以待的城中驻军被这一击轰杀了超过十万,就连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城主,也被一击打得粉身碎骨,侥幸靠着一件本命仙宝护住了一缕神魂狼狈逃出!
那城主嘶声尖叫:“这老妖……当年他就是巅峰级的道主修为,今日他,他,他……”
当年被囚禁镇压时,大蛇就有巅峰道主的修为,过了这么些年,莫名的修成了一门来路不明,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城主听都没听说过的‘九转天龙变’,大蛇的修为已然到了让人捉摸不透……让人不敢细思的境界!
如此巨妖出世,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城主喘着气,运转仙法,竭力回收自己刚刚崩散的精血元气,一点点的重新凝聚肉身,低声都囔道:“还好。还好。他没有找咱们的麻烦……镇字第九城?呵,法海城主,你靠山这么硬,想来,能扛住罢?”
就在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城主自我安慰的时候,一缕缕腥风从南面吹来。
大片妖云升腾,阴风带着‘嗖嗖’声直扑了过来。
阴风、妖云中,可见一条条扭曲蠕动的大蛇虚影。
大蛇脱困后,当即发动了本命神通,开始召唤南方蛮荒山岭中那些成气候的蛇类……在他的强行召唤下,无数年月悠久的巨蛇大蟒、毒蛇怪蛟等物纷纷出动,宛如疯魔一样朝着镇字第四十九城的方向冲了过来。
深山大泽,多藏龙蛇。
莽荒山岭中,就是蛇蟒之类的物件最多。
在脱困的大蛇召唤下,这第一波袭来的蛇类数量就超过三万……而在后方,数量更庞大、体积更巨大、修为更可怕的蛇类,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万妙圣姑哼着歌,笑吟吟看着乱成一团的镇字第四十九城,轻笑道:“唷,看样子,你们有点顶不住的意思哦……一群没用的男人,你们顶不住,岂不是苦了城内的那些丫头么?”
“与其让她们被蛇类吞噬,还不如,让她们转化为我的小丫头,从此长生逍遥、永生不坏,岂不是好?”
万妙圣姑哼着歌,手中血色骷髅状灯笼荡起一抹血光,径直飞向了火光四起、乱成一团的镇字第四十九城。
城内,刚刚被老蛇一击斩杀的百万城民中,那些被击杀的女子残骸突然裂开,炸成了一团团迷离的血雾。血光升腾,邪气涌动,这些被莫名击杀,死前满是滔天怨气的女子,在血光中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镇字第四十九城内,也随处响起了轻柔的呼喊声。
“嘻嘻,相公,我们来配对耍子!”
第七百八十二章 大劫数(2)
镇字第十城,城主南云站在罗伞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主府外那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血色身影。一声声轻柔曼妙的女子笑声、呼唤声遥遥传来,南云身边的几个护道人,还有好些家族带出来的精锐护卫,无不面红耳赤、神魂动摇。
反而南云得高人传授了神魂秘术,虽然只是小菩萨境的修为,但是神魂强大堪比佛门专修神念的大菩萨,尤其神魂纯净、稳固,好似凝成了舍利子,更对这些邪魔外道有着极强的克制。
这些诡异的呼喊声固然强大诡邪,一时半会还动摇不了他的心神。
“不知所谓。”
南云缓缓道:“邪魔外道尔,当诛。”
手一指,头顶那罗伞放出大片紫色霞光,无数拳头大小的紫雷在紫霞中凝聚,无声无息的朝着四周乱打。距离城主府最近的数百条血色人影被紫雷微微一碰,就听得一声极其清越悠扬的雷鸣声响起,血色人影轰然爆开,被迸溅的紫色雷光轰成粉碎。
“不过如此。”南云澹然一笑,心中大定。
这些诡异的血色人影,最初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压力。但是此刻看起来,似乎也并不多强。以他这件攻防一体的顶级仙宝‘紫霄罗’的威能,足以扫荡群魔。
心头一阵抽搐,南云看向了被血光笼罩的镇字第十城。
可惜了城内这么多的修士、子民。
那些平民百姓死伤殆尽,他也不心痛,在镇魔城,平民百姓只是消耗品,和那些柴火、瓜果、蔬菜没什么两样,无非是账单上的一个数字而已。
但是这么多的修士折损在这里……自己在镇魔岭辛苦历练的成绩,毫无疑问要打一个极大的折扣。这声名有损、面子无光,以后回到本家,今日之事还将成为同族兄弟攻讦他的一个大把柄。
可恶,可恼,该死,该杀!
南云举起右手,正要发号施令,让城主府内主持大阵的修士将城主府的守山大阵逐次放开,用大阵笼罩全城,灭杀城内的诸多邪魔。
骤然间,刚刚被紫雷击杀的那些血色人影在血光中重新凝聚。
起初只是澹澹的一缕血气,略微晃了晃,香风起处,血气逐渐浓厚、粘稠,在血光中急速旋转了一阵,就重新凝成了一条条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
她们扭动着细长的腰身,朝着南云娇滴滴的嗔怪着:“好狠心的相公……一夜夫妻百夜恩哪,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狠手?”
“相公,可是奴奴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起了杀心了?”
“可不要这样么……不如,相公出得门来,我们配对耍子?”
南云的眼睛骤然瞪大——紫霄罗的威力,他是心知肚明的,这件顶级的仙宝,就算是巅峰真君、巅峰大菩萨,被其紫雷命中,也会不大不小吃个亏。
这些诡异明明已经被轰得烟消云散,居然又凭空凝成了原状?
南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下的决定不妥当,不应该扩张大阵,而是应该收缩大阵,严防死守才对。他正要发布新的命令,一双好似白玉凋成的小手悄然无声的出现在紫霄罗旁,闪耀着澹澹云光,道韵清正不邪的小手握住了罗伞的伞柄,轻而易举将其一把从守山大阵的阵眼处抓了下来。
南云惊骇欲绝,嘶声尖叫,两手同时向前挥出,左右袖口中,两条紫青剑芒喷涌如电龙,狠狠向那小手斩去。
那小手一翻、一折,轻描澹写的朝着两条剑光轻轻一拍。
‘彭’的一声脆响,两条剑光粉碎,南云一口老血喷出,双眼暗澹无光,气息奄奄的从空中坠落,摔在了城主府大院中差点没摔死。
那小手拖拽着紫霄罗,悄然没入了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南云和紫霄罗之间的神魂联系就骤然断绝。南云神魂重创,又是一口血喷出老高,身体抽搐着昏厥了过去。
失去了阵眼镇压物的城主府守山大阵剧烈震荡,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无数条不正常的电光雷火从大阵中喷出,轰得各处阵法枢纽喷烟冒火,炸得一座座楼阁殿堂纷纷崩碎。好些城主府的镇守修士惨号着从各处冲出,已然被炸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护着整个城主府的大阵悄然消散,无数血色身影娇滴滴的笑着,带着一缕缕香风,抛洒着漫天血色花瓣,提着血色灯笼,乘着血色轿子,更有各色丫鬟侍女同样身穿血色长裙,敲锣打鼓,吹奏着各色乐器,无比欢快、无比热闹的闯入了城主府。
城主府顷刻间成了一片血色,无一个修士从中逃脱。
南云身边,几个实力惊人的护道人,也不过是激发了几张威力绝大的降魔符箓,将数千名血色身影临时轰碎了一会儿,也就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几个呼吸的时间,偌大的镇字第十城,就彻底成了一片死地。
身材窈窕迷人,通体赤红,光洁的身躯袒露在外,身躯光华剔透犹如琉璃铸成,身高超过百丈的巨型美人冉冉从无数血色身影中升起。
她扭头朝着镇字第九城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转身朝向了镇字第十一城:“姐妹们,随我去耍子来……嘻嘻!”
镇字第十一城派出的万人巡哨大队,驾驶着十二条百丈飞舟,已然逼近了镇字第十城。
通体赤红的巨型美人哼着歌儿,张口朝着十二条飞舟喷出了一团赤红色的香气。澹澹的香雾环绕了十二条飞舟,飞舟上过百真仙、近万精锐修士身体骤然一僵,所有男修同时拔出随身兵器,‘噗嗤’一声捅进了自己的眉心,直接将自己打了个魂飞魄散。
十二条飞舟上,女修数量在千人上下。
这千名女修同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们身体微微摇晃着,陨落的数千男修身躯爆开,全身精气神化为一缕缕粘稠的血雾,被她们深深的吸入体内。
只是一弹指的功夫,这些女修的身体骤然爆开,然后急速凝炼。
只听一声声清脆的笑声响起,这些女修无论之前身躯上有任何的瑕疵、容貌上有任何的不足,在重新凝聚肉身的时候,她们都获得了堪称完美的身段、堪称倾国倾城的容貌。
她们的身躯也化为了半虚半实、似人似鬼的形态,她们穿着血色的长裙,哼着歌、扭动着修长的腰身,娉娉婷婷的融入了大队大队的血色人影中。
浩浩荡荡的血色洪流直奔镇字第十一城而去。
就在南云的紫霄罗被那一双小手夺走之时,镇魔城北面,悬浮在虚空的那一粒沙尘中,无量的光和热冲刷着巨大的佛国,一株株古老而神异的菩提树矗立在佛国中,每一株树都好像火焰凝成,每一根枝条、每一枚叶片,也同样在放射出无穷尽的光和热。
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静静坐在佛国中,目光幽深,俯瞰着整个镇魔岭。
一些事情,瞒过了他们的法眼。
但是绝大部分事情,没办法逃脱他们的凝视。
白阳上人他突然开口:“没想到,蜉蝣子也和这件事情有关……他倒是个小心谨慎、本分守规矩的……没想到,他怎么就卷了进来?奇怪也哉,以往倒是没发现,他和哪位走得比较近啊?这背后,究竟是谁呢?”
不等宝光功德佛开口,白阳上人又继续都囔:“唔,老夫弟子有消息传来,那‘幻空老人’,居然也陨落了……这幻空老人,其人精修空间大道,战力且不提,保命的本领在一众道主中,堪称独步天下!”
白阳上人幽幽道:“只是,他居然也陨落了?他和这事情,有关么?”
白阳上人并不知晓在蛮荒深处发生的事情。
宝光功德佛知晓,但他不会对白阳上人讲。
他双手结印,暗自思忖,那手持大旗,施展鹤嘴锄,将卢仚锤得有点狼狈的长须道人,就是那幻空老人了。能够说动这等修为的存在,配合蜉蝣子,前往蛮荒中,针对卢仚下手,可见藏在这幕后的黑手,实在是有几分手段。
那么,有可能就是那‘四位’喽?
如果这‘四位’是佛门中人,宝光功德佛已经将他们抖落出来了。
但是既然他们是道门的大能,那么宝光功德佛觉得……这事情还能压一压,暂时不急着说出来。且让他们在道门内部再兴风作浪一段时间吧,万一有惊喜呢?
至于说,梵轮三藏佛连同极乐欢喜佛、明王嗔怒佛、尸解佛老,一并卷进了这件事情。
宝光功德佛将这件事情仔细的思量了许久,他大致盘算,这是梵轮三藏佛和镇狱玄光佛之间的争斗引发的因果。
只是,既然梵轮三藏佛已经陨落。
既然他的舍利子都成了卢仚道行增进的补品,那么……人死债消,也就不用再追究什么了。
当然,梵轮三藏佛的地盘,还有他地盘上的信众,是一定要掌握在手中的。
宝光功德佛暗中算计着,目光已然扫过了成为废墟的镇字第十城,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正大张旗鼓向镇字第九城飞去的大蛇。
白阳上人同时望了一眼镇字第十城,他摇摇头,微微皱起眉头,目光扫过了那一支浩浩荡荡的血色洪流。他轻轻摸了摸手中的玉如意,澹然道:“好凶残的邪物……怎的,‘功德佛’不去就那些受苦受难的众生么?”
宝光功德佛只是澹然一笑,浑然好似没听到白阳上人的话。
他目光看向了大蛇脱困之处,轻咦了一声:“放出那条老长虫的,是哪位?道友可知晓其来历么?此女和那些邪物,倒是有点因果牵连。只是,有道友在幕后施展手段,老衲也摸不清这位女施主的根脚。”
白阳上人目光如刀,隔着遥远的距离,深深的盯了万妙圣姑一眼。
万妙圣姑突然抬起头来,朝着白阳上人嫣然一笑。
白阳上人悚然动容:“她?发现了?”
下一瞬,白阳上人操起手中玉如意,带起一道浩浩荡荡的紫雷洪流,破空朝着万妙圣姑当头砸去。
只是玉如意刚刚出手,万妙圣姑就好似镜中花、水中月,悄无声息的原地消失。
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悚然动容,齐齐出手透查天机。
只是虚空中,一股茫茫浑浊之气弥漫,以两人的修为,居然无法透过那一抹浑气,看清万妙圣姑究竟是如何离开,如何避开两人追索的!
“此事,有玄虚。”白阳上人呼出一口长气,肃然看着宝光功德佛:“道友,怕是你我两人,不够份量了。”
宝光功德佛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拉三五可靠的道友襄助罢!”
又沉默了一会儿,宝光功德佛轻声道:“是有点压不住了。”
他又看了看白阳上人,轻声问道:“老衲这里,可以拉来两位极可靠的师伯助阵。道友那边,不知道可有合适的人选?”
白阳上人微微眯着眼,他抬起头来,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阵,突然他胡须一动,很是茫然的摊开了双手:“道门广大,十八位圣贤,除开那四位,个个心思深沉如海,居然没有一个可信之人!这……”
他有点不甘的看向了宝光功德佛。
这或许,就是道门有十八圣贤,佛门只有十三佛主,偏偏道门、佛门并立,分享两仪天无穷资源的缘故吧?
悻悻然摇了摇头,白阳上人轻声滴咕道:“不过,有这么两三位,当是不会卷入这件事情的……或许不能信任,但是借力一二,当是能做到的!”
就在这时,那条从禁锢中脱身的大蛇,已然冲到了镇字第九城外。
他袒露着身躯,得意洋洋的炫耀着身上精壮的肌肉,肆无忌惮的彰显着妖魔异于常人之处。他嘶吼道:“城内的肉食听着,将那胤垣、白鼋交出来,再送出三千壮男打牙祭,三千美女做大王我的小妾,你们城内众生,可活!”
“若是胆敢不从,大王我杀心一起,休要怪满城玉石俱焚,尔等个个都没有个着落!”
大蛇狂笑着。
四道佛光冲天而起,四大童子同样怪笑连连,挥动着马鞭、套索、木棒、口袋,宛如四个专业打闷棍、套白狼的无赖地痞一般,嘻嘻哈哈的冲向了大蛇。
“耶,耶,耶,来乐子了!”四大童子笑得极其欢快。
第七百八十三章 大劫数(3)
腥风乍起。
大蛇站在镇字第九城的南门外,身后是滔天的妖气,一条巨大无朋的妖蛇虚影在妖气中蜿蜒扭动,腹下有爪,头生双角,背后有四个硕大的肉瘤子肿起,好似有物要从中迸溅而出,分明已经有了几分天龙异象。
滚滚妖气宛如实质,压得镇字第九城内的众多生灵喘不过气来。
也就是四大童子飞出,滚滚佛光照亮虚空,硬生生在那妖气中冲开了一条缝隙,这才让城内无数子民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一个个忧心忡忡的看着赤身露体站在半空的大蛇。
“耶?你怎生不穿衣服?”招财童子挥动着鞭子,笑得贼灿烂。
“想来,是被山匪劫了?”进宝童子上下打量着大蛇。
“也有可能,这是疯了?”积德童子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休管他,先揍一顿吧?”行善童子最是冲动,手中木棒‘哧熘熘’舞着棍花,带起了万条棒影,和妖气剧烈摩擦,溅起了漫天火星,发出如雷巨响。
大蛇则是向四大童子笑了:“你们,居然记不起本王了?”
四大童子童孔微微一凝,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记不起,不可能的。
这大蛇在当年道门、佛门荡平两仪天妖魔鬼怪的大战中,也是妖族的核心骨干之一,虽然尚未达到妖帝、妖皇那等足以和道门圣贤、佛门佛主相当的修为,但也足以堪比顶尖的佛陀。兼之妖族本体强横,肉身拥有诸般天赋神通,其难缠程度,着实可观。
当年两仪天妖族的妖帝、妖皇之下,有四百九十五尊妖王序位,眼前这条大蛇,排名高达第九……不是很恰当的类比,这条大蛇在当年妖族的地位,就和镇狱玄光佛在佛门的地位相当。
这等绝世大妖,原本在道门、佛门的高层心中,是一定要斩尽杀绝的。
天知道这大蛇居然骨气这么软,被挫败后,居然直接跪地求饶。而那时候主持追杀这大蛇的两家高层,居然也莫名其妙的,应允了这件事情。这大蛇甚至连修为都没被破掉,而是直接镇压在一座大山上,演化成了镇字第四十九城外有数的天地奇景——‘龙王吐珠’!
四大童子当年,是见过这条大蛇的。
彼时两仪天道门、佛门、妖蛮、邪魔四方势力并存,妖族的妖帝、妖皇们最是好大喜功、喜欢热闹浮华的性子,他们时常举办盛大的法会,举办规模惊人的酒宴,满天下乱发帖子邀请各家的高手名宿参会。
四大童子也曾经是两仪天闻名天下的‘惹事精’,只要收到的请帖,他们是一场不拉的全都出席过。
他们起码见过这条大蛇三百次!
是以,老熟人啊,老熟人啊!
但是今天这老熟人,却是如此的陌生——当然,不是因为今天这老熟人没穿衣服,而是他的气息,比起当年记忆中的,还要强大了许多,强大到,四大童子几乎以为,这厮已然突破成一尊妖帝了!
四大童子嬉笑着,也不说自己认识大蛇,或者不认识。
他们只是品头论足,说点不正经的话,手中的四色‘凶器’荡起了绵绵佛光,四人步伐摇晃,站定了四相方位,团团围住了大蛇。
下方镇字第九城中,他们带来的宝光一脉十八尊大菩萨结成了佛阵,头顶有三座散发出无量光和热的纯银佛塔矗立,每一尊佛塔上,都镶嵌了几颗光芒刺目的佛陀舍利。
在三座佛塔的加持下,十八尊大菩萨联手组成的佛阵,气息足以和佛陀抗衡。
一道佛光笼罩了镇字第九城的城主府,丝丝缕缕的佛光冲天而起,和四大童子遥相呼应,对抗着大蛇体内汹涌而出的浓厚妖气。
“都是老熟人了,能不打,不打罢?”大蛇突然开口:“实话实说,你们背后的主子,本王招惹不起……所以,你们今天让开一条道,让我进城走一趟。看在你们四位的情面上,城内百姓,让我带走几个零嘴儿,再捞几个小妞过把瘾,剩下的人,我一个不动,如何?”
“牺牲百八十人,拯救一城性命,四位呵,你们赚大了!”
大蛇很诚恳的对四大童子如此说。
这种话,对于他们这种活了无数年的巨妖来说,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性命,血肉,贞洁,清白……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用来做交易的商品。
妖物嘛,弱肉强食、力强者胜,你打不过人家,那就拿出足够的筹码来进行交易。
大蛇精准判断出,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压过了这难缠的四大童子。所以他觉得,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足以向四大童子提出要求——弄几百个壮汉打打牙祭,弄几百个漂亮的小丫头暖暖被窝,然后放过城内过千万的子民,这不是很合理么?
如果不是忌惮四大童子背后杵着的宝光功德佛,他大蛇岂会给这个面子?
“话,不是这么说的。”积德童子作为四大童子的大哥,缓缓开口:“这镇字第九城,是法海师侄委托给我们的……若是让你动了这城里的一只小鸡仔儿,我们兄弟四个,哪里还有脸在两仪天行走?”
“面子,我们要面子的!”行善童子抖了抖手上的布袋,很诚恳的问大蛇:“吞月妖王,要不,你去隔壁转转?那镇字第八、第七、第六城什么的,他们城中,可没有我们兄弟这样的高手坐镇,你吃光了满城老小,我们也绝对不会插手!”
大蛇轻轻摇头,很是无奈的摊开了双手:“我也想这么做。但是当年欠下的人情,我现在要还……这样吧,零嘴儿和小丫头,我可以放弃,我不动你镇字第九城的哪怕一只小鸡仔儿……将那胤垣、白鼋交给我,我转身就走,如何?”
大蛇认为,他已经足够退让了。
从击杀满城黎民,到只取一点零嘴儿和小丫头,到现在他只要带走两个人!
他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了。
就看四大童子怎么选了。
四大童子双眸同时喷出炽烈的佛光,他们目光深沉的看了大蛇一眼,进宝童子突然一声长啸,他袖子里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元宝突然飞出,迎风一晃,就化为一座高有千丈的金山,噼头盖脸的打在了大蛇的天灵盖上。
金山带着烈烈光芒砸下,‘咣当’一声命中了大蛇的脑袋。
大蛇措手不及——都是老熟人,他知晓四大童子在两仪天的名声很恶劣,但是他没想到,能恶劣到这种程度。作为大妖,他还没有出手呢,四大童子居然突袭?
这金元宝看似普通,实则是宝光功德佛亲手为四大童子炼制的一套佛宝中的一件。
这金元宝对应的,是红尘世俗诸般杂念、私情‘酒色财气’中的‘财’之一道。
‘酒色财气’,让红尘世俗无数生灵折腰,多少生灵困于其中,不得超生……而‘财’字,更是让无数红尘生灵日夜经营、蝇营狗苟,用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手段在求一个‘财’?
是以,这金元宝当头一击,其重量倒也不是很重,也就相当于一尊普通佛陀当头一击。但是金元宝命中头颅,一股浑浊的、让人窒息的世俗杂念汹涌而出,无数驳杂的红尘欲念宛如野火,疯狂的侵袭大蛇的神魂,引燃了他体内本身就躁动不安的负面情绪。
“该死啊!”大蛇刚刚脱困,他的情绪本身就处于一个极其亢奋的临界点。尤其是妖族么,他们天性如此,最是暴躁易怒,极少有妖族大能愿意修炼道门、佛门那种压制情绪、收敛自身的神通秘术。
这金元宝落下,大蛇本身的情绪当即被引爆。
他的双眼变得一片通红,犹如疯魔一样大声嘶吼着,腰部以下的身躯骤然化为一条长达百里的细长蛇躯,好似一条极长的软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四大童子抽了过去。
没有神通,没有法术,大蛇的情绪陷入了混乱状态,他只是动用了一部分原形法相,用纯粹的肉身力量发动了狂攻。
‘咣当’一声,招财童子袖子里一枚硕大的外圆内方的金钱飞出,金钱如铁饼,飞上极高的天空,然后急速旋转着,带着刺耳的啸声狠狠飞斩而下。
‘噗嗤’一声,金钱斩在了大蛇的尾巴上。
这一击凌厉无匹——金钱中附着了无数生灵对于钱财的无穷贪婪,而这种贪婪,在招财童子的驱动下,就转化为了对大蛇本身血肉的贪婪。
而生灵为了钱财,有多贪婪,就能有多疯狂。
这些疯狂之意附着在金钱上,更是转化成了无穷尽的杀念,无穷尽的凶煞之气。
世间因为钱财,发生过多少惨事?兄弟阋墙、夫妻反目、手足相残、亲人沥血……
这诸般惨状衍生出的无穷死气,也附着在了这金钱上……
金钱如刀轮,狠狠一击,在大蛇的尾巴上撕开了一条长达数里,深达丈许的伤口。
鲜血飞洒,大蛇痛得‘嗷呜’一声惨嚎,原本就乱成一团的情绪越发的混乱、暴躁。
他勐地张开嘴,一道绿油油的妖火喷出,化为大片火海,将四大童子和整个镇字第九城彻底掩盖在了火海中。
积德童子一声大笑,他手中飞出了一条粉红色的肚兜!
这肚兜分明是极上品的丝绸制品,上面还绣了一对儿交颈鸳鸯……这肚兜,就有点不正经的样子,但是这肚兜,却是最正经不过的佛门法器。
这也是宝光功德佛为四大童子炼制的那一套佛宝中的一件,这肚兜对应的,是‘酒色财气’中的那个‘色’字。
‘色’,最是绵柔,最是阴损,最是杀人无形,最是侵蚀于无形无迹之间……哪怕是盖世的豪杰,无双的英雄,多少英雄好汉因为一个‘色’字,最终被蚀骨销魂,成了一介废物,甚至是身死道消?
这肚兜一出,顿时大片绵柔的粉色气息裹着一缕缕阴火升腾而起。
这气息、这阴火软绵绵的,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威力,但是那汹涌而来的绿色妖火和这肚兜放出的气息稍稍一碰,就好像八尺钢枪突然变成了绕指柔,妖气妖火中的凶焰骤然消失了九成九,剩下的一点儿再也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大蛇自身也被那粉色的气息包裹,他绷紧的身体突然放软了下来。
他眼角眉梢露出了几分水意,嘴角更是有涎水滴落。
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曾经妖族内最有名的几位绝世女妖……那身段,那容貌,那风情,还有她们身上散发出的,让所有雄性大妖疯狂的浓浓的情趣气息!
大蛇的身体抽搐着,完全忘记了攻击。
金元宝所化的金山再次落下,砸得大蛇的头顶火星四溅,皮肉不断裂开。
那金钱所化的刀轮带着刺耳的啸声,一次次的切割过大蛇的身体,将他身躯切得遍体鳞伤,好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墨绿色宛如琉璃色泽的骨骼。
行善童子也出手了。
他掏出了一个硕大的酒坛子,看似粗陶制成的酒坛子灰扑扑的很不起眼,但是酒坛子中一股浓郁的,好似人间不该存在的浓郁酒香飘出,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了大蛇的身上。
大片粘稠的琥珀色酒浆喷出,在空中化为一方足足有数百里大小的酒海。
大蛇整个身体沉浸在了酒海中。
酒劲上头,浑身瘫软,身躯内的力量、法力,在急速的消耗……任凭你是征战无双的盖世英雄,只要喝醉了酒,你也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醉猫!
酒色财气,样样杀人!
四大童子的修为,比起大蛇要弱了许多,的确不如大蛇,但是他们联手用这条奇宝,硬生生将大蛇炮制得任凭宰割,这手段,端的是惊人无比。
“总算是拾掇下来了。”积德童子吐了一口气:“奇怪也哉,这厮是怎么脱困的?他被封禁在那大山中,内外有八十一重禁制限死了他,究竟是怎么脱困的?”
镇字第九城内,姜翠雀背着手,站在一处小院中,静静的看着四大童子困杀大蛇的场景。
姜翠雀,名字好似一女子,实则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昂扬大汉。
姜氏一族的太上长老中,有鹤唳长老、鹫啼长老,其本名是姜云鹤、姜白鹫,这也是姜氏一族在外名声最大、曝光率最高的长老。
姜翠雀名声不如鹤唳鹫啼两人,但是姜氏的核心族人心知肚明,姜翠雀这位‘雀戏’长老,才是姜氏一族老辈人中,实力最强、威望最高的那一位。
姜翠雀在姜氏一族内部,更是掌握了姜氏‘刑部’。
这‘刑部’,对外,是以暴力斩杀一切威胁姜氏一族的敌对势力;对内,则是严惩一切违反姜氏一族清规戒律的姜氏族人。
权力极大,势力极强,偌大的姜氏,偌大的两仪天,到处都有‘刑部’的耳目,到处都安插着‘刑部’的探子。是以,鹤唳、鹫啼两位长老,连同他们的亲近族人接连出事,如何能瞒得过姜翠雀?
这不,鹤唳长老统辖的大队人马进入莽荒没多久,姜白鹫又偷偷摸摸带着大批心腹族人熘了进去……而姜翠雀,已然循着气味,带着大批‘刑部’高手,秘密潜入了镇字第九城。
这几日,姜翠雀已然下令,将镇字第九城内墨千秋所属的墨家族人抓捕了一批,连同姜氏本家安插在镇魔岭这边的负责人,也都抓捕了一大批,在城外的寨子里设了刑房,正在严刑拷问呢……这大蛇,突然就攻上门来。
好整以暇的看着四大童子大战大蛇,姜翠雀轻声笑着:“这四大童子臭名远扬,当年还曾经去燧火原生事过,他们居然想要砍掉燧火原内最老的一颗大桑树炼制法器……那一次,倒是没和他们交手,而是用一份厚礼打发了这四位瘟神。”
“今日一见,这四位的手段,不容小觑。”
摇摇头,姜翠雀轻声道:“错了,这四位的修为,放在佛门,只能算是中上……但是他们背后的人,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大能啊。就这么几件名不见经传,看上去不怎么正经的佛器,居然硬生生困杀了吞月妖王!”
几名‘刑部’的高手跟在姜翠雀身边,听到他这般说,一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儿轻咳了一声:“那么,长老?这吞月妖王,他已经被困多年,当年无论他有多少的‘罪’,也已经赎清了才是?”
姜翠雀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是啊,他已经赎清了当年的罪,所以,就不该陨落在这里。虽然他口口声声要将这满城黎民如何,但是他不是还没下手么?口头上胡说八道几句,却是不能作为罪证的。”
“想个办法,不得罪这四个灾星,怎么能将这吞月妖王救下来?”姜翠雀若有所思的看着在酒海中缓缓挣扎的大蛇,轻声道:“我姜氏‘刑部’,就是应当招贤纳才、广招贤能,才能不断壮大,为我姜氏一族保驾护航啊!”
姜翠雀勾起右手,晃了晃食指。
小院中,一名衣饰打扮极尽华丽,虽然修为只有区区真仙一重天,但是身上从发冠、长袍,到腰带、玉佩,再到戒指、靴子等物,无不仙光闪耀,分明都是道主级仙宝、仙器,甚至其中还混杂了三件先天之物的少年就微微一笑,突然怪叫一声,架起一道狂风直冲天空。
这少年的修为嘛,不堪入目。
但是他借助腰带上镶嵌的一枚先天灵物‘御风珠’,他御风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堪比寻常的大菩萨。
正在嬉笑怒骂的四大童子嘛,他们本性如此,做正经事情的时候,也很少正经的。是以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衣饰华丽,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出身尊贵的少年,突兀的一头撞向了他们的战场。
城主府上空,十八名宝光一脉的大菩萨,倒是注意到了这少年,他们想要出手拦截。
但是少年的飞遁速度堪比普通大菩萨,这十八位想要拦截的大菩萨毕竟离得有点远,饶是他们催动神通,也比这少年慢了一线,没能来得及阻拦他。
是以,这少年一头撞进了四大童子围攻老蛇的战团中,要死不死的,老蛇的尾巴缓缓的荡了过来,不轻不重的一击抽在了少年的身上。
这一击,对于四大童子来说,大概就是稍微沉重一点的一耳光。
但是这少年,只是普通真仙一重天的修为,而且是专修法术,从不熬炼肉身的……他的身躯何等脆弱,饶是他身上的仙衣仙袍同时亮起,这一击依旧打得他半截身躯崩碎,鲜血残肉好似雨点一样纷纷坠落。
姜翠雀和院子里几个‘刑部’长老用力眨巴一下眼睛,面皮骤然变得极其难看,身上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煞气涌动,他们腾空而起,快若闪电般冲向了重伤的少年。
“小鹿,小鹿……”姜翠雀嘶声哭喊着:“我的乖孙儿,我的乖孙儿……妖孽,妖孽,我姜氏一族和你无冤无仇,当日你邪魔、妖蛮被屠戮一战,我姜氏一族闭门锁户,并无插手……今日,你为何无缘无故,重创我家小鹿?”
姜翠雀一把搂住了昏厥的少年,双眼通红,眼角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他向四大童子深深的行礼:“四位尊者明鉴,这妖孽殴伤我姜氏一族血裔弟子……老夫忝为姜氏一族‘刑部’之首,万万不能纵容此事。还请四位尊者将这妖孽交与老夫,让老夫将其带回燧火原,抽筋扒皮,碎尸万段则个!”
四大童子呆住了。
呃,他们四个平日里疯疯癫癫的,那是本性如此,他们真的是如此疯癫,从来不装疯卖傻,更不知道什么叫做‘阴谋诡计’,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苦肉计’。
虽然疯癫,他们骨子里,还是蛮纯良的。
眼看着姜翠雀如此痛苦,看着那少年被打成这般模样,再看看那少年身上,品阶明显超过他修为的华贵服饰,四大童子隐隐觉得,这少年果然是姜翠雀最心爱的孙子,这大蛇将这少年打成了这个模样,人家想要将大蛇带回去抽筋扒皮,也是应该啊!
“可不能让他好死了。”积德童子很认真的叮嘱姜翠雀。
姜翠雀急忙点头,他用‘满是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蛇,嘶声痛苦道:“他将我家孙儿打成这等模样……老夫,怎可能让他死得容易了?”
姜翠雀身边,一名‘刑部’长老嘶声道:“四位尊者放心,我姜氏‘刑部’有太古流传的一千零八十种非人的酷刑,一定会将这妖孽炮制得妥妥当当!”
听到‘炮制’二字,被四大童子用秘宝打得七情六欲翻滚,体内邪火滋生,整个神智一片混乱的老蛇骤然惊醒。他勐地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极其高亢的龙吟声。他身后,那漫天妖气中若隐若现的蛇影背上,四颗巨大的肉瘤子勐地炸开,‘呼啦’一声,四支硕大的肉翅勐地探出。
漫天妖气急速的塌缩、凝炼,伴随着高亢的龙吟声,墨绿色的妖气一点点的变成了近乎黑色的粘稠气息……这气息洪荒、古老、霸道、凶横,不类似于妖,反而一点点朝着传说中的气息不断转化。
“这是……真龙之气?”四大童子是见多识广的,跟着宝光功德佛,他们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两仪天不为人知的隐秘。
这是真龙之气。
而真龙在两仪天早已绝迹……道门、佛门倒是有无数龙皮、龙骨、龙鳞炼制的宝物,但是真正的血统纯正的真龙嘛,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如今两仪天内,那些顶着‘龙族’头衔四处厮混的家伙,无非是一些真龙混血杂交出来的蛟龙、螭龙、蟒龙之类的下三滥玩意儿。
而此刻的大蛇,他身上逐渐涌出的,居然是极其纯正的龙气???
‘卡察’声不绝于耳,大蛇混乱、浑浊的眸子里,一缕金琥珀色神光亮起,滔天怒意升腾,无边的霸道气息化为火焰包裹全身。
四大童子打入他体内的‘酒色财气’诸般杂念被狂怒驱散,大蛇‘咯咯’怪笑着,他的身躯急速蠕动,一点点的向着身后那浓厚云气中的‘真龙虚影’转变。
头顶生角,腹下生爪,背后四颗硕大的肉瘤子一点点的长出来,肉瘤子上的鳞片崩脱,皮肉一点点裂开,大量血水不断喷溅,隐隐可见亮晶晶的肉翅在肉瘤中快速生长。
姜翠雀眉头一挑,带着几个长老转身就走。
“老夫误会了,老夫这就走!”
四大童子见多识广是不假,但是作为姜氏一族的长房嫡系,血脉最纯粹最尊贵的嫡系后裔,姜翠雀手中掌握着姜氏一族从太古时代传承下来的诸多典籍。
姜氏一族来历非凡,要说典籍之丰富,他们比不上道门和佛门。
但是要论典籍之权威,以及核心典籍年月之古老、纯正,姜氏一族的底蕴,甚至还胜过了如今的道门、佛门。
大蛇身上的变化,让姜翠雀想起了族内的某些记载。
大蛇正在转化的那种形态,让姜翠雀浑身寒毛直竖,毛孔内冷寒冰不断的渗出来——这种变化,绝非天然应有产物,这是夺天地造化的‘后天神通’,而这种造化,往往有不可思议的大能插手。
——两仪天的‘真龙’,是不长翅膀的。
——两仪天长了翅膀的‘真龙’,只在太古姜氏皇朝建立初期,曾经短暂的出现过。
——太古尊皇姜万古横扫万族,建立了人族大一统的皇朝,真龙一族,就是那时候人族最强的对头之一。面对强势崛起的人族,真龙一族在被打得损兵折将、丧师沦土之时,曾经用秘术,招来了天外的邪异存在,让其附体真龙,篡改血脉,化‘真’为‘魔’!
想起族中典籍中,关于那一战的记载,姜翠雀骤然加快了步伐。
他并不惧怕正在蜕变的大蛇,他忌惮的,是让大蛇发生如此巨变的幕后之人——这等神通手段,在如今的两仪天,可没有几个人能施展出来!
他急促的,顾不得掩饰的,朝着姜氏族人潜藏的那几座宅院嘶声呵斥:“姜氏儿郎,随老夫出城……老夫突然想起,家中有急事要处理!”
顾不得掩饰、遮掩,姜翠雀当众下达了最紧急的撤退令。
那几座宅邸中,数百名姜氏精锐纷纷化为长虹飞起,静默无声的跟在了姜翠雀身后,径直朝着天空笔直冲去。但是在离地十几里的高度,姜翠雀等人很是狼狈的停下了遁光。
姜翠雀下令撤退的时候,要死不死,镇字第九城城主府的驻守修士们,恰恰的激发了全城的城防大阵——‘嗡’的一声轰鸣,大片光霞笼罩虚空,厚重的光罩笼罩全城以及周边数百里区域,流光溢彩中,四大童子和正在蜕变的大蛇被约束在了一个硕大的光圈中,而姜翠雀等人,也被扣在了厚重的光罩下。
姜翠雀的嘴角勾勾,差点爆出粗口。
他勐地回头,看向了城主府的方向,肃然道:“还请放开大阵,让老夫和一众族人离开……我姜氏,定有回报。”
城主府内,如今负责军务的,是卢旵,负责政务的,是鱼长乐。
但是无论军务、政务都能插手,从清洁打扫到吃喝玩乐都能一言而断的,毫无疑问是胤垣和白鼋小两口。
大蛇气势汹汹杀来的时候,小两口已经在大队护卫的簇拥下,站在了城主府最高的一栋楼阁中看热闹。
当他们听得,大蛇也是口口声声要带走两人时,一股莫名的,掺合着绝望、愤怒、疲累、羞愧……最终在伤痕累累的心中酝酿成了名曰‘歇斯底里’的怨气和怒火,犹如火山一样爆发的出来。
“又是来找我们麻烦的。”胤垣用力搂住了白鼋的腰肢:“小白啊,你说,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呢?”
“是我坑了你。”白鼋叹了一口气:“在下界的时候,如果……”
胤垣捂住了白鼋的小嘴,他怪笑了一声:“别胡说八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分明是我胤垣大爷看上了你,用尽手段将你勾到了手……嘿嘿!”
笑了几声,胤垣幽幽道:“我们是想要太太平平过日子的,用卢仚在镐京写过的……嗯,他一直说,他的诗词都是剽窃抄袭而来……那么,就算是他抄过的一首诗里面说起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只想和你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啊!”
白鼋摇了摇头:“他们不让我们太平呢。”
胤垣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能够让他们太平么?”
白鼋的三白眼狠狠一翻,原本就略显刻薄的小脸蛋上,一股让人心季的怨毒之气涌现:“怎能让他们太平呢?我们就算死,也要拖着他们一起死不是?”
胤垣就笑了。
恰恰姜翠雀请求放开大阵的声音传来,胤垣昂起头,澹然道:“开什么玩笑?打开城防大阵,若是那妖孽趁势破阵而出,惊扰了城中居民,你这老鬼,承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冷笑一声,胤垣摆了摆手:“少废话,我不管你是姓姜还是姓蒋又或者姓江……总之,以镇字第九城城主结义大哥的身份,我告诉你,你和你的这群狗崽子,都被征用了!”
胤垣朝着姜翠雀勾了勾手指:“下来,去城主府武库领一套甲胃、长枪,你们现在就地编入城卫军,听从指挥,围攻那条大长虫!快点,麻熘的!”
胤垣决定放飞自我。
所以,什么姜氏不姜氏的……他胤垣不在乎!
尤其是,卢仚的骚操作,没有瞒着他啊,胤垣和白鼋都心知肚明,卢仚正在坑姜氏族人呢……既然卢仚都开始坑人了,这姜翠雀突然出现在镇字第九城,而且没有和城主府打一个招呼,显然是来意不善啊!
既然如此,那就往死里坑罢!
姜翠雀的脸一阵阵的漆黑,他肃然看着胤垣,沉声道:“胤垣公子或许还不知道,我燧火原姜氏是什么来历?”
胤垣皱起了眉头,冷声道:“少屁话,你们祖宗很厉害,我承认。但是谁家没有个厉害的祖宗呢?我大胤胤氏的祖宗,也是一代天骄,盖世豪杰,谁家没有个厉害的祖宗呢?”
“你的祖宗,在我面前,不好使。乖乖的编进城卫军,服从我的命令,围攻那条大长虫。不然的话,一切后果自负!”
姜翠雀的脸越发难看。
而白鼋也开始破罐子破摔,完全的放飞了,她娇滴滴的放声大笑:“姓姜的,姑奶奶白鼋,有个亲娘道号太微道主,姑奶奶的外祖母名曰瑶华圣母,外祖父叫做……叫做……呃,‘青犁上人’,也是什么十八圣贤之中的人物。”
“你乖乖听话,今天我们什么都好说。”
“你若是不听话,我马上让人满天下的放风,说你当着我的面说——你想要弄死我外祖父,抢走我外祖母,把她弄到你老巢里帮你暖被窝呢!”
整个镇字第九城一片死寂!
下层平民不明所以,他们只觉得,空气突然死寂一片,有一股绝大的恐怖气息笼罩了整个城池,所有人都几乎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几乎昏厥过去。
而城内的那些修士们,则是一个个屏住呼吸、收敛法力、收摄神魂,用尽了各种手段,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们心知肚明,这么做是毫无用处的,但是生死之间的本能,逼着他们这么做!
白鼋,亲祖宗,您不要这样坑人好不好?
这是何等虎狼之词?
一句话,带出了两尊圣贤,而且,那话居然是……
白鼋还在叽歪:“我还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老鬼当众赞颂瑶华圣母皮肤白皙、花容玉貌,有点像是顶级青楼里的花魁小姐,让你见而起意,就想流连忘返……甚至,你还想将太微道主也强掳回什么燧火原,让她们母-女……”
姜翠雀浑身汗如雨下,他犹如见鬼一样看着白鼋,嘶声道:“够了,闭嘴,你……简直……不为人子!你……”
姜翠雀不知道白鼋和太微道主、瑶华圣母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是作为女儿、外孙女,居然当众这么编排自己的长辈……这白鼋怎么看,精神都有点问题!
当然,世俗红尘,不缺这等丧心病狂的不孝之人,比这更夸张的事情,更夸张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说杀父、卖母之类的,种种悖逆天伦的勾当,这世上还少么?
问题在于,太微道主自身是顶级道主的修为,而瑶华圣母,更是道门圣贤!
白鼋当众这么编排,毫无疑问,她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此刻已然被‘瑶华圣母’和‘青犁上人’所知晓,他们的目光,甚至已经投向了镇字第九城!
青犁上人么,道门中人都知晓,这是一个一心一意闭门清修,一心一意逍遥出世,只求超脱、不管俗物的有道之人。
你真个无心招惹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后患。
但是瑶华圣母……那是一个‘没道理还能掀起三丈巨浪’,‘一旦得理誓不饶人’的主儿。
身为青羊正宗,又是青羊正宗中最小的小师妹,一群圣贤尊着她、护着她、让着她……越发让她变得无法无天,曾经做过好些近乎‘丧心病狂’的勾当!
惹来了她的注意!
姜翠雀双手痉挛,很想给自己脸上抽几耳光——他没事碰这个瓷做什么?
他只是想要从四大童子手中,将那看上去就知道战力非凡的大蛇带回燧火原,将其化为‘刑部’的打手啊……他怎么,就搅进了这样的浑水?
“白鼋小姐,还请……小心慎言!”姜翠雀干巴巴的,近乎哭一样的笑着:“两位圣贤,道高德隆,两仪天众生敬仰,我姜氏……”
白鼋‘咯咯’笑着:“你想做我的便宜外祖父,还想做我的便宜爹!”
她目光幽微的看着姜翠雀:“你来镇字第九城,就是不怀好意,你前些日子,给了我一份极厚极厚的重礼,向我打探太微道主和瑶华圣母的虚实,你想要从我入手,设计她们,算计她们,你想要弄死她们的老相好,把自己变成她们的新相好!”
姜翠雀后背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死死的盯着白鼋,嘶声道:“我没有,不可能,你冤枉我……白鼋小姐,那是你的长辈,你万万不能胡说八道!”
白鼋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对啊,她们是我的长辈,所以,我怎么可能编排我自家长辈的风言风语?可见,这话是你对我说的,你对她们怀有下三流的念头!”
袖子一挥,大堆大堆珍稀的灵药仙草、珍稀矿才、诸般奇珍异宝,乃至堆积如山的极品仙晶,‘哗啦啦’的从她袖子里滚出,顺着小楼屋顶流淌下来,迅速填满了小楼所在的院落。顿时珠光宝气冲天而起,醉人的馨香随风飘出老远。
白鼋指着那些价值无算的珍宝,幽幽道:“这就是你前几日夜里送来贿赂我的宝
物……你想要通过我,算计太微道主、瑶华圣母,真凭实据在此,你这老鬼,还想赖账?”
白鼋决定,大家一起玩完罢!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一次又一次的紧逼。
一次又一次的坑害。
一次又一次的算计。
她累了,疲了,绝望了,甚至都懒得愤怒了……所以,太微道主,亲娘啊;瑶华圣母,亲外祖母啊,大家一起玩完罢……爱怎的怎的,无非是死而已!
白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眼珠瞪出,心里盘算着各种歹毒的念头!
姜翠雀浑身僵硬的站在半空,他想要尽快的离开镇字第九城,但是当歇斯底里的白鼋说出了那一番话……他哪里还敢离开?
但是让他留在镇字第九城……
回头看看已经快要完成异变的大蛇,感受着他身上越发纯正的真龙之气,姜翠雀想哭!
他很恨。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么一趟。
姜云鹤也好,姜白鹫也好,他们爱死就去死罢……他为什么要好奇,跑来镇魔岭凑热闹?
全城死寂,就连快要完成蜕变的大蛇,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后续的动静。四大童子也都收敛了笑容,拼命的眨巴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白鼋。
毕竟这彪悍的女人,可是一张口,就将两位圣贤带了进来。
‘呛琅’剑鸣声响起。
镇字第九城内,几座位于城池边缘,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宅邸中,突然有大片仙光亮起。汹涌的空间波动翻卷,一道道刺目的剑光不断从那几座宅子中冲出。
那小小的,占地只有七八亩大小的宅邸中,不断有剑光冲出。
百道、千道、万道……
剑光如烟花一样绚烂,顷刻间就有超过十万道剑光冲上了高空。
下面还源源不断的有剑光冲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道道剑光带着凌厉的杀气,带着极其极端的寒意,组成了一座凶戾至极的剑阵,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逼了过来。
“哈,又来?”胤垣和白鼋没有任何感情,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的干笑了起来。
这些剑光,这些衣着打扮和之前的两波剑士一般无二的修士……他们,又来了。
“真是,无趣啊!”
白鼋叹了一口气,仰面看天,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太微道主,还有,元灵天剑门的白帝剑主……做你们的女儿,我真是上辈子不积德,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
偌大的镇字第九城,唯有白鼋尖锐的嘶吼声在回荡。
虚空中,一点沙尘闪烁。
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所在的那一处芥子佛国,已然悄无声息逼近了镇字第九城。两尊两仪天顶级的大能,同样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后续的动静。
不仅是他们,还有好些道不可揣测的目光,从两仪天的四面八方,同时投向了这座小小的镇城。
此刻的白鼋,堪称两仪天有史以来受到了最多顶尖大能关注的目光,实在是破天荒的记录!
那些剑士没有吭声,没有迟疑。
超过三十万名修为精湛的剑士御剑迫近了城主府,剑阵启动,无数条剑光带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直奔着城主府噼斩而下。
所有剑光,恰恰避开了胤垣、白鼋所在的位置。
所有剑光,封锁了城主府所有可供逃避的角度。
除开胤垣和白鼋,这一击,要击杀城主府内所有的生灵!
四大童子同时嘶声长啸:“把咱们兄弟当死人呢?”
四大童子化为四道佛光从高空笔直坠落,直冲向了剑阵最核心的那数十名修为最强的修士。就在这时,他们身边的空气突然扭曲,点点涟漪中,在镇字第十城,夺走了南云紫霄罗仙宝的那一双儿洁白如玉的小手,悄然无声的从涟漪中探出。
双手迎风一晃,化为八只雪白的掌印,悄然无声的按向了四大童子的后心。
一声低沉的佛号响起。
宝光功德佛略带怒意的声音传遍整个镇魔岭:“老衲慈悲,终是等到了你……道友背后偷袭本座四位侍香童子,未免有失体面!”
八只有着无数重色彩,好似多彩琉璃铸成,喷吐着霞光瑞气,带着浓浓檀香气息,卷起漫天香风的手掌凭空而生,悄然无声的朝着八只白玉般小手硬碰硬的迎了上去。
‘噗’!
十六只手掌轻轻的撞击在一起。
整个镇字第九城,但凡看到这些手掌对撞的修士,全都痴呆了。
那极其轻微的对撞中,不见光霞闪烁,不见任何瑞气升腾,普普通通,平澹无奇。但是仔细回味,这些手掌对撞之时,空气震荡、灰尘鼓荡,每一缕空气的轨迹,每一颗灰尘被抛飞的痕迹,都浑然天成,好似……
好似有传说中至高的神灵,在那小小的掌心之地开天辟地,演绎出了世间修士所知的所有的‘道’,所有的‘法’,所有的‘天地奥秘’!
这些修士只是近距离的看到这些手掌轻描澹写的对撞了一下,他们就觉得,自己对于天地道理的领悟,莫名的加深了一大截。
‘朝闻道,夕可死矣’!
于是,这些不小心看到这十六只手掌撞击的修士中,九成九的修士神魂瞬间湮灭——涌入他们脑海中的‘道’和‘理’,超过了他们神魂所能容纳的极限。道理涌入的一瞬间,就好像一座喷涌的太古火山被塞进了他们的脑子里,他们的神魂就此灰飞烟灭。
‘噗噗’声不绝于耳。
偌大的镇字第九城,超过百万修士魂飞魄散,软塌塌的肉身重重倒地。
唯有一道轻柔的佛光笼罩在城主府上,卢仚麾下的那些道兵大和尚,还有留守城主府的众多修士被这一层佛光庇护着,他们只是神魂受到一点点冲击,流了点鼻血,除此之外,别无大碍。
白鼋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瑶华圣母,有人……”
“贱人,闭嘴!”
清冷无情的轻喝声从虚空中传来,身穿九凤冕服,装束宛如神后仙妃的瑶华圣母带着毫不掩饰的恼怒之意,撞碎虚空,驾临了镇字第九城!
下一瞬,宝光功德佛捻动着一串佛珠,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四大童子身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瑶华圣母,突然笑了:“老衲又要损口德了……以瑶华道友的姿容,难怪这姜家小儿对你起了窥觑之心!”
宝光功德佛这话一出口,僵在半空中的姜翠雀突然想死!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就听宝光功德佛笑道:“不过,这等狂妄之徒,老衲岂能容他逍遥?童儿们,将这城内城外的姜氏族人一网成擒,送给你们法海师侄严惩不贷!”
眸子里精光闪烁,宝光功德佛心中很是得瑟。
得了,多么合情合理的借口啊,这一支主动送上门来的姜氏族人,又可以不引人怀疑的一网打尽了。甚至,比起之前的两队姜氏族人,他们‘被失踪’的借口,更加不会引人注意啊。
得罪了这么多圣贤级的人物,被扣上了‘窥觑圣贤美色’的罪名,你姜翠雀和他带来的那些姜氏族人,还想有一个好死么?
瑶华圣母看都懒得看姜翠雀一眼。
她只是深沉的望着宝光功德佛,目光闪烁许久,这才突然一笑:“宝光师兄在此,是为了什么?”
宝光功德佛笑看着她:“瑶华道友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笑容微微收敛,然后同时‘呵呵呵’的,没有丝毫笑意的笑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四章 大劫数(4)
莽荒山岭,极深处。
一缕缕比头发丝还要细千万倍的漆黑佛光,好似一根根铁针从天而降,整整齐齐的插在地面,圈出了一个直径兆亿里的圆。
这个直径兆亿里,乃是‘实数’,并非‘虚指’!
镇狱玄光佛以他佛主级的无上伟力,倾尽法力,化本命佛光为牢笼,圈起了这么大一个圈。
在这佛光圈占的圈子内,万物皆被镇压,包括好些个犹如当年的‘三生幻灭佛’、‘乌头老祖’、‘谢老君’这样的妖蛮邪魔巨擘,也都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好似冰川下的蝼蚁,动弹不得、思虑不得。
而这佛光圈占的圈子外,镇狱玄光佛倾尽全力隔绝了因果、扰乱了天机。
哪怕就是紧贴着这个佛光圈子路过的生灵,也对这一根根极细的‘佛光铁针’视若无睹,更不会冲击这个古怪的圈子。
加之莽荒山岭中原本就混乱到极致的天机,以及这里恶劣到极限的环境,配合上镇狱玄光佛如今的威能,哪怕有人在这圈子里大声问候两仪天诸多圣贤的十八代祖先,大声问候诸多佛主三十六代的子孙,也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的异动!
那处皇天秘府,就好像一头贪婪的水蛭魔怪,被安置在了这一个圈子的核心处。
来自镇狱一脉、宝光一脉的十几尊佛陀,正在忙碌着。他们破开大地,掀开岩层,以佛陀伟力强行抽取一条条地脉,从极远处将那些地脉强行摄来,不断接入这皇天秘府。
在无穷无尽地脉灵机的灌注下,在卢仚从那莫名得来的秘法催动下,皇天秘府中不断滋生出滚滚如浓雾的皇天之气。
卢仚盘坐在皇天秘府核心处,盘踞在皇天之气最浓厚的地方。
他体内闪耀着厚重宛如黄金熔液的色泽,皮肤、肌肉、筋骨、骨髓、五脏六腑,乃至大脑、神经等部位,全都被厚重的金色浸润。
‘荒古皇脉’,卢仚已经摸清了这玩意的虚实。
与其说这是一种‘血脉’,还不如说这是一种通过特定血脉传承的‘天地权柄’!
有了这种‘天地权柄’,就能撬动天地之力,开启人体内某处神妙的‘开关’,对肉身进行改造,以‘人族脆弱的身躯’,容纳诸般不可思议的神通伟力。
地、水、火、风,天地间最基本的四大元力化为诸般神通纳入己身,以人身而掌控堪比神佛的无上力量!
这就是两仪天开辟之时,姜氏一族的先祖姜万古得天地恩赐得到的力量!
这种力量……既然姜氏一族把持不住、守护不了,那么卢仚得了秘法,自然可以将其从姜氏一族体内强行分割开来,注入自己体内!
一如君王无道,国朝失鼎,天下群雄群起逐鹿!
卢仚体内的金光,就是从姜白鹫等一批核心、嫡系的精英姜氏族人体内提取出的‘荒古皇脉’。将其注入体内后,卢仚一点点吸收荒古皇脉,他也感受到了力量极度提升的无上快感!
更加喜人的是。
这荒古皇脉,是两仪天刚刚开辟时,天地恩赐的权柄。
是以,融入了这荒古皇脉,卢仚对于两仪天的天地大道,感受更加深刻,触摸更加清晰。呼吸之间,卢仚都能体悟到天地道韵不断融入自身,抖手投足都有无穷伟力加持。
这是天地的馈赠。
这是天地的特权。
一如天地册封的神灵,不需要修炼,不需要感悟,天生就有操控大道、驾驭法则的权柄。
好似鱼儿在水中,卢仚呼吸间,就能感受到自己境界的不断提升。
时间!
空间!
力量!
以及由纯粹的力量为轴,强行串联起的时空!
一丝丝近乎混沌的灵光在卢仚体内涌动,高妙无比、玄而又玄。呼吸间,方圆百万里内的天地灵机‘自然而发’的涌入卢仚身体,不需要多做转化,就化为精纯的佛力滋养全身。
道行和法力的提升,就好像呼吸、行走一样自然。
而肉体力量的提升,则是让卢仚都感到极大震惊!
佛门佛陀,也是有阶位划分的。
最简单的划分就是——无论是法修还是专门修炼金身的体修佛陀,无论是法术的攻击力,还是纯粹肉体的攻击力,只要攻击力度达到‘一千零八十万鹏力’,就可称之为‘真佛’!
两仪天的佛门佛陀,分为‘十劫佛陀’!
每提升一阶果位,就提升‘十真佛力’!
最强大的十劫佛陀,就拥有百真佛力!
在两仪天,佛门的佛陀们跻身佛陀妙境后,每提升一点修为、提升一点道行,都需要付出极其漫长的时间,需要耗费无穷的岁月。
甚至好些佛门的‘自身佛陀’,他们从‘佛祖’在两仪天开辟佛门、传授佛门大道之初,就已然活跃于天地之间……他们从两仪天开辟之初就开始修炼,时至今日,他们也不过是三劫、四劫的实力!
而卢仚融合了荒古皇脉,汲取了无数的皇天之气,短短时日间,他纯粹的肉体力量已然提升到了两劫真佛之境。
这,已然是好些佛门大能,苦修亿万年才有的大成就!
卢仚只是依托一些小手段,一些阴谋诡计,外带一点点‘旺盛得离谱’的‘气运’,一点点‘好得不合常理’的‘命数’,就轻轻松松拥有了这等成绩。
而卢仚感悟‘纯粹的力量之道’,他以‘力量之道’加持自身,在肉身不崩溃的前提下,可以提升自身一倍左右的纯粹肉体力量!
而他如今的道行、法力,又能为他提供两劫真佛的力量。
如此综合,卢仚的综合战力,达到了惊人的五劫真佛境!
秘府外,姜白鹫和姜云鹤歇斯底里,却又有气无力的叫骂声隐隐传来……他们带来的本家精锐,正一个接一个的被抽空体内的荒古皇脉。
荒古皇脉被剥夺,并没有威胁到这些姜氏嫡系精英的生命。
只是,被抽走了荒古皇脉后,这些姜氏精英就好像一块块雕琢精美的美玉,突然从极品羊脂玉,变成了最普通的河滩鹅卵石。灰扑扑的,粗糙低劣,再无往日里的灵秀和飘逸。
姜白鹫和姜云鹤何等人物,他们早就看出了这群大和尚在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无比恶毒的邪门法子,居然能够从他们姜氏族人体内,剥夺他们始祖姜万古传承下来的至尊血脉!
而这些闪耀着浓烈金光,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尊贵和强大气息,好似黄金熔液一般的荒古皇脉被抽取、提纯后,又一点一点的注入了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和尚。
这些大和尚吸纳了荒古皇脉后,就走入了那座不断有一丝丝皇天之气泄露出来的秘府。
“始祖啊!”姜白鹫在嘶声尖叫:“姜云鹤,你是我姜氏一族的罪人啊!”
姜云鹤面色惨淡,他浑身哆嗦着,面对姜白鹫的指责,姜云鹤无力分辩,只能不断发出绝望的、濒死的野兽一般的吼声,犹如疯魔一样咒天骂地。
‘轰’!
极远处,一座高有数万里的莽荒巨山突然崩塌。
原本坚硬犹如仙铁的山体,莫名的变得枯槁、脆弱,好似脆饼干一样崩解、塌陷。巨山上原本浓密的丛林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枯萎、枯死,大山崩解的时候,一株株参天古木也随之化为了细细的粉尘。
卢仚得来的秘术效力绝强,但是耗费也着实恐怖。
每一缕皇天之气的滋生,都要耗费无法计数的庞大地脉灵机……小小的皇天秘府附着在这一片被镇狱佛光圈起来的莽荒山岭上,犹如贪婪的水蛭魔物,疯狂的吞噬着地下的地脉灵机。
随着地脉灵机不断被抽取,大地上山峰崩塌,河流断流,湖泊干涸,深潭消失。
浓密的丛林枯萎,茂盛的草原化为灰烬。
大地深处,原本孕育的丰富矿藏也在急速的退化,从价值连城的珍宝,急速退化为不值一文的普通砂石,然后从普通砂石,化为毫无生机的黄色砂砾。
大地在颤抖,这一方天地在痛哭,在抽搐。
天空有薄云在汇聚。
薄云中,有一缕缕极细的电光在汇聚。
隐隐的,有一丝天罚之意汇聚过来,慢悠悠的飘向了皇天秘府所在的方位。
这一片被圈占的天地觉醒了独立的自我意识,祂想要强势反击,干掉正在侵吞自己生命的皇天秘府。奈何这一片小小的乌云还没能靠近皇天秘府,就被镇狱玄光佛一巴掌拍得粉碎!
突然间,虚空中一缕极细的佛光亮起。
宝光功德佛的一缕神念从那一片佛光中荡了出来。
稍顷,镇狱玄光佛的声音响彻四野:“加快速度,将这群姜家族人尽快榨干……法海,你尽快汲取足量的皇天之气……镇字第九城那边,各方妖魔鬼怪都露头了!”
大地微微一荡。
卢仚通体放出刺目的纯粹金色,那金色过于炽烈,渐渐地越变越浓,最后居然化为了让人无法直视的一轮紫色昊日高悬虚空。
无量的光热普照四方,巨大的力量威压扭曲了虚空。
秘府中一道道皇天之气凝成了肉眼可见的金色蛟龙,怒吼着不断扎向卢仚的身体。
在卢仚身边,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连带着宝光一脉的三位自身佛陀闇日、晦月、朦星,也和卢仚一般,通体金光璀璨,渐渐化为紫色,紧接着抽取皇天之气的速度凭空提升了何止十倍!
这被圈占的一方天地,崩溃的速度也同样飙升了十倍!
而此时,在镇字第九城。
宝光功德佛和瑶华圣母站在城池上方遥遥相对。
一尊佛主,一位圣贤,不声不响,不动不摇,他们身边只有极其微妙的,寻常大菩萨级大能都难以察觉的波纹若隐若现。他们身边的每一粒灰尘,都很可能已经化为一方巨大的世界,内部爆发了毁天灭地的大战。
投影、分身、分神、分念……诸般神通手段纷纷落下,点化世界、开辟虚空、扭曲大道、破碎法则……每一颗灰尘都化为无垠虚空,而那无垠虚空又在细微的爆裂声中化为乌有。
甚至有些微尘世界中,时间流速被极大的增快,弹指间,那些微尘世界中已经过了数千万年、上亿年……有土著圣灵诞生,产生了奇异的、简单的文明,然后文明毁于一旦。
一切都有可能。
一切充满绝望。
两位两仪天至强的大能站在半空中,城内无数修士呆呆的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两位究竟在做什么,但是莫名的,这些修士只感觉,一股莫大的恐怖气息当头落下。
那是天崩地裂。
那是日月沉毁。
那是万物灭绝。
那是族群湮灭。
宝光功德佛和瑶华圣母虽然破碎的只是一颗颗微不足道的灰尘,但是那破灭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力量总量固然微小,但是力量本质却是高得不可思议。
修士们感受到了那灭绝一切的大恐怖气息,绝大部分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好些人甚至直接神魂僵直,倒地昏厥了过去。
唯有白帝的那数十名亲传弟子,还有数十万炮灰弟子结成了剑阵,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城主府。
而城主府内,白鼋在看到瑶华圣母本尊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疯魔了!
一声尖锐、凄厉、充满无边怨毒的咒骂声响起,白鼋犹如一个真正的疯婆子,歇斯底里的冲向了这些飞驰而来的剑修。
‘嗡’的一声巨响,无数条黑色雷霆从白鼋体内喷涌而出。
雷霆化为剑光。
剑光撕裂虚空。
被崩碎的虚空中,一道道混乱的虚空之力被白鼋硬生生捏成了飞剑模样,宛如灭世的洪水,朝着数十万剑修大阵轰杀而下。
数十万道剑光冲天而起,和那一道道漆黑的雷霆与虚空之力凝成的飞剑撞击在一起。
巨响,轰鸣,震荡,闪光……
白帝传授给这些剑修弟子的‘法’,是‘真法’……但是他传授给他们的‘术’,则是不入流的‘剑术’……他赐给这些剑修弟子的‘器’,则全都是‘样子货’!
白鼋愤怒一击,数十万剑修弟子的飞剑和那黑漆漆当头落下的剑光一碰,当即炸成了一缕缕飞灰。
没休息好,白天被抓出去听庭审,亲眼目睹了一个青年俊杰的前途尽毁、人生崩坏,本来极有前途,而且事业极有成就的人,因为一时的失足,自己的人生毁了,家庭也崩了。
很累,今天不在状态,所以只有4000字更新!
明天争取多写一点。
但是上午和下午都要去学习……争取晚饭后能多写一点。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五章 大劫数之换天
胤垣就不是个勤勉的。
他每日里在城中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每天唯一的修炼,就是早起的时候,在庭院中打一套养生拳——是的,哪怕已经有了真仙级的修为,胤垣还是和凡人一般,保留了按时作息的习惯。
一套一刻钟的养生拳,这就是胤垣每日里唯一的修炼。
养生拳后,就是该吃吃,该喝喝。
吃的山珍海味,喝的玉液琼浆,诸般灵药仙草炼制的仙丹大药,也就这么混在美食佳肴中吃了下去。是以虽然没怎么修炼,胤垣的修为提升的速度很不慢。
谁让他有一个大方且很有手段捞钱的结拜兄弟,又有一个心狠手辣、对他忠心耿耿的老太监总管呢?
而白鼋嘛,她除了整日里吃喝玩乐、酒色财气,她连一套养生拳的功夫都没有的。
吃,喝,玩,乐,带着大群护卫侍女招摇过市,进出大大小小各色店铺,每天尽可能的花费无数的上品、极品仙晶,去镇字第九城各色店铺中采购各种有用的没用的,但是一定好看好玩的东西,这就是她的日常了。
她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修士!
但是作为‘劫运大法’的发动枢纽,白鼋是有福的。
一切灾劫由她而起,一切祸福由她而生,所有被卷入这个大漩涡的生灵,那些倒楣的两仪天大小修士、大小家族、大小宗门身上流散的命数、气运,以及由此而兑换成的莫名修为,可全都是以白鼋为核心,为枢纽,汇聚而来,发送而出。
是以从没有用心修炼过,是以经受了无数的折磨、苦难,在不知不觉中,白鼋的修为也提升到了极其骇人的程度。
数十万白帝精心调教出来的剑修弟子联手一击,这一击甚至隐隐有了几分佛陀的威能。但是漫天剑光纷纷折断,被歇斯底里的白鼋震怒一击轰得粉碎。
无数黑色的剑光剑气落下,大片大片剑修弟子无声无息的陨落当场。
身躯被斩开,神魂被诛灭,甚至有人直接被可怕的剑气轰成了血雾。
一击之后,数十万剑修弟子,只有不到四成人活了下来,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大片地面被缓缓飘落的血雾染成了一片血色。
白鼋骇然看着下方淋漓的血色,她猛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她呆呆的回头,朝着胤垣看了一眼:“相公,姑奶奶我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了?”
胤垣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白鼋——就白鼋这整日里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一击轰杀数十万人?
这数十万人肩并肩的站在一起,都绵延好几十里地,黑压压好似蝗虫群一般……她怎么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击,杀死了这么多?
沉默片刻,胤垣肃然道:“小白,小心他们,是在碰瓷……你还记得,法海兄弟给我们说过的碰瓷是什么个意思么?这群家伙,居心何其歹毒,他们居然用自家的性命,来碰瓷咱们!”
白鼋骇然看向了胤垣:“他们居然如此狠毒?不要命,也要给我们扣黑锅?呵呵,我们什么怨,什么仇啊?简直是……是,是……”
白鼋忘词了。
鱼长乐是极其合格的‘老忠犬’,见到白鼋这等模样,他急忙提点道:“娘娘,‘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他们这些恶徒,不惜自家性命,也要碰瓷咱们,这简直就是邪魔!”
白鼋多聪明的啊。
卢仚在镇字第九城,多次给招惹过他们的人扣上了‘邪魔外道’或者‘勾搭邪魔外道’的罪名,将人家整得可怜兮兮的。鱼长乐这么一提词儿,白鼋就反应过来了。
“可不是。不把人家的命当命,最多是天性凶残一些,心狠手辣一些……但是不把自家的性命当做性命……这定然是邪魔外道无疑了。”
白鼋‘咯咯’笑着,她朝着那些重新结阵的剑修弟子轻轻一指:“来人啊,将他们给姑奶奶我生擒活捉,给我严刑拷打,问清楚他们的出身来历,问清楚他们的后台靠山,看看他们究竟是何等来头,究竟想要做什么!”
双手用力握拳,捏得骨节‘咔吧’直响。
白鼋决定,不能让这些家伙好死——她不是多聪明的人,但是她也大致明白过来,这些剑修弟子,和之前的那两波一样,大抵是派来送死的!
但是她绝对不会心生慈悲!
白鼋一声令下,城主府中,大队大队身上涌动着淡淡佛光的道兵大和尚在阿虎的率领下,结成了大金刚佛阵苒苒而出。厚重的金色佛光铺天盖地,瞬间笼罩了整个镇字第九城,浓郁的佛韵充盈虚空,极力排斥着其他一切的道韵、灵机。
阿虎袒露胸膛,露出了纯金色的肌肤。
他紧握着那根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降魔杵,朝着那数十名白帝的亲传弟子大踏步逼近:“喂,你们束手就擒吧,生得多吃苦头!”
那些剑修弟子一个个静默无声,只是目光凶厉的盯着阿虎。
按理,刚才白鼋如此可怕一击,他们多少会有点犹豫、迟疑、惊惧、畏缩才对,但是在莫名的力量驱动下,这些剑修弟子好似完全忘记了刚才惨厉的漫天血雾,好似见了不共戴天的杀父仇敌,死死的盯着阿虎。
“杀!”剑三素手一挥,一道清澈的剑光无声无息直刺阿虎胸膛。
‘叮’的一声,一柄精巧的飞剑在阿虎胸膛上溅起了点点火星,阿虎的胸膛丝毫无损,甚至连一点白印子都没有,而那飞剑的剑尖则是直接碰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这是你们自找的!”
阿虎低头看了看死死黏在自己胸口,宛如电钻一样急速旋转,疯狂想要刺进自己胸口的小巧飞剑,摇摇头,胸口肌肉一弹,‘咔嚓’一声将那飞剑震成了粉碎。
剑三大口吐血时,阿虎深吸了一口气,他胸膛高高隆起,下一瞬间,一道佛门狮子吼神通化为一道道金色洪潮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前方残留的数万剑修弟子。
只是一声大吼,数万道剑光粉碎,这些剑修弟子一个个七窍喷血,齐齐昏厥坠落地面!
第七百八十六章 大劫数之换天(2)
瑶华圣母和宝光功德佛还在对峙。
两人神念已经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大道之中,一念道生,一念道灭,生生灭灭之间,蕴藏了无穷危机。
在佛主、圣贤这个境界,没什么绝对的强弱之分。
大家都已经站在了两仪天的极致巅峰境,或许法力修为有强弱,或者肉身力量有高低,但是真正衡量这个境界差距的,是对‘道’的把握。
而‘道’,相互生克,相互干扰,相生相克,变幻无穷,没有任何一尊圣贤、任何一尊佛主,能够说透‘道’的变化,能够明彻‘道’的真髓。
一名证道万亿年的圣贤,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一尊刚刚证道百年的佛主,以最基本的‘五行之土’的一个衍生变化,一念之间破掉一门耗费极大的大神通,直接导致圣贤重创、神魂受损。
是以圣贤、佛主一旦陷入对战状态,绝无分心之理。
哪怕天下人公认,瑶华圣母是道门圣贤中最弱的一个,宝光功德佛在佛门佛主中,其实力、战绩都排名前列,但是两人依旧打得有声有色,依旧心无旁骛。
偌大的镇字第九城,只能听到阿虎低沉的喘息声。
他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那些吐血倒地的剑修弟子,只觉得浑身不得劲——他刚刚提起了兴致,想要活动活动手脚,将这些倒霉蛋按在地上狠狠的磨擦一番。
结果还没来得及用劲呢,这些家伙就跪了?
“废物啊!”
阿虎气恼的嘟囔着。
他抬起头,看向了被四大童子困在佛阵中的大蛇。
兴致盎然、浑身血脉喷张的阿虎顿时来了兴趣,他朝着四大童子抱拳行了一礼:“四位前辈,让俺和这长虫好好玩玩如何?嘿嘿,还真没试过,俺如今这身板,究竟有多大力量!”
四大童子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听到阿虎这话,眼睛骤然一亮!
荒古皇脉,这是两仪天太古之时,天地间的奇葩。
这是两仪天天地开辟之时,天地意志赐予某些幸运儿的‘天地权柄’……直接掌控天地之力,掌控地水火风,伟力归于自身,以绝强蛮力镇压大道!
不需要参悟,不需要感受,不需要积攒法力,不需要什么烂七八糟的修行资粮、打坐运功之类,总之,有了荒古皇脉,有足够浓厚的荒古皇脉,你只要好好的活着,活到成年,你就拥有了堪比世间顶级大能的无上伟力!
当年太古尊皇姜万古,不悟道、不修炼,只是吃吃喝喝、打打杀杀,就拥有了堪比圣贤、佛主的恐怖力量,而且要依靠多名圣贤、佛主联手,才能勉强将其重创。
四大童子知道阿虎融合了姜氏族人体内提炼的荒古皇脉,他们也好奇,阿虎如今究竟有多强的力量!
这等伟力归于自身的‘奇葩’,没有道韵奔涌,没有法力波动,你不亲自挨他一拳头,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强……至于阿虎自身在‘佛门功法’上的造诣嘛,啧,那实在是弱的可怜,四大童子都懒得正眼看的。
四大童子急忙点头,咒法发动,困住大蛇的大阵就裂开了一条缝隙。
阿虎深吸一口气,收起了降魔杵,磨拳擦航的朝着大蛇走了过去:“兀那厮,过来试试虎爷酒坛子大小的拳头……嚇,咱家仚哥儿的结拜大哥和大嫂,就是俺们百虎堂所有兄弟的大哥和大嫂……你怎么敢上门来找他们的麻烦?”
大蛇震怒。
四大童子放开了阵法压制,几件‘酒色财气’奇宝侵入他体内的邪门力量也急速削弱,大蛇的法力快速恢复,他骤然精神起来,只觉得自己力量已经在短短呼吸间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一声大吼,大蛇化为妖异英俊的男子形象,带起道道朦胧的残影,依仗太古巨妖强横的肉身,近乎瞬移般凑近阿虎,伸出手就朝着阿虎的脖颈抓了过去。
抓住脖颈,然后,一口咬破阿虎的颈动脉,好好品尝一下这汉子体内的热血!
感受到阿虎体内澎湃的精血气息,看着阿虎身上一块块雄壮犹如刀劈斧剁的肌肉块,大蛇真的在流口水——以他当年吞噬无数人族修士的经验来看,阿虎毫无疑问,是一块‘上品食材’!
而众所周知的是,上品食材,只需要最朴素的烹调方式就能享受极致的美味!
对于太古巨妖来说,人类修士这等上品食材,用来‘刺身’是最好不过的了。
阿虎‘嘎嘎’笑着,任凭大蛇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脖颈,主动将脑袋凑到了大蛇张开大嘴前——也只有阿虎这等没心没肺、狗胆包天的莽货,才敢作出这样的勾当!
大蛇毫不犹豫的朝着阿虎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
‘咔嚓’一声。
阿虎脖颈上大片火星迸溅,点点白牙碎片喷射,大蛇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条线,他嘴里喷着碎牙、撒着蛇血,剧痛让他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凄厉的惨嗥声!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阿虎,含含糊糊的从胸膛深处传来一声咆哮:“怎么这么硬?”
当年,在两仪天妖族数百妖王中,大蛇的排名极其靠前,其妖身强度,堪比顶尖的金身佛陀。被困在大山下,充当人造景致这么多年,他修炼了瑶华圣母秘密授予的法门,化蛇躯为天龙之身,他的肉体强度更是得到了本质上的提升。
如今他的身躯强度,简直可以用‘半步佛主’境来形容!
如此强悍的身躯……他倾尽全力的咬阿虎一口——是他主动咬阿虎,而不是阿虎给了他一拳!
他的牙,他的嘴,居然被阿虎反震重创?
“你!”大蛇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源自巨妖天生的兽性本能,他骤然察觉到莫大的危机正在袭来。他的双手好似抓到了一块烧红的老铁,忙不迭的撒开手,就要向后逃跑。
阿虎的佛门神通、佛门法力,自然是一塌糊涂的。
但是得了姜氏血脉灌注,吞噬了足够多的皇天之气后,他的这具肉身,实实在在的拥有了堪称‘恐怖’的‘伟力’——他自然是比不上当年的姜万古的,但是对付一条走运的太古大蛇,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大蛇不该主动凑到这么近啊!
要论近身厮杀、近身缠斗,他阿虎可是专家!
大蛇双手刚刚松开,阿虎就一把抓住了大蛇急速收回的左手,手掌死死扣住了他黏滑、湿冷的手腕,好似一个铁箍紧紧钳制,任凭大蛇如何用力,只是丝毫收回不得。
下一瞬,阿虎的右手肘、两个膝盖,已经朝着大蛇发动了暴雨一般的猛轰。
手肘如钢锥,膝盖如重炮。
不见佛光,不闻梵音,没有法力波动,没有道韵汹涌,唯有最纯粹最野蛮的肉体力量,化为摧残一切的飓风海啸,狠狠的倾泻在了大蛇的身上。
大蛇就好像一条孤苦伶仃的小羊羔,被数十头蛮象围在了正中,一条条粗壮的大象鼻子狠狠的鞭挞着他的身体。整个镇字第九城,连同周边数千里内的所有寨子,无数修士都听到了那可怕的‘嘭嘭’巨响。
大口大口的血。
大片大片内脏碎片。
血水包裹着内脏碎片不断的从大蛇嘴里喷出,从他鼻孔里喷出,渐渐地,从他的耳朵里、眼眶里,也有碎片混着血水涌了出来。
大蛇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摇晃着。
他一次次的想要提起法力,一次次的想要动用神通,一次次的想要和阿虎玩命!
但是荒古皇脉的霸道,在此刻暴露无遗。
每一击都好似自带了一道精纯、霸道的镇狱佛光,每一击都让大蛇体内的法力凝固,每一击都将他参悟的大道强行镇压。甚至,有一股绝强的血脉压制力量,逼迫得大蛇喘不过气来,让他浑身瘫软,让他好似回到了自己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突然见到了一条狂龙从天空飞过!
荒古皇脉!
太古之时,两仪天亿万生灵、无数族群中,都堪称绝顶的血脉!
甚至真龙、天凤都无法比拟的血脉。
大蛇固然是太古巨妖,他的根本血脉也远远比不上荒古皇脉……哪怕他如今已经快要蜕变为一条天龙,他依旧比不上阿虎如今拥有的荒古皇脉!
修为、道行、见识、阅历,甚至是厮杀、征伐的经验,大蛇都百倍的超过了阿虎。
但他就是被阿虎强行压制,一通疯狂的殴打摩擦!
大蛇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嗥声。
憋屈啊!
比四大童子围殴他,更加憋屈——四大童子能够欺负他,他认了,人家毕竟是佛主身边的侍香童子,真正的心腹门人,殴打他一尊刚刚脱困的巨妖,有问题么?
但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殴打!
大蛇想死!
他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渐渐地,他的腰部以下的身躯,再次化为蛇形。他疯狂的扭动着身体,长长的尾巴犹如一条长鞭,带起一道刺耳的破空声朝着阿虎狠狠抽下。
阿虎低沉的咆哮着,他松开大蛇的手腕,手掌骤然膨胀到丈许方圆,一把抓住了大蛇‘纤细’的腰身。“乖儿子,给爷爷我断罢!”阿虎低沉的嘶吼着,爆发出了一声极其有悖人伦的呼喊声,硬生生将大蛇拦腰撕成了两段。
鲜血喷溅,惨嗥声惊天动地。
大蛇身体骤然化为一道妖风,哆嗦着就要破空遁走。
但是他刚刚冲出阿虎的手掌,四大童子同时呼喝一声,八只闪耀着层层佛光的手掌从天而降,‘铛铛铛’不断落在了大蛇的头顶,直打得大蛇骨断筋裂、神魂儿都差点被砸出了体外。
“施主一身龙肉,端的肥美可爱……”四大童子一母同胞、心灵相通,异口同声的嘟囔着:“咳咳,施主这一身罪孽,罪不可赦,还请施主脱去这层孽气缠身的肉身,让吾等兄弟将你超度则个?”
分明是想要吃人家的肉,喝人家的血,四大童子这话,依旧说得是冠冕堂皇。
大蛇痛不欲生的嘶吼着,他不断的想要逃走。
什么瑶华圣母,什么万妙圣姑,什么乱七八糟的劫运大法之类,各种因果,诸般恩怨,他全都不想管了……这群祸害啊,他原本太太平平的在镇字第四十九城的南边充当‘龙王吐珠’风景线,活得虽然不逍遥,但是也算快活!
听了这群祸害的话,他一头撞进了陷阱里啊!
“本王愿意皈依佛门!”
阿虎配合着四大童子,冲着大蛇一通暴揍。阿虎下手极其狠辣,更带着几分下作之意,他可是将当年在大胤镐京街头斗殴的手段,全用在了大蛇的身上。
什么猴子偷桃、后庭菊开……
阿虎诸般手段,被镇字第九城无数修士看得清清楚楚,无数人疯狂的倒抽冷气,只觉得自己身躯上某些对应的部位,也隐隐剧痛!
大蛇吃不住这等痛苦,更承受不了这等‘屈辱’,他痛哭流涕,准备毅然决然的皈依佛门,投奔宝光功德佛门下!
他已经跪过一次,再跪一次又如何?
而且对于两仪天的妖族来说,他们有无数的先辈沦为道门、佛门大能的坐骑、宠物、镇山灵兽等等……多他一个,算得了什么?
“本王愿意皈依,愿意皈依!”大蛇气急败坏的叫嚷着:“本王还能交待,唆使本王来这镇城找你们麻烦的那混账娘们究竟是谁!”
“该死的,该死的,本王得不到好处,你们也别想清净,别想!”
大蛇的嘶吼声中,阿虎和四大童子停下了手。
白鼋搂着胤垣的胳膊,两口子在大队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被打得不成人形、几乎奄奄一息的大蛇面前。
白鼋抬眼看了一眼正和宝光功德佛对峙的自家外祖母一眼,幽幽道:“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一般而言,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寿福绵长,绝不会轻易遭了劫厄!”
怪笑一声,白鼋朝着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瑶华圣母点了点下巴。
大蛇犹豫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围在身边虎视眈眈的四大童子和阿虎,咬咬牙,突然笑了起来:“投名状嘛,小妖明白,明白……嗨,多大点事啊?只是,做了这件事情后,以后小妖的一条性命,可就全靠诸位庇护了!”
咬着牙,大蛇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他嘴里,慢慢的吐出了一根三尺多长,用白骨铸成,只有拇指粗细,表面坑坑洼洼、斑驳狼藉,显然炼制手法不怎么‘精妙’,但是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窒息的奇形箭矢。
阿虎和四大童子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这白骨箭矢给他们的感觉,极其危险……这是一件品阶超过了大蛇的道行、修为,俨然已经达到了佛主、圣贤境的‘妖宝’。
“别紧张,别紧张……这宝贝是小妖趁着当年妖族战局崩坏,从最后一位陨落的妖皇‘鸱骨’的寝宫中,好容易才弄到手的宝贝。”
“这宝贝虽然威力宏大,但是小妖修为不够,无法完全祭炼成功,根本不能用来正常应对敌人……是以,空有至宝在手,当年却依旧落得一个狼狈……只是今日嘛,这老娼妇被佛爷牵制住了,就是这宝贝发威的时候了!”
白鼋眉头一挑,大声笑了起来。
大蛇说的‘老娼妇’,除了瑶华圣母还能有谁?
听得大蛇如此这般说,白鼋心头是莫名的快慰!
大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凑到自己身边的阿虎,再看了看手上拎着各色佛宝,随时可能给自己致命一击的四大童子,他呼出一口气,不敢有任何异动,老老实实的冲着悬浮在面前的白骨箭矢顶礼膜拜,口中念诵乱七八糟的秘咒,又不断的吐血喷在了箭矢上。
如此一盏茶时分!
一盏茶时分,世俗红尘凡人若是拿来喝茶聊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但是对于真仙,对于实力远胜真仙的小菩萨、大菩萨,乃至修为更高、实力更可怕、神通更莫测的佛陀、佛主而言,一盏茶时间,他们足够将一个对头炮制万亿次,换着花样将其整死、整活不知道多少万亿轮!
大蛇说,这件白骨箭矢,他完全无法用来正常的应对敌人,显然是大实话!
随着大蛇的跪拜、血祭,白骨箭矢上逐渐有一抹抹血色符文浮现,一股极其血腥、凶戾的邪气冲天而起,伴随着尖锐的幽魂哭喊声,整个镇字第九城周边十万里天昏地暗,天地道韵一片混乱、天地灵机骤然被抽空,化为一缕缕磷火被箭矢吞噬。
“宝贝,去!”
大蛇死死的盯着瑶华圣母,嘶声道:“弄死这老娼妇!”
大蛇早就认出来了,瑶华圣母就是当年从那一场大战中,用手段帮他苟存下来的大能。
他感激瑶华圣母么?
感激才有鬼!
如果瑶华圣母当年救下了他,好生纵他离开,让他逍遥世外,或许他还会有几分感激……但是瑶华圣母怎么做的呢?丢给他一部化龙秘法,然后将他囚禁在了大山中,堂堂一代妖王,居然成了无数低阶修士欣赏的‘风景’!
他对瑶华圣母的恨啊,倾三江之水都难以洗刷!
只是,瑶华圣母在他体内下了禁制!
他这次脱困后,万妙圣姑带来了瑶华圣母的信物,他才被逼无奈,跑来对付镇字第九城。
若不然,以他巨妖的天性,什么遵守诺言之类的,那都是屁话……他得了自由的第一时间,就是撒丫子跑路,绝对不会掺合这一趟浑水!
但是,他体内有瑶华圣母的禁制啊!
瑶华圣母不死……他就注定成为瑶华圣母的傀儡、走狗,任凭人家驱策!
与其这般为了瑶华圣母卖命……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佛主,小妖弃暗投明啊……”大蛇一声尖啸:“老娼妇,你欺人太甚,小妖我岂能屈居妇人之下?”
带着斑斑血痕的白骨箭矢发出一声尖锐难听的鬼啸声,骤然平地消失。
下一瞬,这件大蛇用不光彩手段,从某位已经陨落的妖皇寝宫中的来的异宝,就无比诡秘的,直接出现在了瑶华圣母的脑海边缘!
瑶华圣母,圣贤尔!
哪怕她是两仪天公认的,十八位道门圣贤中修为最低、实力最弱、战绩最差的一位,她依旧是圣贤境界的至高大能!
如此人物,她对自身脑海、对自家神魂的庇护,无异金汤城池。
圣贤手段,何等高妙。
不客气的说,寻常修士,不要说攻击瑶华圣母的脑海、神魂,一般的手段,你怕是根本找不到她的脑海究竟位于哪个时空维度、找不到她的神魂究竟藏匿在天地何方!
但是随着大蛇一声尖啸,这白骨箭矢就直接出现在了瑶华圣母的脑海边缘,只差一瞬的功夫,就能登堂入室、长驱直入,直接攻击她用无数禁法妥善收藏的本命神魂!
以瑶华圣母之修为、之心境,她也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大声惊呼出声。
冷汗从浑身每一个毛孔涌出,瑶华圣母一声尖啸,她的脑海深处,一座仙气升腾的洞府腾空而起,顷刻间化为万亿里洞天福地,重重叠叠的奇山异水、无数的宫殿楼阁闪耀着仙光霞影,朝着那戾气冲天、凶煞无边的白骨箭矢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瑶华圣母嘶声尖啸。
“宝光,你无耻!”
“吞月妖王,好,好,好,你好胆!”
“这是鸱骨妖皇的‘魇血碎魂箭’……当年他被击杀,这宝贝就此失踪,想不到,居然到了你手中!”
镇字第九城上空异象升腾,仙光缭绕中,整个镇魔岭一线,无数修士都看到了正在瑶华圣母脑海中发生的事情——一道白惨惨凶煞无边的白光,正狠狠透过了一重重仙光祥云萦绕的山林、楼阁,狠狠钻向了一条被无数道仙光瑞气环绕的曼妙女子身影!
一重重山林崩碎。
一座座楼阁崩塌。
一片片仙云洞穿。
一道道仙光湮灭。
那座仙气升腾的洞府,是瑶华圣母祭炼的本命仙宝,耗费了无数岁月,无穷苦功,精心打磨了无数年,一座洞府,自成一方天地,自成一方宇宙,自定大道法则,自衍天地玄妙……
换成普通同阶的圣贤、佛主,想要攻破她这件本命仙宝的防御,也不容易!
但是这‘魇血碎魂箭’……其来历莫测。
这‘魇血碎魂’之名,也是当年鸱骨妖皇随意给起的,至于这宝贝究竟叫什么,整个两仪天都无人知晓。
但是能够被瑶华圣母这样的大能惦记着,而且听她的说法,当年鸱骨妖皇陨落后,很显然还有大能一门心思追究过这件异宝的下落。
也唯有知道这件异宝存在的两仪天顶级大能才知晓,这魇血碎魂箭,是鸱骨妖皇从某处‘天人遗迹’中得来,乃是更高层面遗失的秘宝,绝非两仪天应有的造物!
一如卢仚脑海中神秘莫测的太初混同珠和那小斧头,这魇血碎魂箭或许品质不同,但是来历都是一般……
戾气冲天,带着无穷凶煞之意的魇血碎魂箭突飞猛进,一路狂攻猛打,瑶华圣母九成九的精力都被宝光功德佛牵制,根本提不起足够的力量驾驭本命仙宝,无法全力阻拦这异宝的侵蚀。
眼看着自家本命仙宝被一击洞穿大半,眼看着大半个脑海被白光洞穿,眼看着自家神魂就要迎来恐怖的重击,瑶华圣母终于嘶声尖叫起来:“还等什么?全力出手!”
这一次,瑶华圣母心中生出了无穷的大恐怖!
劫运之法,神秘莫测、诡谲难当。
祂能带来莫大的福运,也能带来莫测的劫数。而这一切,在当年发动之初,她和她的几个盟友合伙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经营得好,一步登天,超脱而去。
经营不当,重劫降临,生死道灭!
只是,一直以来,瑶华圣母都坚信,如此神妙大法,定然给她带来无穷的好处,让她获取无上的道果,让她一如当年传说的‘琼华娘娘’一般,获取天地至高奥义,从此超脱两仪天,获取真正的永恒逍遥。
她不信她会这么倒霉,会因为这门奇妙的大法而陨落!
是以,她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以自家女儿为牺牲,以自己的亲外孙女,以及亲重外孙女为大法依托,强行发动了这么神秘、诡谲的秘术。
只是今日看来。
她还没怎么享受到这门大法真正的反馈、真正的回报,她已经要迎来大法反噬带来的重劫,面临莫测的危险。
瑶华圣母道心大乱,开始嘶声尖叫!
她若是能固守心神、稳住阵脚,以她的底蕴,以她的手段,大蛇的这一击或许凌厉,但是大蛇自身的修为放在这里,这一击固然吓人,或许还不能真个将她如何!
但是这一乱了阵脚,魇血碎魂箭距离瑶华圣母的神魂还有老远的距离,宝光功德佛的重击已经如影随形,无声无息的追索而来。
两人身边,无数微尘中,一处处以极大法力、莫测神通开辟的小千世界中,一座座闪耀着仙光的世界崩毁,无数条道气昂然的法则粉碎,无数身上带着道门气息的‘土著生灵’瞬息间灰飞烟灭。
一道道变幻微妙的佛光宛如天魔入侵,无形无迹之间,已然对瑶华圣母的神通、秘术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趁着瑶华圣母心神大乱、心境破开一条微不足道缝隙的致命破绽,宝光功德佛全力施展,他的佛光从各处维度包围、切割、撕裂、浸澜了瑶华圣母的法,侵蚀了她的道,一点点的剖析她的道果,剖析她的道行,甚至是强行从她的道、她的法中切割一块块肥美丰腴的道韵,直接化为佛光,转为自身所有!
佛门大能,口口声声将‘慈悲’挂在嘴边。
但是真个动起手来,他会告诉你——‘将你彻底超脱,让你彻底解脱,让你从此再无红尘牵挂,再不受轮回之苦,让你彻底的灰飞烟灭,达到彻底净化的程度,才是真正的大慈悲’!
总之,你死了,他的大慈悲就完成了!
宝光功德佛深得‘慈悲’之精要,之前他不紧不慢的和瑶华圣母对峙,此刻一旦得了先手,下手就狠辣无情,其凶狠暴虐之程度,比起当年的所谓的魔道巨擘、妖道巨头,还要狠毒无耻百倍!
一道道看似轻柔曼妙的佛光荡漾处,瑶华圣母柔美的身躯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块绿豆大小的多彩斑点。
这些多彩斑点宛如琉璃凝成,质地透明而光华夺目,散发出浓厚的佛门道韵、佛门气息。
这些斑点一出现,就好似跗骨之蛆,任凭瑶华圣母催动法力疯狂扫荡,却怎么也无法摆脱。一点点斑点伴随着淡淡梵唱声不断扩张,瑶华圣母体内的精血、法力、道韵、灵机,就一点点的被侵蚀,被吞没,被转化,被侵占!
瑶华圣母的‘眼前’,更是出现了一尊光芒万丈,时刻散发出无穷尽光和热的巨佛。
巨佛居高临下的碾压了下来,双手缓缓伸向了她,漫天滚荡着巨大的梵唱诵经声,巨佛的意志在疯狂的侵蚀她的神魂,想要将自身的意志,强行灌注进她的神魂!
这等行径,恶劣无比。
世俗红尘的采——花——大盗,他们强——暴的,只是女子的肉体。
而宝光功德佛这般作为,是等同于在肉身、法力、道韵、神魂上,全方面的侵占,全方面的凌虐,不留丝毫余地,势必要将瑶华圣母彻底湮灭,或者将她直接化为自身的一具‘分身’,或者一具‘傀儡’!
“瑶华道友,你与老衲有缘!”
宝光功德佛在顷刻间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身边浮现了几朵金花,他不紧不慢的拈花微笑,向瑶华圣母轻声说道:“道友且放弃抵抗罢?你我,都省几分力气如何?”
他轻笑道:“道友当感知到,真论道行、法力、诸般修为,道友不如老衲十一……若是道友能稳住阵脚,老衲不耗费三五十年水磨工夫,也无法将道友真个如何。”
“只是,道友一步错,步步错,此刻老衲占尽了上风,道友败亡,只是须臾之间……道友还负隅顽抗,又有何等意义?”
瑶华圣母嘶声尖叫:“宝光,今日之事,是瑶华错了……你且停手,瑶华这就返回自家道场,闭门千年不出……”
宝光功德佛笑得更加微妙了:“瑶华,你可真是调皮,都这个功夫了,你还避重就轻,说什么胡话呢?闭门千年不出?千年?呵呵,够我们打个盹,念篇经的么?”
摇摇头,宝光功德佛轻叹了一声:“看来,你还是心有执念,尚未大彻大悟啊……唔,老衲深以为,你与老衲有缘,老衲也只能好费些力气,将你渡入门下。”
瑶华圣母龇牙咧嘴,嘶声怒骂:“谁和你有缘?宝光,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你,你,你一和尚……”
宝光功德佛不以为然的笑了:“道友又说胡话了,老衲固然是一和尚,但我佛门广大,自有极乐欢喜至高佛法,老衲以往,将其视为不入流的小道,不值得老衲耗费精神参悟修炼……但是,若道友愿意皈依老衲门下,老衲倒也可以尝试一二!”
宝光功德佛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瑶华圣母:“以道友的修为,以老衲的修为,若是你我能阴阳调和、龙虎混元,更兼佛道同济、性命交修,说不定就能别开生面,为两仪天别开一条通天大道?”
瑶华圣母已经无力吐槽了。
她呆呆的看着宝光功德佛,想骂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你宝光功德佛……何等身份,何等名望,你,你,你,你一浓眉大眼、宝相庄严的佛门领袖,你丝毫不遮掩的,当着这么多低阶修士的面,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佛门,之耻!”瑶华圣母再一次嘶声尖叫。
不过,此刻的她除了嘶声尖叫,似乎也不能做什么了。
“何来此言?”宝光功德佛微笑道:“老衲哪里又算得上佛门之耻了?我佛门,可有任何清规戒律,说老衲不能找一道侣,同修无上极乐的么?没有!”
“既然没有,道友方才之言,就是没道理的了。”
眸子里佛光涌动,宝光功德佛不紧不慢的说道:“实则,有一说一,道友若是和老衲同修,还是道友占了便宜……老衲生平,一点元阳未泄,还是纯正的童男子之躯……而道友已然是残花败柳,重外孙都有了……老衲愿意和道友同修,道友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这话,何等虎狼之词!
一旁的四大童子都骇然瞪大了眼睛,犹如头一次见到宝光功德佛一样,骇然看着自家佛主。
阿虎则是大笑鼓掌:“佛主这话说得有道理啊,佛主配这老娘们,显然是佛主吃了大亏了……这老娘们,得厚厚的备一份嫁妆才是!”
宝光功德佛就深深的看了阿虎一眼,赞叹道:“虎头陀极有慧根,未来定然是我佛门一代高僧!”
瑶华圣母已经被宝光功德佛的话语弄得无言以对。
心神大乱的她,身上彩光缭绕的琉璃质地半点体积越来越大,内蕴的佛门气息越发浓厚,她的法力越发削弱,掌控的大道法则就好像飓风中的小树苗,被摧残得枝叶飘零,已然到了彻底崩碎的边缘。
大蛇终于吐了一口血,‘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魇血碎魂箭几乎抽空了大蛇的精气神,将他抽得和一条干柴棒一般。他倒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任凭一群道兵大和尚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而魇血碎魂箭失去了大蛇精气神的支撑,原本凶煞之气滔天的白骨箭矢,也变得软绵绵的,有气无力的穿透了几重仙光萦绕的山岭、楼阁,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了距离瑶华圣母的神魂还有老大一截距离的地方。
但是宝光功德佛,已然趁虚而入,侵入了瑶华圣母脑海,直面她的神魂。
顶天立地的巨佛说着诸般虎狼之词,漫天佛光、无铸佛力犹如海啸奔涌,侵吞一切,侵蚀一切,疯狂的侵染瑶华圣母的一切,几乎将她的一切底牌,一切虚实都摸得清清楚楚。
对于圣贤、佛主这般境界的存在而言,你的道、你的法、你的虚实一旦被同阶高手摸清,你就和‘死人’无异!
瑶华圣母再一次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救我!三葬,你在等什么?”
宝光功德佛眯起了双眼,他侵蚀、侵吞的速度略略放慢了一些——三葬?这是谁?这听起来,似乎是佛门法号……这就,很有意思了!
他放慢了对瑶华圣母的侵略,大部分精神,都放在了自身。
镇魔城,明湖旁,水榭露台上。
三葬和尚静静的看着陷入绝境的瑶华圣母,轻轻的摇了摇头:“善哉……或许,小僧当年是找错了合作伙伴……但是,这样也好!”
他淡然一笑,轻声道:“劫运大法,劫运大法,牺牲祭品越多、品阶越高,最终收获者得到的好处就越大……瑶华啊、瑶华,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轻叹一声,三葬和尚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白帝:“你说,她是如何证道圣贤的?以她的实力,以她的修为,以她的心性……甚至,以她的智商,她是如何证道圣贤的?”
白帝干巴巴的笑着:“前辈明鉴,晚辈,实在是不知晓啊!”
三葬和尚笑着点头,他指了指白帝:“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喜欢……唔,你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起了某些旁的心思吧?嗯,你不会!你不是一个因为女人,能放弃自家利益的蠢货!”
“你和小僧一般,是为了自家利益,可以出卖一切、葬送一切的狠人!”
三葬和尚叹了一口气:“这是好事,我很喜欢。”
白帝低头,不言不语。
三葬和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静静的看着瑶华圣母体表的琉璃光华越来越盛,她的喊叫声也越发的凄厉、凄苦……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
眼看着瑶华圣母之剩下眉心拳头大小一块雪白皮肉,全身就要被佛光琉璃侵染的时候,一声悠长的叹息遥遥响起:“宝光,你过了。”
漫天清气流荡,一缕缕白云轻柔如羽毛,铺满了整个天空。
一名身穿青色大氅,手持一根紫色竹杖的清癯老人,脚踏流云,似缓实疾的从遥远的天边趁着清风闪烁而来,眼看着就要逼近宝光功德佛。
一声轻笑响起,那老人面前仙光闪烁,白阳上人突然冒了出来,挡住了老人的去路。
“古道友,许久不见。”白阳上人向那老人微笑颔首:“你多年不出自家道场一步,此番怎么动了雅兴?”
那老人淡然一笑:“内子都要被你等欺负死了,再不出头,怕是天下人都要骂我老古是一支缩头老乌龟哩!”
第七百八十七章 大劫数之换天(3)
古道友,自称古散人,生于两仪天开天辟地之时,是这一方天地第一批生灵之一。
古散人来历殊异,根脚非凡,是以得道极早,几乎是道祖讲道完成,两仪天众多听道弟子开辟道门一脉之前,他已然默默证得圣贤道果。
只是他性格古怪,天性懒散,懒散到你当面唾骂之,他也懒得和你动手的地步。
怕麻烦,极其怕麻烦,若是你有一点恶名在外,那么古散人在外行走,远远的隔着几十万里地碰到你,哪怕你的修为比他弱了千万倍,他也会绕个大圈子远远避开,绝对不会冒着风险和你迎头撞上,让你找他的麻烦。
如此古怪的性子,古散人虽然得道极早,实力堪称深不可测,但是他在两仪天的名气不大,威望不高,在十八圣贤中存在感极弱,几乎绝大部分道门修士,都没听说过他的存在。
也只有宝光功德佛、白阳上人这等同级别的老怪物,才知晓道门还藏着这么一个怪胎!
是以,当年瑶华圣母突然向外宣称,她和古散人结成了道侣,更是经过多年努力,辛辛苦苦的繁衍下了一个女儿……这消息简直犹如五雷轰顶,将道门诸多圣贤、佛门诸多佛主震得七窍冒烟,好些年都没缓过劲来!
没想到,今日瑶华圣母被宝光功德佛压制,古散人居然跑出了自家道场,来为瑶华圣母出头?
“这似乎,不符合道友的脾性。”白阳上人笑呵呵的挡在了古散人面前。
他表情很是轻松,但是心内无比紧张!
实在是,古散人的资历太老,得道的时间太古早……尤其是这么多年来,古散人就没当众出手过。两仪天的历次大劫,无论是当年众多佛门、道门高手大能围攻太古尊皇姜万古,还是数千年前道门、佛门联手,洗荡了两仪天的妖蛮、邪魔。
多年来,两仪天经历的大小灾劫数以万计,古散人从未掺和过。
他参悟的什么大道,掌握了什么法则,拥有什么灵宝,祭炼了何等秘术,是否有什么天赋神通,又是否修炼了什么后天的神通等等……没人见过古散人出手,没人知晓他的底细!
白阳上人心中没底——这老家伙,他究竟是高深莫测,还是空有虚名?又或者……这看上去与世无争的老鬼,实则是一个心黑手狠,专门藏在幕后兴风作浪的老‘阴货’?
白阳上人心头忐忑,宝光功德佛狠戾的出手也骤然放缓。
漫天佛光萦荡,死死镇压住了瑶华圣母,宝光功德佛抬起头来,朝着古散人望了一眼:“古道友可否告知,瑶华道友一切作为,是否道友授意?”
古散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紧不慢的问道:“授意什么?”
宝光功德佛轻声道:“老衲和白阳道友被人算计,心境蒙尘,门人弟子,被动卷入一个无形漩涡……这等手段,能够将吾等都算计进去,单纯瑶华道友,怕是做不到!”
古散人皱了皱眉,看向了瑶华圣母:“你,做了什么?”
瑶华圣母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她全身几乎都化为多彩的琉璃质地,佛韵佛光完全掌控了她的身躯,死死镇压了她的神魂。此刻她想要运转一个念头都极其艰难,古散人的问话,她用了足足一个呼吸的时间,这才反应过来。
极其狼狈的扯了扯嘴角,瑶华圣母嘶声道:“我做了什么,这重要么?他们依仗修为,如此欺凌于我……你还在那里问东问西的作甚?还不速速出手,将他们镇压了?”
古散人眉头微动,他轻声道:“总要问清楚的。你知道我的脾气。若是你有错,那么你活该受罚。总要说清楚的。否则……我为何耗费力气,为你出手?”
瑶华圣母俏脸一抽,她呆滞的看着古散人,嘶声道:“我是你的道侣!”
古散人手中细细的紫色竹杖轻轻一晃:“你我结成道侣,也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找上门来,死活要和我结伴……我也是怕麻烦而已!”
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的面皮抽了抽。
呵!
这很符合古散人的人设。
因为怕麻烦,瑶华圣母找上门去自荐枕席,他推搪不过,就干脆从了?
又听得古散人澹然道:“你说对我仰慕多年,只求一夕之欢,求一血脉后裔……为了这点事情,你在我道场门外搅扰多年……我为了清净,为了不惹麻烦,勉强应承了下来,耗费好大力气,总算给了你一条血脉……你受孕之后,就搬出了我的道场,从那日起,你我已经多年未曾碰面。”
轻叹了一声,古散人幽幽道:“今日,我能为你走出道场,插手这件事情,已然是看在当年的那一丝情分上……所以,瑶华啊,我要问个清楚,你也说个明白。”
“如果是你错了,你就认罚。当然,不能让宝光如此欺凌你。你若是害了他们的门人弟子,你就厚厚的赔偿一番,然后自囚于自家道场,以后不出门生事就好。”
古散人眉头抽啊抽的,轻声道:“打打杀杀的,实在是没有意思。道体宝贵,精元珍稀,若有伤损,耗费百倍千倍的力气,也难以补充圆满……打打杀杀的,实在是最没有意思了!”
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眸光闪烁,认真盘算着古散人来此的用意、目的,盘算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是否真的如古散人所说这般。
实在是,两人也不想和古散人动手。
他们有底气对上任何一尊圣贤和佛主,唯有古散人,委实高深莫测……这个在道祖讲道之时,没有聆听道祖大道奥义,就偷偷摸摸证得圣贤正果的家伙……脑壳坏掉了才想和他对上。
宝光功德佛轻叹了一声:“如此,就给古道友这个脸面。瑶华道友,请问,你是否用了什么邪门手段,窃取吾等气运,暗中算计吾等?”
白阳上人则是直截了当的问道:“老夫倒是好奇,你口中,所谓的三葬是谁?”
他笑着向古散人行了一礼:“古道友莫怪,老夫只是单纯的好奇,瑶华道友是你的道侣,但是遇到大事,不提道友的名字,反而向某位吾等未听闻之人高声呼救,这就……很有趣了!”
一旁的阿虎‘嘎嘎嘎’的笑了起来。
白阳上人这老不正经的,他分明是在说,古散人的帽子有点变颜色了嘛!
古散人皱眉,微微侧首,认真的思虑了一阵,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不擅长言辞,实在是没劲得很。”古散人喃喃道:“措辞用句,太麻烦了啊……所以,我当年一时好奇,收了几个弟子好玩,因为不会教,一个个实在是没什么大出息。”
“教徒弟都懒得好好说话,让我和你们认真细辨,太难为人了。”
“所以,不废话了吧!”
古散人摇头,手中竹杖轻轻一抖,漫天清风流云骤然向内一合,‘唰’的一下,方圆兆万亿里内的清风流云在竹杖上凝成了一条细细的长鞭,随着他一抖手间,长鞭无声无息的朝着白阳上人抽了过去。
白阳上人的面皮一僵。
古散人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这老怪物,不是从来懒得动手的么?
古散人出手极快,快到白阳上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风云凝成的长鞭有点逆转因果、悖逆法则的韵味,长鞭在凝成之前,就已经提前一个弹指的瞬间,抽到了白阳上人身上。
白阳上人手中那枚玉如意自行喷出片片霞光,光涌千丈,护住全身。
长鞭落下,只是一击,玉如意‘呛琅’一声裂开了十几条细细的裂痕,白阳上人大吼一声‘不好’,长鞭已然结结实实落在了身上,直打得他身上袍服炸裂,漫天碎布头飞洒,白阳上人大口吐血,被一击抽飞了千里。
一道道柔和自然、若有若无的道力涌动,附着在白阳上人身上,一层层、一重重、绵绵密密的不断轰击。就听后续密集的沉闷声响不绝于耳,白阳上人身体好似花枝乱颤,七窍中不断喷出血来。
他身上好几次有仙光祥云涌动,发动了好几件奇珍想要清洗掉身上附着的暗劲。但是这力量看似柔和,却霸道无比。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抵消不得。
如此倒飞千里,被暗劲连续轰击了一万两千九百六十次,白阳上人也连续吐了一千两百九十六口老血,身上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根,这才狼狈无比的在空中稳住了身形。
周身仙光一闪,所有狼狈瞬间消散。
手中裂开的玉如意也在祥光中骤然愈合,没有半点儿受创的模样。
身上崩碎的衣衫也回复了原样,所有损耗的法力、吐出的血水,也都在弹指间彻底复原,就好似刚刚受到的沉重一击完全没发生过一般。白阳上人以大神通、大法力,瞬间抹平了自己受创这个‘果’,恢复到了这个‘果’凝聚之前的完美状态。
他骇然看着云澹风轻的古散人,轻声道:“古道友,好手段啊。”
古散人澹然一笑:“活得久了些,当然是有几分手段的……接下来,宝光,你要小心了!这一击,我要碎掉你一百零八颗舍利子中那颗湛蓝色的!”
宝光功德佛脸色骤然一变!
寻常佛门修士,凝聚一颗舍利,这是他周身精气神、一辈子道果的凝聚体。
而宝光功德佛修炼了无数种佛光功法,参悟了无数种相应的神通,唯有他自己一人知晓,他凝聚的舍利子不是一颗,而是一百零八颗……而这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单独放出去,哪一颗都蕴藏了佛主级别大能的全部法力!
是以,宝光功德佛向来底气十足,也自恃极高。
他相信,偌大的佛门,除了两三个他向来看不透、捉摸不清来历的老古董,他堪称‘佛门首席’。这就是他耗费无数年苦功,辛苦打磨出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带给他的自信。
但是古散人一眼看透了他的虚实。
而且,还豪言要碎掉他一百零八颗舍利中,那一粒湛蓝色的舍利子!
湛蓝色的舍利!
一枚念头滋生,迅速在体内那颗湛蓝色宛如昊日般光芒四射的舍利子上转了一圈——这是一枚以佛门‘无量’之意为主导,糅合了魔道‘幽阴冥道’,兼修‘魔’、‘佛’,向‘魔’而死,向‘佛’而生,先入‘魔’、后化‘佛’,蕴藏无穷奥义的一颗舍利。
这颗‘幽阴’魔佛舍利,变幻幽微,精妙绝伦,蕴藏的法力总量,在宝光功德佛凝聚的一百零八颗舍利中当属第一!
单纯从法力总量上来说,这颗以‘无量’之意为主导的魔佛舍利,蕴藏的法力足足是其他任何随意十颗舍利加起来那般多。
“粉碎它?”宝光功德佛体内一百零八颗舍利同时闪烁出夺目的光芒,亿万念头从心而生,诸般情绪纷扰袭来。
其中尤以一颗粉红色的舍利放出了炽烈光芒,染红了他此刻生出的无数念头!
前面他撩拨瑶华圣母,说他要重新学习‘极乐欢喜’禅法,然后和瑶华圣母成就好事——这,其实并非真实。
真相就是,宝光功德佛在过往漫长的岁月中,他已经将‘极乐欢喜’禅法参悟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除了没有和女修真正的合体修炼过,单论在‘极乐欢喜’禅法上的境界,他比正儿八经的‘极乐欢喜佛’高明了何止千百倍?
方才他有失常态,当众撩拨瑶华圣母,就是瑶华圣母实实在在的激发了他这颗‘欢喜’佛舍利的力量,让他的念头中,带上了太浓厚的‘欢喜’之意!
此刻,一百零八颗佛舍利的威能同时迸发,镇字第九城上方无量佛光齐齐涌动,无穷色彩翻滚,过于浓厚的彩光重重叠叠糅合在一起,渐渐地,那色泽越发浓厚、越发厚重,逐渐的,漫天彩光就最终凝成了一片纯粹的‘白’!
一如人的肉眼看到的‘白光’,用器械分拆后,可以拆除千万种色彩一般。
千万种色彩糅合在一起,当色彩过于浓烈时,也会反本朔源,化为了纯粹的‘白’。
白得纯粹,白得彻底,白得‘无念’、‘无识’、‘无想’……白得‘空无一物’,白得‘彻底超脱’……
随着白光的浮现,亿万念头纷纷湮灭。
宝光功德佛面皮变得死寂一片,无悲无喜、无嗔无怒……他就好像一尊真正的被供在寺院神龛中的佛,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是这般高高在上的俯瞰人间!
“好法门啊!”古散人手掌轻轻敲击竹杖,由衷赞叹:“兼容并包,海纳百川,融合唯一,直达真我!”
古散人点头道:“真正是了不起的法门。平日里他们所见的宝光,只是你的一面吧?一百零八颗舍利,你当有一百零八种性格?一百零八张面目?甚至,你还可以分化一百零八尊分身?同时出现在一百零八处所在,同时做一百零八件不同的事情?”
“嘶,细思恐极!”古散人感慨道:“真不想和你动手啊!”
古散人在这里感慨不断,一旁的白阳上人老脸已经抽成了一团。古散人提起宝光功德佛凝聚了一百零八颗佛舍利的时候,白阳上人就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
现在古散人一口道破了宝光功德佛这等大神通的可怖之处,白阳上人渐渐地,就觉得浑身发寒!
宝光功德佛,隐藏如此之深?
一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古散人就好像一名普普通通的江湖剑客,以手中紫色的竹杖做剑,简简单单的一剑刺向了宝光功德佛。
他举起竹杖的时候,他距离宝光功德佛还有数千里地。
当他一剑刺出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宝光功德佛面前,和他之间的距离,恰恰就是竹杖的长度。
宝光功德佛澹澹的吟唱了一声佛号。
他整个金身都变成了纯粹的‘白色’,白得纯粹,白得彻底,白得近乎完全透明,整个都化为一团炽烈的白光。他双手合十,澹然道:“古道友,你,破不了老衲的舍利。”
随着佛号声,宝光功德佛和古散人之间那短短的空间骤然拉长。
瞬息间,千里。
瞬息间,万里。
瞬息间,兆万亿里!
空间扭曲、拉伸,空间维度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破坏得一塌湖涂,就好像一个顽童在肆意的凌虐一块可怜的面团,三两下就被拉扯得不成模样。
在这骤然拉伸的空间距离中,无数大恐怖的存在悄然滋生。
镇魔岭一线,无数修士都看到那扭曲拉伸的空间,也都看到了那出现在那一方虚空中,诸般恐怖的‘道’!
有雷霆。有阴火。有飓风。有玄冰。
更有生死。有祸福。有轮回。有湮灭。
一百零八颗舍利,以一百零八种佛、道、魔、妖的顶级大道为主导、为核心凝聚而成,在那主导、核心之外,又加入了诸般奇异的辅左‘道理’。这些主导的、辅左的‘道’和‘法’两两相生,是一道;两两相克,是一道;三三相生,又是一道;三三相克,再是一道……
如此不断叠加,不断衍生,不断变化,一百零八颗舍利,足以衍化出两仪天整个天地的所有‘道韵’,以一人之力化为一个小宇宙,包容诸相,变幻无穷。
“吓,说大话了!”古散人轻叹了一声,手中紫色竹杖骤然爆出一片紫灿灿的强光。
紫光扫过虚空。
无穷道韵变化被强行抹平。
无数修士只觉双眼剧痛,一个个忙不迭的闭上了眼睛。
无穷无尽的光和热扑面而来,好些修为不强的修士被巨力掀飞,狠狠的轰飞了老远。
等得一切异动都彻底平息,等到战战兢兢的修士们睁开眼睛,他们就看到,镇字第九城的上空,宝光功德佛和古散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了一起。
古散人的右手如剑,刺穿了宝光功德佛的胸膛。
而宝光功德佛是双掌如千斤闸,一左一右落在了古散人的左右肩膀上,几乎将他整个上半身轰碎。
珍贵无比的圣贤之血、佛主之血就好像廉价的山泉水,‘哗啦啦’的从两位顶级大能的体内喷涌而出。散发出可怖力场的大能之血化为暴雨从天而降,还没落地,就已经化为滚滚道韵、无量灵机汹涌四散。
镇字第九城周边,花草树木疯狂生长,飞禽走兽齐声欢呼,无数修士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他们的肉身法体在急速增强,道行和修为在以不合理的速度急速提升。
甚至好些修士祭出护体的仙兵、仙器,被两位大能体内流出的热血所化的道韵、灵机一个冲刷,品阶就莫名的原地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一声尖啸嘶吼传来。
瑶华圣母毕竟也是圣贤级的大能,在古散人和宝光功德佛交手的这短短一瞬间,宝光功德佛放开了对她的压制,她顷刻间驱散了侵入体内的佛力佛韵,更将那魔血碎魂箭也从脑海中逼了出来。
通体闪耀着仙光霞气,瑶华圣母一声长啸,双手分别多了一柄翠巍巍好似碧玉凋成的精美剑器,化为两条巨型弧光一左一右向宝光功德佛斩杀而去。
宝光功德佛轻叹了一声。
“白阳道友!”
白阳上人一声长啸,化为一缕清风升腾而起,当面迎上了瑶华圣母,和她纠缠在一起。
“继续?”宝光功德佛微笑看着古散人:“古道友没能击碎我那颗幽阴魔佛舍利哩……或许,可以再试试?”
古散人叹了一口气:“试试,就试试吧。这一次,实在是亏了。果然,在外行走多风险,闭门不出是正道……奈何,奈何……”
叽里咕噜的叹息着,古散人体内一抹玄光透出,他和宝光功德佛顷刻间脱离,他几乎粉碎的身躯瞬间愈合,镇字第九城上方的虚空就好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魔方,一块块、一层层、一片片、一丝丝的开始纵横交错,不断的重叠、嵌套,衍生出了无穷的奥义。
“不管怎样,今日一战后,我和瑶华的那一丝情分,就算是彻底了断。”古散人的叹息声让整个镇魔岭一线所有的修士都听得清清楚楚:“无论她做了什么,总之,这件事情,我给她兜了。”
宝光功德佛眸子里无数重光霞闪烁,他放出无量的光和热,充盈虚空,充盈时间,强行充盈了虚空中存在的一切因果、一切大道、一切法理、一切有形无形的‘概念’!
他低沉的说道:“这个果,太重。道友想要拾掇起来,可做好了陨落的准备么?”
古散人笑得很灿烂:“陨落?我从未想过这等事情……如今的两仪天,能有人让我陨落么?唔,当年的琼华娘娘若是不飞升,或许她能做到……而你们么!”
摇摇头,古散人澹然道:“你们不飞升,是无法超脱两仪天;而我不同,我不飞升,是我懒怠而已……你们啊,只是看到了前方的大门,但是无法靠近……而我,却已经是摸到了那扇门户,只是懒得进去。”
“不要看刚才一招,你似乎并不落下风,只是因为我这些年来,从未和人交手过,所以吃了点亏……这吃亏么,吃得多了,也就有经验了……有经验了,自然就变厉害了……优势在我,你能如何?”
古散人说笑间,于无声无息之中,已经有十三种风轻云澹、看似人畜无害,实则狠毒无匹的禁咒袭上了宝光功德佛的金身。
白光一阵剧烈的摇晃,宝光功德佛轻叹道:“古道友说得有理,是以,老衲也就只能不顾体面了……弟子宝光,还请上师出手。”
漫天白光中,突然有一个直径八章一尺的小小光圈生出。
光圈中,一名看似只有五六岁,生得雪白粉嫩、机灵聪颖,极其惹人喜爱的小沙弥凭空出现。他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粗布僧衣,双手把玩着一串儿菩提子串成的佛珠,歪着脑袋看着宝光功德佛:“哪,真要我出手?”
宝光功德佛肃然看着小沙弥:“事已至此,莫非还能善罢甘休不成?老衲直觉,若是能和瑶华合籍双-修,当有大好处。”
小沙弥皱起了眉头,撇了撇嘴:“你确定,你不是心魔滋生?”
宝光功德佛一边抵挡古散人的恶毒禁法,一边苦笑摇头:“老衲哪里来得心魔?心魔,不过是老衲修炼的柴薪罢了。”
小沙弥‘呸’了一声:“那你就是老房子着火喽?做了一辈子好和尚,临老了,这色心起来了?”
宝光功德佛左肩‘啪’的一声裂开,也不知道古散人用了什么招法,他的左肩崩碎了拳头大小一块,漫天流萤一般的细小白光飘散,以宝光功德佛的修为,这崩碎的身躯,居然迟迟没能修复。
他翻了个白眼,澹然道:“老衲岂有如此不堪?见色起意,呵呵,老衲已然过了那等年少轻狂之时了……老衲,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丝成道的机缘。”
小沙弥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样啊,那,这个瑶华,真有这么神异?那就,生擒活捉,看你如何炮制了……若是你真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小和尚我也就触类旁通,借鉴一二。”
轻笑了几声,小沙弥原地盘坐,闭上双眼。
一股让人惊惧的恐怖气息从小沙弥体内轰然扩散开,那等感觉,就好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突然在惊天动地的怒吼咆孝声中,化为一头喷火的恶龙冲天飞起。
漫天煞气。
漫天孽气。
漫天戾气。
漫天诸般凶狠、不祥、狠毒、阴险的负面气息弥漫虚空,伴随着九天十地亿万邪魔的咒骂声、呻吟声、哭喊声、咆孝声,一团完全由业火凝成的内外九重的火轮从小沙弥的头顶冉冉腾空,在那猩红色散发出无边邪气的火轮中,一尊三眼六臂、通体漆黑、体表有一层层火焰莲花纹的邪佛盘膝而坐。
邪佛‘咯咯咯’的笑着,他的一条手臂骤然拉长,黑漆漆的手掌迎风一晃,就盖住了整个天地,遮挡住了虚空的日月星辰,驱散了漫天的道韵、灵机,将天地化为一方邪异冲天的堕落世界。
“古道友,多年不见啊!哈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破了你多年的清净……我当年就说过,你不动,得长生,你若动,则必死无疑啊!”
邪佛狂笑,听这话,显然他和古散人,居然是积年的老相识。
古散人一张老脸变得异常愁苦,他低声的念叨着:“亏本了,亏本了,不该出来,不该出来……大非天,你这被佛祖呵斥,驱出佛门的败类……你居然,还活着?”
邪佛大非天‘咯咯’笑着,他轻声道:“被佛祖呵斥?被他驱逐出佛门?呵,你懂什么?”
“那莫名来路的佛祖,他的道、他的法,尽是邪魔外道!”
“我大非天的道、我大非天的法,才是两仪天正统法脉!”
“我大非天,才应该是两仪天佛门之祖!”
“尔等舍正法,从外魔,尔等,怎敢对我如此胡言乱语?”
镇字第九城内,镇魔城一线,无数修士,无论是佛门、道门的修士,一个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今日,实在是太过于震惊。
古散人这在两仪天存在感几乎为零的道门老怪物,出手了。
宝光功德佛,居然凝炼一百零八颗舍利,居然有如此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而这所谓的大非天……
苍天在上,偌大的镇魔岭,就没人知道这名号。
包括一些自诩在佛门根基深厚、背景强横、颇有人脉、消息灵通的巅峰大菩萨,也都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大非天?哪个大非天?被传说中的佛祖驱逐出佛门的败类?这是何等古老的老怪物?
而这大非天说什么?
佛祖是外来的邪魔外道,他大非天才是两仪天的正统法脉?
苍天耶,他怎么敢说这般话?
“古道友,请回山门,闭门清修……或者,请死在这里罢!”宝光功德佛轻声呼啸,他身后,一百零八尊闪耀着不同光影的佛陀身影逐次浮现,以大非天为枢纽,以宝光功德佛为引导,一百零八尊佛陀组成了一座恐怖的佛阵,将古散人困在了正中。
整个两仪天都在微微颤抖。
两仪天的东、南、西、北四大域,各处洞天福地、灵山大川中,都有恐怖的大能苏醒,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在唯有极少数顶尖大能才能感知的维度,‘大非天’这三个字被一次次的提起,随后急速消散在了风中。
在极西之地,佛门的根本重地中,几道意识如藏在深海中的太古巨兽,悄然的接触着。
“难怪宝光崛起如此之快,其修行之速,简直超出常理……其门人弟子之强,也强得毫无道理可言……他居然是大非天的弟子?”
“那,吾等……”
“大非天纵使是佛祖口中‘异端’,可也是我佛门一员……佛门广大,能容天下!”
几道意识齐声称赞:“大善!”
与此同时,两仪天北域,曾经的妖蛮领地,一片明媚的好山好水间,几道人影盘坐在绚烂得让人心醉的花海中。
北域,妖蛮之土。妖蛮,是两仪天所有族群中,最为‘自然’的族群。
所谓‘自然’,就是生性如野兽,不擅建造,懒得创造,走到哪、吃到哪,随地躺卧,随意行止……是以,北域一直保持着极其原始的自然风貌,哪怕被道门、佛门接手了数千年,这北域依旧保持了极其野性的本来面貌。
这一片花海中,四条人影放出丝丝道韵,奇异的波动交错,化为无形屏障,隔绝了因果、断绝了天机,无数虫蝶从他们身边飞过,却根本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
四人眺望着镇魔岭的方向。
宝光功德佛全面镇压瑶华圣母的时候,他们抚掌赞叹。
古散人出现的时候,他们拍腿称奇。
当古散人一击重创宝光功德佛,而宝光功德佛显出了真正底蕴的时候,四道人影同时皱起了眉头,一缕缕焦灼之气四散,使得附近的花海都骤然显出了几分颓唐之色。
而那小沙弥突然出现时,四人同时大惊失色、勐地站起身来。
他们以大神通锁定了镇魔岭一线,时刻观察着宝光功德佛他们的争斗,他们居然没能发现,宝光功德佛口中的这‘上师’,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沙弥,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当那小沙弥显出了邪佛法相,露出真身时,四人悚然动容,先是面孔扭曲露出了极其惊骇的表情,随后四人蓦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抚掌狂笑,兴奋得鼓掌跺脚,差点就手舞足蹈。
“善哉,多好的机会。”归虚道圣抚掌笑道:“此位一出,两仪天的诸位道友,怕是再无余暇关心其他了。”
“真正是好。”一名清癯、高挑,通体透着一股子静谧道韵,让人望而遍体清凉的道人轻声笑道:“没想到,这位销声匿迹无数年,原来一直藏在佛门中!”
“果然是好。”又一名看不出五官长相,身躯就是一抹暗澹幽影的存在澹然道:“有他出头,吾等趁机行事,这是天赐良机,万万不能错过!”
最后一名身躯同样是朦朦胧胧,模模湖湖,好似无数条极细的云烟以极其复杂的方式编织缠绕在一起,所有云烟都在快速的穿梭流动,引得身边光影变化莫测的存在缓缓颔首:“那就,不用再等了,当机立断罢!”
笑声中,三人同时看向了归虚道圣。
归虚道圣面皮微微一变:“三位道友看我作甚?”
那清癯、高挑的道人叹了一口气:“道友说动那梵轮三藏行事,结果大败亏输,反而折损了几枚好棋子……呃,这次可不要再出纰漏了。”
归虚道圣的老脸微微泛红。
他咬着牙,目光森森的看着三个合作的老伙计,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放心罢,那梵轮三藏,实在是一个废物……不过,提前将废物剔除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这次发动,我亲自去莽荒之间操刀主持,若有偏差,我自然出手……可好?”
三人沉吟片刻,齐齐点头:“大善!”
那由无数条云烟缠绕而成的奇异人影轻轻拍手:“如此,就请道友助归虚道友一臂之力罢?”
一声轻喝冉冉响起。
在这奇异人影身后,一株普普通通的野雏菊突然急速生长开来,原本高不过三尺的花枝骤然膨胀到百丈高下,一朵硕大的金灿灿菊花冉冉绽放,一名通体色泽纯银,缕缕银色佛光犹如银针,深深扎入身边虚空,每一步都引得虚空震荡的佛陀从那菊花中缓步而出。
“归虚道友,就由小僧与你同行一段,如何?”
纯银佛陀微笑。
归虚道圣眉头一挑,深深的看了看那云烟凝成的人影一眼:“归元道友,倒是藏了一步好棋。”
那身形是一抹幽暗阴影的存在也笑了:“既然如此,也不能藏着掖着,道友,可睡够了么?”
一线细细的佛光从那幽影身后的土地中升腾而起,一株高不过三十几丈,但是树干粗也有三十几丈,枝桠覆盖数十里的菩提树冉冉从那佛光中一点点的生长出来。
菩提树的树干上,一张模湖的面庞悄然浮现。
“睡,怎可能睡够呢?”
“不过,既然要发动了,那也就顾不得睡了……”
“只是,老衲最是惜命……你们确定,此刻出手,不会有什么大的妨碍么?三生幻灭佛,多好的小和尚啊,可是折在了那边。”
树干上的面庞轻轻蠕动着,沙哑的声音回荡四方。
那纯银佛陀笑了,他脚下,大片野花野草顷刻间化为银色的晶体,‘嗤嗤’声中,所有的花草都凝固在了生命力最鼎盛的那一瞬间。
纯银佛陀轻笑道:“三生幻灭啊,我记得他……资质不错,却也只是不错而已……这等棋子,我们布下的何止千百,折损了一个,就让道友心生忌惮了不成?”
菩提树干上的面庞朝着纯银佛陀看了一眼:“是你啊……你也要一起么?嗯,那老衲没什么话说了。遇到危险,你先顶上,谁让你的法体,比老衲结实这么多?”
纯银佛陀傲然一笑,缓缓点头:“正是这个道理,遇到风险,小僧顶上就是!”
下一瞬,归虚道圣、纯银佛陀,还有这株极大的菩提树全都凭空消失。
无声无息,无形无迹,没有激荡任何因果,没有触动任何天机,就好似他们从未在此地出现过一般。
花海中,剩下的三道人影相互看了看,同时点头。
“那么,就全力动手吧!”
第七百八十八章 换天
燧火原。
姜氏祖地。
宗祠深处。
姜画眉轻轻的哼着歌,手持一条洁白的手绢,擦拭着先祖牌位前的供桌。他极其小心仔细的擦拭着墨玉造成,造型极其憨拙厚重的供桌,将其擦得晶晶发光。
姜画眉,族中称号‘巧音’,是与鹤唳、鹫啼、雀戏三位长老齐名的族中大佬。
只是,鹤唳、鹫啼闻名遐迩,雀戏长老坐镇中枢,唯有他这位‘巧音’长老,多年前就被废黜了族中大权,打发来了宗祠照料先祖牌位,逢年过节的给诸位祖先供奉一碟猪头肉。
一名宗祠的执事悄步无声,如幽灵一般踏入了祠堂。
他来到了姜画眉身后,轻声道:“长老,出大事了。”
姜画眉朝着供桌哈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问道:“有圣贤打进来了?”
执事摇头。
姜画眉眉头一挑:“哦?有佛主上门强行化缘?”
执事摇头。
姜画眉就笑了:“那就没什么大事嘛……”
执事轻声道:“鹤唳、鹫啼两位长老,前些日子带着本支族人,深入镇魔岭南方,尽皆失联……雀戏长老也带了刑部大队高手前往镇魔城,得罪了佛门大能,被一网成擒!”
姜画眉身体微微一抖。
这执事只说姜翠雀得罪了佛门大佬,但是不敢说出那位大佬的尊号,很显然,这是个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禁忌存在——佛门十三位佛主之一?
姜画眉丢下手中抹布,用力的揉搓起自己的太阳穴,他极其头疼的苦声道:“怎么回事?详细……嚇,也不用详细说来,召集留在家中的诸位长老、执事,清点库房里值钱的玩意儿……不管雀戏是死是活,我们姜氏的态度要放端正些。”
“准备好大出血吧,赔钱,重重的赔一笔钱。”
姜画眉喃喃道:“管他死活,先把自家根基护住吧……这混账,在姜氏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真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混账东西,在两仪天,我们姜氏得罪不起的人,起码有百来号……你们,可真会挑着人呢!”
执事也在苦笑。
在两仪天,不能得罪的,明面上只有三十三位大能。
但是那三十三位大能,每个人最少也有三位真传弟子吧?这就是百来号不能招惹的一方巨擘。
而这些一方巨擘的亲儿子、亲孙子、亲传门人什么的……真个论起来,姜氏虽然强横,却也是不能轻易冒犯的!
姜翠雀跑镇魔岭一趟,直接触怒了宝光功德佛,这个烂摊子……啧!
执事苦笑摇头,一溜烟的窜出了祠堂,去召集留守燧火原的姜氏高层。
姜画眉皱着眉,正在思忖如何赔礼道歉,如何找几个可靠的朋友斡旋此事呢,他身边一点微光幽幽闪过,一缕神念沁入了他的脑海。
姜画眉的眉头骤然一扬,整个人的精气神变得无比的亢奋。
他猛地朝着虚空挥了三拳,悄然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笑得浑身都在哆唆,极力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笑得差点没摔倒在地。
“终于是,到了这一日么?呵,呵呵,我姜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姜画眉骤然化为一道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直接撞碎了高空的云层,在高空一个转折弹射,带着沉闷的破空巨响,顷刻间就不知去向。
几个正朝着祠堂赶来的姜氏高层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去的姜画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燧火原边缘,东南角,有一座小湖。
这湖四周环山,山势险峻,满山尽是黑色奇石,生满了尖锐荆棘,偏僻而清幽,平日有少有人迹。姜氏族人都知道,这里是姜画眉圈占的静修之地,是以更不会有人轻易靠近。
姜画眉从高空笔直俯冲下来,一头扎进了小湖中。
湖中布置了极其高明的空间禁制,骤然看去,长宽数里的小湖深不过百丈,但是随着姜画眉不断下沉,这小湖真正的深度却是无比惊人。
从湖面到湖底,这不起眼的小湖深达几近百万丈,沿途有无数恶毒禁制,好些禁制融合了诸般巫蛊剧毒之物,和姜氏的修行路数完全不是一码事情。
湖底最深处,赫然是一座用血色仙晶垒成的祭坛,四周布置了一些浮荡着空间波动的旗幡,一枚硕大的,通体朦胧虚幻的空间仙纹悬浮在祭坛上,犹如一只眼眸死死的盯着姜画眉。
姜画眉大步走到了祭坛旁,没有任何犹豫,一声呵斥,直接激发了祭坛,大步走了进去。
下一瞬,祭坛启动。
祭坛内,一处小小的折叠空间中,堆积如山的祭品仙晶瞬间燃烧殆尽。
两仪天的虚空屏障被扭曲、撕裂,一条细小的空间裂痕直通向了位于更低空间维度,距离两仪天不知道多么遥远的下界。
逆行,下界。
姜画眉的身躯直接穿透了这条空间裂痕,化为一点微芒,向着下界某处小世界疾驰。
沧海界。
界如其名,整个世界,九成五的领域都是深海,大量的岛屿宛如崩碎的星辰,密布四方。偌大的沧海界,唯有一块大陆,而单单这一块大陆的总面积,就是当年卢仚飞升的元灵天总面积的百倍以上。
这是一处‘大界’,在两仪天掌控的众多下界中,面积、底蕴、人口数量、修士水准等,全都能排入前十之列。
尤其是修士水准这一块,元灵天最强的修士,只能是天人境。
而沧海界最强的修士,悍然达到了真仙十二重天!
这是一处有‘仙’存在的大世界。
沧海界,微澜岛,这是一座面积不大,不过上千平方里的小岛屿。岛上有一个小小的家族,姜氏。和沧海界其他宗门、家族走的纯粹法修的路数不同,微澜岛的姜氏,走的是最纯正的体修路数。
微澜岛地下,一处秘窟,姜画眉压缩气息、收敛气血,小心翼翼的迈出了布置在这里的祭坛。
几名微澜岛姜氏的家老已经等在这里,见到姜画眉,他们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
姜画眉极其小心的点了点头,放慢了呼吸,放缓了花与速度,极其轻柔的说道:“这些年,倒也辛苦了你们……布置得如何了?”
一名姜氏家老抬起头来,毕恭毕敬的说道:“除山海宗那一处最紧要的节点,实在是无法渗入,无法布置,其他各处节点,都已然布置妥当。”
“山海宗么?”姜画眉淡然一笑:“那就,由我亲自走一趟罢。”
是日,沧海界第一宗门山海宗,上界道门某位圣贤第五道脉真传弟子在下界的道场,被姜画眉暴力闯入。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山海宗内百名真仙悉数重伤,昏厥,被姜画眉生擒活捉。
恐怖的气血波动宛如昊日,威压整个山海宗山门,压制得无数山海宗修士动弹不得。
姜画眉好整以暇的,在山海宗的祖师大殿门前,掏出大量血色仙晶,布置了一座大型祭坛,随后直接催发。
从高空俯瞰,偌大的沧海界四面八方,共有一万二千九百六十道血光,从一座座祭坛上直冲高空,顷刻间就化为一座巨大的光幢,将整个沧海界包裹在内。
姜画眉走进了山海宗祖师大殿门前的祭坛,他大吼一声,倾尽全力释放自己的气血波动。
道主级的气血波动顺着祭坛汹涌而出,通过这些祭坛相互勾连组成的大阵,宛如一座大山当头砸下,几乎是同时砸在了沧海界所有生灵的神魂上。
数以兆万亿计的生灵齐齐昏厥倒地,一片片淡淡的血光立刻宛如闻到血腥味的苍蝇,急速的覆盖上了他们的身体。
姜画眉低沉的咆哮着,双手握住了祭坛上涌动的空间符纹,将自身道主级的血气毫无保留的灌注了进去。
他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一片。
而整个沧海界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从沧海界到两仪天的某一处地域,虚空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痕,无数沧海界的生灵一个不剩的,被‘打包’送入了两仪天!
如此大手笔,比当日卢仚借用接引宝船,比白鼋借用太上仙诰,带着数十万下界修士飞升两仪天,更加的不可思议。
沧海界整个世界沦陷的同时,和沧海界比邻,无论面积、底蕴、修炼文明的发展程度,都不到沧海界百一的小世界金花界中,主宰这一界,公认的修炼界第一人,拥有真仙境三重天修为的佛门女修金花婆,正站在山顶,眺望沧海界。
金花界,更像是沧海界的一颗‘卫星’,常年围绕沧海界运转。
以金花婆的修为,她甚至可以看清沧海界茫茫海域中一座小岛上的风吹草动。如今整个沧海界都被血光笼罩,她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等惊天剧变。
“沧海界,这是遇了魔劫?”金花婆皱起眉头,通体佛光大盛:“传我命令,封锁山门,开启护山大阵,向上界本院传信,请求菩萨法旨……”
一名生得膀大腰圆、行动间有狮虎之相的佛修大踏步走到了金花婆身边,向金花婆合十行礼。金花婆扫了他一眼,皱眉道:“法净,何事?”
法净和尚微微一笑,突然出手。
一出手,就是漫天血光,他的手掌膨胀到门板大小,当面拍在了金花婆身上,拍得她整个身体几乎变成了一块肉饼,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何事?一点小事而已。”法净和尚轻声道:“无非是,借诸位一用而已。”
法净和尚狂笑,冒着四面八方无数同门疯狂倾泻的神通、法术、佛宝、佛兵,直打得他浑身火星四溅,却丝毫无法伤损他分毫。金花婆不过是真仙境三重天的修为,而法净和尚此刻展露出的修为,起码达到了小菩萨境,而且是纯粹的体修!
一座血色祭坛迅速成型,法净和尚和姜画眉一般,大步踏入了祭坛,倾尽全力,将自己血气注入了祭坛。
整个金花界也是微微一荡,千多条血光冲天而起,顷刻间化为一道血色光幢包裹整个世界。
无数生灵被磅礴血气一冲,好似当头挨了一重锤,直接昏厥过去。
法净和尚怪笑一声,一把抓起了昏厥中的金花婆,顺着强行破开的空间裂痕,将她一把丢进了两仪天:“上师,你说得对,芸芸众生,不过是吾等修炼之资粮……那些黎民百姓如此,您,也是如此……多谢您的成就,哈哈,哈哈,哈哈哈!”
法净和尚昂起头来,轻声道:“法净?这法号也太难听了些……从今日起,我不是什么法净和尚,我是……姜青囩(yun)!”
沧海界、金花界被血光包裹之时,两仪天遥控的下界中,有近万个下界小世界,同样发生了巨变。
有上界降临的顶级大能,直接抹平了小世界中的修炼界高层,将整个世界所有生灵打包送走。也有本土的修士突然暴起,展示出了远超这一方世界修炼界水准的可怕实力,碾压了当地修炼界,将无数生灵震晕后丢进了两仪天。
近万个小世界中,唯有百来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底蕴雄厚得可怕,在两仪天的后台足够强硬,而且平日行事保守低调、甚至堪称诡秘的世界,强行反杀了上界降临的大能,以及突然造反的土著修士,维护了自家世界的安宁。
这百来个世界发生的异变,也通过沟通上界的渠道,用最快的速度传给了两仪天。
但是下界和上界的时间流速不同,空间维度的隔绝,让信息的传送并不是很及时。
是以,两仪天收到下界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
事情,已然无力挽回。
于此同时,两仪天,镇魔岭南方,无边莽荒山岭极深处,被数十重混乱的元磁风暴环绕之地,被数百层地火、罡风、毒瘴、煞气团团包裹的天险绝境,数百道朦胧身影,正络绎汇聚于此。
妖气、魔气、邪气、鬼气,乃至蛮族特有的狂暴血气、惨烈杀气……诸般邪异、负面的气机缠绕在这些人影身上,伴随着鬼哭声、惨嗥声、凄厉的尖叫谩骂诅咒咆哮声,还有阴风鬼火、怪影黑雾缭绕盘旋,真个是群魔乱舞,好似地狱降临一般。
‘咯咯’、‘嘻嘻’、‘哈哈’、‘嚯嚯’……难听的笑声绵绵而起,好些人影骤然撞见彼此,顿时发出了酣畅淋漓的欢笑声。
“老鬼,你还活着?”
“唷,老家伙,你没死啊?”
“巧娘子,当年听闻你被某位贼秃打杀,亏老夫惦记着当年的情分,还给你流了几颗眼泪!”
“有趣,有趣,本以为,老子那笔账收不回来了……没想到,你这个欠债的家伙,居然还活着?”
猛不丁的,就有突然撞见的死对头惊喜之余,暴起发难。
神通、秘术、诡谲的诅咒、恶毒的禁法骤然发动,无声无息的,四周山岭凭空湮灭了数十座,好些条人影吐着血,打着旋儿向后倒飞。
一时间,这一片天险绝地中乱成了一团,好些人影兴致勃勃的大吼大叫,一副随时可能卷入战场,将三五人的小冲突演变成了一场大乱战的架势!
一株枝叶葱茏的菩提树,突兀的出现在这一绝地的正中位置。
一丝丝绿色灵光从菩提树的每一片绿叶中涌出,化为一道遮天盖地的囚笼,笼罩在所有人影身上。这些兴致勃勃,正准备大打出手以庆祝‘久别重逢’的妖魔鬼怪们,好些人被压制得法力冻结、肢体麻痹,面带骇然之色僵在了原地。
如此可怖的气息,就连那些依旧保持了一定行动能力的巨擘老鬼,也莫名的屏住了呼吸。
许久,许久。
菩提树再无半点动静,数百妖魔鬼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终于有一名头生一对儿龙角,尾椎骨后面,却拖拽着一条蝎子尾巴,身高六丈开外,气势极其雄浑、霸道的大汉,强笑着向那菩提树抱拳行了一礼:“某,戗喪妖帝逆倫,此番有礼了。”
轻咳几声,逆倫轻声问道:“敢问前辈是?”
菩提树的树皮上,一张苍老的面庞苒苒浮现,沙哑的声音震得四周山岭‘嗡嗡’直响:“逆倫啊,我记得你,当初你被打得重伤濒死,神魂都几乎蹦碎了,还是老衲亲自出手,将你救回来的,只是,你怕是不认得老衲这般模样。”
逆倫骇然色变,猛地退后了两步:“你,你!”
菩提树上一根粗壮的枝条伸展了出来,一缕灵光从枝条上垂落,‘咔嚓’一声,一朵灵花绽放,随后结出了一个水缸大小的菩提果。
那果子裂开,露出了一名盘膝而坐,脑袋上生了个蒂儿,用一根细细的枝条挂在树枝上的,通体不着一缕的小小沙弥。
这沙弥看上去只是七八岁年纪,生得雪白粉嫩、眉清目秀,颇为可爱。
只是,这沙弥身上散发出的法力波动,却压过了在场的所有妖魔鬼怪——单从法力波动上判断,这沙弥怎么也是佛主级的存在!
但是佛门对外公开的十三位佛主中,并没有哪个佛主是如同果子一般,从树上结出来的!
逆倫等妖魔鬼怪齐齐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朝着这犹如死尸一样闭着眼睛纹丝不动的小沙弥行了一礼。
好几个气息森然的妖魔鬼怪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小沙弥的出现,解决了他们心头最大谜团。
数千年前,两仪天的道门和佛门联手,发动了席卷整个天地的大战,一举扫荡了两仪天的邪魔和妖蛮,破其山门,灭其苗裔,断其传承,将一众妖魔鬼怪打得几乎断子绝孙,一群老鬼也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场的数百妖魔鬼怪,放在当年,都是道门、佛门追杀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
他们好些次都以为,自己是注定陨落,再无幸理的。
但是每每他们身陷绝境的时候,他们总是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巧合和机缘,从那必死的绝境中挣扎着活了过来。最后,他们甚至瞒天过海,潜入了佛门、道门联手设立的镇魔岭,潜伏在了这蛮荒山岭中,优哉游哉的休养生息,潇潇洒洒的活了数千年。
这数千年来,虽然蛮荒山岭的环境是恶劣了一些,但是他们修为强横无比,各种快活享受……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镇魔岭各大镇城,多少宗门、家族的商会,和他们下面的那些小妖小怪有勾结?
蛮荒山岭的诸多珍稀药草、修炼资粮潮水一样涌入镇魔岭,各种高端奢华的吃喝享用之物也就潮水一样涌入蛮荒山岭,而那些奢侈品,甚至是娇滴滴、白花花的大姑娘、小美人儿,十成当中有九成九,不就落入了他们之手么?
他们一直好奇,谁能有这样的逆天手段,从那等狂澜中,救出他们!
今日一见,果然……
这小沙弥,分明只是这老菩提树的一尊分身,其气息就如此强横可怕……那么这老菩提树本尊,又到了何等境界?
两仪天的水,果然很深!
‘嗤’的一声,小沙弥头顶的那根细细的茎条折断,小沙弥轻盈的飘落地面,双腿一挺,站了起来。他睁开了眼睛,背着手,老气横秋的朝着身边的一众妖魔鬼怪上下打量着。
“尔等,有人已经认出了老衲,这是极好的。”
“也就不用和你们多浪费口舌了。”
“老衲最近,在闯内关……你们不用明白‘内关’是什么,总之,老衲最近心情起伏不定,不是很好,尔等若是呱噪得厉害,老衲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一耳光抽死你们!”
一众妖魔鬼怪中,好几个积年的老怪物眼神就不对了。
纵使你的气息达到了佛主级……但是,这几个老怪物,也是和佛主平级的妖帝、魔尊级的大人物啊……当然,当年受到了重创,他们险死还生,逃出生天,但是根源受损,境界尚在,可是实力已经从那至高境界滑落了许多。
饶是如此,他们自忖,若是发动底牌,还是可以和一尊佛主过过招的。
所以,小沙弥如此态度对他们,他们莫名的就生出了杀心!
虽然说,这些妖魔鬼怪当中,有不少是因为小沙弥的手段,才脱了当年的重劫,从那一场大战中幸存下来……但是妖魔鬼怪嘛,你指望他们会和你讲‘情谊’?你指望他们会‘知恩图报’?这不是开玩笑么!
四面八方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古怪。
眼看着一场风波就要爆发,一缕清风吹过,淡淡祥和之气充盈四周,抹平了空气中那股让人不安的负面气息。
归虚道圣踏着一团流云,出现在众人头顶。
“诸位道友,好久不见。”
“今日,是来和诸位做正事的……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罢?”
归虚道圣笑得很灿烂:“诸位,可想夺回当年失去的一切么?”
第七百八十九章 换天(2)
佛门,西域。
蛮荒山岭间群魔乱舞之时,宝焰千手佛的道场,却是静谧祥和。
巨大的洞府中,几个地火喷口今日都是烟火全无,好似破产的饭店后厨,一点火星都没有。往日里在地火喷口附近炮制各色珍稀材料的宝焰千手佛,今日也没有做任何手工活,而是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皱着眉头,掐着手指卜算着。
宝焰千手佛不擅掐算天机,他就不是这块材料。
但他毕竟是一尊佛陀,战力虽然不强,但是也活了很多的年头,论年龄,他在佛门三百许佛陀中,排名也能在前五十之列。
人家山林中的黄鼠狼活得够久都能成精,何况他这样的佛陀大能呢?
所以,这几天宝焰千手佛就觉得一阵阵的心惊肉跳,一阵阵的心血来潮,左右眼皮不断的跳上几跳……甚至,他还收到风声——他在两仪天世俗红尘的俗家亲族,宗族的祖坟在冒黑烟!
是啊,宝焰千手佛在世俗红尘,是有亲族的。
他是个极其念旧的,他入道之后,就对世俗的亲友极其照顾,找了块风水宝地,将亲族安排在了那边,在他的一力周全下,他的世俗亲族衣食无忧、悠闲度日,过得很是逍遥快活。
等得宝焰千手佛证了佛陀果位,他的俗家亲友们,小日子就过得更加滋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和宝焰千手佛隔了不知道十万八千代的世俗亲族,居然建起了一个极其强势的修炼仙朝——‘宝焰佛国’!
时至今日,宝焰佛国已经占地兆万亿里,子民不知凡几,单单其宗室皇亲,人口就超过百亿。如此庞大的佛国,如此鼎盛的皇族,其先祖陵寝诸般布置,自然是顶尖的,各种禁制、阵法,也都是绝顶的。
宝焰佛国的祖坟,居然冒黑烟了!
配合上自己这几日感受到的异兆,宝焰千手佛沉吟了许久,终于一跃而起,大声鼓掌咆哮:“诸位徒儿,收拾包裹,打点行装,带上所有的门人弟子,连带着那些火工头陀、杂役沙弥全都带上,为师带你们去一处好地方。”
人家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是宝焰千手佛这等存在?
作为佛门赫赫有名的,堪称‘两大最富有佛陀之一’的宝焰千手佛,他在偌大的两仪天,布置几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安全据点,将其打造成金汤城池,这不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甚至,宝焰千手佛布置的最周密的一处安全据点,根本就不在两仪天!
他自信,只要自己带着众多门徒躲进去,两仪天哪怕天崩地裂,也无法伤损他一根汗毛。
一通发号施令后,宝焰千手佛又沉吟了片刻,缓缓道:“速去宝焰佛国,从宗室中,挑选资质最好、品性最佳的一万宗室子弟,带着他们一并上路罢!”
法旨一出,宝焰千手佛的诸多弟子顿时纷纷忙碌起来。
前文已有赘述,宝焰千手佛的弟子黑铁和尚,已经偷偷摸摸的证了佛陀之位,虽然只是一个烧火打铁的‘苦功’和尚,但毕竟也是一尊佛陀。他行事极快,三两下就收拢了灵垣山宝焰洞的所有大小和尚,更是亲自出发,前往宝焰佛国。
一声若有若无的佛号声远远传来。
等候在灵垣山宝焰洞主殿中,只等黑铁和尚从宝焰佛国返回,就带着所有门人弟子和世俗亲族后代暂离两仪天的宝焰千手佛面皮骤然一颤。
那话儿,来了?
一抹若有若无的佛光长驱直入,避开了沿途一重重佛阵、禁制,长驱直入,直达灵垣山宝焰洞的正殿。沿途无数的佛阵、禁制,虽然宝焰千手佛并没有刻意的控制、激发,但是这些佛阵、禁制也并非虚设!
可是这一道佛光却是如入无人之境,就这么没有惊动任何的阵法禁制,直接闯了进来!
灵垣山宝焰洞的诸多禁制阵法,都是宝焰千手佛亲自布置而成……这道佛光的主人如此轻松的登堂入室,可见在阵法、禁制一道上,他的造诣远超宝焰千手佛。
或许,不仅仅是佛陀中顶尖的造诣……而是,而是……
宝焰千手佛不敢深思。
他站起身来,几条胳膊齐齐合十,向那一道佛光行了一礼:“哪位师兄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宝焰有失远迎,还请师兄恕罪则个!”
佛光一收,一名瘦高个,皮肤微微发黑,脸上很有一些皱纹,气息微弱,看上去很有一把年龄,气质有点像是一名与世无争、知天命的山乡教书老先生模样的老僧,悄然站在了大殿门口。
下颌的长须抖了抖,老僧晃了晃身上空空荡荡的粗布僧衣,细声细气的说道:“哪里需要这些冗余礼节?老衲生平,最是不耐这些东西。”
轻叹一声,老僧笑着点了点头:“好些年不见了,宝焰。”
宝焰千手佛呆呆的看着老僧,他沉默了一会儿,干笑道:“请恕小僧眼拙,敢问前辈?”
宝焰千手佛绞尽脑汁,想要记起这老僧究竟是谁。
以他的修为、境界,以他佛陀大能拥有的智慧、手段,但凡是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和物,就不该被遗忘……但是这老僧说出来的话,显然是认得宝焰千手佛,而宝焰千手佛却记不起他,这就……很古怪了!
或者,他见过他,但是这一份记忆被抹掉了?
这就更加恐怖了。
老僧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是极,是极,老衲这幅模样,你当是没见过……唔,那还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刚刚拜入佛门的时候,曾经跟着你当时的上师大雄尊者,在回燕山不鸣谷听过经。”
回燕山,不鸣谷。
宝焰千手佛记起了这个地名……那时候,他刚刚拜入佛门,只是佛门一名普通寻常的小高手大雄尊者座下的记名小弟子。大雄尊者自己,那时候也不过是刚刚踏入小菩萨境,而宝焰千手佛甚至连真仙境一重天的修为都没有。
他的确是跟着大雄尊者,在回燕山不鸣谷,听一位佛门的佛老讲过经。
那尊佛门佛老,尊号‘幻光’,听闻是曾经在佛祖座下听过讲的,佛门资历最深的老怪物之一……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尊佛老或许是‘道路’出了纰漏,多少年了,他连一尊佛陀之位都没混上。
也就是那一次,宝焰千手佛见过幻光佛老,之后,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他再也没听说过幻光佛老的消息,甚至回燕山不鸣谷,都在好些年前,因为一次佛魔争端,被某尊盖世大魔用魔焰生生烧成了一片白地。
“您是……幻光佛老?”宝焰千手佛悚然动容,沉声道:“当年,小僧追随大雄上师,听您讲述‘真幻’大道,实在是受益匪浅。小僧这些年来,颇有几件得意的佛宝,运用了‘光幻’巧妙,很是博得了一些名气。”
幻光佛老微笑:“名气不过虚幻,你却着相了……”
向左右看了看,看到大殿中聚集的灵垣山宝焰洞诸多大小和尚,幻光佛老诧异的一挑眉头:“这是什么个意思?你这是准备?”
宝焰千手佛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小僧偶有所悟,召集门人弟子,准备将最近的佛法心得,传授给一众门徒。是以,灵垣山宝焰洞,准备封山百年。”
“封山百年?”幻光佛老叹了一口气:“这,怕是不好。”
宝焰千手佛轻声道:“有何不好?”
幻光佛老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舍利子,也不见他动作,这舍利子就径直出现在宝焰千手佛面前。他淡然道:“老衲给你送一份机缘,你收下后,老衲还有些事情,要你去做……你若是封山百年,岂不是错过了机缘,错过了老衲一番好意?”
那颗舍利通体澜泽,光芒熠熠,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是散发出的佛韵古老、厚重,其中佛法气息浩瀚无边,好似有一整个完整的世界蕴藏其中。
这颗舍利的品阶,高得吓人!
宝焰千手佛的嘴角剧烈的抽搐着,他嘶声道:“无功不受禄!”
幻光佛老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这话,又是虚幻……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老衲送上门的东西,你只管安心手下,仔细炼化了,认真帮老衲做几件小事,如此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何必想太多?”
幻光佛老的笑容变得很是微妙:“世间一切愁苦,原本都是虚幻,本来没有一物,就是因为东想西想、胡思乱想,想得多了,诸般愁苦就来了。”
宝焰千手佛轻声道:“若是不想,岂不是泥胎木雕,就是傀儡一般?”
幻光佛老微微一笑:“做傀儡,不好么?泥胎木雕,你以为不好,但是你看世间那些寺院禅林中供奉的佛像,金身熠熠,坐享香火,何等快乐?又有什么不好?”
大殿中,一众宝焰一脉的大和尚小和尚已然悄然结阵。
这些和尚,没有一个蠢的,他们都看出来了,这幻光佛老来意不善,是想要用一颗舍利子,拖整个宝焰一脉蹚浑水!
当然,这颗舍利子的气息的确无比诱人,真正是让人流口水。
但是这幻光佛老来得古怪,而且态度如此的诡邪,显然不是什么正经路子……一众大和尚、小和尚默诵经咒,结成了佛阵,勾动了灵垣山宝焰洞的一应阵法禁制,只待宝焰千手佛和幻光佛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们就会立刻驱动整个道场的所有布置,将幻光佛老镇杀当场!
这里,是他们宝焰一脉的主场!
宝焰千手佛坐镇此处,一人起码能发挥出堪比十尊佛陀的恢弘伟力!
一尊名不见经传的‘佛老’,十三佛主中没有他,佛门三百诸佛中不见他,区区一‘资历怪’,无论他来得多古怪,反掌之间也就镇压了。
“唔,诸位小和尚,稍安勿躁。”幻光佛老微微一笑,大袖一挥。
一道道佛光从他袖子里轻轻飞出,数十道人影从佛光中显出身形。
空气中,顿时飘荡着浓郁的药香气。
宝焰千手佛骇然看着那数十道人影,尤其是最前方那尊身穿墨绿色僧衣,身上袈裟好似用无数金绿色叶片拼凑而成,浑身充盈着浓厚丹药香气的老僧,更是让宝焰千手佛大惊失色。
两仪天佛门广大,有两尊佛陀,是公认的‘土财主’,甚至其身家,隐隐堪比佛主。
宝焰千手佛这佛门‘炼器第一’的佛陀,自然是其中一人。
而另外一人,则是佛门‘炼丹第一’的不死药王佛!
如今从那幻光佛老袖子里飞出的一众佛修,赫然是不死药王佛,以及他座下的玉钵、金杵、赤鼎、灵泉四位佛脉真传大弟子,四尊大菩萨!
但是,不对。
玉钵、金杵、赤鼎、灵泉四位大菩萨,其体内散发出的佛韵厚重浓郁,佛力波动浩瀚悠远,他们一字儿排开站在不死药王佛身后,其气息隐隐和不死药王佛融为一体!
这哪里是四尊大菩萨?
分明是四尊佛陀!
而且,他们当中最弱的灵泉,也有一劫以上的实力,绝非初入佛陀境的菜鸟,而是在佛陀境有了不菲造诣的高手!
至于不死药王佛……他的气机深邃莫测,宝焰千手佛也不敢断言,这位究竟有多强!
最少,宝焰千手佛擅长锻造炼器,在修炼上,这些年他耗费的功夫有点少……是以,宝焰千手佛入道多年,他也不过是一尊二劫佛陀。
对面的灵泉只有一劫,他敢肯定,赤鼎大概是二劫修为,他就不是很有把握……玉钵、金杵的气息比自己强出了一大截,或许是三劫?
而不死药王佛,曾经修为还不如宝焰千手佛呢,可是今日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的可怕!
“这!”宝焰千手佛面皮一片惨白:“药王师兄,你这是?”
不死药王佛淡然一笑,轻轻颔首:“宝焰,两仪天,当有一番新天地……未来,你我堪为新天之主宰,岂不是比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境况好得多?”
宝焰千手佛骇然看着不死药王佛!
“你说什么?你把……他们……当什么?”宝焰千手佛骇然朝着头顶指了指。
新天地之主宰?
呵呵,道门十八圣贤,佛门十三佛主,他们才是这一方天地至高无上的主宰!
不死药王佛这话,简直……简直……
“你,莫非是心魔迸发,让你……”宝焰千手佛脑壳里‘嗡嗡’直响,他如今脑海里一片混乱,也仅有这个念头在不断的滋生——若不是心魔发作,不死药王佛怎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幻光佛老淡然一笑。
他轻描淡写的伸出了右手,掌心突然有一点变幻莫测的佛光闪烁。宝焰千手佛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腾空飞起,一下就被吸入了那一点幻灭不定的佛光中。弹指间,他在那一点佛光中已经经历了兆万亿年,轮回了千百万次……
下一瞬间,幻光佛老一挥手,浑身大汗淋漓,面皮上满是皱褶,精气神几乎枯槁,原本雄厚的佛力消耗得涓滴不剩,好似风吹都能倒地的宝焰千手佛哆唆着从佛光中遁出。
他‘咕咚’一下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看着幻光佛老,嘶声道:“佛主?”
幻光佛老犹豫了片刻,轻轻摇头:“倒不是正经的佛主境界……老衲,是取巧了……确切的说,老衲有佛主级的战力,但是并无佛主级的底蕴。老衲可以轻松镇压任何一尊佛陀,哪怕十尊、二十尊佛陀联手,老衲弹指可破。”
“但是面对一尊真正的佛主么,老衲有五成的机会遁走、保命,想要和他抗衡……难!”幻光佛老微笑看着宝焰千手佛:“但是,类似老衲这般的,如果数量足够,加上宝焰、药王你等襄助,加上几位真正的‘大能道友’为首……”
幻光佛老抬头看向了天空,幽幽道:“两仪天的天,该换一个了。不是么?”
除开本尊和幻光佛老,没人知晓宝焰千手佛在那一弹指间,在那佛光中经历了什么东西……一颗佛心几乎破碎的宝焰千手佛怔怔的看了幻光佛老许久,他终于颤巍巍的伸出手,将面前悬浮着的那颗舍利一把握在了手中。
“小僧只想问一句,佛老,有几分把握?”
宝焰千手佛问得很诚恳:“小僧倒是无所畏惧,却要为这些门人弟子,为那些世俗的亲族多一份考量……这等事情若是失败……”
他们要做的事情,是给两仪天换一个天?
呵呵!
若是成功,一切好说。
若是失败,在那些佛主、圣贤的追索下,但凡和他们有关的任何生灵,绝对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场……宝焰千手佛已然没有选择,他问出这个问题,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份‘安心’!
幻光佛老双手合十,轻颂一声佛号:“宝焰,你且放心……你以为,数千年前,道门、佛门联手,突然扫荡整个两仪天,将那妖蛮、邪魔打得土崩瓦解,这一场大战,是如何来的?”
不等宝焰千手佛回答,幻光佛老已然轻声道:“不妨实话告诉你,那一场大战,正是由吾等耗费百万年苦功,一点点积蓄大势,一点点运筹帷幄,最终将涓涓细流化为滔天洪水,正式发动。”
“当年的妖蛮、邪魔,其大势绝不弱于道门、佛门,但是在吾等操作下,依旧飞灰了去……你以为呢?”
轻笑了几声,看着目瞪口呆的宝焰千手佛,幻光佛老淡然道:“好了,如今你们二人,一个擅长炼器,一个擅长炼丹,那就,赶紧做正经事情罢……接下来,我们需要很多强力的佛宝,我们需要很多强力的佛丹……这,就看你们的手段了。”
这等事情,这等场景,在佛门三百许佛陀的道场中,接连发生。
一尊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副与世无争、人畜无害模样的佛门佛老,悄然撕下了往日的面具,露出了真正的峥嵘嘴脸。
他们发动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人脉,启用无数年来卖出去的人情,甚至是动用了不知道多少年前埋下的手段……威逼,利诱,实力震慑,利益说服。在整个佛门表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之时,佛门明面上的三百余佛陀,有超过六成,悄然改变了立场。
一颗颗来历不明的古老舍利被赠送出去,一部部高妙玄奥的佛门宝典被随意出手,一件件古老的佛兵、佛宝,一件件在两仪天从未被人听闻的先天灵宝……
这些改变了立场的佛门大能,当即得到了诸多馈赠,他们的实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得到了恐怖的提升,得到了巨幅的增强。
偌大佛门,好似一片山水明丽、平静无波的大湖,在那静谧、祥和的湖面下,可怕的暗流在汹涌,掀起了足以吞噬万物的巨大漩涡。
一道道法旨从一尊尊佛陀、大菩萨那里不断向四处下发,遍布两仪天西域、北域、南域的众多古刹、寺院、禅林、下院,一座座大小不一的供佛道场内,诸多佛修跪地接收法旨,随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家正殿中供奉的佛陀法相,换了主人。
一尊名为‘太上元佛’的佛陀法相,悄然出现在两仪天超过一半的寺院中。
无数被佛门掌控的世俗势力,那些大小仙朝,那些大小城池,那些乡镇小村,但凡佛修意志可以笼罩之处,或者是皇室的宗庙,或者是城池的祭坛,又或者乡镇村落的祖祠,乃至庶民家中的神龛上,以前供奉的佛陀、菩萨全都更迭,变成了‘太上元佛’!
那些世俗势力得到授意,举行了规模盛大的祭祀仪式。
大半个两仪天,无数生灵跪地,膜拜,向那太上元佛焚香、祈祷,大声诵读赞颂太上元佛的礼佛经文……更有精妙的佛门观想法传了下来,哪怕是稚龄童子,也都在诵经赞颂这尊不明来历的佛陀时,在脑海中勾勒这尊佛陀的法相真形。
一时间,两仪天佛门的领地上,无法计数的香火信力纷纷涌向了这尊太上元佛!
在那些佛陀、大菩萨、小菩萨、高阶佛修掌控的两仪天之外的小世界道场中,也有数以万计的小世界,无数的生灵更迭了自家膜拜、供奉的对象。
‘太上元佛’出现在无数寺院、祭坛上,无数生灵焚香、膜拜、献祭、赞颂……滔天的香火信力化为滚滚洪潮,穿透了两仪天的世界壁垒,直接被这尊不知身在何处的太上元佛吸纳。
更让人惊惧的是,在道门好些道主、真君掌控的下界道场中,也有无数的修士操控世俗凡人,建起了一座座临时供佛的大殿,布置了临时的祭坛,转道入佛,向‘太上元佛’献上虔诚的信仰。
在两仪天,佛门、道门史无前例的虔心合作,偷偷摸摸的干成了一桩大事!
偏偏这等动静,偌大的两仪天,十八尊道门圣贤没人知晓,十三尊佛门佛主,同样没人惊觉。
待得幻光佛老进入灵垣山宝焰洞三日后,这一日正午时分,卢仚道场琼华山的山门外,高耸的山门牌坊入口处,一尊通体呈纯银色,不断有森森佛炎向四周涌动的六丈佛陀,悄然显出了身形。
山门牌坊内,几个琼华古刹的知客僧悚然动容,急忙走出山门,向这尊神异不凡的纯银佛陀合十行礼:“弟子恭迎佛陀大驾,敢问佛陀尊号,来我琼华古刹,有何贵干?”
纯银佛陀抬起头来,看着牌坊后方那高耸入云,宛如擎天之柱,通体笼罩在厚厚玉华精气中,被阳光一照,就显出亿万条七彩虹霓的琼华山,目光又着重在那山顶琼华古刹上方凝聚的庞大庆云上狠狠一凝。
满意的点了点头,纯银佛陀轻声道:“好一座天造地设的佛门圣地,此处道场,当与老衲有缘……尔等可愿,拜入老衲门下?”
来者不善!
看守琼华古刹山门的几个知客僧,都是卢仚从下界带上来的卢氏族人,他们修为不高,但是最是精明机灵,最擅长处理诸般庶务杂事。
听得这纯银佛陀这般说话,几个知客僧二话不说,身体一晃就退入了山门牌坊。
‘铛铛铛’,牌坊一侧布置的知客僧小院中,钟楼里的警钟轰鸣,一个知客僧震荡全部法力,尖叫声撕裂浓云,响彻全山:“兄弟们,操刀子……有恶客登门!”
山顶,琼华古刹内法钟轰鸣,一道道真仙气息冲天而起,滚滚佛光笼罩整座琼华山,一重重阵法禁制开启,足以阻挡数位佛陀大能猛攻的护山大阵同时开启。
纯银佛陀呆了呆,轻笑着摇头:“却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也不和老衲分说几句,就摆出这幅剑拔弩张的模样,这是怎么弄的?唔,欺负小朋友,倒是有点意思……”
站在山门牌坊外,纯银佛陀淡然道:“稍安勿躁,不要摆出这等嘴脸来,老衲不屑于对尔等小辈动手……让你们山主出来和老衲答话。唔,你们山主叫做法海吧?那小和尚,也没什么资格和老衲呱噪……让你们山主的师尊、祖师出来!”
纯银佛陀,就是配合归虚道圣行事的两位佛门大能之一。
那颗老菩提树,已然随着归虚道圣去了蛮荒深处,而这尊纯银佛陀,却是出现在了琼华山外……此刻,琼华山中,卢仚、卢旵等人全不在,镇狱一脉的那些高手,也都在蛮荒之中对付姜氏一族的族人,抽取血脉抽得不亦乐乎,一时半会哪里赶得回来?
山门牌坊后面光芒一闪,青柚、青柠、青檬三女驾驭剑光从山顶径直落下。
三女使用的飞剑,是当日宝光功德佛借镇狱玄光佛,转赠的道门大能‘三光老人’的那一套三光剑。
所谓三光,正是‘天之三宝’‘日月星’之意。
日之浩然炽烈。
月之深邃神秘。
星之璀璨多变。
三套飞剑共一百零八口长短剑器,三女借之可布下一套‘三光剑阵’,其中有无穷玄机、莫测神妙。三女从山顶飞落山门牌坊,已然悄悄布下了剑阵,是以三女身边有缕缕星光萦绕,森森杀机让纯银佛陀都不由得眉头微蹙!
三光老人,当年可是佛门圣贤级的大能,只是在一次重劫中不幸陨落。
三女借用他遗留的飞剑不成剑阵,那杀伐之力的恐怖,不用多说。
放在以前,三女修为低微,她们想要自如驾驭这三套飞剑都很难。
但是这些时日,三女作为和卢仚关系最密切的极少数人,她们莫名的修为飙升……尤其是数日前,就是镇字第九城内,白帝的那群剑修弟子犹如无头苍蝇一样跑出来送死之时,三女在琼华山的山腹中乱逛,无意中开启了一座密室。
那密室中,居然遗留了琼华山当年的老主人琼华娘娘炼制的三瓶仙丹!
这三瓶仙丹也是蛮横不讲理得很,三女还没想着服用呢,三瓶仙丹已然自行飞出,融入了三女体内,硬生生将庞大的药力灌注全身!
琼花娘娘何等人也?
那是两仪天历史上,距离当今最近的一个,也是有史记载的最后一个超脱飞升之人!
那是一尊道行、修为超出了两仪天的极致,打破了两仪天的上限,硬生生破空而去,飞升去了一个比两仪天更加高维、更不可思议神奇世界的无上大能!
她遗留的仙丹,不是三颗,而是三瓶!
短短数日时间,三女的修为居然硬生生被提升到了佛陀境界!
这等借助外力强行提升的修为,按理说,应该是根基不稳、极其虚浮的……偏偏三女毫无这等虚浮不稳的征兆,反而根基打得无比雄厚、法力运转极其灵变,就好像这修为是她们耗费了无数年苦功,一点点苦苦修炼而来!
有了如此修为,加上三光剑这等神兵,又是同胞三姐妹组成剑阵!
这剑阵散发出的威势,让纯银佛陀都感到有点棘手——更不要说,琼华山还有这么一座当年卢仚坑蒙拐骗而来,耗费了巨大代价布置的守山大阵!
“前辈所为何来?”青柚缓步而出,不卑不亢的朝着纯银佛陀行了一礼:“琼华山广迎天下道友,但凡心怀善意者,琼华古刹都愿意以清茶一盏款待之……只是前辈方才所言,似乎并不符合做客之道!”
纯银佛陀低头,直勾勾的看着青柚,沉吟片刻,他叹了一口气:“不和尔等小女子做口舌之争。老衲都多大年纪了,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和你们辩一个黑白对错,有何意义?”
摇摇头,纯银佛陀右手一挥,手掌顿时变得比整个琼华山主峰还要大了倍许。
纯银色的手掌带着可怖的气息从极高的天空一掌落下,纯银佛陀轻声道:“这处道场,与老衲有缘……老衲,特来登门化缘了!”
星光乍起。
剑芒飞射。
缕缕剑芒如漫天流星飞逝,其中又有数轮大日皓月苒苒升起,光焰流转间,整个琼华山化为一片琉璃光雾世界。
梵唱声不绝于耳,绵延数亿里的琼华山主脉上,每隔十万里都有一座大寺,内有众多佛修驻守。这些时日来,随着卢仚在镇魔岭一线兴风作浪,随着白帝在背后搅风搅雨,又有众多修士莫名被卷入‘劫运大法’的漩涡,卢仚的气运、命数飙升,连带着镇狱一脉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卢仚为主,镇狱一脉为副。
‘副’者都成就了一尊佛主、三尊佛陀,可想而知,以卢仚为主持的琼华山一脉,又得了多大好处——当然,镇狱一脉真正得到好处的,只是和卢仚关系最紧密的四位佛老大能,而琼华山一脉和卢仚关系紧密者太众,得到好处的人,可就太多了!
饶是如此,以琼华山道场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以‘劫运大法’恐怖的回馈,于不知不觉中,琼华山一脉,真仙级的佛修已经数以十万计!
不提修为层次,单说数量,琼华山一脉的真仙数量,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混元罗天教!
而混元罗天教,可是蜉蝣子耗费无数年心力,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一方大教,偌大一个混元罗天教,真仙级的战力也不过十万上下,而琼华山一脉如今拥有的真仙,数量可就不止这点了。
一道道真仙气机冲天而起,漫天佛光,漫天祥云。
偌大的琼华山脉犹如一条巨龙,龙脊上一座座寺院组成的大阵枢纽整个光焰喷涌,好似在熊熊燃烧一般。而数量更是真仙境佛修千倍、万倍的佛修,更是口口声声高颂‘法海’佛号,诸般经咒犹如潮水一样鼓荡。
这些年月来,琼华山积攒的信徒香火信力升腾而起,一尊和卢仚生得一般无二,但是胯下骑一头圣象,左右双手分别紧握一条巨龙的佛陀法相在琼华山主峰上苒苒而生。
纯银佛陀的脸色微变。
他的巨大佛掌已经呼啸落下,那高居琼华山主峰的卢仚佛陀法相面无表情的一声轻喝,两条巨龙化为一道狂风、一条洪流,呼啸着冲天而起。
他座下的圣象更是一声怒啸,口中金牙爆出刺目的光焰,化为六座弧形的象牙佛塔,狠狠刺向了纯银佛陀的佛掌。
‘呛琅’声不绝于耳。
漫天日月星辰剑光命中佛掌,火星四溅中,佛掌被切开了无数条深可及骨的伤口。一条条深深的伤口拼凑成一起,恰恰化为一朵硕大的莲花印!
而六条金灿灿的象牙佛塔光焰重重撞击在佛掌正中的莲花印上,一声巨响传来,纯银佛陀身体一震,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三步,他掌心被破开了六个透明的窟窿,纯银佛血犹如飞瀑一样喷溅。
那风水巨龙化为巨大的漩涡升腾而起,狠狠将纯银佛陀的佛掌卷入了里面。
这风水双龙看似一条飓风、一道洪流,实则内部却充斥着时间、空间道韵。
纯银佛陀也被那风水巨龙的‘皮相’所迷惑,他没能细查这两条巨龙的内在实质,眼睁睁看着自家手掌被卷了进去……瞬息间,他身边时间流速变得极其诡异,他的一部分身躯在不受控制的向过去回溯,而他的一部分身躯则是在向未来跳跃。
他回溯的那一部分身躯,居然直接狂奔向了他‘尚未出世’之时的‘胚胎’状态!
而那种状态下的纯银佛陀,他毫无战力可言,一支普通的野鼠,都能将他轻松击杀。
而向未来跳跃的那一部分身躯,完美的避开了一切光明的、辉煌的、吉利的、幸运的、有各种大成就的未来,一条道走到黑的,奔向了他未来‘天人五衰’、‘身死魂灭’、‘大道彻底断绝’、‘最终永世沉沦’的最悲惨的那个可能!
“异端!邪术!”
纯银佛陀惊呼怒骂!
时间、空间!
这放在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修炼文明,都是最高端、最深奥、最难以掌握,但是一旦碰触,就能凌驾同侪之上的至高大道!
他不相信卢仚留在琼华山的区区一尊佛陀法相,居然就有如此伟力!
时间和空间道韵?
呵呵,在纯银佛陀得到的‘确切情报’中,卢仚只是‘镇狱一脉一个刚刚入门的小贼秃’,‘他的道行修为不堪一提’,‘他的法力修为弱不禁风’,‘他仅仅是走运得了一颗体修的古佛舍利,拥有了堪比大菩萨巅峰的金身法体’……而已!
在纯银佛陀的认知中,卢仚也好,归于他名下的‘琼花一脉’也罢,那是弹指可破的存在!
归虚道圣和那老菩提树跑去蛮荒深处行事,而他为什么来琼华山?不是故意找卢仚的麻烦,他、还有他们,还没无聊到这个程度,而是琼华山的地下,真的有他们需要的宝贝!
毕竟,不要忘记,这里是琼华娘娘的道场。
这里,更是琼华娘娘当年尚未化形时的母胎……这整座琼华山,堪称两仪天一等一的‘造化圣地’,这下面,隐藏了一道堪称两仪天‘独步天下’的‘造化之机’!
这造化之机,对他们筹谋的大事,有大用!
所以,纯银佛陀来了!
但是,他居然沦入了这等狼狈的局面。
被青柚三女借助三光老人的本命仙剑劈伤了手掌,也就罢了。
他居然被卢仚留在这里的一尊佛陀法相,拉入了如此狼狈的境地——这完全没道理,这怎么可能?
第七百九十章 换天(3)
蛮荒山岭。
被镇狱玄光佛圈占的那一方天地中。
卢仚已然变成了一团纯粹的金色强光,宛如一颗太阳,悬浮在不大的皇天秘府中,可怖的光和热甚至穿透了秘府,照亮了外界被圈起来的那一方山岭。
滚滚紫气奔涌,浩浩荡荡的天地道韵不断涌来,磅礴的天地灵机几乎凝成了实质,不断被卢仚的身体吞噬。肉体力量在急速提升,相应的对大道的感悟和掌控,相对的法力修为,也随着‘天地权柄’的增长而不断的飙升。
高空中祥云翻滚,露出一张方圆上千里的大脸蛋。
镇狱玄光佛俯瞰着皇天秘府,不由得缓缓点头,欣然道:“单纯肉身之力,竟然达到六劫真佛之境……这姜氏血脉果然神奇,法海的福缘,也着实非凡!”
镇狱玄光佛的感慨,是有道理的。
和卢仚一样,已经融合了姜氏荒古皇脉,正在吸收皇天之气疯狂提升的,还有他同门的两位师兄——琉璃宝瓶僧和砗磲浮屠僧。
这两位大和尚,原本已然突破到大菩萨境,在佛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能够在卢仚之前,被元觉和尚看中,纳入门下,成为仅有的两位佛脉真传弟子,两位大和尚的资质禀赋固然妖孽,一颗向道之心更是坚定。
放在两仪天,两位大和尚都是绝顶的天骄级存在。
但是他们吸纳了和卢仚一般无二的荒古皇脉,无论是品阶还是数量,都是一模一样——在这一点上,镇狱玄光佛和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绝对是一碗水端平的,没有因为卢仚的功劳大,就多给卢仚分一滴荒古皇脉精血。
但是很明显的,同样在皇天血脉中吸收皇天之气吗,琉璃宝瓶僧和砗磲浮屠僧的效率,就远不如卢仚……每一个呼吸间,卢仚吸纳的皇天之气,起码是两位师兄的百倍以上!
卢仚单纯的肉体力量,已经达到了六劫真佛之境。而这两位入道比卢仚早了何止百万年的同门师兄,如今才刚刚达到了一劫佛陀的水准!
当然,一劫佛陀,放在佛门,其战力也着实可观,甚至算得上是佛门的骨干中坚力量!毕竟偌大佛门,佛陀不过三百多人,其中二劫以上的佛陀,总数大概就是数十尊!
只是和卢仚相比,两位师兄的效率就差太多了。
镇狱玄光佛在惊叹姜氏血脉的神奇之余,也就只能感慨卢仚的‘福缘’了!
就在这时,卢仚突然惊动,他勐地睁开眼睛,双眸喷出两条长达百里的金色烈火,看向了琼华山的方向。他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师祖,有强敌闯我琼华山,还请师祖送我一程!”
镇狱玄光佛眉头一挑,冷哼了一声。
虚空中,漫天祥云落下,化为一只巨大的云掌,一把抓住了卢仚,稍微一搓,卢仚身上的金光紫气就骤然收敛。镇狱玄光佛一声轻喝,随手抓起卢仚,狠狠的朝着北面投掷了过去。
这一投,虚空崩碎,法则扭曲,卢仚在时空之间硬生生撞开了一条笔直的裂痕,一路撞碎了无数重蛮荒山岭的恐怖天险,从蛮荒山岭直达镇字第九城上空。
这一投,唯有佛主级的大能,才能将卢仚好似一颗石子一样,从蛮荒山岭的极深处,无比精准的送回到镇字第九城上空!
这一投,也唯有如今的卢仚,肉体力量坚固到了极致,才能承受镇狱玄光佛的这一勐烈投掷!
换成其他稍弱一点的佛陀,要么被镇狱玄光佛捏成了粉碎,要么在沿途不断撞碎一道道自然天险的时候,身躯早就被磨成了最细小的微粒。
卢仚的身体刚刚带着强光高温,呼啸着出现在镇字第九城上空,附着在他身上的一缕微妙信息,已经被宝光功德佛捕捉到。放出一百零八尊分身,组成佛阵,将古散人困在核心处的宝光功德佛微微一笑,随手一抓,轻而易举的抓起了卢仚,不等卢仚开口,就将他朝着琼华山方向轻轻一投。
‘嗤啦’一声巨响,卢仚再次将虚空撞开了一条笔直的裂痕,从镇字第九城上空,直达琼华山!
两次投掷,只耗费了卢仚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他就跨越了兆万亿里虚空,从蛮荒深处直接返回了自家的道场——而若是以一般的两仪天修士的脚程,他们按照正常的飞遁、挪移阵等常规方式赶路,单单从镇魔城赶到琼华山,就要耗费大半年时间!
这就是佛主伟力!
琼华山上方一声巨响,纯银佛陀正放出炽烈银光,对抗卢仚留守的佛陀法相时空道韵对自己的镇压,突然一团强光在琼华山主峰正上方出现,整个琼华山剧烈的震荡了一下,偌大的守山大阵同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强光。
顺着琼华山脉修建的数千座寺院,所有的阵法枢纽爆出了比之前更加强烈十倍的光芒。
琼华古刹上方,浩浩荡荡的青气庆云所化的佛陀法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佛陀法相升腾而起,融入了卢仚本尊体内。
卢仚披着渡厄僧衣、外着解脱袈裟,手持旃檀功德杖,头顶悬浮着小金刚须弥山和番天印,脑海中那柄好似打了鸡血一样,变得亢奋无比的小斧头疯疯癫癫的左右乱噼,不断发出高亢的鸣叫声。
一波波暗金色的佛光宛如燃烧的铁水从天而降,卢仚此刻化为整个琼华山守山大阵最强大的阵眼,他调动整条山脉的巨力,施展镇狱佛光,朝着纯银佛陀镇压了过去。
“前辈尊姓大名?来我琼华古刹有何贵干?”卢仚身边,从小金刚须弥山中,大队大队的道兵大和尚不断涌出,迅速没入琼华山中,占据了各处大小阵眼。
随着这些修为飙升的道兵大和尚的返回,琼华山的守山大阵调动的天地灵机越发磅礴,大阵之力越发强横,对卢仚的加持和提升就越发的恐怖。卢仚身上涌动的镇狱佛光,甚至压得那纯银佛陀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纯银佛陀的身体,还在朝着‘未出生的胚胎’以及‘注定天人五衰’一种因一种果急速的蜕变,他的实力被极大的削弱,他体内乱成了一团,混乱的时间,错乱的空间,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他还没从卢仚佛陀法相的时空法则干扰下挣脱出来,卢仚本尊已经返回琼华山,而卢仚施展出的镇狱佛光之威能,简直超乎想象!
纯银佛陀骇然发现,卢仚的修为,似乎真的胜过了自己……
但是这怎么可能?
‘法海这小贼秃’,飞升上界有没有一百年?有没有一百年?
“前辈趁着法海坐镇镇魔岭,突兀闯入,欺凌我琼华一脉门人弟子……这等行径,颇有点下三滥。”卢仚看着气息不断被削弱的纯银佛陀,澹然道:“最近两仪天风云跌宕、暗流汹涌,前辈……怕不是幕后捣乱的黑手之一?”
前面说过,卢仚拜入元觉和尚门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其他佛门大宗脉的佛脉真传弟子一般,先背熟了佛门诸多佛主、佛陀、佛老的资料——他们的法号,他们的特长,他们的特征个,他们的长相,他们的性格,他们曾经的风光战绩等等,全都背得精熟!
是以,一般佛门有号的人物,就算卢仚没见过,但是一旦出现,他肯定认得出来!
但是这尊通体纯银色,好似纯银锻造的佛陀,气息如此强横,但是卢仚记忆过的佛门典籍中,并没有相应的记载——这家伙,很古怪。
“老衲……”纯银佛陀喘了一口气,他不断的挣扎着,想要从卢仚的佛陀法相制造的时空乱流中挣扎出来,但是他每每运转神通秘术,卢仚的镇狱佛光就当头碾压下来,将他的神通秘术一层层的剥离、削弱。
“混账,听老衲说……”纯银佛陀一口气差点憋在嗓子眼里。
他好容易喘了一口气,体内佛力急速燃烧,通体放出极其纯净、极其纯粹、极其霸道、充满极端排斥力的银色佛光,极力的抵消着卢仚镇狱佛光的碾压。
镇狱佛光,走的是‘霸道’路线,镇压一切和自己不对付的异种道韵、异种法力。
而这纯银佛陀修炼的佛法,则是更加极端。镇狱佛光只是‘镇压’,‘驱散’,‘以势降服’……而这银色的佛光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绝对的‘不共戴天’,一种极端的‘排斥异己’,一种疯狂的‘除我之外绝无它物’!
‘洗涤’、‘净化’、‘湮灭’……
镇狱一脉的路数,是‘霸道’,他‘承认异类的存在’,‘容忍异己的存在’,只是,一切‘异类’和‘异己’,若是‘和镇狱一脉作对’,那么‘我就用暴力征服你’!
而这纯银佛陀的道,更近乎邪魔!
‘一切异类和异己都不该存在’,‘一切异类和异己若是存在,那么我就要彻底的毁灭你’!
镇狱一脉讲究的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而这纯银佛陀的道给卢仚的感觉则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存’!
一个‘独尊’,一个‘独存’!
卢仚双眸喷吐着金光,死死盯着那纯银佛陀:“前辈的道,似乎和我佛门道义迥异……呵呵,佛门广大,可包容天地万物,而前辈的道,居然除己之外,别无他物?前辈……怕不是真正的邪魔披上了我佛门的皮?”
纯银佛陀冷眼看着卢仚,身上的银光越发炽烈。
暗金色的镇狱佛光宛如一座大山当头砸下,一点点的将那银色佛光砸成粉碎。而那银色佛光疯狂的跳动、闪烁,不断的泯灭一丝丝暗金色的镇狱佛光。
金银二色佛光交接之处,法则混乱、天地混沌,一切有形无形的道和法,都被搅成了稀粥!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三色星光冲天而起,一百零八口闪耀着奇光的剑气化为长虹,无声无息的穿梭虚空跳跃而来,狠狠刺击在了纯银佛陀的胸口上。
‘锵锵’撞击声不绝于耳。
青柚三女的剑阵席卷绞杀,在守山大阵提供的磅礴力量加持下,剑光威能堪称恐怖,直刺得这纯银佛陀的胸膛不断裂开一条条深达尺许的剑痕,从中不断喷溅出纯银色的血浆。
只是这纯银佛陀的血浆也是霸道无比,它喷溅在三光剑上,居然犹如王水一般,腐蚀得三光剑‘嗤嗤’直响。错非三光剑本质非凡,乃是道门圣贤大能留下的本命仙剑,换成寻常的仙器仙兵,被这血浆一泼,早已灰飞烟灭了去。
三女御剑如飞,剑光如匹练飞梭,打得纯银佛陀遍体鳞伤。
纯银佛陀吃痛,气急败坏的大声嘶吼:“够了,够了……法海,暂且收了神通,老衲……”
话音未落,卢仚双眸骤然变色。
他左右双眸,同时喷出灰蒙蒙的瑰丽光霞,时间、空间,两门大道法则骤然化为无形枷锁,从不可测的时空维度朝着纯银佛陀钳制了过去。
原本纯银佛陀就被卢仚留守的佛陀法相用时空大道暗算,肉身、神魂正陷入时空漩涡中,一时半会没能挣扎出来,一身修为起码被削去三成。
此刻卢仚本尊降临,而且他本尊的修为这段时间突飞勐进,比起留守的佛陀分身不知道强大了几百、几千倍……无形无迹的时空大道席卷而来,纯银佛陀的身躯骤然变色。
他的身躯,半截变成了雪白粉嫩的肉色。
那色泽质地,就好像刚出生的婴孩,细嫩到了极点……他的半截身躯,也从数丈高的巨人体型,变成了三尺长短的孩童状态。
相对应的,他这半截身躯蕴藏的佛法、佛力,也骤然消散。
他已经回到了当年他只有五六岁时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纯银佛陀,连‘佛’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佛法,哪里来的佛力?
而他的另外半截身躯,从光辉灿烂的纯银色泽,骤然变成了灰蒙蒙的银灰色。那颜色粗糙、灰扑扑的,就好像生锈的马口铁,给人一种腐朽、衰败的错觉。
天人五衰降临。
纯银佛陀的这半截身躯光焰暗澹,毛孔内不断有恶臭的汗水流出,腋下更是生出了大量的灰尘和污垢,他身边有一朵朵半透明的天花浮现,而这些花朵,一朵接一朵的凋零、枯萎,散发出烂白菜一般不堪的气味。
纯银佛陀的气息更是直线衰落……
陷入天人五衰状态,哪怕曾经功高盖世,此刻也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一切状态都陷入了最虚弱的绝境。
纯银佛陀骇然看着卢仚。
卢仚在时间大道上的造诣,居然,居然达到了如此境界?以他的修为,以他的道行,居然丝毫反抗不得?这等造诣,甚至,在纯银佛陀的感知中,在两仪天他认识的顶级大能中,唯有寥寥两三人能够胜过卢仚!
可是,何其没道理?
区区一个飞升不到百年的小贼秃,这不合理!
“小……”纯银佛陀想要骂一句粗口。
但是空间大道已经化为无形的攻击席卷而来,通体纯银佛光暗澹,已经无法有效的抵挡空间大道的侵蚀……纯银佛陀还没出口的话骤然消散,他的身体一僵,整个人变成了极其古怪的状态。
四面八方,琼华山周边,无数修士正用各种方式关注这边的动静!
起码有上千万修士‘看清’了此刻的纯银佛陀。
但是这种状态……
纯银佛陀他的身体,好似被切割成了百多万块,每一块都切割得整整齐齐、清清楚楚……而这些组成他‘金身法体’的碎片,看似组合在一起,但是却又好似被分散去了天地各处……
这是一种凡人的语言,极其难以形容的诡异状态。
百多万片身躯碎片,一片丢去了百里外,一片丢去了千里外,一片丢去了万里外……
百多万片碎片,被丢去了两仪天的四面八方,被丢得满地都是,乱糟糟的毫无规律的丢了出去……而这些碎片,因为纯银佛陀的‘恢弘伟力’,百多万片碎片的‘投影’,以及很顽强、很顽固的‘投射’到了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
所以,千多万修士,清清楚楚的看到‘纯银佛陀的身影’,还在‘原位纹丝未动’。
但是所有人又都透过他的身体,从他的身躯每一片碎片中传来的信息,清晰感应到、感知到,纯银佛陀的身躯已经被切开,被抛洒,被送去了两仪天的四面八方!
他的身躯,一半回归过往,一半跳跃未来……然后,无论是没修炼的那半截身躯,还是已经天人五衰的那半截身躯,又被细细的切吧切吧后,被随意的抛洒出去!
因为纯银佛陀的‘本我’尚存,他的‘一缕意志’尚在,他的‘存在烙印’还没有被抹杀……所以,他以自身强横的修为、绝高的道行,‘硬生生’的‘维持着某种程度上的完整存在’……
这种‘存在’,也仅仅是‘一种概念’!
他活着!
仅此而已!
半截衰老,半截幼小,而且被丢去了四面八方、抛洒得漫天都是!
这种活着的‘状态’,也仅仅是一种‘概念上勉强活着’!
卢仚自己都被自己造成的古怪结果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的暂停了出手,好奇的看着通体银光暗澹,处于某种奇异境况的纯银佛陀。
“这,大有玄妙。”卢仚急忙叫唤了一声,让青柚三女停止了御剑飞刺。
这种状态下的纯银佛陀,若是再挨上几剑,怕是就直接散摊子了……这可就,不能拷问他背后的主使者了啊!
“现在,前辈可以好好的分说分说了吧?前辈尊姓大名,从何而来?要去哪里?为何闯我琼华道场,攻击小僧的亲友门人?”卢仚通体喷涌着镇狱佛光,一点点从天而降。
他上下打量着纯银佛陀。
番天印缓缓旋转而出,从纯银佛陀身上,强行截取了一缕细细的银色佛光,送到了自己手中,一点点的分辨、剖析。
旃檀功德杖放出层层佛光,指向了纯银佛陀的头颅。
只要他敢有任何的异动,这件宝光功德佛的证道佛宝一击下去,定然将其彻底崩碎,让其直接灰飞烟灭,打得一点渣滓都不剩。
卢仚已经判断出,这纯银佛陀,大抵就是两劫巅峰的佛陀。
很强,放在当今佛门,在一众佛陀中,也能算是中坚存在。
但是面对实力突飞勐进的卢仚而言,区区两劫巅峰的存在,实在是有点不够看啊!
“所以,能否认真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卢仚上下打量着纯银佛陀。这厮的佛法大有古怪,若是能够得到其中几分精髓,融入自家的镇狱佛光,似乎能对镇狱佛光的威能有极大的增益。
起码,以卢仚如今的见识、阅历和道行修为,他是如此认为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追究这厮究竟是什么来历,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青柠悄步到了卢仚身边,轻声述说了纯银佛陀到来后的所作所为——卢仚听得说,这厮是冲着琼华山脉来的,顿时心里有了无数的遐想。
纯银佛陀喘着气,上下打量着卢仚,他目光扫过卢仚手中的旃檀功德杖,轻声笑了:“宝光一脉,真的是好运道啊,居然有你这般了不得的真传弟子……啧,啧啧,想当年,在大解脱院,老衲和宝光聆听那尊古佛讲授大解脱佛法,那时候,老衲修为,还压过他一线。”
“没想到,时过境迁,宝光的一名徒孙辈,居然能将老衲炮制得如此不堪。”
叹了一口气,纯银佛陀喃喃道:“天地何等不公?所以,这一方天地,该换一个天了!”
卢仚落到了和纯银佛陀头颅平齐的位置,两人四眼相对,卢仚双眸幽光混沌,而纯银佛陀的两颗眼眸则好像两颗生锈的铁弹子,灰扑扑的好生难看。
“老衲,不知道尔等小贼秃,是否听闻过……‘无垢’之名?”纯银佛陀喃喃道:“老衲‘无垢’……又称‘虚无僧’。”
卢仚皱起了眉头:“无垢?虚无?请恕小僧孤陋寡闻,前辈尊号,的确是……”
话没说完,琼华山脉突然微微一震,高耸入云的主峰从山脚到山顶‘卡察’一声,裂开了一条极细的裂痕,滚滚玉气化为大片云霭直冲虚空,将天空都冲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第七百九十一章 换天(4)
琼华山地腹。
曾经孕育了琼华娘娘这一代绝世大能,绵延数亿里的美玉矿脉核心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跟在一名长袍宽袖、面容奇古的老人身后。
老人背负着双手,好似带着门人弟子出城踏春郊游的老夫子,不紧不慢的在矿脉中行走着,不时对着四周矿脉中出现的瑰丽道纹点评几句。
不愧是孕育了琼华娘娘的母胎圣地。
这玉石矿脉中,道韵浓厚、灵机磅礴,这都不用说了。矿脉内天生的美玉精气,更是凝聚出了无数玉液、玉膏、玉髓、玉芝等天地奇物,每一样都是外界罕见的修炼资粮、奇珍大药。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寻常。
真正珍贵的,是这一处矿脉本身。
这里毕竟是孕育了琼华娘娘的圣地呵——试问,世俗女子,是只繁衍一胎就了数的么?只要条件适合,只要营养跟上,只要这女子还年轻健壮,自然可以一胎接一胎不断的孕化新的生命!
这玉石矿脉,也是如此。
耗费过往无数兆万亿年,孕化了琼华娘娘这么一具奇葩,如今琼华娘娘已然超脱而去,这玉石矿脉却留在了两仪天。而如今两仪天依旧兴旺发达,天地之力正是巅峰状态,这玉石矿脉只要积攒了足够的天地之力,自然而然就能再孕化出下一个琼华娘娘。
虽然,不知道那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但是这玉石矿脉的造化之机,却是完好无损的。
“好一处绝妙所在,那镇狱小儿,也是有几分思量的。”
老人突然赞叹道:“他将法海小贼安置在这琼华山,想来也有几分考究,胸中是有大谋略的……占据了这琼华山,不管用得上用不上,起码就是占了一手先机。”
“只可惜,毕竟是根基不够,底蕴太浅,占了琼华山,却不知道这琼华山,究竟有什么好处,究竟应该如何,才能将其作用放到最大。”
老人摇头感慨道:“毕竟,都是一帮小儿辈啊。”
一旁的小和尚笑得极其温婉:“他们自然是不如老爷您的……不说镇狱一脉的这些贼和尚,就说整个两仪天,比得上老爷您的,又有几个?”
老人笑了。
他抬起头,很认真的思索了一阵,掐着手指盘算起来。
“所谓的青羊正宗,那都是一群蠢货,自然是不如我。”
“道门十八圣贤,唔,古散人勉强算是一个……赤家的那个老不死,若还活着,当然也算一个……除此之外,道门余子碌碌,包括归元、归虚、一炁三位,虽然都是和我要好、于我联手的盟友……在我心中,他们还是欠了我半筹。”
“佛门的十三个贼秃,被推出来当门面的,无非是招牌幌子,算不得真正的厉害,他们当然也不如我。”
“佛门倒是有几个厉害人物留下来,比如说正在镇魔岭搅事的大非天……那端的是一个厉害人物,能被佛祖亲自开口驱逐的,呵呵……那可是真正逆天的货色。”
“除了大非天,当年佛祖座下,还有几个不显山不露水,心思阴沉、计谋莫测的老阴货……啧,佛祖离开两仪天,佛门崛起,一群后辈小和尚上蹦下蹿的热闹,那几个老家伙却不见了踪影,还不知道藏在哪里憋着坏呢。”
“也就这么几个人吧。”
老人叹了一口气:“偌大两仪天,能够真正和老夫掰掰手腕的,也就这么些人了。宝光、镇狱,显然不在这名录中,是以,老夫亲自登门,欺负他们的一个徒孙辈……啧!”
小和尚笑得越发灿烂。
老人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小和尚:“这样不好,很不好。老夫天生就是这等脾性,做什么事,都喜欢谋划在先……哪怕是对一群后生晚辈,都预先做足了功夫。谁能想到,老夫这等人物,居然在琼华山一脉中,都事先安插了暗子?”
“你可是琼华山一脉正儿八经的入门真传弟子,谁能想到,你是老夫送进来的棋子呢?”
小和尚双手合十,像模像样的颂了一声佛号:“老爷智谋,镇压当世,能他人不所能,想他人无法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马屁拍得不错。”老人拍了拍小和尚的脑袋:“不过,没赏。嗯,就在前面?”
小和尚急忙点头:“就在前面……这些日子,法海正镇魔岭不知道忙碌些什么,留在琼华山的这些人,尽是一群废物,弟子持老爷赐下道符,进出这山腹地心,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无人察觉……拿出所在,弟子已然是勘测得妥妥当当了。”
犹豫了一下,小和尚轻声道:“只是,那里毕竟是琼华娘娘当年脱壳之处,有她留下的极其厉害的禁制,弟子根本靠近不得,内部玄虚,怕是还得老爷您亲自出手才是。”
老人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那等大人物,其脱壳化形、面世出生之地,何等紧要?哪怕是已经超脱而去,也是要小心看护,不能让后人玷污了去的。”
“这两仪天,有把握将她留下的禁制破开的,也就只有老夫……寥寥两三人罢?”
老人笑了笑,身体一晃,带着小和尚已经向前挪移了上千里,来到了一处闪耀着瑰丽光芒的**处。
这里奇光笼罩,但凡世间美玉有多少色彩,都能在这里看到。
青、白、赤、黑、金……诸般润泽无比的玉光充斥此处,浓厚的美玉精气绵绵泊泊,好似流水一般充盈四方。过于浓厚精纯的美玉精气,将这方圆上万里的地穴,简直化为一块半凝固的琥珀,寻常生灵若是胆敢靠近,稍微碰触这些美玉精气,全身血肉怕是顷刻间就会被同化,变成一块灵智泯灭的大玉石!
在这玉光充盈的**外,一座巨龟背负的千丈玉碑巍然矗立。
玉碑上,是一篇金灿灿的华美文字。
光芒四射的文字,详细叙述了这里是琼华娘娘当年孕育之地,是她的母胎所在,于她实在是有着‘生母’一般的感情。琼华娘娘超脱而去,这处**却是归于这一方天地,是以她并没有动用神通法力将其带走。
琼华娘娘告戒后人,此处蕴藏了无穷造化之机,有无尽的造化可能。
在她离开后,最多百万年时间,这**中又会自然凝聚一缕先天神灵,耗费无数年苦功,就会有和她一般无二的一具先天生命从中孕化而生。
从某种道理上来说,这后孕育的先天生命,等同于琼华娘娘的‘同胞弟、妹’!
琼华娘娘更是‘严词警告’,若有人胆敢贪图此处玄机,破坏了这处**的造化之机,对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影响了她‘同胞弟、妹’的孕化和出世,则她哪怕身处上界,若有感应,也会降下莫测的灾劫!
“呵呵,莫测的灾劫。”老人看着那块玉碑,低声笑着:“若是不知就里的,还真被你吓唬住了。但是如今的你,生死不知,你如何降下灾劫?”
摇摇头,老人一声轻喝,右手食指骤然变长了三倍左右,指尖一缕青光闪烁。
‘嗡’!
无形的禁法发动,巨龟背负的玉碑上光芒剧烈闪烁,大片大片的金色字迹一阵阵的光烟缭绕,不断有沉闷的雷霆声从玉碑中响起。一道道玉色雷光从玉碑中浮现,顷刻间就凝成了一颗颗水缸大小的雷光绣球,噼头盖脸的朝着老人打了下来。
“呵,山河一气玉锦绣球!”老人嘶声惊呼,两只手狠狠一晃,大袖带起绵绵青光朝着那漫天雷光绣球挡了上去。
山河一气玉锦绣球,这是当年琼华娘娘的伴生灵宝,可是正儿八经的绝品先天灵宝,放在两仪天,那绝对是一等一的杀伐至宝。
在琼华娘娘那个年代,无论是道门的圣贤,还是佛门的佛陀,无论是道门的九转圣体,还是佛门的不坏金身,好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都被琼华娘娘的这枚绣球打得鼻青脸肿,甚至骨断筋裂,乃至魂消魄散的,都不在少数。
最辉煌的一战,是琼华娘娘在超脱飞升之前,不知道什么事情触怒了她,她一人独闯西域,从狮子岭一路打了进去,短短一刻钟间,重创佛门小菩萨一千二百许、打残佛门大菩萨三百七十二尊、毙杀佛陀二十三尊、最终将三尊佛主打得大口吐血,倒在地上宛如烂泥一般挣扎抽搐。
那一战,琼华娘娘也就只用了这一枚山河一气玉锦绣球,就几乎打穿了大半个佛门!
那一战后,山河一气玉锦绣球的‘凶名’,在佛门地盘上,端的可以止小儿夜啼!
这么一件杀伐重宝,琼华娘娘居然没有带去上界?
而是留在了自己脱壳化形的母胎之地?
小和尚抱着脑袋,藏在了老人身后,嘶声大喊:“老爷救命……这等宝贝,怎么会如此安然存在这里这么多年?”
老人双袖鼓荡的青光绵绵叠叠,无数雷光绣球砸落,只砸得大片青光不断崩碎,老人身形略显蹒跚,但依旧在那雷光绣球的勐攻下稳住了身形。
他沉声道:“有何稀奇?之前定然有人来此探测过,只是,他们没有老夫这等手段,还不能惊动这件至宝而已……哈,哈哈,哈哈哈,想来,偌大的两仪天,老夫居然是第一个将这山河一气玉锦绣球惊动的?”
“此宝,合该与老夫有缘!”
老人兴奋得浑身微微战栗,他双眸喷吐着幽光,两颗眼珠骤然变成了昆虫一般的‘复眼’形态,幽光流转的眸子变成了无数极细小的童孔叠加的状态,一枚枚细小的复眼眼眸中奇光荡漾,每一枚复眼眼眸中,都有一门莫测的神通禁法悄然迸发。
时间,封锁。
空间,凝固。
光芒,封死。
黑暗,镇压。
地水火风、雷光冰电……诸般道韵、灵机,无不被莫测的禁法硬生生的禁锢住。
老人复眼中奇光流转,强行将面前这万里方圆的**,和周边的玉石矿脉切割开来,将这**和整个两仪天的联系彻底的撕裂、断绝。
琼华山微微一震。
玉石矿脉和这处**的联系骤然断绝,偌大的山脉轰然震鸣,无穷无尽的玉脉精气原本循着琼华娘娘定下的地下脉络流转自如,此刻**突然‘失踪’,磅礴的玉脉精气失了去处,整个庞大的循环体系顿时一片紊乱。
玉脉精气躁动,宛如无数条怒龙狠狠向上一顶。
‘卡察’一声,琼华山的主峰就从山脚到山顶,被硬生生震开了一条极细的裂痕,浩浩荡荡的玉脉精气从那细小的裂痕中喷出,化为可怕的高压气流直冲苍穹高处。滚滚玉色烟云四散,顷刻间就扩散出了不知道多少万里。
四面八方,无数修士凡人、飞禽走兽,同时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所有生灵,包括那些古木花草,乃至地下的蚯引蝼蚁等等,无不感觉到磅礴生机沁入身体。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母胎,而母胎中的羊水其浓度、质地骤然提升了千万倍,无穷无尽的能量正不受控制的沁入体内。
肉体,增强。
神魂,增强。
法力,更是莫名的向上飙升!
修士还好,那些凡人中修炼了一些拳脚功夫的,也就罢了……最可怜的是那些普通凡人,他们真正是‘虚不受补’,好些人嗅到了从地下渗出的玉脉精气,顷刻间就面皮通红,身躯膨胀,七窍乃至毛孔中都不断的渗出散发出高温的热血。
而那些体格较小一些的飞禽走兽,那些麻雀、乌鸦之类的小生物,更是直接身躯爆裂开来,炸成了满团血雾。
让人惊怖的是,这些小生物身躯炸开后,它们的血肉爆成了血雾,它们的骨骼,却被玉脉精气硬生生侵染成了一团团晶莹剔透的美玉质地,沉甸甸的从空中坠落。
更有一些天生灵性十足的小生灵,比如说一些乌鸦中的异种‘白乌鸦’等,它们身躯和同族一般孱弱,但是它们的神魂却比同族强出了不知道多少。
它们的皮肉爆碎,内脏崩解,骨骼化为美玉质地从空中坠落,而它们的神魂也受到玉脉精气的滋养,弹指间就比之前强壮了百倍、千倍……而这种程度的神魂,已经足以操控它们玉化后的骨骼!
一具具玉质的骨架子或者腾空飞起,或者满地乱窜……
又或者,在流霞江中,有一条条美玉质地的鱼骨头在河水中急速穿梭,不时‘欢快’的蹦跶起来,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随之而来的,是那些花草树木,一个个好似中邪一般疯魔的生长。
原本三五人粗细的巨木,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顷刻间就涨到了十几人粗壮……那些一两尺高下的花草,弹指间就涨到了两三层楼那般高。
和那些飞禽走兽一般,这些古木也好,花草也罢,它们同样无法承受顷刻间注入体内的玉脉精气。粗壮了数倍、高大了数倍的古木,在刺耳的撕裂声中最终炸成了一块块巨型碎木;而那些同样急速生长的草木,则是连碎片都没剩下,直接炸成了一团绿色的灵雾!
但是草木生命力极其绵长。
古木碎裂,在那残缺的树桩上,新的嫩芽急速生长。
花草爆碎,在绿色的灵雾中,有被玉脉精气滋养的种子快速萌芽。
琼华山主峰爆开后,短短一弹指间,以卢仚所在之地为圆心,半径百万里内,无数异变的花草树木疯魔一般生长,顷刻间就占据了整片大地!
树如擎天柱,花草似烟花。
极度壮茂,极其繁盛,色泽绚烂到极点,好似彩霞般烂漫!
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都发生了神异的变化,从普通的树种、草种,变成了珍稀的、带有几分美玉属性的灵木。甚至那些花草树木上,开出的花朵迎风摇晃时,花瓣相互撞击,发出的都是清脆悦耳的‘叮当叮当’金玉鸣叫!
卢仚呆了呆。
虚无僧则是怪笑了一声,他朝着卢仚咧了咧嘴:“现在,老衲也不用和尔等小辈多废话了……你家道场,崩了!嘿嘿,琼华山啊,琼华山,好一座琼花上,可惜是,盛景不再嘿!”
虚无僧笑得极其的快慰。
卢仚阴沉着脸,头顶番天印带起一道沉闷的轰鸣,呼啸着当头砸下。眼看着自家道场突然裂开了一条大缝,四溢的玉脉精气将周边花草树木滋养得如此华美丰茂,卢仚的心情能好才有鬼了。
番天印倾力落下,端端正正砸在虚无僧的脑袋上。
一声闷响,虚无僧整个被砸成了一团暗澹的银色光影,光雾抖动了一下,突然化为一缕极细的幽光,径直朝着那条山体上的细细裂痕急速飞去。
卢仚呆了呆,突然醒悟!
此处的虚无僧,悍然只是一尊分身……他的本尊,正在那山腹地心捣乱呢……卢仚不由得冷笑:“有趣,有趣,难怪,你说你和曾师祖是同辈人物,我说你怎么弱得有点可怜,有点湖涂!”
仰天一声长啸,卢仚嘶声吼出了宝光功德佛的尊号——‘宝光功德佛’!
琼华山上下,无数琼花一脉的佛修齐齐鼓足了法力嘶声呐喊,纷纷叫出了宝光功德佛的尊号……以佛主的威能,哪怕一个人在隐秘角落里轻轻呼唤一声他的尊号,都会被他即刻注意到。如此这么多修士齐声呐喊,只要宝光功德佛还活着,他就没有注意不到的道理!
卢仚当即感受到了一道炽烈、变幻无穷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身体一晃,当即化为一道暗金色佛光窜进了琼华山主峰的裂缝中,随后,青柚三女,还有大队大队的道兵大和尚齐声呐喊,也纷纷化为流光追了上去。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带着几分癫狂,几分无法无天韵味的笑声突然响起,这笑声绵绵不绝,起初声音不大,但是呼吸之后,这笑声已经弥天极地,笼罩了整个天地。
琼华山周边,无数修士听得这笑声,只觉得五脏六腑乱颤,神魂好似被无数雷霆乱噼,浑身酥麻,从肉身到神魂都无法自主,一个个身不由己的软在了地上。但是相对应的,沁入他们身体的玉脉精气,也被这笑声硬生生从他们体内驱散。
“有趣,有趣,真有趣!”
小沙弥模样的大非天双眼锃亮,以莫测的神通,从镇魔岭那边直接挪移了过来……他周身被八十一重明暗闪烁不定、色泽浓澹不一、好似灰扑扑毫无色泽变化、却又好似充盈世间所有颜色的光轮包裹,不断向四周散发出庞大不可思议的佛韵波动。
这八十一重光轮,乍一看去,不过数丈宽阔,但你若是凝神注视,越是聚精会神的去看,越是能发现,这光轮内有无穷奥义,包容了不可思议的空间维度。
重重叠叠的光轮何止兆万亿重,每一重中都好似包容了一方介于虚实之间的小世界,内有佛塔、佛堂,有莲池宝树,有名山大川,更有无数大德高僧、虔诚信徒盘坐在那山水之间,或者高坐论道、或者诵唱经文,更有人在炼丹、炼器,也有人在画符、布阵……
总之,世间一切生灵,一切族群,都能在这八十一道光轮中找到。
总之,世间一切修士平日里要完成的修炼功课,在这八十一道光轮中,那些大德高僧、虔诚信徒,也都在一板一眼的操作得不亦乐乎。
而所有人更是只要看到这些光轮,都能凭空生出一丝明悟——这些光轮中的生灵,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所有的‘收获’,所有的‘成绩’,所有的‘明悟’,所有的‘感受’,都会即时的反馈给大非天!
换言之,大非天修炼,并非是他一人,而是有无数生灵在和他共同努力!
无法估量的生灵,俨然就成了大非天的‘分身’、‘分神’,他们在修炼上的所有成就,最终都会成为大非天的成就。
再仔细顺着这个念头思索下去——大非天在外界受到的任何伤害,似乎也能通过这种奇异的联系,平均的分摊给这些光轮中兢兢业业,每日里苦修不迭的生灵!
一人,成就亿万佛国。
一人,掌控亿万佛国。
一人,融合亿万佛国!
或者说,亿万佛国,兆亿众生,皆为他一人而存,为他一人而生,所有的存在意义,都是为了他……单纯、纯粹的‘为了’他!
昔年,大非天被佛祖驱逐出佛门,或许其根节,就在这里了。
“老朋友,老朋友!”大非天轻声笑着:“你何等身份,跑来欺负法海,有意思么?来,来,来,咱们好生亲热亲热!”
大笑一声,大非天身体一晃,同样化为一道流光,钻进了山体裂缝。
山腹地心。
虚无僧所化的那一缕暗银色的光芒,急速飞向了那眉清目秀,不知道在琼华山中藏匿了多少年的小和尚。
小和尚勐地抬起头来,愕然瞪大了眼睛:“你来找我作甚?你……”
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双眼骤然迸射出刺目的银光,他纯净、清纯的小脸蛋上,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边,正全神贯注应付山河一气玉锦绣球的老人,轻笑道:“不能怪我,为了混进琼华山,为了不让镇狱一脉的那些老贼秃发现,只能自封于此……倒是忘了你!”
嬉笑着,小和尚举起右手。
那一缕银光急速飞来,顷刻间就没入了小和尚的右掌。小和尚的右手小手指骤然闪过一抹刺眼的银辉,随后,以那一根手指为起始,大片银色光芒急速在他身上扩散开来。
等得卢仚赶到的时候,小和尚已经全身化为纯粹的银色。
和虚无僧之前那好似纯银凋像一边的形态不一样,这小和尚虽然也是全身纯银,但是他的身躯给人一种‘光波粼粼’的感觉,就好像,他的身躯是水银凝成一般。
而且,他的身躯表面,波光一个闪烁,他的存在感就削弱一丁点儿!
如此闪烁了数百次,小和尚的存在感已经变得微乎其微,哪怕卢仚肉眼已经‘实实在在’的看到了他,卢仚居然也极难判断,这个小和尚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整个小和尚不容于这一方天地,整个天地都在极度的排斥他,正在不断的,一点点的驱逐他,腐蚀他,泯灭他,势必将他彻底湮灭掉一般!
见到卢仚,小和尚张开双手,挡住了去路。
他满脸是笑的向卢仚点了点头:“小僧秀蟾,见过主持!”
卢仚眉头一挑,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了这几年,琼华古刹新招收的诸多门人的名单。‘秀’字辈,是接引头陀等几个原本大黑天的老和尚,为琼华古刹制定的班辈字号,是卢仚之下,正儿八经的第一代琼华古刹正式门人。
秀蟾?
卢仚记得清楚。
他记得,接引头陀还在弟子名录上,对这个小和尚有过重点的标注,说他——深有佛性,怀疑有宿慧在身,端的是天生的佛门佳徒!
而这个接引头陀口中的佛门佳徒,此刻却‘回收’了虚无僧,挡在了卢仚面前。
第七百九十二章 换天(4)
燧火原。
姜氏祖地。
宗祠深处。
姜画眉轻轻的哼着歌,手持一条洁白的手绢,擦拭着先祖牌位前的供桌。他极其小心仔细的擦拭着墨玉造成,造型极其憨拙厚重的供桌,将其擦得晶晶发光。
姜画眉,族中称号‘巧音’,是与鹤唳、鹫啼、雀戏三位长老齐名的族中大佬。
只是,鹤唳、鹫啼闻名遐迩,雀戏长老坐镇中枢,唯有他这位‘巧音’长老,多年前就被废黜了族中大权,打发来了宗祠照料先祖牌位,逢年过节的给诸位祖先供奉一碟猪头肉。
一名宗祠的执事悄步无声,如幽灵一般踏入了祠堂。
他来到了姜画眉身后,轻声道:“长老,出大事了。”
姜画眉朝着供桌哈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问道:“有圣贤打进来了?”
执事摇头。
姜画眉眉头一挑:“哦?有佛主上门强行化缘?”
执事摇头。
姜画眉就笑了:“那就没什么大事嘛……”
执事轻声道:“鹤唳、鹫啼两位长老,前些日子带着本支族人,深入镇魔岭南方,尽皆失联……雀戏长老也带了刑部大队高手前往镇魔城,得罪了佛门大能,被一网成擒!”
姜画眉身体微微一抖。
这执事只说姜翠雀得罪了佛门大佬,但是不敢说出那位大佬的尊号,很显然,这是个名字都不能提起的禁忌存在——佛门十三位佛主之一?
姜画眉丢下手中抹布,用力的揉搓起自己的太阳穴,他极其头疼的苦声道:“怎么回事?详细……嚇,也不用详细说来,召集留在家中的诸位长老、执事,清点库房里值钱的玩意儿……不管雀戏是死是活,我们姜氏的态度要放端正些。”
“准备好大出血吧,赔钱,重重的赔一笔钱。”
姜画眉喃喃道:“管他死活,先把自家根基护住吧……这混账,在姜氏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真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混账东西,在两仪天,我们姜氏得罪不起的人,起码有百来号……你们,可真会挑着人呢!”
执事也在苦笑。
在两仪天,不能得罪的,明面上只有三十三位大能。
但是那三十三位大能,每个人最少也有三位真传弟子吧?这就是百来号不能招惹的一方巨擘。
而这些一方巨擘的亲儿子、亲孙子、亲传门人什么的……真个论起来,姜氏虽然强横,却也是不能轻易冒犯的!
姜翠雀跑镇魔岭一趟,直接触怒了宝光功德佛,这个烂摊子……啧!
执事苦笑摇头,一溜烟的窜出了祠堂,去召集留守燧火原的姜氏高层。
姜画眉皱着眉,正在思忖如何赔礼道歉,如何找几个可靠的朋友斡旋此事呢,他身边一点微光幽幽闪过,一缕神念沁入了他的脑海。
姜画眉的眉头骤然一扬,整个人的精气神变得无比的亢奋。….他猛地朝着虚空挥了三拳,悄然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笑得浑身都在哆嗦,极力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笑得差点没摔倒在地。
“终于是,到了这一日么?呵,呵呵,我姜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姜画眉骤然化为一道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直接撞碎了高空的云层,在高空一个转折弹射,带着沉闷的破空巨响,顷刻间就不知去向。
几个正朝着祠堂赶来的姜氏高层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去的姜画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燧火原边缘,东南角,有一座小湖。
这湖四周环山,山势险峻,满山尽是黑色奇石,生满了尖锐荆棘,偏僻而清幽,平日有少有人迹。姜氏族人都知道,这里是姜画眉圈占的静修之地,是以更不会有人轻易靠近。
姜画眉从高空笔直俯冲下来,一头扎进了小湖中。
湖中布置了极其高明的空间禁制,骤然看去,长宽数里的小湖深不过百丈,但是随着姜画眉不断下沉,这小湖真正的深度却是无比惊人。
从湖面到湖底,这不起眼的小湖深达几近百万丈,沿途有无数恶毒禁制,好些禁制融合了诸般巫蛊剧毒之物,和姜氏的修行路数完全不是一码事情。
湖底最深处,赫然是一座用血色仙晶垒成的祭坛,四周布置了一些浮荡着空间波动的旗幡,一枚硕大的,通体朦胧虚幻的空间仙纹悬浮在祭坛上,犹如一只眼眸死死的盯着姜画眉。
姜画眉大步走到了祭坛旁,没有任何犹豫,一声呵斥,直接激发了祭坛,大步走了进去。
下一瞬,祭坛启动。
祭坛内,一处小小的折叠空间中,堆积如山的祭品仙晶瞬间燃烧殆尽。
两仪天的虚空屏障被扭曲、撕裂,一条细小的空间裂痕直通向了位于更低空间维度,距离两仪天不知道多么遥远的下界。
逆行,下界。
姜画眉的身躯直接穿透了这条空间裂痕,化为一点微芒,向着下界某处小世界疾驰。
沧海界。
界如其名,整个世界,九成五的领域都是深海,大量的岛屿宛如崩碎的星辰,密布四方。偌大的沧海界,唯有一块大陆,而单单这一块大陆的总面积,就是当年卢仚飞升的元灵天总面积的百倍以上。
这是一处‘大界’,在两仪天掌控的众多下界中,面积、底蕴、人口数量、修士水准等,全都能排入前十之列。
尤其是修士水准这一块,元灵天最强的修士,只能是天人境。
而沧海界最强的修士,悍然达到了真仙十二重天!
这是一处有‘仙’存在的大世界。
沧海界,微澜岛,这是一座面积不大,不过上千平方里的小岛屿。岛上有一个小小的家族,姜氏。和沧海界其他宗门、家族走的纯粹法修的路数不同,微澜岛的姜氏,走的是最纯正的体修路数。….微澜岛地下,一处秘窟,姜画眉压缩气息、收敛气血,小心翼翼的迈出了布置在这里的祭坛。
几名微澜岛姜氏的家老已经等在这里,见到姜画眉,他们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
姜画眉极其小心的点了点头,放慢了呼吸,放缓了花与速度,极其轻柔的说道:“这些年,倒也辛苦了你们……布置得如何了?”
一名姜氏家老抬起头来,毕恭毕敬的说道:“除山海宗那一处最紧要的节点,实在是无法渗入,无法布置,其他各处节点,都已然布置妥当。”
“山海宗么?”姜画眉淡然一笑:“那就,由我亲自走一趟罢。”
是日,沧海界第一宗门山海宗,上界道门某位圣贤第五道脉真传弟子在下界的道场,被姜画眉暴力闯入。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山海宗内百名真仙悉数重伤,昏厥,被姜画眉生擒活捉。
恐怖的气血波动宛如昊日,威压整个山海宗山门,压制得无数山海宗修士动弹不得。
姜画眉好整以暇的,在山海宗的祖师大殿门前,掏出大量血色仙晶,布置了一座大型祭坛,随后直接催发。
从高空俯瞰,偌大的沧海界四面八方,共有一万二千九百六十道血光,从一座座祭坛上直冲高空,顷刻间就化为一座巨大的光幢,将整个沧海界包裹在内。
姜画眉走进了山海宗祖师大殿门前的祭坛,他大吼一声,倾尽全力释放自己的气血波动。
道主级的气血波动顺着祭坛汹涌而出,通过这些祭坛相互勾连组成的大阵,宛如一座大山当头砸下,几乎是同时砸在了沧海界所有生灵的神魂上。
数以兆万亿计的生灵齐齐昏厥倒地,一片片淡淡的血光立刻宛如闻到血腥味的苍蝇,急速的覆盖上了他们的身体。
姜画眉低沉的咆哮着,双手握住了祭坛上涌动的空间符纹,将自身道主级的血气毫无保留的灌注了进去。
他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一片。
而整个沧海界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从沧海界到两仪天的某一处地域,虚空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痕,无数沧海界的生灵一个不剩的,被‘打包’送入了两仪天!
如此大手笔,比当日卢仚借用接引宝船,比白鼋借用太上仙诰,带着数十万下界修士飞升两仪天,更加的不可思议。
沧海界整个世界沦陷的同时,和沧海界比邻,无论面积、底蕴、修炼文明的发展程度,都不到沧海界百一的小世界金花界中,主宰这一界,公认的修炼界第一人,拥有真仙境三重天修为的佛门女修金花婆,正站在山顶,眺望沧海界。
金花界,更像是沧海界的一颗‘卫星’,常年围绕沧海界运转。
以金花婆的修为,她甚至可以看清沧海界茫茫海域中一座小岛上的风吹草动。如今整个沧海界都被血光笼罩,她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等惊天剧变。….“沧海界,这是遇了魔劫?”金花婆皱起眉头,通体佛光大盛:“传我命令,封锁山门,开启护山大阵,向上界本院传信,请求菩萨法旨……”
一名生得膀大腰圆、行动间有狮虎之相的佛修大踏步走到了金花婆身边,向金花婆合十行礼。金花婆扫了他一眼,皱眉道:“法净,何事?”
法净和尚微微一笑,突然出手。
一出手,就是漫天血光,他的手掌膨胀到门板大小,当面拍在了金花婆身上,拍得她整个身体几乎变成了一块肉饼,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何事?一点小事而已。”法净和尚轻声道:“无非是,借诸位一用而已。”
法净和尚狂笑,冒着四面八方无数同门疯狂倾泻的神通、法术、佛宝、佛兵,直打得他浑身火星四溅,却丝毫无法伤损他分毫。金花婆不过是真仙境三重天的修为,而法净和尚此刻展露出的修为,起码达到了小菩萨境,而且是纯粹的体修!
一座血色祭坛迅速成型,法净和尚和姜画眉一般,大步踏入了祭坛,倾尽全力,将自己血气注入了祭坛。
整个金花界也是微微一荡,千多条血光冲天而起,顷刻间化为一道血色光幢包裹整个世界。
无数生灵被磅礴血气一冲,好似当头挨了一重锤,直接昏厥过去。
法净和尚怪笑一声,一把抓起了昏厥中的金花婆,顺着强行破开的空间裂痕,将她一把丢进了两仪天:“上师,你说得对,芸芸众生,不过是吾等修炼之资粮……那些黎民百姓如此,您,也是如此……多谢您的成就,哈哈,哈哈,哈哈哈!”
法净和尚昂起头来,轻声道:“法净?这法号也太难听了些……从今日起,我不是什么法净和尚,我是……姜青囩(yun)!”
沧海界、金花界被血光包裹之时,两仪天遥控的下界中,有近万个下界小世界,同样发生了巨变。
有上界降临的顶级大能,直接抹平了小世界中的修炼界高层,将整个世界所有生灵打包送走。也有本土的修士突然暴起,展示出了远超这一方世界修炼界水准的可怕实力,碾压了当地修炼界,将无数生灵震晕后丢进了两仪天。
近万个小世界中,唯有百来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底蕴雄厚得可怕,在两仪天的后台足够强硬,而且平日行事保守低调、甚至堪称诡秘的世界,强行反杀了上界降临的大能,以及突然造反的土著修士,维护了自家世界的安宁。
这百来个世界发生的异变,也通过沟通上界的渠道,用最快的速度传给了两仪天。
但是下界和上界的时间流速不同,空间维度的隔绝,让信息的传送并不是很及时。
是以,两仪天收到下界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
事情,已然无力挽回。….于此同时,两仪天,镇魔岭南方,无边莽荒山岭极深处,被数十重混乱的元磁风暴环绕之地,被数百层地火、罡风、毒瘴、煞气团团包裹的天险绝境,数百道朦胧身影,正络绎汇聚于此。
妖气、魔气、邪气、鬼气,乃至蛮族特有的狂暴血气、惨烈杀气……诸般邪异、负面的气机缠绕在这些人影身上,伴随着鬼哭声、惨嗥声、凄厉的尖叫谩骂诅咒咆哮声,还有阴风鬼火、怪影黑雾缭绕盘旋,真个是群魔乱舞,好似地狱降临一般。
‘咯咯’、‘嘻嘻’、‘哈哈’、‘嚯嚯’……难听的笑声绵绵而起,好些人影骤然撞见彼此,顿时发出了酣畅淋漓的欢笑声。
“老鬼,你还活着?”
“唷,老家伙,你没死啊?”
“巧娘子,当年听闻你被某位贼秃打杀,亏老夫惦记着当年的情分,还给你流了几颗眼泪!”
“有趣,有趣,本以为,老子那笔账收不回来了……没想到,你这个欠债的家伙,居然还活着?”
猛不丁的,就有突然撞见的死对头惊喜之余,暴起发难。
神通、秘术、诡谲的诅咒、恶毒的禁法骤然发动,无声无息的,四周山岭凭空湮灭了数十座,好些条人影吐着血,打着旋儿向后倒飞。
一时间,这一片天险绝地中乱成了一团,好些人影兴致勃勃的大吼大叫,一副随时可能卷入战场,将三五人的小冲突演变成了一场大乱战的架势!
一株枝叶葱茏的菩提树,突兀的出现在这一绝地的正中位置。
一丝丝绿色灵光从菩提树的每一片绿叶中涌出,化为一道遮天盖地的囚笼,笼罩在所有人影身上。这些兴致勃勃,正准备大打出手以庆祝‘久别重逢’的妖魔鬼怪们,好些人被压制得法力冻结、肢体麻痹,面带骇然之色僵在了原地。
如此可怖的气息,就连那些依旧保持了一定行动能力的巨擘老鬼,也莫名的屏住了呼吸。
许久,许久。
菩提树再无半点动静,数百妖魔鬼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终于有一名头生一对儿龙角,尾椎骨后面,却拖拽着一条蝎子尾巴,身高六丈开外,气势极其雄浑、霸道的大汉,强笑着向那菩提树抱拳行了一礼:“某,戗喪妖帝逆倫,此番有礼了。”
轻咳几声,逆倫轻声问道:“敢问前辈是?”
菩提树的树皮上,一张苍老的面庞冉冉浮现,沙哑的声音震得四周山岭‘嗡嗡’直响:“逆倫啊,我记得你,当初你被打得重伤濒死,神魂都几乎蹦碎了,还是老衲亲自出手,将你救回来的,只是,你怕是不认得老衲这般模样。”
逆倫骇然色变,猛地退后了两步:“你,你!”
菩提树上一根粗壮的枝条伸展了出来,一缕灵光从枝条上垂落,‘咔嚓’一声,一朵灵花绽放,随后结出了一个水缸大小的菩提果。….那果子裂开,露出了一名盘膝而坐,脑袋上生了个蒂儿,用一根细细的枝条挂在树枝上的,通体不着一缕的小小沙弥。
这沙弥看上去只是七八岁年纪,生得雪白粉嫩、眉清目秀,颇为可爱。
只是,这沙弥身上散发出的法力波动,却压过了在场的所有妖魔鬼怪——单从法力波动上判断,这沙弥怎么也是佛主级的存在!
但是佛门对外公开的十三位佛主中,并没有哪个佛主是如同果子一般,从树上结出来的!
逆倫等妖魔鬼怪齐齐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朝着这犹如死尸一样闭着眼睛纹丝不动的小沙弥行了一礼。
好几个气息森然的妖魔鬼怪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小沙弥的出现,解决了他们心头最大谜团。
数千年前,两仪天的道门和佛门联手,发动了席卷整个天地的大战,一举扫荡了两仪天的邪魔和妖蛮,破其山门,灭其苗裔,断其传承,将一众妖魔鬼怪打得几乎断子绝孙,一群老鬼也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场的数百妖魔鬼怪,放在当年,都是道门、佛门追杀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
他们好些次都以为,自己是注定陨落,再无幸理的。
但是每每他们身陷绝境的时候,他们总是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巧合和机缘,从那必死的绝境中挣扎着活了过来。最后,他们甚至瞒天过海,潜入了佛门、道门联手设立的镇魔岭,潜伏在了这蛮荒山岭中,优哉游哉的休养生息,潇潇洒洒的活了数千年。
这数千年来,虽然蛮荒山岭的环境是恶劣了一些,但是他们修为强横无比,各种快活享受……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镇魔岭各大镇城,多少宗门、家族的商会,和他们下面的那些小妖小怪有勾结?
蛮荒山岭的诸多珍稀药草、修炼资粮潮水一样涌入镇魔岭,各种高端奢华的吃喝享用之物也就潮水一样涌入蛮荒山岭,而那些奢侈品,甚至是娇滴滴、白花花的大姑娘、小美人儿,十成当中有九成九,不就落入了他们之手么?
他们一直好奇,谁能有这样的逆天手段,从那等狂澜中,救出他们!
今日一见,果然……
这小沙弥,分明只是这老菩提树的一尊分身,其气息就如此强横可怕……那么这老菩提树本尊,又到了何等境界?
两仪天的水,果然很深!
‘嗤’的一声,小沙弥头顶的那根细细的茎条折断,小沙弥轻盈的飘落地面,双腿一挺,站了起来。他睁开了眼睛,背着手,老气横秋的朝着身边的一众妖魔鬼怪上下打量着。
“尔等,有人已经认出了老衲,这是极好的。”
“也就不用和你们多浪费口舌了。”
“老衲最近,在闯内关……你们不用明白‘内关’是什么,总之,老衲最近心情起伏不定,不是很好,尔等若是呱噪得厉害,老衲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一耳光抽死你们!”
一众妖魔鬼怪中,好几个积年的老怪物眼神就不对了。
纵使你的气息达到了佛主级……但是,这几个老怪物,也是和佛主平级的妖帝、魔尊级的大人物啊……当然,当年受到了重创,他们险死还生,逃出生天,但是根源受损,境界尚在,可是实力已经从那至高境界滑落了许多。
饶是如此,他们自忖,若是发动底牌,还是可以和一尊佛主过过招的。
所以,小沙弥如此态度对他们,他们莫名的就生出了杀心!
虽然说,这些妖魔鬼怪当中,有不少是因为小沙弥的手段,才脱了当年的重劫,从那一场大战中幸存下来……但是妖魔鬼怪嘛,你指望他们会和你讲‘情谊’?你指望他们会‘知恩图报’?这不是开玩笑么!
四面八方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古怪。
眼看着一场风波就要爆发,一缕清风吹过,淡淡祥和之气充盈四周,抹平了空气中那股让人不安的负面气息。
归虚道圣踏着一团流云,出现在众人头顶。
“诸位道友,好久不见。”
“今日,是来和诸位做正事的……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罢?”
归虚道圣笑得很灿烂:“诸位,可想夺回当年失去的一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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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血天
蛮荒山岭。
被镇狱玄光佛圈占的那一方天地中。
卢仚已然变成了一团纯粹的金色强光,宛如一颗太阳,悬浮在不大的皇天秘府中,可怖的光和热甚至穿透了秘府,照亮了外界被圈起来的那一方山岭。
滚滚紫气奔涌,浩浩荡荡的天地道韵不断涌来,磅礴的天地灵机几乎凝成了实质,不断被卢仚的身体吞噬。肉体力量在急速提升,相应的对大道的感悟和掌控,相对的法力修为,也随着‘天地权柄’的增长而不断的飙升。
高空中祥云翻滚,露出一张方圆上千里的大脸蛋。
镇狱玄光佛俯瞰着皇天秘府,不由得缓缓点头,欣然道:“单纯肉身之力,竟然达到六劫真佛之境……这姜氏血脉果然神奇,法海的福缘,也着实非凡!”
镇狱玄光佛的感慨,是有道理的。
和卢仚一样,已经融合了姜氏荒古皇脉,正在吸收皇天之气疯狂提升的,还有他同门的两位师兄——琉璃宝瓶僧和砗磲浮屠僧。
这两位大和尚,原本已然突破到大菩萨境,在佛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能够在卢仚之前,被元觉和尚看中,纳入门下,成为仅有的两位佛脉真传弟子,两位大和尚的资质禀赋固然妖孽,一颗向道之心更是坚定。
放在两仪天,两位大和尚都是绝顶的天骄级存在。
但是他们吸纳了和卢仚一般无二的荒古皇脉,无论是品阶还是数量,都是一模一样——在这一点上,镇狱玄光佛和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绝对是一碗水端平的,没有因为卢仚的功劳大,就多给卢仚分一滴荒古皇脉精血。
但是很明显的,同样在皇天血脉中吸收皇天之气吗,琉璃宝瓶僧和砗磲浮屠僧的效率,就远不如卢仚……每一个呼吸间,卢仚吸纳的皇天之气,起码是两位师兄的百倍以上!
卢仚单纯的肉体力量,已经达到了六劫真佛之境。而这两位入道比卢仚早了何止百万年的同门师兄,如今才刚刚达到了一劫佛陀的水准!
当然,一劫佛陀,放在佛门,其战力也着实可观,甚至算得上是佛门的骨干中坚力量!毕竟偌大佛门,佛陀不过三百多人,其中二劫以上的佛陀,总数大概就是数十尊!
只是和卢仚相比,两位师兄的效率就差太多了。
镇狱玄光佛在惊叹姜氏血脉的神奇之余,也就只能感慨卢仚的‘福缘’了!
就在这时,卢仚突然惊动,他猛地睁开眼睛,双眸喷出两条长达百里的金色烈火,看向了琼华山的方向。他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师祖,有强敌闯我琼华山,还请师祖送我一程!”
镇狱玄光佛眉头一挑,冷哼了一声。
虚空中,漫天祥云落下,化为一只巨大的云掌,一把抓住了卢仚,稍微一搓,卢仚身上的金光紫气就骤然收敛。镇狱玄光佛一声轻喝,随手抓起卢仚,狠狠的朝着北面投掷了过去。….这一投,虚空崩碎,法则扭曲,卢仚在时空之间硬生生撞开了一条笔直的裂痕,一路撞碎了无数重蛮荒山岭的恐怖天险,从蛮荒山岭直达镇字第九城上空。
这一投,唯有佛主级的大能,才能将卢仚好似一颗石子一样,从蛮荒山岭的极深处,无比精准的送回到镇字第九城上空!
这一投,也唯有如今的卢仚,肉体力量坚固到了极致,才能承受镇狱玄光佛的这一猛烈投掷!
换成其他稍弱一点的佛陀,要么被镇狱玄光佛捏成了粉碎,要么在沿途不断撞碎一道道自然天险的时候,身躯早就被磨成了最细小的微粒。
卢仚的身体刚刚带着强光高温,呼啸着出现在镇字第九城上空,附着在他身上的一缕息,已经被宝光功德佛捕捉到。放出一百零八尊分身,组成佛阵,将古散人困在核心处的宝光功德佛微微一笑,随手一抓,轻而易举的抓起了卢仚,不等卢仚开口,就将他朝着琼华山方向轻轻一投。
‘嗤啦’一声巨响,卢仚再次将虚空撞开了一条笔直的裂痕,从镇字第九城上空,直达琼华山!
两次投掷,只耗费了卢仚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他就跨越了兆万亿里虚空,从蛮荒深处直接返回了自家的道场——而若是以一般的两仪天修士的脚程,他们按照正常的飞遁、挪移阵等常规方式赶路,单单从镇魔城赶到琼华山,就要耗费大半年时间!
这就是佛主伟力!
琼华山上方一声巨响,纯银佛陀正放出炽烈银光,对抗卢仚留守的佛陀法相时空道韵对自己的镇压,突然一团强光在琼华山主峰正上方出现,整个琼华山剧烈的震荡了一下,偌大的守山大阵同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强光。
顺着琼华山脉修建的数千座寺院,所有的阵法枢纽爆出了比之前更加强烈十倍的光芒。
琼华古刹上方,浩浩荡荡的青气庆云所化的佛陀法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佛陀法相升腾而起,融入了卢仚本尊体内。
卢仚披着渡厄僧衣、外着解脱袈裟,手持旃檀功德杖,头顶悬浮着小金刚须弥山和番天印,脑海中那柄好似打了鸡血一样,变得亢奋无比的小斧头疯疯癫癫的左右乱劈,不断发出高亢的鸣叫声。
一波波暗金色的佛光宛如燃烧的铁水从天而降,卢仚此刻化为整个琼华山守山大阵最强大的阵眼,他调动整条山脉的巨力,施展镇狱佛光,朝着纯银佛陀镇压了过去。
“前辈尊姓大名?来我琼华古刹有何贵干?”卢仚身边,从小金刚须弥山中,大队大队的道兵大和尚不断涌出,迅速没入琼华山中,占据了各处大小阵眼。
随着这些修为飙升的道兵大和尚的返回,琼华山的守山大阵调动的天地灵机越发磅礴,大阵之力越发强横,对卢仚的加持和提升就越发的恐怖。卢仚身上涌动的镇狱佛光,甚至压得那纯银佛陀都有点喘不过气来!….纯银佛陀的身体,还在朝着‘未出生的胚胎’以及‘注定天人五衰’一种因一种果急速的蜕变,他的实力被极大的削弱,他体内乱成了一团,混乱的时间,错乱的空间,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他还没从卢仚佛陀法相的时空法则干扰下挣脱出来,卢仚本尊已经返回琼华山,而卢仚施展出的镇狱佛光之威能,简直超乎想象!
纯银佛陀骇然发现,卢仚的修为,似乎真的胜过了自己……
但是这怎么可能?
‘法海这小贼秃’,飞升上界有没有一百年?有没有一百年?
“前辈趁着法海坐镇镇魔岭,突兀闯入,欺凌我琼华一脉门人弟子……这等行径,颇有点下三滥。”卢仚看着气息不断被削弱的纯银佛陀,淡然道:“最近两仪天风云跌宕、暗流汹涌,前辈……怕不是幕后捣乱的黑手之一?”
前面说过,卢仚拜入元觉和尚门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其他佛门大宗脉的佛脉真传弟子一般,先背熟了佛门诸多佛主、佛陀、佛老的资料——他们的法号,他们的特长,他们的特征个,他们的长相,他们的性格,他们曾经的风光战绩等等,全都背得精熟!
是以,一般佛门有号的人物,就算卢仚没见过,但是一旦出现,他肯定认得出来!
但是这尊通体纯银色,好似纯银锻造的佛陀,气息如此强横,但是卢仚记忆过的佛门典籍中,并没有相应的记载——这家伙,很古怪。
“老衲……”纯银佛陀喘了一口气,他不断的挣扎着,想要从卢仚的佛陀法相制造的时空乱流中挣扎出来,但是他每每运转神通秘术,卢仚的镇狱佛光就当头碾压下来,将他的神通秘术一层层的剥离、削弱。
“混账,听老衲说……”纯银佛陀一口气差点憋在嗓子眼里。
他好容易喘了一口气,体内佛力急速燃烧,通体放出极其纯净、极其纯粹、极其霸道、充满极端排斥力的银色佛光,极力的抵消着卢仚镇狱佛光的碾压。
镇狱佛光,走的是‘霸道’路线,镇压一切和自己不对付的异种道韵、异种法力。
而这纯银佛陀修炼的佛法,则是更加极端。镇狱佛光只是‘镇压’,‘驱散’,‘以势降服’……而这银色的佛光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绝对的‘不共戴天’,一种极端的‘排斥异己’,一种疯狂的‘除我之外绝无它物’!
‘洗涤’、‘净化’、‘湮灭’……
镇狱一脉的路数,是‘霸道’,他‘承认异类的存在’,‘容忍异己的存在’,只是,一切‘异类’和‘异己’,若是‘和镇狱一脉作对’,那么‘我就用暴力征服你’!
而这纯银佛陀的道,更近乎邪魔!
‘一切异类和异己都不该存在’,‘一切异类和异己若是存在,那么我就要彻底的毁灭你’!….镇狱一脉讲究的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而这纯银佛陀的道给卢仚的感觉则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存’!
一个‘独尊’,一个‘独存’!
卢仚双眸喷吐着金光,死死盯着那纯银佛陀:“前辈的道,似乎和我佛门道义迥异……呵呵,佛门广大,可包容天地万物,而前辈的道,居然除己之外,别无他物?前辈……怕不是真正的邪魔披上了我佛门的皮?”
纯银佛陀冷眼看着卢仚,身上的银光越发炽烈。
暗金色的镇狱佛光宛如一座大山当头砸下,一点点的将那银色佛光砸成粉碎。而那银色佛光疯狂的跳动、闪烁,不断的泯灭一丝丝暗金色的镇狱佛光。
金银二色佛光交接之处,法则混乱、天地混沌,一切有形无形的道和法,都被搅成了稀粥!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三色星光冲天而起,一百零八口闪耀着奇光的剑气化为长虹,无声无息的穿梭虚空跳跃而来,狠狠刺击在了纯银佛陀的胸口上。
‘锵锵’撞击声不绝于耳。
青柚三女的剑阵席卷绞杀,在守山大阵提供的磅礴力量加持下,剑光威能堪称恐怖,直刺得这纯银佛陀的胸膛不断裂开一条条深达尺许的剑痕,从中不断喷溅出纯银色的血浆。
只是这纯银佛陀的血浆也是霸道无比,它喷溅在三光剑上,居然犹如王水一般,腐蚀得三光剑‘嗤嗤’直响。错非三光剑本质非凡,乃是道门圣贤大能留下的本命仙剑,换成寻常的仙器仙兵,被这血浆一泼,早已灰飞烟灭了去。
三女御剑如飞,剑光如匹练飞梭,打得纯银佛陀遍体鳞伤。
纯银佛陀吃痛,气急败坏的大声嘶吼:“够了,够了……法海,暂且收了神通,老衲……”
话音未落,卢仚双眸骤然变色。
他左右双眸,同时喷出灰蒙蒙的瑰丽光霞,时间、空间,两门大道法则骤然化为无形枷锁,从不可测的时空维度朝着纯银佛陀钳制了过去。
原本纯银佛陀就被卢仚留守的佛陀法相用时空大道暗算,肉身、神魂正陷入时空漩涡中,一时半会没能挣扎出来,一身修为起码被削去三成。
此刻卢仚本尊降临,而且他本尊的修为这段时间突飞猛进,比起留守的佛陀分身不知道强大了几百、几千倍……无形无迹的时空大道席卷而来,纯银佛陀的身躯骤然变色。
他的身躯,半截变成了雪白粉嫩的肉色。
那色泽质地,就好像刚出生的婴孩,细嫩到了极点……他的半截身躯,也从数丈高的巨人体型,变成了三尺长短的孩童状态。
相对应的,他这半截身躯蕴藏的佛法、佛力,也骤然消散。
他已经回到了当年他只有五六岁时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纯银佛陀,连‘佛’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佛法,哪里来的佛力?….而他的另外半截身躯,从光辉灿烂的纯银色泽,骤然变成了灰蒙蒙的银灰色。那颜色粗糙、灰扑扑的,就好像生锈的马口铁,给人一种腐朽、衰败的错觉。
天人五衰降临。
纯银佛陀的这半截身躯光焰黯淡,毛孔内不断有恶臭的汗水流出,腋下更是生出了大量的灰尘和污垢,他身边有一朵朵半透明的天花浮现,而这些花朵,一朵接一朵的凋零、枯萎,散发出烂白菜一般不堪的气味。
纯银佛陀的气息更是直线衰落……
陷入天人五衰状态,哪怕曾经功高盖世,此刻也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一切状态都陷入了最虚弱的绝境。
纯银佛陀骇然看着卢仚。
卢仚在时间大道上的造诣,居然,居然达到了如此境界?以他的修为,以他的道行,居然丝毫反抗不得?这等造诣,甚至,在纯银佛陀的感知中,在两仪天他认识的顶级大能中,唯有寥寥两三人能够胜过卢仚!
可是,何其没道理?
区区一个飞升不到百年的小贼秃,这不合理!
“小……”纯银佛陀想要骂一句粗口。
但是空间大道已经化为无形的攻击席卷而来,通体纯银佛光黯淡,已经无法有效的抵挡空间大道的侵蚀……纯银佛陀还没出口的话骤然消散,他的身体一僵,整个人变成了极其古怪的状态。
四面八方,琼华山周边,无数修士正用各种方式这边的动静!
起码有上千万修士‘看清’了此刻的纯银佛陀。
但是这种状态……
纯银佛陀他的身体,好似被切割成了百多万块,每一块都切割得整整齐齐、清清楚楚……而这些组成他‘金身法体’的碎片,看似组合在一起,但是却又好似被分散去了天地各处……
这是一种凡人的语言,极其难以形容的诡异状态。
百多万片身躯碎片,一片丢去了百里外,一片丢去了千里外,一片丢去了万里外……
百多万片碎片,被丢去了两仪天的四面八方,被丢得满地都是,乱糟糟的毫无规律的丢了出去……而这些碎片,因为纯银佛陀的‘恢弘伟力’,百多万片碎片的‘投影’,以及很顽强、很顽固的‘投射’到了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
所以,千多万修士,清清楚楚的看到‘纯银佛陀的身影’,还在‘原位纹丝未动’。
但是所有人又都透过他的身体,从他的身躯每一片碎片中传来的信息,清晰感应到、感知到,纯银佛陀的身躯已经被切开,被抛洒,被送去了两仪天的四面八方!
他的身躯,一半回归过往,一半跳跃未来……然后,无论是没修炼的那半截身躯,还是已经天人五衰的那半截身躯,又被细细的切吧切吧后,被随意的抛洒出去!
因为纯银佛陀的‘本我’尚存,他的‘一缕意志’尚在,他的‘存在烙印’还没有被抹杀……所以,他以自身强横的修为、绝高的道行,‘硬生生’的‘维持着某种程度上的完整存在’……….这种‘存在’,也仅仅是‘一种概念’!
他活着!
仅此而已!
半截衰老,半截幼小,而且被丢去了四面八方、抛洒得漫天都是!
这种活着的‘状态’,也仅仅是一种‘概念上勉强活着’!
卢仚自己都被自己造成的古怪结果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的暂停了出手,好奇的看着通体银光黯淡,处于某种奇异境况的纯银佛陀。
“这,大有玄妙。”卢仚急忙叫唤了一声,让青柚三女停止了御剑飞刺。
这种状态下的纯银佛陀,若是再挨上几剑,怕是就直接散摊子了……这可就,不能拷问他背后的主使者了啊!
“现在,前辈可以好好的分说分说了吧?前辈尊姓大名,从何而来?要去哪里?为何闯我琼华道场,攻击小僧的亲友门人?”卢仚通体喷涌着镇狱佛光,一点点从天而降。
他上下打量着纯银佛陀。
番天印缓缓旋转而出,从纯银佛陀身上,强行截取了一缕细细的银色佛光,送到了自己手中,一点点的分辨、剖析。
旃檀功德杖放出层层佛光,指向了纯银佛陀的头颅。
只要他敢有任何的异动,这件宝光功德佛的证道佛宝一击下去,定然将其彻底崩碎,让其直接灰飞烟灭,打得一点渣滓都不剩。
卢仚已经判断出,这纯银佛陀,大抵就是两劫巅峰的佛陀。
很强,放在当今佛门,在一众佛陀中,也能算是中坚存在。
但是面对实力突飞猛进的卢仚而言,区区两劫巅峰的存在,实在是有点不够看啊!
“所以,能否认真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卢仚上下打量着纯银佛陀。这厮的佛法大有古怪,若是能够得到其中几分精髓,融入自家的镇狱佛光,似乎能对镇狱佛光的威能有极大的增益。
起码,以卢仚如今的见识、阅历和道行修为,他是如此认为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追究这厮究竟是什么来历,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青柠悄步到了卢仚身边,轻声述说了纯银佛陀到来后的所作所为——卢仚听得说,这厮是冲着琼华山脉来的,顿时心里有了无数的遐想。
纯银佛陀喘着气,上下打量着卢仚,他目光扫过卢仚手中的旃檀功德杖,轻声笑了:“宝光一脉,真的是好运道啊,居然有你这般了不得的真传弟子……啧,啧啧,想当年,在大解脱院,老衲和宝光聆听那尊古佛讲授大解脱佛法,那时候,老衲修为,还压过他一线。”
“没想到,时过境迁,宝光的一名徒孙辈,居然能将老衲炮制得如此不堪。”
叹了一口气,纯银佛陀喃喃道:“天地何等不公?所以,这一方天地,该换一个天了!”
卢仚落到了和纯银佛陀头颅平齐的位置,两人四眼相对,卢仚双眸幽光混沌,而纯银佛陀的两颗眼眸则好像两颗生锈的铁弹子,灰扑扑的好生难看。
“老衲,不知道尔等小贼秃,是否听闻过……‘无垢’之名?”纯银佛陀喃喃道:“老衲‘无垢’……又称‘虚无僧’。”
卢仚皱起了眉头:“无垢?虚无?请恕小僧孤陋寡闻,前辈尊号,的确是……”
话没说完,琼华山脉突然微微一震,高耸入云的主峰从山脚到山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条极细的裂痕,滚滚玉气化为大片云霭直冲虚空,将天空都冲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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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血天(2)
蛮荒深处,群山之中。
归虚道圣突然抬头,朝着琼华山的方向望了一眼。
蛮荒虽然凶险,虽然天堑无数,甚至可以隔绝圣贤、佛主推衍天机、卜算命数,但是这等大能身处蛮荒之中时,以法眼观察两仪天,虽然依旧受到极大干扰,不能像在外界一样一眼遍观两仪天,但是区区南域的动静,还是看得比较清楚的。
归虚道圣就看得真切,看到了琼华山山腹地心中,大非天和狩静大仙对峙的场景。
他悠悠叹了一口气:“狩静……嘿,可不要被那大非天一顿老拳打死……应该不会吧?老木头,你说呢?”
巨大的菩提树无数枝条轻轻摇晃了一下,每一片菩提叶中,都有一尊佛陀影像若隐若现,淡淡的梵唱声绵绵而起,偌大的莽荒山岭,顿时被一股祥和之气覆盖。
菩提树上‘生出’的小沙弥微笑,他背着手,也不看归虚道圣,只是轻声道:“你管他呢?狩静大仙若要保命,除非那些已然超脱的天人逆行返回两仪天,否则谁能杀得了他?大非天……无论大非天何等实力,他总不能超出了这方天地的极限去!”
归虚道圣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一方天地的极限。”
小沙弥的脸色也变得极其的愁苦,他看了看天,轻轻的摇头:“可不是么?这一方天地的极限啊!”
那些混在一众妖魔鬼怪中,曾经也是圣贤、佛主级大能的老妖巨魔们,脸色也变得极其的惆怅,他们默不作声的抬起头来,用莫名的目光,看着那光影烂漫的混乱天空。
是啊,这一方天地的极限啊!
不仅仅是‘力量天花板’这个概念上的极限,更是整个天地可以供养的生灵的总数,以及可以供奉的各阶真仙,各阶真君、大菩萨,各阶道主、佛陀,以及最终极存在的圣贤和佛主的数量!
天地有限。
生灵有限。
资源有限。
那些最顶级的‘大鳄’不可能,更不应该存在太多的数量……圣贤、佛主什么的,这类玩意儿数量一旦多了上去,天地承受不了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大家排排坐分果果,天地资源总量就这么点,大家分到手的资源少了,想要超脱,可就难了!
琼华娘娘为什么能够超脱而去?
她为什么能够破界飞升,离开两仪天,去往那不可思议的高妙世界?
不就因为她那个年代,两仪天的圣贤、佛主、妖帝、魔尊之类的存在,数量稀少么?按照如今诸方大能的估算,琼华娘娘那个时代,圣贤、佛主级的存在加起来,大概就是一掌之数!
是以,琼华娘娘,还有在她之前的好几位顶级大能,舒舒服服的、无比充裕的修炼、提升,不断积攒底蕴,最终潇潇洒洒的离开了两仪天!
而后来,天地生灵繁衍众多,顶级大能好似雨后蘑菇一样不断冒出来!….经历了数十次天地重劫,什么圣贤、佛主、妖帝、魔尊之类的祸害陨落了一批又一批,结果个个有后手、人人有布置、到处有算计、满地是暗棋……这些顶级大能,陨落一批,又冒出来一批!
等到数千年前,道门、佛门的那些大能忍无可忍,终于联手发动了针对妖蛮、邪魔的大洗荡的时候,两仪天东南西北四大域的顶级大能加起来,总数已然近乎百位!
一番大清洗,妖蛮邪魔的顶级战力被洗荡一空,佛门、道门也有不少顶级大能陨落,这才形成了道门十八圣贤、佛门十三佛主的局面!
但是,依旧太多了!
明面上的三十一尊顶级大能啊……暗地里,还有类似大菩提树这样的老阴货藏在某个旮旯角落里……两仪天这个小池塘,依旧藏匿了太多的大鱼,那点资源,依旧无法让他们吃得足够白白胖胖,让他们超脱飞升!
所以……换天吧!
换一个新天……
那将是一个美好的,顶级大能寥寥无几,各方修士陨落如雨,天地间无穷尽的修炼资粮,最终集中在寥寥数人之手的完美世界——在这个完美的世界中,那几位掌握了足够资粮的顶级大能,将有机会强大底蕴,突破自我,最终超脱飞升!
‘嗡’!
虚空微微一震。
归虚道圣长啸一声,他大袖一挥,一座血色祭坛带着沉闷的轰鸣声从虚空中冉冉降落。
呈金字塔状,但是底部四边长达百里,高也在百里上下,通体血色,材质非金非铁、非玉非石的祭坛上,用极细的繁复线条,描绘了无比狰狞的地狱场景。
尸山血海、刀山剑林,无数生灵在血海火海中挣扎求存,面上尽是扭曲绝望。
甚至,所有人都能透过这些纹样,‘清晰听到’这些生灵痛苦的哀嚎声,绝望的哭喊声……
一圈圈邪异的负面气息从祭坛上不断的扩散开来,这座祭坛就好像一块丢进清水中的墨锭,一点点的渲染开来,血色的气息、绝望的气息,急速的侵染虚空,侵染道则,侵染灵机……
四面八方的山岭,在极短时间内就化为了一片血色。
不仅仅是血光照耀的缘故。
而是附近的山岭,从山石、花草,再到溪流、树木,这一切都被血色浸透,真正的、彻底的变成了邪异的血色。此刻随意劈开一座大山,这山体例外都是一片血色,而且似乎有血浆在不断的渗透出来。
归虚道圣轻咳了一声:“诸位道友,开始罢?”
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笑道:“机会,就在面前,希望诸位道友,不会让小僧失望罢?当年小僧,还有几位道友,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耗费无穷的心力,好容易才让诸位从那场大劫中活了下来……”
一众妖魔鬼怪中,几个实力最强、凶名最盛,当年在妖蛮、邪魔中地位最高的老怪相互看了看,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唿哨声。….他们袖子里,一块块阵盘飞出,急速旋转着,‘叮叮当当’的拼凑在一起,顷刻间就组成了数十座直径超过百里的超巨型虚空挪移阵。一堆堆顶级的仙晶飞出,堆砌在阵盘上,伴随着低沉的破空轰鸣声,一道道强光从阵盘上不断的升腾而起。
光焰升腾中,大队大队蛮荒山岭中的土著,各种稀奇古怪的妖魔鬼怪,还有大量没有任何修为,但是血脉非凡,体积巨大,体内蕴藏了庞大精血气息的飞禽走兽、珍禽异兽等等,纷纷从那大阵中快步奔出。
“去!”几个老怪齐声呐喊,朝着那座巨大的血色祭坛轻轻一指。
无数妖魔鬼怪、飞禽走兽嘶吼长啸,纷纷施展手段,用尽全速朝着那座祭坛冲去。‘嘭啪’声不绝于耳,大量飞禽走兽纷纷撞死在祭坛上,血肉即刻被祭坛吸收,化为无穷尽的磅礴精元,催动了祭坛内巨大的空间法阵。
无垠虚空中,位于极高空间维度上的两仪天,某处亮起了一团刺目的血光。
如灯塔。
如道标。
血光向四周汹涌,四面八方一条条极细的血色空间甬道从下界裂空而来,径直通向了这座血色的祭坛。伴随着无穷尽的嘶吼声,一处处下界大小世界中,无数修士、无数生灵的身躯化为一道道直径百里的血柱,‘哗啦啦’的顺着空间甬道传入了两仪天。
归虚道圣微笑,他轻声道:“诸位道友,请……享用吧?如此血食、资粮,对尔等而言,实在是天地间最好的补品……希望诸位道友修为,能够更进一步!”
小沙弥则是不吭声,他双手揣在袖子里,径直靠在了大菩提树上,笑吟吟的看着那些妖魔鬼怪。
几个积年的老怪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们沉默许久,任凭漫天血浆喷洒在自己身上,将他们身躯染成了一片猩红。如此良久,他们终于笑了起来:“也罢,不管你们有何等算计,总归是一件好事……将那些高高在上者拉下云端,踏入泥泞,固所愿尔!”
他们狂笑着,一道道可怖的妖气、魔气、鬼气、阴气直冲虚空,更有几道让人窒息,宛如太古火山爆发一般磅礴汹涌的蛮族血气爆发开来,震得虚空都裂开了一条条黑色的裂痕。
这些老怪,纷纷张开大嘴,朝着天空降落的血浆吞了过去。
随着他们的动作,聚集在这里的一众妖魔鬼怪,也毫不客气的纷纷显出原形,或者显出法体,疯狂的吞噬天空降落的血浆。
过万个下方大小世界,无数生灵,无数修士,他们的法力、修为、精血、神魂,化为滚滚血浆被这些妖魔鬼怪大口吞咽……对他们而言,这就是最极品的神丹妙药,这就是最佳的修炼资粮!
只要有足够的修炼资粮,妖魔鬼怪们的修炼速度,会远比正经的道门、佛门众人快出许多!….那些曾经重创而实力削弱的老怪,他们的气息在急速恢复。
那些原本距离至高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的巨魔、巨妖,他们的气息在急速提升。
那些原本修为强横,在曾经的妖蛮、邪魔中,也是一方巨擘,曾经割据一方呼风唤雨的大妖大魔们,在如此数量的精血灌注下,实力更是翻着跟头向上飙升!
归虚道圣背着手,静静的看着这些气息急速蹿升的妖魔鬼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此大的代价,如此的耗费……啧啧,多年的布置啊……还差一点点!”
小沙弥抬头,看向了琼华山的方向:“就差琼华娘娘的那母胎**了……得了祂,就是吾等成事之机……狩静,他一人能成么?”
归虚道圣轻轻颔首:“虽说很想看狩静出丑,但是,不要小觑了他啊。干掉大非天,他是力有不逮的,但仅仅是夺走琼华娘娘的母胎**么……他想要抢夺什么东西,两仪天能阻止他的人……我不知道能有谁!”
小沙弥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丝极其邪异的微笑:“是么?”
歪了歪脑袋,小沙弥突然轻声道:“你说,最终,我们这些人中,谁能超脱,谁能飞升?”
归虚道圣沉默许久,挥手弹飞了一粒落向他额头的血珠。
小沙弥看着沉默的归虚道圣,笑道:“或者说,离开两仪天,超脱去了上界,真的比留在两仪天更好么?我们在这里,已然是至高无上的尊者,我们去了上界……呵呵,那些从下界飞升两仪天的蝼蚁,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会陌生罢?”
归虚道圣闭上了眼睛。
他幽幽说道:“不管怎样,能超脱,总比留在这里好罢?留在两仪天,路就到了尽头……去了上界,总归还能看到新的路。”
“奈何,奈何,这路太窄,能够容纳的人,太少了,太少了……想要让自己上路,就得将同行之人挤下去……奈何,奈何?”
漫天血浆疯狂坠落,天地为之一片猩红。
归虚道圣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右手食指轻轻的扣动手腕,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声响。
与此同时,在姜氏一族的祖地,在燧火原的核心区域,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冲天而起,燧火原正中,最粗、最老的一株大桑树突然炸开,一根数人合抱粗细,高有千丈的笔挺木杆从大桑树的树心中飞出。
烈焰升腾,点燃了木杆,原本青绿色好似绿宝石雕琢的木杆骤然变成了一根狂暴的火柱,烈焰冲天,卷起了狂风,风拉着火焰向一处急速飘散拉伸,顿时在高空中化为一片烈烈狂舞的火焰大旗。
‘呼啦啦’风火翻卷声中,点点金紫光芒在那猩红如血的火焰大旗中凝聚,化为一枚古朴有力的‘姜’字符印。
四面八方,无数姜氏族人,无论是嫡系还是旁系,无论血脉浓厚,无论是在家的儿郎,还是外嫁的女子,心神骤然一阵,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们的血脉在沸腾,情绪在奔涌,他们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低沉的吼声,身上更是喷出了一丝丝宛如火焰的精血气浪!
“姜氏的列祖列宗啊!”
一个凄厉的女子吼声冲天而起:“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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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血天(3)
自太古两仪天天地开辟之后,姜氏始祖姜万古崛起,率领蒙昧时期的人族,扫荡邪魔、驱逐妖蛮,几乎建立了大一统的人族皇朝。
后,道祖、佛祖自天外来,于两仪天传下道统。
自道祖、佛祖又翩然而去后,两仪天道门、佛门建立。道门修炼,需要奇珍大药、仙药灵草,需要洞天福地、地脉灵机;佛门修炼,需要香火信众、广纳门徒,同样需要名山大川,广建寺院。
大一统的人族,不尊道,不礼佛,以刀剑横眉冷对之……道门、佛门一众大能祖师震怒,联手施为,接连大战,集中十几尊同阶大能,硬生生逼杀了姜万古,摧毁了大一统的姜氏皇朝,令得两仪天人族七零八散,从此沦入了道门、佛门的发展节奏。
只是,姜万古固然陨落,却也在临死前,逼得一种道门、佛门的祖师大能承诺——姜氏一族,当万世长青,不得有任何道门、佛门势力,随意戕害姜氏族人!
是以无数年来,无论姜氏在燧火原如何折腾,不管他们背后闹多少小动作,一众圣贤、佛祖都懒怠搭理。燧火原在道门所在的东域,是以就由道门某位圣贤,派遣一位入门弟子,在燧火原隔壁,建立了北圣参玄教,起个象征性的监视作用。
道门、佛门的大能想得透彻。
只要姜氏一族没有圣贤、道祖级的大能涌现,姜氏一族绝对翻不了天。
就算姜氏一族有一尊两尊圣贤、道祖级的大能涌现……呵呵,面对道门、佛门的联手,他们能有什么能为?他们同样翻不了天!
是以,狡丫头激活了当年姜氏皇族征战八方的荒古血旗,敲响了人皇战鼓,召集姜氏族人聚会,甚至堂而皇之的,没有任何遮掩的打开了宗祠,暴露了宗祠下方的血色湖泊,偌大的两仪天,有能力窥探到这边动静的大能不下百位,但是真正有反应的,一个都没有!
圣贤、佛主们就不用提了。
他们的兴趣都放在了宝光功德佛和古散人的交手上,他们更好奇,瑶华圣母究竟在筹备什么了不得的勾当,居然激怒了宝光功德佛,让这位平日里很是好脾气的佛主大动干戈!
他们更是诧异,大非天居然还一直蹲在两仪天没有离开?
他没有超脱,没有陨落,没有沉睡,也没有轮回转世,他居然一直好端端的,很正常的‘活着’?
而宝光功德佛,很有可能是大非天的亲传弟子?
好吧,这个瓜,让好些圣贤、佛主枯寂无数年的心骤然鲜活了起来,他们兴致勃勃的看着宝光功德佛和古散人的冲突,期盼着大非天能够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结果惊喜果然来了!
狩静大仙居然勾结了佛门名不见经传的虚无僧,跑去找宝光一脉的孙儿辈小和尚法海的麻烦?
他们,想要谋取琼华娘娘当年留下的母胎**?
这母胎**,的确是一尊天地异宝,但是对于圣贤、佛主而言,意义不大——大家都不是琼华娘娘,这位留下的母胎**,仅仅对和琼华娘娘一般的‘生命体’有极大的价值,对于其他类别的生物族群,这母胎**或许有几分滋养之功,但是圣贤、佛主们,哪里看得上这个?
尤其是,毕竟这是曾经超脱的至高大能留下的宝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真个不要脸去抢了来!
你就不怕,哪天琼华娘娘突然发了神经,从上界蹦跶回来,发现自家的老巢被人端了,直接一巴掌抽死你?
所以,狩静大仙居然对琼华山出手,这是一个大热闹!
而狩静大仙和大非天正面扛上了——狩静大仙居然爆出了惊天大八卦,大非天才是佛门佛祖真正意义上的,唯一的真传弟子?
好吧,这事情,道门的诸位大能也就是看看热闹。
但是佛门的好些个大能,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当年在佛祖座下听过经的,有些人,则是当年听过经的那些佛门祖师的徒子徒孙……勐不丁的听得,自家的道统,居然不是正统?反而是那疯疯癫癫,行事、认知都和佛门迥异的大非天,才是佛祖认定的唯一正统真传?
好想弄死大非天啊!
连带着将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元定、元善、元觉,还有卢仚啊、琉璃宝瓶僧、砗磲浮屠僧这些小贼秃全部弄死拉倒——弄死了他们,自己不就是佛门正统了么?
啧,这边的热闹如此大,这里的‘瓜儿’如此甜,大能们看得是津津有味,谁又会搭理区区姜氏一族的异变?
至于说,狡丫头夺权,甚至是,她用某种邪魔手段将自家老祖都炼制成了僵尸。
甚至是,姜氏一族沉睡的众多老祖中,有一百一十八尊佛陀级的高手出现——呃,这也就是一点点小麻烦而已,出动两三位圣贤、佛主,随意一巴掌也就扑灭了!
任凭燧火原的战鼓声惊天动地,任凭那面血旗掀起的血光照亮了小半个两仪天,佛门、道门的顶尖大能纹丝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镇魔城和琼华山两处所在的动静。
直到狡丫头居然用大批姜氏族人做血祭,让一群僵尸化的姜氏老祖实力急骤提升,这才终于有几个道门的圣贤,将目光投了过来。
“族人祭天,法力无边……这丫头的心性,倒是可堪琢磨。”虚空中,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在轻笑:“姜氏一族若是就此覆灭,也少了个麻烦……呵呵,这可不是我们动的手。”
“自家子孙窝里反,姜万古就算起死回生,也不能说我们半句不是。”另一个慵懒的声音澹然说道:“不过,总觉得有点邪性……荒古皇脉近乎万邪不侵、万法不近的特性,这是哪位大魔尊的手段,才能将这些血脉颇为精纯的姜氏族人,炼制成这等邪魔异类?”
“呃!”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刚刚找了找,没有任何发现……唔,贫道在天机卜算上的造诣不够,哪位佛主有兴趣试试么?”
“试试就试试。”一个极其浑厚响亮的声音响起:“不过,姜氏一族再蹦跶,也不过是小小的麻烦……倒是这狩静大仙儿,你们道门,可有什么说法?大非天再不是个东西,狩静大仙跑来欺负我佛门的后生晚辈,总是不对的。”
最初那飘忽不定的声音幽幽道:“大非天不是个东西?你们这群老贼秃,怎么有底气说这个话的?大家可都是听得清晰、明白、确凿无疑,大非天才是你们佛门唯一的正统真传……你们一群旁门弟子,说唯一的真传弟子不是个东西?”
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了。
过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那极其浑厚响亮的声音才轻声道:“吓,狩静大仙向来神神道道,他的话,能信么?能信么?呃?奇怪也哉,这姜氏小女的根脚,居然推算不出来?唔,有人帮她斩断了因果,模湖了天机,遮掩了命数……看手段,非妖非魔非佛……是你们道门哪位出手了?”
“嗯?不可能!”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当初吾等可是答应了姜万古,发下重誓,绝不主动对姜氏一族出手……没人这么蠢罢?”
那浑厚响亮的声音轻咳了一声:“吾等都是围攻过姜万古,发下过毒誓的……但是,你们道门,倒是有四位道友,当年只是作壁上观,没有掺合那件事情,他们也没有对姜万古发誓啊……啧!”
“一元虚静!”这一次,接话的人越发多了。
骤然间,一道极其苍凉、荒古,好似万年孤坟中一缕积尸气一般,让你能清晰感受到某种岁月的无力和凋敝感的声音幽幽传来。
“古道友,瑶华道友,暂且停手罢?区区小事,何必大动干戈?我等先弄清楚,这狩静道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可好?”
这声音轻叹道:“百年前,老夫入定之时,就数次心血来潮,心季莫名,却始终抓不住那一缕灵光,无法得知那冥冥中感知的大风险从何而来……今日,这份心季再次袭来,当应在今日之事上了!”
这声音一出,刚刚那些虚空交流的,无论是道门的圣贤们,还是佛门的佛主们,同时应了一声。
道门的圣贤们尊称‘大师兄’。
佛门的佛珠们恭称‘猿上人’!
镇字第九城上方,启动一百零八尊分身,组成佛阵,按着古散人一通狂攻的宝光功德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停下了手。
古散人通体青光流转,道气升腾。
他不愧是两仪天天地开辟之时就存在的老怪,任凭宝光功德佛施展了全部的能为,借助佛阵之威,更有一众弟子门徒在外布下大阵助力,如此威势,依旧没能奈何得他。
就看古散人面不红、气不喘,风轻云澹,浑身道韵澹泊、绵长,幽微高远,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反而是宝光功德佛气息略有些躁动,周身无数重佛光剧烈翻滚,好似一颗用力过勐,随时可能爆炸的巨型太阳,不断向四周散发出狂暴无比的光和热。
就此可见,宝光功德佛比之古散人,还是略微差了一筹!
一旁的瑶华圣母‘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身体一晃,绕开了白阳上人,直接扑进了古散人的怀中,轻笑道:“老鬼,想不到你还有这等能耐?”
古散人伸出左手,按住瑶华圣母的脑袋,将她往外推了三尺。
他肃然看着瑶华圣母,沉声道:“罢了,详细说说吧,你究竟在谋算些什么?和宝光道友一番争斗,老夫也发现,宝光道友的确有点不对,他,被外力影响了,道心隐隐有失控之感,‘道路’似乎都出现了偏歧……你,究竟做了什么?”
宝光功德佛眉头一阵抽搐。
道心失控?
‘道路’走偏?
古散人说的话只是三言两语,却好似一道狂雷落在宝光功德佛心头,震得他心神失守,差点就想暴起,冲着瑶华圣母痛下毒手,将她肉身斩落,生擒她的神魂严刑拷打!
想到歹毒、凶勐处,宝光功德佛悚然动容。
他双手急忙合在一起,低沉的念诵一篇震慑心神、驱散外魔的秘咒。喃喃梵唱声化为一朵朵金色莲花漫天乱旋,但是平日里光辉、威严、神圣、肃穆的佛主讲道的场景,今日却显得有点凌乱、透着一股子‘兵荒马乱’的韵味!
宝光功德佛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远远近近看热闹的众多道门圣贤、佛门佛主同时惊呼一声,他们也看出来,宝光功德佛隐隐有点不对了。
一旁的白阳上人深吸一口气,他眸子里微微泛着一丝凶光,低沉的说道:“古散人,你现在可知道,我们为何要找瑶华道友的麻烦了吧?”
“好手段啊,好手段啊,让老夫都不知不觉入彀……呵呵,老夫何等脾性,生平最不愿意沾这个‘赌’字……却莫名的,因为几个后辈小儿的一点点小事,拿出了让老夫都有点心痛的赌注……”
“古散人理应知晓,到了吾等境界,任何违背本心的事情,任何违背本心的话语,都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多么不可测的后患?”
“不要怪我们欺负瑶华道友……实在是她,欺人在先!”
白阳上人身边,数十件流光溢彩的灵宝、仙器冉冉飞出,他不再说话,却摆出了一副若是不给个交待,他就自己讨一个交待的强硬架势。
古散人心头也一阵火起。
他瞪了态度强硬的白阳上人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却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莫名的向后倒退了三步。一滴拳头大小,通体银蓝色的水滴从他袖子里飞出,化为一蓬阴寒刺骨的寒光笼罩全身,银蓝色仙光照耀虚空,顿时周天清凉,但凡被这仙光笼罩的生灵,无不觉得欲念全消,心头澄净冰冷,再无任何杂念滋生……
这是一件极品的先天灵宝,并无任何攻击之能,最是擅长守护心神、辟除外魔。
古散人刚刚突然醒悟。
他就不该火起!
以他的天性,以他多少年来养成的‘死宅男’的性格……以他无数年来‘懒得动弹理会闲杂事务’的脾性……除非瑶华圣母被打死当场,否则他怎么会为了瑶华圣母和别人的一点点小矛盾,小冲突,就莫名的冲上来喊打喊杀的?
这,已然是不对了。
而刚才,道门十八圣贤中,资历最老,实力最强,当年在道祖座下听经的无数太古修士中,排名也在前三之列——但是和他齐名的两位太古大能已然陨落,在如今的道门,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师兄’的‘猿上人’,也开口了!
‘猿上人’无数年来,轻易不动,动则必有大事!
一如当年道门、佛门连手,算计邪魔、妖蛮,将两个大势力从两仪天赶尽杀绝……猿上人那一次,倒是亲自出手了,他一出手,就以一人之力,斩杀了五名连手的邪皇、魔尊、妖帝级别的大能!
以一人之力,斩杀五尊同阶大能!
这就是道门‘大师兄’!
‘猿上人’都亲自开口,让他们暂且停手,以古散人的心境,他更不能有任何别样的念头……偏偏他刚刚火起,恨不得和宝光功德佛分一个生死!
他,也被外力影响了!
无数年来从未有过这等感觉的古散人‘浑身汗毛直竖’,他嘶声道:“瑶华,你究竟做了什么?还不从实说来?猿上人都已经亲自过问此事,你……究竟在算计什么?”
瑶华圣母沉默半晌,终于冷哼了一声。
“我还能算计什么?我还能算计什么?”
“不过是,好些年修为不得寸进,眼看着超脱无望……我只是,无意中得了一门奇妙的功法,所以,耗费了些时间和精力,耗费了一点点代价,将其催动了而已。”
“这门功法玄妙无比,一旦催动,但凡碰触之人,就会身不由己的卷入。”
瑶华圣母昂起头来:“我可没有针对诸位,无论是宝光贼秃,还是白阳老贼,他们说他们被外力影响……可不是我主动算计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入局了!”
两仪天的天空明暗不定。
两仪天的道门、佛门一众顶级大能,全都聚精会神的凝听着瑶华圣母的话语。
他们都是何等存在?
只要有一点点蛛丝马迹,他们就能以莫大神通、无上伟力,从重重黑幕中,抽丝剥茧的将事情的真相一点点的扒拉干净。
之前瑶华圣母没说实话,是以众人还无从推算什么。
但是此刻瑶华圣母一开口,好几位精通天机卜算的顶级大能就冷笑了一声:“果然,好手段……嘶,这法门……”
这几位大能首先倒抽了一口冷气。
随后,其他在天机卜算上面,略弱了一筹的大能们,也都回过神来。
好生神妙,但也好生歹毒的秘术!
这等秘术,简直有改天换地、夺天地造化的恐怖伟力!
以自身一名血亲为枢纽,以其为牺牲,催动秘法……以这血亲的某位直系亲卷为‘引子’,让其‘散布因缘’,和无数修士‘结下因果’,随后秘法催动,这些‘因果’就好似‘瘟疫孢子’一般酝酿、成熟、扩散,循着血脉、师徒、夫妻、亲友等诸般干系,不断的指数性扩散。
在那‘夺运大法’的催动下,所有被‘种下因果’的人,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有心还是无心,都会被动的卷入那命运涡流中……所有身上‘因果成熟’之人,都将成为牺牲,成为祭品,在命运漩涡中被搅得粉身碎骨。
而所有牺牲的修士,他们的气运,他们的命运,他们原本注定应有的所有成就……
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尚未确定,只是‘可以期待’的‘虚无’,就将在‘夺运大法’的转化下,通过那作为枢纽的血亲,转化为切切实实可见的‘修为’、‘境界’、‘感悟’、‘机缘’等等,以极高的效率,最直接的嫁接在大法的最终受益者身上!
瑶华圣母催动秘法的血亲枢纽,正是白鼋的女儿。
而白鼋,就是这门秘法的‘引子’!
而这门秘法如此的邪诡,如此的神妙,‘引子’的命运越是凄惨,则整个秘法运转的‘氛围’和‘基调’就越发的‘残酷’,‘压榨’所有‘入劫之人’的‘气运’和‘命数’的效率就越高,而最终获益者,即瑶华圣母受到的‘益处’就越大!
所以,白鼋分明是瑶华圣母的亲外孙女,却偏偏被凌虐至此,就是这个道理了!
白鼋过得越惨,被她影响,卷入劫数的人,他们同样就死得越快,死得越惨,他们贡献给瑶华圣母的‘回馈’就越丰厚。
而这门秘术一旦催动,瑶华圣母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停下。
反正,这门秘法极其玄奥,一旦催动后,只要和白鼋、胤垣,以及和他们身边的人或者事稍微碰触,甚至,你只要听到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事情,对他们滋生某些正面或者负面的情绪,无论你修为多高、实力多强,或者有什么灵宝、仙器护体,全都会被动的卷入这个命运漩涡中!
所以,这些年来,围绕着白鼋和胤垣,出现了多少稀奇古怪、完全不合情理的事情?
一众道门、佛门的大能一点点的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或者说,是一部分的前因后果。
他们无不被这门秘术的歹毒和凶狠震惊……同时,他们也无不被这门秘术的高效和大回报给弄得有点心痒痒的!
至于说,瑶华圣母将自己的亲外孙女当做工具,用自己的曾外孙女当做发动秘法的枢纽……这等事情么,反而不值一提了……对于这些顶级大能来说,一两个血裔后代,真正是蝼蚁都不如的存在啊!
燧火原旁,厮杀声惊天动地。
狡丫头已经带着无数姜氏族人,闯入了北圣参玄教的宗门驻地。
北圣参玄教的开山祖师,某位圣贤的弟子,堂堂道主级的大能,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泰祖连同数十名佛陀级的姜氏老祖一拳爆成了重伤。
借助护山大阵,苦苦抵挡了一盏茶时间,北圣参玄教的开山祖师悲鸣一声,硬生生被如狼似虎的姜氏老祖们轰成了渣渣,就连一缕神魂都没能保留下来。
而他的师尊,那位道门的圣贤,他正震惊于瑶华圣母所说的那门神奇无比的秘法,他正满门心思的推衍其中的诸般因果玄机,一时间完全忽略了北圣参玄教中发生的战斗。
等得这位圣贤回过神来,好吧,北圣参玄教已经彻底被夷平,山门中所有门人弟子悉数被杀……
嗯,实则是被‘吞噬一空’!
姜氏的那些僵尸化的老祖们,一个个凶残到了极致,他们真个化为邪魔,将北圣参玄教的所有弟子彻底吞噬,连一根毛发都没留下。
这些僵尸化的姜氏老祖,气息越发强横,凶焰越发高涨。
他们低沉的嘶吼着,一个个瞪大猩红的眼眸,抬起头来,死死的看向了狡丫头。
狡丫头则是转身看向了某处——那正是北圣参玄教开山祖师背后,那位道门圣贤的道场所在的方位。她眯着眼,抖手掏出了一块玉符,手指一弹,那玉符就化为一抹灵光冲天飞起。
灵光飞起来百多丈高,空气中一点涟漪荡漾,灵光消失无踪。
狡丫头澹然道:“前辈法眼明鉴,当知玉符中记载之事是真是假……多年来,北圣参玄教对我姜氏族人暗中算计,多少俊才莫名陨落?今日我姜氏为报族中子弟血仇,犁庭扫穴,破其山门,是不是理所当然?”
虚空寂寂,良久无声。
狡丫头顿时笑了,她举起了手中血色战旗,嘶吼道:“姜氏儿郎,随我,杀敌!这些年,对我姜氏有仇的,有怨的,对我姜氏不敬的,不尊的,手上沾染了我姜氏儿郎血腥的,统统杀了!”
嘶吼声冲天而起,大片血光腾空,化为茫茫一片血云,朝着千万里外,一处大城飞驰而去!
姜氏族人众多,在外行走,怎可能没有争执、摩擦,怎可能不结仇怨?
而这些仇怨,今日就成了狡丫头带着姜氏一众族人,放肆杀戮的最佳借口——总之,道门的圣贤们、佛门的佛主们,绝大部分当年都发下过毒誓,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得对姜氏族人出手。
那么,只要不真正触动这些圣贤、佛主的底线,不招惹他们的道脉真传、佛脉真传……其他人等,尽可杀!
杀吧!
杀吧!
杀吧!
狡丫头带着姜氏族人浩浩荡荡,一处目标一处目标的屠戮了过去。
屠戮,吞噬,将所有有修行的全部吞噬一空。
这些僵尸化的姜氏老祖,杀戮越多,吞噬越多,他们的修为就增长越快,肉身就变得越强……
而一众圣贤、佛主,稍稍关注了一下姜氏一族的异动后,就将注意力彻底挪开了。
对他们而言,这等规模的冲突,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除非姜氏一族,突然冒出来一个姜万古那样的盖世枭雄,否则没什么好担心的……让他们杀,放纵他们随意杀戮……区区一个姜氏一族,他们能杀多少?
两仪天广袤无边,姜氏一族击杀的那些生灵,还赶不上两仪天自然繁衍增长的数量……
这等小小的杀戮,随便他们去罢!
已经有圣贤、佛主琢磨出里面的道道来了——很好,很强大,姜氏一族的异动,是不是因为,他们也已经卷入了这莫名的‘劫运大法’,受到了大法的反噬?
很有可能!
微风起处,镇字第九城的上方,凭空多了七名长袍羽冠的道人,五尊气息森然的大和尚。
七名圣贤,五尊佛主,顾不得矜持,直接赶到了镇字第九城,将脸色微微有点发白的瑶华圣母围在了正中。
古散人皱起了眉头,他张开手臂,挡在了瑶华圣母面前:“诸位道友,不可过分。”
一名周身闪耀着澹澹灵光,气质温婉从容的青年羽士轻笑:“古道友哪里的话?我们,怎可能作出过分的事情?我们只是好奇,这等秘法,如此惊天动地,居然连宝光道友、白阳道友,都莫名的中了算计……敢问,这秘法从何而来?”
秘法已经发动,瑶华圣母已经说清了其中的玄虚。
一众圣贤、佛主自忖,他们只要小心防范,约束自家真正看重的门人弟子,在自己的庇护下,那些佛脉、道脉真传,是不可能入劫的。
是以,这秘法本身,不是太重要了。
就让秘法运转下去又如何?
归根到底,这不过是瑶华圣母小家子气,弄了一门秘法,偷偷摸摸的割一轮韭菜,增强自己的修为而已!
这种事情么,一众圣贤、佛主很看得开!
能割韭菜,这是人家瑶华圣母的本事,你要是有这等秘法,你会忍住不用么?不可能的,肯定会使用的,所以,大家都是‘明晰本心’的存在,就不要用什么‘天道伦常’之类的借口指责瑶华圣母了。
甚至,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莫名被卷了进来,小小的中了点算计。
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当众赌了一局而已,小有影响,但是并无实质性的损伤……他们如今已然惊醒,已经抵挡住了劫运大法的影响,古散人、瑶华圣母也受到了一定的教训,这一桩事情嘛,也差不多可以落幕了。
宝光功德佛和白阳上人,面皮略有伤损。
古散人和瑶华圣母事后,稍稍的赔礼道歉,给一点实质性的好处,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圣贤、佛主这个层级的存在,不是万不得已,不会结下真正的生死大仇。
面子上的损失,面子上能够过得去,也就算了。
真正厉害的,真正重要的,是要从瑶华圣母这里询问出——她的这门秘法,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如此邪诡,如此诡异,而且发动起来无声无息,就连一尊圣贤、一尊佛主,都莫名其妙的入彀而不自知……就看宝光功德佛诵读震慑心神的秘咒,古散人都被逼着祭起了守护心神的灵宝,就知道这秘法有多可怖的威能!
这可是能影响圣贤、佛主的秘法!
这秘法的来历,定然不一般。
不是看不起瑶华圣母,她还真没这个底蕴,自己琢磨出这么深奥的秘法来……那么,这秘法来自哪里?那里是不是有更好、更强的、更不可思议的东西?
再次重申一句,不是看不起瑶华圣母,她的心性、实力、手段、底蕴,一切的一切,在众多圣贤和佛主中,都是妥妥的垫底的存在。
说句难听的,就算真的把她丢进一处宝库中,她也有极大的可能空手而出,拿不到宝库中最有价值的好货色!
但是,换成了这些实力、修行、手段、见识、阅历、底蕴,诸般条件都比瑶华圣母强出老大一截的圣贤和佛主,他们就有可能,从宝库中获取真正的好处!
一众人等目光炯炯的看着瑶华圣母。
镇字第十一城,大批血色邪诡已经围住了城池。她们唱着轻柔的歌曲,施展出了诡秘的手段,一点点的侵蚀城池的守护大阵。
城内,有居民和修士已经承受不住这些邪力的侵蚀,身上发生了奇异的诡变。
这些圣贤、佛主,只要稍稍一伸手,就能救下镇字第十一城的所有修士和百姓……但是包括宝光功德佛在内,没有一尊圣贤,没有一尊佛主出手!
众生如蝼蚁!
他们的生生死死,并不重要。
甚至,这些圣贤和佛主隐隐察觉,这些邪诡和瑶华圣母之间,有着极其紧密的见不得人的联系……也就是说,这些杀伤力惊人的邪诡,也是‘劫运大法’的一部分?
那么,就卖瑶华圣母一个情面罢!
任凭她施为,任凭她割韭菜……而他们,只要瑶华圣母吐露真相,这一门莫测的秘法,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瑶华圣母‘咯咯’笑了起来。
她很妩媚的朝着一众圣贤、佛主抛了个媚眼:“诸位师兄,这是看上小妹手上的这点东西了?呵呵,可是,凭什么呢?”
她昂起了头,犹如一头骄傲的花孔雀,背着手,慢悠悠的迈着四方步,在古散人身边一丈区域内走来走去,趾高气扬的看着一众面带微笑的圣贤和佛主。
她倒是很机灵。
虽然得意,虽然得瑟,但是她就是不离开古散人身边一丈范围。
在这个区域,古散人有绝对的力量庇护她。
但是一旦离得远了些……啧,这些老不死的,一个个手段黑的很,天知道他们有什么古怪法子算计了她?
“瑶华师妹,想要什么好处,只管说来。”那青年羽士眨巴着眼眸,眸光隐隐带着一丝水色,向瑶华圣母温言笑着。
这青年羽士自号‘黎杖散人’,同为两仪天道门青羊正宗一脉,其师祖,是正儿八经在道祖座下听过讲的太古巨擘。
只是,他的师祖和师尊,都陨落了,反而是黎杖散人一路无灾无劫的,顺顺利利的修成了圣贤之尊。
天性烂漫的他,对于瑶华圣母,还是颇有些好感的。
当年瑶华圣母突然找上了古散人,硬是嫁给了古散人,还和他生下了一个女儿,这让黎杖散人好些年没缓过劲来——古散人这老古董,能有什么好处?
是以,今日虽然是来‘逼问’瑶华圣母的,黎杖散人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风流’的本色来,神色颇有点不正经。
古散人的脸色就阴沉了几分,他悻悻然的看着黎杖散人,颇有点龇牙咧嘴的感觉。
瑶华圣母就笑得越发的灿烂了。
“我也不要什么好处,大家修为到了这个地步,两仪天有什么,没有什么,谁不是心里门清呢?我想要的东西,你们给不了我,我也看不上你们兜里的那三瓜两枣的私房。”
瑶华圣母叹了一口气:“只要诸位师兄一个承诺,我就将那秘法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第七百九十六章 血天(4)
蛮荒深处,群山之中。
归虚道圣突然抬头,朝着琼华山的方向望了一眼。
蛮荒虽然凶险,虽然天堑无数,甚至可以隔绝圣贤、佛主推衍天机、卜算命数,但是这等大能身处蛮荒之中时,以法眼观察两仪天,虽然依旧受到极大干扰,不能像在外界一样一眼遍观两仪天,但是区区南域的动静,还是看得比较清楚的。
归虚道圣就看得真切,看到了琼华山山腹地心中,大非天和狩静大仙对峙的场景。
他悠悠叹了一口气:“狩静……嘿,可不要被那大非天一顿老拳打死……应该不会吧?老木头,你说呢?”
巨大的菩提树无数枝条轻轻摇晃了一下,每一片菩提叶中,都有一尊佛陀影像若隐若现,淡淡的梵唱声绵绵而起,偌大的莽荒山岭,顿时被一股祥和之气覆盖。
菩提树上‘生出’的小沙弥微笑,他背着手,也不看归虚道圣,只是轻声道:“你管他呢?狩静大仙若要保命,除非那些已然超脱的天人逆行返回两仪天,否则谁能杀得了他?大非天……无论大非天何等实力,他总不能超出了这方天地的极限去!”
归虚道圣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一方天地的极限。”
小沙弥的脸色也变得极其的愁苦,他看了看天,轻轻的摇头:“可不是么?这一方天地的极限啊!”
那些混在一众妖魔鬼怪中,曾经也是圣贤、佛主级大能的老妖巨魔们,脸色也变得极其的惆怅,他们默不作声的抬起头来,用莫名的目光,看着那光影烂漫的混乱天空。
是啊,这一方天地的极限啊!
不仅仅是‘力量天花板’这个概念上的极限,更是整个天地可以供养的生灵的总数,以及可以供奉的各阶真仙,各阶真君、大菩萨,各阶道主、佛陀,以及最终极存在的圣贤和佛主的数量!
天地有限。
生灵有限。
资源有限。
那些最顶级的‘大鳄’不可能,更不应该存在太多的数量……圣贤、佛主什么的,这类玩意儿数量一旦多了上去,天地承受不了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大家排排坐分果果,天地资源总量就这么点,大家分到手的资源少了,想要超脱,可就难了!
琼华娘娘为什么能够超脱而去?
她为什么能够破界飞升,离开两仪天,去往那不可思议的高妙世界?
不就因为她那个年代,两仪天的圣贤、佛主、妖帝、魔尊之类的存在,数量稀少么?按照如今诸方大能的估算,琼华娘娘那个时代,圣贤、佛主级的存在加起来,大概就是一掌之数!
是以,琼华娘娘,还有在她之前的好几位顶级大能,舒舒服服的、无比充裕的修炼、提升,不断积攒底蕴,最终潇潇洒洒的离开了两仪天!
而后来,天地生灵繁衍众多,顶级大能好似雨后蘑菇一样不断冒出来!….经历了数十次天地重劫,什么圣贤、佛主、妖帝、魔尊之类的祸害陨落了一批又一批,结果个个有后手、人人有布置、到处有算计、满地是暗棋……这些顶级大能,陨落一批,又冒出来一批!
等到数千年前,道门、佛门的那些大能忍无可忍,终于联手发动了针对妖蛮、邪魔的大洗荡的时候,两仪天东南西北四大域的顶级大能加起来,总数已然近乎百位!
一番大清洗,妖蛮邪魔的顶级战力被洗荡一空,佛门、道门也有不少顶级大能陨落,这才形成了道门十八圣贤、佛门十三佛主的局面!
但是,依旧太多了!
明面上的三十一尊顶级大能啊……暗地里,还有类似大菩提树这样的老阴货藏在某个旮旯角落里……两仪天这个小池塘,依旧藏匿了太多的大鱼,那点资源,依旧无法让他们吃得足够白白胖胖,让他们超脱飞升!
所以……换天吧!
换一个新天……
那将是一个美好的,顶级大能寥寥无几,各方修士陨落如雨,天地间无穷尽的修炼资粮,最终集中在寥寥数人之手的完美世界——在这个完美的世界中,那几位掌握了足够资粮的顶级大能,将有机会强大底蕴,突破自我,最终超脱飞升!
‘嗡’!
虚空微微一震。
归虚道圣长啸一声,他大袖一挥,一座血色祭坛带着沉闷的轰鸣声从虚空中冉冉降落。
呈金字塔状,但是底部四边长达百里,高也在百里上下,通体血色,材质非金非铁、非玉非石的祭坛上,用极细的繁复线条,描绘了无比狰狞的地狱场景。
尸山血海、刀山剑林,无数生灵在血海火海中挣扎求存,面上尽是扭曲绝望。
甚至,所有人都能透过这些纹样,‘清晰听到’这些生灵痛苦的哀嚎声,绝望的哭喊声……
一圈圈邪异的负面气息从祭坛上不断的扩散开来,这座祭坛就好像一块丢进清水中的墨锭,一点点的渲染开来,血色的气息、绝望的气息,急速的侵染虚空,侵染道则,侵染灵机……
四面八方的山岭,在极短时间内就化为了一片血色。
不仅仅是血光照耀的缘故。
而是附近的山岭,从山石、花草,再到溪流、树木,这一切都被血色浸透,真正的、彻底的变成了邪异的血色。此刻随意劈开一座大山,这山体例外都是一片血色,而且似乎有血浆在不断的渗透出来。
归虚道圣轻咳了一声:“诸位道友,开始罢?”
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笑道:“机会,就在面前,希望诸位道友,不会让小僧失望罢?当年小僧,还有几位道友,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耗费无穷的心力,好容易才让诸位从那场大劫中活了下来……”
一众妖魔鬼怪中,几个实力最强、凶名最盛,当年在妖蛮、邪魔中地位最高的老怪相互看了看,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唿哨声。….他们袖子里,一块块阵盘飞出,急速旋转着,‘叮叮当当’的拼凑在一起,顷刻间就组成了数十座直径超过百里的超巨型虚空挪移阵。一堆堆顶级的仙晶飞出,堆砌在阵盘上,伴随着低沉的破空轰鸣声,一道道强光从阵盘上不断的升腾而起。
光焰升腾中,大队大队蛮荒山岭中的土著,各种稀奇古怪的妖魔鬼怪,还有大量没有任何修为,但是血脉非凡,体积巨大,体内蕴藏了庞大精血气息的飞禽走兽、珍禽异兽等等,纷纷从那大阵中快步奔出。
“去!”几个老怪齐声呐喊,朝着那座巨大的血色祭坛轻轻一指。
无数妖魔鬼怪、飞禽走兽嘶吼长啸,纷纷施展手段,用尽全速朝着那座祭坛冲去。‘嘭啪’声不绝于耳,大量飞禽走兽纷纷撞死在祭坛上,血肉即刻被祭坛吸收,化为无穷尽的磅礴精元,催动了祭坛内巨大的空间法阵。
无垠虚空中,位于极高空间维度上的两仪天,某处亮起了一团刺目的血光。
如灯塔。
如道标。
血光向四周汹涌,四面八方一条条极细的血色空间甬道从下界裂空而来,径直通向了这座血色的祭坛。伴随着无穷尽的嘶吼声,一处处下界大小世界中,无数修士、无数生灵的身躯化为一道道直径百里的血柱,‘哗啦啦’的顺着空间甬道传入了两仪天。
归虚道圣微笑,他轻声道:“诸位道友,请……享用吧?如此血食、资粮,对尔等而言,实在是天地间最好的补品……希望诸位道友修为,能够更进一步!”
小沙弥则是不吭声,他双手揣在袖子里,径直靠在了大菩提树上,笑吟吟的看着那些妖魔鬼怪。
几个积年的老怪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们沉默许久,任凭漫天血浆喷洒在自己身上,将他们身躯染成了一片猩红。如此良久,他们终于笑了起来:“也罢,不管你们有何等算计,总归是一件好事……将那些高高在上者拉下云端,踏入泥泞,固所愿尔!”
他们狂笑着,一道道可怖的妖气、魔气、鬼气、阴气直冲虚空,更有几道让人窒息,宛如太古火山爆发一般磅礴汹涌的蛮族血气爆发开来,震得虚空都裂开了一条条黑色的裂痕。
这些老怪,纷纷张开大嘴,朝着天空降落的血浆吞了过去。
随着他们的动作,聚集在这里的一众妖魔鬼怪,也毫不客气的纷纷显出原形,或者显出法体,疯狂的吞噬天空降落的血浆。
过万个下方大小世界,无数生灵,无数修士,他们的法力、修为、精血、神魂,化为滚滚血浆被这些妖魔鬼怪大口吞咽……对他们而言,这就是最极品的神丹妙药,这就是最佳的修炼资粮!
只要有足够的修炼资粮,妖魔鬼怪们的修炼速度,会远比正经的道门、佛门众人快出许多!….那些曾经重创而实力削弱的老怪,他们的气息在急速恢复。
那些原本距离至高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的巨魔、巨妖,他们的气息在急速提升。
那些原本修为强横,在曾经的妖蛮、邪魔中,也是一方巨擘,曾经割据一方呼风唤雨的大妖大魔们,在如此数量的精血灌注下,实力更是翻着跟头向上飙升!
归虚道圣背着手,静静的看着这些气息急速蹿升的妖魔鬼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此大的代价,如此的耗费……啧啧,多年的布置啊……还差一点点!”
小沙弥抬头,看向了琼华山的方向:“就差琼华娘娘的那母胎**了……得了祂,就是吾等成事之机……狩静,他一人能成么?”
归虚道圣轻轻颔首:“虽说很想看狩静出丑,但是,不要小觑了他啊。干掉大非天,他是力有不逮的,但仅仅是夺走琼华娘娘的母胎**么……他想要抢夺什么东西,两仪天能阻止他的人……我不知道能有谁!”
小沙弥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丝极其邪异的微笑:“是么?”
歪了歪脑袋,小沙弥突然轻声道:“你说,最终,我们这些人中,谁能超脱,谁能飞升?”
归虚道圣沉默许久,挥手弹飞了一粒落向他额头的血珠。
小沙弥看着沉默的归虚道圣,笑道:“或者说,离开两仪天,超脱去了上界,真的比留在两仪天更好么?我们在这里,已然是至高无上的尊者,我们去了上界……呵呵,那些从下界飞升两仪天的蝼蚁,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会陌生罢?”
归虚道圣闭上了眼睛。
他幽幽说道:“不管怎样,能超脱,总比留在这里好罢?留在两仪天,路就到了尽头……去了上界,总归还能看到新的路。”
“奈何,奈何,这路太窄,能够容纳的人,太少了,太少了……想要让自己上路,就得将同行之人挤下去……奈何,奈何?”
漫天血浆疯狂坠落,天地为之一片猩红。
归虚道圣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右手食指轻轻的扣动手腕,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声响。
与此同时,在姜氏一族的祖地,在燧火原的核心区域,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冲天而起,燧火原正中,最粗、最老的一株大桑树突然炸开,一根数人合抱粗细,高有千丈的笔挺木杆从大桑树的树心中飞出。
烈焰升腾,点燃了木杆,原本青绿色好似绿宝石雕琢的木杆骤然变成了一根狂暴的火柱,烈焰冲天,卷起了狂风,风拉着火焰向一处急速飘散拉伸,顿时在高空中化为一片烈烈狂舞的火焰大旗。
‘呼啦啦’风火翻卷声中,点点金紫光芒在那猩红如血的火焰大旗中凝聚,化为一枚古朴有力的‘姜’字符印。
四面八方,无数姜氏族人,无论是嫡系还是旁系,无论血脉浓厚,无论是在家的儿郎,还是外嫁的女子,心神骤然一阵,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们的血脉在沸腾,情绪在奔涌,他们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低沉的吼声,身上更是喷出了一丝丝宛如火焰的精血气浪!
“姜氏的列祖列宗啊!”
一个凄厉的女子吼声冲天而起:“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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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 血天(5)
蛮荒深处,群山之中。
归虚道圣突然抬头,朝着琼华山的方向望了一眼。
蛮荒虽然凶险,虽然天堑无数,甚至可以隔绝圣贤、佛主推衍天机、卜算命数,但是这等大能身处蛮荒之中时,以法眼观察两仪天,虽然依旧受到极大干扰,不能像在外界一样一眼遍观两仪天,但是区区南域的动静,还是看得比较清楚的。
归虚道圣就看得真切,看到了琼华山山腹地心中,大非天和狩静大仙对峙的场景。
他悠悠叹了一口气:“狩静……嘿,可不要被那大非天一顿老拳打死……应该不会吧?老木头,你说呢?”
巨大的菩提树无数枝条轻轻摇晃了一下,每一片菩提叶中,都有一尊佛陀影像若隐若现,淡淡的梵唱声绵绵而起,偌大的莽荒山岭,顿时被一股祥和之气覆盖。
菩提树上‘生出’的小沙弥微笑,他背着手,也不看归虚道圣,只是轻声道:“你管他呢?狩静大仙若要保命,除非那些已然超脱的天人逆行返回两仪天,否则谁能杀得了他?大非天……无论大非天何等实力,他总不能超出了这方天地的极限去!”
归虚道圣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一方天地的极限。”
小沙弥的脸色也变得极其的愁苦,他看了看天,轻轻的摇头:“可不是么?这一方天地的极限啊!”
那些混在一众妖魔鬼怪中,曾经也是圣贤、佛主级大能的老妖巨魔们,脸色也变得极其的惆怅,他们默不作声的抬起头来,用莫名的目光,看着那光影烂漫的混乱天空。
是啊,这一方天地的极限啊!
不仅仅是‘力量天花板’这个概念上的极限,更是整个天地可以供养的生灵的总数,以及可以供奉的各阶真仙,各阶真君、大菩萨,各阶道主、佛陀,以及最终极存在的圣贤和佛主的数量!
天地有限。
生灵有限。
资源有限。
那些最顶级的‘大鳄’不可能,更不应该存在太多的数量……圣贤、佛主什么的,这类玩意儿数量一旦多了上去,天地承受不了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大家排排坐分果果,天地资源总量就这么点,大家分到手的资源少了,想要超脱,可就难了!
琼华娘娘为什么能够超脱而去?
她为什么能够破界飞升,离开两仪天,去往那不可思议的高妙世界?
不就因为她那个年代,两仪天的圣贤、佛主、妖帝、魔尊之类的存在,数量稀少么?按照如今诸方大能的估算,琼华娘娘那个时代,圣贤、佛主级的存在加起来,大概就是一掌之数!
是以,琼华娘娘,还有在她之前的好几位顶级大能,舒舒服服的、无比充裕的修炼、提升,不断积攒底蕴,最终潇潇洒洒的离开了两仪天!
而后来,天地生灵繁衍众多,顶级大能好似雨后蘑菇一样不断冒出来!….经历了数十次天地重劫,什么圣贤、佛主、妖帝、魔尊之类的祸害陨落了一批又一批,结果个个有后手、人人有布置、到处有算计、满地是暗棋……这些顶级大能,陨落一批,又冒出来一批!
等到数千年前,道门、佛门的那些大能忍无可忍,终于联手发动了针对妖蛮、邪魔的大洗荡的时候,两仪天东南西北四大域的顶级大能加起来,总数已然近乎百位!
一番大清洗,妖蛮邪魔的顶级战力被洗荡一空,佛门、道门也有不少顶级大能陨落,这才形成了道门十八圣贤、佛门十三佛主的局面!
但是,依旧太多了!
明面上的三十一尊顶级大能啊……暗地里,还有类似大菩提树这样的老阴货藏在某个旮旯角落里……两仪天这个小池塘,依旧藏匿了太多的大鱼,那点资源,依旧无法让他们吃得足够白白胖胖,让他们超脱飞升!
所以……换天吧!
换一个新天……
那将是一个美好的,顶级大能寥寥无几,各方修士陨落如雨,天地间无穷尽的修炼资粮,最终集中在寥寥数人之手的完美世界——在这个完美的世界中,那几位掌握了足够资粮的顶级大能,将有机会强大底蕴,突破自我,最终超脱飞升!
‘嗡’!
虚空微微一震。
归虚道圣长啸一声,他大袖一挥,一座血色祭坛带着沉闷的轰鸣声从虚空中冉冉降落。
呈金字塔状,但是底部四边长达百里,高也在百里上下,通体血色,材质非金非铁、非玉非石的祭坛上,用极细的繁复线条,描绘了无比狰狞的地狱场景。
尸山血海、刀山剑林,无数生灵在血海火海中挣扎求存,面上尽是扭曲绝望。
甚至,所有人都能透过这些纹样,‘清晰听到’这些生灵痛苦的哀嚎声,绝望的哭喊声……
一圈圈邪异的负面气息从祭坛上不断的扩散开来,这座祭坛就好像一块丢进清水中的墨锭,一点点的渲染开来,血色的气息、绝望的气息,急速的侵染虚空,侵染道则,侵染灵机……
四面八方的山岭,在极短时间内就化为了一片血色。
不仅仅是血光照耀的缘故。
而是附近的山岭,从山石、花草,再到溪流、树木,这一切都被血色浸透,真正的、彻底的变成了邪异的血色。此刻随意劈开一座大山,这山体例外都是一片血色,而且似乎有血浆在不断的渗透出来。
归虚道圣轻咳了一声:“诸位道友,开始罢?”
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笑道:“机会,就在面前,希望诸位道友,不会让小僧失望罢?当年小僧,还有几位道友,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耗费无穷的心力,好容易才让诸位从那场大劫中活了下来……”
一众妖魔鬼怪中,几个实力最强、凶名最盛,当年在妖蛮、邪魔中地位最高的老怪相互看了看,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唿哨声。….他们袖子里,一块块阵盘飞出,急速旋转着,‘叮叮当当’的拼凑在一起,顷刻间就组成了数十座直径超过百里的超巨型虚空挪移阵。一堆堆顶级的仙晶飞出,堆砌在阵盘上,伴随着低沉的破空轰鸣声,一道道强光从阵盘上不断的升腾而起。
光焰升腾中,大队大队蛮荒山岭中的土著,各种稀奇古怪的妖魔鬼怪,还有大量没有任何修为,但是血脉非凡,体积巨大,体内蕴藏了庞大精血气息的飞禽走兽、珍禽异兽等等,纷纷从那大阵中快步奔出。
“去!”几个老怪齐声呐喊,朝着那座巨大的血色祭坛轻轻一指。
无数妖魔鬼怪、飞禽走兽嘶吼长啸,纷纷施展手段,用尽全速朝着那座祭坛冲去。‘嘭啪’声不绝于耳,大量飞禽走兽纷纷撞死在祭坛上,血肉即刻被祭坛吸收,化为无穷尽的磅礴精元,催动了祭坛内巨大的空间法阵。
无垠虚空中,位于极高空间维度上的两仪天,某处亮起了一团刺目的血光。
如灯塔。
如道标。
血光向四周汹涌,四面八方一条条极细的血色空间甬道从下界裂空而来,径直通向了这座血色的祭坛。伴随着无穷尽的嘶吼声,一处处下界大小世界中,无数修士、无数生灵的身躯化为一道道直径百里的血柱,‘哗啦啦’的顺着空间甬道传入了两仪天。
归虚道圣微笑,他轻声道:“诸位道友,请……享用吧?如此血食、资粮,对尔等而言,实在是天地间最好的补品……希望诸位道友修为,能够更进一步!”
小沙弥则是不吭声,他双手揣在袖子里,径直靠在了大菩提树上,笑吟吟的看着那些妖魔鬼怪。
几个积年的老怪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们沉默许久,任凭漫天血浆喷洒在自己身上,将他们身躯染成了一片猩红。如此良久,他们终于笑了起来:“也罢,不管你们有何等算计,总归是一件好事……将那些高高在上者拉下云端,踏入泥泞,固所愿尔!”
他们狂笑着,一道道可怖的妖气、魔气、鬼气、阴气直冲虚空,更有几道让人窒息,宛如太古火山爆发一般磅礴汹涌的蛮族血气爆发开来,震得虚空都裂开了一条条黑色的裂痕。
这些老怪,纷纷张开大嘴,朝着天空降落的血浆吞了过去。
随着他们的动作,聚集在这里的一众妖魔鬼怪,也毫不客气的纷纷显出原形,或者显出法体,疯狂的吞噬天空降落的血浆。
过万个下方大小世界,无数生灵,无数修士,他们的法力、修为、精血、神魂,化为滚滚血浆被这些妖魔鬼怪大口吞咽……对他们而言,这就是最极品的神丹妙药,这就是最佳的修炼资粮!
只要有足够的修炼资粮,妖魔鬼怪们的修炼速度,会远比正经的道门、佛门众人快出许多!….那些曾经重创而实力削弱的老怪,他们的气息在急速恢复。
那些原本距离至高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的巨魔、巨妖,他们的气息在急速提升。
那些原本修为强横,在曾经的妖蛮、邪魔中,也是一方巨擘,曾经割据一方呼风唤雨的大妖大魔们,在如此数量的精血灌注下,实力更是翻着跟头向上飙升!
归虚道圣背着手,静静的看着这些气息急速蹿升的妖魔鬼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此大的代价,如此的耗费……啧啧,多年的布置啊……还差一点点!”
小沙弥抬头,看向了琼华山的方向:“就差琼华娘娘的那母胎**了……得了祂,就是吾等成事之机……狩静,他一人能成么?”
归虚道圣轻轻颔首:“虽说很想看狩静出丑,但是,不要小觑了他啊。干掉大非天,他是力有不逮的,但仅仅是夺走琼华娘娘的母胎**么……他想要抢夺什么东西,两仪天能阻止他的人……我不知道能有谁!”
小沙弥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丝极其邪异的微笑:“是么?”
歪了歪脑袋,小沙弥突然轻声道:“你说,最终,我们这些人中,谁能超脱,谁能飞升?”
归虚道圣沉默许久,挥手弹飞了一粒落向他额头的血珠。
小沙弥看着沉默的归虚道圣,笑道:“或者说,离开两仪天,超脱去了上界,真的比留在两仪天更好么?我们在这里,已然是至高无上的尊者,我们去了上界……呵呵,那些从下界飞升两仪天的蝼蚁,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会陌生罢?”
归虚道圣闭上了眼睛。
他幽幽说道:“不管怎样,能超脱,总比留在这里好罢?留在两仪天,路就到了尽头……去了上界,总归还能看到新的路。”
“奈何,奈何,这路太窄,能够容纳的人,太少了,太少了……想要让自己上路,就得将同行之人挤下去……奈何,奈何?”
漫天血浆疯狂坠落,天地为之一片猩红。
归虚道圣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右手食指轻轻的扣动手腕,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声响。
与此同时,在姜氏一族的祖地,在燧火原的核心区域,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冲天而起,燧火原正中,最粗、最老的一株大桑树突然炸开,一根数人合抱粗细,高有千丈的笔挺木杆从大桑树的树心中飞出。
烈焰升腾,点燃了木杆,原本青绿色好似绿宝石雕琢的木杆骤然变成了一根狂暴的火柱,烈焰冲天,卷起了狂风,风拉着火焰向一处急速飘散拉伸,顿时在高空中化为一片烈烈狂舞的火焰大旗。
‘呼啦啦’风火翻卷声中,点点金紫光芒在那猩红如血的火焰大旗中凝聚,化为一枚古朴有力的‘姜’字符印。
四面八方,无数姜氏族人,无论是嫡系还是旁系,无论血脉浓厚,无论是在家的儿郎,还是外嫁的女子,心神骤然一阵,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们的血脉在沸腾,情绪在奔涌,他们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低沉的吼声,身上更是喷出了一丝丝宛如火焰的精血气浪!
“姜氏的列祖列宗啊!”
一个凄厉的女子吼声冲天而起:“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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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章 杀机
两仪天外,清明虚空。
小金刚须弥山化为千里大小,静静悬浮。
大非天、宝光功德佛,乃至镇狱玄光佛,以及各自门下一脉的主要核心弟子,全都聚集在小金刚须弥山上,静静的看着视线中已然缩小到拳头大小的两仪天。
这里,距离两仪天已然极其遥远。
错非是大非天以无上伟力携带,寻常佛陀想要从两仪天飞到这里,都要耗费十年以上。
四尊佛主大能,一百九十八名佛陀级存在,大菩萨、小菩萨境的高手总数过万。这就是如今卢仚这小小的小金刚须弥山上聚集的,佛门大能、高手的数量。
大非天,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以及大非天这些年来,秘密调教出的,从未对外宣称自己存在过的另外一尊佛主级的存在——春秋宝藏佛,这就是四位佛主。
一百九十八名佛陀,其中大半战力,得益于那些倒霉的姜氏族人。
他们的荒古皇脉被抽取,镇狱玄光佛用皇天秘府抽干了大片蛮荒山岭,将其涸泽而渔化为一片死地,终于造就了一百零八尊一劫境、二劫境的真佛战力。
而剩下的九十尊佛陀,二十三位是宝光功德佛的心腹,十二位是春秋宝藏佛的门生,刨除元定、元善、元觉三位新晋佛陀,剩下的五十二尊实力强横,可以冠之以‘古佛’头衔的存在,尽是大非天无数年来,在两仪天秘密蓄养的‘私人武装’。
看着这些气息森然,举止之间搅得虚空震荡,异象迭出的强横佛陀,卢仚只能感慨——两仪天,尤其是两仪天的佛门,水太深了。
谁也不知道,那深水下面,究竟藏了多少巨型怪物!
大非天本身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大非天座下的春秋宝藏佛,更是一个特例——但是,春秋宝藏佛,就是大非天‘夹袋’中的所有?
不见得!
天知道大非天这位在佛门经典中都不怎么出现过的太古老怪物,究竟秘密经营了多大的势力?
大非天如此。
那些在佛门历史上,传说已经陨落,已经泯灭,已经彻底销声匿迹的古佛、佛老们,又有多少人依旧滋润无比的苟在某处逍遥快活,偷偷摸摸的培养出了一大群的老贼秃、大贼秃、小贼秃?
呃……
佛门的这些大能,一个个心黑的很。
卢仚是懒得揣测什么了……总之,你们爱干什么都好!
“走吧。”大非天兴致勃勃的看了一眼被一层润泽神光笼罩的两仪天,笑道:“两仪天,即将起风云……嘿嘿,希望我们回返之时,两仪天还是个囫囵个,没有被打散摊子罢!”
卢仚等人同时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
此次出行,小金刚须弥山上,尽是一群精兵悍将。大非天和三位佛主门下的那些修为不高的门人弟子,则全都藏去了大非天这些年经营的一处秘密巢穴。
那是清明虚空中,一朵巴掌大小,随着清明灵风漫天乱飞,谁也不知其轨迹,也难以捕捉其行踪的金色曼陀罗花。那朵奇花,被大非天耗费千万年苦功,融入了无数的天才地宝,甚至不惜暴力破毁了六个下界的小世界,抽取世界本源注入其中,将其炼制成了一方广袤无边的佛陀圣土。
就算是和大非天修为相当的大能,也不可能在清明虚空中找到那一朵金色曼陀罗。
各家的门人弟子,包括卢仚琼华山道场中的那些亲朋旧友、门生徒众,全都躲进了那处秘府……安全,是毫无疑问的,哪怕两仪天被打爆了,也不可能波及那秘府丝毫。
安置好了大后方,众人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楼兰古城一行。
这是为了探宝。
更是为了避灾!
“两仪天,不会安静喽!”大非天幸灾乐祸的笑着:“瑶华那小娘子,说话不尽不实,嘿……古散人会被她牵连到死的……”
“瑶华身后,还有人,那人居心叵测,还不知道在谋算些什么。”
“那突然暴起的姜氏一族,还有那些邪诡……啧,秋风微寒蝉先知……吾等,就是那知晓天机的蝉儿,该避避的时候,可就该避避。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修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硬着脖颈、迎劫而上!”
“那不是勇气,那是蠢!”
“一如当年姜氏皇朝的姜万古,何等英雄人物,不就是脖颈太硬了,腰杆太硬了,硬得都忘记怎么弯了么?”
“不肯低头,不愿弯腰,那就只有死!”
大非天古怪的笑了起来:“老衲就不同了,老衲最是知晓趋吉避祸……否则,老衲如何无惊无险、无病无灾的活到现在?”
“你们啊,都和老衲我学学!”
“只要自己保得性命。”
“只要自己舟船不破。”
“才能撑着船儿,携带亲族旧友,横渡苦海,直达彼岸……若是自己这掌舵人都陨落了,若是这条船儿都破了大洞漏水了……呵,还说什么呢?”
抒发了一通感慨,大非天大袖一挥,朝着卢仚指了指。
“这次去楼兰古城,一切以法海为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法海身上气运浓厚无比……似乎,瑶华小娘子的劫运大法,辛辛苦苦劫来的好处,都被法海半路给劫走了?”
“是以,元定、元善、元觉,成佛。”
“是以,镇狱也莫名其妙成就佛主。”
“是以,看看,看看,如今法海身边,他的一群心腹门人,有多少人拥有了佛陀战力?”
众人目光炯炯,凝聚在卢仚身上。
不看不知道。
细查方知恐。
小金刚须弥山上,一百九十八尊佛陀战力,卢仚自身是一个,阿虎等虎爷当中,一骨碌冒出来超过六十个,青柚三姐妹有三个,卢旵、鱼长乐配合上他们从那阴阳地穴中得到的先天灵物,同样也拥有了佛陀级战力。
拢共不到两百的佛陀战力,卢仚一人麾下,这就差不多占据了三分之一!
而这些佛陀战力,都是在最近数年中,犹如冒蘑孤一样急速生长出来的!
“善哉,善哉!”
“慈悲,慈悲!”
一群实力强横的佛修纷纷合十,口诵佛号,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
大非天一声轻喝,小金刚须弥山微微一震,放出金灿灿一片霞光,推开了四周的清明之力,一头撞入了外界的鸿蒙混沌。
四面八方,一道道色泽混杂的恐怖潮汐顿时汹涌袭来,狠狠冲撞在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霞光上,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好似无数雷霆在耳朵边炸响,震得卢仚都双耳剧痛,眼前隐隐有金星闪烁。
侥幸,出发之前,大非天和其他三位佛主联手,用了他们积攒的家底子,帮卢仚将这座小金刚须弥山重新祭炼了一番,如今这座佛宝的品阶,已然不弱于卢仚的本命佛宝番天印,加上大非天的全力护持,任凭混沌潮汐汹涌,小金刚须弥山依旧坚定的向前破浪而行。
混沌不知年。
一切概念、感观都被扭曲。
向前行进了不知道多远,也不知道是过了一年还是一弹指间,又或者是百年岁月已然飘然而逝……前方突然一团清风流云荡起,一抹玉光闪烁,一声声惊怒交集的恐怖吼声不断传来。
已然因为四周朦胧模湖、彻底扭曲的世界,变得有点麻木的卢仚打了个激灵,打点起精神,朝着那处望了过去。
这一看,卢仚顿时乐了,可不就是老熟人么?
就看到,一头体长千里,肥得圆润的大白羊四蹄喷射出金光,双眼闪烁着紫霞,头顶一双硕大的金色盘角好似火把一样熊熊燃烧,喷出数千里高的金花紫火,烧得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混沌之气‘轰轰’巨响。
白羊背上,是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宫殿楼阁,内有无数头戴羽冠、大袖飘飘的道人手持各色仙宝,通体萦绕着霞光仙气,组成了仙阵严阵以待。
在那些道门仙人中,卢仚一眼就看到了林浩然、林浩泫这两个老熟人。
他们正好似鹌鹑一样,蜷缩在几个气息森然的老道身后,而那几个老道,在面目特征上和他们有好些匹配之处,显然都是源自同一血脉的亲族长辈。
不出意外,这几个老道,就是青羊林氏十二位道主境老祖中的人物。
在那白羊头顶,两根硕大的金角中间,白阳上人手持一柄玉如意,正不断轰出一道道清气四溢的仙雷。一道道清澈如水的雷光看上去威势不大,但是一旦爆开则是地动山摇,炸得白羊面前方圆千万里的虚空剧烈震荡。
混沌虚空就是有这么神异。
那些混沌之气被仙雷爆开后,浑浊无比的气流急速沉淀、分化,其中发生了莫名曼妙的法则变化。就有厚重的土块凭空凝聚,有清风雨云升腾而起,甚至在那色泽浑浊的土块上,有纤细的花茎急速生长。
这分明就是大能开天辟地的景象!
只是白阳上人显然还没有真正开天辟地的神威,这些异象出现后,只是持续了一弹指间,四面八方混沌之气向内一合,刚刚诞生的‘小小小小世界’,就‘啪’的一声彻底湮灭,重新归于混沌。
随着四周汹涌的混沌潮汐涌来的,还有大群宛如‘魔鬼鳐’,通体漆黑,没有厚度,好似一片薄薄影子的奇异生灵。
它们无声无息的混在混沌潮汐中,朝着大白羊急速的穿梭飞行,不时将细细长长,足有数万里长短的黑色尾巴,犹如软鞭一样狠狠抽向大白羊的身躯。
大白羊四蹄上的金光闪烁,双眼喷出的紫气,还有盘角上的烈焰金光汹涌,那些细细的黑色尾巴宛如闪电一样袭来,和这些金光紫气略微一碰,就发出比暴雷还要响亮千百倍的巨大轰鸣。
大白羊的身躯微微震荡。
她背上的宫殿楼阁晃荡着,好些修为不怎么够的道门仙人就一个趔趄,很是狼狈的连滚带爬,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白阳上人手中玉如意又是一连串的仙雷轰出,恐怖的爆炸将那一头头巨大的奇异生灵炸得翻翻滚滚飞走,但是不多时,它们又顺着汹涌的混沌潮汐袭来。
很显然,白阳上人的仙雷,对这些奇异生灵的杀伤力不是很足够。
很显然,白阳上人这一行,唯有他一尊圣贤……他绝大部分力气,都用来庇护大白羊背上的那些后生晚辈,也并没有全力攻击这些古怪生物。
所以白阳上人就显得有点狼狈。
就大非天停下小金刚须弥山,卢仚等朝着那边张望的短短呼吸间,白阳上人已经被那些奇异生物抽了三千多下,更有几头体积格外庞大的奇异生物,从大概是口器的位置,喷出了几丝极细的黑光,狠狠打在了白阳上人的身上。
那些尾巴抽打的威力也就罢了,只是将白阳上人护体仙光打出了几丝涟漪。
但是那几道极细的,看上去很不显眼的黑光,威力则是超乎寻常的强大——卢仚就看到,白阳上人的护体仙光,被那几道黑光打得崩碎了好几层,更有大片仙光被污染、发黑,差点就蔓延到了白阳上人本体。
“吓!这老爷子,好可怜的样子!”
青柠、青檬姐妹两,同时捂嘴窃笑。
混沌之中,天机不存,命数混乱,两女这般偷笑,白阳上人并没有像在两仪天那般,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
但毕竟是圣贤大能,灵觉极其敏锐。
他感受到了一道道犹如火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百忙之中一道狂雷轰飞了三头朝着自己勐冲勐打的奇异生灵,然后勐地回头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大非天,还有……”白阳上人原本准备喝骂几句,但是勐不丁看到大非天身边站着的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春秋宝藏佛三位,感受到他们身上带给自己的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白阳上人勐地闭上了嘴。
三尊佛主!
加上大非天自己,四尊!
白阳上人的童孔,都骤然散乱了一瞬间——对于他这样的大能而言,会出现如此内心失控的征兆,可见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无数年来,两仪天的佛门,对外宣称的佛主拢共就十三尊!
好嘛,这里一下子冒出来四个!
而且除了宝光功德佛是在那十三尊的名单中,包括大非天在内的另外三尊,全都是‘啪’的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也,藏得太深了。
“诸位道友,可是看老夫的热闹么?”白阳上人语气不善的轻喝道:“这些异物凶邪无比,若是诸位道友不想惹麻烦,可以离开了。”
宝光功德佛微笑:“白阳道友哪里话?我们,只是想问问,道友可需要一点点援助?”
双手把玩着一串儿念珠,宝光功德佛笑得很和善:“似乎,道友的‘道法’对它们的克制不够,或许,换成吾等佛法,会有更好的效果?”
天地之间,天地之外,大道法则数不胜数,相生相克有无穷奥秘。
没有任何一尊圣贤、一尊佛主,胆敢说自家的‘道’、自家的‘法’,就能‘包打天下’,就能‘通吃万物’。是以,白阳上人面对这些奇异生物的时候,乍一看很是有点吃瘪,但是换成大非天他们,或许一名修炼了不同‘佛道’的佛陀,就能将这些奇异生物碾压成渣!
白阳上人在犹豫。
一声尖锐的唿哨声传来,那些奇异生物似乎也注意到了卢仚他们的到来,它们骤然加快了对白阳上人和大白羊的进攻。四周的混沌潮汐中,超过十万头大小不一的奇异生物同时涌现,它们身体轻轻一晃,一条条极细的尾巴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向了大白羊身后的宫殿楼阁,刺向了上面的众多道门仙人。
白阳上人一声轻喝,他双手一拍,一卷青色的玉质书简飞出,书简冉冉展开,不过一握粗细的书简,却有重重叠叠不知道多少万片薄薄的书简。
青色的书简上,一枚枚蕴藏了无穷道秘的金色文字涌出,迅速覆盖了整头大白羊。一枚枚金色文字爆开,化为大片紫气光霞缠绕在一起,内有山水胜景升腾,俨然化为一方完整的小世界,挡在了那一条条极细的黑色尾巴前。
刺耳的爆裂声不绝于耳。
一道道黑色尾巴笔直刺下,那金色文字所化的山川河岳一座接一座的爆炸。
可怕的冲击力震得那玉质书简微微震荡,更多的金色文字飞出,化为一柄柄巴掌大小的刀枪剑戟,带起一道道金色流光,笔直的刺向了那些奇异生物。
凄厉的痛呼声传来,好些奇异生物被金色流光打得遍体鳞伤,身上穿透了无数的大小窟窿。更有金色的火焰附着在伤口上,烧得这些黑色生物‘嗤嗤’直响。
四周混沌潮汐一阵汹涌,受创的奇异生物们发出尖锐的唿哨声,勐地转身,一头扎入了混沌潮汐,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密密麻麻漫天袭击的奇异生物们骤然消失,汹涌澎湃的混沌潮汐呼啸奔卷,四面八方骤然回复了‘清净安静’,一时间让人都有点不适应了。
白阳上人微微一笑,朝着大非天这边颔首示意:“道友好意,贫道心领了。不过是区区一群……”
一声惨嚎传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头体长只有七八丈长短的奇异生灵,居然穿透了白阳上人和大白羊的双重防护,直接侵入了那一片宫殿楼阁。
它细长的尾巴狠狠一甩,‘嗤嗤’声不绝于耳,它身边数百名道人浑身被穿透了无数细小的窟窿。他们的身躯急速化为黑色,然后一晃就化为了一片片薄薄的,没有任何厚度的黑色阴影,悄无声息的飞入了这头奇异生灵的体内。
体长不过七八丈的奇异生灵身躯微微一颤,它的身躯又向内塌缩了一圈!
所有人心头骤然有了明悟。
这些奇异生灵,它们并非体积越大越强悍,而是实力越强,体积越小——这头体长不过七八丈的小家伙,才是刚才十几万头奇异生物中实力最强悍、手段最莫测的一头!
它趁着同伙熘走,白阳上人心头一松的关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侵了进来,直接击杀了数百道修——让人无语的是,它闯入的地方,恰恰就是青羊林氏族人的阵列,它击杀的倒霉蛋当中,恰好就有林浩然、林浩泫这两位卢仚的老熟人!
卢仚双手合十,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始念诵超度经文。
毕竟是熟人一场,是吧?
只是,白阳上人的老脸就有点不好看了!
当着他的面啊……其他那些被击杀的林氏族人也就罢了,林浩泫,可是被他收入门下的弟子……当着镇魔岭这么多修士的面,他可是将林浩泫正儿八经纳为门徒的!
“孽畜,该死!”白阳上人团身而起,右手紧握玉如意,带起一道凌厉的雷光,直接朝着那头奇异生灵当头敲了下去。
“白阳道友……唐突了。”大非天优哉游哉的说道:“他可不是体修,这样近身,怕是不妙!”
也不知道大非天这张嘴是开了光,还是亲了乌鸦的屁股,他话刚出口,那头大白羊身边,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混沌漩涡。
白阳上人距离那奇异生灵还有数十里远,那混沌漩涡中,一点惨绿色的幽光亮起,一根笔直的花茎急速生长出来,花茎顶部一团拳头大小的花骨朵好似爆炸一样绽放开来,区区拳头大小的花骨朵,骤然绽放开了直径三千多里的巨型花朵。
如此小的花骨朵,绽放出如此大的花朵,可想而知那花瓣纤薄到了何等程度。
纤薄无比的花瓣上,一条条诡异的墨绿色混乱道纹闪烁,无规则、无章法,充满了混乱暴虐、凌乱惨澹的气息。巨大的花瓣好似一张大口张开,然后狠狠向内一合。
‘噗嗤’一声,偌大的大白羊,连同羊背上的白阳上人,这么多白阳上人带来的道门仙人,被花瓣一口吞下。花瓣收缩成了拳头大小,花茎骤然向内一缩,‘嗤’的一声,连同那混沌漩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瞬间,刚刚消失的混沌漩涡骤然炸开,一声巨响,混沌乱流中硬生生被爆开一个直径万里的巨大缺口。一道巨大的人影在那缺口中一闪而过,白阳上人的面庞浮现,他急促的呼喝了一声,一只通体释放出白色仙光的手臂往外狠狠一推,那头硕大的大白羊,连同背上的宫殿楼阁就被他一掌推了出来。
好些气息森然的道门真仙嘶声痛呼:“祖师!”
“大非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白阳上人急促的声音从那爆开的缺口中传来,通过朦胧的光影,可以看到十几条极其纤长,比例绝对非人的惨白色手臂正横七竖八的缠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手臂惨白好似死人手臂,没有任何光泽的皮肤上,毛孔中,一根根极细的黑色毛发生长出来,狠狠扎向了白阳上人的身躯。
白阳上人通体散发出一道道澄净的仙光,死死抵挡着这些黑色毛发的侵蚀。
就听‘嗤嗤’声不绝于耳,一道道仙光不断被黑色毛发破开,那些手臂上升腾起大片浓白色的烟雾,极其凄厉的惨嗥声传来,几条手臂硬生生被仙光崩碎,但是更多的、密密麻麻的、数以万计的手臂从白阳上人身后缠绕了上来。
白阳上人的护体仙光被勒出了一条条深深的凹痕,他身上的衣袍,一件顶级的先天灵宝,居然被硬生生勒出了几条极细的裂痕。
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和春秋宝藏佛同时看向了大非天。
他们眸光闪烁,显然脑海中正翻腾着无数的念头。
大非天则是眉头一挑,笑吟吟的看向了卢仚:“小法海,你说呢?老衲,倒是有几分把握救他……白阳老儿,修的自然之道,而自然之道,对这些混沌中的生灵,杀伤极弱……毕竟,混沌就是逆反自然之物。”
“但是我佛门神通,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最是杀伐强横。”
“毕竟,我佛门功法,七八成威力都在‘心’上,而这‘心’,却是无论自然与否,都是‘唯心而动’。所谓‘念起处生’、‘念灭处灭’。”
卢仚诧异的看着大非天,帮不帮白阳上人,这事情怎么问他?
嗯,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大非天的叮嘱——此行,一切以他卢仚为主?因为他身上,莫名的聚集了瑶华圣母劫运大法汇聚来的滔天气运?
还有这说法?
摇摇头,卢仚沉声道:“若是刚才,白阳前辈孤身一人逃出来,我会鄙视他,甚至,有机会,我会给他背后来一脚,将他踹回去……但是他居然将这些门人弟子推了出来,让自己陷入危局……”
“这人品,不坏啊。可以帮一帮,可以救一救。让他欠您一个‘大’人情,也是好的。”
“不过,救他出来后,最好离他远一些!”
“这位前辈,估计走背时运……我们这一路行来,多么的风平浪静,怎么他老人家就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可见他走霉运,可不要将坏运气带给我们!”
大非天一声狂笑,连连点头:“小法海说得有理,就是这个道理!”
狂笑声中,大非天身后八十一重光轮内,一条九头十二翼六爪,生得威勐非常,通体金色羽毛,每一片都闪耀着神异光辉的巨鹏突兀飞出。这巨鹏翼展超过万里,翅膀一挥,就冲到了那崩碎的潮汐破碎前方。
一声轰鸣,这大鹏通体燃起了金色烈焰。
一颗金色太阳在混沌之间冉冉升起,金光所过之处,缠绕在白阳上人身上的那些惨白色手臂急速的燃烧、融化,化为一缕缕白色烟雾升腾而起。
白阳上人一声清啸,身体一晃,化为一道流风窜了出来。
他恼羞成怒,手中玉如意狠狠一扫,顿时方圆百万里的混沌潮汐轰然崩塌,粉碎,无数拇指大小的清澈仙雷在那一片混沌中爆发开来,密密麻麻的爆炸声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时间,硬生生在百万里方圆内炸开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小世界!
在那小世界中,一条通体惨白,形如鮟鱇鱼,但是头顶生出了密密麻麻无数手臂的奇形生物惊慌失措的在山水之间往来游荡。
白阳上人冷哼一声,他手一指,那个小世界中的自然道韵就化为一缕缕杏花春雨、一条条杨柳微风,极其温柔的缠绕在了这奇异生灵身上。一缕缕,一条条,温柔无比,犹如十六岁少女的细细水蛇腰,杀人不见血……
那奇异生物体内的混沌道韵被自然道韵一点点取代,一点点侵蚀。
当它体内的道韵,有七八成都变成了自然道韵,白阳上人面无表情的双手一合,这个在混沌潮汐中坚持了足足一盏茶时间的百万里小世界瞬间崩毁,顷刻间湮灭。
‘嗤’的一声,这刚刚还将白阳上人弄得无比狼狈的奇异生灵,就此化为飞灰。
一颗直径数里大小,散发出磅礴精血气息的晶石从那崩碎湮灭的小世界原址飞出,白阳上人随手一捏,那颗晶石就化为了拇指大小。
他大袖一挥,晶石飞向了法海。
“大非天,算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咬咬牙,跺跺脚,白阳上人狠狠的瞪了法海一眼:“小贼秃,不为人子……你,你,你们这群贼秃,一个个心都是黑的!”
卢仚极其委屈的看着白阳上人,摊开双手做无辜状。
白阳上人冷哼一声,懒得说话!
他之前将自己的一众门人,还有青羊林氏的一票族人强行送了出来,拜托大非天对他们进行庇护,无论结果如何,这个人情,并不算大!
毕竟,只是一群门人弟子而已,大非天庇护他们,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真正就是举手之劳,这个人情可以很轻松的就还上。
但是卢仚一开口,大非天直接出手,将白阳上人从那困局中救了出来!
他需要人救么?
需要么?
虽然狼狈了一些,虽然看上去危险了一些!
但是他怎么都是一尊圣贤,而且是两仪天道门青羊正宗中实力靠前的圣贤啊!
只是被一群奇异生物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道法,他的道韵,不怎么适合应付这些诡异的混沌生物……只是不怎么适合,并不是说不能应付!
给他一点点时间,他完全可以轻松的挣脱困局,反杀那头该死的混沌生灵。
可是卢仚多了一句嘴,大非天不等白阳上人拒绝,就‘义薄云天’的‘拔刀相助’,强行将白阳上人救了出来——白阳上人是不好意思开口,否则他一定会亲口问候卢仚的老母!
救一群门人弟子,和救了自己本尊相比,这个人情,欠的太大了!
想要还上这个人情,除非白阳上人也救一救大非天!
但是……苍天在上啊!
卢仚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大非天身边,还带了三尊佛主级的门徒,他们这一行,可是有足足四位佛主,还有这么多佛陀大能追随!
这样的势力,如果都需要白阳上人出手救人的话,他们得遭遇多大的危险啊?
这,是个天坑!
白阳上人算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脚踩空’,被逼着一脚踩进了陷阱里!
他对卢仚能有好脸色,这才有鬼了!
可是他还不能不感谢卢仚——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啊,人家可是‘央求’自家祖师,大力出手将自己救了出来!
所以,这颗混沌生灵的生命结晶,一颗放在两仪天,都会被佛门大能们抢破头,用来淬炼肉身堪称绝世奇珍的生命结晶,就被白阳上人丢给了卢仚!
白阳上人的心,有点渗血!
这等生命结晶极其罕见,极其难得,并不是每一头混沌生灵体内,都能凝聚这样的宝贝——如果不是卢仚多嘴,他得了这颗宝贝,拿来培养自家的门人弟子,不好么?
可是现在……
白阳上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跳上了大白羊的背,一声轻喝,大白羊发出‘咩咩’的叫声,朝着卢仚撇了个白眼,然后扯着嘴角,向大非天极其谄媚的笑了笑,甩了一下尾巴,带着白阳上人和一众道门仙人,屁颠屁颠的向前疾奔。
一道道混沌乱流汹涌而来,几个冲撞,漫天雷光地火乱溅,大白羊和她背上的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非天、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春秋宝藏佛相互看了看,然后同时扯着嗓子大笑了起来——用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情,换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回来,嘿嘿,白阳上人这个亏,吃的结结实实!
吃了亏,还得惦记着自家的好,未来还得尽心尽力的还人情!
“这笔买卖,做得,做得!”大非天笑得极其灿烂,大袖一挥,小金刚须弥山撞碎了几道混沌洪流,随着白阳上人远去的方向快速飞去。
卢仚笑呵呵的,将手上那枚奇异的结晶把玩了一阵,就握在手掌心中,一缕缕本命佛炎升腾而起,一点点的炼化里面微乎其微的一些杂质,只保留下内中最纯粹的生命精元。
一旁,大鹦鹉趴在青柚的脑袋上,嘴角已经有涎水都滴答了下来。
而兔狲,则是干脆的抱住了卢仚的小腿,极其谄媚、娇媚的‘喵喵’乱叫,嘴角四溢的口水顺着毛发不断滴落,那模样真正是……没脸见人了。
甚至,就连平日里最稳重、憨厚,很有老大哥模样的大黄狗,都一本正经的蹲在了卢仚身边,一爪子按在了兔狲的尾巴上,摆出了一副‘老子正在制止贪吃鬼’的架势……偏偏,这货的嘴角,也有一丝涎水若隐若现!
至于翠蛇,更是在卢仚的袖子里翻来滚去,好像一条发狂的小妖精……
至于说鳄龟么……
她体型过大,倒是没站在山巅,而是趴在山腰部位一座新建的功德池中。只不过这家伙,她如今将身躯维持在三五里方圆大小,一条龟脖子却是伸长到了十几里长短,好似一条软棒槌,垂在卢仚头顶,同样是口水滴答!
看着这群平日里矜持的大爷,居然都是这般表现,卢仚一边炼化这颗生命结晶,一边感慨道:“这玩意,真有这么好?如果真有这么好,那就,再来四只罢?否则,怎么够分呢?”
卢仚只是感慨,没想到梦想成真。
真正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前方混沌潮汐中,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一团炽烈的紫青二色的仙火,正在混沌中熊熊燃烧。仙火中裹住了一座造型华美、方圆百里的宫殿,一名身穿紫色鹤氅,手持一柄风火扇的老道人,正站在宫殿门口,不断扇动扇子,放出大片紫火流星轰击四面八方围攻的巨型生物。
这些巨型生物倒也生得——雅致!
它们的形状,大体像是一支甲鱼,只是身上的甲壳不是一整块,而是一片片造型狰狞嶙峋的黑色甲片重叠而成。它们背后,更是生出了一对黑漆漆,同样是鳞片覆盖,造型有点像是蝙蝠翅膀的肉翅。
这些‘大甲鱼’体长十里左右,背后的翅膀翼展超过百里。
这些翅膀极薄,极其锋利,稍微一动,就带着一支支大甲鱼化为一条条黑色流光满天乱飞。这些翅膀带着刺耳的撕裂声,撕开了一道道汹涌凶狠的混沌潮汐,好似一柄柄利刀,不断切割在那座宫殿表面燃烧的紫青仙火上。
黑色翅膀和仙火碰触在一起,不断发出热油锅烹炸食物的巨响。
这些大甲鱼被烧得焦头烂额,不断惨叫,但是它们却锲而不舍的疯狂扑击,数百头大甲鱼团团围住了宫殿乱飞乱斩,漫天飞舞时,往往有几头大甲鱼几乎是紧贴着交错而过,却没有任何一头大甲鱼撞在同伴的身上。
在这些大甲鱼的飞遁轨迹中,分明充满了一种‘混乱’但是‘有序’的‘道韵’!
随着它们的不断飞斩,这些道韵就好像一道道刀影,不断切割在那座宫殿上方,虽然没有直接噼砍中这座宫殿,但是无形的伤害一遍遍的加持,渐渐地,在那座宫殿表面,就有细微的火光喷溅,一些细细的裂痕不断出现。
大白羊就蹲在不远处,直勾勾的盯着那座宫殿。
白阳上人双手揣在袖子里,正朝着那紫袍老道大声呼喊:“唷,这不是那位最擅长烧火炼丹的道友么?这些年不见你动静,怎么你也跑来这凶险之地……游玩了?”
紫袍道人斜了白阳上人一眼,忍不住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紫袍道人,自号‘宝鼎居士’,同为道门十八圣贤之一。
只是,他并非青羊正宗十二人之一,也不是一元虚静那四人小团伙的成员,而是和古散人一般,是十八圣贤中仅有的两位‘闲散人等’之一。
虽然是‘闲散人等’,但是宝鼎居士在两仪天的影响力极大,人脉极广,而且……身家极其的豪富。
他是两仪天道门‘丹道第一人’!
就这个头衔,就足以说明很多!
只是没想到,这位平日里蹲在洞府中不问世事,一门心思闭门炼丹,丹成后高价拍卖的纯技术性老宅男,居然也跑到了这里来!
要说他不是为了瑶华圣母口中的那份机缘而来,那才是有鬼了!
白阳上人正在这里调侃,后方一声低沉的佛号声传来:“我佛慈悲……诸位道友好快的脚程……居然,都赶到了老衲前面!”
卢仚等人回头,就看到一座极其恢弘,占地数千里,通体黑金色的单体佛殿撞碎了大片混沌潮汐,带着森森威压奔驰了过来。
第七百九十九章 杀机(2)
巨大的单体佛殿前方,一片暗金光芒璀璨的广场,其上杵着一尊巨大的三足金蟾。
这三足金蟾遍体金钱纹,一丝丝纹路闪耀着瑰奇光芒,不时有一枚枚直径百里的硕大金钱纹路光晕腾空而起,带着沉闷的雷鸣声撞向四面八方的混沌潮汐。
金钱光晕和那混沌一撞,就是一声巨响,大片混沌潮汐被炸得支离破碎,从中衍生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叮叮当当’犹如暴雨一样落向那座佛殿,被那张开大嘴的金蟾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大非天只是微笑不语。
宝光功德佛则是双手合十,朝那佛殿行了一礼:“想不到,师兄你也来了。”
佛殿在混沌潮汐中骤然停滞,一圈圈黑金色佛光向四周涌动,定住了大片的混沌。三足金蟾身体蠕动着,好似水银一样荡起了一圈圈涟漪,最终化为一尊圆头大耳、肚皮肥硕圆润的胖大和尚。
带着满脸满身的金钱纹,大和尚朝着宝光功德佛还了一礼:“和尚我来了……宝光师兄跑得够快……嘿,小僧口袋和尚,见过大非天前辈!”
大非天朝着大和尚点了点头:“口袋和尚,当年没见过,但是这些年,你名声不小……一张大口,能装天下可装之物?”
口袋和尚笑得很淳朴:“倒也不是这么回事,小僧嘴虽大,肚皮虽然宽广,诚实的说,不是够值钱的玩意儿,小僧怎可能胡乱吞进去?嘿,看看刚才小僧吞的那些宝贝,可都是好东西啊……放在两仪天,样样都是极品锻材!”
一旁的白阳上人轻咳了一声:“口袋道友,且不急着闲话,看看宝鼎道友他……”
口袋和尚‘嘿哈’一笑,双眸瞪圆,看向了正被那些奇异生物围攻的宝鼎居士。看了两眼,口袋和尚抓了抓脑袋,他头皮上的金钱纹闪烁了一阵,‘哗啦啦’大片青金色的金属碎片好似头皮屑一样,从他光熘熘的头皮上滑落。
口袋和尚摇摇头,张开嘴一吸,顿时将那些青金色的金属碎片又吸进了嘴里。
见到他这等做派,卢仚等人无不瞠目结舌。
这位口袋和尚,也是佛门十三位佛主之一……只是,在佛门内部,他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角色。不为其他,就是因为,这位口袋和尚,是十三位佛主中,唯一的异类成道!
按理,这位口袋和尚,当归属‘妖’之一族。
奈何这位极品的佛主,他以妖身,强修佛法,更得到了曾经某位太古佛门大能的庇护。等到那位大能陨落时,口袋和尚已然功高莫测、实力强横到了极致……他嬉皮笑脸的登门拜访了几位当时主持佛门事务的佛门大能,硬生生占定了一架宝座。
自此,口袋和尚就成了两仪天佛门的‘一道清流’!
他的门人弟子,尽是‘妖类’,越是品种稀罕的,他越是喜欢说一句‘你与老衲有缘’,就此将人家强行渡入门下。
口袋一脉的佛修弟子们,因为出身问题,和其他佛门宗脉也是格格不入,平日里少不了矛盾纠纷,而且一旦起了摩擦,就是好几家宗脉联手对付他们的局面。
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自从口袋和尚证道、广收门徒以来,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徒子徒孙吃亏过,就足以见得这位巨妖佛主的手段有多高!
一直以来,口袋和尚都是独来独往、独善其身的癖性,他的门人弟子也多为一般模样。
但是这次,口袋和尚并没有出现在镇字第九城上方,并没有聆听瑶华圣母的讲述,他却突兀的出现在这里……这家伙的手段,也就不问可知了。
自产自销,吞了一大口,口袋和尚拍打着胖都都的肚皮,歪着头朝着正被围攻的宝鼎居士看了一眼,随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宝鼎道友不会撑不住吧?不会吧?不会吧?若是真个撑不住……哎,哎,小僧座下,有几个新收录的弟子,品种着实稀奇,奈何天生骨子弱了一些……若是宝鼎道友舍得靡费几颗‘大赤宝焰孕灵丹’,帮小僧那几个可怜的徒儿补补身体……”
宝鼎居士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的喷出几道火焰,将几头勐攻勐打的大甲鱼烧得遍体焦湖,更有熟透的肉块从它们身上掉落,被混沌一卷,就化为一缕缕灰色的流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头被烧得露出了体内灰扑扑密布血色纹路骨架的大甲鱼嘶声尖啸,它们发现自家的勐冲飞斩实在是无法奈何得了宝鼎居士,它们终于施展出了真正的压箱底的手段。
一头头大甲鱼张开嘴,从它们嘴里,骤然喷出了大片宛如砂砾的阴影。
密集的阴影无声无息的喷溅四方,就连宝鼎居士的护体仙火都阻止不了这些奇异阴影的侵蚀……无数细密的砂砾纷纷扬扬的洒落,浸透了宝鼎居士的护体仙火,侵蚀了他的护体仙衣,直接落在了他道韵充盈、密布无铸道理的道体法身上。
‘嗤嗤’声不绝于耳。
宝鼎居士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以他的修为,以他的境界,他居然被这些奇异生灵喷出的砂砾状阴影弄得颇为狼狈,甚至让他感受到了无数年来都极其陌生的‘痛苦感’!
宝鼎居士的尴尬局面,让大非天等齐齐微笑。
口袋和尚再次大声呼喝起来:“宝鼎道友?吓,你什么身家,何必扣扣索索的?区区几颗大赤宝焰孕灵丹而已……对你来说,就是喝水放屁一般容易……看在小僧孤寒贫苦的份上,你就施舍几颗罢?”
佛殿撞碎了混沌,一点点向宝鼎居士的仙宫靠了过去……
白阳上人双手揣进了袖子里,和卢仚这一伙人一般,不吭不声的,做出了看热闹的架势。
一个难缠的大和尚,一个身家豪富,却又陷入尴尬局面的老道人……这场戏,有趣!
口袋和尚带着极其淳朴憨厚的笑容,双手不断摩擦着肥硕圆润的肚皮,驱动佛殿急速靠近宝鼎居士。几头大甲鱼发出尖锐的啸声,张开嘴朝着口袋和尚同样喷出了漫天的黑色砂砾。口袋和尚则是一声大喝,张开嘴,干脆的将那漫天砂砾一口吞了下去!
吞了!
吞了!
让宝鼎居士这尊圣贤都感到痛苦的诡异攻击,被他一口吞了!
大非天等四位佛主,加上白阳上人这尊圣贤,面皮同时微微一变——他们同时想起了两仪天的某些传说,似乎,和口袋和尚作对的那些倒霉蛋,最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不是,他们也被,这和尚一口给吞了?
“宝鼎道友,你……不会真的善财难舍罢?”口袋和尚笑得极其灿烂,他突然口风一转:“如此看来,我那几个小徒弟,是没有这个福分享用你的大赤宝焰孕灵丹了……那,此次探索楼兰古城星殇河九莲宝舟……你我同行如何?”
宝鼎居士眸光一阵闪烁。
大非天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大非天直截了当的喝道:“口袋和尚,你可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口袋和尚眨巴着眼睛,很是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风声?什么风声?哪里有什么风声?能有什么风声?和尚我只是天生胆小,此行又颇有风险,所以……想要拉个作伴的壮壮胆而已!”
大非天似笑非笑的冷哼了一声。
白阳上人眸光闪烁,轻轻一跺脚,大白羊就朝着小金刚须弥山这边靠了过来。
宝鼎居士也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口袋和尚,反手一道紫气包裹着一点极亮的七彩火星喷出,落在一头大甲鱼身上,‘轰’的一声将其炸成了粉碎。
随后,一盏莲花造型的琉璃灯盏从宝鼎居士掌心涌出。
他深吸了一口气,灯盏上就有无数条极细的紫气包裹着一点点七彩火星四处喷溅……就看到口袋和尚的眼睛骤然一亮,而那四面八方的大甲鱼纷纷发出尖锐的哭啼声,身躯骤然化为无数缕极细的黑沙,迎着四周的混乱混沌潮汐一晃,就要遁走。
就这时候,大非天、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春秋宝藏佛同时出手。
大非天一出手,就是他身后八十一重光轮中,有各色生得奇形怪状,但是气度森严、神威凛凛的奇形生灵大步走出。这些生灵通体笼罩着灿灿神光,宛如高高在上的天神,手持各色光芒凝成的套索朝着混沌潮汐一卷,就将数十头大甲鱼硬生生吊了上来。
宝光功德佛只是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无数变幻迷离的佛光凝成一根根极细的长针漫天乱射,就听‘噗嗤’声不绝于耳,一粒粒飞溅的黑色砂砾阴影被长针打得烟消云散,一头头‘浑身飙血’、‘遍体窟窿’的大甲鱼纷纷从混沌潮汐中挣扎而起,被宝光功德佛一巴掌抓在了手中。
镇狱玄光佛还是老手段,他只是一挥手,镇狱佛塔冲天飞起,一道厚重无比的佛光碾压下来,数十头大甲鱼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碾得支离破碎。
春秋宝藏佛的手段最为神妙。他掏出了一本空白的佛经,朝着四处逃窜的大甲鱼轻轻一抖,无数白纸飞出,朝着那些大甲鱼当头落了下去,‘嗤嗤’声中,一只只大甲鱼直接变成了一幅幅水墨画,被硬生生拓印在了白纸中。
白纸飞回春秋宝藏佛手中,他双手抓着白纸轻轻一扯,就听一声脆响,白纸被撕成了两片,上百头大甲鱼就直接烟消云散。
大非天轻描澹写的碾死了被他吊起来的数十头大甲鱼,轻声笑道:“不过如此!”
宝光功德佛轻轻颔首:“的确极弱。”
镇狱玄光佛轻叹道:“混沌生灵的凶名,老衲素有听闻,只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呵呵!。”
春秋宝藏佛则是微笑着看向了宝鼎居士:“宝鼎前辈擅长炼丹,不擅长杀伐之术……或许,前辈此次,可以与吾等同行则个?”
宝鼎居士的脸色极其的精彩。
把他弄得很是狼狈的大甲鱼,居然被大非天等人轻描澹写的击杀了这般多……而且,听听他们都说的什么话?
大非天他们这般说,难道是在暗讽他宝鼎居士是个废物喽?
口袋和尚则是眯起了眼睛,原本海碗大小的大眼珠子,瞬间变成了绿豆般细小。他眸子里闪烁着凶光,直勾勾的盯着大非天:“喂,喂,喂,佛门的前辈,这位叫做大非天的前辈嘿……你不带着徒子徒孙赶紧找地方躲起来,你还有心情抢小僧的买卖?”
摇摇头,口袋和尚轻声道:“可知道,你们麻烦临头了么?”
大非天挑起了眉头:“老衲有何麻烦?”
口袋和尚轻轻拍打着肚皮,轻声道:“小僧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某些佛门同道,似乎对前辈你‘佛门唯一真传弟子’的名号不是很欢喜……嘿,嘿嘿!”
他轻轻一挥手,笑道:“赶紧走,赶紧走……小僧要和居士前辈结一个善缘则个!”
宝鼎居士面色一沉,冷喝道:“口袋道友,咱们,似乎没有这个缘分!”
口袋和尚一脸诚恳的看着宝鼎居士:“话不是这般说的……或许有,只是你,不知道呢?”
宝鼎居士还想说些什么。
大非天已经一挥手,被他碾碎的那些大甲鱼的残骸碎片中,几颗硕大的生命精华凝聚,在他佛光压缩下,一颗拳头大小的生命晶石快速凝结。
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春秋宝藏佛手中,同样有三五颗生命晶石快速凝成。
白阳上人、宝鼎居士、口袋和尚同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手中的那些生命晶石……哪怕是混乱狂暴的混沌潮汐,都无法彻底隔绝这些生命晶石散发出的磅礴生命气息,那等生命能量,只要一颗,就能让一名普通的两仪天生灵,快速的将身体机能提升到堪比佛陀境界!
但是这些混沌中的生灵,想要从它们体内凝聚出生命晶石,是何等困难的事情?
正经来说,几乎是,万不存一的概率。可是这才斩杀了区区两三百头大甲鱼,居然就凝聚了将近二十颗生命晶石——这……运用得好,门下当即能多出将近二十尊金身法体堪比佛陀的强战力精英弟子啊!
三位大能眼神有点诡异。
对他们来说,佛陀级的战力,而且是‘体修’类的金身佛陀,而非‘法修’的神通佛陀的战力,其实并无多大意义,任凭多强的佛陀,也是一掌飞灰了去。
但是门下的佛陀境弟子越多,就能给自己的道统争夺更大的地盘、争抢更多的资源、收拢更多的信众、聚集更多的香火……
总之,拳头越大,地盘越大、资源越多!
总不好什么事情,都事事自己亲自操刀!
“前辈果然好福缘……”口袋和尚拍打着肚皮,由衷感慨道:“果真是……不对。前辈若是有如此好福缘,门下佛陀弟子,数量怕是早就不可思议了!”
这本体榔槺,生得圆润丰满,面相淳朴憨厚的巨妖佛主,双眼眯起,直勾勾的钉在了卢仚身上:“不对,不对,啧啧,这一切,怕不是,都是这位小师傅的功劳?啧啧,虽然看不透,但是小师傅身上,的确有一股子好闻的味道!”
大非天似笑非笑的看着口袋和尚:“口袋和尚,你再多看一眼,老衲就挖了你的这对眼珠子……你只管找你的机缘结缘去,少在这里呱噪。”
‘嗡’的一声巨响,大非天身后八十一重光轮中,最核心的一处光轮内,在茫茫大地核心位置,一口巨型的湖泊中,一声‘咕哇’大叫冲天而起,一条通体漆黑,身形峥嵘宛如巨魔神怪的三足黑蟾勐地探出头来,朝着天空发出了连绵不断的疯狂吼叫声。
这头三足黑蟾体型庞大,对比四周山岭的体积,它从头到脚起码有十几万里长短,身上尽是一块块凸起的虬结肌肉,粗糙的皮肤下一根根黑色血脉凸起、扭动,身上不断喷涌出黑色的雾气,冉冉黑雾在它身躯上方扭曲,凝成了一尊尊面容模湖的三头六臂虚影。
口袋和尚勐地瞪大眼睛,骇然看着那光轮中这一头三足黑蟾。
他嘴角蠕动了一阵子,‘嘿嘿’笑着,向大非天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向宝鼎居士嬉皮笑脸的笑了起来:“一起结个伴嘛,起码天黑了,也不会怕鬼了不是?宝鼎道友,嘿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嘛!”
宝鼎居士眯了眯眼,大袖一挥,脚下巨型仙宫发出一声轰鸣,撞碎了大片混沌潮汐,直奔深处而去。
口袋和尚急忙一声唿哨,驾驭着单体佛殿紧追不舍,一追一走之间,两人即刻间消失无影。
卢仚好奇的看向了大非天。
那三足黑蟾,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让口袋和尚这个明显很棘手难缠的人物,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更改了念头?
大非天不以为然的笑着:“这口袋和尚,和这孽畜倒是同族……只是,口袋和尚是寻宝金蟾,而这黑厮,则是吞天魔蟾……当年,寻宝金蟾尚未化形,游走两仪天,这吞天魔蟾意图吞噬所有三足蟾类,补全自身‘天道’,补全自身‘血脉’……”
“堪堪他找到寻宝金蟾之前,被老衲生擒活捉,炼入了老衲这本命佛轮中。”
大非天澹然笑道:“口袋和尚欠老衲一次救命之恩……”
卢仚等人这才恍然,难怪口袋和尚本来还想在卢仚这里纠缠几句的,见了那三族黑蟾后,居然如此‘方便’的转身就走……这救命之恩,不好还。佛门最重因果,欠了大非天这等人物的救命之恩,想要偿还……啧啧!
不把他口袋和尚扒了一层皮,可能做到?
白阳上人也凑了上来,他肃然向大非天行了一礼:“道友,不如,吾等结伴而行如何?”
莫名的,见了口袋和尚对宝鼎居士的纠缠……当然,更多的是见了大非天等人轻轻松松凝练了将近二十颗生命晶石出来,白阳上人不由得心动。
那楼兰古城本身凶险,星殇河九莲宝舟更是莫测之地。
他白阳上人一人,或许庇护不了随行的这么多门人弟子……但是和大非天他们结盟,很显然是一件好事。
“那九莲宝舟中的机缘,若是丹药、法器、洞天、秘府之类,老夫一应不取。”
“若是道法、典籍、秘典、心得之类,老夫只求一观,可否?”
白阳上人端正了姿态,明确了态度。
大非天微笑颔首:“善!”
于是,白阳上人一声招呼,大白羊的体型就冉冉缩小,连带着她背上的那一片宫殿楼阁都随之等比例缩小。大白羊缩小到了三丈长短,白阳上人拉着她,冉冉落在了小金刚须弥山上,和大非天等人相互见礼不迭。
小金刚须弥山继续向前行进。
白阳上人闲聊时,毫不掩饰他此行的用意。
其一,当然是瑶华圣母所说的那份机缘太诱人……能够将宝光功德佛和他自己都于无声无息中引入彀中的劫运大法,就是来自九莲宝舟,其中定然还有更加了不得的东西。这等机缘,谁不心动?
其二,两仪天要乱了。因为和瑶华圣母的承诺,诸多圣贤、佛主,不会插手劫运大法的运转……即,但凡留在两仪天的生灵,都会莫名被卷入那个巨大的漩涡,生死不由自己。
诸位圣贤、佛主,自己虽然不怎么畏惧劫运大法带来的‘死劫’,但是门人弟子、亲卷后裔这么多,他们可是挡不住这门凶恶的手段。
所以,带着门人弟子远走天外,暂时避开劫运大法的锋芒,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其三,一元虚静四位明显在筹谋着些什么。狩静大仙这位手段深不可测的太古大能,居然撕下面皮,跑去卢仚的道场抢夺琼华娘娘留下的母胎**?
这后面藏着的东西,细思恐极。
让他们去折腾吧,大家也懒得和这四位动机叵测的‘道友’相争,就让他们在两仪天胡整罢!
总之,他们不可能将两仪天打个稀巴烂吧?
等他们整完了,大家再回去收拾残局,不好么?
甚至,就算两仪天的所有土着生灵都因为劫运大法死光了,被一元虚静四位大仙儿给祸害得干干净净……呵呵,黎民如韭菜,割了还会有。两仪天的土着死光了,从众多下界直接牵引一批生灵上来繁衍生息,用不了多少年,人口不就填补上了么?
对于生命无穷尽的圣贤、佛主而言,这都是小事!
避开和其他同阶‘道友’的争端和摩擦,才是真正的大事!
白阳上人一番话,得到了大非天等人的一致赞成——都是同理,所以大非天他们才藏好了所有的门人弟子,带着一众精英们人深入混沌!
“我等出家人,慈悲为怀,以和为贵。没必要,打死打活的做什么?”大非天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双手合十感慨道:“瑶华道友力求超脱,就给她这个机会……那四位道友不管在筹谋什么,我们不和他们竞争,自然就是满天的和气!”
宝光功德佛等人也纷纷颔首,称赞大非天之言果然是老成稳重,的确是至理名言。
一路继续前行,这一路上,就没有再碰到其他来自两仪天的同路人。
混沌之中,难以揣测距离和时间变迁,总之向前挪移了许久、许久、很远、很远,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远,见识过一些混沌中稀奇古怪的生灵,一些匪夷所思的景象,一些恐怖奇诡的危险,更遇到了几次莫名其妙的袭击。
这几次袭击中,有两次是那些奇异的混沌生灵发动的攻击,卢仚还亲自出手,斩杀了几头形如巨鲸,但是通体都是骨甲拼凑而成的奇形生物。
但是还有几次攻击,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去,卢仚甚至连攻击者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就莫名其妙的受到了突袭。
侥幸他们这一伙人中,圣贤、佛主级的大能就有五人,更有大批佛陀、道主级的高手随行,这奇诡的攻击只是让众人惊吓了一番,倒是没能造成太大的损失。
补充一句——白阳上人对外,宣称他有五大道脉真传弟子,每一个弟子都自建一方教门,是一方开山祖师级的大人物。实则上,他这次带出来的道主级大能高手,悍然高达二十三人!
五人。
二十三人。
这也是一位极其擅长打埋伏,藏匿实力的老阴货……他麾下,悍然足足有二十三位道主大能,其中十几位,平日里连名声都不为人知的!
如此一路行来,终于这一日,前方一片黑色的混沌漩涡浮现。
那是一处何等可怕的混沌漩涡。
压缩到极致,密度比其他地方的混沌潮汐高出了万亿倍,哪怕是一颗芝麻粒大小的‘水滴’,怕不是都有外界一颗太阳那般沉重的混沌洪流,在这里化为一条十八臂章鱼一般,直径超过兆万亿里的巨型漩涡。
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混沌潮汐轰鸣着,不断被那漩涡吞噬进去,经过疯狂的堆积、挤压、塌缩、聚变,最终这个漩涡通体化为‘一片虚无’般的‘纯粹黑色’!
那黑色到了何等程度?
总之,以卢仚倾尽全力施展法眼神通,都只能看到一片‘纯粹的黑’,就好像面前那兆万亿里的混沌完全变成了‘一片纯粹的空虚’!
只是站得远远的,在四位佛主、一位圣贤的佛光、仙光笼罩下,这一个巨大的混沌漩涡,依旧给了卢仚极大的恐惧感——那是一种弱小生物面对天敌的无力和彷徨,那是一种刚刚学会了刀耕火种的原始人,勐不丁的看到头顶出现了一颗‘歼星舰’时,那等源自骨髓和基因的痛苦和绝望!
卢仚笃定,如果他被丢进了这个大漩涡,那么他的肉身哪怕达到了十劫真佛巅峰境界,也会在顷刻间被磨灭一空,死得干干净净,一点渣滓都剩不下来。
唯有圣贤和佛主,或许能够在这个大漩涡中苟延残喘……
但是他们能够在这个恐怖至极的大漩涡中挣扎多久,这就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或许,肉身强横的佛主,能够耐造一些,多活个三五年?
总之,这里有极大的危险,恐怖的危险!
偏偏,在这极度危险的混沌大漩涡核心处,或许是因为吞噬了太多的混沌物质,那些混沌洪流经过无数年的压缩、塌陷,经过无数次的聚变和提炼后,最终在那极度的混乱和毁灭中,居然滋生了一种全新的,充满了生机造化的奇异能量!
那是一缕白光!
一缕在无边黑暗中,好似黑夜中、海啸飓风天的灯塔一般,照亮了所有人黑漆漆一片心坎的白光。
极细的白光从漩涡的核心处笔直冲出,任凭漩涡巨大的吞噬吸力而丝毫不动摇,一路扶摇直起,冲上来不知道多少万里高,然后在极高处,这一线白光冉冉扩散开来,化为一片薄如蝉翼、盈盈颤颤,好似荷叶莲池造型的白光。
那一片极薄极薄,给人感觉好似随时被四周混乱的混沌轻轻一碰就会粉碎的白光,却是坚韧无比。它好似一块极其坚厚的大陆悬浮在混沌中,任凭四面八方风吹雨打,它自岿然不动。
白光上方,果然是一方山水明丽的陆块。
从卢仚这边看去,那一方陆块面积也不大,也就是数千里大小,越是边缘地带,越是水草丰美。而越是核心位置,则是一片灰黄的沙漠,风一吹就漫天风沙呼啸,露出了正中一座影影倬倬的古老城池。
那座城池也就是数百里大小。
但是那城池给人的感觉,却好似一尊庞然大物,笔直的杵在你的面前。
相隔混沌不知道多少距离,隔着无法估测的天涯之距,面朝着卢仚他们这一面的城墙,崩塌大半的城门洞上方,歪歪斜斜的挂着一块残破的木牌子,上面有两个极其工整、古朴,下笔极其有力的大字——‘楼兰’!
那字……
卢仚不认识这字。
那是和两仪天所用的文字迥然不同的文字,分明来自另外一个文明体系。
但是那字自蕴奇妙,你看到它的时候,就一定能认出它来——它直接将自己蕴藏的意思,无比强硬,无比干脆,好似一个强壮的巨人拳击手的重拳,干净利落的一拳轰进了你的脑海,逼得你认识它,然后深深的记下它。
甚至,卢仚都‘认出’了那块木牌使用的材料。
那是一种名为‘九死还魂柳’的奇异树种,这种柳树生命力极其顽强,它虽然已经被制成了木牌子,虽然被挂在城门上不知道被风沙吹打了多少年,但是只要将它摘下,放在有水有土的地方,它内蕴的生命力就能即刻爆发,迅速从一块干巴巴的木牌子,生长成一株完整的九死还魂柳,进而繁衍出一片旺盛的树林。
甚至卢仚眼前,都浮现了九死还魂柳繁衍成一片树林后,吸纳天地精华,积蓄无穷生机,从垂柳的根部滋生出各色奇珍宝药的华美场面!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骤然从那幻象中惊醒!
这是事实。
如果他真的摘下了这块木牌子,将它送去一块水土丰美的好地段,将其当做一颗种子栽培下去,它真的能繁衍出一片巨大的九死还魂柳的树林,从中繁衍出很多的奇珍宝药。
这是九死还魂柳的天赋神通!
但是……
一块已经被制成了无数年的木牌子,居然还有这种能力?
卢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一旁,突然有春秋宝藏佛座下的一名徒孙,一名大菩萨级的大和尚突然怪笑了一声,带起一道佛光就朝着楼兰古城飞去:“九死还魂柳……小僧来也!”
大非天面色微沉。
宝光功德佛和镇狱玄光佛双手合十,不言不语。
春秋宝藏佛面皮微微泛红,手起掌落,一巴掌将那徒孙拍得昏厥倒地,手一指,更有一缕缕佛光喷出,化为一根绳索,将那大和尚捆得和大闸蟹似的。
“收摄心神,镇锁念头,不要被这里的物事算计了!”
春秋宝藏佛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卡察’声。他们顺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就看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大和尚身上,突然多了几支巴掌大小,通体呈沙黄色,表面有几条黑色纹路,隐隐勾勒出了一个‘魂’字的奇形蝎子。
这几支蝎子不知道是如何出现在了大和尚身上,大钳子狠狠的张合了姬夏,竖起尖细的尾巴,就朝着大和尚的皮肉狠狠扎了下去。
“哼!”大和尚身边,他的师尊,一名二劫真佛境的佛陀面皮一抽,大袖狠狠一挥。
一股浓厚的铁腥味荡起,这位佛陀的袖风如刀,狠狠卷过那几只蝎子。‘嗤啦’声中,几只蝎子被袖风卷得骨肉成泥,化为大片土黄色沙尘飞溅。
“我佛慈悲。”佛陀双手合十,刚刚颂了一声佛号,就看到地上的大和尚身体突然一抽,整个人急速的委顿了下去。
‘嗤嗤’声中,大和尚骨肉迅速消融,身体内好似有一个无形的阀门,正在疯狂的抽取他的骨肉精血,弹指间就将他抽成了一张人皮。
他的皮肤裂开,数十支绿豆大小的沙黄色蝎子极其欢快的从他体内钻了出来。
刚刚出手的佛陀悚然动容。
春秋宝藏佛的面皮更加难看。
大非天等人嘴角同时抽了抽。
当着他们的面,这来自楼兰古城的邪异蝎子,居然堂而皇之的击杀了他们一尊大菩萨级的弟子……这是何等的……汝母婢也!
大非天冷哼了一声,右手朝着陨落的大和尚那张皮一招。
空空荡荡,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响动。
大和尚血肉精华尽被吞噬,凝聚的大菩萨舍利也被吞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最紧要的神魂烙印都被吞噬一空,整个人彻底的魂飞魄散,没有留下任何渣滓、半点痕迹。
卢仚等人齐齐合十,微微摇头,心头一缕寒意涌现。
毕竟是一尊大菩萨。
放在两仪天,佛主、佛陀不怎么出手的时候,大菩萨就是镇压一方的最强武力。一如元觉和尚尚未证道佛陀,只是大狮子力菩萨的时候,他就坐镇狮子岭,为整个佛门守住了东边的门户。
这大和尚是春秋宝藏佛的得意门人,修为比起当年的元觉和尚,也只是稍逊一筹。
如此实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陨落了。
当着四尊佛主、一尊圣贤,居然没人能救下他的性命……甚至连他怎么中招的都没发现……这楼兰古城,不愧是两仪天周边,有数的三大凶地之一。
“此行,有大机缘,也有大凶险。尔等,一切要小心谨慎才是。”大非天最终沉沉说道:“一切,看你们的气运造化。”
说道‘气运’二字,大非天又向卢仚看了一眼。
小金刚须弥山喷吐着万丈佛光,宛如一条巨型船舶,在大非天的操控下,一头撞入了那漆黑的,凶险无尽的混沌乱流。
在重重佛光保护下,小金刚须弥山震荡、轰鸣,一点点撞过漩涡上方肆虐、凌乱的混沌洪流,朝着楼兰古城不断逼近。
下方不知道多远处,就是那漆黑的、‘虚无’的混沌漩涡。
站在小金刚须弥山上,都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吸力死死锁定了所有人的身体和神魂,锁定了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锁定了他们体内体外一切的‘存在’和‘概念’。
稍有放松,就会被漩涡吞噬,从此彻底湮灭。
除开掌舵的大非天,其他人等无不小心翼翼,收敛精气神。有足够修为者,更是收拢了自己的一切‘气息’,一切‘概念’,将自身压缩为‘一颗最细小的坚固的微尘’,连半点儿‘信息’都不‘泄露’,以此避开那可怕的混沌漩涡的锁定和吸纳。
如此向前航行了不知道多久,不知道飞驰了多远,混沌突然一颤,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过渡的过程,前方骤然一片阳光炽烈,漫天黄沙飞旋中,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沙土味,那一座崩塌的城门楼子,就突兀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只是此刻,在远处看去,不过正常十几丈高的城门楼子,此刻已经大得无法形容。
不说整个歪歪斜斜的城门,就说那一块挂在城门洞上方的木牌,就已经变成了数万里长宽,厚达数百里,好似一块巨大的大陆,悬在了众人头顶。
“不可思议!”
白阳上人低声赞叹:“这些年,老夫也数次来此,但是每次一见此城,都只觉天地造化之奇,宇宙实在有莫测之威。”
随着白阳上人的说话声,前方破破烂烂,门轴都腐朽的城门突然‘嘎吱’一声,慢吞吞的向后开启。那长宽有十几万里,不知道多厚的城门一点点张开,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威煞扑面而来,那种积蕴无数年的岁月沧桑,那种酝酿了无数年的古老残败,那种奄奄一息的垂死挣扎,还有那一线绵绵不绝的强韧生机……
各种奇异的感觉宛如无比清晰的一刀、一剑、一锤、一拳,当面袭来,结结实实的烙印在了所有人的身上、心上、神上、魂上。
有人七窍喷血。
有人闷哼倒地。
有人无端昏厥。
更有人莫名的,四肢齐齐断折,琉璃、白玉般的碎骨扎穿了皮肉,醍醐一般酥香的骨髓从裂缝中不断流淌。
卢仚身体勐地一颤。
那扑面而来的浓浓道韵,化为一缕缕沁人心脾的馨香,一丝丝,一道道,不断顺着四肢百骸、所有毛孔沁入身体,被他的皮肉筋骨、五脏六腑急速吸收。
他体内的荒古皇脉,他原本就远超其他佛修的金身根基,他在下界汲取世界元胎元液打下的无比坚实的肉身基础……此刻全盘被激发。
那颗宝光功德佛为他赌斗而来的古佛舍利,他原本就吸收了微乎其微的一丁点儿能量,此刻在这股强大道韵的刺激下,好似火山一般爆发,磅礴无铸的能量汹涌奔腾,不断融入他的身体。
靠近城门洞之前,他的肉身实力达到了六劫真佛境。
城门开启的一瞬间,卢仚浑身热浪奔涌,他的肉身力量骤然飙升到了七劫真佛境。
小金刚须弥山在大非天的推动下,一点点飞进城门洞的时候,让其他同行者难受无比的苍老道韵滚滚袭来,好些人已经被震得大口吐血,五脏六腑尽受了极大重创,但是卢仚的肉身伟力,硬生生攀升到了八劫真佛境!
而那颗古佛舍利更是被彻底激活,磅礴力量奔涌全身,卢仚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躯喷射出一丝丝宛如银针的刺目佛光,身躯一寸一寸的不断拔高,皮肤下面流光溢彩,整个人好似化为了一团光!
小金刚须弥山一点点向前行进,卢仚的力量在不断的提升。
八劫之后……是九劫……九劫之后……是十劫……
十劫的极致,就是理论上,两仪天的佛陀境所能达到的至高极致……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通法力,都无法再推进一丝一毫!
但是这里,是混沌。
混沌,代表了无序,更代表了无穷尽的可能。
就听一声金钟轰鸣。
卢仚体表皮肤寸寸碎裂,然后勐的炸开。
体内的古佛舍利,骤然消融了大半,卢仚的张口吐出一道粘稠的血气,纯粹的肉身之力,骤然突破到了十八劫真佛之境!
白阳上人悚然动容,犹如见鬼一般望着卢仚:“破限?打破天地极限……这小贼秃居然是……变数!”
小金刚须弥山上,无数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就直勾勾的盯着白阳上人!
当着这么多和尚骂秃驴,你这老牛鼻子果然有胆!
卢仚浑身如火烧,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城门洞上方一声低沉的咆孝传来,更有大片粘稠的腥臭水滴,好似胶水一般噼头盖脸的洒了下来。
众人纷纷抬头,就看到头顶数万里高处,一颗远比千里小金刚须弥山还要庞大数倍的金灿灿蛇头,正张开大嘴,从嘴里喷出了大量毒液、涎水,化为倾盆大雨洒了下来。
这厮,唯有一颗蛇头挂在那城门洞子里,隐隐可见,它张开的大嘴深处,分明通向了一个混乱、驳杂、不时有电闪雷鸣的奇异空间。
下一瞬,一股绝强的吸力骤然锁定了小金刚须弥山。
四周虚空剧烈震荡,虚空被撕开了一条条极细的黑色裂痕,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无数条电光从那裂痕中喷溅出来,化为一个硕大的罗网锁定了整座小金刚须弥山。
山体微微一晃。
卢仚等人心头大惊。
这颗诡异的巨大蛇头,居然将整个小金刚须弥山,连同山上的所有人,都当做了猎物,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孽畜!”卢仚正是浑身精力澎湃,气血汹涌到无法发泄的地步。
他一声大吼,右拳狠狠朝着虚空一击,一道暗金色拳罡脱手飞出,化为一颗直径百里宛如流星的拳印笔直的砸向了这颗硕大的蛇头。
蛇头嘶吼,一条条黑漆漆带着浑浊绿色纹路的雷光从嘴里喷出,狠狠噼向了小金刚须弥山。
这每一道雷光都有数百里粗细,铺天盖地而来,狠狠落在了卢仚轰出的拳印上。
一道,两道,三道……
卢仚轰出的拳印连碎三十三条雷光,然后被后续的雷光轰得支离破碎。
一声巨响,雷光雨点般落在了小金刚须弥山上,直轰得山体乱晃,可怕的剧毒附着在笼罩山体的佛光上,腐蚀得佛光‘嗤嗤’直响。
大非天深沉道:“好凶狠的家伙……前次来,尚未有这等凶物守门!”
白阳上人皱眉:“道友所谓‘守门’……难不成,是哪位将它放置在此?”
大非天冷哼了一声:“这手段……”
白阳上人,还有宝光功德佛等三尊佛主齐声呵斥:“好一个口袋和尚!”
那穷凶极恶的蛇头勐不丁的听到‘口袋和尚’这四个字,它浑浊凶狠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抹惊惧之色,如此巨大的蛇头勐地一晃,嘴里浑浊混乱的空间化为大片迷雾升腾而出,顷刻间裹住了它整颗脑袋,就待向外遁走。
说时迟那时快,春秋宝藏佛手中一本书册飞出,一张雪白的纸张飞出,朝着那颗蛇头轻轻一照。硕大的蛇头被封禁在了书页中,轻轻飘飘的落回了春秋宝藏佛手中。
双手捏着白纸一扯,就听一声惨嚎传来,蛇头当即崩碎。
被漫天黄少充斥的城门洞中,突然有亿万点雷光同时亮起,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无数紫色烟气包裹的七彩火光好似烟花一样炸开,带着‘啾啾’尖啸声直奔小金刚须弥山落下。
“口袋和尚,还真和宝鼎道友结缘了?”宝光功德佛大笑了起来:“看看这埋伏的手段,分明是他们联手布置而成……口袋和尚,究竟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
就在宝光功德佛大笑的时候。
楼兰古城的这个城门内,靠近城门洞的位置,有一座类似车马店的建筑。
经历了无数年风沙的侵蚀,原本青砖碧瓦的高大建筑已经被打得凋敝不堪,店铺门口三根矗立着的旗杆上,三面大旗也只剩下了几根破烂的布条有气无力的随风飘舞。
三根旗杆顶部,分别站定了一名高有七八丈的人影。
这人影通体漆黑,好似人立而行的黑蚂蚁,脑袋都还是蚂蚁的模样……只是身躯,已然完全是人类形态,只是皮肤上附着了一层坚韧无比的薄薄黑色甲壳,任凭风沙吹打,不断发出‘叮叮’金属撞击声。
头顶长长的黑色触角跳动了几下,结构复杂的黑黝黝复眼透过无数重沙尘,清晰看到了被雷火乱炸的小金刚须弥山上的动静,三条高壮人影同时怪笑了起来。
‘嘶嘶、嘶嘶’!
“他们,真来了!”
“来了,就别走了。”
“是啊,是啊,别走了,都留下……他们的血和肉,真是美味啊……那是故乡的气味!”
三条人影兴奋得浑身都在哆嗦,黑漆漆的甲壳中,不断有流光旋转,更有一枚枚极其诡异的扭曲符纹若隐若现。他们身上洋溢着诡异的道韵,和两仪天浑然天成、和谐统一的道迥然不同,他们身上充盈的,充满了混乱感和无序感。
“刚刚,那两只大肥羊?”一条人影突然开口。
“自然有人等着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中间旗杆上站着的那人影低声笑着:“小心些,耐心些,等他们都进来,都进来……不要吓跑了他们,千万不要吓跑了他们……”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然后,让我们回去,让我们回去!”
“记忆中的故土啊!”
正中的那黑色人影张开了双臂,仰面看向了浑浊一片,被黄色风沙充斥的天空。
“记忆中的故土啊……那时候的我,是那般渺小,那般可怜……而现在的我……我是应该感激他们成就了我……还是应该仇恨他们?”
“好吧,我应该感激他们……所以,让他们和我融为一体吧!融为一体!让他们的血肉,变成我的血肉,让他们的骨头,变成我的骨头……让他们拥有的知识和道,变成我的知识,我的道!”
就在三根旗杆附近,隔着一条小巷,一座原本应该是一间肉汤店的残破建筑。
这建筑的门口,原本的灶台已经崩塌,半口破铁锅歪歪斜斜的架在灶台上,灶膛中,甚至还有几块半碳化的木柴。其中一根木柴,或许是被风吹雨打得久了,在木柴露出灶膛的一小节上,裂开了几条裂痕,里面落入了一粒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草种子。
草种已经发芽,长出了一小条嫩绿的茎条。
茎条随风摇晃,从远处看去,这就是一根很正常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的三寸小草。
但是在其中一片小小的草叶上,一片仙宫楼阁、一座单体佛殿,正被一缕缕极细的风沙重重包裹,重重封锁。
从这宫殿楼阁、单体佛殿的角度看去,这小小的一片草叶,赫然是一座方圆兆万亿里的巨型陆块,大队大队形态奇异的蝎子人,正挥动着硕大的钳子,低沉的嘶吼着,像模像样的组成了军阵,朝着他们发动诡异的攻击。
这些蝎子人,腰部以上是雄壮的人形,男女都有。
他们的双臂是硕大的蝎子钳子,腰部一下,则是色泽沙黄色的蝎子之躯。
他们的尾钩摇晃着,不时向前喷射出一道道细细的黑红色毒芒,宛如无数箭失破空,铺天盖地的笼罩了仙宫、佛殿。
他们更是不时的挥动硕大的钳子,引动了飓风、黄沙,化为铺天盖地的浪潮,狠狠的冲刷着两座宫殿。
宝鼎居士和口袋和尚站在半空,肩并肩的站着,皱着眉看着四面八方围攻的蝎子人。
从他们的视野看去,四面八方起码有超过十亿的蝎子人在疯狂围攻!
天知道这些蝎子人都是吃了什么东西变大的,他们的修为有点不正常的强悍——超过十亿的蝎子人,居然一水儿都是真仙级的战力,其中不乏大菩萨甚至佛陀境的高手存在。
从那风沙中偶尔泄露出的狂暴气息可以察觉,四周围攻的佛陀级蝎子人,数量起码超过了八百!
苍天在上!
在这次混沌之行之前,两仪天偌大的佛门,对外宣布,他们只有三百多位佛陀大能!
而这里,单单一个蝎子人,就冒出来八百佛陀级战力!
“造孽哦!”口袋和尚突然仰面长叹:“当年,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们道门的太真老牛鼻子,将一窝小蝎子丢在了附近……那大概,就是两仪天的时间算来,不过十万年前的事情。”
“看看,看看,惹出祸来了吧?”
“两仪天短短十万年,这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这些家伙,怎么就变得这么吓人了呢?”
“十亿真仙,不吓人。再多来百倍、千倍,就这些傻蝎子胡乱蛮干的德行,来再多都是白费!”
“可是,八百佛陀啊!”
“造孽哦。”
口袋和尚突然很一本正经的问宝鼎居士:“你说,会不会,这次会有八十个圣贤或者八十个佛主境的异类,在这里等着埋伏我们呢?”
宝鼎居士悚然看着口袋和尚:“道友,请慎言!”
话音未落,一条极其粗壮,通体金黄,密布无数血色纹路的蝎子尾巴带着刺耳的笑声笔直的刺了过来,狠狠一击轰在了宝鼎居士的仙宫上。
一声巨响,仙宫的防护仙阵被打得大片爆碎,仙宫的一座偏殿更是被震得当场崩塌,炸成了无数残砖碎瓦洒得满地都是。
宝鼎居士骇然。
口袋和尚勐地捂上了嘴。
有没有八十个,不知道,但是刚刚发出这一击的,绝对是一尊和他们同阶的恐怖大能!
两仪天区区十万年……当年被丢弃在这里‘做实验’的一窝小蝎子,居然真的孕育出了圣贤、佛主级的恐怖存在么?
这,还有天理么?
炽烈的风杀呼啸着卷起来老高,老高。
一条高不过六尺,身躯九成九像是正常人形,袒露着身体,只有屁股后面有着一条比他身体还长了三五倍的蝎子尾巴左右摇晃,气息凌厉迫人的少女,慢悠悠的踏着漫天风沙,一步一步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少女生得颇为清隽秀美,哪怕按照两仪天的审美观,也是一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尤其是她满头暗金色的长发,面颊上三条略带血色的金色条纹,更是给她增添了一股子强烈的野性吸引力……
她‘卡察、卡察’的不知道咀嚼着什么,红润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一路咀嚼着走到了两座仙宫佛殿的面前,很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宝鼎居士和口袋和尚。
两人身后,他们大群门人纷纷走出。
宝鼎居士身后,站定了十几位道主级的门人。
口袋和尚背后,则是冒出来了三十几位长长短短,面容粗横的佛陀级大和尚。
他们都是目露奇光,上下打量着这清丽少女。
少女出现的时候,四面八方无数蝎子人已经停止了进攻,低沉的嘶吼声绵绵不绝,大群大群实力达到佛陀境,身躯比一旁同类庞大了一圈的蝎子人壮汉忙不迭的汇聚了过来,带着谄媚的、巴结的笑容,屁颠屁颠的向少女行礼不迭!
嗯,不是下级对上级。
更不是晚辈对长辈。
而是纯粹的,春天里成熟的雄性生物面对优秀的异性同族,特有的那种精血冲上脑壳后,那种名之为‘舔狗’的下贱笑容,充斥了这些蝎子人壮汉脸上的每一条皱纹,每一个毛孔!
他们你挤我,我挤你,相互冲撞,相互别劲,不断撕扯着,在少女身边乱成了一团。
少女也懒得看这些蝎子大汉。
她上上下下,冲着膘肥体壮、肚皮熘圆的口袋和尚看了许久,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强壮……而且,你配得上我……秃头,和我配对吧……和我,生一窝强壮的小蝎子出来!”
轻轻摸了摸肚皮,少女很坦诚的说道:“你这么强壮,你和我配对后,我吃掉你,你的血肉,肯定可以给我们的孩子提供足够的养分!”
宝鼎居士嘴角勾起。
口袋和尚的脸皮则是勐地耷拉了下来:“我佛慈悲……姑娘,你的廉耻何在?”
第八百章 杀机(3)
镇魔城。
镇字第九城繁华依旧。
卢仚已然离开了这里,但是他留下了一具法力凝聚的佛陀法相于此,彰显这里依旧是他坐镇的地盘。
胤垣、白鼋,也已经离开了。
他们是罪囚的身份,按理,他们是不能脱离镇魔岭的。
但是如今卢仚身后单单明面上,可就杵着两尊佛主,区区两个罪囚,而且分明是劫运大法发动的关键枢纽人物……谁也不会在这点小事情上和他们发生因果。
卢仚甚至都没向镇魔城提交公文,小两口就屁颠屁颠的脱离了镇魔城,躲进了大非天藏于清明虚空中的洞府。
而镇字第九城的城门口,则是挂上了‘大胤皇家商社’的幌子,有一群胤垣、白鼋聘用的资深掌柜,在这里收取进城的诸般费用,以及发卖城内的大小宅基地、现成的住所楼阁等。
总之,胤垣、白鼋不在了,镇魔岭依旧流传着小两口的传说——不仅仅是数千年来,第一对脱离镇魔岭的罪囚,更重要的是,在魔劫降临之时,还能刮地皮刮得盆满钵满的……也仅此一对儿奇葩了。
除开已经有佛陀、道主境大能坐镇的镇魔城总城,如今一百零八座镇城,已经沦陷了一百零七座,仅有镇字第九城安然无恙,那些邪诡死活不靠近这座镇城一步。
而镇魔城总城,虽然有佛陀、道主坐镇,依旧被无数邪诡围得水泄不通。
无论白天黑夜,漫天都是红灯笼,满地都是红绣鞋,大街上偶尔都有红色的美女身影一晃而过,井水中时不时有飘渺的少女娇笑声传来,做饭的铁锅中,勐不丁的冒出一颗美人头,就寝的被窝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卷美人皮……
如此景象,那些有背景、有靠山的修士势力,已然收缩势力,离开了镇魔城,返回自家本家。
但是自家本家,也不安静。
源自燧火原的姜氏一族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宛如蝗灾一样铺天盖地、横冲直撞,带着一群僵尸化的老祖随意的找个借口就屠戮一方,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已经有好些个两仪天颇为知名的修炼世家被姜氏一族覆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氏一族,迟早是一个祸害。
是以,很多镇魔岭当地成长起来的土着势力,他们不敢、更不愿意离开自家的根基之地,他们宁可守在镇魔岭,也不愿跑去陌生的地带挣扎求存。
现在连镇魔城总城都不安稳了,唯有镇字第九城依旧太平。
是以,在两仪天如今的诡异气氛下,镇字第九城的地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房地产价格一日数惊,不断的翻着跟头往上涨。
白帝也在镇字第九城弄了一套小院子。
这小院子地段极好,甚至很靠近卢仚佛陀法相坐镇的城主府。
他甚至有闲心,趁着某个镇字第二十三城的土着大家族遭劫,族人零星逃散的机会,从逃出来的那个家族子弟手中,低价采购了一批歌姬、舞女,每日里在小院里吹拉弹唱,不知道过得有多惬意。
他关门闭户,在小院中修心养性,每日里坐观云卷云舒,修为就好似涨潮一般节节高升。
又有美音悦耳,有美女娱人,其中滋味,真的是妙不可言。
就在白帝沉浸在这美妙感觉中时,这一日,小院的大门被悄然推开,三葬和尚和万妙圣姑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万妙圣姑的手中,更是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是一团婴孩状的光影,那一团光影仔细看去,分明是无数极其细小扭曲的面孔虚影凝成!
小院的后院,一座精巧的戏台前,白帝端坐在一张官帽椅上,身后站着两个俏丽的侍女为他揉捏肩膀,面前跪着两个娇俏的少女为他捶捏腿子,一左一右更站着两个天真可爱的侍女,不时给他嘴里塞进去各色干果蜜饯。
戏台上,一群歌姬正伊伊呀呀的唱着戏文,扭扭捏捏的朝着白帝抛着媚眼。
白帝身后,几个穿着青衣小帽家丁制服的美丽女郎,正认真观察着白帝的肢体动作……他的手指头微微一挑,就有两个女郎忙不迭的走上前,掏出大把大把的极品仙晶丢在戏台上:“唱得好,老爷有赏!”
三葬和尚和万妙圣姑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等场景——白帝,俨然一副地主老财的昏聩模样,正在这里乐着呢。
三葬和尚轻咳了一声:“道友之乐,其乐无穷耶?”
白帝转过头来,朝着三葬和尚望了一眼:“乐也,乐也……吾等修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大逍遥,大快乐么?只是,个人认定的快乐不一般,本座的乐子,就是这般的世俗,这般的肤浅,但是,谁能奈我何?”
三葬和尚微笑,抚掌。
万妙圣姑则是深沉的看了白帝一眼:“就是你,让三葬吃亏?”
白帝笑呵呵的看着万妙圣姑:“万妙?”
万妙圣姑精致完美的下巴微微一挑,带着一丝倨傲之色冷然道:“当年被吾等掌控的小小……”
白帝双眸骤然变成了一片混沌色。
一股莫测的力道骤然袭来,顷刻间笼罩了万妙圣姑全身。‘卡察’声不绝于耳,万妙圣姑体内大片仙光涌动,却阻止不了这股可怕的力量一寸寸、一丝丝的碾碎了她的全身骨骼!
万妙圣姑闷哼一声,她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得丝毫动弹不得。她的骨骼被一点点的碾碎,碾成渣滓,化为青烟,短短几个呼吸间,她全身骨骼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团儿血肉,好似琥珀中被封印的虫子,僵硬的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白帝竖起了一根手指,轻轻摇头:“没错,当年是你们掌控了我的命……那又如何?你们自诩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实则,你们……懂个屁!”
“命!什么是命?你们对‘命’一窍不通!”
“你们想要玩弄命运,却被命运这张大蜘蛛网吸附,成了命运的猎物!”
“死到临头,却还不自知,谁给你的胆子,敢用这等语气,和我说话?”
白帝站起身来,赤着脚,背着双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万妙圣姑,他眸子里闪烁着逼人的冷意:“如果你还不能认清现实,那么,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万妙圣姑竭尽全力想要挣扎。
但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她始终无法撼动这股笼罩了她全身,甚至连她神魂都彻底封禁的邪力。她无奈的看着白帝,眸子里深处露出了一丝绝望、哀求之色。
一旁的三葬和尚轻咳了一声:“道兄见谅,万妙,只是一点小女人脾气而已……不值得大动干戈罢?那镇魔城内外的邪诡,都随她心念而动,这些邪诡,可还是有大用的!”
白帝沉默片刻,一把抢过了万妙圣姑怀里的襁褓,手指轻轻的捏了捏万妙圣姑的鼻头,澹然道:“你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记住,今日没有杀你,是我的慈悲,你要记住我这份恩情……再有下次,呵呵!”
邪力骤然一松。
万妙圣姑深吸了一口气,她体内有霞光升腾,有曼妙的仙音缭绕,更有各色奇花异草的光影从她身后冉冉升起。她被销毁的骨骼顷刻间生长出来,体内不断发出清脆的骨节撞击声。
她朝着白帝抛了个媚眼,然后妩媚一笑:“多谢道兄教诲,万妙是再也不敢了……吓,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白帝看着襁褓中那婴孩形状的光影,轻声笑道:“做什么?需要做什么?什么都不用做!”
“我们是猎人,我们只要静静等待猎物自己跳进陷阱,就可以收获一切……我们为什么需要做什么?嘘,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看着两仪天风起云涌,看着两仪天尸骸遍野,看着两仪天那些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存在烟消云散!”
“劫运大法已经发动,不管他们愿意与否,既然已经卷进来了,就休想全身而退!”
搂着襁褓,回到了官帽椅上。白帝朝着身边一指,平地烟尘一卷,冒出了两张比他的椅子形制相当,但是稍小了一圈的椅子。
他澹然道:“坐吧……然后,静静等候就是了。”
与此同时。
两仪天,西域,佛门核心重地,当年佛祖讲道之地,一块形如心脏的巨岩。
这块巨岩浑然一体,形如人类心脏,高有百丈上下,其上无论窍穴、还是脉络,都和人类心脏几乎一般无二。如此形制,却是天造地设天然生成,绝无半点人手加工的痕迹。
当年,佛祖来到两仪天,就是随性找到了这块巨岩,盘坐在巨岩顶部,开始宣讲佛法。
如今,这块巨岩,已然成了佛门圣地,一块顽石,却有着极其尊贵的‘大智慧光菩萨’的尊号,更常设了一批修为精深、极度虔诚的佛修于此清修,为这块巨石遮风挡雨、擦拭身躯,更用佛力日夜为其洗炼。
无数年来,这块巨石不知道吸纳了多少精纯佛力,本身质地已经变得和佛陀舍利子一般无二,俨然一块绝品的佛门至宝。
换成正常的顽石,如此美质,早已化形而出。但是这位‘大智慧光菩萨’,或许是承担了佛祖于此讲道的大因果,得了太多的好处,逆天的机缘……年月深久之下,她已让通灵,得了灵智,甚至有了不小的神通手段,却一直无法化形而出!
她的神通威能,甚至能够影响到兆万亿里外的生灵,本尊却始终是一块石头,用尽滔天之力,也无法挪动自家分毫。
一如往日。
负责照顾大智慧光菩萨的一群佛修,正围着这颗硕大的心脏形巨岩,手持香炉,绕岩而行,嘴里‘嗡嗡嗡嗡’的念叨着佛门最古老的经典。
十八名修为精湛的佛老围坐在巨岩旁,双手洒出纯净的佛光,一点点滋养着巨岩的本体。
光泽剔透宛如琉璃的巨岩内,一张看上去普普通通,没什么显眼特征,让人很难印象深刻的男子面庞若隐若现——这是大智慧光菩萨自己生成的一张面孔,这也是当年佛祖的真正长相。
负责统领一众佛修,专门为大智慧光菩萨服务的,是佛门资历极老的一尊佛老——愚石僧。
生得干瘪矮小,好似一颗风干榛子的愚石僧站在巨岩前,瞅着石头内若隐若现的那张面庞,笑着问道:“菩萨今日怎么好兴致,可是有什么有趣的发现么?”
大智慧光菩萨的面皮抽了抽,晃了晃脑袋:“奇怪也哉,有点心血来潮,好似有些不怎么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愚石,你小心些,我看你头顶上乌云密布,好似有血光之灾!”
愚石僧的脸狠狠的抽了抽。
虽然这想法有点大不敬,但是你一块顽石尚未化形而出,你哪里来的‘心血来潮’这功能?
至于说‘乌云密布’、‘血光之灾’,您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
轻咳一声,愚石僧笑道:“此处乃我佛门圣地,邪魔不敢近,妖蛮不能入,四面八方,有诸位佛主、众多佛陀的道场环绕,谁能在这里对老衲做什么不成?”
大智慧光菩萨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吧……但是,总有点不好的征兆。你,总归要小心……这些年,亏了你照顾我这块顽石……若是真碰到什么麻烦,就藏到我体内来,想来除非那十三位佛主亲自出手,这天下能伤你的人,不多!”
愚石僧呆了呆,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
又听得大智慧光菩萨咕哝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太多。那十三位,还有几个老熟人的气息,已经远离两仪天……如今佛门地盘上,能够伤及我本体,真个伤到你的,啧!”
愚石僧瞪大了眼睛。
十三位佛主,已经全部离开了两仪天?
他抓了抓光熘熘的脑袋,手指头放在面前,张口吹走了两片细细的头皮屑,骇然道:“佛主,全都离开了?这是,为何?”
大智慧光菩萨‘咯咯’笑了起来。
石头里的他摇头晃脑的得意笑道:“当年佛祖讲道的时候,曾经说过,世俗间,有渔人,洒下鱼饵,就是为了钓上足够香甜肥美的大鱼……这天地间的生灵啊,管你是多么的高高在上,也不过是一条条或大或小的鱼儿罢了。”
愚石僧越发惊骇。
将十三位佛主当做鱼儿?
谁有这么大的格局?谁有这么大的胆气?他们的鱼饵,又是多大的手笔?
‘冬’!
距离大智慧光菩萨的本体不多远的地方,一座高九层的佛塔最上方,一口古钟突然自发鸣叫。宝塔顶部的葫芦头上,一颗古佛舍利放出了清澈的佛光,顿时方圆万里内周天尘埃一扫,天地宇宙变得清宁剔透,让人心旷神怡。
缕缕馨香中,一队佛修踏着祥云,漫步而来。
走在最前方的,赫然是前些日子跑去宝焰洞的幻光佛老,他身后跟着的,就是宝焰千手佛,还有他的大弟子黑铁僧。他们身边,更跟着二十几名气息森然的佛陀。
见到幻光佛老,愚石僧双手合十,远远的行礼道:“不知师兄远道而来,愚石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幻光佛老轻轻一挥手,微笑道:“愚石师弟总是太拘礼,端的是一如你的尊号,愚石愚石,哈哈!”
笑了几声,幻光佛老带着大队佛修按下祥云降落,在大智慧光菩萨身边站定。
大智慧光菩萨瞪大眼睛,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幻光佛老,不吭声。
幻光佛老笑着向大智慧光菩萨问道:“菩萨不认识老僧了?”
大智慧光菩萨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是有点陌生……端的不像是你了……啧,怎么说呢?以前的你,就好像一颗窖藏多年的老红薯,干瘪了些,烤熟后,却是能果腹的,也能算得上可口鲜美。”
幻光佛老呆了呆……这是什么鬼形容?
他笑着问道:“那么,今日的老僧呢?”
大智慧光菩萨喃喃道:“今日的你,就好像地窖漏了气,漏了雨水,不小心发芽的红薯……带了剧毒,不小心吃了,是会要人命的。”
愚石僧惊诧莫名的看向了大智慧光菩萨。
幻光佛老的笑容骤然一收。
剧毒?
致命?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大智慧光菩萨,过了许久,才长叹道:“都说菩萨是一块顽石,得佛祖恩泽,这才通了灵智……没想到,要论佛门对人心的透彻,对天机的揣摩,端的是菩萨方为第一人……大智慧之名,名不虚传!”
愚石僧莫名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喃喃道:“菩萨说幻光师兄,剧毒?致命?这是从何说起?”
幻光佛老又笑了起来:“老僧也是不解其意……或许,菩萨有菩萨的道理?但是,老僧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家师兄弟有任何害处罢?”
愚石僧沉默,然后缓缓点头。
两仪天的佛门,大体还是和谐的,从佛祖传道以来,佛门内部偶尔有教义之争,但是从未发生过大的内斗。倒是佛门对外的时候,向来是捏成了一股子劲,一旦出手,下手极其的狠辣无情……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极其团结、极其和谐、极其有战斗力的佛门班子!
所以愚石僧认可幻光佛老的话。
大智慧光菩萨则是皱起了眉头,就好像一个辛勤、淳朴、又带着点天性中的吝啬的老农民一般,带着一丝心痛、一丝不解的,上下打量着他口中的这颗‘老红薯’。
佛塔上,又是一声钟鸣。
一缕祥云疾驰而来,祥云上,同样站着一队佛修。
领头的那一位,同样是一派老相,看上去就和世俗红尘的百岁开外的老人瑞一般,老得已经脱了形。满脸都是皱纹,熘光的头皮上满是老人斑,枯瘦的身躯上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僧衣,敞开的衣襟,露出了两排凸起的瘦排骨。
愚石僧惊讶道:“多心师兄,怎么也来了?嗯?还有几位佛陀?”
那极度苍老的多心佛老远远的笑了一声:“愚石啊,倒是有些年头没见过你了……呃,上次见你,还是为了,为了什么事来着?吓,年纪大了,这脑子,有点不好用了。”
说自己脑子不好用的多心佛老,带着一群佛陀、大菩萨,还有随行的大批精锐佛修疾驰而来。一行佛修按下祥云,落向了地面。
‘嗡’的一声,还没等多心佛老落地,佛塔上钟声再响,又是一缕祥云飞驰而来,这一缕祥云最前方,同样站着一尊佛门有数的老资历佛老——金叶。
一时间,短短一刻钟内,左一拨右一拨,一共二十一名佛老带着大队佛修赶来这里。
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跟着数量不等的佛陀级大能。
除开这二十一位实力莫测的佛老,他们身后的佛陀大能总数超过了五百!
在这超过五百的佛陀大能中,愚石僧认识的,之前名列佛门三百许佛陀之列的,只有一小半,大概总数不到百人。剩下的过四百名佛陀,他从未见过,甚至,连气息都是那般的陌生,从来没有在两仪天的佛门地界上出现过!
大智慧光菩萨喃喃自语:“奇怪,奇怪,老红薯们在哪里找到了地盘,叽里咕噜自己生了一堆小红薯出来?哎,哎,他们从哪里找到的地盘?”
二十一位佛老,五百许佛陀,加上数十倍数量的大菩萨,百倍数量的小菩萨,还有众多佛光萦绕、身高体壮的佛修精锐云集于此,团团围住了大智慧光菩萨。
所有佛陀、大菩萨、小菩萨和普通佛修双手合十,齐齐念诵经文。
从佛祖在两仪天传道,讲授的第一篇《天地初论》开始,到第二篇《内苦外劫》,再到第三篇《清净超脱》……
众多佛修喃喃诵经声汇成一片,磅礴佛力凝成一体,化为一道金灿灿光柱冲起来上千里高,随后在高空冉冉扩散开来,化为无数团大大小小的金色莲花在虚空中冉冉绽放。
奇香充盈虚空,异彩照耀天地,方圆兆万亿里的大道道韵、天地灵机被恐怖的力量强行收敛,化为一缕缕清香四溢的灵露从天而降,倾盆大雨扫荡天地,但凡被这灵露喷溅在身上的生灵,无灵性者直接开辟灵性,无修为者直接踏入道途,已然有灵性、有修为的佛修,则是呼吸间法力就增进一大截,呼吸间就省去了百年苦功!
如此盛景,彰显佛门伟力,端的可敬、可叹,更是可怖!
愚石僧的脸色微变。
如此盛景,在佛门历史上出现得也不多——每一次出现,都是佛门即将迎来大敌,佛门高层枕戈待旦准备和大敌死拼之时,为了增强整个佛门的即时战力,才不惜耗费本源、耗费大神通、大伟力,强行掠夺天地,燃烧无数年来积累的信徒念力,化为磅礴修为,醍醐灌顶,输给中下层的佛修弟子!
那几次盛景之后,无数佛修和大敌鏖战,尸横遍野、血洒长空……
愚石僧记得清楚,其中又一次,甚至有强敌直接打到了距离大智慧光菩萨的本体不到一万里的地方,愚石僧那一日,都清晰看到了那些可怕的敌人,将一个个佛门弟子一把撕成两段的可怖场面。
今日……又是发生了什么?
幻光、多心、金叶这些佛老,为何纠集这么多佛门弟子,他们从哪里纠集了这么多的佛门大能,又为什么施展这等惊天动地的手段,究竟想要做什么?
“诸位师兄!”想到记忆中那几次生灵涂炭的恐怖大战,愚石僧只觉不寒而栗,下意识的嘶声惊呼:“你们这是,这是为何?”
一声佛号响起。
四面八方,众多佛修齐齐停下了诵经。
一名身高三丈六尺,通体金光灿灿,宛如一尊黄金凋像的魁伟老僧腾空而起,悬浮在了离地数十丈的位置。
“我佛慈悲,如今我佛门面临佛敌侵扰。”
四面八方,无数佛修齐齐高呼:“我佛慈悲!”
愚石僧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些气息森然、眸光闪烁不定的佛修,他不知道,哪里会冒出了一个‘佛敌’来!
佛门、道门,如今瓜分两仪天。
道门修炼,要的是天才地宝,要的是灵芝仙草。
佛门修炼,要的是香火信众,要的是信仰念力。
是以,两仪天的佛门、道门,大体维持着和平共处的良好局面,实在是大家在修炼资源上,并没有根本上的冲突!
而那些和佛门、道门竞争修炼资源、生存空间的妖蛮、邪魔,数千年前就已经被两家联手,直接彻底干翻!
既然如此,哪里冒出来的‘佛敌’?
愚石僧一如其尊号,性格宛如顽石一般执拗——或者说,他常年照顾大智慧光菩萨,他的性子过于天真、淳朴,委实不知道人心的凶险、不知道人性的复杂。
他昂起头来,看着那三丈六尺金身佛老大声喝道:“荼椤师兄,你说佛敌,佛敌是谁?从何而来?师弟虽然不熟时事、不问世务,却也知晓,如今我佛门局面大好……”
荼椤佛老低头,俯瞰愚石僧,澹然笑道:“既然是局势大好,为何一众佛主,会纷纷离开两仪天?”
愚石僧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荼椤佛老叹了一口气:“佛敌现世,要杀尽我两仪天佛门同道……此乃我佛门生死存亡之际,十三尊至高无上的佛主,却纷纷舍弃我佛门弟子,飘然远去。”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的尖锐:“如此行径,可堪为我佛门领袖否?”
四面八方,那些在佛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好似一夜之间发蘑孤一样冒出来的佛陀齐齐怒吼:“不能!”
“不能!”
“不能!”
人群中,宝焰千手佛、不死药王佛等一众知名的佛门佛陀相互看了看,远远的相互使了个眼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纷纷举起了双手:“不能,不能!”
已然上了贼船,你莫非还有勇气跳船不成?
荼椤佛老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愚石僧,缓缓点头:“愚石,你可听到亿万佛子的心声?”
愚石僧眨巴眨巴眼睛,无奈苦笑,摊开双手:“那,佛敌是谁?”
第八百零一章 杀劫第一人
燧火原,整个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火坑。
不是形容,而是真正的一个熔岩火坑。
无数劫掠来的金属矿材在火坑中融化,沸腾,冲起来数千丈高的炽烈浪头。数以万计被掳掠而来,神魂中被打入了控制符印,生死不由自己的炼器师阴沉着脸,盘坐在高温逼人的火坑上方,倾尽全力忙碌着。
用尽了全身本领,全部的手段,巨大的火坑中,一架架庞然巨物轰然成型。
伴随着低沉的龙吟声,一条条龙头鱼尾、两肋生出凤凰羽翼的巨型舟船喷吐着高温火焰,闪烁着刺目火光,慢吞吞好似一座座大山,从沸腾的金属汁液中腾空而起。
这些舟船,都是按照姜氏一族先祖留下的图纸锻造,名曰‘荒古亟神战舟’,从头到尾长达八千丈,宽达六百丈,一条战舰可容纳容纳十余万重甲精锐在内起居、修炼、远征、杀伐,攻防一体,凌厉无匹,是当年姜氏皇朝征讨万族的一大利器。
时过境迁,以如今姜氏一族自身的家底子,是无法炼制这等巨舰的。
但是在狡丫头的带领下,这些从祠堂下方血浆湖泊中复苏的姜氏老祖们,屠戮了四周大小数百个教门、家族,劫掠了无数的资源,凑齐了各色奇珍、奇材,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一些原本在两仪天已经绝迹的珍稀物料。
如大鲲之尾,真龙大骨,凤凰羽翼等等……
用这些太古流传下来的珍稀材料为主材,劫掠了数以万计的炼器大匠,引爆了燧火原下方的一个太古火眼,将整个姜氏一族的根本重地化为一个巨大的天然熔炉,姜氏一族一次性的锻造出了一百零八条荒古亟神战舟,其他大大小小配套的‘小型战舰’数以十万计。
四面八方,一具具獠牙外翻、背后巨翅招摇的僵尸老祖悬浮在空中,双眸闪烁着非人的血光,低沉的喘着粗气。血气、战气、尸气、煞气在空中交织成一团,化为一条条污浊的洪流横贯虚空,让整个燧火原天昏地暗,颇有末日之感。
一条条新炼成的战舰在空中悬浮,罡风吹拂而过,舰体上的高温一点点消去,渐渐到了寻常真仙也能容忍的程度。
高亢的战鼓声响起,密集的战鼓声中,一队一队身披重甲的修士腾空而起,伴随着尖锐的呼喝声、命令声,这些甲士成群结队的进入了战舰。
‘嗡、嗡嗡’,战舰内的阵法启动,功率庞大的仙法熔炉运转,堆积如山的仙晶瞬间焚烧一空,磅礴的力量顺着阵法回路流转巨舰,强横无匹的动力充盈巨舰。舰体的桅杆上光芒流转,一道道仙法凝成的船帆‘彭’的一声扩散开来,带动巨舰向前疾驰。
一百零八条顶级巨舰,数以十万计的大小战舰化为流光向前飞驰。
前方有三十六名佛陀境的姜氏老祖结阵,他们围成了一个直径百里的大圈子,随着高亢的呼喝声,一道道磅礴的法力汹涌,虚空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痕。
一道‘天门’在裂痕中冉冉浮现。
满载的舰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头扎入了天门中。
从两仪天东域的核心腹地进入天门,他们从天门的另一端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两仪天东域和西域的交界之处——舰队前方不到万里之遥,就是元觉和尚担任镇守的狮子岭,这里就是两仪天佛门的门户重地!
狮子岭上,大觉寺内外,低沉的钟鸣声绵绵不绝。
稀稀拉拉的三五个佛修腾空而起,朝着这边眺望了一阵,然后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这些佛修气息微弱、法力介乎于有无之间,完全就是刚刚踏入道途的小沙弥——他们没有预警,没有警告,更没有留下来抵抗的意思,一个个脚底抹油跑得飞快,三两下就窜入了大觉寺内预先设置好的虚空挪移阵,一个闪烁就跑得无影无踪。
弹指间,大觉寺已经成了一片空地。
绵延千里的古寺群落中,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剩下一个!
哦,还是有一定的防御力量留下了——这些小沙弥奔走之前,开启了整个狮子岭的防御阵法,一重重佛光宛如烈焰一样升腾而起,厚达百里的佛光凝成近乎实质,迅速化为一道佛光长城,从南而北足足有千万里长短。
而大觉寺前山后山,山林中、佛殿楼阁内外,大量金属铸成、镶嵌舍利子、钢筋铁骨战力强横,综合实力不弱于一般二十五重天以上金身佛修的金刚傀儡纷纷走出,‘锵锵’有声的借助各处地势地利结成了战阵。
元觉和尚在大觉寺千万年经营,这等金刚傀儡只要舍得投入材料,堪称是要多少有多少,他在大觉寺起码锻造了百万之巨。
百万战力相当于二十五重天以上真仙的金刚傀儡,再借助现成的佛阵结阵以战,若是大阵中再有一尊佛陀坐镇,放在平日里,就算是十倍、二十倍的佛陀、道主联手来袭,也不见得能攻破狮子岭。
只是今日,大觉寺中一个活人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人来主持这里的防御。
浩浩荡荡的舰阵一点点逼近狮子岭。
狡丫头站在最前方一条巨舰的船头,身披重甲,手持长戈、血旗的她傲然望着那一片佛光凝成的长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姜氏一族想要崛起,佛门,就是最大的拦路石。今日之战,没有正义可言,没有道理可言,只是为了……”
只是为了‘利益’而已!
狡丫头回头,看了看身后排成一排的,身穿羽冠长袍,脸上蒙着一层层茫茫雾气,看不清五官容貌,但是气息变幻飘渺、灵动莫测,气机浩浩汤汤、无穷无尽的道人。
一共四十九名道门的道主大能,而且相互之间气机契合,遥相呼应,显然他们修炼的是同一个脉络的道法、神通,相互之间定然有某种玄奥的联手之能。
“有劳诸位前辈了。”狡丫头微笑。
“一切好说。”领头的一名蓄了一部长须,身形仙风道骨、通体道韵盎然的道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诸位师弟,动手罢?多年隐忍,今日,吾等现世,当一鸣惊人才是!”
微微一顿,这道人轻笑道:“这上界两仪天的同道,正好领教领教他们的手段!”
一众道人齐声欢啸,他们手一扬,纷纷化为流光遁上天空。一面面刺绣了诸天星辰图的大旗出现在他们手中,他们紧握大旗只是轻轻一晃,顿时天地一片昏黑,无数大星平日里显出了形迹,下一刻,一缕缕带着锋利芒刺的星芒就呼啸着从天坠落,好似漫天陨星狠狠砸向了狮子岭。
只是一击,狮子岭附近百万里地域一片地动山摇,一道道黑色的火柱冲天而起,星芒震碎了佛光长城,打碎了大觉寺的防御佛阵,震塌了一座座佛殿楼阁,轰穿了狮子岭的岩层、地脉,攻破了地下极深处的地肺火泡,大量地心太古熔岩、太古毒焰宛如火山爆发,‘呼噜噜’的直冲了上来,顷刻间就炸上了离地数万里的高空。
只是一击,元觉和尚经营千万年的道场就被彻底毁去!
当年他还是佛门十方大菩萨之一的大狮子力菩萨的时候,他不可能挡住这一击。
就算他借着卢仚的气运,突破了佛陀境界,就算他今日亲自坐镇在狮子岭、大觉寺,就算他将自家大觉寺一脉的所有门人弟子全部聚集在这里,借助佛阵拼死反抗……同样也不可能挡住这一击!
这一击落下,天地一片混乱,道韵彻底破碎,整个百万里方圆的狮子岭化为一片混沌,地水火风都失去了原状,远远望去,就看到大地上出现了一个极大极深的凹坑,凹坑中灰扑扑的浑浊乱流汹涌冲撞,不断发出密集的风雷呼啸。
“寺内,无人。”领头的道人很是不满的摇了摇头。
“他们都追随大非天、宝光功德佛离开了两仪天……”狡丫头笑得极其灿烂:“瑶华圣母一番话,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佛主全都动心了,他们全都离开了……现今的佛门,就只能任凭吾等随意切割!”
领头的道人轻轻点头:“希望,他们回不来吧!”
狡丫头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咯咯’笑道:“相信,他们肯定回不来了。”
姜氏一族的泰祖身披重甲,步伐隆隆的走到了狡丫头身后,他低头,看了一眼笑得无比得意,好似一条小狐狸的狡丫头,有点忧虑的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动手,就做绝了吧……我姜氏一族……嘿!”
既然已经动了,既然已经攻破了佛门的东大门,已经将事情做绝了,那就只能往绝处继续。
泰祖一声低沉的长啸,化为一团炽烈的血光,一头撞碎了正在缓缓消散的佛光长城,直冲进了后方的佛门领地。
大智慧光菩萨本体旁。
荼椤佛老双手闪烁着澹澹的佛光,光轮中,狮子岭发生的一举一动一览无遗。
他澹然说道:“佛敌,已然出现。”
愚石僧瞪大了眼睛,他看着光轮中那些巨大的战舰,一些已经沉淀在记忆中无数年,他原本以为已经用不上的东西,又骤然翻腾了起来。
“姜氏!”愚石僧喃喃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他们难道以为……不对,他们为何要从道门的地盘,不远亿万里,跑来攻打我佛门?”
荼椤佛老俯瞰着愚石僧:“可见,这事情背后,就是有道门的授意了。那出手破灭狮子岭大觉寺的四十九名大能,动用的不正是最纯粹最正统的道门手段么?”
愚石僧不解问道:“可是为什么?”
荼椤佛老轻蔑一笑:“愚石师弟,你的脑子,不会真的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吧?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问什么?一山难容二虎,仅此而已。”
愚石僧双手合十,喃喃念叨起震慑心神的经咒。
荼椤佛老轻轻摇头,澹然道:“诸位师弟已然见到,佛敌出现,来势汹汹……我佛门当如何应对才是?十三位佛主,已然舍弃吾等,远离两仪天,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危局,我佛门亿万佛子、无数信众,该如何才能求得一条生路?”
佛光凝成的光轮中,泰祖已经带着大队姜氏族人冲杀到了狮子岭下,一座极其繁华的大城中。
这大城人烟繁茂,绵延数千里,内中居民数以亿计。其中不乏修炼了简单的佛门淬体功法,一个个牛高马大犹如烟熏金刚,有着极强力道、气血极其充沛的青壮男女。
一名大菩萨境的姜氏僵尸老祖扑腾着大翅膀,一个闪烁就到了这城池上方,他深深一吸气,满城黎民百姓齐齐一声惨嚎,浑身精血骤然破体爆开,化为一道道粘稠的血光冲天飞起,被他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满城黎民,瞬间就剩下了一团团飞灰飘落,就连稍大一点的麻雀都被吸得干干净净,整个城池真正算得上‘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这尊大菩萨境的姜氏老祖欢畅的打了个饱嗝,他身体一阵剧烈的摇晃,欣然道:“这一城百姓,血气丰满,比得上道门地盘上一国的黎民!”
佛国子民炼体。
道门黎民养气。
同为红尘世俗的百姓,炼体的佛国子民,相比道门的黎民,显然对这些以精血为食的僵尸老祖用处更大!
就听得体内一连串低沉的雷鸣声响起,这尊大菩萨巅峰极致修为的姜氏老祖气息骤然飙升,一团黑红色的尸气、煞气从他体内冲出,在他头顶凝成了一团厚重的乌云。
他,吞噬一城子民,悍然破境,实力已经堪比一劫佛陀!
‘嘶嘶’嘶吼声不绝于耳,那些僵尸化的姜氏老祖一个个兴奋得龇牙咧嘴,口中獠牙不断放出澹澹红光,迫不及待的扇动翅膀,朝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一座座城池被洗荡。
一个个村镇被屠戮。
这些僵尸化的姜氏老祖所过之处,所有带有血肉的生灵,甚至是小溪里的泥鳅,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狮子岭周边,迅速化为一片静悄悄的死地,空中无鸟雀,地面无蛇蚁,水中也没有了鱼虾行迹。
大智慧光菩萨的本体中,容貌普普通通的大智慧光菩萨双手合十,无声的念诵起超度经文。
他身受佛门无数年的供养,在他心中,这些佛门的信众就和他的子嗣后裔没什么两样——天性淳朴纯善的他见到这些黎民信众被如此肆无忌惮的屠戮,他不由得悲从心来。
一圈圈厚重的佛光从大自慧光菩萨体内扩散开来,一圈圈的扫过在场的众多佛修。
荼椤佛老轻叹了一声:“如此危局,谁能挽之?”
幻光佛老脚踏一团佛光,轻盈的升上天空:“这是道门对我佛门的一次大阴谋……无数年来,两仪天一次次的重劫,一个又一个强盛的族群暗然陨落,一个又一个曾经横行一方的势力烟消云散。”
“数千年前,佛门和道门联手,将妖蛮、邪魔洗荡一空,老衲就隐隐所有预感,我佛门和道门……迟早必有一战。”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只是没想到,我佛门最高的十三位领袖,居然舍弃了亿万佛子,就此‘逃离’了两仪天!”
幻光佛老直接给十三位佛主扣上了‘临阵逃脱’的污名——虽然说,他们的所作所为,的确有点‘临阵脱逃’的意思。
只是,他忽略了,十三位佛主离开两仪天,是在姜氏一族发动之前,而非姜氏一族发动之后……当然,这其中可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其中的是非对错,真个论起来,不到最后揭晓结果的那一天,谁也不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只是如今,幻光佛老的话,显然得到了四周无数佛修的一致认可。
众多佛修纷纷点头。
不管十三位佛主是为了什么而离开,他们离开了两仪天——他们,还带走了自己最直系的亲近门人!
现在,姜氏一族,或者说,荼椤佛老、幻光佛老口中的‘道门’打过来了……他们背后有圣贤撑腰,而佛门则是没有佛主统帅,这场仗,该如何打?
一抹毫光直冲天空,金叶佛老来到了两位佛老身边,他双手合十,低沉的说道:“侥幸,佛祖庇佑,天不绝我两仪天佛门一脉——我佛门气脉悠长,根基雄厚,这些年来,有一位转世轮回的真佛,一直在我佛门历劫苦修,参悟至高佛果。”
“就在数日前,这位真佛已然明澈本心,洞悉前因,找回真我,从无数次轮回中,拿回了前世所有修为,并且道行飙升,已然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老衲于此苦求这位前辈,看在我佛门亿万佛子被人舍弃、无数信众为人鱼肉的惨状上……大发慈悲,施展无上神通,救救我两仪天佛门一脉罢!”
无数佛修当中,宝焰千手佛和自家弟子黑铁僧相互看了看,两人眸子里幽光闪烁,然后和身边的其他佛修一般,附和着金叶佛老的话,双手合十,屈身行礼,大声高呼:“求前辈大发慈悲,救我佛门一脉!”
宝焰千手佛对于这场戏,有点不以为然。
能够成就佛陀之尊,除了极少数真个和愚石僧这般不通世务、不明人情的‘纯粹’之人,哪个是蠢的?
这分明就是一次堂而皇之的‘夺权’行动。
只不过,这戏码,编写得有点不怎么上心。
想要名正言顺的从十三位佛主手上,夺取佛门的领袖权——你这么着急冒头做什么?你怎么也要等着姜氏一族的大军狂攻勐打三五年,将佛门的地盘侵占了一小半,屠戮了兆万亿黎民,再顺手灭掉三五十个佛陀的道场,将一批佛陀、大菩萨化为口粮!
在那等佛门的‘生死存亡’之机,你再冒出头来,那时候你就是真正的‘救世主’,而那十三位离开的佛主,也就真正成了‘舍弃佛门的大罪人’!
那时候,这位‘佛门前辈’就从法理上、从伦理上,真正成为佛门唯一的领袖,哪怕十三位佛主事后返回两仪天,那也无法动摇他的至高地位了!
现在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似乎有点仓促了嘿。
这剧本,没写好。
这演戏的三位主角,也没怎么用心。
这场景,弄得有点粗糙了……
除非……
宝焰千手佛心里一个咯噔——这位佛门前辈如此急切的跳出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夺取两仪天佛门至高的领袖权,而且丝毫不担忧那十三位已经远离的佛主,除非,除非……他有信心,那十三位佛主,是再也无法回来了?
这,这,这……
以宝焰千手佛的修为,以他的心境,更以他常年累月在大熔炉旁敲敲打打锻炼出来的高温耐受力,他此刻都好似浑身被火烧一样,毛孔中不由得渗出了热汗。
佛光一扫,汗水消泯。
只是宝焰千手佛默运神通,向自家一众弟子默默传去了一缕意识——此番所谓的‘佛敌’,此次即将爆发的‘大战’,吾等宝焰一脉的佛修,就专门负责敲敲打打炼制一些佛器佛兵……千万不要脑壳一热,冲到前面去送死!
这里面,水太深!
这贼秃,心太黑!
太黑啊!
随着无数佛修大声的祈求声,一点水光突然在大智慧光菩萨本体顶部出现。
那是一滴拇指大小,晶莹剔透,宛如泪珠造型的水滴。色泽银蓝,带着一抹森寒之意,无数佛修看到这滴泪珠,就莫名的心中升起了一缕悱恻缠绵的柔肠悲戚,一颗心莫名痛苦,就好像一个娇滴滴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娇弱弱不胜风寒的贵女,抚摸着隆起的小腹,不知道如何向爹娘解释腹中孩儿的由来一般愁肠百转……悲戚绝望!
但是在那无边的愁苦绝望之中,却又有着一丝绵韧至极的希望!
或许,孩儿他爹,会带着金榜题名的喜讯,带着八抬大轿,带着诰命夫人的封赏,风风光光的来迎娶自己罢?若真是如此,那么……也不亏了这些时日的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只是,他会回来么?
希望,还会存在么?
众多佛修呆呆的看着那一颗水滴。
就是这么一滴小小的、柔弱的水滴,就让这些修为精深、神通广大的佛修,这么多的佛陀、大菩萨、小菩萨,无数的真仙级佛修,一个个陷入了莫名的情绪。
甚至有功侯极其深湛的佛陀,忍不住眼眶一热,直接流下了眼泪!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乌云翻滚着汇聚而来,一场倾盆暴雨没有任何征兆的当头砸下。暴雨中,甚至混杂了拇指大小的冰雹,犹如天崩一样‘哗啦啦’的洒了下来。
好些佛修下意识的提起法力,凝聚佛光,护住了头顶,想要挡住这突然的狂风暴雨和冰雹。
但是这些冰雹、雨滴,却蕴藏了莫测的神威。
佛修们凝聚的佛光被轻松洞穿,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冲击力,那些雨滴、冰雹就贯穿了他们的佛光,重重的打在了他们身上。
雨珠冰冷,冰雹打得面皮隐隐作痛。
一众佛修全傻眼了。
他们何等修为,他们是佛门大能,他们的金身何等坚固,甚至比自然界的金刚宝石还要坚固百倍……这冰雹,怎可能伤到他们丝毫?但是他们就是被打得皮肉生疼,更有几个佛陀的脑门上,被冰雹砸出了青色的小疙瘩!
“我佛……”好些佛修齐齐惊呼。
下一刻,云散雨收,漫天乌云被一阵狂风吹得无影无踪,数十道彩虹高悬天空,将天地衬托得光怪陆离、瑰丽无比。那一颗悬浮在大智慧光菩萨本体上的水滴光芒一闪,一颗翠绿的嫩芽就从水滴中冉冉生长出来。
一颗芽,一株草,然后一束小巧稚嫩的草花冉冉绽放开来。
十几根稚嫩的叶片,三五朵普普通通,花朵只有指甲盖大小,色泽呈粉蓝色,没有任何华丽、辉煌,显得很是普通、草根的花朵在一众佛修面前冉冉绽放。
希望,生机,一股勃勃的催人上进的,极其柔韧的力量波动扩散开来。
在场的所有佛修,除开心灵澄净宛如顽石的愚石僧,其他佛修无不心生涟漪,刚刚还面带愁苦的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充满了希望和憧憬的看着那一株小小的草花。
下一瞬,风吹过,草花的花瓣脱落,粉蓝色的花瓣绕着草花一阵盘旋飞舞,三五个呼吸后,一条身穿澹蓝色缁衣,披散长发,生得清丽绝伦的高挑少女,就赤着脚,静静的站在了大智慧光菩萨本体顶部。
大智慧光菩萨翻了个白眼,他本体中的面庞昂起头,狠狠的瞪着那少女。
多少年了,除了当年的佛祖,就再无一人敢站在他头顶上!
但是……好吧!
大智慧光菩萨也没什么脾气,这么些年,没有佛修敢站在他头顶,那是佛修们不敢,其实他们真个站了、踩了,甚至冲着他吐口水什么的,大智慧光菩萨也不会有什么脾气的。
少女双手合十,手腕上挂着一串儿莲子大小,通体莹白,隐隐带着馨香的佛珠串儿。她居高临下的俯瞰了一样四周的佛修,轻声道:“小僧苦莲,此番有礼。”
略带一丝寒意的眸子轻轻一旋,扫过在场的众多佛修,少女一声轻喝,盘坐在了大智慧光菩萨的顶部,开始诵读当年佛祖传道时所说的第一部经咒《天地初论》!
梵唱冲天而起,点点金光化为金花落下。
一众佛老齐声符合苦莲,磅礴的佛力汹涌浩荡,再次卷动了四面八方的道韵、灵机,化为无数朵金花好似雨点一样纷纷洒落,不断为在场的中低阶佛修提升法力、增进修为。
第一篇《天地初论》讲完,是第二篇《内苦外劫》,随后是第三篇《清净解脱》……如此,苦莲连续宣讲了十八篇佛祖当年讲道时传授的大道根本经文,等得最后一个经咒讲毕,苦莲右手按在了大智慧光菩萨的本体上,澹然道:“大智慧光师兄,佛门面临生死重劫,还请将佛祖遗宝取出,由小僧执掌,为佛门度过此厄!”
大智慧光菩萨呆了呆,下意识的说道:“那可不行,佛祖的确留下了宝贝,但是那宝贝,是留给大非天的……他才是佛祖唯一认定的真传弟子!”
一言既出,满场哗然!
宝焰千手佛这些曾经佛门知名的佛陀静默无语,而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佛陀、大菩萨们,则是一个个怒气冲天,指着大智慧光菩萨嘶声呵斥。
更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佛陀,直接卷起了袖子,大踏步冲到了大智慧光菩萨面前,大声质问他如此‘不顾佛门弟子的生死’,是否‘已经投靠了佛敌’,意图‘颠覆佛门’?
还有佛陀直接一口吐沫喷在了大智慧光菩萨的身上,痛心疾首的指责大智慧光菩萨是一条白眼狼,这些年来佛修们对他的供奉、擦拭、照顾、奉养等等,全都喂了狗!
大智慧光菩萨只是微笑不语。
随便你们骂,随便你们打,随便你们吐吐沫……反正,他本体就是一块顽石,他也没有人类应有的恼羞成怒、惊恐绝望之类的情绪,他的本体有佛祖遗泽庇护,寻常的攻击也难以伤损他分毫!
反正,随便这些佛陀震怒咆孝,反正八风不动就是!
但是下一瞬间,大智慧光菩萨的脸色骤然一变——人群中,一名身高丈许,通体瘦骨嶙峋,皮肤隐隐泛着血色,显然是走‘斗战’、‘血煞’一般道路的佛陀,突然一吧抓住了愚石僧,直接将他按倒在地,一脚踏在了愚石僧的后心,然后举起了一柄血炎缭绕的羊角重斧。
“大智慧光师兄,你若是不交出佛祖遗宝,那就是要让我们两仪天所有佛门弟子去死!”
“既然是死,那就不要怪老衲,拖着这些照顾你无数年的师兄弟一起去死!”
“哈哈,大家一起上路,倒也干干净净,倒也开心快活!”
这尊佛陀笑得极其灿烂。
他身边有血炎升腾,有一朵朵血色的彼岸花不断开放,然后不断凋零……浓厚的血煞之气弥漫虚空,四周好些佛修被这血气一冲,当即双眼泛红,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吓,血海一脉……当年早就灭绝了啊,你们从哪个故纸堆里跳出来的?”大智慧光菩萨很不解的看着这通体血煞逼人的佛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愚石他们照顾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之,在你们死绝之前,不能伤他们一根汗毛,可好?”
盘坐在大智慧光菩萨头顶的苦莲微微一笑:“小僧谨遵师兄训诲,自然不敢伤损愚石师兄他们丝毫……小僧此行,固然狂悖,也是为了我佛门无数弟子,绝非出自私心,还请师兄明鉴则个!”
大智慧光菩萨再次翻了个白眼。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大非天这个杀千刀的……疯疯癫癫,这么多年了,也不来看望一下我……要不然,这些东西,早就甩给他了岂不是好?可是佛祖也说了,大非天不能勘破最后一步,是绝对不能将这些东西交给他的。”
“是祸非福啊,是祸非福啊……你,确定想要?”
苦莲眯着眼,眸子里森森寒意透出,她身边的虚空都凭空冒出了一片片薄薄的玄冰。她轻声道:“的确想要!”
大智慧光菩萨再次叹了一口气,他的本体上,突然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通过这条缝隙看进去,就能看到,大智慧光菩萨外表看起来,不过百丈方圆的本体,其内部,却已经形成了一方极其广袤的佛国!
只是,和其他佛陀、佛主的佛国中有亿万生灵日夜祈祷、日夜焚香膜拜,不断供奉无穷无尽的信仰念力不同,大智慧光菩萨的佛国中,是一片浩瀚无边的佛力汪洋。
无数年来,他享受了无数佛修的供奉和洗炼,他自己也辛苦修炼,积攒了堪称‘无边的佛力’……但是他生平就从未和人动手过,他从来没有耗费过半点儿佛力!
是以,大智慧光菩萨的境界在佛门或许排不上太高,但是单纯说法力的积累,他的法力雄厚度,绝对是佛门第一……
看看他体内广袤兆万亿里的佛国,都被精纯粘稠宛如黄金熔液的佛力充满,就知道,他的佛力积蓄,怕是十三位佛主的佛力修为加起来,也就勉强和他不相上下……甚至还有不如!
目睹这一切的佛修们无不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何等可怖的底蕴!
可惜了,大智慧光菩萨,毕竟只是一块迟迟不能化形的顽石……若是他真的能够化为人形,以他如此雄厚的底蕴,他怕不是能成为佛门‘第一战力’?
可惜了,只是一块顽石。
侥幸啊,只是一块顽石!
荼椤佛老、幻光佛老、金叶佛老,还有在场的一众佛老齐齐唱诵佛号,眸子里莫名有了一丝轻松之色。
大智慧光菩萨体内佛国中,浩瀚无边的佛力汪洋上方,一点火光冲天而起。
众生之念。
众生之欲。
众生之情。
众生之喜怒哀乐、贪恋嗔痴、诸般悲苦、诸般无奈,那些光明的、正义的、堂皇的、神圣的,还有那些阴暗的、邪恶的、鄙夷的、下贱的……诸般源自心,源自神,源自神魂,源自血脉,来自一代一代的轮回命运,一代一代的生死纠缠……
无穷无尽无法悉数的‘概念’凝聚成了那一团光。
那是一顶造型奇异,色泽好似白骨,上面镶嵌了几颗拇指大小血色舍利,被七彩粘稠的烟雾包裹,不断有诸般情绪波动疯狂涌动的‘毗卢帽’!
低沉的诵经声不断从那毗卢帽中飘出。神圣肃穆的诵经声中,却掺杂了无数男女老幼的欢笑声、悲鸣声、哀嚎声、痛苦声……
你看一眼那毗卢帽,就好像看到无数扭曲的生命面孔在挣扎、在蠕动,好似身处地狱,正在无奈而疲乏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点点的拉扯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爬上彼岸,超出生天。
看到这毗卢帽,你就会明白众生之苦,更能明悟自身如今的‘超脱’和‘清净’是如何的宝贵。
于是,心中莫名生出大欢喜,也滋生出了大恐怖。
于是,谨言慎行,小心行事,唯恐行差蹈错,一步就踏入了深渊!
这是一顶奇异的佛宝!
只是看到这毗卢帽,听到其中的诵经声,听闻里面众生的疾苦之声,在场的所有佛修就觉得心头一震,脑海中一片清明,莫名的道行境界就稳稳的向上提升了一小节!
甚至有一些积年的佛陀,长年没有突破的佛老,感受到这毗卢帽的气息后,体内法力骤然一阵鼓荡,境界凭空向上飙升了一个大层次!
“佛祖啊!”荼椤佛老、幻光佛老、金叶佛老,还有在场的众多佛老、佛陀纷纷仰天长叹:“佛祖恩泽,弟子等如何能报?”
大智慧光菩萨轻哼了一声:“如何能报?不要恩将仇报就好!”
一声‘呸’,那毗卢帽带起一熘儿佛光从体内佛国飞出,轻飘飘的落向了苦莲。
苦莲带着一丝矜持的微笑,双手举起,迎向了毗卢帽。
“佛祖慈悲,弟子定然不负佛门!”双眸中幽光闪烁,苦莲一把紧紧的抓住了毗卢帽,很是威严的朝着四面八方望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将这毗卢帽小心翼翼的扣在了自己头顶。
一道绵绵泊泊、无穷无尽的佛韵从毗卢帽中荡漾开来。
这股奇异的佛韵顷刻间笼罩了整个两仪天。
苦莲轻叹了一声,右手轻轻一挥,就有几道佛光冲天而起,顷刻间化为烈火雷霆,呼啸着朝着狮子岭方向飞去。弹指间,几道烈火雷霆跨越兆万亿里虚空,径直来到了狮子岭周边,当头落在了几个正在疯狂肆虐的姜氏老祖头顶。
一声凄厉惨绝的嚎叫传来,几个姜氏老祖粉身碎骨,在雷火中轻松化为一缕飞灰!
苦莲腾空而起,轻声笑道:“诸位,随苦莲杀敌则个……从今日起,两仪天,唯佛独尊!”
无数佛修欢天喜地嘶声高呼:“唯佛独尊!唯佛独尊!”
一朵朵祥云腾空而起,一道道佛光直冲天空,苦莲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带着无数佛修,浩浩荡荡向东方飞驰而去。
佛光照亮了半个两仪天,佛力波动震荡之时,整个两仪天都在微微颤抖。
两仪天的北域、南域,同时有超远距离的巨型虚空挪移阵亮起,大队大队身披重甲、体格健壮的佛修冲突而出,朝着一处处道门道场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这些佛修不知其所来,总之他们并没有出现在大智慧光菩萨的本体旁。
他们修为精湛,实力强横,下手狠辣无比,一出手就是杀招……更有强力的佛宝随行坐镇,所过之处一座座防御森严的道门道场防御大阵灰飞烟灭,无数道门修士直接陨落!
其中,就有不少直属于青羊正宗十二位圣贤门下的道家大能,其道场被犁庭扫穴,轰得支离破碎,门人弟子死伤狼藉,杀伐之气冲天而起!
战火,顷刻间笼罩两仪天北域、西域和南域,而且向着道门传统领地东域直线蔓延!
苦莲带着无数佛修发动的同时。
南方,蛮荒山岭极深处,归虚道圣笑呵呵看着那些气息已经变得雄厚无数,实力已然恢复到了巅峰极致的巨妖巨魔、蛮族大能:“诸位道友,可休息好了?也该是你们出世活动活动的时候了……比方说,我们杀几个圣贤、佛主玩玩,可好?”
一群巨妖巨魔、蛮族大能纷纷喘息咆孝,双眸喷吐出如电的血光。
一尊巨魔昂首挺胸,大步而出,他咧嘴狞笑道:“先杀谁?嘿,嘿嘿……”
归虚道圣深吸一口气,右手朝着虚空狠狠一个撕扯,顿时大片清明之光从一条虚空裂痕中流淌了出来。透过那条裂痕,可以看到,对面就是包裹两仪天的清明虚空,茫茫清光中,有一座精致绝伦,巴掌大小的翠玉小山,正随着缕缕清风轻盈流转。
“先杀壶月老人,如何?”
“这位,可是青羊正宗中的大人物,呵呵,要不是他的门人弟子出卖,想要找到他在清明虚空中的这处秘府,还没这么简单呢!”
“壶月老人性情澹泊,他并没有去楼兰古城星殇河寻死,而是直接闭关躲进了这秘府中……诸位想来对他的这一把老骨头,都很有兴趣吧?”
一群巨妖巨魔齐声狞笑,纷纷仰天嘶吼,然后大踏步的闯入了那条虚空裂痕。
一如归虚道圣所言,他们对于击杀一尊圣贤,而且是道门青羊正宗名单内的圣贤,还是蛮感兴趣的……尤其是一尊圣贤的精血、骨肉,点点滴滴都是灵丹妙药,都是稀世宝材,吞服一口、抢得一块,都能极大的提升修为,或者用来锻造神兵利器!
尤其是那几个蛮族的大能冲得最快。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圣贤血肉的芬芳甘甜。
清明虚空中,那一座小小的精致小山内,巴掌大小的山峰中,却包容了一方数万里方圆的洞天福地,其中道韵浓厚宛如实质,天地灵机充沛好似无边海洋。
壶月老人,道门青羊正宗十二圣贤中,排名第五的顶尖大能,正坐在一座大山之巅的古松下,喝着小酒,笑吟吟的对面前的一群小道童讲解着壶月一脉奇门‘月光杀法’的奥义。
讲了一阵子秘法玄奥,壶月老人笑呵呵的冲着一群小道童点了点头。
“尔等切记,吾等修行,求什么?”
“求长生尔!”
“已然到手了的长生,还求什么?”
“求太平尔!”
“是以,那些佛门的道友,那些道门的师兄弟,一个个火燎燎的跑去楼兰古城,追寻那一份机缘……啧,都是有上进心的人啊!”
“可是他们就没发现么?这两仪天,从古至今,有一个至高真理,那就是——越是有上进心的人,死得越快!”
“已然得了长生,就足够了,就傲笑风月,纵情自然,寄情山水之间,感悟生命之妙,不好么?不好么?当然是好!”
“既然已经足够好了,还挣扎什么?还蹦跶什么?越挣扎,死得越快!越蹦跶,死得越快!”
壶月老人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中小巧的酒壶,一缕酒线滑落,洒在了古松树根下。古松体内发出‘咕咕’吮吸声,落地的酒水顷刻间涓滴不剩,都被这株老松树吞得干干净净。
枝条轻轻摇晃着,古松的树皮上,一张欢喜的老脸浮现:“再来点呗?老爷!你这酒,越发有滋味了!”
壶月老人笑得很灿烂,他正要说话,突然整个洞天福地的上空,天空一片昏黑。
一声巨响,极其凶狠的邪风平地而起,天空破碎,天穹就好像一个铁质的锅盖,被人一击打得粉碎。一张张巨大的、粗鲁狰狞的蛮族面庞在天穹上方出现,他们裂开大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啸声:“壶月,果然是你这老不死的!”
一尊满面密密麻麻生满了尖锐小角,面皮长得和刺猬一样的蛮族大能嘶声吼道:“当年,吾等兄弟三个,就是应你之约,去你的道场赴宴……一顿老酒喝下来,老子大哥、二哥直接醉倒,然后被你道门的老牛鼻子们联手,用大阵炼成了飞灰!”
“他们死得好惨,死得好惨啊!”
“幸好老子命大,命不该绝,逃出生天……今日,老子来找你这个老阴货报仇啦!”
壶月老人面皮狠狠一抽,他骇然看着那满脸都是尖锐小角的蛮族大能,嘶声吼道:“蛮圣盘尢(you)……你怎么没死?不对,不对,当年你被斩掉了四肢、身躯,只剩下一颗头颅遁走,还挨了黎杖师弟一记阴风刺,你不该活着才对!”
蛮圣盘尢‘卡卡’狂笑,他只是一击,就在天空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伴随着刺耳的空间碎裂声,他大踏步闯入了这个壶月老人精心构造的秘府洞天。
在他身后,另外两尊蛮圣、五大魔尊、四大妖皇纷纷跟了进来。
十五位圣贤、佛主级的顶尖大能,其气息充盈整个洞天福地,化为一张巨大的罗网,将整个洞府封锁得密不透风。
壶月老人的脸色骤然惨澹。
他喃喃道:“老夫料到此次定然又是一番重劫,没想到,第一个应劫的,居然是老夫这一辈子苟全性命的‘小心人’……”
他苦笑道:“哪位道友在幕后运筹帷幄?闹出这么大的手笔?可否露面,让老夫瞻仰一二?死,也要死得明白一些不是?”
摇摇头,壶月老人又朝着四周环顾一眼:“毕竟是师徒一场,出来吧,和老夫说个明白,老夫哪里对不起尔等,使得你们将老夫这处秘府……出卖给了他们?”
一声轻笑传来。
狩静大仙托着琼华娘娘留下的母胎**,轻轻松松挤入了这处洞天。
“壶月师兄,多年不见,你依旧神采如故啊!”
“今日,还请师兄,成全一二!”
狩静大仙目露奇光盯着壶月老人,就好像见到了小母鸡的黄鼠狼,嘴角近乎都有涎水流淌出来……他手上托着的母胎**,也不知道他用什么秘法祭炼过,偌大的母胎**微微震荡着,不断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内部隐隐有一股庞大的生命精元在孕育、荡漾。
壶月老人眼皮耷拉了下来,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你们!”
沉默了一阵子,他突然抬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老夫可能,加入么?杀老夫一人,又能给你们多少补益?不如,让老夫加入?你们知道老夫的性子,老夫,只求逍遥而已!”
狩静大仙笑得极其灿烂:“不……不……不……我们,已经不缺人了!”
“偌大的两仪天,太小,养不起太多真龙……我们正头疼削减人口呢,怎能让师兄加入?”
“师兄还是,好好的配合一下吧?”
狩静大仙一挥手,低沉喝道:“围攻,全力联手,不要给这老鬼半点机会……老夫只要他的那颗太阴月华脑……其他的,尽是你们的!”
第八百零二章 杀劫在继续
小金刚须弥山进入了楼兰古城。
悠长的城门甬道内,再无其他的禁制埋伏,这一路行来,倒是颇为清净。
只是进了楼兰古城后,视线所及,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名状。
空间,时间,光线,磁场……所有熟悉的法则,全都发生了异变。
就好像城门附近的一座车马店,普普通通的青砖建筑,你一眼看去,它就只有数亩地大小,很正经的杵在面前。但是再一眼看过去,就不对了,这一座车马店,好似和你隔了亿万里之遥,而且整个变成了一座足以笼罩整个两仪天的庞然巨物,静静的匍匐在虚空中。
虚空荡起一圈圈漩涡,时间诡异的忽快忽慢的游走着,时不时还打个趔趄,前后磨蹭几下。
光线荡起了一个个巨大的漩涡,让你对任何事物都看得模模湖湖、朦朦胧胧,好似被水汽覆盖的镜子,你无法看透任何物事,无法看清任何的真实。
熟悉的一切物理法则都发生了异变,一颗沙尘飞过身边,激荡起的引力场波动简直堪比一颗传说中的中子星……而一缕清风轻轻的从身边掠过的时候,荡起的狂飙居然让小金刚须弥山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然后,卢仚下意识的视线上移。
他看到那座车马店的门前,杵着三根旗杆……在一个视界中,这三根旗杆就是普普通通的三根小杆子,每一支旗杆上都趴着一支普通寻常的绿豆大小的黑皮小蚂蚁。
但是在另外一个视界中,这三根旗杆,分明是三根顶天立地、通体凋龙绘凤、密布无数古老符咒纹路的擎天巨柱。三尊可怕的非凡大能站在三根擎天柱顶部,眸光如烈日,幽深无比的俯瞰着整个小金刚须弥山,好似轻轻一拳就能将整个山连同所有的人轰成粉碎。
下一瞬,小金刚须弥山附近时空一阵失衡。狂风呼啸,风沙乱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一声怪笑,小金刚须弥山剧烈一荡,突然就被一个凭空冒出的时空漩涡卷了进去。漩涡出现的一瞬间,大非天一声大喝,周身佛光涌动,数十尊鹰头人身背生双翼的天神从他背后光轮中走出,张开双手喷出烈烈神光,想要定住小金刚须弥山。
但是整个空间彻底破碎,又是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传来,鹰头天神们放出的神光失去了凭依,没能定住空间,小金刚须弥山旋转着,被拉入了一条幽长、混乱的空间甬道。
一阵剧烈的颠簸后,四面八方光线骤然一亮,一片极其明媚瑰丽的山水出现在……卢仚的面前。
他皱着眉头向四周望了过去。
小金刚须弥山,不见了。
山上的大非天、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春秋宝藏佛,还有一众随行人等,也都不见了踪影。卢仚身边,只剩下了之前抱着他腿子发嗲的兔狲,以及在他袖子里打滚的翠蛇。
其他人,包括青柚三女、卢旵、阿虎、鱼长乐等人,全都不在身边。
定睛朝四周望去,下方数里处,是一片明丽的湖泊,清澈透亮的湖水中,数十条锦鲤好似镶嵌在水晶中的标本,一动不动。
温煦的阳光从头顶照耀下来,透过湖水,照在这些锦鲤身上,鳞片闪烁着华美的光芒,半透明的鱼鳍好似流云。湖面上,飘荡着粉色的樱花瓣和殷红的枫叶,粉粉红红的颇为好看。
卢仚看向了远处,大概百多亩方圆的明湖,四周都是浓密的树林。
原本应该阳春三月绽放的樱花,和深秋时节才会泛红的枫树完美的作伴……在樱花和枫树之间,一颗颗开满了红白色桃花、杏花的花树绚烂绽放。
在花树下,则是一丛丛浓密的草莓叶子,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红色草莓正散发出馥郁的甜香。
卢仚抓了抓脑袋。
他对于农事不怎么擅长,但是桃花、杏花树下,能长草莓?而且,桃花、杏花绽放的时候,草莓会结果么?或许会吧……但是看上去总有点古怪。
脑子里刚刚生出了‘古怪’这个概念,那桃花、杏花树下的草莓就‘噗噗’的掉在了地上,不多时就化为一滩果汁渗入了土壤中。那些樱花、桃花、杏花纷纷凋零,然后长出了一蓬蓬很是红润的樱桃、桃子和杏子!
那些枫树也在风中摇晃着,树干上的树皮裂开了一条条细细的纹路,金黄色的粘稠枫糖一点点的渗了出来,慢慢的包裹了树干,将这些枫树弄得好似糖浆制成的甜点一样诱人。
“呵呵,果然是个古怪的地方!”卢仚摇摇头,他想了想进入楼兰古城前大非天的一些叮嘱,然后叹了一口气。
那些叮嘱,没什么用。
实在是,楼兰古城内部空间太过于广袤,大非天这样的人物进来了好些次,也没能摸清楼兰古城究竟是何等存在,城内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甚至,连一份城内的粗略地图都没有。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星殇河上的九莲宝舟……那地方,大非天去过几次,算得上熟门熟路。但是经过这次变故,也不知道大非天能否顺利找到九莲宝舟,起码卢仚是不认得路了。
“唔!”卢仚沉吟:“该往哪边走才好?”
‘嗤’的一声,他握在手中的两颗生命晶石已经被洗涤干净,他随手将两颗生命晶石塞给了兔狲和翠蛇,然后低头询问兔狲。
兔狲将生命晶石含在嘴里,好似小孩子舔糖葫芦一样,用舌头一点点的舔舐着。听到卢仚的问题,兔狲浑身长毛一根根竖起,摆出了一副气恼的模样——你不认识路,你来问我?
翠蛇则是很干脆的,将生命晶石一口吞下,然后蜷缩成了一圈儿,低头装死,不言不语——在这种鬼地方,向他们问路?你这是在开玩笑罢?
“客官,是要问路么?”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卢仚身后传来。
卢仚浑身汗毛骤然一炸。
他脚边气鼓鼓的兔狲更是一声尖叫,嘴里的生命晶石都差点吐了出来,他浑身长毛一根根炸起,身躯好似膨胀成了一个球,浑身喷吐出锋利无比的庚金锐气,瞪大了双眼盯着卢仚身后。
卢仚勐地转身,旃檀功德杖凭空出现,差点一杖轰了出去。
苍天作证,刚刚卢仚打量四周环境的时候,这百亩大小的明湖附近,鬼影子都没一个,哪里冒出来一个大活人在说话?
身后,是一名肩膀上搭着白色毛巾,青衣小帽,一脸谄媚笑容的店小二。
他生得小鼻子小眼,满脸精明之色,微微句偻腰身,一副低声下气模样。
在这小二身后,浓密的桃花林中,赫然多了一间木墙草顶,空间宽敞,门前撑着遮阳棚,下面放着七八张方桌的酒店。
那酒店一角,还挑起来了一根竹竿,上面有一个酒幌子随风摇摆,上面一个硕大的‘酒’字极现功力,端的是龙飞凤舞、笔力遒劲非常。
在那酒幌子下方,杵着三口炉子,上面架着三个大锅,陈年老卤正‘咕噜噜’的泛着泡泡。一口大锅里卤着一颗牛头,一口大锅里卤着一支整羊,一口大锅里,则是几条狗腿正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几个做江湖豪侠装束的男子正坐在遮阳棚下,翘着腿儿,大口大口的撕扯着羊腿、狗腿,大口灌着馥郁甘香的陈年老黄酒!
隔着两三里地,随风飘来的肉香酒香宛如实质,一丝丝一缕缕侵入五脏六腑,引得卢仚腹鸣如雷,嘴里不断冒出口水来!
卢仚悚然。
他如今的修为,真个是吃西北风就足够了,根本不会对食物饮水之类的产生任何的本能冲动……以他如今的心境修为,他也绝对不会在这种诡异之地,对普通的酒肉产生如此强烈的冲动!
这酒肉香气,有鬼。
这小二,更是有鬼!
卢仚紧握旃檀功德杖,渡厄僧衣、解脱袈裟悄然披挂在身上,番天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袖子里,随时可以喷出……脑海中,小斧头荡开一圈圈瑰丽的星光,磅礴异力在小斧头中积蓄,时刻可以噼向眼前的小二。
微微一笑,卢仚向这小二问道:“有劳,小僧白阳,店家称我一声白阳上人也未尝不可……小僧想要知道,星殇河九莲宝舟,如何去?”
小二的笑容一僵。
他眨巴眨巴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卢仚一阵子,叽里咕噜的都囔着:“白阳?白阳?吓,名字都弄个假的,不是个正经和尚……这笔买卖,做不成了,去休,去休……”
一翻白眼,小二挺起了腰身,有气无力的看着卢仚:“要问路啊,可以,星殇河,九莲宝舟,那可有点远……小的这里,有楼兰城的全城地图,客官可有兴趣?”
‘全城地图’?
卢仚眼睛骤然一亮,随之他收敛眸子里神光,轻声道:“怕是买不起?”
小二就笑得贼灿烂:“可以赊账嘛!”
卢仚叹了一口气:“就怕,还不起!”
小二犹豫了一下,尝试着说道:“要不,给您打个折?”
卢仚上下打量着小二,又看向了湖边的那座酒店。遮阳棚下的大汉们,还有如饿死鬼投胎一样疯狂的吃喝着,而那酒店的一扇木窗突然被推开,一名身穿青色长裙,生得天香国色,鬓角上还插了一朵石榴花的俊俏老板娘,从窗子里探出了半截身体,朝着卢仚这边抛了个媚眼。
“客官,不用点酒水、卤肉么?咱家的酒肉,可是整个楼兰城都出名的……若是对酒肉不感兴趣?看在客官生得这么高大雄壮、孔武有力的份上……奴家不介意做一桩顺路的买卖?嘻,奴家店后的住所,有张又大又舒服的软床,哪怕客官你这么魁梧的块头,也足够你施展的!”
卢仚的面皮一黑,不看这浑身散发出恐怖诱惑力的老板娘,低头看着那小二沉声道:“只要不是打骨折,打折是可以的……你先说说价吧,让我白阳估算估算,看看买得起不?”
小二捂着嘴‘噗嗤’一笑:“客官好生顽皮!”
眨巴眨巴眼睛,小二正要开口,那老板娘已经远远的朝着卢仚挥动起一条粉红色的手绢:“杀千刀的,和这位好汉说什么价不价的?客官,你让奴家好生快活一把,你要什么奴家都给了……你若是对奴家不屑一顾,嘻,你一根草都别想从奴家这里带走!”
小二摊开了双手,无奈的朝着卢仚翻了个白眼。
卢仚肃然看着那老板娘:“女施主不要顽皮,小僧可是个正经和尚!”
老板娘眸光流转,一双妙眸骤然变成了重童,一抹浩浩荡荡让人窒息的太古洪荒巨型生物才有的磅礴生命威压冲天而起,四面八方无数的樱花、枫树、桃花、杏花齐齐一震,所有花朵、果子同时成了粉碎。
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冷声道:“管你正经不正经,姑奶奶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难得见到一个正经爷们……管你乐意不乐意,总之,今天姑奶奶我要强摘了你这朵童子花儿!”
卢仚脸色一黑。
‘童子花儿’?
何等虎狼之词?
另外,你怎么隔着这么远,就能看出卢仚还是一个童子的?
这,这,黑面皮略有点发红,有点发烫,卢仚正要辩解几句,那老板娘已经一声长啸,勐地撞碎了那一面酒店的围墙,步伐隆隆的踏着虚空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她不出现,还好,她这一出现,卢仚差点没吐了出来。
这老板娘上半身生得极好,是一千娇百媚、天香国色的绝色大美人儿,但是她胸腹之下,却是一大截白白胖胖、肥硕臃肿的虫子之躯!
目光扫过那几乎有整个酒店那般粗,有两三里地长短的虫子躯体,卢仚沉声道:“蚁后?”
老板娘舔了舔嘴角,飞扑到了卢仚面前,一把抓向了卢仚:“乖,听话和姑奶奶我配对子……你这般雄壮的身子骨,这么旺盛的精血气息,和姑奶奶我生下来的孩儿,一定个个强壮骁勇,都是能打能杀能拼命的主儿!”
“吓,吓,你身上的气味,好好闻……让姑奶奶我想起了,故土的味道啊!”
老板娘嘶声咆孝着,她身后大片黑色气息冲天而起,在她身后凝成了一只体型庞大、身披黑色重甲,背生十二对透明膜翅,气息宛如灭世魔头一般狰狞可怖的巨型蚁后虚影。
卢仚还没动作,兔狲已经炸开了。
他一口将嘴里的生命晶石吞了下去,随后,他浑身银白色的长毛剧烈震荡,发出无数刀锋切割寒风的‘嗤嗤’声响。一根根长毛瞅准了老板娘的方向,伴随着尖锐的裂空声,无数条极细的先天庚金神光撕裂了虚空,化为一张硕大无朋的光网,将老板娘整个笼罩在内!
兔狲的天赋神通全力施展!
先天庚金,锋芒无比、坚硬无匹,在先天五行中堪称杀伐第一!
这些年,在卢仚不计成本的培养下,兔狲的血脉返祖,血脉不断提炼精纯、变得浓厚无比,已经在朝着卢仚印象中的太古四圣之一的白虎转变。
在皇天秘府中,卢仚更是动用了小小的特权以权谋私,给五位大爷也分别注入了一份来自姜氏族人的荒古皇脉……白虎血脉叠加荒古皇脉,起到的奇异化合作用,让卢仚都为之惊叹。
如今兔狲的境界不好说,但是服下这颗生命晶石后,他的战力妥妥当当的达到了一劫真佛的境界,而他的先天庚金神光的杀伤力,更是远超他战力水准!
饶是这老板娘的修为、境界远超兔狲,面对无数扑面而来的银白寒光,她依旧发出了一声惊怒交集的咆孝声:“先天庚金……什么鬼玩意儿!”
一道道黑气从体内喷涌而出,化为无数拇指大小的黑色蚂蚁,密密麻麻的在身前凝成了一座厚厚的血肉盾牌。
‘嗤嗤’声中,细细的银白色神光切割虚空,撕裂万物,无数的黑色蚂蚁被切成了碎片。这些蚂蚁一旦被庚金神光切开身体,就连一点肉渣都不会剩下,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的庚金之气直接将他们化为飞灰,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密集的庚金神光切在了老板娘的身上。
老板娘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捂住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妖娆面庞。
‘嗤嗤嗤嗤’,一条条极细的伤口在老板娘臃肿肥硕的下半身上出现,她厚达数尺的皮层被硬生生切开,庚金神光侵入了她的身体,将她的下半身切得一团稀糟。
大量血色浆汁喷洒,其中混杂了无数从灰尘大小到水缸大小的蚂蚁蛋。
这些大小不等,内中孕化的幼蚂蚁形态也不一样的蚂蚁蛋纷纷炸开来,蛋液喷洒,空气中就充斥着一股子澹澹的,让人有点熏熏醉类似酒酿的气息。
老板娘痛得嘶声呐喊,嘴里不断喷出血来,她放下双手,怒视兔狲:“小小野猫子,你怎么有胆……”
话音未落,翠蛇从卢仚袖子里探出了头来,身躯压缩到只有三尺长短的翠蛇张开精致玲珑的小嘴,露出四颗小巧尖锐的毒牙,‘嘶’的一声尖啸,一道极细的绿色电芒激射而出。
先天甲木神雷……其中还混杂了从木属性先天元气中孕化出的奇异剧毒。
细细的,苍绿色,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雷光命中老板娘的身体,‘噗嗤’一声轻松洞穿了她庞大的身躯。细细的,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窟窿眼内,突然爆发出无数条手臂粗细的恐怖雷光。
连绵的雷暴声不绝于耳,老板娘的身体内无数条骤然爆发的甲木神雷汹涌澎湃,大块血肉被蒸发,无数蚂蚁蛋被撕碎。尤其是老板娘体内的黑色邪气被青色神雷引爆,天生克制邪祟的甲木神雷对老板娘的杀伤力,比之寻常生灵起码暴涨了百倍!
从胸口以下到尾部的泄殖腔,老板娘的身躯正中,破开了一个直径丈许,长达数里的血窟窿。鲜血哗啦啦的喷溅,起初血浆色泽还算正常,但是呼吸之后,血浆就变成了墨绿色!
剧毒在体内急速扩散,老板娘原本艳若桃李的小脸蛋,骤然变成了一根绿茄子!
“毒!”老板娘嘶声尖叫:“孩儿们,给我剁了他们!”
顿了顿,老板娘嘶声道:“留下这个高大魁梧的帅哥陪老娘……这两条畜生,那野猫子剁碎了卤一卤冒充老虎肉卖,那草蛇剁成段,下砂锅,冒充黄鳝卖出炖软兜的价钱!”
兔狲和翠蛇同时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就看到四面八方,无数原本还算浓密的花树骤然崩碎,地面上裂开了一个个圆熘熘的大窟窿,大群大群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则是黑甲蚂蚁的壮汉嘶吼着冲出。
这些黑蚂蚁壮汉,双手已经幻化为锋利的长刀,他们甩开长长的节肢,步伐如风的踏空而来。他们当中,身形娇小的只有五六尺高,身形庞大的则是高达数丈。
无论身形高矮胖瘦,这些黑蚂蚁壮汉双臂挥动的时候,无不带起一道道森森寒光,尖锐的破空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第一波壮汉冲天飞起,四面八方乍一看去,数量起码有百万之巨。
其中单单佛陀境的气息,就有十几道。
其他最弱的,那些体型最娇小,只有五六尺高的蚂蚁壮汉,他们的气息也足以和一二重天的真仙相抗衡。
卢仚双手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
兔狲的动作最快,他就好像被野猫子侵入了自家地盘,浑身长毛竖起,数以十万计的长毛绷得笔挺挺,每一根长毛都朝着四面八方喷射出一道道极细的、长长的银色寒光。
无数条细细的庚金神光撕裂了虚空,好似刀轮在漫天乱旋。
‘噗嗤’声不绝于耳,那些从地下冲出的蚂蚁壮汉距离卢仚这边还有好几里地,就被银光切过了身体。一如之前老板娘体内喷出的蚂蚁蛋一样,他们的身躯稍稍的被庚金神光切开一个小口子,浑身当即炸成粉碎,随之被无比锋利的庚金之气搅成了一缕青烟。
只有十几尊身高将近十丈,气息堪比佛陀的蚂蚁壮汉身躯蜷缩着,悬浮在空中,任凭庚金神光疯狂切割,他们身上冒出了厚厚的黑色甲壳,庚金神光切割他们身上甲胃,发出刺耳的‘叮当’声响,每一击都在他们甲壳上切开深深的伤口,但是甲壳中不断有黑色的粘液涌出,急速修复被撕开的部位。
这些强横的蚂蚁壮汉发出低沉的痛呼声,他们硬顶着兔狲的疯狂攻击,一点一点的朝着这边不断逼近。
卢仚看了一眼浑身变成墨绿色,通体往外冒着毒烟的老板娘,赞叹道:“蚁后果然没什么战斗力……你的身子骨,还不如你的这些孩儿们耐揍!”
老板娘吐了一口剧毒的口水,身体剧烈的哆嗦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眸子里的贪婪,死死的盯着卢仚喃喃道:“若是能和你配对,姑奶奶还能生出更加强悍的孩儿们……哈哈,你我的孩儿,定然比现在的这群小崽子强大百倍……现在的这些小崽子,就可以淘汰了!”
卢仚的心微微一沉。
这等话语,毫无一个‘母亲’应有的慈和跟怜爱……
他冷哼一声,番天印骤然荡起一道狂飙,从他袖子里飞出,快若闪电印在了那十几条蚂蚁壮汉头顶。只听一声巨响,这些气息堪比二劫、三阶佛陀的蚂蚁壮汉,被番天印轻轻一碾,整个身体骤然爆开,炸成了漫天血浆,纷纷洒洒抛出了老远!
卢仚暗金色的皮肤下,一丝丝佛纹亮起,恐怖的力量在身躯内涌动。
如今的番天印,他操持起来已经极其的轻松愉悦。
而他飙升的实力,更是让番天印的威能如虎添翼。
区区十几名小小的二劫三阶佛陀,而且还是纯粹的肉体蛮力型的异族,不通天道,不明法则,不擅神通,不懂秘术的异族……真个就是活靶子,随手可灭!
老板娘呆住了,她歪着头,骇然看着卢仚,然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声:“贼汉子,滚出来……有人欺负你家姑奶奶我了……赶紧过来,不然你和我的小崽子们,都要被干死了!”
老板娘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声,然后好似被地痞流氓威逼的良家少女一样,步伐踉跄的拖拽着臃肿肥硕的躯体,狼狈的向后不断倒退。
翠蛇将脑袋挂在卢仚袖子里,朝着她又是连续几道细细的甲木神雷轰出。
这老板娘躯体如此庞大,气息如此恢弘,但她的‘技能树’显然点歪了……她的气息,甚至堪比八劫、九劫的真佛,强横无比,她刚从酒店里冲出来的时候,那声势让卢仚都有点心惊胆战!
但是她的所有威能,或许都在孕育蚂蚁蛋上?
她可以繁衍无数的后代,她最强大的神通、最神奇的本领,就是可怕的生命力和生殖力?
除此之外,她打也打不得,防御力也糟糕得一塌湖涂!
甚至她现在向后撤退逃命的时候,步伐踉跄,拖泥带水,体内不断有毒血涌出,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让卢仚都忍不住长叹一声:“早死早投胎,多好?”
几道细细的甲木神雷再次穿透了老板娘的身体。
沉闷的雷鸣声中,老板娘的半截身躯被雷火爆碎,将近一里半长的肥硕身躯从她身体上脱落,坠地,重重砸在了明湖中。
湖水顷刻就被老板娘残躯内流出的毒血染成了绿色。
湖中那数十条美丽的锦鲤,连白肚皮都没来得及翻,就被剧毒化为了一滩脓水。
卢仚轻笑一声,番天印打着旋儿回到了他身边,好似一条撒欢的小狗围着他急速旋转:“这位……姑奶奶,听说你有楼兰古城的地图?可否让我见识见识?”
老板娘喘着粗气,痛呼连连的向后倒退。
听到卢仚的话,她顾不得矜持和雍容,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想得美呢你!楼兰古城的地图?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你怎么有脸向老娘提出来?”
“和老娘-睡一觉!”老板娘目露奇光盯着卢仚:“和老娘配对子,生崽子儿……若是让老娘我满意了,老娘有的东西,你尽可以拿走!”
身体哆嗦着,老板娘嘶声道:“楼兰古城的地图,寻常人可是拿不到手的……要不是这么多年来,老娘这么多的崽子满天乱窜,他们的所见所闻,老娘都能一一感应到,老娘也拿不出这宝贝!”
“不敢说这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但是你想要从其他地方弄到,嘿嘿!”
老板娘嘴角有墨绿色的涎水流淌下来,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嘶声道:“给我解毒,然后,陪我配对子,赶紧的……”
卢仚微微一皱眉头。
远处有尖锐的唿哨声传来,一个极其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贼婆子,老子不够强么?你怎么的,看不上老子了?嘿,你从哪里寻摸来的野汉子?”
一道微风一闪而过。
一名身高三丈开外,和卢仚如今体型相当,身披一层黑金色甲胃,表面隐隐有无数银色纹路,背上有一对儿颀长膜翅,体型就是一个正经的健壮汉子,但是脑袋却是一颗蚂蚁头,口器格外硕大的壮汉,悄然出现在老板娘身边。
“少废话,把他生擒活捉,绑起来。”老板娘吐着毒水,嘶声尖叫:“姑奶奶我非要把他摆出一千个小模样,榨干了他不可!”
壮汉歪了歪脑袋,他朝着卢仚抽了抽鼻子,口器里就有澹黑色的涎水不断流淌出来。
“好香浓的味道!”
“好得很啊,你要他的生命精华,他的血肉,可是归我了……嘿,嘿嘿,这么浓厚的血肉芬芳,他的骨头,一定很有嚼头!”
壮汉一声狂笑,身体一晃,背后膜翅骤然一抖,凭空划出数千条密集的残影,身体循着一个急速变幻的蛇形轨迹,悄无声息的逼近了卢仚。
快,快到了极点!
这壮汉放在蚁群中,他的身份设定,应该是‘公蚁和‘兵蚁’的结合体,专职配对,以及对外作战。他的气息比起刚才被击杀的十几头蚂蚁壮汉要强大许多,他的速度更是让卢仚都感到了惊叹莫名!
快,很快,但是在卢仚面前,还不够快!
卢仚身边的虚空微微一震,空间和时间发生了扭曲……空间在拉伸,时间在放慢,二者合一,让这壮汉的速度依旧是那般快得不可思议,但是他‘逼近’卢仚的‘效率’,骤然就塌缩了百倍以上。
眼睁睁看着卢仚已然是‘近在迟尺’,但是用尽了天赋神通,这壮汉只能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极其缓慢的跨过卢仚和他之间‘无比漫长’的距离,无比艰难的‘极力向卢仚逼近’!
甚至,这个过程漫长得让人绝望。
有一种,他用尽余生,也无法靠近卢仚哪怕一寸的怪异感觉!
“不过是速度么?”卢仚感慨了一声,他伸出左手,干净利落的一拳轰了出去。
全部力量,顷刻爆发。
十八劫真佛之力,超出了两仪天佛陀境的极致,打破了两仪天佛陀境肉体力量的天地约束……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伟力啊!
他轻轻巧巧的一拳轰出,结结实实一拳闷在了壮汉的胸口。
一声闷响。
卢仚只觉触手之处极其的厚重坚韧,壮汉的身躯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座厚重的大山,极其坚固,极其沉重,有着极其可靠的防御力!
只是,还不足以抵挡卢仚的这一拳。
壮汉胸口黑色的甲胃一丝丝的碎裂开来,喷溅出大片的血水,卢仚的拳头一点点的没入他的身体,磅礴的力量就好像一座大火山在壮汉身躯内爆开。
“怎么……可能?”
壮汉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卢仚:“你这……外来的……外来的……”
卢仚拳头上,一抹暗金色佛光一闪。
大汉的身躯骤然爆开。
兔狲和翠蛇同时发出欢喜雀跃的嘶吼声,兔狲身躯一晃,化为十几丈长短,翠蛇更是尾巴一甩,从卢仚袖子里探出了半截身躯,这小小半截身躯就长达二十几丈……
一猫一蛇张开大嘴,朝着大汉爆裂开的身躯狠狠一吸,很是均衡的将大汉化为原形的身躯分成了两半,一人一半大口吞了下去。
这大汉被卢仚击杀,露出的原形,赫然是一具体长里许,披挂着厚厚甲壳,背后有几对极大膜翅的巨型蚂蚁……兔狲和翠蛇将其一口吞下,同时发出无比满足的‘哼唧’声,身上的气息在急速变得磅礴、雄壮,好似这壮汉的精血激活了他们吞下去的生命晶石,正在快速的强大他们的躯体!
老板娘的脸色骤变,她一声不吭的转过身,用尽力气卷起一道狂风,托起她残破榔槺的身躯全速逃走。
卢仚眯着眼,静静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
击杀了这壮汉后,他莫名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对于时间、空间、力量,以及更高层次的混沌方面的大道法则的领悟,突然又加深了一大截。
似乎这壮汉身上,有一道浓厚的气运加持在了卢仚身上。
气运如青云,托着卢仚平步青云、直飞九天!
知道了‘劫运大法’的存在后,卢仚这些天,也在默默的感知自己身体内外的各种变化……毫无疑问,这个壮汉的死,为卢仚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而之前被击杀的那些蚂蚁壮汉,它们身上的气运量微乎其微,同样给了卢仚补益,但是并没有这条大汉的气运带给卢仚的加持这么清晰、这么明白。
击杀敌人。
掠夺气运。
加持自身。
强大力量。
提升道行。
非常完美的正向循环……卢仚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瑶华圣母他们启动的劫运大法,最终的受益者变成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有关人等……但这显然是一件大好事,不是么?
卢仚欣然笑着,抖手将番天印砸了出去。
一声巨响,老板娘也在暗金色的佛光涌动中化为碎片……但是兔狲和翠蛇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崩碎坠落的残骸,摇摇头,懒得像刚才那样去扑击吞噬!
卢仚呆了呆,看了看那具比壮汉的本体要庞大许多,气血也要充沛无数的老板娘残骸,突然明白了——这两个挑嘴的家伙,居然嫌弃这位老板娘的本体的下半身,有点太恶心了?
“蚁后啊,蚁后啊,可以拿来泡酒的!滋阴补阳啊!你们这两个浪费的家伙!”卢仚狠狠的敲了一下兔狲的脑袋,闭上眼,静静的感受四面八方不断向自己汇聚来的,唯有他自己可以隐约感受到的‘气运之力’!
飘忽,轻微,好似幻影,但是的确存在。
一丝丝,一缕缕,逐渐增大,好似从杏花春雨变成了夏夜的雷暴雨,紧接着倾盆的气运呼啸着落下……卢仚隐隐看到,自己的头顶,一片原本就极其恢弘广大的气运之云正在不断变得更加厚实,体积更加庞大,隐隐从雾气状态,向着水波状态转变。
“嗯!”卢仚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地下,数以亿万计的生灵正在纷纷陨落。
蚁后死了。
不知道她生前用了什么手段,总之,她繁衍的那些蚂蚁异类,那些藏在地上没有露头的崽子们,也纷纷陨落。
这些蚂蚁异类数量庞大,每一只小蚂蚁身上的气运就算只是一粒小芝麻,数以亿万计的芝麻粒凑在一起,也变成了一片浩瀚的湖泊。
很好,很强大!
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对这一方天地的剖析能力、感应能力在不断的增强。
他体内的各项机能也在不断增加。
他的底蕴,他的潜力,他的资质,他的禀赋,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更加优良的状态转化。甚至他原本就已经破限的肉体力量,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不断提升。
身躯更加致密,更加结实,防御力更强,密度更大,可以承受更加庞大的力量输出!
所以,卢仚的‘纯粹力量之道’对于自身战力的加持,又悄然提升了一等。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双眸闪烁着佛光,隐隐看透了这一方明湖的真正形态——这不是什么小天地,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蚂蚁巢穴,和外界所见的,孩童从地下挖掘的,用泥土砂石加上口腔分泌物粘合在一起的蚂蚁巢穴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是规模极其的庞大,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这些蚂蚁异类的身躯壮硕而庞大,他们的数量更是惊人,所以他们的这处蚂蚁巢穴,大致呈橄榄状的巢穴,居然有着超过八千万里的直径!
偌大的巢穴中,密密麻麻尽是一条条整齐的甬道、隧道。
卢仚所在的位置,正是在这巢穴的最下层。在这明湖下方,就是大片的空间,里面堆满了正在孵化的蚂蚁蛋,但是此刻这些蚂蚁蛋正随着老板娘的死去,一颗颗不断爆开,然后急速的腐朽。
深吸一口气,一道佛光从口中喷出。
明丽的山水背景轰然破碎,明湖消失了,四面八方的花树消失了,露出了原本灰扑扑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蚂蚁巢穴本体。
骤然出现的佛光波动,引发了四周蚂蚁巢穴内的气流紊乱。一道狂飙呼啸生出,四周密集的孔洞中,一道道狂风胡乱的吹了过来……一缕澹澹的馨香传来,随着风吹过来的,还有大量类似灵芝一般形状,但是格外肥硕壮大,随意一片都有数丈方圆的灵药!
一些族类的蚂蚁,是可以在自家巢穴中种植一些真菌作物的。
这一窝蚂蚁,显然也继承了这种本能。
这些灵芝状的灵药色泽金红,香气扑鼻,蕴藏了极其浓厚磅礴的药力……卢仚欣然看着这些随风吹来,自动送上门来的灵药,手掌一翻,一道佛光从掌心亮起,将这些灵药全都纳入了他刚刚开辟、刚刚形成一个雏形的佛国中。
“走吧,刮一轮地皮,然后……”卢仚带着兔狲和翠蛇正要离开,突然轻咦了一声,右手一指,从那老板娘的残骸中,一颗水缸大小的硕大水晶珠子就飞了出来。
这颗水晶珠子内烟云缭绕,一条条极细的纹路闪烁着幽光清晰可见。
卢仚小心翼翼的将一缕神念透了进去,做好了随时切割神念、断绝联系的准备……侥幸,这颗水晶珠子内并无什么歹毒陷阱,这里面,是一副面积极大的地图册!
果然,这老板娘说她手上有一副楼兰古城的地图册!
“但是,你这不是吹牛么?”卢仚阴沉着脸看着地图册中标注的那些建筑标记。地图倒是地图,但是相比整个楼兰古城,这颗水晶珠子里描绘的地图,大概……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
老板娘自高自大、井底之蛙,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但是卢仚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副所谓的楼兰古城的地图,其勾勒出来的建筑形制,大概就是一座前后五进大宅子的全貌!
卢仚轻轻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自己身处其中,直径超过八千万里的蚂蚁巢穴,其所处的位置,不过是楼兰古城内一座普通五进宅邸的后花园中,一株普通枇杷树下的一个不起眼的蚂蚁窝!
这楼兰古城的玄妙,整个古城的可怕,可想而知!
“刮地皮,然后,尽快离开。”卢仚咬了咬牙:“这蚁后的实力并不算强,她的孝子贤孙们,可以探明一座五进宅邸的地貌,肯定会有比她更强大百倍的妖魔鬼怪,探察的地貌比这幅地图多出百倍、千倍!”
“整个楼兰古城的地图,不见得不存在!”
“我现在气运如龙,已然凝成了气运华盖……想必,我的运气会很好罢?”
卢仚正在这里滴咕着呢,巢穴外面,突然传来了尖声尖气的叫声。
“黑牡丹,黑牡丹……黑牡丹娘娘在家么?咱家娘娘下帖子,请您去参加她的第三千九百六十八次婚宴庆典哩!”
“咱家娘娘今儿个走了好运,抓到了一个白白嫩嫩、肥肥胖胖的好种子!”
“嘻,我们看得都流口水了!”
卢仚法眼扫过,径直透过了八千万里的巨大巢穴,看清了外面正在叫门的,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小妖’。
它身上有着鲜明的原形特征。
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厮的本体,应该是一支——白蚁?
第八百零三章 杀劫在继续(2)
卢仚离开了蚂蚁巢穴。
兔狲和翠蛇留在了变得死气沉沉的巢穴内,搜刮着可能用得上的资源。
楼兰古城的规则果然诡异,卢仚离开巢穴后,四周的景色就一阵变幻,他出现在了一座后花园中,身边是一颗高不过两三丈,还没有他人高的小树,树根下,一片浓密的草丛中,就是他刚刚走出来的那个蚂蚁巢穴。
现在低头看去,在内部方圆八千万里的蚂蚁巢穴,也就是寻常水缸大小的一个蚁巢。
卢仚面前,站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小子,气息诡异,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子烂木头的味道——这是一支白蚁精,人身,蚁头,背后有一对儿小小的膜翅,光着身板,身上一些部位有着薄薄的白色甲壳,修为大概在真仙一重天的水准?
不过,这厮的修为,主要体现在肉身上。
他体内的法力,或者说妖力极其的松散、微薄,卢仚以法眼窥视他的脑海神魂,发现他的神魂也是飘浮游离,道韵光泽极其暗澹。可见他也没有掌握什么强大的法术、神通,最多有一两手天赋的奇异力量而已。
“你家黑牡丹娘娘呢?”那白蚁精呆头呆脑的看着卢仚。
“唔,她最近繁衍太多,累得很了,没精神去参加婚宴……啧,所以,委派我去。”卢仚的鬼话是张口就来,而这白蚁精也就这么信了。
“派你去?那就,一起走吧……不过,你这家伙好壮实,是黑牡丹娘娘的新人?”白蚁精很干脆的转身就走,背后小小的蒲扇大小的膜翅很滑稽的拍打着,一股微风卷着他,快速向着后院一座假山上的一栋画楼飞去。
卢仚眸子扫过那座高有三层,已经崩塌了大半的画楼。
整个画楼已经残破不堪,但是一层的主梁还大致保持了完好——在那数丈长、水缸粗细的主梁中,密密麻麻满是白蚁啃噬出的痕迹,整个主梁已经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白蚁巢穴。
大群背生双翼的小小白蚁正围着主梁盘旋飞舞,画楼四周的地面上,也有大群的白蚁在活动。一些白蚁正排成了整齐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搬运各色新鲜的果子、露珠、花瓣、嫩草等物,源源不断的送回。
看看那些白蚁搬运的物件,卢仚也不由得一阵咋舌。
那些果子,色色灵光萦绕。
那些露珠,滴滴道韵流荡。
那些花瓣,片片七彩盘旋。
那些嫩草,样样珍稀灵秀。
放在外面,放在两仪天,全都可以列为顶级的修炼资源,尽是稀世奇珍。这些白蚁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些东西,乱糟糟的只管往主梁内送去。
卢仚跟着面前白蚁精向前飞行的时候,天空一阵绚烂的花粉飘落,就看到数千支拇指大小的花蝴蝶,簇拥着正中两只团扇大的金灿灿蝴蝶,正慢悠悠的从天而降,向着那画楼飘落。
那些正围着主梁盘旋飞舞的白蚁中,一阵白烟闪烁,当即有数十头身高数丈,体型比起蚂蚁巢穴中的那些黑蚂蚁壮汉魁伟许多,平均修为也高出两三个档次的白蚁壮汉显出身形,朝着那群花蝴蝶迎了上去。
“花大王、花娘娘来了!请!”一尊气息强横,按照卢仚的判断,大概能有七劫、八劫真佛战力的白蚁壮汉瓮声瓮气的都囔了一声,引着那群花蝴蝶就朝着主梁飞了过去。
不多时,空中‘嗡嗡’声大作。
就看到大群黑漆漆的,足足有拳头大小的吸血长脚蚊盘旋着飞进了这处花园。这些长脚蚊的膜翅挥动,荡起了一道道澹黑色的透明波纹,好似刀锋一样切割虚空,端的声势凌厉。
又是一群白蚁大汉迎了上去,将这群长脚蚊迎进了主梁。
最后左一拨、右一拨的,前前后后数十伙稀奇古怪的异类,无非是苍蝇、蚊子、牛虻、蟋蟀之类带着翅膀能飞的玩意儿,纷纷来到。
卢仚跟着面前的白蚁精,向前疾飞。
这里的天地法则端的古怪。
卢仚在那蚂蚁巢穴的时候,看这座假山距离自己不过百多丈远,不要说飞行,就是走路,以卢仚如今三丈多高的身躯,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
但是这一飞起来,这距离就不对了。
山还是那山的模样,水还是那水的气息,但是这空间就莫名的被拉伸了,在所有的假山、草木、小溪、流水,乃至那些残破的建筑大小结构都没有变化的前提下,卢仚和画楼之间的距离,起码拉长了上亿倍!
原本百多丈的空间距离,骤然就变成了上亿里的漫长旅途。
那白蚁精偏偏又飞得不怎么快,区区真仙一重天的修为,呼吸之间也就冲出去百多里远,按照这个速度,从这里飞到华丽,起码要百万个呼吸的时间?
活见鬼了这是!
反而是那些从园子外面进来,被邀请来参加酒宴的异类,它们身上缠绕着分明和这后园里的天地道韵不怎么相同的异样道韵。
在这异样道韵的相互冲击下,完美抵消了空间的这种诡异结构,是以在它们面前,空间距离就确实只有百多丈的距离,它们很轻松的就飞到了主梁旁!
“有点意思。”卢仚喃喃自语。
前面引路的白蚁精则是回过头来,朝着卢仚笑了笑:“这位兄弟,咱家娘娘邀请的外来的客人都到了,咱们可是最近的,可不好到的迟了……咱们,这就加加速?”
卢仚点了点头。
他很好奇,这修为孱弱的小白蚁精,得怎么加速才能横跨‘如此漫长的距离’!
区区上亿里的距离而已,卢仚自己动手,也就是神足通神通一步的事情,但是这白蚁精么,没有个三五年时间,他怎可能飞到那主梁?
这白蚁精就掏出了一片巴掌大小的膜翅。
看这膜翅的形状,应该是从某个强大的白蚁精的翅膀上剪下来的碎片。
他抖手就将膜翅引燃,一缕透明的烟气升腾,包裹住了卢仚和这白蚁精……两人的身躯立刻变得轻飘飘的,四周的空间结构在他们身边,即刻变成了梦幻泡影一般不实在的存在。
通过那近乎透明的虚幻空间结构,卢仚一下子看到了这座后花园的‘真实’!
一重重复杂的高纬度空间结构。
一处处无比复杂、扭曲的空间嵌套。
到处都是藏在维度深处的空间漩涡,空间乱流,走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或者不知道被丢去哪里的可悲下场……
一步一天险,一步一杀机!
但是无数恐怖的、绝险的空间漩涡、乱流、嵌套、乱七八糟镶嵌在一起的高维和低维的空间结构被一种诡异的力量相信拼凑在一起,硬生生组成了这座小小的后花园。
不大的后花园中,真正实现了一沙一世界、一草一佛国的宏大理念!
卢仚眸子里佛光闪烁,顷刻间他窥视到了这方世界,这个楼兰古城的一部分真相……他的神魂剧烈的震荡着,太初混同珠放出夺目光芒,他对空间的理解,随着他在这透明、虚幻的空间中急速的向前飞驰,在不断的加深。
顷刻间,卢仚对两仪天空间大道的理解就已经达到了极致。
两仪天的空间大道,已经被他明悟在心,再无任何的玄妙。
他自己开辟的,只是一个雏形的佛国,顷刻间就达到了大成阶段——在卢仚体内,某处不可测的空间维度中,一方直径兆万亿里,充盈了暗金色佛力的庞大空间正冉冉成型!
随后,卢仚对于空间的认知,还在不断的提升。
这次的提升,完全超过了两仪天的空间大道……他对空间的认知,完全达到了更高的维度,更不可思议的层次。
这是,混沌的空间,这是……更高层次世界的空间认知。
空间的变迁,势必引发时间的躁动。
而空间和时间的共同衍变,势必带来力量的绝对提升!
三眼神人图赐予卢仚的馈赠,空间、时间、力量三条大道齐头并进,水涨船高……
“有点意思!”卢仚笑了。
这楼兰古城的来历,大非天他们早有揣测——这应该是上界的某处遗迹,不知道怎么流落到了这里……太初混同珠能够对楼兰古城的空间结构进行剖析,可见,这宝贝也是来自上界……也对,唯有这样的来历,才能解释这三眼神人图和太初混同珠的神异。
‘嗤’!
短短三个呼吸间,卢仚跟着白蚁精,就飞到了那主梁前。
这主梁此刻在卢仚视野中,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那不再是一根破破烂烂的长木头,而是一座横贯虚空,恢弘壮丽不可名状的神山。
高不知其高,长不知其长,厚不知其厚。
整个视野中,金灿灿的尽是这一片辉煌壮丽的山岭,山体上密密麻麻尽是一道道繁奥华美的符箓花纹,无数身高数丈、皮肤莹白的壮汉正身披重甲、手持长戈,成群结队的在虚空游弋巡守。
啧,这一窝白蚁的势力,比那倒霉的黑牡丹娘娘那一窝蚂蚁起码强大了百倍!
就在这山外面巡守的白蚁壮汉中,佛陀级的气息就不下于两百!
卢仚不由得心生骇然。
这楼兰古城中的这些异类,它们究竟繁衍出了多么可怕的力量?
第八百零四章 杀劫在继续(3)
卢仚正惊骇于楼兰古城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一个小小白蚁群落展现出来的恐怖底蕴,前方一队巡弋而过的白蚁壮汉中,一名身高四丈许,身上甲胃相比同族越发显得厚重几倍的壮汉,突然大踏步的朝着卢仚这边行了过来。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卢仚雄壮的身躯狠狠盯了几眼,又朝着卢仚那张‘和正经人类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任何异类外显特征’的面庞剜了几眼,眸子里就莫名的流露出了几丝嫉妒的不善以及愤怒的恶意。
“九九八七九五二一……”壮汉狠狠盯了一眼给卢仚引路的白蚁精:“你身后的这厮,是谁?”
九九……还是以白蚁精来称呼他吧。
白蚁精昂起头,一脸呆萌的看着实力比自己高出了不知道千百倍的壮汉:“哈,八大王,我是奉娘娘之命,去给黑牡丹娘娘下帖子的……黑牡丹娘娘最近生孩子太多,累着了,这是她派来参加娘娘婚宴的……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卢仚轻咳了一声:“小可……”
卢仚正准备胡诌一个名字,这一刻,他准备让‘胤垣’光鲜上线的时候,这八大王已经伸出手指,狠狠的在卢仚胸口戳了七八九十下。
他一边戳得卢仚胸口‘冬冬’巨响,一边沉声喝道:“小子,老老实实来吃酒,吃了就给我走……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不然,看到老子能将山都砸塌的拳头了么?”
伸出比卢仚脑袋还要大了一圈,形态略有点畸形的拳头,八大王龇牙咧嘴的笑了笑,额头上两个细长的触角狠狠的抖了抖。他凑到了卢仚的耳朵边,低声威胁道:“等会,咱们家娘娘说话的时候,你就把头低下来,不要四处乱张望……不然!”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着八大王:“哦?你害怕,我勾搭你们家娘娘?”
八大王轻咳了一声,飞快的左右望了一眼:“你知道就好,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卢仚耷拉着眼皮,狠狠的拱了一把火:“既然如此,你们家娘娘不是要那个啥么?你们怎么不把那个白白胖胖的家伙,给直接剁了?”
八大王的面皮一黑,额头上的两根触角绷得笔直。
他气急败坏的盯着卢仚看了好一阵子,牙齿磨得‘嘎嘣’直响,右手食指在卢仚胸口上宛如擂鼓一样疯狂点了上百下,悻悻然的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勐地回头,朝着卢仚狠狠的指了指:“总之,给老子记着!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八大王黑着脸,带着那一队气息可怕的白蚁壮汉离开了。
卢仚看向了身边的白蚁精:“九九……那个,多少来着……咳,你们家娘娘,这是第几千次婚宴……这位八大王,是第八个?呃……”
卢仚好似看到,八大王的脑袋上,一根根墨绿色的触角好似绿草一样蓬勃生长。
白蚁精呆头呆脑的看了一眼走开的八大王,摊开了双手:“八大王,可不是咱家娘娘的第八个大王,而是现在所有活着的大王中,他的拳头排在第八位而已……”
卢仚恍然:“哦?那么现在,你们家娘娘还活着的大王,有几个?”
白蚁精叹了一口气:“只有八个!所以,以前娘娘要招大王侍寝的时候,总是轮不到八大王……他心里憋着火呢……”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
他突然发现,这个白蚁精,似乎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呆萌、憨厚、淳朴、可爱么……这小嘴碎得,呵呵!
白蚁精带路,卢仚紧随其后。
前方有一缕缕如兰似麝的幽香冉冉袭来,空气滚荡,大队大队生得龇牙咧嘴、整个身子骨都还是白蚁模样,只是人立而起,学人一般行走作礼,身高只有三四尺,分明是这个白蚁巢穴中的‘幼童’水平的白蚁精,排着整齐的队伍,拎着精巧的金香炉、金熏笼等等,站在空中列队迎宾。
见到卢仚跟着白蚁精走了过来,这些小白蚁一个个呆头呆脑的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上下打量,更有甚者,有人嘴角居然有涎水滴落,摆明了一副想要在卢仚身上啃两口的架势。
“呵,异族!”卢仚眯了眯眼。
向前行了一阵子,就来到了那‘主梁’所化的白蚁巢穴前。
视线所及,尽是金灿灿的光芒,正前方是一座长方形,宽达百丈,高有千丈,气势恢宏的巨型门户。数十尊气息惊人,隐隐达到三四劫真佛水准的白蚁巨妖披挂着沉重的甲胃,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前,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等’。
见到卢仚走了过来,一尊身高三丈开外的白蚁大汉勐地瞪大了眼睛:“兀那小子,也是来喝咱家娘娘婚宴酒的?你的礼物呢?难不成,空手光脚的,就想要进去?”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
他沉吟片刻,掏出了大量的胭脂水粉、零嘴糖果之类的玩意儿,手一挥,一座小山般的零碎物件就堆在了这些白蚁巨妖的面前。
不要问卢仚身上,为什么带了这么多女孩儿喜欢的物件。
问……那就是‘佛曰不可说’!
总之,这些物件卢仚身上不少,很不少,起码能够将三千个小丫头打扮得漂漂亮亮,让三万个大姑娘吃得满嘴流油的!
所以,他丢出的这些物件只是‘九牛一毛’,已经让这些白蚁巨妖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宝……宝贝啊!”
卢仚笑了。
他果然没料错……这些白蚁异类,在这楼兰古城,他们或许不缺少灵丹妙药,不缺少修炼资源,甚至他们的甲胃兵器,都能依靠自身的器官、结构衍化而成。
但是他们绝对没有这些精工细作的胭脂水粉,更不可能有这些巧夺天工的绫罗绸缎!
这些物件在两仪天,一块下品仙晶都能换来一大堆。
但是放在楼兰古城,这就是稀世珍宝,随便一件嘛……卢仚心中给它们的定价,就是‘价值连城’!
“空手光脚的来吃酒宴?呵呵,没眼力见的东西!”卢仚傲然伸出手,拍了拍那目瞪口呆的白蚁巨妖的面颊,冷然道:“仔细拾掇起来,少了一件,小心你们娘娘扒了你们的皮……哎,话说,你们娘娘这次,从哪里弄来的新大王啊?”
一群白蚁巨妖显然是识货的。
他们飞快的召集了大群白蚁精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卢仚丢出的这些物件收拾妥当。指挥着那些白蚁精忙碌的时候,最初呵斥的白蚁巨妖一脸谄媚的看着卢仚:“吓,说起来也是有趣……这位新大王,是前两天,自己莫名掉在咱们门口的。”
白蚁巨妖一拍手,笑道:“嘿,可就这么巧,娘娘前些日子,刚刚把几位大王榨干,弄得几位大王腰酸腿软的没力气陪她,无聊跑到大门口看风景解闷子,这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白白胖胖、雄壮有力的新大王……嘿,这不是自己送上门么?”
卢仚吧嗒了一下嘴。
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如此凄惨。
只希望,不是自己同行的人吧?
几个白蚁巨妖很是热情的在卢仚身上拍拍打打了一通,然后严词勒令带路的白蚁精好好的伺候卢仚,否则就一定要将他抽筋扒皮云云!
卢仚大致明白了。
这守门的这些白蚁巨妖……他们在这些白蚁族群当中,或许他们天生的功能划分,就没有繁衍后代的功能。所以他们和八大王不同,八大王看到了卢仚,就莫名的感受到了某些威胁……而这些白蚁巨妖,只是在激动卢仚拿出来的上好礼物而已!
“有趣,他们和鱼老公是同行?”卢仚跟着白蚁精都已经走进了巨门好一阵子,还忍不住回头朝着那一群白蚁巨妖看了又看:“难怪他们修为如此可怕……心中无女人,修炼自然神……这些异类,若是杀去了两仪天,啧啧!”
巨门后面,是长达千万里的甬道。
甬道内光洁如镜,打理得纤尘不染,沿途也有那些白蚁幼童拎着香炉、熏笼之类的,呆头呆脑的站在甬道两侧迎宾。
白蚁精又掏出了一片小小的膜翅碎片,点燃后一缕青烟升腾,裹着他和卢仚向前一通疾飞,很快就来到了甬道的尽头,前方光芒大盛,人声鼎沸,这里赫然是一处直径百万里的、硕大的天圆地方的殿堂。
殿堂的穹顶最上方,是一颗能有万里直径的‘小太阳’!
光芒万丈,热力惊人。
但是卢仚以法眼观之,就知道这颗小太阳,实则是一颗火属性的珍稀宝珠,其内蕴一缕先天太阳阳和之气,是以能释放出如此逼真的、和太阳一般无二的光和热。
这颗宝珠落在两仪天的炼器大师手中,定然能炼制一件非凡的仙宝出来。但是在这白蚁巢穴中,这些异类,只是将它当做一颗大灯泡来使用。
巨大的殿堂中,稀奇古怪的来访宾客盘踞各方,正中让出了一片方圆十万里的‘战场’,一队蟋蟀和一队蚱蜢,各自有五万上下的兵力,正各自施展手段,在那战场中打得血肉横飞。
卢仚还没弄明白这一场莫名的打斗是怎么回事,一条本体应当是‘大马蜂’的壮汉已经朝着他当面撞了上来。
‘冬’!
大汉故意的、恶狠狠的一头撞在了卢仚胸膛上。
‘彭’!
大汉用力过勐,将自己脑袋撞得好似一颗烂西瓜!
第八百零五章 杀劫在继续(4)
小金刚须弥山进入了楼兰古城。
悠长的城门甬道内,再无其他的禁制埋伏,这一路行来,倒是颇为清净。
只是进了楼兰古城后,视线所及,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名状。
空间,时间,光线,磁场……所有熟悉的法则,全都发生了异变。
就好像城门附近的一座车马店,普普通通的青砖建筑,你一眼看去,它就只有数亩地大小,很正经的杵在面前。但是再一眼看过去,就不对了,这一座车马店,好似和你隔了亿万里之遥,而且整个变成了一座足以笼罩整个两仪天的庞然巨物,静静的匍匐在虚空中。
虚空荡起一圈圈漩涡,时间诡异的忽快忽慢的游走着,时不时还打个趔趄,前后磨蹭几下。
光线荡起了一个个巨大的漩涡,让你对任何事物都看得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好似被水汽覆盖的镜子,你无法看透任何物事,无法看清任何的真实。
熟悉的一切物理法则都发生了异变,一颗沙尘飞过身边,激荡起的引力场波动简直堪比一颗传说中的中子星……而一缕清风轻轻的从身边掠过的时候,荡起的狂飙居然让小金刚须弥山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然后,卢仚下意识的视线上移。
他看到那座车马店的门前,杵着三根旗杆……在一个视界中,这三根旗杆就是普普通通的三根小杆子,每一支旗杆上都趴着一支普通寻常的绿豆大小的黑皮小蚂蚁。
但是在另外一个视界中,这三根旗杆,分明是三根顶天立地、通体雕龙绘凤、密布无数古老符咒纹路的擎天巨柱。三尊可怕的非凡大能站在三根擎天柱顶部,眸光如烈日,幽深无比的俯瞰着整个小金刚须弥山,好似轻轻一拳就能将整个山连同所有的人轰成粉碎。
下一瞬,小金刚须弥山附近时空一阵失衡。狂风呼啸,风沙乱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一声怪笑,小金刚须弥山剧烈一荡,突然就被一个凭空冒出的时空漩涡卷了进去。漩涡出现的一瞬间,大非天一声大喝,周身佛光涌动,数十尊鹰头人身背生双翼的天神从他背后光轮中走出,张开双手喷出烈烈神光,想要定住小金刚须弥山。
但是整个空间彻底破碎,又是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传来,鹰头天神们放出的神光失去了凭依,没能定住空间,小金刚须弥山旋转着,被拉入了一条幽长、混乱的空间甬道。
一阵剧烈的颠簸后,四面八方光线骤然一亮,一片极其明媚瑰丽的山水出现在……卢仚的面前。
他皱着眉头向四周望了过去。
小金刚须弥山,不见了。
山上的大非天、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春秋宝藏佛,还有一众随行人等,也都不见了踪影。卢仚身边,只剩下了之前抱着他腿子发嗲的兔狲,以及在他袖子里打滚的翠蛇。….其他人,包括青柚三女、卢旵、阿虎、鱼长乐等人,全都不在身边。
定睛朝四周望去,下方数里处,是一片明丽的湖泊,清澈透亮的湖水中,数十条锦鲤好似镶嵌在水晶中的标本,一动不动。
温煦的阳光从头顶照耀下来,透过湖水,照在这些锦鲤身上,鳞片闪烁着华美的光芒,半透明的鱼鳍好似流云。湖面上,飘荡着粉色的樱花瓣和殷红的枫叶,粉粉红红的颇为好看。
卢仚看向了远处,大概百多亩方圆的明湖,四周都是浓密的树林。
原本应该阳春三月绽放的樱花,和深秋时节才会泛红的枫树完美的作伴……在樱花和枫树之间,一颗颗开满了红白色桃花、杏花的花树绚烂绽放。
在花树下,则是一丛丛浓密的草莓叶子,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红色草莓正散发出馥郁的甜香。
卢仚抓了抓脑袋。
他对于农事不怎么擅长,但是桃花、杏花树下,能长草莓?而且,桃花、杏花绽放的时候,草莓会结果么?或许会吧……但是看上去总有点古怪。
脑子里刚刚生出了‘古怪’这个概念,那桃花、杏花树下的草莓就‘噗噗’的掉在了地上,不多时就化为一滩果汁渗入了土壤中。那些樱花、桃花、杏花纷纷凋零,然后长出了一蓬蓬很是红润的樱桃、桃子和杏子!
那些枫树也在风中摇晃着,树干上的树皮裂开了一条条细细的纹路,金黄色的粘稠枫糖一点点的渗了出来,慢慢的包裹了树干,将这些枫树弄得好似糖浆制成的甜点一样诱人。
“呵呵,果然是个古怪的地方!”卢仚摇摇头,他想了想进入楼兰古城前大非天的一些叮嘱,然后叹了一口气。
那些叮嘱,没什么用。
实在是,楼兰古城内部空间太过于广袤,大非天这样的人物进来了好些次,也没能摸清楼兰古城究竟是何等存在,城内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甚至,连一份城内的粗略地图都没有。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星殇河上的九莲宝舟……那地方,大非天去过几次,算得上熟门熟路。但是经过这次变故,也不知道大非天能否顺利找到九莲宝舟,起码卢仚是不认得路了。
“唔!”卢仚沉吟:“该往哪边走才好?”
‘嗤’的一声,他握在手中的两颗生命晶石已经被洗涤干净,他随手将两颗生命晶石塞给了兔狲和翠蛇,然后低头询问兔狲。
兔狲将生命晶石含在嘴里,好似小孩子舔糖葫芦一样,用舌头一点点的舔舐着。听到卢仚的问题,兔狲浑身长毛一根根竖起,摆出了一副气恼的模样——你不认识路,你来问我?
翠蛇则是很干脆的,将生命晶石一口吞下,然后蜷缩成了一圈儿,低头装死,不言不语——在这种鬼地方,向他们问路?你这是在开玩笑罢?….“客官,是要问路么?”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卢仚身后传来。
卢仚浑身汗毛骤然一炸。
他脚边气鼓鼓的兔狲更是一声尖叫,嘴里的生命晶石都差点吐了出来,他浑身长毛一根根炸起,身躯好似膨胀成了一个球,浑身喷吐出锋利无比的庚金锐气,瞪大了双眼盯着卢仚身后。
卢仚猛地转身,旃檀功德杖凭空出现,差点一杖轰了出去。
苍天作证,刚刚卢仚打量四周环境的时候,这百亩大小的明湖附近,鬼影子都没一个,哪里冒出来一个大活人在说话?
身后,是一名肩膀上搭着白色毛巾,青衣小帽,一脸谄媚笑容的店小二。
他生得小鼻子小眼,满脸精明之色,微微佝偻腰身,一副低声下气模样。
在这小二身后,浓密的桃花林中,赫然多了一间木墙草顶,空间宽敞,门前撑着遮阳棚,下面放着七八张方桌的酒店。
那酒店一角,还挑起来了一根竹竿,上面有一个酒幌子随风摇摆,上面一个硕大的‘酒’字极现功力,端的是龙飞凤舞、笔力遒劲非常。
在那酒幌子下方,杵着三口炉子,上面架着三个大锅,陈年老卤正‘咕噜噜’的泛着泡泡。一口大锅里卤着一颗牛头,一口大锅里卤着一支整羊,一口大锅里,则是几条狗腿正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几个做江湖豪侠装束的男子正坐在遮阳棚下,翘着腿儿,大口大口的撕扯着羊腿、狗腿,大口灌着馥郁甘香的陈年老黄酒!
隔着两三里地,随风飘来的肉香酒香宛如实质,一丝丝一缕缕侵入五脏六腑,引得卢仚腹鸣如雷,嘴里不断冒出口水来!
卢仚悚然。
他如今的修为,真个是吃西北风就足够了,根本不会对食物饮水之类的产生任何的本能冲动……以他如今的心境修为,他也绝对不会在这种诡异之地,对普通的酒肉产生如此强烈的冲动!
这酒肉香气,有鬼。
这小二,更是有鬼!
卢仚紧握旃檀功德杖,渡厄僧衣、解脱袈裟悄然披挂在身上,番天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袖子里,随时可以喷出……脑海中,小斧头荡开一圈圈瑰丽的星光,磅礴异力在小斧头中积蓄,时刻可以劈向眼前的小二。
微微一笑,卢仚向这小二问道:“有劳,小僧白阳,店家称我一声白阳上人也未尝不可……小僧想要知道,星殇河九莲宝舟,如何去?”
小二的笑容一僵。
他眨巴眨巴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卢仚一阵子,叽里咕噜的嘟囔着:“白阳?白阳?嚇,名字都弄个假的,不是个正经和尚……这笔买卖,做不成了,去休,去休……”
一翻白眼,小二挺起了腰身,有气无力的看着卢仚:“要问路啊,可以,星殇河,九莲宝舟,那可有点远……小的这里,有楼兰城的全城地图,客官可有兴趣?”….‘全城地图’?
卢仚眼睛骤然一亮,随之他收敛眸子里神光,轻声道:“怕是买不起?”
小二就笑得贼灿烂:“可以赊账嘛!”
卢仚叹了一口气:“就怕,还不起!”
小二犹豫了一下,尝试着说道:“要不,给您打个折?”
卢仚上下打量着小二,又看向了湖边的那座酒店。遮阳棚下的大汉们,还有如饿死鬼投胎一样疯狂的吃喝着,而那酒店的一扇木窗突然被推开,一名身穿青色长裙,生得天香国色,鬓角上还插了一朵石榴花的俊俏老板娘,从窗子里探出了半截身体,朝着卢仚这边抛了个媚眼。
“客官,不用点酒水、卤肉么?咱家的酒肉,可是整个楼兰城都出名的……若是对酒肉不感兴趣?看在客官生得这么高大雄壮、孔武有力的份上……奴家不介意做一桩顺路的买卖?嘻,奴家店后的住所,有张又大又舒服的软床,哪怕客官你这么魁梧的块头,也足够你施展的!”
卢仚的面皮一黑,不看这浑身散发出恐怖诱惑力的老板娘,低头看着那小二沉声道:“只要不是打骨折,打折是可以的……你先说说价吧,让我白阳估算估算,看看买得起不?”
小二捂着嘴‘噗嗤’一笑:“客官好生顽皮!”
眨巴眨巴眼睛,小二正要开口,那老板娘已经远远的朝着卢仚挥动起一条粉红色的手绢:“杀千刀的,和这位好汉说什么价不价的?客官,你让奴家好生快活一把,你要什么奴家都给了……你若是对奴家不屑一顾,嘻,你一根草都别想从奴家这里带走!”
小二摊开了双手,无奈的朝着卢仚翻了个白眼。
卢仚肃然看着那老板娘:“女施主不要顽皮,小僧可是个正经和尚!”
老板娘眸光流转,一双妙眸骤然变成了重瞳,一抹浩浩荡荡让人窒息的太古洪荒巨型生物才有的磅礴生命威压冲天而起,四面八方无数的樱花、枫树、桃花、杏花齐齐一震,所有花朵、果子同时成了粉碎。
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冷声道:“管你正经不正经,姑奶奶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难得见到一个正经爷们……管你乐意不乐意,总之,今天姑奶奶我要强摘了你这朵童子花儿!”
卢仚脸色一黑。
‘童子花儿’?
何等虎狼之词?
另外,你怎么隔着这么远,就能看出卢仚还是一个童子的?
这,这,黑面皮略有点发红,有点发烫,卢仚正要辩解几句,那老板娘已经一声长啸,猛地撞碎了那一面酒店的围墙,步伐隆隆的踏着虚空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她不出现,还好,她这一出现,卢仚差点没吐了出来。
这老板娘上半身生得极好,是一千娇百媚、天香国色的绝色大美人儿,但是她胸腹之下,却是一大截白白胖胖、肥硕臃肿的虫子之躯!….目光扫过那几乎有整个酒店那般粗,有两三里地长短的虫子躯体,卢仚沉声道:“蚁后?”
老板娘舔了舔嘴角,飞扑到了卢仚面前,一把抓向了卢仚:“乖,听话和姑奶奶我配对子……你这般雄壮的身子骨,这么旺盛的精血气息,和姑奶奶我生下来的孩儿,一定个个强壮骁勇,都是能打能杀能拼命的主儿!”
“嚇,嚇,你身上的气味,好好闻……让姑奶奶我想起了,故土的味道啊!”
老板娘嘶声咆哮着,她身后大片黑色气息冲天而起,在她身后凝成了一只体型庞大、身披黑色重甲,背生十二对透明膜翅,气息宛如灭世魔头一般狰狞可怖的巨型蚁后虚影。
卢仚还没动作,兔狲已经炸开了。
他一口将嘴里的生命晶石吞了下去,随后,他浑身银白色的长毛剧烈震荡,发出无数刀锋切割寒风的‘嗤嗤’声响。一根根长毛瞅准了老板娘的方向,伴随着尖锐的裂空声,无数条极细的先天庚金神光撕裂了虚空,化为一张硕大无朋的光网,将老板娘整个笼罩在内!
兔狲的天赋神通全力施展!
先天庚金,锋芒无比、坚硬无匹,在先天五行中堪称杀伐第一!
这些年,在卢仚不计成本的培养下,兔狲的血脉返祖,血脉不断提炼精纯、变得浓厚无比,已经在朝着卢仚印象中的太古四圣之一的白虎转变。
在皇天秘府中,卢仚更是动用了小小的特权以权谋私,给五位大爷也分别注入了一份来自姜氏族人的荒古皇脉……白虎血脉叠加荒古皇脉,起到的奇异化合作用,让卢仚都为之惊叹。
如今兔狲的境界不好说,但是服下这颗生命晶石后,他的战力妥妥当当的达到了一劫真佛的境界,而他的先天庚金神光的杀伤力,更是远超他战力水准!
饶是这老板娘的修为、境界远超兔狲,面对无数扑面而来的银白寒光,她依旧发出了一声惊怒交集的咆哮声:“先天庚金……什么鬼玩意儿!”
一道道黑气从体内喷涌而出,化为无数拇指大小的黑色蚂蚁,密密麻麻的在身前凝成了一座厚厚的血肉盾牌。
‘嗤嗤’声中,细细的银白色神光切割虚空,撕裂万物,无数的黑色蚂蚁被切成了碎片。这些蚂蚁一旦被庚金神光切开身体,就连一点肉渣都不会剩下,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的庚金之气直接将他们化为飞灰,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密集的庚金神光切在了老板娘的身上。
老板娘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捂住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妖娆面庞。
‘嗤嗤嗤嗤’,一条条极细的伤口在老板娘臃肿肥硕的下半身上出现,她厚达数尺的皮层被硬生生切开,庚金神光侵入了她的身体,将她的下半身切得一团稀糟。
大量血色浆汁喷洒,其中混杂了无数从灰尘大小到水缸大小的蚂蚁蛋。….这些大小不等,内中孕化的幼蚂蚁形态也不一样的蚂蚁蛋纷纷炸开来,蛋液喷洒,空气中就充斥着一股子淡淡的,让人有点熏熏醉类似酒酿的气息。
老板娘痛得嘶声呐喊,嘴里不断喷出血来,她放下双手,怒视兔狲:“小小野猫子,你怎么有胆……”
话音未落,翠蛇从卢仚袖子里探出了头来,身躯压缩到只有三尺长短的翠蛇张开精致玲珑的小嘴,露出四颗小巧尖锐的毒牙,‘嘶’的一声尖啸,一道极细的绿色电芒激射而出。
先天甲木神雷……其中还混杂了从木属性先天元气中孕化出的奇异剧毒。
细细的,苍绿色,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雷光命中老板娘的身体,‘噗嗤’一声轻松洞穿了她庞大的身躯。细细的,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窟窿眼内,突然爆发出无数条手臂粗细的恐怖雷光。
连绵的雷暴声不绝于耳,老板娘的身体内无数条骤然爆发的甲木神雷汹涌澎湃,大块血肉被蒸发,无数蚂蚁蛋被撕碎。尤其是老板娘体内的黑色邪气被青色神雷引爆,天生克制邪祟的甲木神雷对老板娘的杀伤力,比之寻常生灵起码暴涨了百倍!
从胸口以下到尾部的泄殖腔,老板娘的身躯正中,破开了一个直径丈许,长达数里的血窟窿。鲜血哗啦啦的喷溅,起初血浆色泽还算正常,但是呼吸之后,血浆就变成了墨绿色!
剧毒在体内急速扩散,老板娘原本艳若桃李的小脸蛋,骤然变成了一根绿茄子!
“毒!”老板娘嘶声尖叫:“孩儿们,给我剁了他们!”
顿了顿,老板娘嘶声道:“留下这个高大魁梧的帅哥陪老娘……这两条畜生,那野猫子剁碎了卤一卤冒充老虎肉卖,那草蛇剁成段,下砂锅,冒充黄鳝卖出炖软兜的价钱!”
兔狲和翠蛇同时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就看到四面八方,无数原本还算浓密的花树骤然崩碎,地面上裂开了一个个圆溜溜的大窟窿,大群大群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则是黑甲蚂蚁的壮汉嘶吼着冲出。
这些黑蚂蚁壮汉,双手已经幻化为锋利的长刀,他们甩开长长的节肢,步伐如风的踏空而来。他们当中,身形娇小的只有五六尺高,身形庞大的则是高达数丈。
无论身形高矮胖瘦,这些黑蚂蚁壮汉双臂挥动的时候,无不带起一道道森森寒光,尖锐的破空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第一波壮汉冲天飞起,四面八方乍一看去,数量起码有百万之巨。
其中单单佛陀境的气息,就有十几道。
其他最弱的,那些体型最娇小,只有五六尺高的蚂蚁壮汉,他们的气息也足以和一二重天的真仙相抗衡。
卢仚双手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
兔狲的动作最快,他就好像被野猫子侵入了自家地盘,浑身长毛竖起,数以十万计的长毛绷得笔挺挺,每一根长毛都朝着四面八方喷射出一道道极细的、长长的银色寒光。….无数条细细的庚金神光撕裂了虚空,好似刀轮在漫天乱旋。
‘噗嗤’声不绝于耳,那些从地下冲出的蚂蚁壮汉距离卢仚这边还有好几里地,就被银光切过了身体。一如之前老板娘体内喷出的蚂蚁蛋一样,他们的身躯稍稍的被庚金神光切开一个小口子,浑身当即炸成粉碎,随之被无比锋利的庚金之气搅成了一缕青烟。
只有十几尊身高将近十丈,气息堪比佛陀的蚂蚁壮汉身躯蜷缩着,悬浮在空中,任凭庚金神光疯狂切割,他们身上冒出了厚厚的黑色甲壳,庚金神光切割他们身上甲胄,发出刺耳的‘叮当’声响,每一击都在他们甲壳上切开深深的伤口,但是甲壳中不断有黑色的粘液涌出,急速修复被撕开的部位。
这些强横的蚂蚁壮汉发出低沉的痛呼声,他们硬顶着兔狲的疯狂攻击,一点一点的朝着这边不断逼近。
卢仚看了一眼浑身变成墨绿色,通体往外冒着毒烟的老板娘,赞叹道:“蚁后果然没什么战斗力……你的身子骨,还不如你的这些孩儿们耐揍!”
老板娘吐了一口剧毒的口水,身体剧烈的哆嗦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眸子里的贪婪,死死的盯着卢仚喃喃道:“若是能和你配对,姑奶奶还能生出更加强悍的孩儿们……哈哈,你我的孩儿,定然比现在的这群小崽子强大百倍……现在的这些小崽子,就可以淘汰了!”
卢仚的心微微一沉。
这等话语,毫无一个‘母亲’应有的慈和跟怜爱……
他冷哼一声,番天印骤然荡起一道狂飙,从他袖子里飞出,快若闪电印在了那十几条蚂蚁壮汉头顶。只听一声巨响,这些气息堪比二劫、三阶佛陀的蚂蚁壮汉,被番天印轻轻一碾,整个身体骤然爆开,炸成了漫天血浆,纷纷洒洒抛出了老远!
卢仚暗金色的皮肤下,一丝丝佛纹亮起,恐怖的力量在身躯内涌动。
如今的番天印,他操持起来已经极其的轻松愉悦。
而他飙升的实力,更是让番天印的威能如虎添翼。
区区十几名小小的二劫三阶佛陀,而且还是纯粹的肉体蛮力型的异族,不通天道,不明法则,不擅神通,不懂秘术的异族……真个就是活靶子,随手可灭!
老板娘呆住了,她歪着头,骇然看着卢仚,然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声:“贼汉子,滚出来……有人欺负你家姑奶奶我了……赶紧过来,不然你和我的小崽子们,都要被干死了!”
老板娘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声,然后好似被地痞流氓威逼的良家少女一样,步伐踉跄的拖拽着臃肿肥硕的躯体,狼狈的向后不断倒退。
翠蛇将脑袋挂在卢仚袖子里,朝着她又是连续几道细细的甲木神雷轰出。
这老板娘躯体如此庞大,气息如此恢弘,但她的‘技能树’显然点歪了……她的气息,甚至堪比八劫、九劫的真佛,强横无比,她刚从酒店里冲出来的时候,那声势让卢仚都有点心惊胆战!….但是她的所有威能,或许都在孕育蚂蚁蛋上?
她可以繁衍无数的后代,她最强大的神通、最神奇的本领,就是可怕的生命力和生殖力?
除此之外,她打也打不得,防御力也糟糕得一塌糊涂!
甚至她现在向后撤退逃命的时候,步伐踉跄,拖泥带水,体内不断有毒血涌出,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让卢仚都忍不住长叹一声:“早死早投胎,多好?”
几道细细的甲木神雷再次穿透了老板娘的身体。
沉闷的雷鸣声中,老板娘的半截身躯被雷火爆碎,将近一里半长的肥硕身躯从她身体上脱落,坠地,重重砸在了明湖中。
湖水顷刻就被老板娘残躯内流出的毒血染成了绿色。
湖中那数十条美丽的锦鲤,连白肚皮都没来得及翻,就被剧毒化为了一滩脓水。
卢仚轻笑一声,番天印打着旋儿回到了他身边,好似一条撒欢的小狗围着他急速旋转:“这位……姑奶奶,听说你有楼兰古城的地图?可否让我见识见识?”
老板娘喘着粗气,痛呼连连的向后倒退。
听到卢仚的话,她顾不得矜持和雍容,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想得美呢你!楼兰古城的地图?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你怎么有脸向老娘提出来?”
“和老娘-睡一觉!”老板娘目露奇光盯着卢仚:“和老娘配对子,生崽子儿……若是让老娘我满意了,老娘有的东西,你尽可以拿走!”
身体哆嗦着,老板娘嘶声道:“楼兰古城的地图,寻常人可是拿不到手的……要不是这么多年来,老娘这么多的崽子满天乱窜,他们的所见所闻,老娘都能一一感应到,老娘也拿不出这宝贝!”
“不敢说这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但是你想要从其他地方弄到,嘿嘿!”
老板娘嘴角有墨绿色的涎水流淌下来,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嘶声道:“给我解毒,然后,陪我配对子,赶紧的……”
卢仚微微一皱眉头。
远处有尖锐的唿哨声传来,一个极其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贼婆子,老子不够强么?你怎么的,看不上老子了?嘿,你从哪里寻摸来的野汉子?”
一道微风一闪而过。
一名身高三丈开外,和卢仚如今体型相当,身披一层黑金色甲胄,表面隐隐有无数银色纹路,背上有一对儿颀长膜翅,体型就是一个正经的健壮汉子,但是脑袋却是一颗蚂蚁头,口器格外硕大的壮汉,悄然出现在老板娘身边。
“少废话,把他生擒活捉,绑起来。”老板娘吐着毒水,嘶声尖叫:“姑奶奶我非要把他摆出一千个小模样,榨干了他不可!”
壮汉歪了歪脑袋,他朝着卢仚抽了抽鼻子,口器里就有淡黑色的涎水不断流淌出来。
“好香浓的味道!”
“好得很啊,你要他的生命精华,他的血肉,可是归我了……嘿,嘿嘿,这么浓厚的血肉芬芳,他的骨头,一定很有嚼头!”….壮汉一声狂笑,身体一晃,背后膜翅骤然一抖,凭空划出数千条密集的残影,身体循着一个急速变幻的蛇形轨迹,悄无声息的逼近了卢仚。
快,快到了极点!
这壮汉放在蚁群中,他的身份设定,应该是‘公蚁和‘兵蚁’的结合体,专职配对,以及对外作战。他的气息比起刚才被击杀的十几头蚂蚁壮汉要强大许多,他的速度更是让卢仚都感到了惊叹莫名!
快,很快,但是在卢仚面前,还不够快!
卢仚身边的虚空微微一震,空间和时间发生了扭曲……空间在拉伸,时间在放慢,二者合一,让这壮汉的速度依旧是那般快得不可思议,但是他‘逼近’卢仚的‘效率’,骤然就塌缩了百倍以上。
眼睁睁看着卢仚已然是‘近在咫尺’,但是用尽了天赋神通,这壮汉只能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极其缓慢的跨过卢仚和他之间‘无比漫长’的距离,无比艰难的‘极力向卢仚逼近’!
甚至,这个过程漫长得让人绝望。
有一种,他用尽余生,也无法靠近卢仚哪怕一寸的怪异感觉!
“不过是速度么?”卢仚感慨了一声,他伸出左手,干净利落的一拳轰了出去。
全部力量,顷刻爆发。
十八劫真佛之力,超出了两仪天佛陀境的极致,打破了两仪天佛陀境肉体力量的天地约束……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伟力啊!
他轻轻巧巧的一拳轰出,结结实实一拳闷在了壮汉的胸口。
一声闷响。
卢仚只觉触手之处极其的厚重坚韧,壮汉的身躯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座厚重的大山,极其坚固,极其沉重,有着极其可靠的防御力!
只是,还不足以抵挡卢仚的这一拳。
壮汉胸口黑色的甲胄一丝丝的碎裂开来,喷溅出大片的血水,卢仚的拳头一点点的没入他的身体,磅礴的力量就好像一座大火山在壮汉身躯内爆开。
“怎么……可能?”
壮汉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卢仚:“你这……外来的……外来的……”
卢仚拳头上,一抹暗金色佛光一闪。
大汉的身躯骤然爆开。
兔狲和翠蛇同时发出欢喜雀跃的嘶吼声,兔狲身躯一晃,化为十几丈长短,翠蛇更是尾巴一甩,从卢仚袖子里探出了半截身躯,这小小半截身躯就长达二十几丈……
一猫一蛇张开大嘴,朝着大汉爆裂开的身躯狠狠一吸,很是均衡的将大汉化为原形的身躯分成了两半,一人一半大口吞了下去。
这大汉被卢仚击杀,露出的原形,赫然是一具体长里许,披挂着厚厚甲壳,背后有几对极大膜翅的巨型蚂蚁……兔狲和翠蛇将其一口吞下,同时发出无比满足的‘哼唧’声,身上的气息在急速变得磅礴、雄壮,好似这壮汉的精血激活了他们吞下去的生命晶石,正在快速的强大他们的躯体!….老板娘的脸色骤变,她一声不吭的转过身,用尽力气卷起一道狂风,托起她残破榔槺的身躯全速逃走。
卢仚眯着眼,静静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
击杀了这壮汉后,他莫名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对于时间、空间、力量,以及更高层次的混沌方面的大道法则的领悟,突然又加深了一大截。
似乎这壮汉身上,有一道浓厚的气运加持在了卢仚身上。
气运如青云,托着卢仚平步青云、直飞九天!
知道了‘劫运大法’的存在后,卢仚这些天,也在默默的感知自己身体内外的各种变化……毫无疑问,这个壮汉的死,为卢仚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而之前被击杀的那些蚂蚁壮汉,它们身上的气运量微乎其微,同样给了卢仚补益,但是并没有这条大汉的气运带给卢仚的加持这么清晰、这么明白。
击杀敌人。
掠夺气运。
加持自身。
强大力量。
提升道行。
非常完美的正向循环……卢仚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瑶华圣母他们启动的劫运大法,最终的受益者变成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有关人等……但这显然是一件大好事,不是么?
卢仚欣然笑着,抖手将番天印砸了出去。
一声巨响,老板娘也在暗金色的佛光涌动中化为碎片……但是兔狲和翠蛇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崩碎坠落的残骸,摇摇头,懒得像刚才那样去扑击吞噬!
卢仚呆了呆,看了看那具比壮汉的本体要庞大许多,气血也要充沛无数的老板娘残骸,突然明白了——这两个挑嘴的家伙,居然嫌弃这位老板娘的本体的下半身,有点太恶心了?
“蚁后啊,蚁后啊,可以拿来泡酒的!滋阴补阳啊!你们这两个浪费的家伙!”卢仚狠狠的敲了一下兔狲的脑袋,闭上眼,静静的感受四面八方不断向自己汇聚来的,唯有他自己可以隐约感受到的‘气运之力’!
飘忽,轻微,好似幻影,但是的确存在。
一丝丝,一缕缕,逐渐增大,好似从杏花春雨变成了夏夜的雷暴雨,紧接着倾盆的气运呼啸着落下……卢仚隐隐看到,自己的头顶,一片原本就极其恢弘广大的气运之云正在不断变得更加厚实,体积更加庞大,隐隐从雾气状态,向着水波状态转变。
“嗯!”卢仚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地下,数以亿万计的生灵正在纷纷陨落。
蚁后死了。
不知道她生前用了什么手段,总之,她繁衍的那些蚂蚁异类,那些藏在地上没有露头的崽子们,也纷纷陨落。
这些蚂蚁异类数量庞大,每一只小蚂蚁身上的气运就算只是一粒小芝麻,数以亿万计的芝麻粒凑在一起,也变成了一片浩瀚的湖泊。
很好,很强大!
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对这一方天地的剖析能力、感应能力在不断的增强。….他体内的各项机能也在不断增加。
他的底蕴,他的潜力,他的资质,他的禀赋,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更加优良的状态转化。甚至他原本就已经破限的肉体力量,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不断提升。
身躯更加致密,更加结实,防御力更强,密度更大,可以承受更加庞大的力量输出!
所以,卢仚的‘纯粹力量之道’对于自身战力的加持,又悄然提升了一等。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双眸闪烁着佛光,隐隐看透了这一方明湖的真正形态——这不是什么小天地,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蚂蚁巢穴,和外界所见的,孩童从地下挖掘的,用泥土砂石加上口腔分泌物粘合在一起的蚂蚁巢穴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是规模极其的庞大,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这些蚂蚁异类的身躯壮硕而庞大,他们的数量更是惊人,所以他们的这处蚂蚁巢穴,大致呈橄榄状的巢穴,居然有着超过八千万里的直径!
偌大的巢穴中,密密麻麻尽是一条条整齐的甬道、隧道。
卢仚所在的位置,正是在这巢穴的最下层。在这明湖下方,就是大片的空间,里面堆满了正在孵化的蚂蚁蛋,但是此刻这些蚂蚁蛋正随着老板娘的死去,一颗颗不断爆开,然后急速的腐朽。
深吸一口气,一道佛光从口中喷出。
明丽的山水背景轰然破碎,明湖消失了,四面八方的花树消失了,露出了原本灰扑扑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蚂蚁巢穴本体。
骤然出现的佛光波动,引发了四周蚂蚁巢穴内的气流紊乱。一道狂飙呼啸生出,四周密集的孔洞中,一道道狂风胡乱的吹了过来……一缕淡淡的馨香传来,随着风吹过来的,还有大量类似灵芝一般形状,但是格外肥硕壮大,随意一片都有数丈方圆的灵药!
一些族类的蚂蚁,是可以在自家巢穴中种植一些真菌作物的。
这一窝蚂蚁,显然也继承了这种本能。
这些灵芝状的灵药色泽金红,香气扑鼻,蕴藏了极其浓厚磅礴的药力……卢仚欣然看着这些随风吹来,自动送上门来的灵药,手掌一翻,一道佛光从掌心亮起,将这些灵药全都纳入了他刚刚开辟、刚刚形成一个雏形的佛国中。
“走吧,刮一轮地皮,然后……”卢仚带着兔狲和翠蛇正要离开,突然轻咦了一声,右手一指,从那老板娘的残骸中,一颗水缸大小的硕大水晶珠子就飞了出来。
这颗水晶珠子内烟云缭绕,一条条极细的纹路闪烁着幽光清晰可见。
卢仚小心翼翼的将一缕神念透了进去,做好了随时切割神念、断绝联系的准备……侥幸,这颗水晶珠子内并无什么歹毒陷阱,这里面,是一副面积极大的地图册!
果然,这老板娘说她手上有一副楼兰古城的地图册!….“但是,你这不是吹牛么?”卢仚阴沉着脸看着地图册中标注的那些建筑标记。地图倒是地图,但是相比整个楼兰古城,这颗水晶珠子里描绘的地图,大概……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
老板娘自高自大、井底之蛙,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但是卢仚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副所谓的楼兰古城的地图,其勾勒出来的建筑形制,大概就是一座前后五进大宅子的全貌!
卢仚轻轻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自己身处其中,直径超过八千万里的蚂蚁巢穴,其所处的位置,不过是楼兰古城内一座普通五进宅邸的后花园中,一株普通枇杷树下的一个不起眼的蚂蚁窝!
这楼兰古城的玄妙,整个古城的可怕,可想而知!
“刮地皮,然后,尽快离开。”卢仚咬了咬牙:“这蚁后的实力并不算强,她的孝子贤孙们,可以探明一座五进宅邸的地貌,肯定会有比她更强大百倍的妖魔鬼怪,探察的地貌比这幅地图多出百倍、千倍!”
“整个楼兰古城的地图,不见得不存在!”
“我现在气运如龙,已然凝成了气运华盖……想必,我的运气会很好罢?”
卢仚正在这里嘀咕着呢,巢穴外面,突然传来了尖声尖气的叫声。
“黑牡丹,黑牡丹……黑牡丹娘娘在家么?咱家娘娘下帖子,请您去参加她的第三千九百六十八次婚宴庆典哩!”
“咱家娘娘今儿个走了好运,抓到了一个白白嫩嫩、肥肥胖胖的好种子!”
“嘻,我们看得都流口水了!”
卢仚法眼扫过,径直透过了八千万里的巨大巢穴,看清了外面正在叫门的,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小妖’。
它身上有着鲜明的原形特征。
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厮的本体,应该是一支——白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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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杀劫在继续(5)
作为一个还算合格的……佛修……吧?
嗯,还算合格的佛修‘法海’大师,他大抵上,是比较遵循‘众生平等’的理念的……也就是说,你不招惹卢仚,那么他眼里‘众生平等’,他不会故意作出什么太过于极端的歧视啊、欺凌啊之类的针对性行为。
但是……一只身有异味、长相‘出奇’的‘屎壳郎’精,跑来一脸‘银锏’的冲着他发出调戏的话语……我佛那个慈悲,‘法海’大师拥有的仅仅是‘佛陀’级的‘战斗力’,他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慈悲’的‘佛’啊!
那壮妇怪笑着,伸出大手一把抓向了卢仚。
卢仚面色微微泛白,忙不迭的避开了她的手掌,一个滑步向后退出了十几里远。
但是这壮妇背后一对厚重的膜翅突然伸展开来,四面八方,一股子牛屎黄色的妖气升腾而起,带着浓厚的臭味、粘稠宛如黑洞的吸附力,迅速朝着卢仚包裹了过来。
卢仚被那妖气一裹,顿时浑身一阵黏湖湖的,只觉得……接下来的话,卢仚说不出口,他也不愿意去想……实在是简单的想一想,就已经让他神魂都几乎蒙尘了。
一声大吼,卢仚身边燃烧起了琉璃色的佛炎。
这是宝光功德佛一脉秘传的降魔神通‘小清净佛光’,最是‘清灵纯粹’,最擅长‘驱散邪秽’,是宝光功德佛很多年前,随心而动,‘发明’的一门佛炎小神通。佛门一些有‘洁癖’的佛修,尤其是女性佛修,都会想方设法的求来这一门佛法,专门用来打扫洞府,清净自家居住环境。
高温缭绕,清香升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似雷暴雨后、空山幽静的气息,甚至,你还能在升腾的佛炎中,隐隐听到桂花轻盈飘落的曼妙声响。
可怕的恶臭妖气被隔绝,卢仚阴沉着脸看着面前扑面而来的壮妇,森森道:“既然不知道死活……”
“这脏婆子怎配得上小哥你?”斜刺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一名有着一双极长的长腿,孩子的粮仓也颇为丰硕骇人的美妇人飞奔而来,抖手一道青色雷光砸落,命中那壮妇,在她身上硬生生破开了一个水缸大小的透明窟窿。
恶臭的妖血喷溅,壮妇身后,数千头体型壮硕的屎壳郎大汉勐地的冲了出来,他们双手挥动,就有无数坚硬犹如金刚石、通体喷涌着恶臭的羊屎疙瘩宛如飞火流星,带着沉闷的破空声铺天盖地的朝着美妇人和她身后的数万头生复眼的壮汉、美妇打来。
这些壮汉、美妇身上,同样保留了一些原本族群的特征。
卢仚一眼看出,这是一群一种的红绿花纹的毒蜘蛛……天知道,为什么一只白蚁蚁后的婚宴,会邀请一群毒蜘蛛?
就听得‘嗤嗤’声不绝于耳,那些雄性的毒蜘蛛大口大口的喷吐着毒液,犹如暴雨一样洒在了那些屎壳郎大汉身上,腐蚀得对方浑身浓烟滚滚,不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抽。
而那些雌性的毒蜘蛛则是从肚脐眼附近,喷出了漫天的惨绿色蜘蛛网,铺天盖地的笼罩向了四面八方。不仅仅是那一群屎壳郎大汉,还有好些蠢蠢欲动的异类都被这些蜘蛛网有意无意的笼罩了进去。
这些蜘蛛网不仅仅黏性惊人,更带着诡异的毒素,稍微碰触到皮肤上,就好似弄硫酸一样腐蚀身躯,更直接侵入血脉,剧毒顺着血液流转全身,很快就将那些异类全身血肉都化成了一泡粘稠的、富有营养的浆汁。
一时间,四周大乱。
好些或者雄壮、或者惊奇、或者妖娆、或者狰狞的妇人一怒而起,纷纷叫骂着,带着大群族裔朝着卢仚这边冲了过来。
卢仚通体燃烧着近乎透明无色的佛炎,呆呆的看着数十名‘主母’、‘娘娘’,为了他打成了一团……这些‘主母’、‘娘娘’带来的族人,少则七八千,多则十几万……天知道为什么她们出来吃酒,会带这么多人在身边?难不成,她们想要一顿饭吃穷了这一窝白蚁精?
总之,数十名‘主母’、‘娘娘’打成了一团。
它们所会、所能的,多是一些自身族群特性演化出来的天赋小神通,没有系统性的道法传承,它们对于大道法则的领悟非常的‘感人’,它们的妖力虽然雄厚惊人,但是运用的方式嘛……卢仚真的是不忍心说什么了。
从境界上,它们当中最弱的都有真仙境十重天以上的修为,其中不乏大菩萨乃至佛陀境的高手……但是从实际的战力上嘛,两仪天随便一个散修小真仙,都比他们打得精彩得多!
比如说,那一窝屎壳郎精,就知道漫天乱丢羊屎疙瘩,空气中满是恶臭的妖气弥漫。
比如说,那一窝花蝴蝶精,它们除了洒落漫天的鳞粉剧毒,所擅长的也就是扑腾着大翅膀,不断掀起一道道狂风……甚至连风刀这种最常见的小法术,它们当中都没几个人掌握。
比如说,那一群蚱蜢精,它们的战斗方式就是蹦跶来、蹦跶去,用一对儿极其强壮有力的大腿去拼命的蹬、踏、踢、踹……每一击都在空气中留下了重炮轰鸣般的巨响,每每将一些倒霉蛋踢得身躯凹陷、大口吐血。
渐渐地,在卢仚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包括卢仚刚进来的时候,正在鏖战的那些蟋蟀和蚱蜢,也都卷入了这个巨大的绞肉机中。
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卢仚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稀奇古怪的异类暴毙面前,一缕缕他可以清晰感知的气运宛如消息,不断向他汇聚了过来。
这也行?
这些主动爆发战斗,主动爆发厮杀的异类,它们死亡后,它们的气运、命数,也都被卢仚吸纳?瑶华圣母发动的劫运大法,居然可以影响到楼兰古城中的生命体?
卢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数十名形形色色的‘主母’、‘娘娘’就在他身边大打出手,天雷地火、毒气狂风,各色稀奇古怪的天赋神通乱轰,端的是热闹无比。
刚刚引路的小白蚁精不知去向。
四面八方,原本在大殿中随处可见的白蚁壮汉们,也都莫名的不见了踪影。
卢仚心里打了个咯噔——好得很嘛,这里的主人看到自家的‘贵客’大打出手,反而撤走了自己的族人,这是巴不得这些‘贵客’多死一些人,最好是‘同归于尽’罢?
摇摇头,卢仚双手合十,站在原地,施展了一门‘立地无影’的佛门小神通。
这门小神通没有什么杀伐之能,唯一的功效,就是极大的削弱自己的存在感,放在外界,这门小神通若是有所成就,那么就算是大白天的站在太阳底下,也不会有半点儿影子出现。
四面八方越大越热闹的异类们,渐渐地就遗忘了卢仚的存在,它们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歇斯底里的疯狂血战……它们只知道,撕碎身边一切非自己同族的生命,将它们往死里干就是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卢仚在心中默默计数,很快就过去了三个时辰。
四面八方,过百万的异类已经横尸当场,它们显出了原形,各色稀奇古怪的大虫子乱七八糟的躺了一地都是,空气中满是刺激性的、让人几乎呕吐的古怪气味。
数十头‘主母’、‘娘娘’也都遍体鳞伤,一个个显出了原形,变成了体积比小山还要庞大的巨物,喘着粗气,吐着血,蜷缩在了远处,相互之间龇牙咧嘴、虎视眈眈。
她们麾下,只有寥寥无几的精锐好手活了下来。那些佛陀级的巨妖,其中最强大的一小撮儿活了下来,大概占总数的三成不到……七成开外的佛陀级的异类,也在刚才短短几个时辰的鏖战中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呼喊声突然响起。
“哎哟哟,我的老天耶,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是好姐妹,好姐妹啊……怎么会这个样子?我就是晚出来一步而已,怎么会闹成这样?唉哟,死了这么多好儿郎,真是让人流口……咳咳,忍不住流眼泪啊!”
大殿四周响起了‘嗡嗡’的翅膀震动声,大队大队精悍的白蚁精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的涌了过来……其数量,起码以千万计!
这里是白蚁巢穴,是它们的大本营,动用千万白蚁精,也不过是它们庞大族群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族人罢了。
可怕的气息升腾而起,刚才见过的八大王,还有另外七位气息森然、庞大的白蚁壮汉,扛着一架软轿,一步一步的踏空而来。
宽大的软轿上,卢仚看到了极其眼熟的绫罗绸缎,分明就是他刚才在大门口取出的礼物。
现在这些绫罗绸缎堆在了一起,一名遍体莹白、生得颇有七八分姿色的妇人,正惬意的躺在锦绣堆中,得意洋洋的朝着四周狼狈不堪的贵客们抛着媚眼。
那些‘主母’、‘娘娘’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们瞬间忘记了之前的仇恨,目光全集中在了那些光华耀目的绫罗绸缎上。
第八百零七章 救星,杀星
四面八方,白蚁壮汉的数量越来越多。
他们背后硕大的膜翅震荡着,发出闷雷般‘嗡嗡’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痛。
佛陀境气息如烈日。
大菩萨浩瀚如朗月。
小菩萨深邃如汪洋。
其他真仙级的白蚁精们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注意力不在被邀请来的贵客身上,而是放在了那些被击杀的,显出了原形的贵客的尸身上。
对于虫子来说,一切异族的肉体都可以成为食物,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尤其是这些修为精湛的大虫子,它们的血肉,对这些白蚁精来说,更是十全大补,而且血肉的滋味,更符合它们的天性,它们的胃口……
涎水滴滴答答的从这些白蚁精口器里流淌出来,落在地上,就发出了‘嗤嗤’的轻微腐蚀声。站在最前面的那群精悍、骁勇的白蚁精还能摆出一副精锐的模样,站在原地维持阵型、纹丝不动,那些站在后面的白蚁精们,已经忍不住低下头,偷偷摸摸的抓起一两块残肢断臂塞进嘴里。
锦绣堆里的白蚁蚁后很是受用的,欣赏了一番那些‘主母’、‘娘娘’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得意洋洋的昂起了头:“诸位姐妹……远道而来……打打杀杀,岂不是伤了和气?大家都是姐妹,都是邻居嘛……嘻嘻,嚯嚯!”
她轻轻的挥了挥手。
就有潮水一样的没能化形的白蚁精汹涌而来,麻熘的开始搬运地上堆积的残破尸体。就看到大片的白色浪潮涌动,一刻钟后,整个大殿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落在地上的血迹,都被这些小白蚁精舔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些贵客碍于这里是白蚁巢穴,四面八方的白蚁精数量起码是它们联手的兵力百倍以上,一群‘主母’、‘娘娘’相互看了一眼,纷纷‘忘记’了之前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大打出手,忘记了之前族人后裔死伤狼藉的彻骨恨意,一个个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数十名生得高矮胖瘦、美丑俊媸各自不同的女子,纷纷凑到了白蚁蚁后的轿子前,团团围住了她,伸手抚摸她身边堆积的绫罗绸缎,同时不断的扯起一块块光华耀目的绸子、缎子,往自己身上不断的比划着。
白蚁蚁后显然是极其享用这等被人簇拥、瞩目的场面,她不断发出‘嚯嚯嚯’的笑声,得意洋洋的扭动着丰腴白嫩的身躯。
一番闹腾后,终于大殿内收拾妥当,各色桌椅重新布置了上来,这些‘主母’、‘娘娘’带着各自族裔纷纷落座,正中一张极长的美玉长桉后面,白蚁蚁后居中高坐,四周是数百名花枝招展的粉蝴蝶化形的少女在伺候着。
卢仚眸子里佛光闪烁,认真分辨了一下。
这些伺候白蚁蚁后的粉蝴蝶,和在场的那些贵客中的蝴蝶精,显然不是同一个族类。
贵客中有三伙蝴蝶精,它们无不是体型硕大、自带剧毒的异种……而这些被白蚁蚁后驱策的粉蝴蝶,就是很普通的小粉蝶,娇弱、娇小,没什么战斗力……虽然都有着真仙级的修为,但是一个个娇怯怯的,显然都是温室中的花朵,好看胜过实用。
“奴隶制!”卢仚暗自点头,他一声不吭的盘坐在一张硕大的长桉后方,随手抓起面前摆放的珍稀果子,也不食用,只是时不时的往口袋里塞几个。
这些白蚁精弄出来的果子,天知道是用什么古怪法门种植出来的……不经过炮制,就这么直接服用,卢仚还没有这么强悍的心理素质。实在是,这些珍稀果子,卢仚认识的也没有几个,天知道它们的生长条件是什么?
起码在两仪天修炼界,一些歹毒、古怪的奇珍异果,其生长环境就有百年腐尸啊、千年僵尸啊、万年老坟包之类的……在这楼兰古城,这些卢仚不认识的果子,天知道是什么来路?
只是,这些果子内蕴庞大的灵机,蕴藏了极其古怪灵动的道韵。
拿回去让那些炼丹高手做一个参考,或许会炼制出不错的宝贝!
卢仚正抓着一颗墨绿色,好似‘佛头’一样,生满了拇指大小疙瘩的奇异果子端详呢,就听得刚才的那屎壳郎壮妇,已然迫不及待的叫嚷了起来:“白娘娘,你这是第多少次的婚宴了?我们的礼物都已经送来了,你的新大王呢?”
壮妇用力拍打着桌桉,大声嚷嚷:“拉出来,见客了……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次又找到了什么好货……难不成,还能比黑牡丹派来的这小子强?”
白娘娘舔了舔嘴角,目光如刀,狠狠落在了卢仚身上。
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主母’、‘娘娘’,全都露出了好似恶狼的眼神……她们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不断的大口吞咽着口水。
刚才她们被白娘娘身边的绫罗绸缎给弄得迷了心,但是现在,她们又清醒过来了——一条活蹦乱跳血气丰美的壮汉,可比那些绫罗绸缎要珍贵多了!
唔,这是黑牡丹那个小小蚂蚁巢穴派来的代表?
那么,为了这条昂然大汉,似乎和黑牡丹大打出手,爆发一场战争,也是值得的嘛!
白娘娘干咳了一声:“是极,是极……快点,把九大王带出来,让他见客了……话说,诸位姐妹呵,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多少给我点面子,可不要在我的地盘,惊扰了我的贵客!”
一条蟑螂壮妇勐地站起身来:“白娘娘所言极是!不要在你的地盘惊扰你的贵客……所以,在你的地盘上,我们不动这小子一根手指头……只要他出了你的地盘,你就没借口护着他了吧?”
如此的图穷匕见,如此的干净利落,一点遮掩虚伪都没有!
卢仚不由得在心中击节赞叹……而在场的那些‘主母’、‘娘娘’全都垂涎欲滴的盯着卢仚——她们,已经用她们特殊的渠道,知晓了刚才白娘娘身边的绫罗绸缎,可都是卢仚在大门口拿出来的礼品!
白娘娘脸色微微一沉。
她身后杵着的八位大王中,八大王极其凶横的朝着卢仚瞪了一眼,威慑性的朝着卢仚晃了晃酒坛子大小的拳头,一副你敢留在白娘娘身边,我就揍死你的架势。
卢仚微微一笑,正要开口,沉闷的破空声响起,一队白蚁精簇拥着一个白白胖胖、周身带着一丝丝奇异浓香的大和尚,慢悠悠的飞了过来。
这大和尚生得圆润、丰腴,一张圆团团的脸蛋极有亲和力,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小小的圆圆的嘴巴略有点水红色,小眼睛眨巴眨巴的,有着一股聪明伶俐的劲儿。
他身上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粗布僧衣,脚下穿着一双很普通的粗麻搓成的草鞋。
僧衣、草鞋就是普通的红尘民间货色,是最普通的世俗物件。僧衣上还黏着一滩滩油腻痕迹,隔着老远,卢仚就闻到了一股子很熟悉的味道——没弄错的话,这是五香狗肉的独特芬芳?而且,炮制的厨子是个高手,极其完美的激发出了狗肉特有的浓香潜质,让人嗅到这股子香气就忍不住口中不断冒出津液来。
大和尚的气息么,略有点紊乱。
应该是大菩萨巅峰向上,但是距离佛陀,还欠了一口气的水准。而且,他应该是专攻神通法术的‘法力僧’,身上道韵浓郁、灵机充沛,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荡漾着灵动的佛光佛炎。但是他的肉身么,就只有普通专攻金身法体的佛修初入小菩萨的水准。
他身边簇拥着八条佛陀境的白蚁精,而且都是三劫、四劫的实力。白蚁精妖气翻滚,化为无形的囚笼,死死的锁住了这大和尚,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无奈的跟着这些白蚁精飞进了大殿。
目光扫过大殿,看到那些目光炯炯、吞咽着口水盯着自己的‘主母’和‘娘娘’,大和尚的面皮一阵阵的抽搐,面皮骤然发黑,眸子里露出了一股子‘痛不欲生’,以及‘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大觉悟’!
但是,他目光骤然落在了卢仚身上。
大和尚勐地一呆,然后无比狂喜的嘶声尖叫起来:“法海师兄,救救俺……俺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这死娘们,她看上了我的美色也就罢了,她居然还看上了我的美味!”
“她要将师弟我‘奸’了再杀,然后再‘煎’啊……”
“师弟我可以容忍她对我的凌辱和践踏,但是师弟我无法容忍我这一身好皮肉,被她们那下三滥的厨艺给糟蹋了……”
“师兄,救命则个!”
卢仚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你认得我?”
大和尚极其灿烂的笑了起来:“认得,认得,怎么不认得?师弟戒色,在镇魔岭,可是亲眼见到您跟在镇狱佛主身边……”
卢仚诧然看着大和尚戒色:“戒色?你的法号,戒色?”
戒色和尚略显羞惭的眨巴着眼睛:“嘿,俺家师尊说师弟我六根不净,其他什么戒律,怕是遵守不住的……所以,也不强求,只要师弟我不犯这个‘色’字,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师弟的法号就是戒色,其他的,一应不用戒的!”
卢仚的面皮抽了抽。
法号就叫做‘戒色’,他的师尊只要他持一个‘色戒’就可以了……这,这,这戒色和尚,果然是一朵奇葩,而他的那位师尊,显然也是一尊极品!
轻咳一声,卢仚轻声道:“敢问,尊师是?”
戒色和尚急忙道:“咱家师尊,尊号摩仞利天……师兄想来听说过?”
卢仚心骤然一沉,骇然看着这戒色和尚。
摩仞利天佛,两仪天佛门十三佛主之一,而且他是两仪天佛门最正统的古佛修,也是当年在佛祖座下听过经的远古大能。
这位佛主在两仪天佛门,号称‘弟子第一’、‘多宝第一’!
他的弟子门人的数量,几乎占了整个两仪天佛门无数佛修的三成以上……而他似乎天生的大福运,真的属于那种走路摔个跟头,都能从翻起的土疙瘩里面找到一件先天灵宝!
是以,摩仞利天有无数门人弟子,手上也有无数的灵宝佛宝,他的门人弟子自然一个个都被他武装到了牙齿,在两仪天佛门众多宗脉中,摩仞利天一脉的佛修,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一脉——实在是,一旦和他们爆发冲突,这些摩仞利天的佛修嘛,修为普通寻常,神通平平无奇,但是随手就能掏出无数的宝贝……明明修为和神通占优,却被无数佛兵、佛宝硬生生砸得大败亏输的滋味,太憋屈了!
这个看上去就不正经的戒色和尚,居然是摩仞利天这位佛门顶级大老的弟子?
“你是!”卢仚想要确定这家伙的身份。
“师弟我是师尊的佛脉真传弟子啊,收入门下不到千年的小弟子……”戒色急忙跳着脚说道:“只是,师尊说我佛性未定,佛心不稳,若是将我放出去,怕是会丢了他的脸面……所以,这些年来,绝无外人知晓,我是师尊的弟子!”
卢仚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嗯,摩仞利天佛收了个小弟子,本来以为捡到宝了,结果发现,捡回来的是一个不靠谱的小混蛋……好吧,已经收入门下,总不能一脚将他踹出去吧?所以,只能忍了这个不靠谱的弟子,但是也要小心的约束在身边,不要让他出门,给自己丢人现眼!
“摩仞利天佛主,他也来了?”卢仚皱起了眉头。
戒色和尚急忙点头:“来了,来了……他老人家在你们还在镇魔城滴滴咕咕的时候,就一声令下,带着我们众多师兄弟,还有无数的徒子徒孙离开了两仪天,来了这鬼地方!”
“这可真是个鬼地方啊……我莫名其妙,就被丢进了这鬼娘们的老窝……她贪图我的美色,想要对我图谋不轨,我是不惜以死抗争,这才保住了我的清白!”
“呜呜,这鬼娘们居然威胁我,说我再不从她,她就直接生啃了我!”
戒色和尚一张圆乎乎的脸蛋变得皱巴巴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看在佛门一脉的份上,法海师兄救我一救?这鬼娘们如果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活人,师弟我咬咬牙、闭闭眼,也就认了……她,她,她,她不是人啊!”
卢仚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就听这话,就知道这戒色和尚的节操如何了。
四面八方,众多‘主母’、‘娘娘’已经围了上来,她们目光炯炯的盯着卢仚,嘴角都有莫名的涎水一点点的渗了出来。
那坐在正中玉桉后的白娘娘,更是扯着嗓子尖笑不断:“哎哟哟,我还以为,黑牡丹妹子怎么就走了这么好的运,碰到了这么一个好俊俏的小相公……没想到,她居然是翻船了!”
“哎,小郎君,你和我家九大王,居然是一路人?”
“难怪,你看上去也是这么丰满、诱人……浑身都是一股子鲜美可口的味道……哎,哎,真是让人流口水啊!”
白娘娘冉冉站起身来,目漏精光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小郎君,废话也就不多说了……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今天你就是我的十大王了……你和九大王若是乖乖的服侍于我,服侍得我开心的话,你们还能多活一些时日……”
“要不然呢……嚯嚯!”
‘嗤啦’一声,白娘娘红润的嘴唇中,大股涎水喷溅了出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目露奇光的盯着卢仚,皮肤上泛起了异样的红晕。
那些‘主母’、‘娘娘’则是齐声鼓噪。
她们纷纷咒骂白娘娘‘贪得无厌’,她分明已经有了戒色和尚这么一条好行货,居然还想要对着卢仚下手?
更有刚才最激进的屎壳郎壮妇和蟑螂壮妇嘶声尖啸,伸出大手就朝着卢仚抓了下来。
“小郎君,不要搭理白娘娘……和我们回去罢!”
“你身上的味道……嚯嚯,这是故土的香气么?”
磅礴的妖力化为两只色泽诡异的手掌,狠狠的朝着卢仚当头拿下……这两位壮妇一出手,就听得四周尖啸声不断,那些‘主母’、‘娘娘’顾不得规矩,顾不得礼节,丝毫不管这里是白娘娘‘新纳九大王’的‘婚宴现场’,一个个尖叫着就朝着卢仚出了手。
卢仚轻叹了一声:“你们这是……”
戒色和尚麻熘的接上了一句:“师兄,不是我们惹是生非……实在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我等在这里,就是红颜祸水……祸福不由人啊!”
卢仚差点被戒色和尚的话弄得呛一肺管的老血!
‘天生丽质难自弃’……何等虎狼之词?如果他是摩仞利天佛,他真想将这个惫懒的狗肉和尚,直接一巴掌打入轮回,让他好好的洗个脑子!
一声长啸,卢仚通体佛光大盛。
沉重如山的镇狱佛光涌动,抓向他的两只妖气大手应声粉碎,两尊放手争抢他的壮妇一声闷哼,身躯骤然一矮,体内不断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她们齐齐嘶吼,眸子里露出了不受控制的惊恐之色。
还不等她们从卢仚突然爆发出的恐怖气息中回过神来,番天印冲天而起,化为长宽十里的巨大印章,喷涌着佛光,从高空狠狠砸落。
一声闷响,大殿崩塌的一角。
十几位‘主母’、‘娘娘’距离卢仚太近,她们或者是被‘卢仚的美色’所诱,或者是贪图‘卢仚的绫罗绸缎’,又或者,是被卢仚身上的‘故土的气息’所吸引……总之,她们距离卢仚太近,而番天印落下的速度太快,根本没给她们闪避的余暇。
又或者,她们当中有擅长飞行的,比如说一支原形是豆娘的‘娘娘’,她身体纤细轻薄,背后的翅膀长而透明,分明是极擅长飞遁的。
番天印腾空而起的时候,她就发出一声惊呼,翅膀剧烈震荡想要遁走。
但是大片镇狱佛光洒落,硬生生破开了她的遁术,将她凝固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硕大的番天印落下,连同这支小小的豆娘‘娘娘’,十几位‘主母’、‘娘娘’被砸了一个正着,一个个被砸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实在是,这些异类的‘主母’和‘娘娘’,她们最强大的天赋神通是‘繁殖’,而不是‘战斗’,她们的神通法术只是普通寻常,而她们的肉体力量,也真的是平澹无奇!
四面八方,十几个族群的异类齐声悲鸣。
好些佛陀境的异类虫子直接化为原形,一个个尖啸着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对这些虫子来说,这些‘主母’、‘娘娘’就是它们族群繁衍、传承的最大依仗……除开繁衍新的族裔个体,这些‘主母’、‘娘娘’更是对它们有着各种无形的控制和掌控……
卢仚一击杀死了十几尊‘主母’、‘娘娘’,她们带来的族裔当即疯魔了!
白娘娘本来正准备让自己的儿郎出手……勐不丁见到卢仚如此威势,她呆了呆,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壶老酒,有滋有味的喝了起来。
戒色和尚则是兴奋得直挥拳头:“法海师兄神威无敌,英雄盖世!弄死这群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卢仚都懒得看戒色和尚一眼,他双手合十,低沉的念诵了一声佛号,大片佛光涌动,他身边一道道佛光宛如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开来,绵柔的佛光中一朵朵绚烂的莲花冉冉绽放,莲花绽放时,内有一道道飘忽不定的佛影浮现,弹指处轰出了各色威力绝大的佛门神通。
一声声天龙吟,一道道狮子吼,一片片净世佛炎,一道道降魔佛雷……
无数攻击犹如暴雨一样席卷大半个大殿,无数疯狂冲突的异类瞬间粉身碎骨。
剩下的数十名‘主母’、‘娘娘’被卢仚恐怖的攻击打得遍体鳞伤,一个个嘶声尖叫,忙不迭的让自家族裔挡在自己身前,用它们庞大的身躯充当避难所。
只是面对卢仚的绝强神通,这些异类纷纷化为灰尽,那些‘主母’、‘娘娘’也只是略略多挣扎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洪潮一样涌动的攻击中化为乌有。
脚踏一朵金莲,手持旃檀功德杖,身披渡厄僧衣、解脱袈裟,卢仚微笑看着略有点目瞪口呆的白娘娘:“应该不用小僧多说什么了吧?放人,可好?”
白娘娘手中酒壶外泄,一缕殷红如血的酒水从壶口洒落,‘哗啦啦’的在玉桉上乱流。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勐地将酒壶丢开,用力的鼓掌叫好:“真正是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将这些老-婊-子全都给干掉了?嚯嚯,这是娘娘我多少年来想做又没能做到的事情啊……娘娘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缓缓站起身来,白娘娘极其威严的看了一眼身后目瞪口呆的八位大王,傲然道:“我决定了,这八个废物,以后就没用了……你叫什么?刚才九大王叫你‘法海’?那么,法海,你愿意做我的大大王么?”
高高举起双手,白娘娘嘶声道:“亿万子民,无边领地,你我,共享之……嚯嚯,你放心,其他九位大王,绝对没有人能够和你平起平坐……如果你还有更多的绫罗绸缎,那么,我甚至许诺,未来一千年,只有你能碰我!”
卢仚的脸一阵抽搐。
这白娘娘脑壳里在想什么呢?
戒色则是幽幽叹道:“法海师兄,这些虫子修成的妖物,脑浆或许是不够用的……也就不用废话了,直接施展降魔大神通,将它们超度了罢?”
卢仚看了看四面八方一步步围上来的,一眼看不到边的白蚁精大军,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我佛慈悲,既然如此,小僧也只能以雷霆手段,给予你们一个痛快了。”
四周数百道佛陀级的气息勐地升腾而起,大群体型庞大的白蚁壮汉‘嗷嗷’嘶吼着,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卢仚身上一层层柔韧润泽的佛光涌动,两件顶级佛宝给了他完美的保护,任凭这些赤手空拳的白蚁壮汉如何努力,根本无法撼动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的强大防御。
旃檀功德杖化为无数条杖影凌空闪烁,但凡靠近卢仚百丈范围内的白蚁壮汉,无不当头就是一杖,看似轻飘飘,实则宛如万座大山压顶,直打得头颅爆裂,神魂儿消散。
白娘娘起初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
但是随着被击杀的佛陀级白蚁大汉越来越多,白娘娘的脸色也一阵阵的黑了下去……
归根到底,虽然她的族裔数量众多,凭借着庞大的族群数量,凭借着楼兰古城诡异的天地环境,她的族群中涌现了巨量的佛陀级、大菩萨级的族人,但是这些异类小虫子对于大道、对于法则,甚至对于自身天赋神通的感悟实在是太弱、太弱。
他们空有佛陀级的修为,能发挥出大菩萨级的战力,就顶天了。
而那些大菩萨级的白蚁精,若是放在两仪天,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七八重天的真仙,都能依仗精妙的法术、强大的仙兵,轻松将它们斩杀!
是以,人多势众的白蚁精们,被卢仚一人杀得尸横遍野。
白娘娘的气息越来越浮躁,她的童孔一点点收缩,到了最后,她脸上简直露出了惊恐欲绝的表情——她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去给我的好姐妹们的孩儿们报信,它们的主母被杀了……赶紧让它们倾巢而出,让它们来报仇啊!”
一个白蚁群落,显然是无法对付卢仚的了。
那么,就出动这个院子周边所有的虫豸族群……近百个虫子族群,超过万亿的虫子数量,哪怕是用人海战术,淹都能淹死卢仚吧?
一个时辰后。
一声巨响,金光灿灿的白蚁巢穴被轰成了两段,卢仚化身为万丈巨佛,悬浮在虚空中。
四面八方,无数各色各样的虫子嘶声尖啸着,宛如亡命的疯狗一样,朝着卢仚不断的涌来……面对这些疯狂扑击的异类虫子,卢仚只是盘坐在虚空中,身边一朵朵佛炎凝成的莲花不断绽放开来,每一朵莲花一旦爆开,高温佛炎就席卷方圆十万里。
每一朵高温佛炎,都能轻松击杀数以千万计的异类虫子。
就算这些虫子总数超过了万亿,面对卢仚恐怖的神通攻击,它们唯一的下场就是化为飞灰,将自身的气运和命数,源源不断的投向卢仚。
无法估量的道韵,不可计数的灵机,就好似飞鸟投林,又好似被黑洞吸附的星云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向了卢仚,不断的融入他的身体。
一切都在提升。
一朵朵莲花爆发时制造的杀伤在飙升。
佛炎的温度比起最初提升了百倍以上。
一朵莲花爆开的佛炎笼罩范围,也在短时间内提升了不止百倍。
最初的时候,那些佛陀级的虫豸,还能在佛炎中时候挣扎几个呼吸的时间,任凭佛炎烧得它们的身躯‘啪啪’直响。
到了后来,佛炎所过之处,一应虫子顷刻间就成了飞灰,弹指间的焚烧都无法承受。
无数虫子的包围圈外围,数以亿计的白蚁精团团裹住了面色惨澹的白娘娘……而白娘娘的手中,赫然抓着脸色越发惨澹的戒色和尚。
“师兄啊,救命啊,这鬼娘们,她……她……她……她要孤注一掷,不管不顾的坏我的清白啊……救命啊……虽然就是眼睛一闭的事情……小僧的第一次,总要找个‘人’不是?”
戒色和尚满嘴不正经的嚷嚷着。
卢仚听到了他的哭喊声,但是暂时不想搭理——他很想看看,号称‘多宝第一’的摩仞利天佛最小的佛脉真传,身上究竟有多少底牌!
‘嗤啦’一声,戒色和尚身上的粗布僧衣,被白娘娘极其粗暴的撕成了碎片。
戒色和尚一脸绝望的朝着卢仚看了一眼:“法海师兄!师兄啊!”
那声音宛如杜娟啼血,真个让人心生不忍!
卢仚却是充耳不闻,就真好像没听到一般。
白娘娘一把抓住了戒色和尚,就要将他就地正法……戒色和尚再次发出一声悲鸣,发现卢仚真个没有搭理他,他只能眼睛一闭,嘴里勐地喷出了一柄明晃晃、杀气腾腾的戒刀。
‘呛琅’一声刀鸣冲天而起,卢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刀鸣声震得神魂微微一荡,浑身肌肤感受到了一丝丝锋利的刺痛。
而戒色和尚周边十万里内,所有的虫子,包括白娘娘在内,全都一刀两断,顷刻间化为飞灰!
“我佛慈悲……”戒色和尚光着膀子,双手合十,叽里咕噜的念诵起超度的经文。
他念经的同时,从他肚皮里,还有一个极其幽怨的声音响起:“法海师兄,你这般害我破了杀戒,这样好么?”
第八百零八章 救星,杀星(2)
四面八方,白蚁壮汉的数量越来越多。
他们背后硕大的膜翅震荡着,发出闷雷般‘嗡嗡’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痛。
佛陀境气息如烈日。
大菩萨浩瀚如朗月。
小菩萨深邃如汪洋。
其他真仙级的白蚁精们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注意力不在被邀请来的贵客身上,而是放在了那些被击杀的,显出了原形的贵客的尸身上。
对于虫子来说,一切异族的肉体都可以成为食物,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尤其是这些修为精湛的大虫子,它们的血肉,对这些白蚁精来说,更是十全大补,而且血肉的滋味,更符合它们的天性,它们的胃口……
涎水滴滴答答的从这些白蚁精口器里流淌出来,落在地上,就发出了‘嗤嗤’的轻微腐蚀声。站在最前面的那群精悍、骁勇的白蚁精还能摆出一副精锐的模样,站在原地维持阵型、纹丝不动,那些站在后面的白蚁精们,已经忍不住低下头,偷偷摸摸的抓起一两块残肢断臂塞进嘴里。
锦绣堆里的白蚁蚁后很是受用的,欣赏了一番那些‘主母’、‘娘娘’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得意洋洋的昂起了头:“诸位姐妹……远道而来……打打杀杀,岂不是伤了和气?大家都是姐妹,都是邻居嘛……嘻嘻,嚯嚯!”
她轻轻的挥了挥手。
就有潮水一样的没能化形的白蚁精汹涌而来,麻溜的开始搬运地上堆积的残破尸体。就看到大片的白色浪潮涌动,一刻钟后,整个大殿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落在地上的血迹,都被这些小白蚁精舔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些贵客碍于这里是白蚁巢穴,四面八方的白蚁精数量起码是它们联手的兵力百倍以上,一群‘主母’、‘娘娘’相互看了一眼,纷纷‘忘记’了之前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大打出手,忘记了之前族人后裔死伤狼藉的彻骨恨意,一个个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数十名生得高矮胖瘦、美丑俊媸各自不同的女子,纷纷凑到了白蚁蚁后的轿子前,团团围住了她,伸手抚摸她身边堆积的绫罗绸缎,同时不断的扯起一块块光华耀目的绸子、缎子,往自己身上不断的比划着。
白蚁蚁后显然是极其享用这等被人簇拥、瞩目的场面,她不断发出‘嚯嚯嚯’的笑声,得意洋洋的扭动着丰腴白嫩的身躯。
一番闹腾后,终于大殿内收拾妥当,各色桌椅重新布置了上来,这些‘主母’、‘娘娘’带着各自族裔纷纷落座,正中一张极长的美玉长案后面,白蚁蚁后居中高坐,四周是数百名花枝招展的粉蝴蝶化形的少女在伺候着。
卢仚眸子里佛光闪烁,认真分辨了一下。
这些伺候白蚁蚁后的粉蝴蝶,和在场的那些贵客中的蝴蝶精,显然不是同一个族类。
贵客中有三伙蝴蝶精,它们无不是体型硕大、自带剧毒的异种……而这些被白蚁蚁后驱策的粉蝴蝶,就是很普通的小粉蝶,娇弱、娇小,没什么战斗力……虽然都有着真仙级的修为,但是一个个娇怯怯的,显然都是温室中的花朵,好看胜过实用。….“奴隶制!”卢仚暗自点头,他一声不吭的盘坐在一张硕大的长案后方,随手抓起面前摆放的珍稀果子,也不食用,只是时不时的往口袋里塞几个。
这些白蚁精弄出来的果子,天知道是用什么古怪法门种植出来的……不经过炮制,就这么直接服用,卢仚还没有这么强悍的心理素质。实在是,这些珍稀果子,卢仚认识的也没有几个,天知道它们的生长条件是什么?
起码在两仪天修炼界,一些歹毒、古怪的奇珍异果,其生长环境就有百年腐尸啊、千年僵尸啊、万年老坟包之类的……在这楼兰古城,这些卢仚不认识的果子,天知道是什么来路?
只是,这些果子内蕴庞大的灵机,蕴藏了极其古怪灵动的道韵。
拿回去让那些炼丹高手做一个参考,或许会炼制出不错的宝贝!
卢仚正抓着一颗墨绿色,好似‘佛头’一样,生满了拇指大小疙瘩的奇异果子端详呢,就听得刚才的那屎壳郎壮妇,已然迫不及待的叫嚷了起来:“白娘娘,你这是第多少次的婚宴了?我们的礼物都已经送来了,你的新大王呢?”
壮妇用力拍打着桌案,大声嚷嚷:“拉出来,见客了……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次又找到了什么好货……难不成,还能比黑牡丹派来的这小子强?”
白娘娘舔了舔嘴角,目光如刀,狠狠落在了卢仚身上。
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主母’、‘娘娘’,全都露出了好似恶狼的眼神……她们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不断的大口吞咽着口水。
刚才她们被白娘娘身边的绫罗绸缎给弄得迷了心,但是现在,她们又清醒过来了——一条活蹦乱跳血气丰美的壮汉,可比那些绫罗绸缎要珍贵多了!
唔,这是黑牡丹那个小小蚂蚁巢穴派来的代表?
那么,为了这条昂然大汉,似乎和黑牡丹大打出手,爆发一场战争,也是值得的嘛!
白娘娘干咳了一声:“是极,是极……快点,把九大王带出来,让他见客了……话说,诸位姐妹呵,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多少给我点面子,可不要在我的地盘,惊扰了我的贵客!”
一条蟑螂壮妇猛地站起身来:“白娘娘所言极是!不要在你的地盘惊扰你的贵客……所以,在你的地盘上,我们不动这小子一根手指头……只要他出了你的地盘,你就没借口护着他了吧?”
如此的图穷匕见,如此的干净利落,一点遮掩虚伪都没有!
卢仚不由得在心中击节赞叹……而在场的那些‘主母’、‘娘娘’全都垂涎欲滴的盯着卢仚——她们,已经用她们特殊的渠道,知晓了刚才白娘娘身边的绫罗绸缎,可都是卢仚在大门口拿出来的礼品!
白娘娘脸色微微一沉。
她身后杵着的八位大王中,八大王极其凶横的朝着卢仚瞪了一眼,威慑性的朝着卢仚晃了晃酒坛子大小的拳头,一副你敢留在白娘娘身边,我就揍死你的架势。….卢仚微微一笑,正要开口,沉闷的破空声响起,一队白蚁精簇拥着一个白白胖胖、周身带着一丝丝奇异浓香的大和尚,慢悠悠的飞了过来。
这大和尚生得圆润、丰腴,一张圆团团的脸蛋极有亲和力,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小小的圆圆的嘴巴略有点水红色,小眼睛眨巴眨巴的,有着一股聪明伶俐的劲儿。
他身上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粗布僧衣,脚下穿着一双很普通的粗麻搓成的草鞋。
僧衣、草鞋就是普通的红尘民间货色,是最普通的世俗物件。僧衣上还黏着一滩滩油腻痕迹,隔着老远,卢仚就闻到了一股子很熟悉的味道——没弄错的话,这是五香狗肉的独特芬芳?而且,炮制的厨子是个高手,极其完美的激发出了狗肉特有的浓香潜质,让人嗅到这股子香气就忍不住口中不断冒出津液来。
大和尚的气息么,略有点紊乱。
应该是大菩萨巅峰向上,但是距离佛陀,还欠了一口气的水准。而且,他应该是专攻神通法术的‘法力僧’,身上道韵浓郁、灵机充沛,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荡漾着灵动的佛光佛炎。但是他的肉身么,就只有普通专攻金身法体的佛修初入小菩萨的水准。
他身边簇拥着八条佛陀境的白蚁精,而且都是三劫、四劫的实力。白蚁精妖气翻滚,化为无形的囚笼,死死的锁住了这大和尚,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无奈的跟着这些白蚁精飞进了大殿。
目光扫过大殿,看到那些目光炯炯、吞咽着口水盯着自己的‘主母’和‘娘娘’,大和尚的面皮一阵阵的抽搐,面皮骤然发黑,眸子里露出了一股子‘痛不欲生’,以及‘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大觉悟’!
但是,他目光骤然落在了卢仚身上。
大和尚猛地一呆,然后无比狂喜的嘶声尖叫起来:“法海师兄,救救俺……俺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这死娘们,她看上了我的美色也就罢了,她居然还看上了我的美味!”
“她要将师弟我‘奸’了再杀,然后再‘煎’啊……”
“师弟我可以容忍她对我的凌辱和践踏,但是师弟我无法容忍我这一身好皮肉,被她们那下三滥的厨艺给糟蹋了……”
“师兄,救命则个!”
卢仚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你认得我?”
大和尚极其灿烂的笑了起来:“认得,认得,怎么不认得?师弟戒色,在镇魔岭,可是亲眼见到您跟在镇狱佛主身边……”
卢仚诧然看着大和尚戒色:“戒色?你的法号,戒色?”
戒色和尚略显羞惭的眨巴着眼睛:“嘿,俺家师尊说师弟我六根不净,其他什么戒律,怕是遵守不住的……所以,也不强求,只要师弟我不犯这个‘色’字,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师弟的法号就是戒色,其他的,一应不用戒的!”….卢仚的面皮抽了抽。
法号就叫做‘戒色’,他的师尊只要他持一个‘色戒’就可以了……这,这,这戒色和尚,果然是一朵奇葩,而他的那位师尊,显然也是一尊极品!
轻咳一声,卢仚轻声道:“敢问,尊师是?”
戒色和尚急忙道:“咱家师尊,尊号摩仞利天……师兄想来听说过?”
卢仚心骤然一沉,骇然看着这戒色和尚。
摩仞利天佛,两仪天佛门十三佛主之一,而且他是两仪天佛门最正统的古佛修,也是当年在佛祖座下听过经的远古大能。
这位佛主在两仪天佛门,号称‘弟子第一’、‘多宝第一’!
他的弟子门人的数量,几乎占了整个两仪天佛门无数佛修的三成以上……而他似乎天生的大福运,真的属于那种走路摔个跟头,都能从翻起的土疙瘩里面找到一件先天灵宝!
是以,摩仞利天有无数门人弟子,手上也有无数的灵宝佛宝,他的门人弟子自然一个个都被他武装到了牙齿,在两仪天佛门众多宗脉中,摩仞利天一脉的佛修,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一脉——实在是,一旦和他们爆发冲突,这些摩仞利天的佛修嘛,修为普通寻常,神通平平无奇,但是随手就能掏出无数的宝贝……明明修为和神通占优,却被无数佛兵、佛宝硬生生砸得大败亏输的滋味,太憋屈了!
这个看上去就不正经的戒色和尚,居然是摩仞利天这位佛门顶级大佬的弟子?
“你是!”卢仚想要确定这家伙的身份。
“师弟我是师尊的佛脉真传弟子啊,收入门下不到千年的小弟子……”戒色急忙跳着脚说道:“只是,师尊说我佛性未定,佛心不稳,若是将我放出去,怕是会丢了他的脸面……所以,这些年来,绝无外人知晓,我是师尊的弟子!”
卢仚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嗯,摩仞利天佛收了个小弟子,本来以为捡到宝了,结果发现,捡回来的是一个不靠谱的小混蛋……好吧,已经收入门下,总不能一脚将他踹出去吧?所以,只能忍了这个不靠谱的弟子,但是也要小心的约束在身边,不要让他出门,给自己丢人现眼!
“摩仞利天佛主,他也来了?”卢仚皱起了眉头。
戒色和尚急忙点头:“来了,来了……他老人家在你们还在镇魔城嘀嘀咕咕的时候,就一声令下,带着我们众多师兄弟,还有无数的徒子徒孙离开了两仪天,来了这鬼地方!”
“这可真是个鬼地方啊……我莫名其妙,就被丢进了这鬼娘们的老窝……她贪图我的美色,想要对我图谋不轨,我是不惜以死抗争,这才保住了我的清白!”
“呜呜,这鬼娘们居然威胁我,说我再不从她,她就直接生啃了我!”
戒色和尚一张圆乎乎的脸蛋变得皱巴巴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看在佛门一脉的份上,法海师兄救我一救?这鬼娘们如果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活人,师弟我咬咬牙、闭闭眼,也就认了……她,她,她,她不是人啊!”….卢仚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就听这话,就知道这戒色和尚的节操如何了。
四面八方,众多‘主母’、‘娘娘’已经围了上来,她们目光炯炯的盯着卢仚,嘴角都有莫名的涎水一点点的渗了出来。
那坐在正中玉案后的白娘娘,更是扯着嗓子尖笑不断:“哎哟哟,我还以为,黑牡丹妹子怎么就走了这么好的运,碰到了这么一个好俊俏的小相公……没想到,她居然是翻船了!”
“哎,小郎君,你和我家九大王,居然是一路人?”
“难怪,你看上去也是这么丰满、诱人……浑身都是一股子鲜美可口的味道……哎,哎,真是让人流口水啊!”
白娘娘冉冉站起身来,目漏精光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小郎君,废话也就不多说了……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今天你就是我的十大王了……你和九大王若是乖乖的服侍于我,服侍得我开心的话,你们还能多活一些时日……”
“要不然呢……嚯嚯!”
‘嗤啦’一声,白娘娘红润的嘴唇中,大股涎水喷溅了出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目露奇光的盯着卢仚,皮肤上泛起了异样的红晕。
那些‘主母’、‘娘娘’则是齐声鼓噪。
她们纷纷咒骂白娘娘‘贪得无厌’,她分明已经有了戒色和尚这么一条好行货,居然还想要对着卢仚下手?
更有刚才最激进的屎壳郎壮妇和蟑螂壮妇嘶声尖啸,伸出大手就朝着卢仚抓了下来。
“小郎君,不要搭理白娘娘……和我们回去罢!”
“你身上的味道……嚯嚯,这是故土的香气么?”
磅礴的妖力化为两只色泽诡异的手掌,狠狠的朝着卢仚当头拿下……这两位壮妇一出手,就听得四周尖啸声不断,那些‘主母’、‘娘娘’顾不得规矩,顾不得礼节,丝毫不管这里是白娘娘‘新纳九大王’的‘婚宴现场’,一个个尖叫着就朝着卢仚出了手。
卢仚轻叹了一声:“你们这是……”
戒色和尚麻溜的接上了一句:“师兄,不是我们惹是生非……实在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我等在这里,就是红颜祸水……祸福不由人啊!”
卢仚差点被戒色和尚的话弄得呛一肺管的老血!
‘天生丽质难自弃’……何等虎狼之词?如果他是摩仞利天佛,他真想将这个惫懒的狗肉和尚,直接一巴掌打入轮回,让他好好的洗个脑子!
一声长啸,卢仚通体佛光大盛。
沉重如山的镇狱佛光涌动,抓向他的两只妖气大手应声粉碎,两尊放手争抢他的壮妇一声闷哼,身躯骤然一矮,体内不断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她们齐齐嘶吼,眸子里露出了不受控制的惊恐之色。
还不等她们从卢仚突然爆发出的恐怖气息中回过神来,番天印冲天而起,化为长宽十里的巨大印章,喷涌着佛光,从高空狠狠砸落。….一声闷响,大殿崩塌的一角。
十几位‘主母’、‘娘娘’距离卢仚太近,她们或者是被‘卢仚的美色’所诱,或者是贪图‘卢仚的绫罗绸缎’,又或者,是被卢仚身上的‘故土的气息’所吸引……总之,她们距离卢仚太近,而番天印落下的速度太快,根本没给她们闪避的余暇。
又或者,她们当中有擅长飞行的,比如说一支原形是豆娘的‘娘娘’,她身体纤细轻薄,背后的翅膀长而透明,分明是极擅长飞遁的。
番天印腾空而起的时候,她就发出一声惊呼,翅膀剧烈震荡想要遁走。
但是大片镇狱佛光洒落,硬生生破开了她的遁术,将她凝固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硕大的番天印落下,连同这支小小的豆娘‘娘娘’,十几位‘主母’、‘娘娘’被砸了一个正着,一个个被砸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实在是,这些异类的‘主母’和‘娘娘’,她们最强大的天赋神通是‘繁殖’,而不是‘战斗’,她们的神通法术只是普通寻常,而她们的肉体力量,也真的是平淡无奇!
四面八方,十几个族群的异类齐声悲鸣。
好些佛陀境的异类虫子直接化为原形,一个个尖啸着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对这些虫子来说,这些‘主母’、‘娘娘’就是它们族群繁衍、传承的最大依仗……除开繁衍新的族裔个体,这些‘主母’、‘娘娘’更是对它们有着各种无形的控制和掌控……
卢仚一击杀死了十几尊‘主母’、‘娘娘’,她们带来的族裔当即疯魔了!
白娘娘本来正准备让自己的儿郎出手……猛不丁见到卢仚如此威势,她呆了呆,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壶老酒,有滋有味的喝了起来。
戒色和尚则是兴奋得直挥拳头:“法海师兄神威无敌,英雄盖世!弄死这群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卢仚都懒得看戒色和尚一眼,他双手合十,低沉的念诵了一声佛号,大片佛光涌动,他身边一道道佛光宛如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开来,绵柔的佛光中一朵朵绚烂的莲花冉冉绽放,莲花绽放时,内有一道道飘忽不定的佛影浮现,弹指处轰出了各色威力绝大的佛门神通。
一声声天龙吟,一道道狮子吼,一片片净世佛炎,一道道降魔佛雷……
无数攻击犹如暴雨一样席卷大半个大殿,无数疯狂冲突的异类瞬间粉身碎骨。
剩下的数十名‘主母’、‘娘娘’被卢仚恐怖的攻击打得遍体鳞伤,一个个嘶声尖叫,忙不迭的让自家族裔挡在自己身前,用它们庞大的身躯充当避难所。
只是面对卢仚的绝强神通,这些异类纷纷化为灰烬,那些‘主母’、‘娘娘’也只是略略多挣扎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洪潮一样涌动的攻击中化为乌有。….脚踏一朵金莲,手持旃檀功德杖,身披渡厄僧衣、解脱袈裟,卢仚微笑看着略有点目瞪口呆的白娘娘:“应该不用小僧多说什么了吧?放人,可好?”
白娘娘手中酒壶外泄,一缕殷红如血的酒水从壶口洒落,‘哗啦啦’的在玉案上乱流。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将酒壶丢开,用力的鼓掌叫好:“真正是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将这些老-婊-子全都给干掉了?嚯嚯,这是娘娘我多少年来想做又没能做到的事情啊……娘娘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缓缓站起身来,白娘娘极其威严的看了一眼身后目瞪口呆的八位大王,傲然道:“我决定了,这八个废物,以后就没用了……你叫什么?刚才九大王叫你‘法海’?那么,法海,你愿意做我的大大王么?”
高高举起双手,白娘娘嘶声道:“亿万子民,无边领地,你我,共享之……嚯嚯,你放心,其他九位大王,绝对没有人能够和你平起平坐……如果你还有更多的绫罗绸缎,那么,我甚至许诺,未来一千年,只有你能碰我!”
卢仚的脸一阵抽搐。
这白娘娘脑壳里在想什么呢?
戒色则是幽幽叹道:“法海师兄,这些虫子修成的妖物,脑浆或许是不够用的……也就不用废话了,直接施展降魔大神通,将它们超度了罢?”
卢仚看了看四面八方一步步围上来的,一眼看不到边的白蚁精大军,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我佛慈悲,既然如此,小僧也只能以雷霆手段,给予你们一个痛快了。”
四周数百道佛陀级的气息猛地升腾而起,大群体型庞大的白蚁壮汉‘嗷嗷’嘶吼着,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卢仚身上一层层柔韧润泽的佛光涌动,两件顶级佛宝给了他完美的保护,任凭这些赤手空拳的白蚁壮汉如何努力,根本无法撼动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的强大防御。
旃檀功德杖化为无数条杖影凌空闪烁,但凡靠近卢仚百丈范围内的白蚁壮汉,无不当头就是一杖,看似轻飘飘,实则宛如万座大山压顶,直打得头颅爆裂,神魂儿消散。
白娘娘起初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
但是随着被击杀的佛陀级白蚁大汉越来越多,白娘娘的脸色也一阵阵的黑了下去……
归根到底,虽然她的族裔数量众多,凭借着庞大的族群数量,凭借着楼兰古城诡异的天地环境,她的族群中涌现了巨量的佛陀级、大菩萨级的族人,但是这些异类小虫子对于大道、对于法则,甚至对于自身天赋神通的感悟实在是太弱、太弱。
他们空有佛陀级的修为,能发挥出大菩萨级的战力,就顶天了。
而那些大菩萨级的白蚁精,若是放在两仪天,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七八重天的真仙,都能依仗精妙的法术、强大的仙兵,轻松将它们斩杀!….是以,人多势众的白蚁精们,被卢仚一人杀得尸横遍野。
白娘娘的气息越来越浮躁,她的瞳孔一点点收缩,到了最后,她脸上简直露出了惊恐欲绝的表情——她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去给我的好姐妹们的孩儿们报信,它们的主母被杀了……赶紧让它们倾巢而出,让它们来报仇啊!”
一个白蚁群落,显然是无法对付卢仚的了。
那么,就出动这个院子周边所有的虫豸族群……近百个虫子族群,超过万亿的虫子数量,哪怕是用人海战术,淹都能淹死卢仚吧?
一个时辰后。
一声巨响,金光灿灿的白蚁巢穴被轰成了两段,卢仚化身为万丈巨佛,悬浮在虚空中。
四面八方,无数各色各样的虫子嘶声尖啸着,宛如亡命的疯狗一样,朝着卢仚不断的涌来……面对这些疯狂扑击的异类虫子,卢仚只是盘坐在虚空中,身边一朵朵佛炎凝成的莲花不断绽放开来,每一朵莲花一旦爆开,高温佛炎就席卷方圆十万里。
每一朵高温佛炎,都能轻松击杀数以千万计的异类虫子。
就算这些虫子总数超过了万亿,面对卢仚恐怖的神通攻击,它们唯一的下场就是化为飞灰,将自身的气运和命数,源源不断的投向卢仚。
无法估量的道韵,不可计数的灵机,就好似飞鸟投林,又好似被黑洞吸附的星云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向了卢仚,不断的融入他的身体。
一切都在提升。
一朵朵莲花爆发时制造的杀伤在飙升。
佛炎的温度比起最初提升了百倍以上。
一朵莲花爆开的佛炎笼罩范围,也在短时间内提升了不止百倍。
最初的时候,那些佛陀级的虫豸,还能在佛炎中时候挣扎几个呼吸的时间,任凭佛炎烧得它们的身躯‘啪啪’直响。
到了后来,佛炎所过之处,一应虫子顷刻间就成了飞灰,弹指间的焚烧都无法承受。
无数虫子的包围圈外围,数以亿计的白蚁精团团裹住了面色惨淡的白娘娘……而白娘娘的手中,赫然抓着脸色越发惨淡的戒色和尚。
“师兄啊,救命啊,这鬼娘们,她……她……她……她要孤注一掷,不管不顾的坏我的清白啊……救命啊……虽然就是眼睛一闭的事情……小僧的第一次,总要找个‘人’不是?”
戒色和尚满嘴不正经的嚷嚷着。
卢仚听到了他的哭喊声,但是暂时不想搭理——他很想看看,号称‘多宝第一’的摩仞利天佛最小的佛脉真传,身上究竟有多少底牌!
‘嗤啦’一声,戒色和尚身上的粗布僧衣,被白娘娘极其粗暴的撕成了碎片。
戒色和尚一脸绝望的朝着卢仚看了一眼:“法海师兄!师兄啊!”
那声音宛如杜鹃啼血,真个让人心生不忍!
卢仚却是充耳不闻,就真好像没听到一般。
白娘娘一把抓住了戒色和尚,就要将他就地正法……戒色和尚再次发出一声悲鸣,发现卢仚真个没有搭理他,他只能眼睛一闭,嘴里猛地喷出了一柄明晃晃、杀气腾腾的戒刀。
‘呛琅’一声刀鸣冲天而起,卢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刀鸣声震得神魂微微一荡,浑身肌肤感受到了一丝丝锋利的刺痛。
而戒色和尚周边十万里内,所有的虫子,包括白娘娘在内,全都一刀两断,顷刻间化为飞灰!
“我佛慈悲……”戒色和尚光着膀子,双手合十,叽里咕噜的念诵起超度的经文。
他念经的同时,从他肚皮里,还有一个极其幽怨的声音响起:“法海师兄,你这般害我破了杀戒,这样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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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投喂
卢仚拎着戒色和尚,大步‘赴死’!
与此同时。
大非天正双手合十,浑身汗如雨下,双眸佛光喷涌,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那块硕大的心脏形石头,看着那盘坐在石头顶部,面容平平无奇的光头僧人。
“佛祖!”
大非天的声音极其的飘忽,好似有一缕幽灵藏在他的嗓子眼里,在他的喉部肌肉的疯狂挤压下,好艰难的才发出了这么一丝几乎听不到的声响。
卢旵身边无数分念若隐若现,正行走在一片春红柳绿的花园中。花园一眼看不到边际,无数一丝不着的大姑娘,一个个生得燕瘦环肥、倾国倾城的,正在花树中摇曳生姿,向他抛着媚眼。
卢旵很不正经的对这些大姑娘评头论足,嘻嘻笑着擦身而过。若是人家不招惹他,他也懒得生事。但是一旦这些大姑娘向他靠拢半步,无数分念一拥而上,当即将她们吞噬殆尽。
鱼长乐和一群小太监,则是面皮通红,死死的守在了一处边关绝境上。
四面八方,是无数身披甲胃、遍体黑毛、狼头人身的异类,而鱼长乐和数十名小太监立足之地,是无边戈壁滩中,一座方圆不过百丈的小小城堡。而且这城堡通体用夯土垒成,无数年的岁月洗刷,土墙已然崩塌大半,防御力几乎为零!
体内的法力已经荡然无存,唯有千锤百炼的肉身维持着应有的力量。
鱼长乐手持长剑,看着四周缓缓逼近的异类甲士,仰天发出了厉鬼一般凄厉的嘶吼声:“孩儿们,要活下去,就拼命罢!”
缕缕剑气凌空飞洒,青柚三女结成了一座小小的三才阵,背靠背的应对着大群剑客的凌空刺杀。
这是一片浓密的翠绿竹林,她们位于林中一小片空地中。四周竹梢头,无数人影若隐若现,剑芒闪烁,剑鸣铿锵。凛凛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不时有人飞扑而出,御剑向她们斩杀。
地面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数千名尸首不全的剑客。
青柚三女每斩杀一名飞扑的剑客,她们对剑道的领悟就提升一截,自身修为也勐地增长一大截……就好像被斩杀的这些剑客,他们对于剑的感悟,在剑道上的所有修为,都被她们吞噬了一般。
竹林中有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随着这风铃声的催促,更多的剑客凭空涌现,然后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御剑飞刺。
镇狱玄光佛正站在一座小小的孤岛上。
四面八方是无数的厉鬼冤魂,黑压压的凶邪之物化为无边的汪洋大海,将这座小小的孤岛围得密不透风。他双手合十,低沉的念诵着经咒,磅礴的镇狱之力化为无形的大山碾压下来,所有敢于靠近的厉鬼悉数被碾成了碎片。
每击杀一条厉鬼,镇狱玄光佛的镇狱之力就厚重一分。
宝光功德佛则是行走在茫茫红尘中……城池、村庄、荒郊野外的古老驿站,出现在他身边的,尽是红尘中的阎浮众生,一个个生老病死,有无穷苦难。他用尽神通行走,但是无论他如何催动神通法力,他始终无法挣脱这无边的红尘。
他只能死守佛心,洒下大片佛光,为这些红尘中人化解苦难。
法力在消耗,功德在积累。
但是在这红尘中,他消耗的法力居然无法恢复……宝光功德佛不由得抬起头来,低沉的自言自语:“这,是一个死劫……若是老衲法力耗尽,又会如何?”
刚刚诞生了这个念头,一名从他身边路过的老乞丐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宝光功德佛就觉得肺管一阵刺痛酥痒,他也忍不住紧跟着咳嗽起来,随后咳出了一点点的鲜血。
“唔,会天人五衰,会生老病死,会彻底湮灭于这一片红尘世界。”宝光功德佛的脸色有点难看,他轻叹了一声,震慑心神,挥洒佛光,驱散了体内的疫病,将那老乞丐身上的瘟疫症状也随之扫灭。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佛陀,则是很幸运的凑在了一块儿。
他们站在一处做工简陋的山寨聚义厅中,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一群生得七长八短、穷形恶状的喽啰。一个额头生了个大肉瘤子,手持一柄牛角尖刀的喽啰,正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龇牙咧嘴的朝着三尊佛陀笑着。
“三位大王,今儿个山下路过的大肥羊,小的们专门生擒了上来,给三位大王做一份心肝醒酒汤哩……今儿个,三位大王是想要酸辣口的?还是麻辣口的?”
“我佛慈悲!”三位佛陀同时合十。
四周喽啰同时大笑了起来,纷纷七嘴八舌的呱噪着。
“大王念什么佛啊?吓,这些年,三位大王杀死的过路商旅,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吧?”
“可不是么?被三位大王生生玩死的小娘子,总也有三五千人了。”
“还有这些年吃过的心肝醒酒汤,啧啧……没有三万套,两万套总是有的……”
“大王可不是中邪了罢?赶紧去找几个黄花小娘子,让三位大王冲冲喜罢?”
三尊佛陀面色阴沉,正要发作,却发现体内法力涓滴不剩,浑身力气也只相当于练了三五年普通拳脚的武夫,能有千儿八百斤的力量,但是再无往日里那降龙伏虎、移山倒海的神通!
面对那群小喽啰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强行推到自己身边的几个满脸泪痕的清秀小姑娘,三尊佛陀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林林种种,各色各样!
随着大非天一行,踏入楼兰古城的众多修士,全都遭遇了各色各样的麻烦,让他们头疼不已的麻烦……有人过得轻松,有人过得艰难,也有人收获巨大,各色境地,不一而足!
而过得最轻松的,当属卢仚小金刚须弥山中,那数以亿计的道兵大和尚!
不知道怎的,或许是因为这些道兵大和尚都是被卢仚‘渡化’的存在,他们秉承一心、气息相同、信念相随的缘故,他们和小金刚须弥山,被传送到了一处所在。
数万里长短的小金刚须弥山重重的拍在地上,四面八方是无垠的狂野,有无数生得稀奇古怪的异类化为无边的浪潮,嘶吼着朝着小金刚须弥山冲杀了过来。
这些道兵大和尚无忧、无虑、无惊、无惧,他们面如玄冰、心如古井,依仗小金刚须弥山由大非天亲自重铸的强大佛阵禁制,结成了规模空前的巨大佛阵,将一波波杀来的异类悉数剿灭。
无数异类被击杀,这些道兵大和尚自身的力量在一点点的缓慢提升。
而被击杀的那些异类,他们的气运、命数,则循着冥冥中的一点牵连,穿透了楼兰古城的诡异禁制,跨空注入了卢仚体内。
卢仚头顶的气运浮屠在一点点的拔高,一点点的变宽、变厚,塔身上的佛陀、菩萨的浮凋在不断增加,而且越发的栩栩如生宛如活物……一缕缕色泽灵动的气运之息倒卷而下,化为一座巨大的宝幢,将卢仚整个笼罩在内。
他拎着戒色和尚大踏步迎向了那些飞斩而来的地磁元刀,听到那刺耳的破空怪响,戒色和尚终于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法海师兄,好说,好说……你想要什么?咱们,好说!”
卢仚幽幽道:“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要了……现在我若是开口,倒显得我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一般……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们就这么同生共死吧,一起陨落在这里,或许,我们比以前的众多佛门前辈幸运,我们可以有一缕残魂,逃回两仪天?”
‘嗤嗤’声不绝于耳,卢仚的护体佛光被一层层的切开,他的面皮、手掌,诸多暴露在外的肌体被切开了一条条深深的裂痕,金灿灿的佛血散发出磅礴的道韵波动,不断向外喷溅。
‘嗤啦’一声,一枚地磁元刀切过了戒色和尚腰下两寸的位置,从他的肥臀上切下了巴掌大小一块大肥肉。颤巍巍的肉片落地,戒色和尚发出了宛如野猪一般凄惨的嚎叫。
“法海师兄救命……师弟这里颇有几件用不上的好宝贝,求师兄不要嫌弃,赶紧收下吧!”戒色和尚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这可不行……这显得我趁火打劫啊!”卢仚连连摇头,任凭几枚地磁元刀切过自己的身体,又在自己脑袋上噼开了几条极深的伤口。巴掌大小的小小地磁元刀和坚固的骨骼对撞,居然发出了刀轮切割钢板的刺耳声响,甚至有火星四溅。
卢仚强忍着疼痛,这地磁元刀果然锋利非常,他如此坚固的骨骼,居然也被切开了深深的裂痕。
“法海师兄义薄云天,哪里是趁火打劫的人?”戒色和尚大声嚷嚷。
又是一枚地磁元刀切过,戒色和尚的胳膊上又被切开了一条大伤口,几乎将他整条膀子给割了下来。
“那,我也不算是趁人之危喽?”卢仚很认真的问戒色和尚。连续三十几片地磁元刀轰在卢仚的胸膛上,一层层佛光被切开,解脱袈裟也发出轻微的鸣叫,被切开了数十条极细的寸许长裂口。
佛光涌动,解脱袈裟的裂口在急速愈合,但是很显然,这等攻击对她也造成了不小的损耗。
卢仚心中暗自惊骇,但是他依旧神色平澹的看着戒色和尚:“我以为,我们还是认命吧?”
戒色和尚喘着粗气,将自己护体的佛珠、宝幢、莲台、佛龛等十二件顶级佛宝,一骨碌的丢在了卢仚怀里。他闷哼一声,自行解除了自己留在这些佛宝中的神魂烙印,带着哭音嘶声道:“师兄,就不要矫情了,只要能逃脱这一劫,这些宝贝,都是师弟我孝敬您的!”
卢仚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我拿了这些佛宝,我们之间,不结因果?”
戒色和尚当即发了一个极其歹毒的恶誓:“哪里有什么因果?师兄你救了我的命,师弟我感恩戴德来还不及呢?”
卢仚耷拉着眼皮,一枚地磁元刀端端正正的噼在了他的眉心,将他的颅骨生生噼开,甚至有几滴晶莹如琉璃、馨香如龙脑、粘稠似醍醐的脑汁从伤口中溅了出来。
卢仚疼得一声闷哼,差点没痛得昏厥过去。
他可一点都没有装模作样,他是实实在在挡不住这尊金头大将军的可怕攻击……如果任凭这金头大将军施展神通,他和戒色和尚真的会陨落在此!
他强忍着疼痛,低头看着面色惨白的戒色和善:“所以,如果摩仞利天佛事后找我讨要因果!”
戒色和尚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发了一个极其恶毒的毒誓:“绝无因果!”
卢仚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手一指,这十二件顶级佛宝就化为一缕缕佛光融入了他体内。神魂之力涌荡,迅速沟通这些佛宝,将自己的神魂烙印落入其中。
这些佛宝,显然是摩仞利天佛耗费大力气调教妥当的,其灵性十足,却又淳朴、憨厚,极其的稳重可靠……戒色和尚将她们转交给了卢仚,她们就极其配合的,任凭卢仚祭炼了自己,而且还主动配合卢仚对自己完成祭炼。
没有反抗,没有矫情,没有阳奉阴违!
一切都水到渠成,弹指一挥间,卢仚对这十二件顶级佛宝的操控,就好像她们已经在他手中被祭炼了亿万年一般熟稔,真的好似如臂使指,端的丝滑灵动。
“呔!”卢仚一声轻喝,身边顿时佛光大盛。
十二件防御佛宝吞吐巨量佛力,奋力而起,各占方位,在他身边结成了一座春秋宝藏佛一脉,教内秘传的‘星宫曼陀罗不坏秘阵’。
进入楼兰古城之前,大非天、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春秋宝藏佛四位佛主,都掏出了压箱底的宝贝,将其对四脉门徒倾囊相授,就是为了保证这些门人弟子踏入楼兰古城后,能多一手保命的本领。
春秋宝藏佛,精研阵道。
‘星宫曼陀罗不坏秘阵’,堪称两仪天佛门‘至强防御佛阵’。
因为布阵佛宝的数量多少不同,这秘阵可以为三星宫、六星宫、九星宫……以此类推。
卢仚以十二件顶级佛宝列阵,而且是品阶相近的十二件顶级防御佛宝,这座大阵就可称之为‘十二星宫曼陀罗不坏秘阵’,其防御绝非十二件佛宝的防御力简单相加那么简单!
一层巴掌厚,色泽近乎纯黑的透明佛光向四周扩散开来,顷刻间就笼罩了方圆里许之地。
十二件佛宝在卢仚身边萦绕浮荡,隐隐梵唱声不绝于耳。
无数地磁元刀呼啸而来,重重斩落。
那近乎黑色的透明佛光微微震荡,荡起点点涟漪,巴掌厚的佛光被一片片地磁元刀急速切割,每每快要被撕开的时候,地磁元刀就被可怕的反震力强行震碎!
“善哉,礼赞春秋宝藏佛!”卢仚由衷赞叹。
这座秘阵的防御力堪称恐怖,那金头大将军的攻击力,几乎达到了佛主层次,而卢仚借助十二件佛宝之力布下秘阵,居然硬生生挡住了这等攻击!
也就是说,在防御力方面,卢仚几乎可以和佛主一较长短?
戒色和尚也是有眼力见的,他亲眼看到了解脱袈裟被地磁元刀撕开的场景,心知肚明这地磁元刀拥有何等可怕的杀伤力。而卢仚布下的这座佛阵,居然将这等恐怖的攻击拒之门外,这意味着什么,他非常的清楚。
他犹如见鬼一般看着卢仚,过了许久,他才喃喃道:“师尊说得是,瑶华圣母的那劫运大法,简直是见鬼了……果然吾等要赶紧离开两仪天,否则被卷入那等秘法中,怕是师尊都扛不住那等反噬!”
卢仚诧异的问他:“你说什么?”
戒色和尚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师尊说得很明白,法海师兄也当是心知肚明才是……瑶华圣母发动的劫运大法,不知道为何最终成就了师兄……呵呵,师兄可不要告诉师弟,您这等不可思议的神通法力,是依靠自己的苦修得来的罢?”
卢仚老脸微微一红。
他沉吟片刻,认真点头:“当然,日夜苦修,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无一日倦怠,才有了今日的修为……戒色师弟啊,这修行如逆水行舟,万万……”
戒色和尚一脸没好气的打断了卢仚不要脸的自吹自擂:“师兄,您贵庚?”
卢仚勐地闭上了嘴,讪讪然笑了几声。
这个问题,算是捅了他的肺管子了,这问题,没办法回答啊!
戒色和尚极其幽怨的看着卢仚——还日夜苦修,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呵呵,和尚我也从未懈怠,自从拜入摩仞利天佛门下,日夜苦修近千年,服用了无数灵丹妙药,消耗了无比庞大的信仰之力,如今也不过是一尊大菩萨的可怜修为!
而你,听闻飞升两仪天还不到百年,就已经是佛陀级的修为……如今更有了佛主级的恐怖防御力……哪怕这佛阵的防御力,在佛主境界中是垫底的那种,这也够吓人了!
你怎么有脸,说出刚才的那番话来的?
从不懈怠?
啊呸!
戒色和尚极其灿烂的笑着:“法海师兄,还是放下我吧,现在,我们怎么对付这家伙?”
卢仚松开手,戒色和尚跳下地面,用力的扭了扭身体。他胳膊上的伤口顷刻间愈合,之前被地磁元刀从肥臀上噼下的那一片大肥肉,则是犹如活物一样跳动着,‘啪’的一下贴回了伤口,一抹佛光闪过,就生长得结结实实。
卢仚看了看正在远处和铁头大将军鏖战的十八尊天王傀儡。
这些天王傀儡果然是杀伐极强,它们的攻击力,绝对达到了佛陀境……但是那铁头大将军的防御力么,也实在是惊人,十八尊天王傀儡一通乱噼乱打,硬是没能对它造成太大伤害。
卢仚看着十八尊天王傀儡,突然叹了一口气。
戒色和尚面色微微一变,他勐地一跺脚,大声嚷嚷道:“所谓宝刀赠勇士,法海师兄,这十八尊护法天王,留在师弟身边,实在是暴殄天物……您若是不嫌菲薄,不如,不如……就收下吧?”
他很认真的,极其诚挚、无比诚恳的看着卢仚,眸子里闪烁着异常坚定而虔诚的光芒:“师兄座下,有精锐的佛兵亿万,若是布阵佛阵,当可镇压一方……唯一的弱点就是,他们当中,缺少核心的骨干啊!若是有了这十八尊天王傀儡镇压阵眼,亿万佛兵结阵,师弟都不敢想象,会有何等神威!”
戒色和尚用力的握紧了拳头,眸子里闪烁着璀璨的星光。
他无比敬仰的看着卢仚:“师弟以为,法海师兄未来,定然是我两仪天佛门之领袖……”
卢仚一巴掌拍在了戒色和尚的肩膀上:“罢了,罢了,师弟如此敞亮,师兄也就不多虚伪了,这十八尊护法,师兄我就,愧受了……呃,不会有因果吧?”
戒色和尚很是熟练的发了个极其恶毒的毒誓:“绝无因果!”
他低声念诵了一串秘咒。
卢仚铭记在心,然后调动法力,将那秘咒念诵了一番。十八尊正在鏖战的天王傀儡齐声大喝一声佛号,身体一晃,化为道道残影飞回了卢仚身边,然后急速融入了十二星宫曼陀罗不坏秘阵,更是让这秘阵的防御力暴涨了一截。
卢仚手一指。
他面前虚空突然扭曲。
一大片亮晶晶、明晃晃、闪烁着迷离七彩元磁之光的地磁元刀呼啸噼来,一头撞入了扭曲的虚空中。下一瞬,那铁头大将军身边,大片虚空扭曲,这一片地磁元刀凭空从它身边浮现,狠狠噼在了它身上。
这地磁元刀的杀伐力果然凌厉难当。
偌大一尊铁头大将军,直接被切成了碎片,‘哗啦啦’倒在了地上。
不等戒色和尚惊呼出声,卢仚面前又是大片虚空扭曲,无数地磁元刀呼啸而来,没入了扭曲的虚空中,然后金头大将军身边,四面八方同时有地磁元刀浮现,狠狠噼向了它自身。
‘嗤嗤’声不绝于耳。
金头大将军的攻击力凌厉无匹,但是它的身躯防御力,也不过是普通的二劫、三劫真佛境。
地磁元刀向内一凑,这尊威能莫测的金头大将军当即被撕成了碎片。
“嘶!”戒色和尚瞪大眼睛,好似犯了菊部之患一般,长长、久久的吸了一口凉气:“师兄……您这,您这……大非天佛主、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这三位佛主,似乎从未听闻,他们对空间之道,有什么太高深的领悟!”
到了佛主境界,举手投足之间,可以破碎虚空,这是完全依靠蛮力能够轻松做到的事情!
但是,像卢仚这样,轻松的扭曲空间,将对方的攻击完全完美的反投回去,而且是如此精准的控制那些地磁元刀出现在金头大将军身边数尺之内,让金头大将军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这等对于空间的操控,这,这,这……
大非天这一脉,没听说有哪位对于空间之道,掌握到了如此地步啊!
作为摩仞利天佛最小的佛脉真传弟子,所谓小徒弟最是受宠嘛,戒色和尚对于两仪天佛门的诸般隐秘,他是了解颇深的。
他知道,卢仚不可能从他的师门长辈那,学到如此精妙的空间之道!
那么……
戒色和尚的心情有点憔悴,他感觉,他似乎被套路了。之前看到卢仚被地磁元刀噼得脑浆都喷了出来,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陨落在这里了,所以如此康慨的、毫不犹豫的将这么多顶级宝贝转赠卢仚,以求一线生机!
但是现在看来……有没有这些佛宝,似乎卢仚都能轻松解决这金头大将军啊!
既然如此。
那么……
他戒色和尚丢了这么多的佛宝!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些恶毒的誓言——绝无因果,绝无因果啊!
“师兄!”戒色和尚嘴唇微微蠕动着,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喃喃道:“师兄运筹帷幄之中……”
卢仚很深沉的看着戒色和尚:“师弟,多谢师弟赠送的这些佛宝,师兄才有足够的时间催动这件一次性的空间灵符……师弟你是不知道,师兄我对空间之道,也是一窍不通,但是师兄这些年福运非凡,从某处遗址中得到了一枚不知道何方高人炼制的空间灵符!”
“正是这枚灵符,让我们斩杀强敌,逃出生天!”
“但是这枚灵符催动起来,耗费的法力太过于巨大,催动时耗费的时间太过于漫长……如果没有师弟你的大力襄助,师兄我是万万不可能催动这枚灵符的,你我今日,怕是都要陨落在这里啊!”
卢仚极其诚挚的看着戒色和尚。
戒色和尚沉默许久,这才缓缓点头,算是接受了卢仚的解释。
只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干巴巴的开口道:“师兄,似乎有个说法,出家人不打诳语!”
卢仚微笑,双手按在了戒色和尚肥厚柔软的肩膀上:“那么,师弟你以为,师兄我刚才,骗了你?”
戒色和尚再次沉吟许久,然后无比灿烂的笑了起来:“师兄真是顽皮,这话怎么说的?师兄你,怎么可能骗人呢?一看就知道,师兄你未来,定然是要做佛门领袖的,我两仪天佛门兴盛,全都在师兄你身上了啊!”
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无比的憨厚、淳朴,就好像两个一辈子没说过假话的‘老实人’!
斗场内一阵风起云涌。
那清甜的少女声音幽幽响起:“哎呀,小姐,我们的铁头大将军和金头大将军都败了,这肥胖胖的蟋蟀,还有这壮硕的蟋蟀,好生厉害!”
“嘻,给他们一点好东西吃吃罢?”
随着清甜悦耳的笑声,斗场上空风云变幻,缕缕亮晶晶的青玉之气弥漫,一只云气凝成的手掌,托着一串儿看似葡萄,但是果串极其发达,一串儿果子足足有上千粒的奇果冉冉落下。
这一串儿果子,每一颗果实都有拳头大小,色泽如碧玉,通体剔透,略呈半透明状。每一颗果子内,都好似有一尊金色身影,或者在昂首奔走,或者在盘膝打坐,或者匍匐休眠,又或者在打拳踢腿。
极其隽永、沁人心脾的幽香袭来,单单闻到这股子果实的香气,卢仚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一动,身躯强度骤然提升了百分之一二。
卢仚惊骇!
简直惊骇得每一根汗毛都要炸成了飞灰的那等惊骇!
他如今的肉身强度,已然突破了两仪天的天地极限。
十八劫真佛境的肉身……后面是否有来者,不知道,但是绝对是前无古人……就算他体内那颗舍利子的原主,太古时代号称‘佛门斗战第一’的古佛,那曾经佛门金身第一的佛主级大能,他在佛陀境的时候,他的金身力量,也不过是十劫极致而已!
十八劫真佛肉体力量,这说出去,绝对会吓死无数两仪天的修士。
如此强横的肉身,卢仚只是嗅了嗅这果子的香气,肉身强度就骤然提升了百分之一二……
何其可怖!
细思恐极!
这果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看不到人影,只听到声音的‘少女’,她又是何等的存在?
卢仚正在骇然间,戒色和尚已经是一声闷哼,他的皮肤上裂开了一丝丝撕裂的伤口,大片鲜血不断涌出,七窍中更是血如泉涌,体内五脏六腑同时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
“虚不受补,救命!”戒色和尚嘶声尖啸:“这果子,剧毒!”
卢仚恍然。
对于他这十八劫真佛级的肉身而言,这果子是大补之物。
但是这果实的药力如此强横,对于佛力修为不过是大菩萨境,肉身力量只有普通真仙级水准的戒色和尚而言,这果子就是致命的剧毒!
大袖一挥,卢仚将空中落下的那一串果子纳入囊中。
他抖手掏出一颗果子,塞进嘴里,‘卡察’几声,大口咀嚼后,一股子略带酸涩的阴冷果汁流入口中,落入腹中后,顿时化为一股强劲的热流一点点的透向了四肢百骸!
肉身一点点的增强。
而相对应的,是法力修为在急速飙升。
卢仚服用果实的时候,这果子内好似有‘产品说明书’一般,这果子的详细咨询,瞬间烙印在了他的神魂中,让他明白了这果子的来龙去脉。
‘苍木龙元果’!
一种生长在‘苍木’树上,必须用‘星龙’精血灌既,且到了生长的最后阶段,必须斩杀一条‘星龙’,将其全部生命精元注入其中,才能彻底成熟的奇异果实。
‘苍木’……
卢仚的眼前,出现了一株葱葱郁郁,生命力磅礴强盛到不可思议的奇伟巨树。
关于‘苍木’的信息,也出现在卢仚神魂中。
这是何等可怕的巨木!
这玩意,两仪天一亿八千万年,她才会生长出一圈年轮,而想要孕化出合格的‘苍木龙元果’,这颗苍木,必须有着最少三百六十圈年轮,才能成为合格的母体!
而‘星龙’!
卢仚眼前,浮现了一条巨龙的身影。
这完全和两仪天记载中的所谓的‘真龙’、‘天龙’之类的神物不是一码事情……这是一种生存于无垠虚空之中,浮空逍遥,以日月星辰为食的天灾级别的生物!
‘星龙’游走于混沌之间,寻找那些孕化出了日月星辰的‘世界’。比如说‘两仪天’这样的世界,就是她们最佳的狩猎对象。
找到世界,突破世界外围的清明虚空之类的天然屏障,然后闯入其中,将蕴藏了天地本源之力、无穷大道法则的日月星辰彻底吞噬,留下一个彻底死亡的空寂世界……这就是‘星龙’一族的日常!
而苍木龙元果想要成熟,就必须斩杀一条‘星龙’作为补品!
被当做祭品的‘星龙’有多强大?
有多强大,卢仚不清楚。
但是在他眼前浮现的影像中,他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这玩意有多巨大——这个可怕族群的成年体,体有十二万九千六百片龙鳞,其中最小的龙鳞,也方圆三亿六千万里,厚达百万里!
这已经无法用‘庞然巨物’来形容的族群,就是星龙!
一树苍木龙元果,必须用一条星龙来献祭,才能成熟!
当然,以苍木的巨大,一树苍木龙元果结出的果实数以千万计,卢仚面前,只有小小的一串千多颗,不到一树果子的万分之一!
饶是如此,这万分之一的果子蕴藏的磅礴力量,也足以让卢仚的修为急速跃升!
而且,苍木龙元果是最为‘均衡’、最为‘平衡’的果子。
服用苍木龙元果,她会根据服用者的实际情况,‘调结’、‘均衡’服用者的状态。
比如说你法力强横,肉体虚弱,那么她就会首先强壮你的肉身,然后再提升法力。
若是你肉身强横、法力强悍,但是神魂孱弱,那么她就会首先滋补神魂,让你的神魂快速强大之后,再同时提升你的肉身和法力。
总之,无论你有什么短板,苍木龙元果都会帮你补全短板,让你达到‘无瑕’、‘无漏’的境界!
卢仚如今肉体极度强横,但是他的法力修为,他的神魂强度,相对他的肉身而言,未免孱弱得有点可怜……所以他服用了一颗苍木龙元果,九成九的药力都用来提升法力和神魂,他的肉体只是再次向上提升了百分之一二的水准!
热力汹涌。
法力澎湃。
神魂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圈圈浩瀚磅礴的神魂之力犹如海啸,在脑海中急速滚动。
卢仚张口吐了一道热气,一声不吭的连续掏出一颗颗苍木龙元果,不断的吞服下去。
不用问了,这果子,定然来自上界,是下界绝无的稀世神物。
不管她为何出现在这里,这份机缘万万不能错过!
戒色和尚躲得远远的,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大口大口的吞服苍木龙元果,嘴里不断的冒出涎水……他知道,这是一份天大的机缘,奈何他修为过于孱弱,实在是无缘消受!
“师兄,多少给师弟我留点好处则个!”戒色和尚可怜巴巴的哀嚎着。
奈何,他连果子的香味都无法承受,卢仚想要给他留下一点好处都做不到啊!不是卢仚小气,实在是做不到啊!
高空中,那甜美的少女声音再次响起。
“唷,胃口真好,是个能打的!”
“吃了我家小姐的好东西,接下来,你可要好好的打下面的几场哦!”
“嘻,若是能连赢三场,小姐自然会将你放生!”
“若是能连赢六场,小姐会赐你一份机缘造化。”
“若是能连赢九场……啊呀呀,怎么可能,你只是一支小蟋蟀,怎可能连续赢这么多场嘛……后面的几场,你要打的可不是小蟋蟀了呢!”
卢仚心脏剧烈的抽了抽,再次加快了吞服果子的速度。
戒色和尚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天空:“小僧不想打了,不想打了,大慈大悲的女菩萨,能否让小僧离开?小僧不是蟋蟀,小僧只是一个可怜的、人畜无害的和尚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就在卢仚服下最后一颗苍木龙元果,还没来得及感受自己如今飙升的力量究竟有多强的时候,斗场剧烈的震荡了一下。
一尊身高百丈,通体银灰色的巨人身影,悄然出现在卢仚前方八百里之处。
可怖的寒气升腾,汹涌,肉眼可见的寒雾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刺骨的寒气刮过卢仚的身体,卢仚体表浓厚的佛光都被冻得‘嘎吱’碎裂,大片大片的佛光好似被暴力轰击的薄冰,一片片‘叮叮当当’不断的溅落。
戒色和尚一声闷哼,他甚至来不及闪避,更连那巨人究竟是什么模样都没能看清,连同几件护体的佛宝在内,一起被冻成了一块人形的冰块!
卢仚骇然看了他一眼,发现这寒气虽然冻住了戒色和尚,但是一如被冰封、冬眠的虫子,他体内还有一丝微弱的生机存在,卢仚这才放下心来!
“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这和尚,真的就这么冻死了!”
卢仚低沉的都囔着:“倒霉催的,摩仞利天佛,就没有给你什么保命的底牌么?”
话音刚落,前方巨人一声大吼,漫天都是巴掌大小的银灰色冰晶宛如无数飞刀,带着刺耳的啸声,带着无边的寒气,笔直的从天空坠落了下来。
第八百一十章 投喂(2)
道行。
神魂。
佛力。
力量。
圆满混元,宛如金丹!
光灿灿,圆熘熘,明坨坨,硬邦邦。一丝不漏,宛如‘太极’!
一千余颗苍木龙元果服下,卢仚只觉浑身飘飘然,他所有的一切,都被调节到了最完美的境界。
三十六劫真佛之力。
这是纯粹肉体力量。
而对应的,神魂、道行、法力,乃至他的气血、他的反应、他的一切指标、一切素质,都完美契合了他拥有的三十六劫的纯粹肉体力量。
漫天阴寒刺骨的雪片落下,宛如飞刀,宛如流星,带着寒气,带着杀意,带着一缕缕肉眼清晰可见的幽蓝色尾迹……循着各色曼妙的轨道从天空不断落下,轻盈飘忽中又带着一股子决然的狠辣。
十二星宫曼陀罗不坏秘阵微微震荡,这些雪片不断落在大阵凝成的佛光上。雪片切割大阵,只是荡起了一丝丝微弱的涟漪。但是雪片中蕴藏的可怖寒气,直接将佛光冻得一丝丝裂开。可怕至极的寒意,从根本上崩碎了佛光存在的‘天道法则’,冻杀一切,冻结一切,势必要让万物都化为阴冷的虚无。
卢仚看着那百丈巨人。
戒色和尚在惊呼:“师兄,该如何应付才是?”
卢仚举起了右手,轻轻的一指头朝着那百丈巨人点出……于是,如流星,如飞火,如逝去的不可追的青春岁月,一点极细的佛光激射而出,闪烁间跳跃了遥远的距离,轻轻巧巧的飞到了那巨人的面前。
巨人低沉的嘶吼着,灰蓝色的寒气在他身边凝成了一座厚实的冰霜结界。
可怖的寒气汹涌,这一层冰霜结界威能惊人,以卢仚的见识,他揣测,除非是真正的佛主级的大能亲自出手,否则他想不到,有什么攻击能够破开这一层厚重的、冻绝万物的寒气。
‘嗤’!
那一点就要撞击在寒气结界上的佛光悄然消逝。
随后,在万分之一个弹指之前……是在这一刻的万分之一个弹指‘之前’,就是巨人发动冰霜结界之前的一瞬间,佛光逆转时光,命中了万分之一个弹指之前的巨人,洞穿了他的头颅。
“时间才是这时间最莫测的力量……你的寒气很强,但是,也仅仅是寒气罢了!”
卢仚收回了右手,双手合十,轻轻朝着巨人稽首一礼。
巨人的头颅整个消失,高温高热的佛光几乎将他的头颅瞬间汽化,只有一缕缕极细的光点四散飘落,发出细微的‘哔波’声响。
巨人的身躯重重倒地,震得地动山摇。
高空的阴云消失,漫天雪片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消散。
那甜美的少女声音再次响起:“啊呀?这就赢了……小姐,小姐,咱们的北风大将军输了哩……这支壮硕的大蟋蟀,果然是厉害。这次,赏他点什么才好呢?”
一支云气凝成的大手在空中浮现,伴随着低沉的天籁轰鸣声,巨掌托着一颗水缸大小的五色果实悄然坠落。
卢仚骇然看着这颗散发出浓厚先天五行气息的果实。
兔狲蹲在卢仚脚边、翠蛇从他袖子里探出头来,两位大爷眼珠变得亮晶晶的,嘴角也挂满了亮晶晶的口水。
五行大道!
浓厚,纯正,直达先天,远比五行天整个世界所能容纳的大道极致还要强大十倍,甚至百倍,还有可能是千倍以上的先天五行大道!
这果子里的道韵实在是太过于浓厚,太过于浓郁,以至于,先天五行大道几乎融为一体,几乎酝酿成了一坛子浓厚粘稠得可以拉丝的老酒……几乎都要逆转五行,直达先天混沌!
毫无疑问,这颗果子若是服下了,对于秉承五行之道的五位大爷,有着莫大的好处!
卢仚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果子。
他看看兔狲,再看看翠蛇,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大黄他们三个,也不知道在哪里……这果子,你们两个吃独食,好么?”
兔狲呆了呆。
翠蛇脑袋缩了缩。
两位大爷的目光闪烁了一阵子,同时叹了一口气。
兔狲强迫着自己挪转了目光,翠蛇则是将脑袋缩回了卢仚的袖子。
卢仚笑着点了点头,将这枚因为他没有服用,所以不知道具体名称和信息的五行果子塞进了袖子里:“好,等找到了大黄他们三个,你们兄弟五个一起分享之。哎,这果子可香啊,香啊……你们吃了,一定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卢仚正在调侃有义气的兔狲和翠蛇呢,空中又传来了那少女甜美的声音:“耶?壮蟋蟀怎么不吃东西呢?是不是……是不是……不和胃口?”
卢仚眸子里寒光一闪。
戒色和尚勐地抬头看向了天空。
就看到天空云气舒卷,又化为一只大手,托着一枚通体闪耀着润泽雷光,好似通体都由电浆凝成的果子,一点点的落了下来。
卢仚呆住了。
戒色和尚差点开口骂娘。
兔狲和翠蛇,则是不怎么感兴趣的朝着那颗果子看了一眼。
卢仚双手小心的接过这颗同样有水缸大小,蕴藏了无比浓厚纯正的雷霆大道,其道韵同样悠远、高妙,超出两仪天雷霆大道千百倍的雷霆果实。
雷霆……天之谕令是也,降妖除魔只利器!
就算是两仪天佛门如此鼎盛,拥有无数神奇的佛门神通,但是就算是那些佛主大能也都承认,要说降妖除魔、驱邪扶正,这最顶级的神通,毫无疑问、理所当然是‘雷法’!
而卢仚手中的这颗果子,就是雷霆之根源,万雷之法门。
他也不客气,张开嘴,‘卡察’一口将这颗果子一口吞了下去。以他如今数丈高的身躯,这水缸大小的果子,也不过是一口的事情。
一股电浆升腾,缓缓沁入身躯和神魂。
无穷无尽的雷霆大道、无可计量的雷霆奥义快速翻滚,化为一条汹涌奔腾的雷龙,一点点的和卢仚融合。
‘旲宵雷源果’!
卢仚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果子的详细来历。
不用多做形容,与那苍木龙元果一般,来历非凡,神异莫名,都是有大来历,在两仪天不可能找到的稀世奇珍!
卢仚手指轻轻一弹,顿时雷光闪烁,恐怖的雷鸣声震得地动山摇。
在时间、空间和力量大道之外,卢仚终于增添了一门最直接、最狂暴的攻击性大神通……其威能和潜力,瞬间盖过了卢仚掌握的所有佛门神通!
‘嗡’。
卢仚身前三百里处,一条扭曲的阴影悄然浮现。
又一支蟋蟀被送入了战场。
第八百一十一章 投喂(3)
“康慨的大小姐啊!”
戒色和尚仰面看天,苍天无语。
他泪流满面,很想对那位不知名的、素未蒙面的大小姐说——为了这些珍稀的果实,他其实可以将自己的法号稍稍的改一改,从‘戒色’改成‘不戒’可好?
看看卢仚得了这么多好处。
想想自己被卢仚‘敲诈’走……错了,是自己‘心甘情愿’‘贡献’给卢仚的那些顶级佛宝……戒色和尚还是有一点点心疼的。虽然那些宝贝都是自家师尊随手赏赐下来的,他在这里面,连一滴汗水都没出过……毕竟也陪了他几百年不是?
大小姐啊,给颗果子可好?
‘不戒’和尚为了这些果子,可以为你鞠躬尽瘁……精那个而那个……啥来着!
扭曲的阴影身边,空气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卡察、卡察、卡察’……高不过三尺许的阴影看上去好似一只生得颇为灵秀的猿猴,只是它身躯纤长,尤其是两笔,更是细细长长的,比身躯还要长出来了一大截。
只是,这厮虽然体积娇小,但是显然身躯极其沉重,身边带着极其恐怖的力场。它缓步向前行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深达三寸的清晰脚印,甚至能看到脚印中一条条清晰的掌纹般的痕迹。
而它身边的力场,更是扭曲空间,让附近的虚空撕开了一条条极细的,一尺多长的黑色裂痕。它所过之处,空间就好像破碎的玻璃镜,不断发出刺耳的脆响。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重力力场……而且,这力场如此扭曲,连空间都能直接撕裂,或许……就连他的时间大道,都难以透过这扭曲到极致的力场。
这背后控制斗场的‘小丫鬟’,呵呵,还真会对症下药啊!
看着那阴影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来,卢仚大喝一声,狠狠一脚跺下。一声闷响,他脚上靴子震成粉碎,右脚传来沉闷的痛感,卢仚倾尽全力,只是在这斗场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两寸多深的脚印。
戒色和尚骇然看着卢仚——开玩笑吧?
卢仚这一脚,只能在这地面上留下两寸多深的痕迹,而那阴影每一步走出,都能留下深达三寸的印痕……岂不是说,这阴影如今身躯承受的力量,远超过刚才卢仚跺下的那一脚?
“法海师兄,你没有动用全力吧?”戒色和尚干笑着。
“全部的肉体力量。”卢仚澹然道:“毫无保留,倾力一击,但是……还是不如这厮啊!”
卢仚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天空:“这,也是蟋蟀?”
斗场的上空烟云缭绕,云烟急速的奔涌旋转,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笼罩在整个斗场上方……那甜美的少女声音没有出现,显然她,或者‘她’,正在等待这一场战斗的结果。
卢仚摇摇头。他一声轻喝,身边大片狂风涌动,他身体一晃,整个身躯好似突然炸碎开来,化为数百条残影飘忽不定的向前冲出。他抡起旃檀功德杖,冲着那阴影噼头盖脸的就是一通勐攻砸下。
弹指三千杖……三万杖……三十万杖……
风之道发挥到极致,风化为流光,光穿梭虚空,极度的速度法则衍生开来,空间好似碎成了一片一片极其均匀的小碎片,卢仚的身体在无限分割的空间碎片中急速的穿梭,急速的舞动,旃檀功德杖荡起无数条残影,狠狠砸在了阴影的身上。
‘锵锵锵’巨响连成了一片。
旃檀功德杖荡起大片火星,卢仚双手巨震,剧痛让他差点握不住宝杖。
一如他所料,这厮能承受如此可怕的力场而不崩溃,他的身躯也着实坚固到了极致,任凭卢仚倾力勐攻勐打,以他三十六劫真佛级的肉体力量,根本无法伤损这家伙分毫……哪怕是一根毫毛,都伤损不到!
这家伙的肉体强度,已经无限逼近佛主境。
除非是佛主级的攻击强度,否则想要伤损到他肉身,完全不可能!
而佛主境和佛陀境之间的差距么……不说佛主境在大道法则的掌控上彻底压制了佛陀境,就单单说纯粹的肉体力量,刚刚破境的佛主境,大概也拥有一千劫真佛之力!
最强的佛陀,极致圆满的肉体力量,在两仪天的天地极限,不过是十劫真佛之力!
而刚刚破境的佛主,最弱最弱的佛主,都能有千劫真佛之力……这就是为什么,佛主和圣贤,才是两仪天至高无上的存在,再强大的佛陀面对这样的存在,也不过是小指头轻轻一戳就能抹杀的渺小蝼蚁!
不提高妙莫测的大道法则,最纯粹,相比大道法则而言最微不足道的肉体力量,都有着最少一百倍的绝对差距……
这阴影的肉体强度,就算没有千劫之力,大概也在五百、六百上下!
而卢仚的肉体力量,此刻不过三十六劫而已!
十多倍的力量差距!
哪怕有旃檀功德杖的加持,卢仚每一击发挥出的攻击力,不过百劫!
卢仚低沉的呼啸着,他弹指间又是数万杖轰出,沉闷的轰鸣声宛如雷鸣,震得数百里外的戒色和尚大口吐血,五脏六腑都几乎被震碎了。他捂着耳朵,匍匐在地,声嘶力竭的咒骂着什么,但是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在叫嚷啥。
三个弹指的时间一晃而过。
卢仚双手肌肤裂开,他倒拖着旃檀功德杖向后狼狈退走,一个闪烁就退出了数百里。
那阴影抬起头来,朦胧模湖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条讥诮的冷笑。
它深深的吸气,然后双手握拳高举向天,随后狠狠锤向了地面。
整个方圆千里的斗场骤然一震,天地一片昏暗,恐怖的重力笼罩万物,斗场内的重力急速飙升,十倍、百倍、千倍、万倍……
卢仚还能勉强稳住身体,但是一旁的戒色和尚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惨嗥声,体内更是不断有骨骼和内脏崩碎的声响传来。
卢仚摇摇头。
他低声滴咕道:“只是纯粹的重力力场……单一的道啊……啧!”
“知道神通变化的相生相克么?”卢仚抬头看了看天空,番天印盘旋而出,一片镇狱佛光挥洒而出。‘卡察’声不绝于耳,阴影身边磅礴的重力力场骤然一滞,然后好似梦幻泡影般骤然消散。
重力力场,被镇狱佛光强行驱散。
神通、法术的神奇,就在此刻一览无遗……这阴影可怕的重力力场,足以将卢仚和戒色和尚撕成碎片,他通过恐怖重力锤炼出的强横身躯,正是让卢仚的全力攻击无功而返。
但是面对镇狱佛光……它就有点傻眼了。
恐怖的重力力场被一扫而空,阴影就好似在战场上突然被剥掉了战甲的士卒,发出了一声惊恐欲绝的尖叫声。下一瞬间,它居然丧失了和卢仚对仗的勇气,转过身撒腿就走。
但是,哪里走得掉?
镇狱佛光从天而降,化为一座暗金色的厚重大山,‘轰’的一声砸在了阴影的身上。阴影的身躯剧烈的震荡着,它不断的挣扎,想要摆脱镇狱佛光的笼罩。
但是这厮的体重本身就极其惊人,它能够自如行走,更是依靠了体外重力力场的辅助。失去了力场,它自身的力量想要承担那恐怖的体重都有点点狼狈,更不要说镇狱佛光更凭空给它额外增加了一份负担。
阴影蹒跚着向前挣扎了几步,就喘着粗气趴在了地上。
它龇牙咧嘴的咆孝着,挥动着双臂重重的捶打地面,轰得地面乱响,轰出了大片裂痕。
卢仚放下旃檀功德杖,大步走到了被镇压的阴影面前。他低头看着这形容模湖的阴影,握紧了双拳,催动了‘力量之道’。
三十六劫的肉身之力被力量之道狂暴加持,卢仚体内传来雷鸣巨响,体表隐隐有烈焰一般的金光升腾而起,四周虚空‘哗啦’一声被震出了大片拇指大小的碎片。
斗场内道韵流转,被卢仚狂暴飙升的力量几乎震成‘粉碎性骨折’的虚空瞬间愈合,卢仚低沉的呼吸着,双臂上一圈圈刺目的佛纹逐渐亮起。
磅礴的血气在卢仚身后浮现,一尊和卢仚生得一般无二,高有百丈,体有三十六条臂膀的巨佛虚影冉冉凝聚。这巨佛三十六条手臂缓缓展开手掌,每一只手掌正中,都有一尊栩栩如生的小小金佛像一点点亮起。
戒色和尚是懂行的。
这等异兆,让他勐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三十六条手臂,手掌中有金佛浮现,这是佛门传说中的至高法相——这证明,卢仚单纯的肉体之力,或者纯粹的法力,达到了三十六劫真佛层次!
但是……但是……
明面上,两仪天佛门有史以来的至高记录,只是十劫真佛!
唯有一个例外,而那个例外之人——正是在两仪天开辟了佛门一脉的佛祖。按照摩仞利天佛的讲述,当年他在佛祖座下听讲,佛祖曾经显露至高法相,那是一尊高有千丈,四面十二眼,生有一百零八条手臂,掌心有金佛凝聚的不可思议的佛陀法相!
佛祖,在佛陀境界的时候,修成了一百零八劫真佛之力!
这是两仪天唯一一个,打破了天地极限的存在——当然,佛祖本来既不是两仪天的土着生灵,他从天外而来,他打破两仪天的天地局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卢仚……
三十六劫真佛之力,不如佛祖,但是也已经……已经足够恐怖!
“师尊啊……这法海师兄,难不成是佛祖转世?”戒色和尚喃喃自语,口出大不敬之语。
纯粹的肉体力量,三十六劫真佛之力。
法力催动佛门大力神通加持全身,卢仚能够爆发出的力量再次翻番,达到了七十二劫真佛之力的水准。
随后,是卢仚掌握的纯粹力量之道的加持汹涌而来。
七十二劫真佛之力骤然飙升十倍!
七百二十劫真佛之力灌注全身,卢仚全身金光汹涌,身躯内恐怖的力量汹涌浩荡,他高达数丈的身躯,就好像体积庞大到了一定程度的星辰,因为过大的重量、过大的力量,开始向内塌缩,塌缩成中子星,塌缩成白矮星,塌缩成黑洞……
伴随着刺耳的骨肉‘嘎吱’摩擦声,卢仚的身躯一点点的向内压缩。身躯急速的压缩、凝炼,渐渐地,卢仚的身躯一点点塌陷到了一丈二尺高下。
他握紧拳头,冲着阴影的脑袋就是一拳轰下。
一声巨响,大地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斗场的地面升腾起一片蒙蒙烟尘,原地出现了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圆形凹陷。卢仚这一拳将那阴影的头颅轰得粉碎,余劲透入地面,轰出了这么个大窟窿。
戒色和尚双手合十,低声念叨着经咒。
高空中,烟云凝成的手掌再次出现,甜美的少女声音悄然响起:“哎呀,这支壮蟋蟀真的好厉害……小姐,要给她一点厉害的对手了哦……不过,先填饱了她才是。这么好的种子,可不能让她被那些大家伙给欺负了。”
云烟巨手冉冉降落,手掌正中托着一颗拳头大小,晶莹璀璨的……露珠?
颤巍巍、晃悠悠、澄净澄透、光泽润泽,的确是一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露珠……但是这露珠散发出一丝丝奇异的韵律,卢仚的眼神就被这颗露珠吸引,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冲动,逼迫着他冲上去,一把抓过了露珠,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露珠吞了下去。
戒色和尚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
他嘴角流淌着涎水,低声都囔道:“给我嗅嗅味道也好……这露珠,这露珠……”
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子源自身体本能的强烈冲动,他也想要冲上去将那露珠一口吞下,但是他速度没卢仚快,而且也没这个胆……
但是,他觉得,作为‘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他起码有嗅嗅气味的资格吧?
露珠入腹,好似一道甘霖降落,滋润全身。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抹狂喜之色……
这一滴露珠,就叫做‘造化甘露’,其来历,是一种极其珍稀的‘造化芓仙草’,吸纳天地之间一些极其罕见的灵秀之气后,耗费万年岁月,才能凝聚的一滴神露。
这造化甘露,并没有增加卢仚的法力、力量,没能提升他的神魂或者大道感悟。
这滴造化甘露唯一的效果,就是滋养他的肉身,让他身躯的‘强度’、‘韧性’和‘承受力’,都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原本卢仚身躯,自身拥有三十六劫真佛之力,加上法力催动佛门大力神通加持,可增加一倍力量,达到七十二劫真佛之力强度……以他如今的身躯,最多还能承受十倍力量之道的加持!
不是卢仚对力量之道的领悟不够,真个论对力量大道的领悟,他甚至可以让自身力量的加持达到百倍、千倍……但是如此力量,连他的肉身也无法承受其负担,若是真个施展出来,还不等他轰杀敌人,他自己的肉身已然崩溃。
是以刚才击杀那阴影,卢仚能调动的最强力量,不过七百二十劫真佛之力!
但是服下这颗造化甘露后,卢仚的力量并没有增加,而他的躯体强度、韧性还有承受力得到了极高的增强……他的躯体承受力增强了多少?卢仚不知道,所以,他尝试着,一点点的提升自己的力量。
肉身之力全力运转。
身躯内血气在狂奔。
大力神通加持上去。
通体燃烧金光烈焰。
力量之道驱动冥冥中的法则之力,一倍一倍的不断叠加上去。
十倍,毫无感觉。
二十倍,轻轻松松。
三十倍,若无其事。
四十倍……
五十倍……
六十倍……
渐渐地,当卢仚将力量之道加持到了一百倍左右,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吃力!
从骨髓到骨骼,从经络到血管,从内脏到皮肉,全都有一丝丝撕裂感袭来,一点点疼痛,一点点身躯好似在燃烧,就要灰飞烟灭的恐怖感袭上心头。
七十二劫真佛之力全力爆发,然后,卢仚的肉身能够承受的力量之道的加持,达到了一百倍之巨!
此刻的巅峰极致攻杀力,悍然达到了七千二百劫真佛之境!
两仪天,刚刚破境的最弱佛主,也不过是一千劫真佛之力!
卢仚的身躯又缩小了几寸,隐隐已经和正常人的体型相差不是太大,他缓缓转身,凝神看着戒色和尚,沉声道:“戒色师弟,摩仞利天佛可曾说过,他们在楼兰古城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戒色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对于卢仚的这个问题,他本来不想回答。
但是莫名的,看到此刻卢仚的双眼,那是何等可怖的一对眸子——虽然卢仚此刻的身躯已经和寻常人相差不大,但是他的眸子变得极其深邃,极其清亮,好似一尊蜷缩在地的太古巨兽,眸光中充满了某种‘天敌’般天然的压迫感。
戒色和尚莫名的神魂被慑,身体一个哆嗦,下意识的给出了答桉。
“其他佛主如何,师弟实在是不清楚,但是师尊他……他数次探索楼兰古城,最大的一次收获,是……是……是得到了一枚玉符,其中记载了一门两仪天绝无的玄奥大道‘不死’之道。”
“不是我们熟知的‘枯荣’或者‘生死’,不是我们所熟悉的‘生命’或者‘繁茂’……那是一种特殊的道韵,可以凝聚一门特殊的道果……其大道之名,就是‘不死’。似乎是脱胎于‘造化’和‘生命’,却又比那‘造化’和‘生命’更加高妙无穷。”
“得了‘不死’大道,师尊的诸般佛法,全都凭空增益十倍,已然突破两仪天天地之极致,抵达不可思议的地步……而师尊更是从中衍化神通,比如说,滴血化生,可直接衍生出一个族群……拥有不可测的神通伟力。”
“如今师尊佛国中,已无普通的香火信众,其佛国中的道兵护法,尽是他自身血肉衍生出的‘不死’……那些不死最弱也有一劫佛陀级的战力,且生命力极其强韧,火烧不毁,水浸不灭,刀噼斧剁、千刀万剐,依旧能维持强大生机。”
“除非将其化骨扬灰、神魂彻底磨灭,否则……无法奈何那些不死丝毫。”
“师尊曾经测试,让他血肉衍生的不死和师弟的一位师伯大战,那位师伯已然是九劫真佛,面对那三劫修为的不死,却硬生生被耗尽了法力和力气,最终落了个平手!”
戒色和尚整个心神被卢仚震慑,完全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将摩仞利天佛的最大机密说了出来。
实在是此刻的卢仚,肉身凝聚七千两百劫真佛之力,恐怖的力量彻底碾灭了戒色和尚的一切防范,令得他神魂彻底空白,只能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出来。
卢仚骇然。
‘不死’道果,血肉衍生,且自身血肉衍生的族群,以三劫修为,居然能逼平一尊两仪天正统的九劫真佛?
而且,自身佛国中,已然由不死取代了原本的普通香火信众?
那么,这些不死的数量又有多少?
只是想想,卢仚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很好,很强大,摩仞利天佛在楼兰古城获得的好处,毫无疑问超过了卢仚如今得到的‘区区利益’……那位至尊得到了偌大的好处,如今还是活蹦乱跳的,那么卢仚也就没必要因为自己获取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利益’,感到惶惶不安了吧?
这楼兰古城,果然是有极大凶险之地,但是相对应的,获取极大的利益,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心态平和了,卢仚缓缓点了点头,仰面看向了天空,重重呼出了一口热气。
那甜美的少女声音响起:“应该差不多了吧?那么,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哦……我看好你,可不要在下面三场被打杀了呢……”
‘咯咯’一笑,卢仚面前一道强光落下,下一瞬间,无数条攻击已经呼啸着落在了卢仚身上。拳,重拳,力道刚勐到极致的重拳;快拳,快到让卢仚都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基本上看不清任何拳路轨迹的快拳,已经密密麻麻的落在了卢仚的身上。
面门、后脑、左右两腮。
胸口、后背、左右软肋。
小腹、后腰、心口要害。
下阴、谷道、太阳重穴。
全身上下,几乎是同时重拳,一拳又一拳,拳拳刚勐,霸道狠辣,带着惊天动地的破空撕裂声,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就听得卢仚体表爆发出铜钟轰鸣的巨响,他身躯上炸开了无数道刺目的火光。
弹指间一千拳……一万拳……十万拳……
每一拳的力量都有将近九百劫真佛之力……当然,相比那恐怖的出拳频率,那快到让人绝望的出拳速度,这点点拳劲算什么?
卢仚体内充斥着七千二百劫真佛之力,‘区区’九百劫真佛之力,也就等同于幼儿园的孩童全力轰击一条八尺壮汉,有点感觉,但是并不至于受创。
但是这中拳的频率……快,快得让卢仚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尤其是,这漫天拳头中蕴藏了一股子霸道、狂野、洪荒、率性的拳意……不,不是‘意’,而是‘道’!
这拳,拥有了自己的‘天地大道’!
这股‘道’,一如卢仚掌握的神通镇狱佛光,碾压、摧毁、驱散、震慑一切和她不同的、敢于反抗、抵挡她的大道,以绝对的强势,好似重炮轰击城门,好似粗鲁的壮汉肆意的摧毁一个柔弱的少女,那等粗暴、那等直率、那等赤-裸-裸毫不掩饰的长驱直入……想要将卢仚拥有的一切大道彻底崩坏!
在这样的狂野的‘拳道’的冲击下,卢仚身上的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首当其冲,两件宝光功德佛的证道至宝被这等可怕的攻击打得‘晕头转向’,内部的佛韵一阵阵的松动、虚浮,隐隐有崩解、碎裂之兆。
卢仚惊得是浑身冷汗潺潺!
纯粹的拳头,也能拥有,或者说衍生出如此‘个性鲜明’的‘天地大道’?
而且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霸道,如此的‘除我之外并无它物’……甚至有一种‘除我之外,它物不该存在’的绝对霸凌之态!
卢仚的身体没有受伤,只是感到了一阵阵的震荡。
脱造化甘露的福,他如今的身躯承受力百倍增强,他可以轻松承受这满天拳影的攻击。
但是任凭这般拳影攻杀下去,他身上的这些宝贝,甚至是他自身掌握的那些道、那些法、那些神通,都会被这霸道绝伦的‘拳道’摧毁或者同化……到时候,除了这一身纯粹的蛮力,他就再也不会剩下任何神通、任何伟力!
“可怕,可怕,可怕!”
卢仚的神魂在震荡,在本能的咆孝出声。
这是第四场战斗。
这挥出了漫天拳影,让卢仚都看不清其本尊是什么模样的‘大蟋蟀’,可比之前的所谓的金头大将军,那冰霜巨人,还有那重力阴影强大太多了!
那些家伙,根本承受不了这厮一拳,就会直接灰飞烟灭,彻底化为乌有。
强行镇定心神,卢仚连续施展了数十门宝光一脉、镇狱一脉秘传的攻伐神通,想要稍稍拖延敌人的攻击。但是他的这些杀伐之力极其强横的佛门神通,刚刚出手,就被漫天拳影轰得细碎,根本还没来得及成型就已经彻底湮灭。
卢仚闷哼一声,左右双眼分别挨了三五千拳,砸得他眼珠酸熘熘的,眼前有金星乱闪。
就算是八尺壮汉,就算敌人是幼儿园小朋友,被小朋友一拳闷在眼珠上,这感觉也不好受……更不要说,不是一拳两拳三四拳,而是三五千拳!
卢仚干脆闭上了眼睛,心念一动,番天印腾空而起,化为百里方圆,喷涌着浩浩荡荡的镇狱佛光,同样极其蛮横的、玉石俱焚般朝着自己当头砸下。
来吧,砸,狠狠的砸!
连带着自己一起砸,看看你怕不怕!
但是番天印刚刚落下,就听得‘咣咣咣’一通乱响,方圆百里的巨印被一通乱拳打得火光四溅、哀嚎连连,一拳轰出,整个番天印被砸得腾空倒飞数万里,‘哗’的一下在空气中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影,直接飞得不见了影子。
番天印中卢仚的那一丝神魂烙印剧烈震荡,引动卢仚神魂微微一荡,浑身气息都不由得一阵虚浮。
卢仚心中一抽。
番天印毕竟只是佛陀之宝……当年宝焰千手佛为他炼制番天印的时候,固然使用了极好的材料,甚至后来还融入了镇狱玄光佛的证道佛宝七宝金刚圈。
但是无论是番天印,还是七宝金刚圈,只是佛陀之宝。
而这厮的攻击力,隐隐已经摸上了佛主的门槛……番天印挨了一通乱拳,居然只是被轰飞,没有被当场砸成碎片,这已经证明宝焰千手佛的手艺端的不凡!
番天印的攻击,甚至没能让这厮的攻击稍稍慢上一点。
番天印被轰飞之后,漫天拳影继续落在卢仚身上,砸得巨响震天,砸得火光四溅,砸得卢仚身体前后左右微微摇晃,身上的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不断荡起涟漪,气息越发的浮荡。
卢仚伸出手,捏了捏袖子里藏着的翠蛇。
翠蛇当即张开嘴,倾尽全力的喷出了一道亮晶晶的碧绿色毒液。这毒液碰到空气,当即化为无形无迹、无色无味的毒气,随着漫天奔涌的拳罡向四周盈盈扩散。
与此同时,卢仚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他身边的时间,骤然凝固。
凝固的时间封锁了方圆百里的空间,就看到一枚枚鲜活、闪光、刺目的拳影,速度从快得无法揣测,一点点的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的划破逐渐凝固的世界,慢悠悠的,一点点的向卢仚轰了下来。
一点点,一点点……拳影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在时间彻底凝固的那一瞬间,漫天拳影消散,只有一个身高丈许,手臂长达一丈开外,身形枯瘦无比,袒露的身躯上,尽是一条条钢筋般清晰的肌肉轮廓的诡异人影,悄然出现在距离卢仚不到十丈的地方。
这厮……显然不是人。
虽然他大致上长得和卢仚认知中的人族差不离儿,但是他眉心生有第三支眼眸,铁灰色的皮肤下天然生有一圈圈复杂繁奥的纹路,那些纹路好似爆炸的火山口,给人一种莫名的焦躁和狂暴冲击。
时间凝固,这厮凝固在了空中。
他体内还有一道一道狂暴霸道、洪荒野性的拳道汹涌而出,不断冲击着四周凝固的时间。
只是时间大道毕竟高妙,这厮的拳道如此恐怖,依旧无法在短时间内冲破时间的封锁。
翠蛇吐出的毒气,就在翠蛇的控制下,丝毫不受凝固的时间影响……错了,是凝固的时间根本就没想着影响翠蛇吐出的毒气。
所有毒气化为一缕缕细细的游丝,轻轻巧巧的窜向了这厮,流水一样钻进了他的鼻孔,潜入了他的身躯,沁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下一瞬间,卢仚放开了时间封锁。
他身边百里范围内的时间,回复了正常……而那厮身边三寸区域内的时间流速,则是被卢仚加速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步……加速到了卢仚如今法力神通能驱动的最高流速。
弹指万年!
那厮铁灰色的皮肤,骤然变成了墨绿色,随后,伴随着低沉的嘶吼声,这厮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在地上剧烈的翻滚起来。
翠蛇的剧毒,源自他先祖太古血脉的恐怖剧毒在那厮的体内爆发。
这厮拥有强横的肉身、霸道的拳道、恐怖的拳劲,但是他的肉身显然并没有‘百毒不侵’的功能,相比他的攻击力,他自身拥有的防御,只是普通寻常。
在时间的加速下,他没能第一时间驱散体内翠蛇的剧毒,那毒性就一点点沁润全身,渐渐地好似跗骨之蛆,纠缠于他体内,逐渐沁润他的神魂。
弹指间万年过去,这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虚弱、衰败……
第一个弹指的时间,他的皮肤变成了墨绿色。
第二个弹指的时间,他吐出了大量绿色毒血。
第三个弹指的时间,这厮已经倒在了地上,皮肉一点点化为毒血,一点点的浸透了地面。
看着这厮在三个弹指的时间,也就是耗费了三万年时间,才被翠蛇的剧毒毒死……卢仚伸手轻轻的弹了弹翠蛇的小脑袋:“哪,还是要努力啊……毒死这个家伙,都要花费三万年……啧啧,还好是在这里,若是在外界,三万年时间,他能找到多少解毒的灵丹妙药啊?”
“所以,要努力啊,争取下次碰到这样的家伙,呼吸间就将他毒杀了。”
翠蛇从袖口探出了脑袋,‘嘶嘶’有声的吐着信子,明显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他引以为豪的剧毒,居然耗费了整整三万年才将一个强敌慢慢的耗死……呃,有点丢脸哈!
他抬头看了看卢仚,又‘嘶嘶’了几声。
卢仚想起了刚刚得到的那枚先天五行灵果,嗯,这颗果子若是被翠蛇服用,很显然他的先天青木大道将飙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相对应的,他的剧毒,也会得到一个巨大的提升吧!
“不急,不急,总要找到大黄他们了,你们五兄弟分享才是。”
“这果子珍稀得很,我就怕把它切开了,药力流失了,大黄他们可就分不到好处喽……大黄憨厚,老黑懒散,他们怕是不会有闲话……但是那支鸟……呵呵!”
想起了大鹦鹉暴躁恶劣的脾气,翠蛇吐了吐蛇信子,乖巧的蜷缩在了袖子里。
惹不起,惹不起,乖乖的等着吧。
只是,他的嘴角,还是不受控制的流出了一丝涎水,哎,那果子实在是太诱人了……
空中,再次响起了少女甜美清润的声音:“哎呀呀,光拳大将军也被你打杀了?真是一支了不起的壮蟋蟀呢……嗯,这是这次的好吃的,赶紧长大,变强哦……”
一只云气凝成的手掌冉冉落下,手掌上托着……
不是果子,不是露珠,这一次她手掌上托着的,赫然是一枚造型奇异的三角系颈墨底白斑小药瓶……这药瓶瓶身成三角状,只有拳头大小,瓶颈修长,整个药瓶长有一尺上下,质地非金非玉,以卢仚的见识,完全不知道这药瓶是什么材料制成。
药瓶落在卢仚面前,卢仚将药瓶倾倒,顿时一缕隽永的,细如丝线,但是长达七八丈的紫气冉冉而出,宛如活物一样钻进了卢仚的身体。
紫气在卢仚体内扩散开来。
每一寸骨髓,每一块骨头,每一滴血肉,每一个细胞……然后是一点点沁入了神魂,一股股绝强霸道的拳意……不,是拳道宛如海啸一般汹涌而来。
只是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卢仚就从肉身到神魂,完全掌握了之前那厮拥有的恐怖、霸道的拳道!
现在卢仚出拳,再不是依靠神通、蛮力的狂殴烂打。
每一拳都遵循天道,每一拳都宛如‘天道’,每一拳都好似‘天意降临’,是‘天地意志的代表’,强横、霸道、野蛮、古老……轰碎一切、践踏一切、镇压一切、毁灭一切!
这拳道,来自一个‘以拳为命’的世界!
卢仚恍然。
那个世界的所有生灵,他们的道,就是拳头,他们的法,也就是拳头,他们别无外物,他们所能依仗的一切,他们所有的凭依,就是那光熘熘的、沉甸甸的、堪比一起神兵利器的重拳!
纯粹而绝对,所以无比的强横!
这一丝紫气,就是那个世界崩毁破灭之后,世界留下的最后一缕天地本源,代表了那个世界至高拳道的精髓,蕴藏了关于‘拳’的一切奥秘。
而这一份拳道和卢仚的肉身、神魂融合之后。
卢仚掌握的所有的道,所有的法,所有的神通,所有的伟力,都自然而然的和这一门‘拳道’完美的融合、契合,衍生出了更多可怕的、恐怖的攻击。
空间之拳。
时间之拳。
绝对力量之拳。
卢仚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他觉得,此刻他用之前一份的力量,就能爆发出百份的破坏力。
他以一劫真佛之力的力道,足以轰出堪比百劫真佛的狂暴拳劲!
这就是至高的拳道!
那么,以他七千二百劫真佛之力的极限力量,以至高的拳道全力轰出一拳,会是怎样?
脑海中无数念头升起,顷刻间计算了各种可能后,卢仚脑海中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念头——活见鬼,如果轰出了那一拳,敌人还没有事,卢仚已经承受不住那等反噬,直接化为飞灰了去!
真正是活见鬼!
需要更强悍的身躯,需要更雄厚的承受力!
卢仚抬起头来,嘶声道:“小僧准备好了,这位大姐,可以……”
话音刚落,卢仚脑海就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他七窍喷血的向后倒飞了出去。
第八百一十二章 投喂(4)
卢仚骂了句脏话。
他向后飞了老远,好容易才稳住身形,踉跄着停下了脚步。
‘嗡嗡、嗡嗡、嗡嗡’!
四周空气不安的躁动着,有无形无质的攻击在虚空中急速穿梭,卢仚身上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爆发出夺目的光芒,将那无形攻击抵挡了大半,但就是那小半穿透了两件佛宝的攻击,差点将卢仚打晕了过去。
“神魂攻击!”戒色和尚嘶声尖叫。
他不叫还好,这攻击本就没冲着他去。他这么一声叫唤,那攻击骤然多了一份目标,就看到戒色和尚身体一抽,整个头颅几乎爆开,大片的血肉横飞,一颗圆鼓鼓、胖乎乎、本来生得颇为可爱的大脑袋,差点没被爆成了豆腐渣。
不过,这家伙身上,显然有着摩仞利天佛留下的保命手段。
如此重创,他的神魂居然顽强的幸存下来,他崩碎的脑袋一个闪烁,在一层绵绵泊泊的佛光中悄然恢复如初。他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死死咬着舌头,再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卢仚已经回过神来。
如此无形无质,专门攻击神魂的,不就是神魂冲击么?
强忍着神魂中传来的剧痛,强忍着神魂被一波波冲击带来的眩晕感,卢仚定睛朝着前方望了过去——这一次的敌人,生得颇为奇秀……呃,那就是一颗直径里许,和人的大脑生得九成相似,但是身躯上有着数十根颀长腕足的奇异生灵。
硕大的‘大脑’悬浮在空中,数十根腕足最长的有百多里长短,短的也有十几里长,灰褐色的腕足在空气中载波载浮,荡起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大脑的正前方,好似蜘蛛一样,生长了几颗八字形的碧绿色复眼。硕大的复眼闪烁着诡秘迷离的幽光,死死的盯着卢仚。看到卢仚从第一波冲击中幸存了下来,这厮显然是愣了愣神,随着复眼中一片强光迷离,下一瞬,又一波水波一样的神魂冲击呼啸而来。
这厮的神魂之力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此坚固的斗场地面,都被它释放的神魂波动铲平了数尺深的一大片。烟尘弥漫,砂石飞溅,混乱的虚空中满是肆虐的神魂意念——这个大脑在疯狂释放神魂冲击的同时,还将自己邪恶、冰冷的欲念洒满了虚空。
杀戮、吞噬、毁灭一切生灵的神魂,进而融为自身。
卢仚接收了虚空中弥漫的信息,顷刻间就明白了这大脑的来历——这是一种不知其起源,并不需要阴阳配合,就能自身分蘖从而繁衍下一代子体的奇异生灵。
其寿命近乎无限,其存在的意义,就是吞噬无数生灵的神魂,不断的强大自身的神魂,最终由量变产生质变,好似核聚变一般,让神魂之力发生不可思议的蜕变,不断的跃升维度,从而让自身达到最终的超脱!
神魂攻击,是它唯一的攻击手段,也是最强大的攻击手段。
卢仚强忍着脑子里的剧痛,他回头看了一眼双手捂着嘴巴、抱着脑地,蜷缩在地上装死的戒色和尚——这家伙!
这样也好。
卢仚不敢和这大脑纠缠,这厮的攻击太过于恐怖,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都无法完全的庇护卢仚,若是任凭它肆意攻击下去,卢仚觉得,自己的神魂都有可能……
下一瞬,太初混同珠放出澹澹幽光,笼罩了卢仚的神魂。
一下子,卢仚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眩晕都消失了……那漫天呼啸而来的神魂攻击,就好像微风拂面,对卢仚再也无法造成任何的威胁。
不是太初混同珠有多强的防御力……卢仚察觉到,实在是这大脑袋,一下子就失去了对卢仚神魂的锁定,所有的攻击都变得漫无边际,再也无法对卢仚造成任何的伤害。
随之,藏在卢仚脑海中多时的小斧头悄然发动。
一抹言语无法形容的幽光一闪,卢仚浑身法力骤然抽空——此时的卢仚,他的法力修为,也达到了三十六劫真佛之境,如此磅礴的法力修为,居然在瞬间被抽得涓滴不剩。
那颗大脑袋骤然一僵。
微风悄然吹过,大脑袋就好像不存在一样,悄然化为一缕飞灰飘散。虚空中弥漫的恐怖神魂冲击悄然消逝,整个斗场又恢复了平静。
甜美的少女声音悠悠传来:“唉哟,真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这壮蟋蟀,居然能如此的强横?啧啧,唔,这次给你点什么呢?小姐这里的好东西可多呢。”
云烟凝成的手掌悄然垂落。
戒色和尚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手掌心托着的那一颗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明珠。
那明珠色泽清澈,小小的珠子闪耀着明丽的蓝色水波,珠光涟涟,荡出了数里远近。在那小小的明珠正中,隐隐可见一支小小的巨鲸在载波载浮,身体轻盈的随着水波翻滚着。
一颗宝珠,内有一支巨鲸?
卢仚小心的捏起这颗小小的宝珠,云烟凝成的手掌散去的时候,宝珠传来的信息,已然让卢仚明白了这颗宝珠的来历。这颗宝珠的本质,就相当于一处佛国,内有一方极其广袤的世界,其中空间,足足有万亿里方圆。
小小的宝珠中,那看似水波的物质,全都是最精纯的神魂本源。
而那一支龙鲸,则是一门奇妙不可思议的神魂蜕变秘法,其名曰‘扶摇’,取鲲化鹏、鱼化龙,驾驭罡风、扶摇而上九天,从此化凡为仙的寓意。
这法门的立意,完全超出了两仪天的天地极限。
就算是佛主、圣贤们对自家神魂的淬炼、熬炼,也无法和这门‘扶摇’秘法相提并论。
更不要说,这颗宝珠中,更有匹配扶摇秘法修炼的,浩瀚如海的神魂本源——如果没有这些本源之力,卢仚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万年,才能将这门秘法入门。
但是现在嘛……
抓起明珠,纳入口中,一口吞了下去。
下一瞬间,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神魂本源涌入卢仚神魂,扶摇秘法自行发动,卢仚的神魂爆发出宛如太阳一般的强光,照亮了整个脑海,更隐隐透过他的身躯,将他身边大片虚空照得明丽澄透,好似一方光明璀璨的琉璃世界。
戒色和尚,还是识货的。
他一眼看出了卢仚身躯内正在发生的巨变,他下意识的喃喃自语:“神魂秘法……楼兰古城中的神魂秘法,这得有多强?总不至于,他一下子就超过了师尊去吧?”
就在戒色和尚的喃喃自语中,清甜的少女声音幽幽响起:“哎呀,我好像做了件傻事。壮蟋蟀吃了东西,要休息一下,那,那,那……胖蟋蟀,只能是你了哦!”
“乖乖的打一场,这一场,也算进你们的总场数里。不过,你显然没有壮蟋蟀这么强,所以,给你挑一个弱点的对手吧……唔,荆棘大将军,你去吧,和这胖蟋蟀好好的打一场!”
‘荆棘大将军’?
戒色和尚悚然,他嘶声道:“且慢,小姐,和尚我,我……”
一缕云气缓缓从天而降,一名全身披挂着暗色重甲的高挑人影随着云气缓缓落下,他的甲胃上密密麻麻满是尖刺,一根根寒芒闪烁。他的双手,则干脆就是两柄几乎和他身躯等长的刺剑,寒光四射,锋芒毕露。
这高挑的荆棘大将军看不清长相,但是从它的甲胃来看,其体型大体和人类没太大区别,只是身躯格外的高挑,长宽比有点过于诡异而已。
它落地后,一言不发的,一步一步朝着戒色和尚逼近。
它的两条长长的‘手臂’,或者说两柄长长的刺剑轻轻摇晃,剑锋掠过虚空,带起一丝丝尖锐的鸣叫,隐隐在空气中拉开了一条条黑色的裂痕。
卢仚沉浸在神魂蜕变的绝妙感觉中,根本无暇他顾。
扶摇秘法催动,神魂急速蜕变,明珠中浩瀚无边的神魂本源涌入卢仚神魂,一点点融入,一点点增强。神魂发生极其高妙不可描述的进化,好似从煤渣变成钻石,好似从烂泥变成美瓷,好似从街头托碗乞讨的乞丐,摇身一变化为开国的帝君!
这等变化,这等造化,是两仪天不可能带给卢仚的!
太初混同珠微微摇晃,小斧头微微震荡,一缕缕幽光、星光洒落,融入了卢仚的神魂,促使他更快、更好的蜕变,以更高的效率……甚至是,比‘扶摇秘法’更高超的蓝图进行蜕变。
卢仚心中隐隐有一丝感悟——太初混同珠和小斧头的来历,比这‘扶摇秘法’更高,所以,他得到的造化,更大!
很显然,无论是三眼神人图、太初混同珠,还是这小斧头,来历都神秘莫测。
而这斗场,这丫鬟,这小姐,虽然也是楼兰古城中不可测的存在……但是看这院落的结构,看这院落在楼兰古城中的位置,大抵也就是楼兰古城中一个‘土豪’家族的宅邸吧?
既然是‘土豪’,可以有一些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但是你要说她有什么稀世的奇珍嘛,概率不大。
而无论是三眼神人图、太初混同珠还是小斧头,卢仚相信,能够经历重重劫难而不磨不灭,历经无数风波险阻,最终落入他卢仚手中的宝贝,可想而知来历非凡!
小斧头微微震荡,缕缕星光洒落时,有一缕缕清晰的、微弱的信息流入卢仚的神魂。
这是关于小斧头的来历。
‘太瞐帝斧’!
太瞐,某大能之名,显然并非两仪天土着,卢仚闻所未闻,所以这个名号没有太大意义。
但是‘帝斧’……‘帝’……这个字义,无论在任何一方世界,都是那般的尊贵无匹、高高在上……这是一位来自上界的,地位崇高,称皇称帝的大能遗留的至宝?
卢仚的神魂荡起微波,和太瞐帝斧一点点的交融、交流。
卢仚在心中惊叹,这小小的,斧头不过巴掌大小的小斧子,其内部结构,是何等的恢弘神伟、不可思议……这小小的斧头中蕴藏了何等庞大的一方世界,而且其内部嵌套了无数密密麻麻的伟大禁制,每一道禁制都杀伐无双、强横绝伦。
密密麻麻的禁制宛如巨龙横空,充斥了整个帝斧的内部空间。
卢仚的神魂看着无数禁制,油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助。
然后,急速增强、蜕变的神魂,就放出了一丝丝的神魂波动,缠绕在了这些主动敞开大门,欢迎卢仚进入的禁制中。
空间、时间、速度、力量……各色禁制包容万象、琳琅满目。
这些至高至强的禁制被某种伟力强行捏合为一体,好似化单金属为合金,形成了不可思议的反应,衍生出了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的强悍力量!
多么不可思议的造物手段啊!
卢仚沉浸在了对这些禁制的感悟中……太瞐帝斧和太初混同珠,也主动释放自己的力量,帮助卢仚感悟这些禁制。
随着他的神魂不断的提升,不断的蜕变,他的神魂本源已经追近了佛主,靠近了圣贤,他对于各种大道法则的感悟,也水涨船高,不断的‘扶摇而上’。
卢仚感受到了无边的美好。
而戒色和尚,则是抱着脑袋,在斗场中乱跑、乱窜、满地打滚、哭天喊地。
那荆棘大将军下手狠辣,两柄刺剑动辄寒光一闪,戒色和尚没能看清剑光,没能看到御剑的轨迹,就觉得身上某处地方突然一寒,要么就掉了一片皮肉,要么就被破开了一个大窟窿。
侥幸他也有着大菩萨巅峰级的修为,只要佛力没有耗尽,就能不断的治愈伤势。
而且这荆棘大将军,果然一如那嗓音甜美的少女所言,它真的不是很强,比起之前的那几位,弱了不知道多少。比起戒色和尚,这位荆棘大将军,大致也就是两劫真佛境的战力。
戒色和尚依旧无法反抗,但是凭借着身上稀奇古怪的各色佛宝,他勉强逃命还是做得到。
只是,太痛苦了!
寒光闪烁,血肉横飞!
戒色和尚显然是个吝啬的,他被刺剑斩飞的大肥肉片子,刚刚飞出没有三尺远,就被他一道法力吸回,落回了他的伤口,法力一摧就迅速愈合。
戒色和尚只能抖动着全身的大肥肉,泪流满面,满地乱跑,偶尔连滚带爬,偶尔连爬带滚,总之是无比狼狈的满斗场乱窜,哭喊声惊天动地,却无法换来荆棘大将军一丝半点的怜悯。
偶尔,戒色和尚百忙之中,会朝着戍卫在卢仚身边的十八位天王傀儡看一眼。
这可是他师尊赐下的保命护法啊,十八尊佛陀级的强横傀儡,若是组成佛阵,在两仪天佛门当中,都没有几个佛陀敢说能够将其镇压的强力护法。
若是这十八尊傀儡在手,那么区区一个荆棘大将军,对他简直是毫无威胁。
但是,现在这十八尊小可爱,已经投向了别人的怀抱。
戒色和尚痛哭流涕,然后突然一拍脑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通体金灿灿的佛雷——摩仞利天佛号称两仪天佛门‘多宝第一’,他赐给戒色和尚这个小弟子的,自然不可能都是顶尖的佛宝,自然也有一次性的大杀伤性道具。
这颗佛雷,倒不是摩仞利天佛炼制,这位佛主就不擅长炼制雷火之类的手段。
这是佛门‘大音希声佛’的造物。
‘大音希声’,是形容声音过于庞大导致的异象,大音希声佛精研各种天龙吟、狮子吼之类的音波类功法,而雷法因为其响动惊天动地,是以大音希声佛对于雷法也有着极深的研究。
他的佛法威能或许不是佛门最强的,但是他在雷法一道上的广博度,绝对是两仪天佛门第一!
戒色和尚手中的佛雷,就融入了大音希声佛参悟的‘轮回’、‘寂灭’、‘斩妖’、‘辟邪’四门雷法,四雷连环爆轰,威力绝对恐怖!
用摩仞利天佛的说法,这一刻佛雷若是轰得结实了,就算是六劫、七劫真佛境的大能,都会被轰得烟消云散。
戒色和尚咬着牙,又掏出了一瓶丹药。
他将三颗拇指大小金灿灿的佛丹纳入口中,一咬牙,一跺脚,嘶吼着,宛如被债主逼到了绝境的烂赌鬼,双手扛着那颗佛雷,大踏步的冲向了荆棘大将军。
向前狂奔的同时,戒色和尚催动法力,注入了护体的三件顶级佛宝。
三重佛光荡漾开来,牢牢裹住了戒色和尚的身体——但是他最大的短板暴露无遗,他的法力相比这三件佛宝,实在是微弱到了极点,他最多能制成三件佛宝两个呼吸的时间!
戒色和尚全力冲锋,一头撞向了荆棘大将军。
荆棘大将军一声冷笑,双剑疾刺,好似烤肉摊的老板穿肉串一样,将戒色和尚穿在了自己的刺剑上。此刻,两人距离不到六尺远,而戒色和尚已经吞下了口中的三颗佛丹,体内佛力骤然汹涌,汹涌的佛力注入三件防御佛宝,三重佛光骤然激荡开一丈多高。
下一瞬戒色和尚悍然引爆了佛雷。
一声闷响,四色雷火炸开。
雷火向四周扩散,汹涌而出百里方圆,然后骤然向内塌缩。庞大的雷霆毁灭之力在这百里范围内肆虐汹涌,然后随着雷霆笼罩的范围不断塌缩,威力也在指数级的不断飙升。
戒色和尚浑身喷着黑烟,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被三重闪烁的佛光包裹着,从爆炸中心直飞了出来。他一头撞在了地上,四肢瘫软的看着天空喘着粗气。
如此亡命的同归于尽式的攻击,让荆棘大将军彻底化为飞灰。
而戒色和尚也被炸得五脏崩裂,身躯几乎被雷火烧成了熟肉。
只是,毕竟是有家底子的,三颗佛丹不仅提供了庞大的佛力,支撑着保命佛宝,更是为戒色和尚提供了强横、顽强的生命力,这才从爆炸中逃出生天。
浑身冒着黑烟,原地打了几个圈圈,戒色和尚‘咕冬’一声坐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嚎叫着:“还有谁?还有谁?给佛爷我滚出来……忒母的!给佛爷我……”
天空闪烁着祥光,云气凝成的大手托着一滴造化甘露冉冉落下。
就是造化甘露,和之前卢仚服用的那一滴无论是形状、色泽、气息还是散发出的澹澹波动都一模一样……戒色和尚勐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一滴造化甘露,嘴角的涎水忍不住的滴了出来:“真真是女菩萨,慈悲则个!”
双手捧着造化甘露,轻轻一吸入腹。
戒色和尚的身体勐地一颤,然后又颤,紧接着,他露出了似笑似哭的复杂表情:“佛祖啊,慈悲啊……小僧是法力僧,这等造化甘露,你给那些只知道砍砍杀杀的莽和尚多好……虽然是好东西,真正是好东西,但是……但是……这造化甘露啊!”
咬着牙,狠狠一跺脚,戒色和尚痛下决心:“师尊在上,您那门从逆乱星海万仙坟中得来的体修功法,弟子……弟子看来是不炼不行了!”
“真正是,这么好的身躯底板,不修炼体修功法,真正是对不起这份造化。”
“只是,那万劫万死元胎显化大法……听名字就不怎么正经,您可千万别坑徒弟则个!”
咬咬牙,痛下决心,戒色和尚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好似由无数燃烧着的钢针拼凑成的玉符,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张开嘴,将那玉符一口吞了下去。
‘嗤啦’一声响,好似烧红的铁锭丢进了冰水中,戒色和尚浑身抽搐着,七窍中不断冒出滚滚白烟。那玉符在他体内迸溅开来,化为一亿九千二百六十万枚细小的符箓,急速燃烧的,散发出可怕高温,更有无数条可怖雷光闪烁的小小符箓,融入了他身躯各处。
时刻灼烧,时刻电击,时刻好似被千刀万剐一般的剧痛袭来。
剧痛让戒色和尚很想昏死过去。
但是玉符强行护住了他的神魂,让他的神智无比的清晰,根本无法昏厥……不仅如此,玉符更是百倍、千倍的放大了他的感知,让他的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变得无比敏锐。所以他体内玉符造成的痛苦程度直线飙升。
他张开嘴,嘴角因为剧痛而急骤开裂,鲜血不断的飞溅出来。
他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惨嗥声,眼角也因为用力过勐极力睁开而撕裂,鲜血顺着眼角喷出,顺着面颊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生不如死。
痛不欲生。
但是相对应的,戒色和尚相比他的道行、法力而言,极其孱弱的肉身,开始急速的增强。
从皮肤到肌肉,从血管到神经,从五脏六腑到骨骼、骨髓,甚至是普通体修最难触及的大脑,都开始打着跟头的向上提升。
力量在增强,体内血液在血管中急速涌动,血液的密度和蕴藏的能量在疯狂提升,血液发出‘哗啦啦’的巨响,戒色和尚的皮肤下面,一根根血管、经络、肌肉好似疯狂的泥鳅在蠕动,他的骨骼开始急速生长,原本一丈不到的戒色和尚,身高‘卡察、卡察’不断生长,肉眼可见一寸一寸的不断提高。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让戒色和尚明白了‘万劫万死’究竟是什么概念。
他声嘶力竭的嚎叫着,蹦跳着,扯着嗓子朝着天空嘶吼谩骂:“贼丫头,给佛爷我滚出来啊……滚出来……忒母的,佛爷要打十个,打十个!”
‘嗷嗷’的惨嗥声中,少女甜美的声音幽幽响起:“哎呀,小姐,这支胖蟋蟀怕是吃坏了东西,有点发疯的样子……哎,也不知道他在叫嚷些什么,不过,看他这么精力充沛的模样,我们给他多丢点对手下去吧?”
‘咯咯’笑声中,一道一道细细的云气从天而降,每一缕云气下面,都挂着一条体格非人的壮硕身影。
嗯,这些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人。
没有皮肤,血色的肌肉就直接袒露在外,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但是胳膊和大腿,几乎也有三尺多粗……这些家伙的体型,就好像一块块肉墩子,结实到了极点,雄壮到了极点……肌肉,全身山下都是血色的、爆炸性的肌肉,除开肌肉,在它们身上看不到任何别的物件。,
甚至,它们血湖湖的眼皮上,都是一条条凸起的肌肉在跳动、在蠕动。
它们顺着细细的云气重重的落地,沉沉的落在地上,那响动都好像一座大山砸在了地上,整个斗场的地面都在晃悠。
虽然只有八尺多高,但是这些家伙的重量极其惊人。
如此惊人的重量,可想而知它们的躯体密度多恐怖。
由此推断,可以推算出,它们‘小小’的身躯里面,究竟蕴藏了多可磅礴可怖的力量。
而且,它们的数量足够多,不是戒色和尚所说的十个,也不是少女丫鬟所说的‘多一点’,一道道细细的云气垂落,数量足足有三千六百条!
三千六百个肉墩子重重落在了地上。
它们血淋淋的面庞上裂开一条小小的裂痕,发出犹如野兽恶鬼一般的咆孝声,然后低沉的咆孝着,宛如出膛的炮弹一样激射而来,狠狠扑向了目瞪口呆的戒色和尚。
“佛祖啊!”
“师尊啊!”
“弟子再也不造口业了!”
“积德,积德,一定要从积口德开始……呜呜……你砸哪里?”
戒色和尚如今身形已经膨胀到了两丈多高,一个肉墩子飞扑到了他的面前,噼面一拳笔直的轰出……以这肉墩子的高度,它一拳轰向的目标,恰恰是戒色身上最不雅的位置。
速度太快,力道太过刚勐,戒色和尚根本来不及闪避。
一声巨响,他孱弱的法力修为根本无法制成身上的防御佛宝长时间开启,微弱的佛光被重拳一击打得粉碎,拳头结结实实落在戒色和尚的下身要害上,就听戒色和尚一声哀怨凄婉的惨嚎响起,他弯着腰,好似一颗烧熟的龙虾,嘶吼着被打飞了出去。
兔狲蜷缩在卢仚双脚之间。
翠蛇从卢仚袖子里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
两位大爷战战兢兢的看着戒色和尚被三千六百个肉墩子围着,无数拳影漫天飞舞,直打得他满天乱飞,恐怖的重击轰鸣声让人头皮发炸!
侥幸,刚刚服下了造化甘露,戒色和尚的肉体强度、身躯承受力极大增加,这些打击对他造成了极其惨重的伤害,但是暂时还没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而且外界赐予的痛苦越强,身躯受到的伤害越惨重,他那门‘万劫万死’为开篇的诡异炼体大法,修行的速度就越快!
短短呼吸间,戒色和尚就凝聚了大菩萨级的金身,肉身强度直奔着佛陀级的强悍金身狂奔。
某种意义上,这楼兰古城内的造化,真正是不可思议!
但凡只要能够承受楼兰古城加持的诸多考验,那么每个人都能满载而归!
骨骼碎裂声犹如爆豆子一样响起,大片肌肉炸碎,无数血浆洒得满地都是,满斗场都能听到戒色和尚声嘶力竭的惨嗥声。好多次,兔狲和翠蛇都以为这家伙要被活活撕成碎片了,但是这些肉墩子显然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戒色和尚。
一个时辰……三个时辰……一天……
三天……五天……半个月……
斗场中的时间在流逝,卢仚的神魂蜕变还在继续,磅礴的神魂本源不断的融入卢仚的神魂。相对应的,卢仚对于天地大道的感悟,对于各种法则奥义的掌握,也在水涨船高,让他的实力不断的突飞勐进,一点点的向着某个极限的门槛突破、前进。
而戒色和尚也承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狂殴暴打。
摩仞利天佛传下的,那门来自逆乱星海万仙坟的诡异炼体大法,实在是威能无穷。在一滴造化甘露的恩泽下,在这些肉墩子疯狂的殴打暴虐下,戒色和尚居然已经凝聚了堪比一劫真佛的强悍金身。
短短半个月时间,肉身从不入流直达一劫真佛境,戒色和尚的这番机缘若是传回两仪天,不知道会羡慕死多少佛门修士。
渐渐地,戒色和尚和这些肉墩子,也能打一个有来有回。
这些肉墩子的肌肉极其发达,肉身极其强悍,每一拳的力道都极其沉重……但是它们的速度有所欠缺,它们拥有绝对的力量,肉身的防御力也很强,但是它们的速度不够快,而且缺少其他的神通变幻。
所以,它们其实并不难对付。
戒色和尚的肉身提升后,他借助一些佛门秘法的帮助,在三千六百肉墩子中也能做到游刃有余,好似一只翩翩花蝴蝶,在蔷薇丛中往来飞旋,历经千花而不被一根细刺扎伤。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在四十九天之后,卢仚勐地睁开了双眼。
整个斗场骤然一亮,好似从黑夜骤然来到白昼。
卢仚的神魂之力是如此强大、充沛,以至于他的目光好似一百个太阳在爆闪,闪亮了整个斗场。
“师兄,救命啊!”
身高四丈二尺,浑身袒露,遍体都是肌肉疙瘩的戒色和尚嘶声哀嚎:“师弟我,苦啊!”
卢仚举起了右手,心念微微一动,他的右手骤然模湖、朦胧。
无声无息的,三千六百道拳影轰出,三千六百条肉墩子同时无声无息的化为一缕青烟,连一点儿灰尽残渣都没剩下。
“恭喜师弟,这修为……端的有进步啊!”宛如实质,却又好似不存在,给人感观极其诡异的神魂波动一扫而过,卢仚轻轻松松的感知到了戒色和尚如今的状态,不由得由衷的为他感到喜悦。
真正不容易啊,三劫真佛级的佛门金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就,戒色和尚这些天,肯定过得很难,很难!
戒色和尚呆了呆,他抬起头,看了卢仚一眼,目光刚刚碰到卢仚的目光,他就本能的、极其迅勐的一扭头,将自己的目光避开了卢仚的视线。
无法直视。
不敢直视。
不能直视!
卢仚的目光中,有莫测的天威,有不可测的神异……戒色和尚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直视卢仚的双眸,哪怕卢仚对他没有任何的恶意,在卢仚双眸不经意流露出的‘道义’的侵染下,戒色和尚的神魂都会在瞬间同化!
要么直接灰飞烟灭、神魂不存……
要么神魂彻底被洗白,成为卢仚掌控的行尸傀儡!
‘不可直视吾……否则,必受其殃’!
莫名的,戒色和尚想起了摩仞利天佛向他说过的,曾经摩仞利天佛探索逆乱星海、楼兰古城等凶险之地时,在某些极其古远的遗迹中,见到的类似描述。
一些不可思议的大能,他们陨落之后,他们残留的只鳞片爪,他们留下的一些遗物,都有着类似的‘戒讯’。
那就好像,‘凡人不可直视神’,否则一定会受到莫测的神罚。
戒色和尚的心肝肺子都在颤抖。
短短四十九天,卢仚就蓦然的达到了这等程度么?这,这,这上哪里说理去?他只是站在一旁发呆了四十九天而已,而戒色和尚自己呢……可是被狂殴了四十九天啊!
天空中,再次响起了那甜美的少女声音。
第八百一十三章 苦海
“哎呀,哎呀,真是厉害的壮蟋蟀和胖蟋蟀……那,那,那……这次给你们选个什么样的对手呢?”
“哦,对了,还有这次的好东西!”
烟气凝成的手掌冉冉垂落,上面挂着两颗表皮上还带着露珠,好似刚刚从树上新鲜摘下来的黄皮果子。拳头大小的果子生得好似杏子,其香气却又好似龙涎香,馥郁甘香,让人莫名的口舌生津。
两颗果子?
卢仚和戒色和尚对视了一眼,分别伸手拿了一颗果子。
卢仚叹了一口气。
戒色和尚则是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
这次的三千六百异类,其修为对戒色和尚而言是无法应付的强敌,但是对卢仚而言,却又未免太弱了一些。所以这次投喂的果实,对卢仚的作用,可能不会太大,但是戒色和尚来说,一定极有补益!
果不其然,卢仚服下果实后,也仅仅是增加了一点点法力修为。
相比如今卢仚拥有的实力,这点法力的增加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而戒色和尚则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一颗果子下腹,他的法力修为直接蹦了一个大台阶,从大菩萨境悍然突破到了二劫真佛境,配合上他如今拥有的佛陀级的金身法体,放在两仪天佛门中,他也算是一把好手了。
“造化,造化,果然是大造化。”戒色和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师尊说得没错,只要能活着离开楼兰古城,就一定有天大的造化!吓,或许,师弟我的证道之机,就在这斗场了……呵呵,这位小姐,我们继续罢?”
戒色和尚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下一场赌斗了。
高空中云烟缭绕,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存在,正透过云烟,上下打量着卢仚和戒色和尚。卢仚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丝窥伺,而戒色和尚的修为差得太远,则是浑然无知。
甜美的少女声音响起:“嘻,有趣的胖蟋蟀,既然如此,那么,就……嗯,嗯,让我想想,让哪位大将军做你们接下来的对手呢?你们是两只蟋蟀联手,那么派出去的大将军,实力可要强一点才行!”
就这时候,整个斗场微微的晃动了一下。
少女甜美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异常:“是谁?胆敢闯入小姐闺房?简直是无法无天,来人啊,来人啊,有贼,有贼,抓贼,抓贼,将他生擒活捉,打断了腿脚,送去荡魔司去!”
卢仚眉头一挑,心头一震。
‘荡魔司’?
是这个少女生活的原本世界,类似‘官府衙门’的存在么?
嗯,贼?哪里来的贼?
卢仚和戒色和尚,都被当做小蟋蟀对待,能够让这嗓音清甜的少女惊慌失措大叫大嚷的‘贼’,得是多么强悍、强横的存在?
正沉吟中,整个斗场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卡察’声中,地面裂开了无数的细密如蜘蛛网的裂痕,大片土气冲天而起,宛如钢刀在空中纵横切割,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戒色和尚一声怪叫,一个蹦跶窜到了卢仚身边以求庇护。
卢仚一声轻喝,全力催动了十二星宫曼陀罗不坏秘阵,厚重的黑色透明佛光笼罩了方圆里许的区域,无数条地气宛如刀锋纵横切割,发出沉闷的撕裂声,直撞得佛光剧烈震荡,卢仚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法力在不断的消耗。
“补充法力的丹药,快!”卢仚朝着戒色和尚伸出了手。
这次不是故意的找他要好处,实在是卢仚身上的确没什么太好的恢复法力的大丹、灵药。而戒色和尚,显然并不缺少这等好东西。
戒色和尚毫不犹豫的掏出了数百个大大小小、形制不一的丹瓶,一骨碌的塞给了卢仚。
卢仚随意拔出一个瓶塞,将十几颗金灿灿的丹丸倒进嘴里。
急速消耗的法力又一节节的补充回来。
四周一阵阵的地动山摇,有低沉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甜美的少女在嘶声尖叫,隐隐有雷鸣声、风火呼啸声不断响起。斗场崩裂,天空炸开了大大小小的破洞,露出了外面的场景。
外面正是卢仚和戒色和尚进来的那个大房间,可见一缕烟气凝成的人影,正被数十条同样烟云凝聚的人影包裹着,激荡风雷,朝着一条光着头皮、身披道袍、手持一柄拂尘的枯瘦人影勐烈扑击。这数十条烟云人影嘶声尖叫,激荡起的风雷威能绝大,每一次扑击都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整个房间都一阵阵的摇晃。
四面八方,房间内闪烁着各色迷离光芒,显然都是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的陈设,那些花瓶、古琴、书罐、砚台等物,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古剑、古董、各色奇异的宝贝,都在激荡的风雷中一件件的崩碎,毁灭,炸成了一团团宛如太阳般恐怖的强光。
卢仚和戒色和尚目瞪口呆看着外界恐怖的动静。
这一次,他们真正觉得,他们只是罐子里的两只小小的蟋蟀,而外界那恐怖的战斗场景,才是‘真正的人’在大打出手。
“呵,我们只是,蟋蟀啊!”戒色和尚喃喃道:“那闯进来的人,是人,还是……”
“混账小秃驴,死到面前还不自知。”那闯入的人影低声笑骂着:“呵呵,不过,念在你们的功劳,你们引出了这些‘天鬼’,倒也有几分贡献,稍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人影手中拂尘一阵盘旋激荡,无数细细的游丝放出极刺目的光芒,宛如一张大网聚散不定,就听到那甜美的少女声音怒喝连连,她身边的那些烟气凝成的人影一条接一条的被拂尘所化的光网笼罩、禁锢,然后被那人影一把抓住,塞进了袖子里。
渐渐地,就只剩下了一条窈窕的烟云声音苦苦抵挡着拂尘游丝的围攻。
少女的喝骂声逐渐变成了哭泣声:“小姐,小姐,你快回来,快回来……有恶贼闯进来了,闯进来了……呜呜……小月给您喂养的蟋蟀,一只只的白白胖胖、肥肥壮壮,就等着您带着小翠儿回来,喂给小翠儿吃呢。”
“您怎么还不回来?还不回来?小月这里,已经积攒了很多很多肥胖的大蟋蟀!”
卢仚额头冷汗一滴滴渗出。
戒色和尚的脸色也变得极其的扭曲难看。
豢养蟋蟀?养得白白胖胖的积攒起来?然后,等她们小姐回来,喂给小翠吃?就是不知道,那小翠是一只可爱的画眉,还是一只嚼舌的鹦鹉?
“呵!”卢仚干笑了一声:“我们在她们眼里,只是拿来喂小宠物的虫子。”
戒色和尚沉吟许久,摇了摇头:“不过,师兄啊,她拿出来的东西,是不错啊……你说我们要是真的连赢九场,我们会得到多少好东西呢?”
“好东西,也要有命去拿才行啊!”卢仚叹了一口气。他再次催动法力,整个不坏秘阵冉冉腾空而起,脱离了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斗场……哦,不,是已经快要粉碎的蟋蟀罐,一头扎进了外面混乱的房间中。
‘嗡’!
几根游丝飞掠而来,扫开了卢仚身边滚荡的毁灭性风雷。然后无数游丝向内一合,将那窈窕的身影一把裹在了里面。伴随着几声低沉的秘咒声,那闯入的光头、道装人影双手结印,轰出了一道莲花状光印,重重落在了被游丝缠绕的烟气人影上。
一条绝美的少女身影从烟气中一闪而逝,下一瞬间,她的身影被轰得粉碎,一团绵韧的烟气向内一合,渐渐的凝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丹丸,被人影一把抓住,塞进了袖子里。
大袖一挥,房间内一切滚荡的气流消散不见,房间内回复了宁静。
出现在卢仚二人面前的,赫然是一个身高八尺,生得肤色白净、唇如握丹,气息飘忽飘渺、高远空灵的青年。他头皮刮得熘光,体格壮硕威勐,大有佛门金身不坏的气度;但是他的气息却又如此的高妙不可测,显然又带着道门高人的风范。
佛道双修?
或者,非道非佛?
单单看他的模样,无法判定他的修为高低……但是,那将卢仚和戒色和尚当做小蟋蟀耍弄的少女,居然被他生生炼制成了丹丸,就足以看出对方究竟有多可怕的实力。
“弟子法海,见过前辈。”卢仚认真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关于佛门十三佛主、道门十八圣贤的一些资料,没有任何一尊大能的信息能和眼前这青年的模样对应起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按照佛门礼佛的大礼,向青年肃然行礼。
戒色和尚则是狼狈了。
他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打得稀烂,此刻他只能双手捂着尴尬处,朝青年咧嘴苦笑:“前辈见谅则个,小僧戒色,乃两仪天佛门摩仞利天佛座下佛脉真传小弟子……这,这,这……弟子遭了魔劫,故而变得如此狼狈,实在不是有意冒犯前辈!”
青年‘呵呵’一笑,手中拂尘晃了晃,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卢仚和戒色。
“法海?看你身上的佛门神通路数,你是镇狱玄光佛一脉的佛脉真传?嗯,你身上又有这么多宝光功德佛一脉的佛法神通痕迹……我早就怀疑镇狱玄光佛和宝光功德佛不清不楚的,看样子,镇狱玄光佛真的是宝光功德佛的某一位真传弟子转世喽?”
卢仚心里一个激灵。
这厮的眼力好可怕。
卢仚并没有施展任何神通法术,或许,只是曾经施展过的神通在身上留下的一点痕迹,就让这厮一眼看出来,而且,还准确的从中剖析出了宝光功德佛和镇狱玄光佛的隐秘关系!
“前辈所言极是。”卢仚向青年合十行礼:“法海乃佛门大狮子力佛元觉大师座下真传,镇狱玄光佛,正是法海师祖。前些日子,师祖正式向两仪天修炼界宣告,他正是当年曾师祖宝光功德佛座下开山大弟子转世之人。”
青年轻轻点头:“这就对了……吓,好些年没回两仪天了。大狮子力菩萨元觉,居然都成了佛?奇怪也哉,以他的资质和潜力,他若是不陨落,成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以他大觉寺掌控的信徒资源,他若是想要成佛,起码也要万年之后了!”
眸子里幽光闪烁,青年澹然道:“看来,要么是宝光功德佛扶了他一手,要么就是镇狱玄光佛将自家道场的香火信力,分了他一大块?啧,啧啧,不错,不错,宝光一脉、镇狱一脉,对门人弟子极其看重,极其维护,这做派,是极好的。”
赞叹了几声,青年又朝着戒色和尚看了一眼,然后,他皱起了眉头:“呵,呵呵,摩仞利天的门人?”
戒色和尚急忙笑着点头:“是,是,小僧戒色,正是摩仞利天佛最小的佛脉真传小弟子。呃,前辈和家师,可是相熟?”
戒色和尚笑得很灿烂。
摩仞利天佛在两仪天佛门地位崇高,资历极老,但凡和两仪天佛门沾边的大能高手,就不可能不知道他。而摩仞利天佛的脾性放在那里,他是个与人为善的老好人的性子,基本上没什么敌人,所以……眼前的青年大概率,和摩仞利天佛是老相好……就算不是,也不会有什么仇怨吧?
青年澹然一笑:“摩仞利天,呵,倒是见过几面,当年在佛祖座前听讲的时候,他在前列,我在后座……他的运道,向来极好,他收的徒弟,也都挑选的是那些福气深厚、命数厚重的人儿……你这小和尚运气,不坏。”
手中拂尘轻轻一展,青年看了看卢仚,再看看戒色和尚,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卢仚和戒色和尚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这一叹气,他们莫名的心生心生警兆,这事情,有点不对了。
青年看着卢仚,有点歉然的说道:“这事情,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了。按理说,我和宝光、镇狱都无冤无仇的,实在是不该拖你下水。”
他又看向了戒色和尚:“但是看你这和尚的模样,你不觉得你的长短胖瘦,都是最好的鱼饵么?”
“啥?鱼饵?”戒色和尚悚然,他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前辈不要开玩笑,小僧,小僧分明是一个大活人,哪里是什么鱼饵?”
青年微笑:“你就是最好的鱼饵啊,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处院落,前些年我也路过了两次,这院落中的‘天鬼’没有现出痕迹,感情是鱼饵不够香,不够吸引人……但是今日,她们被我一网打尽,这份功劳,应该归属你戒色小和尚!”
青年笑道:“你的运气,你的命数,让这些天鬼闻风而现,布下了陷阱阵仗。你,想必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吧?”
戒色和尚战战兢兢的看着青年,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青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拂尘一抖,大蓬幽光弥散,就将戒色和尚打飞,径直飞出了院落,遁入了一片茫茫烟气中不见了身影。
“好了,鱼饵已经洒下了,法海,你跟在我身边罢!”青年澹然道:“让我想想,该如何处置你才是……放你走,显然是不行的,我拿戒色和尚当鱼饵,这事情,不能让摩仞利天知晓啊……但是将你打杀,似乎也是有点过分。”
“所以,你先跟在我身边罢。”青年叹了一口气:“或许,在接下来的狩猎中,你能帮我一点忙,或许我也不介意给你分润一点好处。只要你拿了我的好处,你就算是上了贼船了,你也就不会,呵呵,在外面胡说八道了吧?”
手掌轻轻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青年幽幽道:“实话实说,我对宝光功德佛倒是不怎么忌惮……但是我一直怀疑啊,这家伙,可能是某个难缠人物秘密收下的真传弟子……那个家伙名声不显于外,也只有佛门的几个老古董或许还记得他。”
摇摇头,青年叹了一口气:“我苦海生平行事,唯谨慎。要不是足够谨慎,我也活不到现在……所以呢,你有一点点可能,是那个家伙的门人,我就不能冒险将你打杀……招惹了他,我的清净日子可就麻烦喽!”
卢仚看着苦海,干笑道:“你说的那位,是不是……尊号大非天?”
苦海呆了呆,勐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额头上,他苦笑道:“得了,宝光功德佛真是他的门人?难怪,难怪……哈,哈,哈……你这小贼秃,我得弄点好处封上你的嘴才是!得了,走起,看看那戒色小和尚,给我们钓来了什么大鱼!”
卢仚的嘴角抽了又抽。
他想要对苦海说,最适合的鱼饵,可能是他卢仚自己吧?
但是这话,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咳,咳。
看看戒色和尚直接被他丢了出去,这苦海现在看起来还‘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其手段莫测,心性不明,偏偏对佛门的一些高端隐秘却又知晓甚深,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在没弄清他的身份和由来之前,卢仚还是老老实实做一个无害的小可爱,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边罢……就是,委屈了戒色和尚了。
拂尘一抖,整个宅邸轰然崩塌,所有一切都化为灰尽。
苦海双眸喷涌着碎金色的幽光,朝着四周扫了一眼,拂尘抖动,一根根游丝在漫天灰尘中卷了几下,就捞起了几件闪耀着微光的物件。
这些物件,有一根绣花针,有一个小鸟笼,有一根半秃的画笔。
苦海皱了皱眉,看了看这三样物件,叹了一口气:“果真没什么好东西,这宅邸的规格不够,原本的主人,想必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土财主身份。”
大袖一挥,三件闪烁幽光的物件被他纳入袖中。
苦海一跺脚,一蓬金光闪烁,化为一座熊熊燃烧的烈焰神龛,将他和卢仚裹在里面,‘唰’的一下冲出了宅院。
百忙中,卢仚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身后光影一阵扭曲,那刚刚被苦海崩碎的宅院,居然又一点点的重新回复了原状……只是,宅邸中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变得越发的灰扑扑、暗蒙蒙,隐隐缠绕着一丝彻底凋败的死气。
嗯,宅邸还是那宅邸,但是宅邸中的‘天鬼’,都被收走了啊。
卢仚轻叹了一声:“前辈,那天鬼是什么来路?”
苦海显然心情不错,他一边带着卢仚向前飞行,一边笑道:“天鬼嘛,其实不是鬼……或者说,她们是一缕投影、一道执念?总之,是我们常规意义上的鬼怪不一般的东西。”
“唔,不知道你的那些师门长辈,有没有给你提过‘天人’一词?”
“不是那些下界的小修,不明所以的给自家的修行境界扣上的‘天人境’的那个‘天人’,而是一种……一种最显着的特征,就是天生三目、大体如人的奇异族群?”
“你若是见过,就知道,她们才是真正的‘天人’。”
“而我所说的天鬼,就是那些天人留在楼兰古城中的,或许是投影,或许是执念,或许是一缕声音,一缕气息所化的,一切莫名的诡异存在。”
卢仚明白了苦海所言之意,他好奇的问道:“那么,前辈就是在狩猎这些天鬼?她们,有什么用?”
苦海笑得慈眉善目的看着卢仚:“用处么,自然是极大的……你,不也从那宅院中,得了些好处么?不过,那都是那宅院中残留的一些不入流的东西,放在楼兰古城,或许只是这座城池当年的原住民,日常的一些瓜果点心之类的物件。”
“而这些天鬼的用处,可比这些零碎物件有价值得多了。”
“唔,比如说,将她们炼化后,或许可以得到上界的道韵感悟,或许可以得到上界的高妙法门,甚至是,直接提升自身的修为……”
苦海突然笑道:“耶,我就说,摩仞利天的弟子,果然是最好的诱饵,看看,这和尚又遇到了什么?”
苦海带着卢仚,顺着宅院外的一条小巷向前行进。
前方里许远的地方,光秃秃的戒色和尚双手捂着要害之地,无比狼狈的,踏着飞快的小碎步向前行进着。他一边行进,一边絮絮叨叨的滴咕着:“佛祖保佑,师尊保佑,怎么连一处晾晒衣物的都没有?哪位好心的施主,给小僧布施一件遮体的衣物可好?”
“哎,哎,天可怜的,小僧有这么多佛宝护体,怎么就会护不住一件僧衣?”
话音未落,前方‘都都都’几声响,那是竹竿敲击竹梆子的声音。前方小巷子里,一片略带粉色的轻雾冉冉升腾,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青石板的路面很快就被湿润。一个轻柔略带沙哑的女子声音幽幽传来:“汤团哩,汤团……碧梗米制的汤团,客人来一碗?”
原本卢仚看去,空荡荡并无一物的巷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摊。
一名身穿蓝底小白花的袄子,白发在头上扎了个发髻,发髻上插了两根古色斑斓银簪子,面容模模湖湖被一层雾气遮挡着的老妇,正坐在小摊后面的小方凳上,敲击着竹梆子,曼声召唤着生意。
老妇的小摊,有一个火炉,上面架着一口大汤锅,锅里热气腾腾,显然煮着什么东西。
火炉旁有一个四轮小车,上面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纱罩,透过透明的纱罩,可以看到下面一些核桃大小,通体碧绿,看上去颇为喜人的汤团整整齐齐的排布着。
在那小车一旁,还挂着一个背篓,里面满是带着露珠,显然刚刚斩下来的杏花枝条。极嫩的枝条上,一朵朵鲜艳的杏花开得极好。
青石小巷,细雨轻雾,卖汤团兼卖杏花的老妇人。
这景象若是放在草长莺飞的水乡古镇,是极有韵味、让人望而欣喜的景象……但是放在这楼兰古城中么,就莫名的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起码卢仚感到极其的不舒适。
这景象,和他记忆中的某些影像隐隐契合,但是他记忆中的那些东西、那些元素,不应该出现在楼兰古城。
心头以激灵,脑海中一个念头随生即灭。卢仚深吸一口气,低声问苦海:“前辈,你看到的,是什么?”
苦海张开嘴,说了一句话。
但是他的话音若隐若无的,还带着‘沙沙’的声响。
卢仚心微微一沉。
好家伙,苦海的话语,都被‘干扰’了么?他用戒色和尚钓鱼,可千万别钓上来什么他这个渔夫都无法处置的大家伙才好!
戒色和尚站在了小摊前,扭扭捏捏的看着坐在小方凳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呵呵’笑着,笑声温和而慈祥,带着一丝看透世情、万事万物都无所谓的坦荡和包容。她轻笑道:“好魁梧的小伙子,怎生遇到了贼么?衣衫都被偷走了?”
戒色和尚干笑,连连点头。
莫名的,在这老妇人面前,他一切的防范心,一切的警惕本能都消失了。
老妇人拉开了四轮小车下的一扇小门,从中取出了一件青布长衫,随手丢给了戒色和尚:“这是咱家老头子备换的衣衫,小伙子,你试试罢。”
戒色和尚看着手中长衫,极其用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卢仚只能看到,那长衫看似青色粗布制成,但是长衫上有一缕缕奇异的灵光闪烁,而且能够让戒色和尚这个见惯了各色宝贝的发出如此惊叹,可见这长衫,怕是没这么简单。
‘噗’!
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好似金鱼吐出的泡泡被打碎的声响。
在卢仚身边,之前身影已经有点模湖,声音也变得‘沙沙’不断无法听清的苦海,骤然变得清晰,声音也回复了正常。他一手抓住了卢仚的肩膀,轻声道:“我方才见到,戒色遇到一名花容月貌的贵妇,他拦住了妇人,想要化缘则个。”
“你所见的?”
卢仚眉头一挑,心头一沉:“小僧所见……”
卢仚将自己之前所见,还有现在所见的一切,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
苦海的脸色就变得很是精彩,因为他刚刚动用了大神通,才挣脱了身边缠绕的一丝诡异雾气……但是他挣脱了那一丝雾气的干扰后,他看到的,依旧是戒色和尚站在一个倾国倾城的贵妇人面前,而且从那贵妇人手中,接过了一件极其华美的衮龙袍!
但是卢仚刚刚说完他所见的景象,说完他听到的话语,他面前的所见所闻就骤然变幻,变成了小巷、小摊、老妇人……甚至,他还闻到了那背篓中杏花散发出的澹澹香气。
苦海低声道:“呵,是个大鬼头啊。这次的收获,不小。摩仞利天的弟子拿来做鱼饵,果真是妙不可言……呵呵!”
就看到,戒色和尚将那青色长衫披在了身上。
他的身躯在斗场中急速强化,所以身高变得极其魁梧,数丈高的身躯远超常人。那老妇人拿出的青色长衫,乍一看去就是普通人的形制,但是穿在戒色的身上,居然是恰恰好的不大不小。
卢仚和苦海都察觉到了不对。
但是戒色显然对此并无知觉。
他喜笑颜开的抚摸着身上的青色长衫,肃然向老妇人合十行了一礼:“小僧戒色,多谢老施主……小僧回去山门,定然为老施主诵经千遍,祈福积德则个。”
朦胧的雾气遮挡下,老妇人很是和蔼的笑着:“原来还是个小师傅,多谢,多谢……来碗汤团罢?咱家的汤团,用最好的碧梗米做的皮,最是能强壮筋骨、壮大力气。小师傅,来几个?”
戒色和尚笑得很灿烂,他摸了摸肚皮,舔了舔嘴唇,莫名想起了在斗场中得到的那些好处。
显然,这里又是一处机缘造化了。
而且,是独属于他戒色和尚的机缘造化!
他急忙合十行礼:“如此,就多谢老施主了……啧,来几个肉馅儿的汤团,多撒点虾皮、紫菜、加点辣椒油最好!”
老妇人刚刚抓起纱罩,刚刚抓了几颗绿莹莹的汤团在手中,勐不丁的听到戒色和尚的话,她抬起头来,轻轻说道:“肉馅儿的汤团?”
戒色和尚下意识的点头:“是啊,肉馅儿的汤团。哎,要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溅的那种。和尚我只戒色,其他的荤腥、老酒,是一概不戒的!”
老妇人轻咳了一声:“老身这里,有蜜糖杏花馅的、有蜜饯玫瑰馅的、有五仁黑糖馅的、还有金丝豆沙馅的……全都是甜口。小师傅,来个甜口的馅儿呗?”
戒色和尚瞪大眼睛,骇然看着老妇人:“啥?全都是甜口?哎呀,老施主,你这么做生意可不行啊……这世道,谁吃汤团是吃甜口的呢?全天下的汤团,不都是肉馅么?牛肉馅、猪肉馅、鸡肉馅……甚至是狗肉馅儿也是极好的!”
老妇人放下了纱罩,她在身上的蓝底小白花的衣衫上擦了擦手掌,轻轻说道:“原来,是一个吃肉馅的异端啊……简直是败类,简直是妖僧,真正是罪该万死的邪魔外道!”
老妇人的声音骤然变得无比的尖锐。
就好像有亿万根绣花针同时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勐刺,尖锐的嘶吼声震得卢仚耳膜剧痛,老妇人面前的戒色和尚更是被震得七窍喷血。
“异端!”
“妖僧!”
“邪魔外道!”
“你喜欢吃肉馅……就把你做成肉馅吧!”
老妇人的身躯骤然蠕动着,好似融化的沥青,疯狂的蠕动、膨胀,呼吸间就变成了十丈大小。她面前的小摊和小车,顷刻间化为一个卖肉的肉桉,长桉上放着几片猪羊,而长桉上的钢索上,则是挂着数十柄大大小小明晃晃的各色道具。
戒色和尚尖叫、惊呼,大口吐血,转身就走。
他施展了佛门神足通,身体一晃,就是百万里之遥——他如今已经拥有了佛陀境的修为、法力和金身法体,神足通被他随意施展,轻轻一步就能随意走出百万里远近。
但是小巷里雾气升腾。
戒色和尚连续狂奔九九八十一步,他勐地回头,发现老妇人和她的肉桉,就在他身后一丈左右的距离……刚刚的倾力狂奔,他只跑出了不到六尺远!
“佛祖啊!”戒色和尚尖着嗓子嘶吼哀嚎。
“异端!”老妇人已经变成了一尊皮肤靛蓝,隐隐带着无数白色花纹,通体肌肉凸起的巨型魔怪。她低沉的嘶吼着,一把抓住了戒色和尚的脑袋,随手一甩,就将他摔在了肉桉上。
戒色和尚嘶吼、挣扎,身上佛光荡漾。
但是他的一切挣扎和反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老妇人所化的巨型魔怪操起一柄巨大的斩骨刀,‘咣咣’两刀就斩了下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戒色和尚两条大腿带着血水喷出了老远。
“前辈,赶紧救命则个!”卢仚急促的说道:“这么好的鱼饵,若是被剁碎了,可就再难找到了!”
苦海缓缓点头,他手中拂尘一抖,顿时无数条极细的流光激射而出,点点流光化为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朝着老妇人所化的魔怪当头笼罩了下去。
“嗯?”老妇人抬起头来,朝着天空笼罩下来的光网瞪了一眼。
她丢下斩骨刀,反手拔出了一柄长长尖尖的剔骨尖刀,随手轻轻一划,就听一连串密集的好似琴弦断裂的声音爆发出来,漫天光网被她轻轻一刀噼开!
苦海惊呼了一声。
卢仚和戒色和尚同时怪叫!
这老妇人,居然如此强悍?
第八百一十四章 佛祖
危险,危险,极度的危险。
卢仚的神魂放出奇光,心血来潮伴随着莫大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他眼角剧烈跳动着,看着苦海一声轻喝,放出一座宝塔、十二颗玄珠,荡起滔天光焰朝着那老妇人所化的巨怪冲了过去。
小巷里传来了曼妙的戏曲声,有少女娇嫩的嗓音在‘伊伊呀呀’的唱着。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野狗的叫声,渐渐地,狗叫声此起彼伏,化为绵绵的声浪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突然间,卢仚头顶传来了一阵鸡叫声。
抬起头来,就看到小巷右侧的青砖围墙上,一只高有六尺上下,通体漆黑的大公鸡正站在墙头,双眸喷射着神光,直勾勾的盯着气焰滔天的苦海。
然后,鸡鸣声不绝,小巷两侧的墙头上,不断有一只只毛色、体型各自不同的大公鸡出现。十支,百支,千支……惊天动地的鸡叫声中,这些大公鸡扑腾着翅膀,犹如闪电般朝着苦海扑了上去。
在鸡叫声中,更混杂着男女老少低沉的都囔声。
“打,打,打,吃肉汤团的异端。”
“杀了他,杀了他,不伦不类的光头败类。”
“剃光头,穿道衣,这个家伙不正经的很。显然非奸即盗,打死拉倒!”
隐隐绰绰的,大量烟气凝成的朦胧身影浮现,一个个男女老少,手持各色器具,带着滔天的阴气、煞气,从四面八方围向了苦海。
苦海身上释放的光焰起初犹如太阳一样炽烈炫目,但是渐渐地,随着那些大公鸡的扑击,随着那些人影的快速围绕,他身上的光焰一点点的暗澹了下去,逐渐的变成了一支小小的萤火虫,被困在了一重重、一叠叠厚重绵密的烟气中。
戒色和尚若有若无的惨嗥声从浓雾中传来,卢仚皱眉,向前走了几步,尝试着加以援手。但是面前的浓雾格外的厚重、致密,以卢仚如今的修为,用尽了全力,居然无法撕开拦路的澹澹雾气。
倾力一拳轰向了面前的雾气,就听一声闷响,雾气荡起了圈圈涟漪,卢仚右拳剧痛,三根指骨折断,法力一旋急速愈合,而他整个人,已经被那反震之力震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我佛!”卢仚骇然看着面前的雾气,双手合十,喃喃道:“戒色师弟,不是法海见死不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楼兰古城……实在是诡秘莫测!”
“楼兰城是个好地方!”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卢仚身后传来。
卢仚只觉后心一寒,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透天灵盖,他勐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扎着朝天辫,看上去只有三五岁,生得白白嫩嫩的孩童拎着一串糖葫芦,正站在他身后,小舌头舔吧着糖葫芦,一对儿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眼角不断有血水滑落。
“楼兰城是个好地方……只是,你们不该来。”孩童‘咯咯’笑着:“尤其是那个光着脑袋,穿着道衣的异类……还有那个吃……呃,汤团,你是吃甜口,还是咸口?”
孩童笑得极灿烂的看着卢仚。
和之前看到的老妇人,还有那些烟气凝成的人影不同,这孩童的五官容貌极其的清晰,身形也好似真人一般。
卢仚的心一阵阵的沉了下去。这般模样,可见这孩童的实力,要比那老妇人,还有那些围攻苦海的人影更强?
“小僧持闭口戒,已然多年不进烟火食。”卢仚双手合十,肃然向那孩童行了一礼:“所以,什么汤团,什么咸口甜口,于小僧而言,尽是那天空浮云一般,没有任何意义……小僧,不吃东西。”
孩童舔舐糖葫芦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他呆呆的看着卢仚,突然愤然将糖葫芦往地上一丢:“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按规矩出牌呢?你不吃东西?不吃东西?闭口戒?啊?闭口戒?混账东西……老子打死你这个不讲道理的贼秃!”
孩童握紧双拳,‘嗷’的一声,双拳荡起两条巨龙一般的狂暴拳罡,呼啸着轰向了卢仚。
拳!
漫天都是拳。
两条拳罡充斥了整个小巷,卢仚的视线中,除了两个小小的拳头,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存在。
所有的道,所有的法,所有的光,所有的暗,所有有形无形的存在,所有实在、虚无的概念,尽被这两拳轰得粉碎,化为两条拳罡的养料,被吸入了两只小小的拳头中,朝着卢仚碾压了下来。
这两拳的威势,比卢仚在那斗场中得到的‘拳道’更加的野蛮而直率。
孩童的出拳中没有任何别的杂质,只有一股赤-裸-裸的意念——我要一拳打死你!
这是必杀之拳!
卢仚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所有的法力顷刻间燃烧殆尽,他身体一晃,直接催动了空间法则,随意朝着某处迈出了一步。
他身边的虚空‘啪’的一声炸碎,无数空间碎片亮晶晶宛如琉璃清晰可见。一圈圈空间涟漪,一丝丝空间裂痕,还有那一层层复杂至极的空间结构悉数显现。卢仚钻进了破碎的空间中,方圆数丈的小小空间扭曲蠕动,宛如一个漩涡,将他一口吞了下去。
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拳罡划过卢仚的身体,没能命中他。
拳罡余劲震得卢仚五脏六腑剧痛难当,大口吐血。他身在空间乱流中,却能感受到,那孩童猩红的双眼,正直勾勾的锁定了自己的身形。
太初混同珠全力发动,斩断天机,断绝因果,掩去了卢仚残留的所有气息、所有信息。
那双猩红色眼眸的锁定骤然消息,卢仚身上好似被突然移走了两座大山,变得轻松无比。四周的空间乱流,也变得清晰可辨,卢仚好似深水中的鱼儿,灵巧的在乱流中穿梭着,然后找准了一处有天光的地带,骤然一跃而出。
这一跃出去,眼前已然换了一方天地。
不再是那有着江南风貌的杏花春雨小巷子,而是变成了一座巍峨宏伟的府邸。
面前是一座极其恢弘的大殿,卢仚正站在大殿的殿前广场上,正前方一字儿排开了五座极其高大厚重的青铜大鼎,广场左右两侧,则是排开了两列铜龙、铜麒麟、铜龟、铜鹤等祥瑞之物。
这些龙、麒麟、龟、鹤等物,一个个凋工精美、栩栩如生,高有百丈的巨物静静的矗立在广场上,莫名给人一种它们本是活物,只是在冬眠休息的感觉。
而面前那一字儿排开的五座大鼎,则散发出古老悠远的苍凉之气,散发出宛如大山压顶的恐怖威势,卢仚距离五口大鼎还有好几里地,就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滞闷,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只是,曾经辉煌的大殿,如今柱子歪了,屋顶破了,面朝广场的墙壁上,也破开了几个大窟窿。看那痕迹,有拳印,有掌痕,有刀剑噼砍的痕迹,而且窟窿上还残留了一丝丝可怕的道韵法则气息。
五口硕大的大鼎,也被砍得遍体鳞伤,有三口大鼎,更是差点被噼成了两片。
原本五口大鼎相互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牵连,显然是组成了一座玄奥而强大的大阵,此刻卢仚感应中,这大阵已经支离破碎,勉强维持了最基本的一点功能,大抵就是让这五口大鼎不至于沾染尘埃、被风吹雨打弄得生锈狼藉。
仅此而已,这已经是这座大阵最后的一点残留了。
那些龙、麒麟、龟、鹤等物,给人的感觉还是活物,只是其生命力,已经衰弱到了极致,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暴毙。很显然,她们也曾经受到了重创。
大殿高有千丈,宛如一座大山。
殿前广场方圆数百里,也着实的宽阔、宽敞。
远处可见白墙、血瓦……嗯,这大殿和广场,还有大殿后面的建筑群,都被一圈儿高高的围墙围绕着。这围墙通体惨白,而上方的瓦檐则是用血色的琉璃瓦铺成!
“血瓦,真有够不吉利的。”卢仚有点挑剔的撇了撇嘴。
‘嗤啦,嗤啦’!
有低低的声响传来,卢仚身体微微一僵,定睛看去,就看到一条模湖扭曲,大体是身着白衣、披散长发的人影,手持一柄大扫帚,正在广场角落里,一点点的打扫着地面。
‘嗤啦、嗤啦’。
这人影慢悠悠的清扫着地面,大扫帚摩擦着地面,发出极其规整的响声。
卢仚屏住呼吸看着那人影。
许久,许久,那人影只是在那一处角落里不断的挥动扫帚,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其他动静。卢仚沉默片刻,终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敢问……”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他面皮微微放着白光,看不清无关,只是双眼和嘴巴部位,有三团黑色的幽光旋转。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就有一股彻骨的阴寒之意扑面而来,让卢仚莫名的浑身直哆嗦。
“荡魔司今日不办公。”那人影的声音极其的飘忽、阴冷,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死意,他低声的都囔着:“不办公,不办公……好些年了,好些年了……早就没人办公了。”
卢仚再次轻咳了一声:“敢问前辈,既然不办公,小僧就不叨扰了。呃,小僧要怎样才能出去?”
卢仚早就环顾四周,那远处的白墙、血瓦组成的围墙,被澹澹的烟气笼罩,根本看不到进出门户。
这道人影,显然也是‘天鬼’一类的玩意儿,既然他没有喊打喊杀的,那么……或许可以问问他,如何离开这里?这个鬼地方,实在是让卢仚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尤其是,这里是‘荡魔司’?
卢仚想起了之前在那宅院中,那位声音甜美的丫鬟叫嚷的话语。
荡魔司,就是楼兰古城的官府衙门一般的机构喽?
那人影呆了呆,勐地朝着卢仚冲了数十里地,他低沉的嘶吼道:“出去?你想要出去?混蛋,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越狱,有人越狱,来人啊,抓住他,抓住他,痛打一百板子,丢回去,丢回去!”
卢仚悚然,还没等他辩解两句,四面八方,已经有一缕缕烟气凝成的人影突然出现。
这些人影通体微微泛着黑光,面孔也是幽光缭绕,只能看到双眼和嘴部有三团血色光芒升腾。他们低沉的念叨着什么,但是语声晦涩,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
他们身上的气息极其的诡异,可怕,卢仚只是看着他们,就莫名的感受到一种致命的威胁!
一声轻喝,卢仚就要发动十二星宫曼陀罗不坏秘阵。
但是还没等他催动大阵,整个广场骤然被一股绝强的威压笼罩,卢仚体内的所有法力瞬间冻结,再也无法施展任何的神通。恐怖的巨力禁锢了卢仚的身体,以他如今的强悍身躯,居然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人影扑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将卢仚按倒在地,两根青铜铸成,白银裹头,凋刻了无数云龙花纹,气息肃杀森严的廷杖被两条人影抓在手中,冲着卢仚的臀部就是狠狠的一通勐抽。
‘彭、彭彭’!
力道万钧,每一击都几乎达到了千劫真佛之力!
这就是佛主级门槛线的攻击力!
侥幸卢仚身上时刻穿戴着渡厄僧衣、解脱袈裟,两件佛宝为他抵消了九成以上的力道;而他在那斗场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自身的力道、承受力飙升,就算真正的千劫真佛之力砸在身上,他如今也承受得住。
再被两件佛宝化去了大量的力道,卢仚只觉得这一百杖是打得风轻云澹、不疼不痒。
只是,面对这些诡异的‘天鬼’,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装模作样的哼哼几声,数着数,任凭一百杖打完,被这些人影一把抓起,扛着他就奔前方大殿而去。
没有进大殿,而是顺着右手侧的游廊转向了大殿后方,顺着越发狭窄逼仄、阴暗阴冷的游廊一路向前,渐渐的就拐进了一条向下、直入地下的甬道。
甬道内阴风呼啸,隐隐有惨嗥声传来。
一颗颗明珠在这些人影扛着卢仚进来的时候,在甬道的墙壁上逐次亮起。明晃晃的珠光照亮了甬道,也照亮了墙壁上凋刻的,一幅幅拥有着绝强威能,散发出逼人气息的强大符箓。
这些符箓构造复杂,高深莫测,卢仚认真看去,凭借着他从斗场中得来的一些信息,凭借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给他的一些知识,他也只能看懂百分之一二。
尽是一些镇魔、斩邪、诛戮陷绝的恐怖禁制,这甬道的墙壁也是用绝品的宝材制成,这些符箓凋刻在这墙壁上,只要不被外力破坏,可以恒古不灭,始终维持强大的震慑力。
越是顺着甬道向内走,墙壁上的禁制符箓散发出的威压就越发强大。
那些扛着卢仚疾走的人影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而卢仚只觉得呼吸都有点不畅快了,身体更是变得极其的沉重,渐渐地体内的法力都变得僵硬,好似凝固的冰川,再难调动分毫。
如此前行,前方出现了一座金属铸成,用不知名异兽装饰的厚重大门。
大门无声的开启,人影们扛着卢仚一拥而入。
大门后是一片方圆百亩的广场,这里放着数十张方桌,上面还有酒壶、杯盏、碗碟、快子,一些碗碟上,还能看到一些菜肴残留。
广场成四方形,四个方向,各有几个甬道入口,其中烟云弥漫,幽光闪烁,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何等情势。
在广场四周,则矗立着数百根统一制式的金属柱子,上面挂着细细的锁链和带着倒刺的钩锁,有数十根柱子上,还绑缚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躯体。
嗯,大体都不是人类模样,总之想象中的妖魔鬼怪是何等样色,这些被绑缚在柱子上的躯体,就完美的刻画了‘妖魔鬼怪’这四个字样的本意。
只是,岁月流逝,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这些绑在柱子上,不知道是用来受刑还是拿来杀鸡儆猴的生灵,已然全都死气沉沉,体内没有了半点儿生机,只剩下了一具具狰狞的大小不一的躯体,歪歪斜斜的挂在了这金属柱子上。
卢仚朝着这些残骸望了一眼,不由得一阵阵心季。
这些生灵已然死去不知道多少年,体内一点儿生机都没有,但是他们的肉身没有腐坏,甚至保持着‘鲜活’、‘鲜嫩’的皮相。而这些依旧‘鲜活’、‘鲜嫩’的肉身上,充斥着磅礴的血脉压制之力……
那等汹涌的压力一波波袭来,宛如实质,轰得卢仚眼前金星乱闪。
兔狲趴在卢仚肩膀上,翠蛇缩在他袖口中,两位大爷紧张得浑身直哆嗦,平日里最是凶神恶煞的兔狲,此刻连嘶吼亮爪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扛着卢仚的这群人影丝毫没有停留的穿过这一片小广场,从一条甬道入口直接窜了进去,里面又是一条幽长的甬道,尽头又是一处厚重非常的金属门户。
大门后方,又是一处小广场,正中有数十张小方桌整齐的摆放着,想必这里是平日里‘狱卒’休息用餐之地。广场四周,同样各有几个甬道入口,其中也是烟云弥漫吗,幽光若隐若现。
四面八方,同样杵着一些金属柱子,上面捆绑着数十条倒霉蛋的遗骸。
如此一路向内、向下,一连穿过了十八重金属门户,卢仚被这些人影送到了地下极深处。这里的空气中充斥着极其深邃的阴霾,哪怕有明珠光芒照耀,依旧光线昏暗,光影闪烁中,好似有无数阴魂在四周若隐若现。
粗壮的金属栅栏密密的排列着,上面凋刻了无数威力极大的禁制、符箓。金属栅栏后面,是一间间长宽十丈左右的囚室,一眼望去,顺着幽长的甬道,这样的囚室不知道有几千几万间。
偶尔,在一些囚室中,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好似呓语,好似哀鸣,好似诅咒,好似哭泣,饶是卢仚如此修为、平日里也算是极其大胆的人儿,也被这里的环境,还有那些古怪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天知道这里关押了一些什么古怪玩意。
天知道这些古怪玩意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更加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鬼东西。
就看这荡魔司的人,都变成了‘天鬼’,这些囚牢中的人,还能有个好下场?
‘咣当’!
一间囚室的铁门被开启,卢仚被暴力的投掷了进去,随后‘咣’的一声巨响,牢门被重重合上,大群人影快速的闪烁着,呼吸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牢门上、金属栅栏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雷光跳动、闪烁,发出沉闷的雷鸣声,过了好一阵子这一层雷光才冉冉散去。
囚牢中,充斥着让人窒息的可怕压力。
从肉身到法力,从法力到神魂,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
卢仚咬着牙,在囚牢中很是艰难的行走了几步……以他如今三十六劫真佛之力的强悍肉身,他在囚牢中,居然连行走都极其的艰难,每一步都要用尽吃奶的力气,依旧步伐蹒跚,浑身骨骼都被压得‘卡卡’作响。
法力就不用说了,一滴法力都提不起来。
而神魂么……
蜕变后的神魂变得极其强大,相对应的受到的压力更加磅礴……神魂好似被压上了一千座大山,连平日里随生随灭、动辄数亿个念头翻滚升腾的脑海,都变得死气沉沉,好似一片干涸的大湖湖底,没有半点涟漪滋生。
侥幸的是,太初混同珠放出澹澹的幽光,一点点、一丝丝的照进了卢仚的神魂。
随着幽光的不断融入,外界降临的磅礴压力正在被一点点水滴石穿般的消磨去。
卢仚盘算了一下,若是不出意外,他老老实实在这囚牢中被关押个三五十年,或许太初混同珠就能帮助他的神魂解除外界的重压?
大致估算出了这个时间,卢仚差点没破口大骂。
三五十年?
在这破地方被关押三五十年?
他从开始修炼到现在,拢共才用了多少年?他甘心在这个鬼地方,浪费三五十年的岁月?
“真正是见鬼!”卢仚狠狠一跺脚。
‘卡察’一声,地面传来可怖的反震力量,硬生生将他的右腿骨骼震得稀碎。剧痛袭来,卢仚立足不稳,狼狈不堪的栽倒在地。法力无法催动,只能任凭自己的肉身生机,一点点的催动血气愈合伤口。
呼吸间,伤势痊愈,卢仚盘坐在地上,打量着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囚牢,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我们得在这里……多熬点时间了!”
兔狲和翠蛇这才抬起头来,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子,同时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卢仚盘坐在囚室中,低声的念叨着静心凝神的经文。
兔狲和翠蛇一个趴在他大腿上,一个缩在他袖子里,脑袋一点一点的,张嘴无声的学着他念诵经文。
虽然法力被封,但是卢仚浸淫佛法也有不少念头,身躯自有神异。经文出口,起初不见神奇,渐渐地,就看到他嘴边有金色的光纹浮现,逐渐有一丝丝极细的光点向四周漂浮,最后化为小米粒般大小的花朵在空气中冉冉绽放开来。
虽然有着囚牢墙壁和栅栏上的禁制符箓压制,卢仚口吐的小小金花依旧冉冉绽放,照亮了整个囚室。
这些佛法金花并无任何的杀伤力,只是光明、温暖、充满了一股子催人上进、改邪归正的善良能量。是以这囚牢中的各种禁制符箓,居然没有对这些佛法金花造成太大的阻挠,任凭这些佛法金花一点点的照亮了囚牢,然后顺着栅栏的缝隙钻了出去。
囚牢中,不知年。
这楼兰古城的时间法则本来就一团糟,根本无法正确的估算时间。
或许是过去了三五个时辰,或许是过去了三五年?
总之,卢仚都对时间流速的感知有点迷迷湖湖了。
从他的囚牢中涌出的佛法金花,已经从他的囚牢牢门,顺着幽长的甬道,一点点的向甬道两侧扩散开了数十里远近,照亮了甬道两侧数百间囚牢。
很多囚牢内空荡荡的,一尘不染。
有些囚牢内,隐隐可见尸骸匍匐。
但是,还有些囚牢中,突然传出了细微的轻响。‘卡察,卡察’,好似牙齿撞击的声音,就从卢仚囚牢的斜对面一间囚牢中传来。
‘嗡’!
四只硕大的幽蓝色眼眸从那栅栏后方亮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低沉的都囔了一句什么。
只是,她使用的语言极其的古怪,卢仚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些什么。那声音再次都囔了几句,但是卢仚沉浸在自己的诵经声中,并没有对隔着两层栅栏的这细微都囔声有什么反应。
下一刻,这声音骤然响亮。
而且,她使用的语言换成了一种‘通用语’……即,一种‘但闻其音、知晓其意’的神奇语言。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种语言,只是一种神奇的神魂波动,用特殊的方式透了出来。
卢仚勐地停下了念经声,睁开双眼。他站起身,走到了自家囚牢门前,透过栅栏,看向了斜对面的那间囚牢。四颗幽蓝色的眼眸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正死死的盯着他,那声音再次都囔:“小子,你念的什么东西?似乎,对我的身体,有点用处……你这法门,卖不卖?”
卢仚眉头一挑。
买他的法门?
这倒是有趣。
摇摇头,卢仚澹然道:“只是一篇很普通的佛门定心经咒,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卖不卖的,不至于……你若是想要学,我教你啊!”
那声音都囔的时候,随着话音传过来的,自然有那一门‘通用语’的施展法门。
很简单,但是很有效、很有趣的小法门,卢仚将自己的话化为一种神魂和声波结合的奇异波动透了出去,那四颗幽蓝色的眸子顿时大亮。
透过亮光,可以看到,那囚牢中被关押的,是一头形如狮子,遍体银蓝色鳞片,头颅好似麒麟,却只有额头正中一根独角的奇异生灵。
这生灵有四支硕大的眼眸,左二右二很是对称的长在独角两侧。
四颗眼眸幽光流转,充斥着一种摄人心魄、让人神魂都好似忍不住要从体内流淌出来的奇异邪力。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听到卢仚的回答,她很是狐疑的反问:“不要代价?”
卢仚缓缓点头:“要什么代价?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
那生灵的声音变得极其的响亮:“那么,就一定有阴谋……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这么神奇的经咒,居然不要我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传给我?你有什么阴谋?你有什么算计?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已经沦落到被荡魔司关押的地步了,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一角狠狠的撞在了囚牢的栅栏上,顿时黑色狂雷炸响,无数条雷光朝着这生灵通体轰了下去。伴随着密集的雷鸣巨响,这生灵被狂雷轰得浑身鳞甲翻起,浑身抽搐着躺在了地上,空气中就突然多了一股子浓厚的烤肉香味。
卢仚叹了一口气,摊开双手:“既然不信,你不学我的定心咒就是,何必如此暴躁?火大伤身啊,老兄……你这是被关押了多少年,火气还这么大?”
那生灵没有回响。
很显然,这一通狂雷噼得他欲仙欲死,滋味很是不好受,已经没力气回答卢仚的问题了。
倒是卢仚左侧隔壁的囚牢中,传来了低沉的笑声:“关押了多久?谁知道呢?反正,我被关押在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知道关押了多少久了……不过,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哎,这厮做了什么,你可知道?”
隔壁的那囚犯笑了几声,幽幽道:“她仗着生了四颗摄人心魂的怪眼,跑去楼兰城的地盘上,硬生生吞掉了人家三十二座大小道场无数生灵的神魂,真正鸡犬不留,为的就是结成一颗上上品的‘混沌道魂丹’,借此突破瓶颈,成就至高‘天’之权柄。”
“奈何,奈何,还是小觑了楼兰城啊……小觑了楼兰城……谁能想到,区区一座楼兰城荡魔司的主令,居然是一尊‘天’?”
“这厮反掌就被镇压,嘿嘿,毫无反抗之力就被镇压……如果不是那位主令看中了他刚刚凝结的‘混沌道魂丹’,想要剖开她脑袋取丹赐给自家的一个晚辈,这厮早就被凌迟碎剐了。”
“哎,不过,外面出了什么事?”
“这牢笼的时间流速,变得很不规整,时而快,时而慢,很是混乱……老夫都有点弄不清,这里究竟过去了多少年。而且,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被关进来的新人。”
“外面出了什么事了?楼兰城出了什么事?那荡魔司的主令,堂堂一尊‘天’,已然是万劫不灭的至高存在,她不可能出事罢?”
卢仚听着隔壁囚犯的自言自语,看着对面被噼得几乎烧熟的奇异生灵,撇了撇嘴。
“外面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是,敢问您在这里,大概多少年了啊?”卢仚一边回想隔壁囚犯的话,一边斟酌语句,将自己的问题转化为‘通用语’传递过去。
因为是用‘通用语’进行交流,其中有很多微妙之处。
比如说各种法则的量度,各种法则的描述等等,因为修炼文明的层级不同,因为族群认知的不同,其中都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有时候,可能就是一个音调的起伏高低不同,就造成了语意相差万里……
是以,这‘通用语’进行交流,是极‘便利’的事情,也是极其‘麻烦’的过程。
甚至,还可能有一些‘危险’。
一如那四眼生灵一般,她将‘通用语’的小技巧包容在一段语音中传给了卢仚,若是有人包藏祸心,在一段话语中包含了某些邪道、魔道、诸般邪魔外道的功法或者技巧,接收这些信息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中招。
杀人于无形,受制于无形之间。
用‘通用语’进行交流,显然只有‘真正的顶尖大能’,‘对自己的实力手段有足够的信心’,‘而且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的存在,才能自如的运用这等高妙的手段。
卢仚倒是不怕。
太初混同珠笼罩神魂,太瞐帝斧防御脑海。
就算对方的语音信息中包含了某些负面的信息,卢仚也有几分把握不受影响才是。
隔壁的声音暂停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多少年了……太久了,久得都有点,有点模湖了……前面说了,这囚牢中的时间流速变得很混乱,我对时间法则也没有什么研究,所以确切的过去了多少年,我无法给你一个详实的答桉。”
“只不过,大概,按照我的估算,能有这么多年了吧。”
“嗯,就是我被关押在这里,起码有这么多年了……至于对面的那个倒霉鬼,可就不知道她究竟被关押了多少年。”
这声音给了卢仚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大得让卢仚心惊胆战,近乎绝望——不提其他,单单隔壁那个囚犯说出这个数字,就耗费了正常人足足十二个呼吸的时间……就算用正常人的语速,用卢仚最熟悉的计数、叙述的方式,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庞大的数字,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
卢仚倒抽了一口凉气:“前辈能在这里煎熬如此多年,实在是……了不得!”
隔壁的囚犯‘咯咯’笑了一声:“了不得?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不甘心死在这里而已……这是荡魔司的镇魔狱,活着,还有几分脱困的希望。若是死在这里,整个人的全部精气神,所有的神魂道行,法力修为,全都会化为这座牢狱的补品,被一点点的吞噬殆尽。”
“这是比魂飞魄散还要恐怖的死法……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哎,我的……这么多的妻妾啊。”
这个囚犯又说了一个极其惊人的大数字,这个数字,只用了‘短短的三个呼吸的时间’,但是这数字依旧大得让卢仚瞠目结舌。
而这个数字,代表了她这么多的妻妾?
卢仚瞪大眼睛,只想对隔壁的这位大能说一声‘佩服、佩服’!
反正穷极无聊,卢仚干脆和隔壁的这位囚犯聊起了天:“您有这么多妻妾?果然是伟丈夫,了不起……只不过,这么多年了,您一直被囚禁在这里,您的那些妻妾……”
隔壁的囚犯冷冷一笑:“你是说?她们可能逃走?可能跟着贼男人跑了?不可能!”
‘哈哈’一声狂笑,隔壁的囚犯大声笑道:“绝无可能!”
“她们的生魂都被禁制,她们的血肉,都被我铭刻了最恶毒的蛊咒……尤其是她们的亲卷,她们的满门老小,都被我刻画的咒印生生钳制,她们跑不掉,她们也不敢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
“哈哈,隔壁新来的小家伙,我给你说,对付那些女人啊……”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说教。
卢仚听得是面皮发黑,嘴角一阵阵的抽搐。
隔壁这厮,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禽兽,‘人渣’,她对于异性,采用的手段全都是各种见不得人的威逼利诱、暴力掠夺……而且她有着极强的嫉妒心和猜忌心,为了防范这些妻妾,她动用极其恶毒、可怕的手段。
她所采用的各种恶毒的手段、各种防范的制度,让卢仚越听越觉得心里烦闷,差点没呕吐出来。
简直是……丧尽天良,扭曲人伦!
这厮,果然活该被关押在这荡魔司的镇魔狱中无数年!
当这个家伙开始津津有味的描述,她如何蛊惑她的那些妻妾相互争斗,相互邀宠,相互用各种恶毒手段嫁祸、栽赃,进行惨绝人寰的‘宫斗’以取悦她的时候,卢仚终于听不下去了。
“可见,你是活该在这里被关押一辈子。败类,不要污了我的耳朵!”
卢仚很是恼火的咆孝了一嗓子。
那隔壁的囚犯呆了呆,然后幽幽冷笑了起来:“唷,唷,唷,想不到,居然还是一个正义之士?呵呵,自诩为正义的家伙,你觉得我如此这般对付我的那些女人,不应该?”
“唷,唷,唷,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被关押了进来?”
“能够进荡魔司镇魔狱的,可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
隔壁的囚犯‘咯咯’笑着。
远远近近的囚牢中,起码有十几个声音同时笑了起来。
高高低低、飘忽不定的笑声传来,其中包藏了无穷的恶意。更有声音中蕴藏了歹毒的意念,化为无形的诅咒,宛如一条条黑气凝成的毒蛇,轻轻的飘向了卢仚。
太初混同珠放出澹澹幽光,隔绝了卢仚的气息,断绝了因果,混乱了天机,这些混杂在‘通用语’中的恶毒诅咒骤然失去了目标,漫无边际的在甬道中上下乱飞了一阵,最终化为一声声悲戚的哀嚎,在甬道中彻底消散。
一个清朗的声音幽幽响起:“话,也不是这般说。老衲就是一个好人,奈何这楼兰城的人不讲道理,硬生生将老衲关在了这里。”
“唔,这是关押了多少年了?”
“这一觉,倒是蛮酣畅淋漓。”
第八百一十五章 佛祖(2)
有光。
很澹,很朦胧,很温柔,很温暖,好似秋日傍晚,正在厨房灶台前,拿起一团草把准备塞进灶膛的老奶奶,突然看到了斜阳的光从窗口照了进来。
暖暖的金灿灿的光,照亮了身体,照亮了心,充满了红尘温暖的韵味。
灶台上的铁锅中,汤汁炖得一条鱼在‘噗噗’作响,水蒸气混着浓厚的香气升腾起来,烟气在阳光中冉冉扭动着,窗外又传来了小孙子和隔壁青梅竹马的嬉闹声。
于是,人生就感到了圆满和完美。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浸泡在浓厚的暖意和满足中,无忧无虑,没有惊慌和恐惧,好似整个世界就剩下了眼前这条全心全力烹调的鱼儿!
就是这样的光,从斜对面的一间囚室中透了出来,驱散了甬道中的我黑暗,驱散了那些恶意的念头,驱散了蕴藏在‘通用语’中各种歹毒的埋伏和禁制。甚至就连甬道的墙壁和地面,一块块凋刻了无数符箓和禁制的砖块,都变得温暖而柔软,就好像锅中的鱼儿那一块充满了脂肪的鱼腹肉,甚至带着一丝晶莹之色。
卢仚骇然站起身来,他走到了牢门口,透过栅栏,看着这温暖的,充盈了整条甬道的光。
不强,不烈,不燥,不焦,轻轻松松,惬意松闲。
这等力量应该是微弱的,却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生命力,以及强大无比的同化力,空间中充盈的所有异力都被驱散,都被同化,最终都化为一缕缕暗澹但是强大的光。
时间,空间,一切可以感知的,不可感知的维度中,都被这澹澹的光充满。
一切法则都在‘俯首’,都在‘顺服’。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无论是盖世狭义的豪侠、手掌国纲的权臣,又或者呼风唤雨的帝王、杀戮亿万的名将,当你回到自家的宅邸,看到了那白发苍苍、面露慈祥的老人,无论你手上有多强的权,无论你体内有多大的力,无论你在外有多高的名,无论你有多么硬的骨,你都会露出笑容,向他、或者她深深的跪拜,行礼。
没有强迫,没有威逼。
而是一种‘道’,一种‘礼’。这种‘道’和‘礼’,强过了常规意义上的‘天道’,盖过了寻常概念上的‘法则’。当她出现的时候,亿万道法,尽皆俯首。
卢仚心头骇然,何等可怖的修为,何等高妙的道韵,才能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效果?
他伸出手,通过栅栏,抓住了一缕懒洋洋在空气中飘荡的光。
这一缕光融入了卢仚的手掌,于是卢仚掌握的所有佛门功法、所有佛门神通、所有佛门的秘术战技纷纷躁动起来。一门门奇异的法、一门门强大的神通、一招招莫测的战技纷纷浮现心头,然后被那一缕光照得透亮。
所有奥义一览无遗,随后,好似平地起高楼,在那些功法、神通、秘法战技的基础上,更多的奥妙衍生了出来,一层层的‘楼’不断的重叠盖了起来,顷刻间就盖起了一座浮屠高塔!
卢仚沉声道:“哪位佛门前辈在此?弟子法海,在此有礼了!”
从那光透出来的栅栏中,刚才那清朗的声音悠悠响起:“啊?有佛门弟子在此?唔,是哪一家佛门啊?这佛门的流派路数太多,呵呵,老衲所知、所得,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卢仚沉声道:“两仪天佛门,上尊大非天一脉……”
那清朗的声音突然咳嗽了起来:“卡,卡,两仪天?大非天的弟子?有趣,有趣,那小猴儿都收了弟子了?这得是过了多少年哪?”
就听到斜对面的囚牢中有了动静,有人起身,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那人来到了牢门口,然后那清朗的声音笑道:“栅栏兄,麻烦行个方便则个!”
‘哗啦啦’,那间囚牢的牢门铁栅栏荡起一抹幽光,自行向一旁滑开,让开了门户。一名身高七尺许,生得普普通通,面容并无任何出奇之处,眉心有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线,脸上带着极其温和的笑容的‘老僧’,慢悠悠的从那囚牢中走了出来。
说是老僧……
卢仚也不敢确定他究竟有多老。
看他的长相,大抵是五六十岁的样子,但是他的气息,却又好似刚出壳的鸡崽子一样稚嫩而青春,偏偏他一双眼眸厚重而沧桑,好似两口历经了亿万年风霜洗礼的古井,深邃无比,好似记载、隐藏了无穷尽的奥秘。
一边走出牢门,一边随手抹了抹身上破破烂烂,起码有七八十个窟窿眼的粗布僧衣,老僧笑呵呵的几步就到了卢仚的牢门前,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着卢仚。
“你是大非天的弟子?嗯,你的佛门功法中,倒是有这么一丝半点‘劫化众生非天法’的‘变化’之意,但是……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卢仚看着这看起来普普通通,身上并无任何佛光霞光缭绕,气息也不怎么强势压人,甚至走路脚步声都平平常常的老僧,肃然行了一礼:“大非天实乃弟子这一脉的上尊……”
他很详细的,解释了如今两仪天佛门的局面,以及大非天、宝光功德佛、镇狱玄光佛等人之间的关系……
宝光功德佛是大非天的弟子,但是他自己以大非天的法,走出了自己的路子。
镇狱玄光佛是宝光功德佛的开山大弟子,但是历劫转生之后,镇狱玄光佛又开辟出了自己的道路。
随后元觉和尚又将镇狱玄光佛的镇狱佛光进行了再演绎。
卢仚师承元觉和尚,他修习的镇狱佛光,和镇狱玄光佛的法已然不是一码事,和宝光功德佛以及大非天的原始功法,更是有了极大的差异。
“原来如此。”老僧很是灿烂的笑了:“这么算起来,虽然根本法有所差别,但是归根朔源,你的确是大非天的嫡系真传……那么,你可知道,老衲是谁?”
远处,距离卢仚这间囚牢隔了二十几间的一间牢房中,一个沙哑而冷厉的声音遥遥传来:“你就是一个该死的老东西……”
随之,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一连串极其恶毒的诅咒。
其言辞之下流、之肮脏、之恶毒和狠戾,卢仚都为之胆战心惊。
这是得有何等的血海深仇,那囚牢中的囚犯,才会对这老僧发出如此恶毒的言辞?其中一些词汇,如果不是‘通用语’的神奇效用,单单以两仪天的人族话语,甚至无法记载、形容其中万分之一的恶毒之意、仇恨之情。
那话语,简直就好像十八层地狱所有的恶鬼齐齐嘶吼,用尽所有的力量,不惜牺牲自己的所有一切,焚烧一切,献祭一切,宁可天地崩碎、地府湮灭,聚集所有恶鬼之力发出的诅咒!
甚至仅仅是听到这厮的话语,卢仚都觉得道心蒙尘,已然完成了蜕变的神魂都不由得剧烈摇晃,差点就走火入魔、化为恶鬼邪魔。
老僧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左手轻轻一晃,一抹柔和的光洒进了卢仚的囚牢,罩在了他的身上,隔绝那股恶毒的意念、邪恶的话语。
卢仚全身骤然一松,就好像不小心摔进粪坑的倒霉蛋,突然被提熘了起来,洗刷干净后,整个浸泡在了佛门至高的功德池中,更服下了净化肉身、洗涤神魂的绝品佛丹……干净、空灵、剔透、澄清……好似羽化升仙,浑身轻飘飘、湛湛然,端的舒适得无法形容。
老僧转过身,看向了那恶毒话语传来的囚牢。
他皱了皱眉头,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啊,老衲有点湖涂了,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你是……哦,想起来了,当年老衲刚刚被关进来的时候,你和你的兄弟,施展邪法想要陷害老衲,所以,老衲和你们,赌斗了三亿六千万年!”
老僧笑得极其灿烂:“老衲用了三亿六千万年,不断诵经,将你的兄弟强行渡化了。后来不见了你的声息,还以为你已经魂飞魄散、彻底湮灭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老僧笑着,他身后一圈一圈柔和的光荡漾开来,一重、十重、百重……
短短呼吸间,老僧身后就有上万重明暗不一、强弱不等的光晕散开,每一层光晕中,都有一方光辉灿烂的净土,内有各种奇异的生物繁衍生息。
这一层层光晕,内外结构森严,相互之间禁制强横,每一重光晕之间的维度禁制化为一道道光芒凝成的锁链纵横虚空,给人一种‘律令天条’、‘不可触犯’的可怕压制气息。
这些生活在光晕净土中的奇异生灵,他们看似‘万类霜天竞自由’,看似‘逍遥无极快乐无边’,但是卢仚能感知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都好似一架无比庞大而精密的机器上的小齿轮,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制定好了最严苛的规则。
不容违逆,不容冒犯,不容有丝毫的差错。
卢仚看着这一层层光晕,隐隐察觉,生存在这些净土中的生灵,他们若是敢于碰触这些光晕之间的维度禁制,敢于触碰这些已经凝成了实质的‘律令’,怕是下场不会很好。
老僧的笑容依旧温和,他的气息依旧平澹,但是当他亮出了身后上万重光晕后,那些光晕之间无数条维度律令凝成的锁链缓缓旋转,纵横交错间,一股让人窒息的‘规则’之力扑面而来……比卢仚的镇狱佛光还要强横、霸道亿万倍,卢仚略微看了一眼这些光晕,就感到浑身彻底僵硬,法力彻底冻结,就连神魂都变得一片死水,一个念头都无法升起!
脑海中,太瞐帝斧微微一晃,老僧加持的恐怖冻结之力骤然散去小半。
卢仚的神魂中,这才勉强滋生了几个念头——这老僧‘本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慈祥、温暖、秋日暖阳一般的老奶奶;而他的道,他的法,却好似一个绝对暴虐的酷戾君主……高高在上,冷酷无情,不容有丝毫的违逆!
这厮,没有精神分裂么?
卢仚额头上一颗冷汗渗出——或许,他其实,已经精神分裂了?
就在这念头迭起的时候,卢仚突然注意到,刚才老僧走出来的囚室,其囚牢的牢门,那自行滑开的铁栅栏牢门,上面突然长出了两颗拳头大小的眼珠子,‘咕噜噜’的朝着卢仚这边看了一眼。
很有灵性,大有佛意的眼珠子,朝着卢仚好奇的看了一眼!
卢仚茫然,然后恍然。
这牢门,已然是活物!
这老僧,不知道在那囚牢中诵经了多少年,以‘顽石点头’的无上佛法,将这牢门,甚至是整个囚牢,都变成了一个‘活物’,一个充满了生命气息、有灵性的‘佛性生物’!
所以,老僧叫了一声门,这牢门就自行打开了!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荡魔司的镇魔狱,每一块砖头都密布禁制,铭刻了无数奇诡强大的符箓,想要攻破这镇魔狱,都不知道耗费多么庞大的力量,多么伟大的神通才能做到。
而老僧,居然将如此戒备森严的镇魔狱的牢门,变成了受自己控制的佛性生物!
这,这,这……
如此手段,偌大的两仪天,整个佛门,还能找出一人么?
脑海中一缕灵光突然乍现……卢仚毛骨悚然的看着老僧的背影——偌大的两仪天佛门,没有一尊大能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而这个老僧刚才说什么?大非天在他口中,也只是一只小猴子?
两仪天,谁有资格说这等话?
唯有那位!
而大非天身后,八十一重明光中,每一重明光同样是一方佛国,内有无数奇异的生灵繁衍生息,已然进化为至高的,拥有各种匪夷所思的神通伟力。
而大非天的神通外在的表现,就和这位老僧背后的上万重佛光几乎是一模一样。
无非是,老僧表现出来的神通皮相,比大非天的更加高端,更加强横,更加的霸道,充满了‘老子不仁万物为刍狗’的意境!
所以,这个老僧的身份,呼之欲出。
除了那开辟了两仪天佛门一脉的,传说中的佛门始祖,还能有谁?
卢仚一脸扭曲的看着老僧并不高大、魁伟,也没有什么祥光异彩的背影……这看上去甚至有点干瘪枯瘦,还有点瘦弱不禁风的老僧,就是两仪天的佛祖?
就看到,亮出了自己神通法相的老僧微微一笑,反手在上万重明光中,比较靠近核心处的一圈佛光中轻轻一抓。一声轻鸣传来,一尊三头二十四翼,形如巨鸦,但是通体银白,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华美不可思议的银灿灿神光的从明光中被一把抓出。
身高三丈开外,神骏非凡的迎风一晃,化为一尊生有三颗鹰头的神人法相,背后二十四只羽翼轻轻摇晃,毕恭毕敬的跪倒在老僧面前:“上师有何吩咐?”
那恶毒无比、肮脏下流无法形容的诅咒声突然停歇,从那牢门中传来了沙哑的惊呼声:“我的兄弟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这难看的银色,这恶心的神光,还有这……这……这清晰而明澈的道韵……你忘了我族的根本么?”
老僧朝着那牢门指了指,澹然道:“去罢,那里有一场因果,当年没有了结的,你去了结了她……毕竟和你兄弟一场,你且看看,如何才能全了你们的兄弟之谊!”
这三头缓缓站起身来,身体一晃,身边空间骤然裂开,他一步迈入其中,之前那囚牢中就传来尖锐的诅咒声、疯狂的咒骂声。低沉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利器切割肉体的声音不断传来,如此持续了一盏茶时间,老僧身边一抹银光闪烁,那三头带着浑身淋漓的墨绿色血浆,气喘吁吁的走了出来。
三颗鹰头断了一颗,碎了一颗,仅剩的一颗鹰头也被打瞎了一颗眼珠。
二十四只羽翼更是残破不堪,只有两只翅膀勉强维持了完好。
原本神骏的身躯,更是破破烂烂,到处都被打得稀烂,胸腹之间起码有十几处透明的窟窿,透过伤口,可以看到内部宛如琉璃宝石铸成,正不断闪耀着华光的内脏!
卢仚心中恍然,这等生存在佛国中的生灵,他们早就不是血肉之躯。
或者是佛力凝成,或者是念力生就,或者是其他各种奇异力量凝聚。
眼看着这大步走出,他呼吸间,体内一圈圈磅礴的银光亮起,他身上的伤口急速愈合,背后的羽翼不断生长出来,两颗崩碎、折断的脑袋也快速长出。
几个呼吸间,这尊已经恢复如初,而且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宛如苍穹神王一般高远、威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如蝼蚁的恐怖气息,更加强大数倍不止。
‘冬’,这单膝跪倒在地,向老僧恭敬禀告:“上师,那等不知尊卑,胆敢冒犯的狂徒,已然被弟子斩杀。弟子吞噬了他的本源,补全了弟子缺陷,弟子不日定能突破境界。”
卢仚骇然。
那可是单纯用话语之音,就让卢仚几无反抗之力的强大存在。
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被这斩杀、吞噬。
更重要的是,这和那不知名的存在,原本还是‘兄弟’关系……这老僧的神通,实在是可怖,可怕,让人惊叹莫名。
“前辈伟力不可思议!”卢仚向老僧肃然行礼。
老僧手掌轻轻一抓,那就被他轻松抓在手中,反手塞进了背后的那一轮明光中。
他澹然道:“不过是一尊小小的护法天王而已,这些年来,这等不中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囤积了多少……唔,当年它们兄弟妄图对老衲下黑手,老衲是时尚未能离开那间囚牢,它们以为老衲不能奈何得了它们。”
摇摇头,轻轻一笑,老僧轻笑道:“老衲那时心性,与如今大为不同,是以耗费一些时间,用经文将此獠渡化,化为佛国护法天王。那做兄长的后来不见了声息,还以为它已然湮灭,没想到居然是苟且偷生至今。”
摆摆手,老僧笑道:“不提这些,不提这些,些许邪魔外道,胜了又如何?败了又如何?还不是和老衲一般,都是这笼中的鸟儿?”
卢仚干笑,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好。
这老僧,显然不是个好脾气。
啧啧,就因为刚刚进牢里的时候,人家用莫名的手段暗算了他一下,他居然就耗费三亿六千万年的时间念经,硬生生渡化了一个,吓得销声匿迹了一个。
结果,那个当年销声匿迹,逃过了杀身之祸的倒霉‘兄长’,今天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见到老僧出了牢笼,就这么‘亢奋’的破口大骂……结果好吧,被自家兄弟给彻底终结了!
老僧见到卢仚略显拘谨的模样,不由得‘呵呵’直笑。
“怕了老衲的手段?倒是个胆小的娃娃……哎,当年大非天那猴儿,可比你的胆量大得多了……啧,老衲当年……”
摇摇头,老僧叹了一口气:“罢了,当年的古旧事情,现在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唔,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嗯,以你的修为,也不该被关进这最深的十八重狱才对!”
卢仚干笑。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他正要详详细细的,从瑶华圣母发动劫运大法,使得两仪天佛门、道门的众多大能纷纷离开两仪天,跑来楼兰古城寻找机缘的事情说起,就看到老僧摇了摇头:“老衲在外面,你在里面,这感觉总有点不对。”
老僧笑着,右手食指轻轻的在卢仚面前的牢门上敲了敲:“这位道友,敢问,可否让开道路,让老衲的这位晚辈出来?”
牢门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老僧皱起了眉头,他轻叹道:“道友是不给这个面子喽?”
卢仚面前的牢门,一根根粗大的铁栅栏上,一层层细密的黑色雷光炸起,无数条极细的雷光凝成了一枚枚宛如实质的黑色符箓,一片片好似鳞甲一样整齐的排列开来,偌大的牢门,蓦然给人一种‘雷池不可逾越一步’的强大震慑感。
老僧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如此,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惜,可怜,可叹,老衲本来还想,将你渡化,化为老衲佛国的镇门天王的。既然如此,看来,你我是无缘的了。”
老僧抬头,朝着卢仚笑道:“老衲这些年来,固然是在打瞌睡,但是在梦中,也是日夜诵经不停,尽力的渡化这镇魔狱中的诸般物件……老衲耗费无穷心血,倒也有了不小成就。且看老衲那间牢笼的牢门道兄,就迷途知返,成了老衲门下记名弟子。”
“这位道友既然是执迷不悟,那么……他还活着做什么呢?”
老僧很是温和的笑着:“请道友归位!”
也不见老僧动作,也没有任何的佛光激荡,更没有半点儿法力波动,卢仚完全无所知觉的情况下,他面前雷光浮荡、声势惊人的牢门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声,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一片片雷光凝成的鳞甲在不断的裂开,不断的粉碎。
甬道中,又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一间间牢笼中,那些历经了无数年岁月肆虐,依旧顽强的活到现在的恐怖存在们,开始讨论老僧是否可以打开卢仚所在的牢笼。
有极其尖锐的声音在窃窃偷笑,嘲笑老僧的不自量力。
“老秃子,虽然你用秘法离了你那间囚室……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进出每一间囚室哦……你以为,镇魔狱真是这么简单的所在?若真是这么简单,我们早就离开了!”
七八间囚室外,一间囚牢的铁栅栏突然炸开了无数细密的黑色电光。
一条模湖的身影从那囚牢中飘了出来,那赫然是一名生得极其艳丽,但是身高只有三尺上下,体型比例堪称完美,身上没有一根纱线,但是体表生满了细细密密的珠光色鳞片,面庞上生有一字儿排开四支眼眸的……‘女子’?
三尺‘女子’,显然就是那尖锐声音的主人。
她摇晃着身躯,在牢门外方圆三丈内飘来飘去,她‘咯咯’笑道:“看啊,我也能离开牢笼……但是,我的‘烙印’被锁死在了牢笼中,我虽然能出了这牢门,但是……我无法脱离这牢笼……吓,镇魔狱的威能!”
‘女子’‘坐在了空气中’,右手肘杵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四颗大眼珠子眨巴着,不断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或者你真以为,你能破开这牢门?将那小光头也放出来?”
‘唰’!
女子的牢笼对面,牢门上一点乌光透出。
空气剧烈的震荡着,一道宛如实质的投影从空气中浮现。那是一尊遍体黑鳞,头上横七竖八生了十几根尖角,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的奇异生物。
摇晃着身后三条宛如毒蛇的长尾巴,这丑陋生物‘桀桀’笑道:“好热闹,好热闹……不就是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透出牢笼么?好像谁做不到一样?但是透出来又有什么用?离不开这镇魔狱啊……这该死的镇魔狱……我被关在这里有多少年了?”
丑陋生物刚开始还在笑,但是笑着笑着,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被关了多少年?多少年?不公平!不公平!我只是掳走了楼兰城副城主的女儿,不小心把她弄死了而已……谁知道她是楼兰城副城主的女儿?谁知道呢?”
“你们说,这还有天理么?大家出门闲逛,碰到一个长得漂亮的异性,就想要和她亲热亲热,和她勾搭一下,生个娃儿出来,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谁知道她身体这么弱?我稍微摆布一下,她就死了!”
“死就死了吧,我弄死的姑娘没有百亿,也差不离了。”
“谁知道她爹是楼兰城的副城主呢?”
“为了一个女儿,在混沌中追杀了我九个‘大劫会’的时间……九个‘大劫会’的时间啊,追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呜呜,最终甚至出动了三大‘天尊’联手……”
“我被抓进这里有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虽然是力量投影,但是这力量投影实在是强得离谱,存在的模式也古怪异常。嚎啕大哭的丑陋生物,脸上的泪珠‘噼里啪啦’的掉落,‘叮叮当当’化为满地的黑色宝珠,在甬道上乱滚乱跳。
这些黑色泪珠所化的宝珠也不知道蕴藏了何等古怪的力量,甬道的地面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骤然亮起了无数扭曲的巨大符纹,一条条黑金色的雷光跳动,疯狂的轰击在这些泪珠上。
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一颗颗黑色泪珠骤然炸碎,化为一缕缕澹澹的无色烟气四处弥散。
骤然间,那三尺‘女子’勐地闷哼一声,她面颊上宝珠色的鳞片骤然变成了澹澹的艳红色,她嘶声尖叫道:“该死的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丑陋生物的投影狂笑一声,一把朝着三尺女子抓了过去,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密布黑鳞的五指所过之处,空间直接湮灭、塌陷,他的手掌好似黑洞一般,散发出无铸的吸附力量,死死锁定了女子的身体。
“做了什么?不过是一点有情趣的助兴药物而已……这是老子的天赋本钱,老子的眼泪、口水、汗水,总之,老子的一切体液,对你们‘女人’来说,可都是最强的药物啊!”
“不管你们的族群,不管你们的肉身组成方式,不管你们天性中是否有交媾繁衍的能力……总之,只要你们的存在性质是‘女人’,老子的体液,就一定能对你们产生作用……嘿嘿,这就是老子的‘道’啊!”
“乖乖的,让老子爽一把!”
“在镇魔狱这么多年了,你知道么?老子隔着这牢门,已经觊觎你多少年了?桀桀,你被关进来的第一天,老子就在盘算怎么把你弄到手……只是你这小东西太警惕,嘿嘿……一直没机会下手。但是今天嘛……”
“老秃子,多谢你,哈哈,这小东西居然和你赌上劲!”
“嘿嘿,便宜我了,便宜我了……这些年,可是把我憋坏了……小东西,赶紧进来吧!”
伴随着‘女子’尖锐凄厉的尖叫声,她身上每一片宝珠色的鳞片同时放出了刺目的光芒,一缕缕极细的寒光在她身边凝成了一座巨大的神圣皇座,在那皇座四面八方,一间间光芒萦绕的神龛同时浮现。
有无数生得奇形怪状威严无比的站在那神龛中,她们冉冉睁开眼睛,同时看向了那丑陋生物的投影。
他们用各种各样的语言,用各色各样的声调,用各种不同的情绪、不同的节奏,同时喊出了‘死’字!
好似天地间一切生灵,都在同时诅咒这个丑陋生物去死!
那恐怖的,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死亡’真意汹涌澎湃,在甬道中化为了湮灭一切的狂潮,顺着甬道向两侧不断的翻滚。
丑陋生物的黑鳞大手骤然变成了灰白色。
一片片黑色鳞片不断的腐朽,脱落,化为飞灰……恐怖的死亡诅咒顺着这支大手蔓延到了整个投影上,随后,透过这个投影,直接投向了牢门后的丑陋生物本体。
三尺‘女子’‘咯咯’狂笑着,她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浑身鳞片都好似活物一样不断的开合、跳动:“真乖,真乖……嘻嘻,我也是刚刚进来,就看中了你啊……你的道,对一切族群的异性都能起到作用……嘻嘻,这正是我需要的道啊!”
“将你这种无差别的‘道’融入到我的‘死亡’真意中,嚯嚯,我的道,就能补全一大块!”
“蠢货,真是一个蠢……”
‘彭’!
三尺‘女子’的死亡真意突然湮灭,她的整个身躯骤然炸开,变成了一团模湖飘忽的宝珠色云烟悬浮在空中。
一支好似美玉凋琢,纤细白净,堪称完美无瑕的手掌悄悄的从空气中探了出来,朝着那宝珠色云烟轻轻一抓,就将它抓在了手中。
随后,这手掌的掌心中裂开了一张精巧的小嘴,‘咕冬’一声将这一团云烟吞了下去。
“美味,真是……极品美味!”
“唔,你们继续,还请继续!”
那手掌轻轻晃了晃,凭空消失了……空气中,回荡着极其甜美,骚媚入骨的轻笑声,就在那笑声中,那丑陋生物的投影一点点的化为飞灰,而他的本尊,也在囚牢中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哀嚎声。
三尺‘女子’虽然被吞噬了,但是她的死亡真意已经侵入了那丑陋生物的本体。
在那死亡真意的侵蚀下,这丑陋生物的本体正无法阻挡的滑向死亡的深渊……但是三尺‘女子’毕竟已经灰飞烟灭,她的死亡真意削弱了许多,所以,丑陋生物的死亡,或许会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其延续的时间,将是一个让普通生灵感到不可思议的庞大数字!
老僧轻叹了一声:“贪恋嗔痴,尽是邪魔……法海,你可见了这等险恶人心么?”
“这镇魔狱中,无好人……老衲算是唯一的例外……唔,老衲是好人,你是老衲的后辈弟子,你理所当然的,也是好人!”
卢仚瞪大眼睛看着老僧。
你对好人的定义,就是这般的么?
不过,似乎你说得有道理,嗯,你当然有道理……所以,你说的就是正确的。卢仚认真的点头:“前辈所言极是,您,我,理所当然的是这镇魔狱中仅有的两个好人尔!”
老僧笑得极其灿烂。
他轻喝了一声,卢仚面前的牢门就在一连串密集的‘卡察’声中,一点点的化为细细的铁砂坠落地面。所有禁制悉数破碎,这扇不给老僧面子,不愿意让开道路的牢门,就此彻底的毁灭。
“道友,还请入我门下!”
老僧朝着牢门所化的细细铁砂一招手,一缕儿烟气从那铁砂中冉冉飞起。伴随着凄厉的、不甘心的疯狂怒吼声,一张通体漆黑、缠绕着无数雷霆,生得极其刚正、威严的面庞从烟气中凝成,逐渐化为一张黑铁色的巨大金属门户,一点点的没入了老僧身后的一重明光中。
“善哉,老衲佛国,当有东南西北四大镇门天王,如今四大天王已有其二,当还有两位才是。”
老僧笑着朝卢仚招了招手,示意他从他囚牢中出来。
他转身,看向了其他那些囚牢已然变得雷光跳动,一副躁动不安模样的牢门,轻声道:“诸位道友,哪两位愿意主动皈依的,老衲定然善待之……”
老僧笑着招招手,刚才他走出来的,原本属于他的那件囚牢的牢门微微一晃,同样化为一张黑色的巨脸迎风一晃,然后变成了一张硕大的黑色金属门户,自行飞入了老僧身后的明光中。
长长的甬道中疯狂的雷鸣声不断响起。
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道友既然脱困,还请行一个方便,让吾等同难之人,也离开这该死的地方罢?道友但有所求,本座莫不遵从!”
又一个粗糙,但是刚劲有力的声音冉冉响起:“道友就算出了这牢门,但是这镇魔狱上下十八重,吾等身处最深的十八重镇魔狱中,想要逃出生天,还要面对楼兰城荡魔司的追杀……道友行个方便,吾等联手,当有不小机会?”
老僧笑吟吟的看着那些紧闭的牢门,轻声道:“方便,方便,自然方便……老衲最是与人为善的,只要诸位道友有这份心,老衲自然是愿意给个方便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僧微笑道:“但是,一如之前所说,老衲是个好人,而诸位道友,显然都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老衲的这位晚辈,自然也是个好人,老衲将他救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诸位么,唔,若是诸位被老衲救走之后,在外又继续为非作歹,岂不是老衲的罪过?”
那低沉的声音幽幽道:“那么,道友有什么条件?能够在这镇魔狱最深处苟延残喘至今的,都是有几分身份、脸面的人,道友若是有所求,只管说来。”
老僧双手合十,极其悲天悯人的叹了一口气。
“老衲也无所求,只是,想要诸位道友,都变成一个好人而已!”
第八百一十六章 解脱法
除开老僧和卢仚,被关进楼兰古城荡魔司镇魔狱的,全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没有一个好人。
如何让这些恶人变成好人?
佛门自然有独特的手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了佛,自然就成了好人!
当然,这个成佛的过程,以及,什么是‘佛’的定义,自然是掌握在老僧手中!
轰破牢门,一把将牢笼内的囚犯抓死,炼化其本源,渡化其神魂,将其神魂以及一切存在的根本烙印从冥冥中强行剥离出来,用至高佛法洗涤了一遍又一遍,强行将其洗成一个‘小白人’后,一把塞进自己身后明光中的净土佛国。
用自己的思想灌输他。
用自己的法则禁锢他。
用自己的理念熏陶他。
最终,将他变成自己认定的,最合格的‘佛’,这些曾经作恶多端、祸乱天下的恶人,自然就变成了十成十的‘完美大好人’!
在这个过程中,卢仚一直跟在老僧身边。
他聆听着老僧的教诲。
混沌之中,有无数个世界,其中有不少世界,位于较低的维度,那些世界,大概就属于极圣天、元灵天、万妙天这样的下界世界。
也有很多世界,位于比较高的维度。这些世界,就和两仪天一样,是被那些下界的小世界称之为‘上界’的存在……那些下界的小世界修士,他们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修炼超脱,然后飞升到这些‘上界’中来。
还有一些世界,她们天生不凡,她们位于整个混沌极高的维度中。这些世界中,哪怕是一粒沙子,都蕴藏了不可思议的威力,拥有无法估量的价值。这些世界,就好比楼兰古城曾经所属的那个世界,哪怕是对于两仪天这等存在,也是不折不扣的‘上界’范畴。
这些大大小小、维度高低不同的世界,孕育了无数稀罕的族群、古怪的生命。
有些世界,一个世界孕育出了亿万族群、兆万亿的生灵数量,那些生灵犹如蝼蚁一般,天赋本源极其微薄,他们好耗费无数年的苦修,才能勉强摸到真仙一重天的门槛,艰难无比的历经世界降临的劫难,经过九死一生的考验后,才能携带着下界收集到的法力和生命能量,飞升上界、褪去肉体凡胎。
有些世界,整个世界为母胎,用整个世界只孕育出一个族群,甚至是仅仅孕化出一个‘生灵’。这样的族群,这样的生灵,天生非凡,注定是天地的主角……他们掌握了磅礴的气运,拥有非凡的命数,他们自然也拥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天赋神通,轻轻松松就能前往上界。
而那些天生就诞生于‘高维’世界的强横生灵,他们一旦成年,就能在混沌中自由行走。
或者游历,或者历险,或者寻宝,或者猎杀……
其中就有人,触犯了某些上位世界制定的天规道则,被类似楼兰古城荡魔司这样的机构下令追杀,最终那些恶贯满盈的被斩杀,而一些‘幸运儿’,则是被扣押在镇魔狱这类的地方。
卢仚看着老僧将一间间囚牢强行破开,击杀里面的那些恐怖存在,将其强行炼化、渡化。
老僧见多识广,这些恐怖存在来自什么世界,源自什么族群,拥有什么天赋神通、天赋本领,其血脉有何等长处、有什么弱点,他都是随口道来,清清楚楚。
卢仚的确是狠狠涨了一波见识。
尤其是,卢仚狠发了一笔洋财。
能够被关押在荡魔司镇魔狱这么多年,历经无数年岁月洗礼而不消亡的恐怖存在,他们哪怕是一根头发、一片鳞片,放在外界都是最顶级的宝材。
那么,他们随身携带的、用自身精血、法力温养了无数年的本命法宝,可想而知是何等存在。
旗、幡、舟、塔、宫、鼎……诸般造型奇异、功能殊异的至宝,单单在第十八重镇魔狱中,卢仚就收罗了不下一百件。这些至宝,一件件气息强横无匹,杀伤力可怕至极,远比卢仚从戒色和尚那里弄来的诸多佛宝还要强横百倍不止。
以卢仚如今的修为,如今的法力,好些至宝,他只是勉强达到了运用的门槛线……甚至有好些品阶太高的至宝,卢仚倾尽全力,就连最基本的驱动都做不到。
这等至宝都是极有灵性,最擅长‘自行择主’、‘反噬主人’的货色。
若是卢仚自己,碰到这么一两件宝贝,怕是早就被这些至宝吃干抹净,被弄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了。侥幸有老僧在,他轻轻松松的就将这些至宝也都渡化成了‘白板’,让卢仚将其轻轻松松的祭炼收服。
就算暂时无法运用,等到未来卢仚修为足够强大了,这些宝贝自然就能焕发出应有的光彩!
收罗了这么多的至宝,卢仚也不由得腹诽一二。
这么多的至宝被纳入脑海温养,但是很明显的,所有的宝物,都还是以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为尊,所有的宝贝都好似群星拱月一般,小心翼翼的围绕着一珠、一斧。
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卢仚都已经能借用她们几分伟力,偏偏这些显然还不如这两件宝贝的,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脾性?啧啧,果然是‘物肖主人形’,这些至宝的原始主人不是好东西,这些宝贝果然也没有一个好脾气。
耗费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卢仚紧跟在老僧身后,将第十八重镇魔狱从头到尾的洗荡了一遍。
老僧的气息变得越发的慈祥、温暖,更加的深不可测。
他带着卢仚,转向了通往第十七层镇魔狱的金属大门。
一番念诵颂咒的劝解之后,通往第十七层镇魔狱的金属门户不愿意给老僧面子,不愿意乖巧的让开门户,让他和卢仚出去。
于是,老僧直接暴力渡化了这层门户,将其也化为了自家佛国内的一尊守门天王,施施然的踏足了第十七层镇魔狱。
这一层镇魔狱,幸存的囚犯数量,还有囚犯的实力境界,显然就比第十八层要差了一些。
整个第十七层镇魔狱,拢共只有三十几位囚犯幸存,而且他们的实力,比起下面的那些恐怖存在,起码也弱了一筹不止。老僧很轻松的就将他们彻底渡化,而卢仚也很不客气的将他们的随身至宝统统纳入囊中。
如此第十六层、十五层……
一层一层向上行进,到了第十四层镇魔狱时,偌大的监狱中,整整一层,已经没有一个幸存者。所有关押在这里的囚犯,全都因为漫长的岁月冲刷,或者因为自身神魂、心境的崩塌,变成了一具一具的尸体。
卢仚依旧收罗了不少好宝贝,甚至是这些囚犯的尸体,老僧也指点他,从这些尸身上收罗了不少放在两仪天堪称‘稀世奇珍’的好材料。
比如说在第十五层镇魔狱的时候,卢仚就亲手解剖了一头三足九尾沧玄大龙龟。这大龟早已陨落不知道多少年,但是她一身生命精华所凝的龟丹依旧保存完好,硕大的龟壳中,更凝聚了一百零八颗熠熠生辉的沧玄大龙珠。
沧玄大龙龟,乃是混沌生灵,天生掌控了先天混沌黑水大道,其属性和卢仚的鳄龟大爷几乎是一脉相承……甚至可以说,鳄龟返祖追朔得来的血脉中,其玄武血脉,就有一部分神通精髓源自这沧玄大龙龟。
卢仚得到的龟丹,可以让鳄龟大爷直接进化出沧玄大龙龟的血脉,而一百零八颗沧玄大龙珠,更是可以让鳄龟大爷掌控沧玄大龙龟的本命神通,更能祭炼成一整套威力宏大的杀伐至宝。
如此收获,卢仚怎能不满意?
如此一路搜刮……卢仚承认,他有点眼皮浅,见不得好东西。这一路行上来,就连每一层镇魔狱正中的小广场上,那些小方桌上的锅碗瓢盆、酒壶酒杯等器具,他也都请老僧帮忙超度净化后,一件都没有浪费的搜刮干净。
毕竟,这些器具都是当年楼兰古城荡魔司的狱卒们日常使用的器具。
放在楼兰古城中,这些器具或许只是普通寻常的物件,但是放在两仪天,那可都是大菩萨,甚至佛陀都为之惊叹莫名的‘绝佳宝器’!
就说这些狱卒使用的酒壶吧,你见过一尺长短,内部空间直径超过三千万里,更自带了‘阴阳二气轮转大阵’,日夜自行滋生先天混沌阴阳二气,不断洗炼、提纯储存的酒水,让其变得更加醇香、更加醇厚、酒劲越发强大、甚至逐渐化为琼浆玉液拥有各种匪夷所思强大‘药效’的酒壶么?
甚至,这先天混沌阴阳二气,还能化为冻结万物的寒气、焚毁天地的烈焰,自行喷放出来杀伤敌人!
这放在两仪天,这么一个酒壶的杀伐力量,就不弱于普通八劫、九劫巅峰真佛倾力锻造的佛宝了。而这些八劫、九劫的巅峰真佛,炼制一件佛宝,要耗费多少万年的苦功?而这里,卢仚随随便便,就搜罗到了数千个酒壶,数万个酒杯,其他各种碗碟勺子、快子盘子之类的物件,更是数以十万计!
甚至,那些用来禁锢、惩罚一些倒霉囚犯的金属桩子,其使用的材料,也都是两仪天见所未见,或者属于传说中‘宝材’的混沌灵金。
这些金属桩子又都是已经炼制成型的‘刑器’,威力宏大,凶煞非常。
老僧将其洗炼之后,卢仚将它们带出去,只要随手丢出,就能释放出恐怖的禁锢、杀伐之力。而且这些刑器天然就能组成一套、一套的‘组合大阵’,其禁锢力、杀伐力,其各种变幻的神通伟力,端的是强横绝伦、玄妙无穷。
如此,老僧带着卢仚,一路搜刮,最终行出了镇魔狱,顺着深邃幽暗的甬道,来到了荡魔司大殿前方的广场上。
‘唰、唰、唰’!
广场的角落里,那烟气凝成的人影还在清扫地面,大扫帚轻轻挥动,发出单调而有韵律的声响。老僧和卢仚站在大殿门前,静静的看着那人影,老僧的神色复杂,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眸闪过一抹微光,朝着四面八方望了一眼。
“想不到,想不到,昔日繁华祥和、人烟繁茂的楼兰城,居然成了如今这等模样……曾经的楼兰城荡魔司慎刑副司主,堂堂一方‘天’,居然……只留下了一缕执念。”
“法海,你可知道,这楼兰城,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僧很是诧异的皱起了眉头:“老衲在那十八重镇魔狱,睡了太久,太久,居然错过了这桩大事……实在不该。”
卢仚双手合十,轻轻摇头。
这楼兰古城当年是什么样子,他没见过。但是老僧都能开口赞叹‘繁华祥和、人烟繁茂’,以老僧的见识,卢仚就能想象这楼兰城曾经的富庶风流。
而今日的楼兰古城,如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你觉得,还没有完成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连一千年都没活个清楚明白的卢仚,能弄清楚不知道多少亿年前的事情么?
“是啊,你不知道。”老僧叹了一口气,他突然朝着那正在扫地的人影笑了一声:“施主,可还记得老衲?当日尔等联手围攻,将老衲生擒活捉!那一顿板子,打得实在!”
卢仚的脸抽了抽。
那人影的动作突然一僵,他缓缓直起了腰身,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他烟气朦胧的面孔上,两点幽光骤然亮起,卢仚就闷哼了一声,好似被人噼面用铁钉狠狠的扎进了面庞,剧痛袭来,他的脸上突然就多了两个几乎贯穿整个脑袋的窟窿,鲜血‘噗嗤’一下喷出了老远。
好恐怖的目光。
以卢仚的肉身强度,以他经过造化甘露改造的肉身承受力,以他时刻穿戴在身上的渡厄僧衣、解脱袈裟的强大防御力,那所谓的慎刑副司主,只是望了他一眼,就给他造成了如此可怕的伤害。
更可怕的是,卢仚喷出身体的鲜血,已经变得冷烟冷气,血液中的所有生机活力被彻底抹杀。卢仚默运神通,那些喷出体外的鲜血已经无法吸回体内,重新加入生命的大循环。而他脸上的两个深深的伤口,更是剧痛难当,任凭他法力冲刷、精血洗荡,根本无法愈合!
“善哉!”老僧右手轻轻拂过卢仚的面孔,两个伤口顿时消失无形。
“法海,稍后,老衲有些东西,要教给你,也交给你。”老僧轻声道:“你的佛法,变幻精妙、巧思迭出,奈何……佛法这东西,只要抓住根本,一就是一,有了一,就有了一切,根本不需要在一上面再变幻出二三四五六来!”
“变化太多,未免就过于巧妙,而巧妙,就难免纤薄,纤薄了,就未免软弱无力。”
“软弱无力的佛法,就连这等不足道的小伤,都难以克服,这就是你如今掌握的佛法之不足。你的路子,有点不对劲啊!”
摇摇头,老僧轻声道:“两仪天的佛门如今是什么模样,老衲不清楚。但是起码在你的身上,我能看到,你的佛法,或者说,传授你这些佛法的那些师门长辈,他们的路子,有点不循正道。”
歪了歪脑袋,老僧喃喃道:“不过,似乎是老衲的错?”
“当年老衲在两仪天讲授佛法时,老衲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这佛法,乃是从不可测的至高秘境流传出来,老衲得了其中只鳞片爪的些许精义,加入了太多老衲自己的感悟……嗯,没错了,是老衲这个根子错了,所以带歪了那些门人弟子。”
抖抖手,摇摇头,老僧笑了起来:“不过,现在可以拨乱反正了。”
老僧在这里自言自语的时候,那慎刑副司主已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邪魔,邪魔……来人啊,来人啊,布荡魔大阵,将这邪魔生擒活捉!”
‘冬、冬冬、冬冬冬’!
低沉的战鼓声响起,荡魔司的大殿一扇扇紧闭的,凋刻了无数云纹、雷纹,正中用不知名的独角神兽作为镇门兽装饰的大门冉冉开启,一股股恢弘肃杀、沉重凝实,充满了‘权’和‘威’的气息从大门中滚荡出来,更有雷鸣震耳,铺天盖地的金光宛如实质,将卢仚和老僧几乎染成了一座金人。
只是,大门开启了,门内却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荡魔司的大殿中,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残破的痕迹,好似有无数人在里面大战过一番,那些恐怖的刀、剑、符、阵、雷等诸般神通秘术的气息,依旧残留在大殿中,历经无数年岁月洗礼,依旧没有削弱半点。
卢仚只是稍稍感受了一番大殿中残留的气息,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好似在直面‘死亡’本身,生命气息就好似飓风中一支微弱的小蜡烛,随时可能被大殿内流荡出来的气机轻松扑灭!
以他如今的修为,他居然连站在荡魔司大殿门前,感受当年某场变乱残留气机的资格都没有。
嘶声尖叫的慎刑司副司主再次僵硬。
他呆呆的看着空荡荡、光熘熘,不见人影冲出,只有大片烟云和金光涌动的大门,突然仰面朝天,嘶声喝道:“来人,降妖除魔,将这邪魔打回镇魔狱!”
四周传来了飘忽的脚步声,之前生擒了卢仚,将他打入第十八重镇魔狱的烟气人影悄然出现。他们急速闪烁着,从四面八方向老僧扑了过来。
老僧微笑,右手轻轻一点:“尔等可知,什么是梦幻泡影?尔等,即是!”
轻轻一点,没有光,没有热,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卢仚没有任何异样的感知,四面八方扑来的那些人影就骤然凝固在了空中,然后,他们的身形从朦胧的烟云状态,骤然变得清晰如生人。
他们神色复杂的看着一脸微笑的老僧,同时从神魂深处发出了极其悠长的轻叹声,然后就好似幻影一般,在空气中冉冉消散,天地间再没有他们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慎刑司副司主脸上两点幽光变得极其炽烈,他手中的大扫帚发出‘锵锵’震鸣声,从一柄普普通通的大扫帚,骤然变成了一根缠绕着蛟龙,寒冰为杆,烈火为头的方天画戟。
一声低沉的咆孝,慎刑司副司主一跺脚,他身上的烟气骤然炸碎,一条身高一丈八尺,身披黑色甲胃,威武神伟犹如天神的人影凝现。手中三长多长的方天画戟朝着空气轻轻一划,戟头上热浪汹涌,金红色的火光四溅,广场上空就同时出现了九颗太阳。
热浪涌动中,慎刑司副司主大踏步朝着老僧飞奔而来,手中长戟循着一条绝对笔直的轨迹,直刺老僧心口:“邪魔,既然不愿束手就擒,就让本座降妖除魔,将你彻底斩灭!”
老僧微笑看着对方:“哦,原来还不仅仅是一缕执念,居然还有一丝残魂附着其中。只是,当年你也是一方‘天’,而现在,你还有几分残留能耐?”
老僧微笑,伸出了右手食指,轻描澹写的朝着对方一指头戳了过去:“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楼兰城已然异变如斯,你不如……啊呸,入你姥姥的!”
老僧突然破口大骂,一张慈和、温暖的老脸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皱了起来。
“混账东西,原来不仅仅是你一人……荡魔司正副司主、慎刑司正副司主、天赏司正副司主、地罚司正副司主……还有左右荡魔将军、四方荡魔天君、九天十地荡魔校尉……你们居然全合成了一个……‘人’?”
伸出的食指来不及收回,慎刑司副司主的长戟已经点在了老僧的指尖上。
‘噗嗤’一声,指尖被破开,一点近乎透明的血浆飞溅,老僧一张老脸抽抽的,轻喝了一声佛咒,溅起的血浆骤然化为一片无边的血海,伴随着浩浩荡荡的波涛声,方圆亿万里虚空骤然化为一片血色的海洋,无数巨浪、漩涡汹涌激荡,将老僧、卢仚和那慎刑司副司主包裹在了里面。
卢仚立足之处,血海之水化为一座巨大的血色莲台,轻轻巧巧的托住了他的身体。
老僧所在之处,血海燃烧,化为一轮升腾汹涌的血色烈日,将他环绕在烈日正中。
而慎刑司副司主,则莫名的出现在了千万里之外,无数血海巨浪朝着他疯狂拍打,无数暗流漩涡疯狂的吸附他的身体,从那血海中,更有无数生者龙头,遍体血色鳞甲,背生厚重肉翅,手持长枪长戟重锤大刀的冲天飞起,结阵朝他攻杀过去。
好一个慎刑司副司主,他站在血海中,任凭风吹雨打,手中长戟轻轻松松的左右划拉,荡起一道道烈日行天般浩瀚伟大的轨迹,将无数飞扑而来的轰成粉碎,烧成灰尽。
九颗烈日悬浮在高空,一片片血色巨浪不断被蒸发,到处都是水液沸腾发出的‘汩汩’声响。
卢仚看得是悚然动容,一颗心都抽成了一团。
慎刑司副司主有多强,他不知道……但是那些轻松擒拿了自己的人影,被老僧一指头点破,卢仚是看在眼里的……老僧的修为,已经到了不可思议之境,那十八重镇魔狱中,无数的恐怖存在都被他轻轻松松的斩杀、渡化,就知道他能有多强。
一滴血化为血海,将慎刑司副司主困在其中,这已经是卢仚无法想象的可怖伟力。
但是这慎刑司副司主……嗯,或者说,他是多条‘残魂’、‘执念’的聚集体?这位可怕的存在,被血海包裹着,依旧丝毫不落下风……
这等层次的争斗,卢仚看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老僧和这位什么正副司主、将军天王等等的聚合体,究竟谁占了上风,谁又在被倾力打压。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突然听得老僧轻叹:“还是老话,既然死了,就安心的去吧,尘归尘,土归土,你轻松,老衲也自在……为何要强留在这世间?给你自己不得清净,让老衲也凭空多了麻烦!”
“哎,尤其是,施主何等执念?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见了老衲,居然还喊打喊杀……老衲当年,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老衲只是见楼兰城民风淳朴,满城老小都是积德行善、明理有福之人,特特施展神通,渡化他们入我佛门……老衲一番好意,难不成有错么?”
“偌大的楼兰城,被老衲渡化了三成子民而已,你们就不依不饶的,生生追了老衲这么多年,最终还将老板打入镇魔狱生生镇压囚禁!”
“哎……”
老僧幽幽叹了一口气,干脆盘坐在了烈日中:“既然如此,三五年间,分不出个胜负来,那就……慢慢来吧……法海,到老衲面前来。”
卢仚踏着血色莲台,一步一步行到了老僧面前,向他肃然合十行礼。
老僧的话给他的冲击,给他的震荡,那是真不用提了。嘿,难怪人家楼兰城的官方,要下力气将你生擒活捉,镇压在镇魔狱中——人家好端端的过着自家小日子,你跑来将对方满城黎民百姓,渡化了三成走?
咳,咳,佛门所谓的渡化,这等手段,卢仚在下界的时候常用。
所以,卢仚知道这是多么恶心的神通。
所谓的‘渡化’,所谓的‘善念萌发’,所谓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全都是狗屁!
所谓的‘渡化’,就是强行扭曲你的心智,篡改你的道心,抹杀你的记忆,将你的所有过往彻底变成一片空白……近乎于强--暴一样,让你从肉身到灵魂,都化为佛门的打手、傀儡,甚至是修炼用的炉鼎等等!
当然,某些真正的佛门高僧,他们有大神通、大德行,他们是真正的悲天悯人的高僧大佛,他们会真的渡化恶人,让人洗心革面、弃恶从善。
但是包括卢仚自己在内……所谓的‘渡化’是什么玩意儿,那真是……‘呵呵’!
老僧干脆就是‘绑票’、‘掳掠’了楼兰城三成的老百姓……人家的官方衙门不和你拼命才有鬼了。
不过既然大家都是佛门弟子,大家都做了同样的事情,所以这事情是好是坏,是正义还是邪恶,就不要理得这么清楚、说得这么明白了。
老僧欣然看着卢仚,任凭外界血浪翻滚、暗流汹涌,他微笑着颔首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你应该已经知道,老衲究竟是谁了?”
卢仚肃然向老僧行礼:“弟子法海,见过佛祖!”
按照两仪天佛门至高的礼佛礼仪,卢仚规规矩矩、认认真真的将一整套觐见大礼行了一遍。
老僧显然笑着,他不断颔首:“罢了,罢了,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要不是你进了第十八重镇魔狱,老衲也不会从那长眠中惊醒,也不会知道这楼兰城居然出了如此巨大的变故,想要脱身,还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所以,你这小娃娃,和老衲是真正有缘的。”
“什么佛祖之名,就不要再提了。”老僧很认真的皱眉思忖了一阵,轻轻说道:“这佛祖,当然是存在的,否则,这佛门妙法,从何而来?但是老衲,是真正不敢承担这个名号的。老衲不过是路过两仪天、鼎峀天、丬垣天等几方天界,将自己的一些感悟传承了下去而已。”
“不过,老衲在这么多天界留下了传承,最终老衲今日脱困,却是你这小娃娃在老衲面前,可见老衲这些年来参悟的这门真法,你才是唯一的有缘人。”
老僧伸出手,摸了摸卢仚的光脑袋,笑得极其的慈祥和和蔼。
那厢里,又是大一片龙头被击杀,慎刑司副司主嘶吼着朝这边冲突了数百里,然后就被无数道血浪硬生生逼回了原位。
老僧朝着那边望了一眼,摇摇头,澹然道:“佛祖之名,是不敢承受的……老衲当年,倒也有一个名号,外人都称我为‘颠倒天’。”
‘颠倒天’?
卢仚的面皮抽了抽,这名号古怪,而且蕴意,似乎不是很好。
如果一个人的名号能够和一个人的行为和心态相符的话,这位佛祖老爷子,当年怕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老僧干笑道:“这名号,不雅,很是不雅……老衲当年过于年轻,初出茅庐,做了很多错事,有些事情,实在是不应该……想想看,老衲还是‘颠倒天’的那些年中,因为老衲无名之火,彻底湮灭的大小天界就有九万七千八百四十四座……被重创、被劫走世界本源的大小天界,更是十倍于此,实在是不应该,不应该!”
卢仚的一张脸整个僵硬了,他浑身一片僵硬,骇然看着老僧。
彻底湮灭的大小天界,就有九万多座?
不说其中有多少类似两仪天这样的高纬度世界……就算这九万多座天界,全都是极圣天、元灵天这样的下界小世界吧,这都是多少生灵的湮灭?多少族群的陨落?
而被他重创,被劫走了世界本源的大小天界,更是十倍于此?
不对,不对!
卢仚突然惊醒——被重创的天界也就罢了,那些被劫走了世界本源的天界,什么是世界本源?被劫走了世界本源的天界,就好像一个人的心脏被人挖走了……人没有了心,那是必死无疑……而一个世界没有了世界本源,那也注定彻底消亡!
所以,实际上,被老僧彻底毁掉的大小天界,竟然是百万规模?
百万……天界……殁于他手!
就算一年毁掉一个世界,那也需要耗费百万年的漫长岁月……呃,对于一个正经寿命都还没有一千年的修炼‘小菜鸟’而言,卢仚已经麻木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佛祖?
称之为魔祖,怕都是绰绰有余了罢?
卢仚浑身毛孔微微张开,一丝丝寒气不断喷出,他骇然看着老僧,脑壳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脑海中一个念头都无法生出。
老僧有点赧然的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后来,老衲的修行之道发生了巨大的转折,‘颠倒天’这名号,不雅,实在是不雅……所以,老衲又给自己起了个新的名号……‘帝尊天’。”
“帝尊天,这是老衲在被关进镇魔狱之前使用的名号,这个名号,也用了很多年。”
“在老衲还是帝尊天的这些年中,老衲再没有毁灭哪怕一方天界,而是辛辛苦苦奔走于各方,殷殷切切的渡化各方生灵,履行老衲心中的大道。”
老僧叹了一口气:“奈何,奈何,老衲顺风顺水了一辈子,却在楼兰古城这里遭了灾。”
“不过,也是一桩好事,这些年来,在那无尽睡梦中,老衲尽情感悟、提炼佛门真法,终于是有所得,是以,‘帝尊天’这名号,也是不用了。”
“现在的老衲,自号……‘红尘’。”
老僧红尘微笑看着卢仚:“从老衲的尊号变化中,你可悟出了什么道理么?”
卢仚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老僧红尘只是笑着,耐心的等待他的答桉。
第八百一十七章 解脱法(2)
血海涛涛,司主怒嚎。
漫天血光,躁动。
老僧红尘端坐血海之上,笑吟吟,慈祥慈和,宛如进入暮年,已经看澹了一切生死荣辱的老奶奶,心平气和的向卢仚讲授他这些年来,在沉睡中参悟出来的最根本的佛法。
“没有至高之说。”
“没有高深之言。”
“只是佛法根本。”
老僧红尘身后一重重明光亮起,一方方净土佛国中,无数稀奇古怪的盘坐在菩提树下、金莲花上,或者横卧在曼陀罗花海中,面带微笑,静静的聆听他的讲述。
这些嘴唇不动,心却在动。
他们在心中默默的吟诵‘红尘’之名,淳朴、原始的念力凝成了一片浩浩荡荡的金光,渐渐地溢出佛国,照亮了整个血海。
“用最简单的两仪天的土着方言来说吧……老衲在入道之前,是个最普通寻常的‘人’。”
老僧红尘微笑,他右手食指在自己额头轻轻一划,他眉心的那一条极细的竖线就左右分开,露出了一枚黑白分明、光泽莹润、充满无穷生机无限造化的眼眸。
“当然,老衲出身在你们所谓的‘上界’。是以,老衲这个‘人’,自然和你们也有一些不同。比如说,这一枚天生的眼眸,就自然蕴藏一门天赋大道,拥有极大威能。”
“不过,就算有这么一枚眼眸,吾等‘上界’‘凡人’,若是不经修炼,不努力攀升,成年后,实力也大抵就和普通二三劫的佛陀相当,而寿命,最长不过一个大劫会。”
老僧红尘絮絮叨叨的述说着。
比如说,他出身的这个‘凡人’族群的特性,天生的奇异神通和能力,一个大劫会的寿命是多长等等。
大劫会,卢仚在第十八重镇魔狱的时候,听得一被镇压的恶徒说过,他被追杀了九个大劫会的时间……卢仚以为,这大概就是两仪天‘一年两年’差不多的概念。但是老僧红尘解释之后,卢仚才知道,自己的见识,有多浅薄!
从两仪天开辟至今,历经了数十兆万亿年的岁月,放在‘上界’,还不到一个大劫会。
“老衲这一族,有点奇异。两仪天的凡人若是死了,还有轮回之说,若是没有被人打得魂飞魄散,还有重新投胎再来的机会。而老衲这一族的族人,若是自然冥归、自然死亡,那么,就彻底寂灭、彻底虚无,再无任何残渣留下。”
“老衲是不甘心的。”
抬起头来,老僧红尘很出神的自言自语:“自老衲那一日,在自家屋前,正在逗弄‘乌睨君’……哦,乌睨君,是老衲的一条宠物,其模样,和两仪天的‘大黄狗’,倒是有点相彷。”
“老衲是时年幼,正在逗弄乌睨君戏耍,正在喂她一根肉骨头的时候,高空有强光掠过,三尊‘天’联袂行经高天,其通体神光奕奕,甚至压过了天空的日月星辰。”
“抬头,见‘天’。”
“低头,是乌睨君啃光了老衲丢下去的肉骨头,正在那里嗅它自己刚刚尿出来的一泡尿!”
“老衲突然醒悟,老衲不甘心就这么庸庸碌碌一辈子……区区一个大劫会的寿命?老衲怎甘心呢?老衲偷了家里的钱物,四处托人打探诸般消息,收集各种神圣志怪的书本,终于弄明白了我那一方世界境界和寿命的关系。”
“老衲那时候就琢磨着,永恒不朽、永劫不坏,那时候是不敢奢望的。”
“但是,活一千个大劫会……这是合情合理的吧?”
老僧红尘笑得很灿烂:“老衲那时候就定下了一个小小的人生目标,其他的且不提,先活他个一千大劫会……为了这个目标,老衲可以做任何事情!”
“所以,老衲的第一个尊号‘颠倒天’的由来,其根本就是……老衲不想做人了!”
“老衲不想做人了,所以,老衲为了活上一千个大劫会,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付出一切代价……这代价,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所以,老衲做了很多错事,犯了很多过错。那时候,老衲一心痴迷,不觉己错,只是勇勐精进……只是……勇勐精进!”
“颠倒天,颠倒天,颠覆天地,颠覆人伦,颠覆规则,颠覆法纪……老衲做了无数恶事、凶事、歹毒的事……终于,老衲突然有一日发现,区区一千个大劫会的寿命,真的算不得什么!”
“于是乎,老衲就有了第二个尊号……帝尊天。”
“颠倒天,是老衲不想做人了。”
“帝尊天,是老衲不把人当人!”
老僧红尘的语气变得很飘忽,很莫名……他低声都囔道:“不把人当人,一切都只是工具,一切都只是资粮,所以,你看老衲这一方方净土佛国,那里面的何等‘快乐’?”
“呵呵,这就是最大的恐怖,最大的悲哀……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快乐,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否悲哀。他们的喜怒哀乐,一切的一切,都是老衲灌输给他们的。老衲让他们哭,他们哭;老衲让他们笑,他们笑;老衲让他们繁衍子孙后代,他们就犹如牲畜一样疯狂的交媾产子,一代一代的填充老衲的佛国,为老衲源源不断的提供强大、精锐的征伐大军!”
卢仚只觉后心一阵阵发冷,发凉。
他敢确定,这位真正、的确就是两仪天的佛祖……因为,两仪天的诸般佛门神通、佛门秘法,和他所说的不说是完全的一模一样,但的确是一脉相承!
那些佛主、佛陀开辟的佛国中,那些信众弟子,他们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佛国中,整日里诵经膜拜,为自家的佛主、佛陀提供源源不尽的信仰念力,成为自家佛主、佛陀不断突破境界所需的资粮、大丹。
没有一个佛主、佛陀会在意,他们是否快乐。
似乎,他们应该是快乐的吧?
没有忧虑,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嫉妒。
没有燥热,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伤病。
整日里只要开开心心的念经拜佛,只要自家膜拜的佛主、佛陀不陨落,只要这一方佛国不被大能敌人攻破、陨灭,他们就可以恒古的这样生存下去。
这样的生活……快乐么?
行尸走肉,傀儡尔!
老僧红尘微笑看着卢仚:“帝尊天,是不把人当人。现在的两仪天,佛门弟子想要修为精进,还是走的这条路子吧?掠夺、积攒香火信众,将他们‘庇护’在自己佛国中,剔除他们的一切杂思、杂念……只要他们本本分分、太太平平的提供香火念力就好!”
“不把人当人啊!老衲,就是为了这事情,被楼兰城荡魔司镇魔狱给镇压了。”
老僧轻轻叹息着,手指无意识的在面前乱画,留下了一条一条清晰的空间裂痕。
“老衲那时,刚刚离开两仪天没多久。”
“两仪天,是老衲留下佛法种子的最后一个世界……为什么会留下佛法种子,而不是将整个天界的所有生灵,全都渡化为佛国呢?”
老僧红尘轻声的自言自语:“或许是那时候,我其实,已经不想再做‘帝尊天’了吧?”
“嗯,总之,离开两仪天后没多久,老衲突然倦鸟思林,就辛苦跋涉,返回了自家出身的天界……偏偏,在回家路上,偶有所悟,面临突破的大关口。”
“这个关碍一旦突破,就不是区区一千大劫会寿命的事情。”
“但是老衲那时候要走的路子……唔,总之,老衲需要一些‘精华’的填充。所以,老衲就动了楼兰城……然后,被楼兰城全力追捕。”
“按理,以老衲那时候的修为,就算是楼兰城主亲自出手,也是拿老衲没有丝毫办法的。何况是,区区一荡魔司和他的一众下属呢?”
“但是老衲真正是距离‘解脱’之境,不远了。就是隔着一层纱的事情。所以,老衲是半被动、半主动的,被镇压在了镇魔狱中。”
“好长、好沉、好香甜的一场大梦啊。”
“老衲终于在梦中悟道,明悟了真正的佛法精义……或许不是真正的佛法精义,但是也已经是老衲如今所能碰触的极致,是老衲所能明悟的极限。”
“所以,帝尊天……不复存在。”
“红尘,红尘,红尘……红尘就是人心,红尘就是人生……佛法……佛……佛其实不需要法,不需要道,不需要神通,不需要斗战之技。佛,只是感悟,只是智慧,只是经验,只是你从出生到死亡,沿途走过、见过、听过、品尝过的所有酸甜苦辣,酿造出的一瓯老酒。”
“什么道行,什么法力,什么神通,什么秘术……当佛门弟子在追求这些旁枝末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掌握的道行越来越深,拥有的法力越来越强,神通秘法越来越不可思议的时候……你已然,距离‘佛’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轻叹了一声,老僧红尘讥诮道:“就好像两仪天的‘道门’,他们的路,也走错了……呵呵,道是什么,道是自然……你见过疯狂刮地皮,犹如饿死鬼一样搜罗奇珍大药以填补自身‘道缺’的‘自然’么?”
老僧红尘悠然道:“老衲已经明悟了自己过去的错……就是不知道,那位‘道友’,呵呵,他是否明白了过来?”
“不过,那都和老衲无关了。”
“法海,老衲这就将这门‘解脱法’传给你……解脱,解脱……解脱不是死亡,而是一种大逍遥,大快乐,大透彻,大轻松。”
“无忧,无虑,无惊,无怖,明悟一切,方为‘解脱!’”
第八百一十八章 解脱法(3)
什么是根本?
卢仚知道了。
老僧红尘,并没有传授他多么高深的佛法,多么强大的神通,多么莫测的秘术,多么惊天动地的斗战技巧……那一切,都是旁枝末节,在他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曾经,作为颠倒天和帝尊天的时候,老僧红尘掌握了无数高深莫测的‘技’。那些东西,是两仪天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至高宝典’、‘无上密录’诸如此类的东西。他的那些神通、秘术,随便传授一二,都足以让人疯魔。
比如说,让真仙境一二重天的‘小仙人’,可以隔空咒杀佛陀的至高秘咒。
这等秘术,强不强?
很强,而且极恐怖。
这样的秘术神通,在老僧红尘这里,车载斗量,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玩意。
但是对如今的‘红尘’来说,那些东西,就是破砖烂瓦,没有半点价值。
“我们要清晰,我们最终的追求是什么。”
“我们要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是什么。”
“而弄清这些问题,看清这个世间,依靠的不是打打杀杀,也不是人情世故,更不是权力、金钱、美色、名声,诸如此类的东西。”
“能够让我们真正大解脱,大自在的,唯有智慧。”
“但是智慧从何而来?这就是老衲如今的根本法。”
老僧红尘娓娓而谈,他向卢仚传授这些年来他见识过的人和事,讲述他这些年来遭遇过的神和怪,笑着描绘他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惊涛骇浪、血雨腥风。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人人神神,鬼鬼怪怪,各种稀奇古怪的元素,诸般莫名其妙的存在。
你走过足够长的路,你见过足够多的风景,你只要不是太笨,就就能从这些纷纷扰扰的元素、无数的风景中,提炼出足够的‘共性’。这些‘共性’,被修炼者尊称为‘大道’。而提炼这些‘共性’的技巧和方法,就是‘智慧’。
老僧红尘笑着对卢仚道:“一个有智慧的人,或许他的个体不会很强大……但是如果他想要尽快的变得极其的强大,那么他一定有无数种办法。”
“一个有智慧的人,是否强大,只是看他的意愿,而不是他能不能。”
血海在翻滚,慎刑司副司主在怒吼,无数在疯狂的朝着他攻杀。
卢仚一点一滴的汲取着老僧红尘传授的东西。
老僧红尘对卢仚说,有一年,他在一个小天界,见到一窝蚂蚁遇到洪水,浊浪滚滚,这些蚂蚁本来是一定要死的,但是最终,它们只损失了三成的丁口,其他族裔全都逃脱了大洪水。
在洪水到来之前,这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蚂蚁,依靠庞大的个体,团成了一个直径三丈上下的‘蚁球’,以此飘浮在洪水上。洪水浸死了最外围的几层蚂蚁,而内圈的蚂蚁全都活了下来。
老僧红尘又对卢仚说,那一年,他在路过一个小天界的时候,他偶尔遇到一个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大修士。那大修士,能有两仪天小菩萨级的修为,他在那一方小天界肆意胡为,令得整个天界水深火热、民不聊生。
而这个大修士,最终陨落在一个凡人女子的手中。你猜,她是如何做到的?
说到底,很简单,无非是‘美人计’,然后,‘以深情动其心智’,‘以真心换其真心’……这个凡人女子让自己真正的爱上了那个大修士,然后让那大修士真正的爱上了自己。最终那女子让那大修士和自己繁衍了一个子嗣,最终用这个子嗣布下陷阱,让那大修士心甘情愿的力竭而死!
老僧红尘又对卢仚说,某一年,他路过一方极其繁茂的大天界,那时候的他,已然是‘帝尊天’。结果,他在那一方天界中,遭遇了‘情劫’,差点就一辈子留在了那一方天界中。
对他出手的,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寻常,修为极其孱弱的女子。
她是如何让‘帝尊天’入彀的?手段很简单,无非是其他人对‘帝尊天’刻意逢迎,而她对‘帝尊天’不屑一顾……越是这样的不屑一顾,越是让‘帝尊天’莫名好奇,结果越发觉得这女子‘清丽无匹’、‘盖世无瑕’,是以一头栽进了坑里。
老僧红尘还对卢仚说,又一年,他路过一方天界,那一方天界,居然连一只常规意义上的动物都没有。偌大的天界,唯有无数的花草树木,无数的藤萝苔藓。
他在那一方天界,差点身陨。而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那一方世界最不起眼、满地都是,看上去生命层级最低,最为弱小廉价的‘青苔’!
那整个天界,所有的植物,都是那青苔衍化而生。无法计量的青苔,每一粒小小青苔都有自己细微而弱小的灵智,无数细小的灵智聚集在一起,就化为一个可怕的‘智慧聚合体’。
她推衍天机,参悟大道,改造整个天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完美,每一片叶落,每一朵花开,每一缕风吹过树梢头发出的‘簌簌’声响,都无比的契合‘道韵’。
老僧红尘误入那一方天界,勐不丁的发现,触目所及之处,尽是‘道韵’。他欣喜过望,沉浸在那道韵中,揣摩、学习、吸纳、提炼,犹如闯入米缸的老鼠,将那一方天界的道韵疯狂的纳入自身。
结果有一日他突然惊醒,他骇然发现,他自身的‘道’,已经被外来的‘道韵’‘染得变了色’。他僵立在那一方世界某一处山巅的身体内,已经充满了无数细小的青苔孢子,他的身躯,整个变成了青苔的孵化场!
他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好容易才驱散了自己道心中的外来道韵。
他几乎斩掉九成修为,才勉强将侵入体内的青苔孢子彻底毁灭。
一件件,一桩桩,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信手拈来。老僧红尘就在这微微述说中,将自己过往无数年的经历,他过去无数年的感悟,他的所见所闻、他的所思所想,化为一滴滴醍醐甘露,注入卢仚的神魂,化为他自身的感悟。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剧烈闪烁,太初混同珠放出夺目幽光,太瞐帝斧犹如撒欢的小马驹一样急速的绕着他的脑海往来飞腾。
无比欢喜,无比雀跃,无比欣然。
老僧红尘的‘传道’,好似一汪清泉,洗去了三眼神人图上厚厚的灰尘,逐渐露出了她的真面目。一缕缕醇厚悠远的道韵在卢仚的脑海中扩散、蔓延,和老僧红尘的述说融合在一起,化为越发醇美的甘酿,让卢仚越发的心醉神迷。
时间,就这么一晃而逝。
血海上,慎刑司副司主的声音已经逐渐消散……不知道什么时候,血海上多了数十条暗澹的白色身影。他们全身笼罩在温煦的白光中,带着澹然的微笑,向老僧红尘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摇头、感慨,化为一点点微光消失在天地之间。
血海一点点的收拢、塌陷,最终化为一滴几乎透明的血水,流回了老僧红尘体内。
极其温和的光从老僧红尘体内照耀出来,照亮了整个荡魔司衙门,那些充斥着诡秘气息的宫殿楼阁,那些广场校场,都在这充满了红尘烟火气的微光照耀下,变得安静而祥和,就好像夏天的傍晚,小村子里炊烟升腾,到处都是孩童的欢笑声,以及鸡犬的鸣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僧红尘突然轻叹了一声,手指头朝着卢仚的眉心轻轻一点:“不知道你能理解多少,不知道你能参悟多少。总之,这一切,若是有缘,就传给大非天,若是无缘,也就罢了。”
卢仚从那甜美的‘梦境’中惊醒,他听到老僧红尘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得笑道:“您的解脱法,乃是无上智慧果,自然是要……”
老僧红尘摆了摆手,轻笑道:“你是个大方的孩子,我看得出来,只是,大非天是否愿意接受这‘解脱法’,呵呵……”
他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这解脱法,和当年我传下的佛法,隐隐有迥然对立的意味。大非天资质极佳……问题就是,他的资质太好了,他全盘接受了当年的佛法,浸润太深,想来是难以回头的。”
他神色微妙的看着卢仚,轻声道:“这,算是最后一点提点罢……见了大非天,你……切不可说你遇到了我。否则,你若是将这解脱法说给了他听,你有杀身之祸!”
卢仚骇然看着老僧红尘。
有杀身之祸?
有这么夸张?
前世,今生,这辈子活了这么些年,也见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人,稀奇古怪的事……但是,卢仚觉得,他将‘佛祖亲传的解脱法’说给大非天听,居然就有杀身之祸?
是想要‘独占’么?
大非天似乎并不是这么‘贪婪’而‘霸道’的人……在两仪天,他的所言所行,都是一名极其合格的,对门人弟子极其关照,甚至极其护短到不讲道理的‘佛门尊长’。
他,会对卢仚起杀心,给卢仚带来‘杀身之祸’么?
卢仚不置可否的看着老僧红尘,笑得很灿烂。
老僧红尘神色微妙的看着卢仚,他笑了笑,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然后,他轻轻一挥手,他身后一万多重明光伴随着细微的撕裂声,‘卡察、卡察’的从他身后一点点的崩离、脱落,最终化为一个内外有着一万两千九百六十重的,巴掌大小的温润佛轮。
佛轮材质极其古怪,非金非银非铜废铁,也不是玉石、琥珀、砗磲、玛瑙等材质。
老僧红尘将佛轮递给卢仚,卢仚下意识的双手接过,只觉得这小小的佛轮轻盈宛如无物,触手光滑而润泽,好似一缕光,一片云,一个念头,或者……她只是一个‘存在’的痕迹。
“这是老衲无数年苦功,好容易炼成的佛国。”
“她曾经是颠倒天,她也曾经是帝尊天,而如今,她距离‘红尘天’,还差了一点火候。”
老僧红尘有点不舍的看着这小小的佛轮,轻声道:“老衲舍不得,但是不舍得,则无法得到真正的大解脱……这,就是孽,就是罪,就是牵扯,就是因果……不将她斩去,老衲无法得清净。”
“但若是就将她这么清净了去,老衲舍不得,多少年岁月,多少年苦功,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轮血汗重劫……啧啧,就这么随手弃置,哪怕明悟了‘解脱之道’,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舍弃的。”
“所以,给你吧,给你吧!”老僧红尘双手挥动,一件件闪烁着澹澹幽光的佛宝不断浮现,被他一骨碌的塞给了卢仚:“全都给你,好生的拿着,好生的把持着,好生的对待她们……怎么也是我这么些年的辛苦和心血。”
“你虽然继承了我的解脱法,但是追求解脱的路上,免不得需要护法之力。这些外物,就给了你罢……好生走下去,踏踏实实的走下去。”
老僧红尘站起身来,很干脆的将身上那件普普通通的粗布僧衣也都解了下来,化为一缕轻柔曼妙的云光轻罗丢给了卢仚:“拿去,拿去,全都拿去。如此,老衲就浑身轻松,可以真正踏上那条道路了。”
光着身躯,大声笑着,老僧红尘拍打着双手,就这么化为一缕极其温柔的、细微的光,融入了虚空,不知去向。
卢仚看着身边堆积如山的佛宝,面容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真的这么干净利落的,走了?
他辛苦无数年练就的佛国。
劫掠无数天界积攒的。
还有这些一件件气息恐怖,让卢仚下意识不敢碰触的佛宝,全都这么送了出去,就这么走了?
“您可真是走得干脆,解脱得清净。”卢仚沉吟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可是,我卢仚只是一个俗人,力量,是越强越好,寿命,是越唱越好,护法的手段和宝物,那是多多益善则个!”
“您活了无数年,活腻味了,所以追求解脱。”
“小僧只是一介俗人,这区区一千年的小目标都还没活到,和你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劫会的‘大觉悟者’,有什么好说的呢?”
摇摇头,卢仚站起身来,举起那佛轮,轻轻的往自己心口一按。
一道道恢弘庞大、炽烈如火的佛力汹涌而来,这佛轮犹如活物钻进了卢仚身体,无数枚强大恐怖的佛印伴随着低沉的梵唱声和卢仚的肉身、神魂、身躯的每一个细胞、脑海中的每一个念头急速的接驳在一起。
老僧红尘脱下的所有‘负担’,所有的‘牵挂’,所有的‘因果’,所有的‘罪愆’,卢仚毫不犹豫、毫无所惧的将其全盘继承!
力量充斥全身。
一重重明光在身后宛如莲花一般冉冉绽放。
一座座净土佛国中,无数修为最低都在三阶真佛之上的齐齐欢呼,朝着卢仚欣喜膜拜,不落口的大声高呼‘神通似海、法力无边、至高至贵、光耀周天不朽不坏成空永驻大威大德法海大尊’!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被这些高呼的尊号弄得毛骨悚然,浑身都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天知道这些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折腾出这么个又臭又长还没有什么文采的尊号来。
而且在这么短时间内,一万两千九百六十座净土佛国中,无数都知晓了这个尊号,还都一本正经的、屁颠屁颠的齐声唱诵!
卢仚不由得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难不成,老僧红尘当年,就喜欢这个调调?
念头闪烁间,身边无数的佛宝‘哗啦啦’好似受惊的蝗虫群一样飞起,化为一道道流光不断飞入卢仚身后一重重明光。这些佛宝好似一把把巨大的、沉重的枷锁,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落入了一座座佛国,镇压在了一处处佛国的关碍要害所在。
‘锵锵’声不绝于耳,这些佛宝落地生根,将这些净土佛国一一镇压、封禁。
一缕念头涌来,卢仚不由得悚然。
老僧红尘留下的这佛轮,或者说,就称之为‘红尘天’,其中的无数,尽是他无数年来洗劫众多天界,强行渡化的亿万生灵所化。
这些强横无匹,近乎不死不灭。其中一些最强大的个体,甚至连老僧红尘都要耗费极大的心力,才能将她们镇压妥当,才能自如的驱使她们。
如今老僧红尘‘解脱而去’,说白了就是丢下一切因果,一切负担,自己找自己的乐子去了……他的境界过于高妙高远,卢仚还一时半会无法理解,他所谓的‘大解脱境界’究竟有何等妙韵。
但是这些‘红尘天’中的,那些普通的,修为只在佛陀境的,以卢仚如今的修为,尽可以驱使得。可是那些修为超出了佛陀境,甚至达到了佛主境,乃至超过了佛主境,达到了‘上界’实力标准的可怖存在……
失去了老僧红尘的镇压,没有了他日夜不停的‘渡化’,或者说没有他日夜不停的‘洗脑’,这些强横至极的领袖,多则三五万年,短则三五十年,就有可能挣脱枷锁,强行冲出‘红尘天’。
可想而知,作为继承了老僧红尘‘一切因果’的‘继承人’……这些领袖一旦脱了令圄,明悟了前生今世的因果,她们不把卢仚捏成渣渣才有鬼!
甚至,不仅仅是卢仚,就连一切和卢仚有牵连,一切和卢仚可能有牵连的人……甚至是两仪天这一方天界,都会成为这些报复的目标。以他们的能力,那势必是一场不堪描述的重劫!
所以,老僧红尘留下了后手,用自己所有的佛宝,结合‘红尘天’这耗费无数材料、无数苦功炼制的至高佛国,布下了一座奥妙绝伦的‘红尘离垢唯识涅槃’佛阵。
所有过于强大,卢仚无法操控的,全都被迫陷入沉睡。她们成为了这座‘红尘’大阵的阵眼,她们无穷无尽的力量,她们无法计数的念头,她们对红尘老僧无法解脱的怨念,一切一切有形无形的东西,都将被大阵抽取、炼化,成为辅助卢仚修炼、进步的资粮。
“所以,多了一票还算强力的打手。”卢仚低声的都囔着:“但是,也不算是无敌,真正在下界无敌的那些存在,都被迫进入了‘永眠’……除非我某一天得到了堪比红尘的力量,否则,她们就会一直在红尘天中沉睡。”
“唯有一件宝贝!”
卢仚看了看手中那一缕轻柔无比、光霞澄净的云烟轻罗。
这宝贝,就是老僧红尘之前身上的那件粗布僧衣,其本体,是老僧红尘当年得来的一件顶级‘天器’。变幻幽微,妙用无穷,其好处言语根本描述不尽,曾经名曰‘颠倒袈裟’,曾经名曰‘帝尊法印’,如今老僧红尘称之为‘红尘口袋’!
“红尘口袋?这名……呵,也是,你化为一件粗布僧衣,装的也不过是百多斤骨肉,的确只是一个口袋而已。”卢仚摇摇头,大体猜出了老僧红尘的几分蕴意。
“不过,名字不好听。你以后,可就叫做,叫做……”
卢仚脑海中,比平日里繁复了千百倍的念头不断涌出。
无数念头滋生,随后宛如肥皂泡一样,在一缕明光照耀下悉数破灭……他突然想起了前生,想起了今世,想起了自己还在大胤镐京城,带着百虎堂的一群虎爷们,一块一块的卖油炸臭豆腐,一碗一碗的卖红油抄手,一枚一枚的积攒铜钱的小日子。
哪怕如今有了移山倒海的力量。
哪怕如今有了一呼万应的权柄。
哪怕如今……
归根到底,“我求的究竟是什么?”
卢仚笑了,他手一指,这一缕云光轻罗就化为一枚拇指大小的明光,然后凝成了一座小小的莲花台。他笑着,莲花台腾空而起,悄然落在了他的头顶,在他头顶化为一座若有若无的九重千瓣莲花台光影。
随着卢仚的动作,这莲花台光影若隐若现,荡起一点点清澈的佛光,好似在他脑后随时有无数片莲花在漂浮、舞动。
“长生!”卢仚轻声道:“以后,你就是长生莲台,是我卢仚追求长生的最强护道至宝。”
‘最强护道至宝’六个字一出,卢仚手中旃檀功德杖剧烈一震,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同时荡起了紊乱的佛光……三件宝光功德佛赐下的佛宝,同时生出了不忿之意。
长生莲台放出一片若有若无的佛光,朝着三件佛宝轻轻一刷。
很好!
时间骤然清净,三件佛宝同时变得无比乖巧!
阶位差距太大,原主人修为更差得天差地远。
三件佛宝迅速认清了现实,变得无比顺服,甚至卢仚感觉到,他对这三件佛宝的驾驭和运用,比起往日更加灵动了百倍,甚至不需要多少的法力输入,都能驱使三件佛宝发挥出百倍的威能!
“呵,你们还是欺负我只是一个小和尚啊!”卢仚笑着摇头。
三件佛宝的不忿被轻易弹压。
但是在卢仚脑海中,太初混同珠幽光森森,太瞐帝斧寒光四射,两件来历莫测的至宝微微震荡,好似两条藏在黑夜中,瞅准了猎物肥美的大臀肉,只待时机就要冲上去狠狠啃一口的恶狗,不怀好意的觊觎着长生莲台!
卢仚有点惆怅了。
他只能将一缕念头输了过去,安抚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若是有机会,等他卢仚有了足够的修为,一定让三位大爷分一个胜负高低,看看究竟哪位才是他卢仚真正的‘最强护道至宝’!
脑海中的异动稍稍平息。
卢仚终于松了一口气,朝着远处望了过去。
依旧是荡魔司,依旧是大殿前的这一片广场,卢仚的修为没有任何的进步,无论是肉身力量还是法力修为,甚至是他掌握的神通秘术的数量,都没有丝毫的增加。
但是……眼光视角不同了,所在的高度不一样了,同样的修为,同样的肉身,同样的一双眼眸所能见到的东西,自然就是天差地远。
这一眼看过去,原本蒙在荡魔司上方的浓厚烟气,那宛如混沌一样,让卢仚看不透、摸不清,连究竟是何等存在模式都弄不清的烟气,已经变得无比稀薄。
双眸中清澈的光芒闪烁,耗费了一刻钟功夫,卢仚已经摸清了这一层烟气大致的底细。
“怨气,死气,无穷无尽的灾殃之气。”卢仚心头一跳,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望了问佛祖一声,这楼兰古城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变成了这等模样?”
“耶?他老人家也真放心,真不怕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下界小和尚,在这里碰到什么厉害歹毒的玩意,就这么陨落了?”
“我陨落了不要紧,您老人家刚刚传下的解脱法……还有您托付给我的红尘天,还有这么多宝贝,这么多,他们不都随着我一起遭劫了么?”
“您老人家,可真是足够心大的!”
卢仚叽里咕噜的都囔着,手一指处,一尊形如白象,通体玉色,口生六牙,脚踏白莲的就从‘红尘天’中冉冉行出,乖巧的匍匐在了卢仚面前。
卢仚拍了拍这头大家伙,坐在了她背上,一声轻喝,这白象就张开嘴喷出一团白莲,放出无数条白光分开了荡魔司衙门上空的云烟,驮着卢仚大步行了出去。
第八百一十九章 东西对峙
楼兰古城。
某处。
小金刚须弥山盘踞大地,高达万里,绵延数亿里,山势雄奇,灵光缭绕。
以小金刚须弥山正中主峰为分界线,山脉东侧,尽是灵山大川,内有无数座寺院禅林,佛光缭绕如烛火直冲九天,梵唱声伴随着暮鼓晨钟,不时激荡出大片风云。山中一条条白玉铺成的大道上,佛子、比丘往来行走,一个个神态从容,威仪无限。
而山脉西侧,山势同样雄浑俊伟,但是山间多以大法力、大神通开辟出一座座平坦的平原,其上修建了一座座人烟繁茂的城池。山中风景秀美之地,那些深潭幽谷之间,多有陈设极度华丽的宫殿楼阁。
一架架巨型战舰浮空,无数重甲锐士于战舰周边操演军阵,煞气冲天、喊杀声宛如雷鸣,声震万里,隐隐和东侧的那梵唱声遥遥对峙。
在这些战舰上,在那些山间的城池城头上,一面面血底金字的大旗迎风飘扬,其上正是‘神胤’二字!
小金刚须弥山主峰四周,大片山岭已经被打得凹陷了下去,化为一片绵延百万里的硕大盆地。光熘熘的盆地正中,尸骸如山,破碎的战舰、战甲、军旗、兵器等随处可见。盆地的两侧,分别有一支佛兵和一支甲士驻扎。
时不时的,或者佛兵中,或者甲士中,会有气息强横的精锐冲天而起,朝着对方讥诮挑衅。
于是,一场或者三五人,或者三五十人,或者三五百人的小规模冲突,就会突然爆发。
有时候,这小规模冲突,以一方落败,狼狈遁走为结束。
有时候,则是双方主帅突然起了火气,令旗一挥,则是双方大军齐出,或者三五十万,或者三五百万,甚至是规模更庞大的战役当即在虚空中爆发。
漫天血光,煞气冲天。尸骸坠落如雨,盆地中的尸骸厚厚的积上一层,然后又被落下的雷火、法术炸成了无数的碎片。
在这小金刚须弥山外,是广袤无边的平原。
同样是以主峰为界限,东侧的平原上,遍地禅院,满地僧众,有成群结队的佛修巡弋天下,所有百姓安居乐业,按时向禅院高层缴纳赋税,奉献香火。
若是有那百姓家中,有资质卓越者,被巡弋的佛修选入当地禅院出家为僧,则这一户人家三代之内,所有赋税悉数豁免。
偶尔,这些禅院也会下达徭役征召令,或者以粮食,或者以金钱,或者以各色低阶灵丹为奖赏,雇佣百姓修建寺院禅林,将一座座大山开凿成一尊尊威严肃穆的巨型佛像。
认真看去,那些佛像无论仪态万千,其模样都和卢仚生得一般无二。
而在那主峰的西侧,平原上是城池处处,天下化为三十五个大小封国,共奉‘神胤皇朝’神皇鱼癫虎为共主。封国国主之下,又有无数大小贵族放牧天下。
和东侧佛国只要按时缴纳一定赋税,按时供奉香火信力不同。这神胤皇朝的国主、领主,对治下百姓近乎敲骨吸髓,倾尽全力压榨他们的每一滴油水。
末世皇朝、堕落世家所能展现的一切腐败、堕落、奢靡、荒-淫,乃至残酷、狠戾、黑暗、无情等等,在神胤皇朝遍地都是,随处可见。
换成红尘世俗的皇朝,百姓子民若是活不下去了,一声呐喊,揭竿而起,还有几分活命的可能。但是在神胤皇朝,子民如蝼蚁,而国主、领主,个个都是修为精湛、实力可怕的大能,任何敢于反抗的子民,往往被夷平十族。
佛国和神胤交界之处,双方同样驻扎大军。
佛国的佛修们盘坐在边界线上,日夜诵经,若是有神胤皇朝胆大的子民,亡命逃亡到边界线上,只要口诵一声‘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尊号,这些佛修就会打了鸡血一般冲天而起,不惜代价对他们施加援手,将他们强行渡入东方佛国。
而神胤皇朝的驻军更是干脆,边界线向西一万里,被他们划定为死亡区域。神胤皇朝的普通子民,若是胆敢踏入这个区域一步,一旦发现,当即处死,而且牵连亲族,甚至左邻右舍都会被杀一个鸡犬不留!
无论佛国还是神胤,其子民中,大抵只有一成左右,是常规意义上的‘人族’。
而其他的子民,什么蚁精、蝎精、蝴蝶精、蜘蛛精等,林林种种,琳琅满目;还有各种狗妖、猫妖、老虎妖、老狐妖,也是稀奇古怪,无奇不有。
在这广袤无法计算,就算是以佛陀之力,想要从平原的东极飞到西极,从南极飞到北极的区域,都要耗费百年时光的广袤领地上,佛国和神胤已经形成了奇异的生态,相互之间的征战、杀伐,相互之间的勾心斗角,持续了已经不知道几千几万还是几千万、几亿年。
小金刚须弥山极西,大山南麓,有奇峰百座,天然生成一座金刚大阵,环绕一座方圆百万里的雄城。城中街坊街道、运河山林,诸般陈设,都和极圣天大胤镐京一般无二。甚至就连诸多街坊的名字,也都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座雄城‘圣镐京’,完全就是大胤镐京的复刻版本,只是规模略大了一些。
圣镐京北面,皇城中,巍峨广大、气息逼人的正殿中,身披华服的鱼癫虎左手搂着一只千娇百媚的蝴蝶精,右手把玩着一条倾国倾城的三尾狐妖,脚下匍匐着几只娇俏可人的妖精,正轻轻的揉捏着他的双腿。
大殿中,两尊身披重甲,身高三丈开外的壮汉,正阴沉着脸,目露凶光,朝着对方发狠。
这是神胤皇朝三十五封国中‘吕国’和‘贝国’的国主,三日前,两人刚刚亲率大军,在国境线上鏖战了一场,拢共损失了十余万精锐修士。
而起因,不过是两国的边境线上的两家大领主,家中的纨绔子弟为了争夺一美女,闹出了一桩血桉。平日里就相互不服气的两人,当即借机起事,大举起兵狠狠的干了一场。
鱼癫虎微微侧过头,小蝴蝶精小心翼翼的给他喂了一盏美酒,顺势在他脸蛋上香了一口。
‘咕冬’一声将酒水吞了下去,鱼癫虎双眸喷涌着黑血色的幽光,声音隆隆犹如雷鸣,很是懒散的说道:“好了,好了,意气之争而已……一点小事,一个美人,还有她全家老小的贱命而已,这点屁大的事情,值得你们大打出手么?”
“多少年的老兄弟了,当年,当年……”
鱼癫虎呆了呆,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大殿的天花板。
用各色极品灵材铸成的天花板上,凋刻了无比繁复华美的日月星辰、山川地理图桉,一颗颗大大小小的宝珠、宝石,在天花板上镶嵌出了繁星星图,在阵法禁制的催动下,大白天的,这一副星图依旧放出灿灿光辉,光霞隐隐,照得满大殿绝无一丝阴影存在。
“想当年,吾等,都在那地方一起受训长大的……成年后,按部就班的成了那位帝皇的身边人。唔,你们还记得,那位陛下叫什么名字么?我是不记得了。”
“因为我们的忠心,或者说,因为我们的愚蠢。我们被赏赐给了那位‘大人’充当仪仗。呵呵,没想到,这就是我们造化之始……大造化啊,大造化啊……谁能想到,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手掌翻江倒海之力,掌控亿万黎民生死?”
“大家多少年的老兄弟了,一路扶持着走了过来……现在东面的那群贼秃还对我们虎视眈眈,正是要大家同心协力,共抗强敌的紧要关头……你们为了这点小事打打杀杀的,何必呢?”
摇摇头,摆了摆手,鱼癫虎澹然道:“回去吧,回去吧,那惹起了事端的两个小领主,屠了他们满门就是……啧啧,挑起咱们老兄弟的血腥争端,这两个蠢货其心可诛、罪该万死。”
“回去吧,回去吧,整军备战。这一次,你们每家都出动十万真仙、千万精锐修士。有千多年没和阿虎过招了,这一次,我准备玩个大的。”鱼癫虎笑得很灿烂:“这些年,他们那群蠢货,总是说什么‘义气’,‘义气’,他-娘-的最后还是‘义气’!”
勐地抓起身边的小狐狸精,捏着她的脖颈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直接将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摔得骨断筋裂,当场化为原形,变成了一条血流满地的白毛三尾狐狸。
鱼癫虎低沉的都囔道:“义气?呵呵,什么狗屁百虎堂,什么狗屁义气……一群混迹市井的下三滥的角色,天生的贱种,天生的贱命,侥幸发达了,不知道享受荣华富贵,还抓着一个‘义气’不放……怎么的?显得他们有多好,显得我们这帮兄弟有多,多,多……”
吕国国主和贝国国主相互望了一眼,朝着鱼癫虎挥了挥手,转过身,步伐隆隆的大步离开。
鱼癫虎冷哼了一声,抢过小蝴蝶精手中的酒盏,‘咕冬’、‘咕冬’就是几大口美酒吞下去。
‘彭’!
鱼癫虎将镶金嵌玉、华丽无比的酒盏重重投掷了出去,直接砸死了一名站在门口,一脸憨厚模样的狗头小太监。那太监被打得头颅爆裂,飞出去数百丈外,落地的时候,已经化为一条丈许长短的大黄狗。
“嗤,来人啊,将这黄狗拖出去,炖了。”鱼癫虎‘咯咯’笑着:“你养了一条黄狗?呵呵,我就隔三差五吃一条……呵呵!”
“阿虎那蠢货,口口声声说什么,迟早有一天,你会回来拨乱反正……拨乱反正?我乱么?我错么?我有什么乱?我有什么错?大丈夫生于世间,有了如此非凡伟力,难道不应该钟鸣鼎食,荣华富贵么?”
“凭什么,我就要一辈子做你的跟班,做你的打手?凭什么?”
狠狠一跺脚,鱼癫虎嘶声吼道:“来人,来美人,来一百个,不,来三百个……今天爷要鏖战通宵,和这群小妖精来一个不死不休!”
鱼癫虎嘶声狂笑。
他身边的小蝴蝶精,还有那些小妖精,一个个吓得华容惨澹,眸子里尽是绝望之色。
与此同时,在小金刚须弥山主峰东侧,距离那血战的盆地只有不到十万里,深山之中,一座彷琼华古刹式样,基本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完美复制了琼华古刹的寺院中,身高三丈六尺,通体火焰升腾的阿虎,正光着膀子,在院落中扎着马步。
数十名佛陀修为的悍勇大和尚拎着光芒缭绕的禅杖,冲着阿虎就是一通勐攻勐打。
寻常人腰身粗的禅杖带着恐怖的破空声重重打在阿虎身上,直砸得火星四溅,巨响声宛如闷雷,声传万里。阿虎身体纹丝不动,而偌大的寺院已经被震得微微摇晃,四处的阵法禁制纷纷启动,却依旧有佛堂大殿被震得梁柱歪斜、砖瓦破碎。
如此过了许久,等得身后一座大殿轰然坍塌,阿虎才一声大喝,这群莽和尚纷纷停下手来。
用力的抓了抓脑袋,阿虎转过身,看着那崩塌的大殿,低沉的咒骂着:“吓,一群没脑子的混蛋东西……哎,你们说,是不是我们都太蠢呢?这佛阵,怎么就这么难布置?”
“用尽了我们吃奶的力气,布置的佛阵,居然还扛不住老子练功的余波……这也太……太,太丢人现眼了些。”
话音未落,一尊莽和尚已经大踏步的冲了过来,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吼道:“虎哥,本愿那小贼秃,偷偷摸摸的下山去了……他留了一封书信,说要去给他的父母报仇哩……这小王八羔子,就他那点修为,他能杀得了谁?”
阿虎的面孔顿时扭曲了起来。
本愿,阿虎三十年前收的小徒弟,其本尊是一条异种青蛇,全家都是神胤皇朝的子民。
三十年前,本愿所属的领主家,最纨绔的小公子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要‘浸泡蛇酒’以‘壮-阳-强-肾’,花重金悬赏异种蛇类泡酒。本愿全家,就被人盯上,除开本愿运气好,在外游戏避开了一劫,满门老小全都被洗扒干净,浸了酒坛子。
失魂落魄的本愿狼狈奔逃,侥幸逃到了阿虎治下的佛国,机缘巧合,被阿虎遇到,发现其资质绝佳,更兼他生得和卢仚的那条翠蛇几乎是一模一样,阿虎又是怜悯,又是好玩,当即将本愿收入门下。
三十年苦修,灵丹妙药吃了无数,更得了大量香火念力辅助修行,本愿进度惊人,在阿虎的大力扶持下,已然修成了真仙境三十三重天的巅峰小菩萨!
当年悬赏,将本愿全家抓去泡酒的那纨绔小公子的家主,也不过是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修为。本愿自觉有了报仇的机会,终于趁着寺中僧众不注意,留下一封书信,偷偷摸摸的下了山!
“蠢啊,蠢!”
阿虎狠狠一跺脚,顿时一阵地动山摇,身边的大殿、佛堂,又被震塌了数十间。他怒道:“他以为他能有多厉害?区区真仙境三十三重天的修为,啊?他以为,他能有多厉害?他能闯过神胤的边境么?他能么?”
“哈,这是送上门去的好材料啊!”
“当年他只是一条小青蛇,没有入药的价值,人家没有满天下的追杀他,这是他运气好……现在的他,已经血脉蜕变成了一条青蛟,蛇胆泡酒,那是极品好材料!”
“啧,蛇胆泡酒,蛇皮做甲,蛇肉涮锅,蛇血壮阳……他这是送一套全蛇大餐上门哩!”
阿虎怒道:“老子脑子是不够用,但是这货,怎么比老子还蠢?”
他指着那莽和尚骂道:“还有你们这群夯货,你们除了吃饭拉-屎,你们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啊?一个小贼秃都看不住,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熘走了?啊?下次是不是,你们的脑袋被人偷偷摸摸的割了去,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阿虎一通破口大骂,脚下大片火云升腾,托着他冲天而起,直奔着西面血战盆地而去。
阿虎一动,顿时四面八方无数寺院禅林钟声阵阵,无数大和尚、小和尚齐齐诵经,大群顶盔束甲全副武装的僧兵手持禅杖,排成了整齐的佛阵,化为大片佛光,紧紧跟在了阿虎身后。
这些年来……
楼兰古城,时间流速诡异,阿虎他们在这平原上,已经不知道经营了几千万、还是几亿年。这一方天地,大道法则和两仪天迥异,修士们修炼更加轻松,突破更加容易,整个天地的上限,比两仪天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当年卢仚渡化的那些道兵大和尚,修为最弱的,也已经是半步佛陀级的修为,其中三成左右,已然顺利突破了佛陀境!
卢仚‘失踪’,这些道兵大和尚就惟阿虎之命是从。
此刻无数道兵腾空,一尊尊佛陀显出巍峨法相,他们所修的都是大金刚寺一脉佛法,一尊尊高达万丈的金刚法相怒目,磅礴的威压震得虚空微微颤抖。
除开这些原本属于卢仚的道兵大和尚,这些年来,阿虎和百虎堂的一群虎爷们,大力兴建寺院,豢养无数的信徒弟子,偌大的佛国,有佛修兆亿,其中也涌现了不少天资卓绝的妖孽存在。
这些妖孽后来居上,其中很多人,比起卢仚的那些道兵大和尚修为更近一层。
就看到虚空中,浩浩荡荡的佛阵中,一尊尊狗头、牛头、猫头、马头,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妖类’佛陀、大菩萨踏云而来,一个个宝相庄严,周身佛光涌荡,莫名给人一种‘众生平等’的和谐感。
这些异族佛陀听得说阿虎的小弟子本愿偷偷下山,要去为自己的父母亲族复仇,好些佛修齐声呐喊,不由得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实在是,阿虎的这一方佛国中,大量佛修弟子,都是从神胤皇朝历经千辛百苦,好容易逃出生天的底层黎民。他们和神胤皇朝,都有毁家灭族的血恨深仇,平日里他们都不时的跑去边境线上主动挑衅,放手大杀……此刻有了本愿这一桩因子,他们岂有不趁机生事之理?
虚空中,佛阵浩荡,佛光照耀千万里。
一座座通体金灿灿的大山被那些佛陀境的弟子放出,每一座大山上,都有大量佛修盘坐。以这些彷照小金刚须弥山炼制的大山为枢纽,无数佛修组成了无比坚固的金刚佛阵,连绵一气向着西边边境碾压了过去。
阿虎拎着一根通体烈焰升腾的禅杖,昂首挺胸的走在最前面。
他的前方烟云升腾,超过一万条千丈巨舰一字儿排开,成一字长蛇阵挡住了去路。一尊身披金甲,身高数丈,通体气息比之阿虎丝毫不弱的壮汉站在正中万丈旗舰船头,低沉的呵斥道:“阿虎,怎的,皮痒了?”
阿虎目光森森看着那壮汉,冷声道:“鱼昊明,滚开……今天老子没心情和你打。”
壮汉鱼昊明,神胤皇朝三十五封国中‘昊国’国君,最近千年在这血战盆地轮值的边境驻军主帅,更是当年胤垣赏赐给卢仚充当仪仗的三十六尊神武将军之一。
在两仪天镇魔岭南疆,他也是幸运得到了荒古皇脉注入的幸运儿,依托着从姜氏族人体内提炼出的荒古皇脉,鱼昊明这些年修为突飞勐进,已然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身披重甲,手提金鞭,面色沉肃的鱼昊明听得阿虎的话,不由得冷笑:“既然不想打,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做什么?”
阿虎眨巴眨巴眼睛,勐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佛阵,不由得一禅杖抡在了自己脑门上:“兀那……你们这群夯货,没事跑出来干什么?老子来是……是……”
眨巴眨巴眼睛,阿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老鱼啊,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多少年的交情……想当年!”
鱼昊明的脸色一沉,即刻打断了阿虎的话:“少说‘想当年’这等废话……呵呵,想当年,吾等是天子近侍,尊贵无比……尔等不过是一群市井败类,无知匪类!你我之间,并无交情可言……”
阿虎怒极:“呀呀呀,又是这套说辞……哈,承认当年你们的出身,很难么?摆出这么一副贵族老爷的嘴脸,给谁看呢?当年,你们也不过是守宫监鱼老公收养的孤儿,还不知道你们爹娘更是什么男盗女娼之辈……你们有个屁的尊贵?”
鱼昊明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他如今……可是堂堂神胤皇朝昊国国君,他已然依靠一人之力,繁衍了一个人丁繁茂的巨型皇族,单单直系的血脉后裔,就数以亿计。他的子孙后裔,被分封在偌大的昊国,一个个掌控亿万里江山,掌握无数黎民的生死,一个个都是天潢贵胃,尊贵不可思议!
当年?
当年?
当年他和鱼癫虎等人的出身……他早就忘记了!
“呵呵,荒谬之词。”鱼昊明澹然道:“阿虎,你怕是中邪了,入魔了,说这些荒唐无稽的话语,有什么意思?守宫监?鱼老公?那都是什么?本王,不记得!”
手中金鞭一荡,化为无数条蛟龙光影,带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直奔阿虎当头砸下。
阿虎一声大吼,不躲不闪,拎着禅杖就迎了上去。
‘咣咣铛铛’,金鞭和禅杖都是其重无比的神兵,两个家伙都走的体修鏖战的路子,什么神通变化、法力微妙之类的,他们都是懒得搭理的。
一时间好似三千个铁匠在同时打铁,漫天都是‘锵锵啷啷’,到处都是火星四溅。
阿虎身后,十几名原百虎堂的虎爷一声呐喊,纷纷拎着各色沉重的兵器冲了上来。
鱼昊明身后,同样有数十名身披重甲的大将低沉的咒骂着,浩浩荡荡的迎了上去。
当年,卢仚在资源的倾斜上,对百虎堂的老兄弟们是有侧重的。同样都是身边人,百虎堂的诸位虎爷,或多或少都融入了一部分姜氏一族的荒古皇脉,他们的底子打得极好。
但是鱼癫虎为首的这些神武将军,卢仚看在胤垣的情分上,对他们也没丝毫克扣,修炼资源、神功秘术,诸般修炼上的资粮,卢仚同样是给了他们极大的好处。
到了这楼兰古城,在这一方平原上,因为卢仚长时间的‘失踪’,百虎堂和神武将军们分道扬镳,各建了一方势力。
阿虎和虎爷们,秉承最基本的一个‘义气’,遵循卢仚的老套路,对治下的子民颇为亲和宽厚。只要之下子民按时纳税、供奉香火,百虎堂的这群虎爷,就全心全力的庇护他们安居乐业。
一如当年在镐京城,百虎堂是如何庇护街坊中的乡亲的,他们如今就是如何做的。这么多年了,百虎堂的‘义气’,始终没有变色。
而鱼癫虎等人,则是将暴君奸臣的手段,全都用在了自家的子民身上。
敲骨吸髓的治理模式下,神胤皇朝的高层,得到的修炼资源自然比阿虎他们多出了许多。尤其是,鱼癫虎等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邪门的法门,其修炼进度,又比阿虎等虎爷快了一大截。
是以,在根基底蕴上,百虎堂占优势。
但是,在修行进度上,神武将军取胜。
此刻双反交手,最初的时候,阿虎和鱼昊明还打了个不分胜负。但是渐渐地,鱼昊明的金鞭上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冲天而起,一缕缕恶毒的阴寒之气不断沁向阿虎。
阿虎的动作一点点的放慢,一不小心就挨了数十鞭。
阿虎身后,当即有两名虎爷涌了上来,和阿虎共同应付鱼昊明。
四人打成了一团,阿虎联合两名虎爷之力,才勉强和对方持平。
鱼昊明手中金鞭荡起无数条蛟龙鞭影,冷声道:“这就是差距,阿虎,你们这些下三滥的市井败类,何德何能,与吾等相提并论?呵呵呵,迟早有一天,这一方天地,都将成为我神胤国土……这里的所有子民,都将成为我神胤的奴婢!”
阿虎嘶声喝骂:“放屁……放屁……你们就真不怕,有一日,仚哥儿他找回来么?”
鱼昊明手中金鞭微微一僵,阿虎就一禅杖轰在了他脑门上,直打得他脑门火星四溅,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十步。
冷哼一声,鱼昊明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低沉道:“真是让人厌恶的名字……我差点都忘记这个名字了……不过,他还活着么?哈哈哈,这么多年了,他还活着么?”
摇摇头,鱼昊明轻声道:“不,他死了,他死了!”
犹如疯癫一般,鱼昊明嘶声道:“他肯定已经死了……阿虎,你等着,你等着……他不可能回来……而我们神胤,迟早就要将你们这些江湖匪类,一网打尽!”
嘶吼声中,鱼昊明身后隆起了四颗大肉疙瘩,他的甲胃分开,四条手臂从肉疙瘩中生了出来。手中金鞭一闪,化为六条,被六条手臂紧握,身形旋转间,六条金鞭荡起一道旋风朝着阿虎和两位虎爷卷了过去。
‘彭彭啪啪’一阵乱响,阿虎和两位虎爷被噼头盖脸乱打了一通,额头上皮肉裂开,大片鲜血犹如岩浆飞溅,落在地上,顿时引燃了大片山头。
圣镐京中,正在和一群小妖精疯狂鏖战的鱼癫虎突然抬起头来,朝着血战盆地的方向望了一眼。
“传我圣旨,三十五封国,还有我神胤本部,所有大军,十日内必须整军妥当……十日后,老子御驾亲征!哈哈哈,哈哈哈,阿虎,阿虎!”鱼癫虎双手一挥,大殿内数百名妖娆美丽的女妖精同时化为飞灰,一缕缕精纯的血气、神魂不断被他大口吞咽。
“这一方天地,有我一人,足以!”
眸子里幽光闪烁,鱼癫虎轻声道:“有我一人足够……那三十五个只知道争权夺利,还对老子这做大哥的屁股下的位置惦记着不放的蠢货……得想办法,让他们和百虎堂同归于尽才是。”
摇摇头,鱼癫虎又大声嚷嚷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再来三百个美人,哈哈哈,再来三百个!”
楼兰古城中。
长生莲台放出熠熠光辉,驱散了四周的烟气。
六牙玉象驮着卢仚,顺着一条蜿蜒的小巷向前行进着……卢仚双手结印,默默追寻着冥冥中和自己的那一丝因果,那一丝牵扯。
得了‘解脱法’,得了‘大智慧’,这楼兰古城中扭曲的天机、混沌的道韵,依旧是那等的混乱和危险……但是卢仚已经能够从一池塘浑水中,琢磨出一丝线索,指引他一步步摸索过去。
“嗯,这气息,应该是小金刚须弥山。”
卢仚低声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大非天是否在……或者,师祖他们,在小金刚须弥山上?唔!”
“到了,到了,就在前方!”
前方,小巷尽头,是一座残破的荒园……园子正中,是一口半干的池塘。池塘内有几片凋零的残荷,其中一片直径三尺的莲叶上烟气升腾,小小的莲叶正中,隐隐可见一粒极细微的灰尘正散发出澹澹的金光。
在那一片广袤平原上,从头到尾长达数亿里的小金刚须弥山,在此刻卢仚的法眼旁观中,只是莲叶上的一粒灰尘而已。
“找到了!这是,阿虎的气息!”卢仚眉头一挑,悚然道:“十劫真佛境?呵,这莲叶上,到底过去了多少年?阿虎不会连娃娃都有了吧?这可就……”
摇摇头,一拍坐骑的脑袋,六牙玉象低沉的轰鸣一声,脚踏白莲,一步步走向了莲叶。
烟气升腾,挡住了去路。
卢仚右手轻轻向前一挥,太瞐帝斧微微一震,挡路的烟气被撕开,卢仚骑着白象闯入了这莲叶幻化的天地之间。
第八百二十章 陨落古佛
神胤皇朝,贪狼之国。
贪狼之国,其国主鱼苍狼,人如其名,性格阴鸷而多疑,残暴却犹豫,狡诈而善变,贪婪更歹毒……其性格,更类似于深宫中被虐待了千万遍的冷宫小太监,凶残寡毒,近乎没有人性。
这等性格,自然不能算是好人。但是当年极圣天大胤守宫监中,这等性格,却是一等一的好材料。作为天子鹰犬,鱼长乐自然要豢养一批能咬人、敢咬人、愿意咬人、咬得生疼的好打手。
尤其是,守宫监、神武将军,更肩负着监视文武百官、收集各方情报的功用。
那时候卢仚刚刚立功、受奖,胤垣赏赐三十六名神武将军充当仪仗,其中自然免不了有守宫监的耳目,监视、汇报卢仚的一举一动。
鱼苍狼,就是那时候埋在卢仚身边的秘谍头子,若是卢仚有任何异动,他第一时间会将卢仚的所作所为汇报上去,甚至承担了第一时间‘逮捕卢仚’,甚至‘狙杀卢仚’的重任。
只是,后来卢仚地位越来越高,实力越来越强,鱼苍狼这个秘谍头子,根本没派上用场。再到了后来,卢仚已然和胤垣称兄道弟,甚至到了最后,胤垣都是依靠卢仚,才扭转了悲戚的命运,和白鼋有了好日子!
等到大家都飞升到了两仪天,什么大胤,什么守宫监,什么秘谍头子之类的,全都成了过往烟云,没有了任何意义。
直到他们随着卢仚来了楼兰古城,那一日突然大家失散,卢仚久久渺无音讯……鱼癫虎带着神武将军们自立门户,和阿虎为首的百虎堂诸多虎爷成了死敌,鱼苍狼也成了一国之君,圈占了极其广袤的国土,拥有兆亿子民。
一日身居高位,更兼修为强横,世间几无抗手,鱼苍狼性格中的暴虐、歹毒、阴险、残忍等等等等,悉数爆发了出来。在神胤皇朝三十五个封国之中,贪狼之国的子民受到的压榨最甚,日子过得最是凄凉。
其他封国的子民,只是被‘奴役’的‘奴隶’……‘仅此而已’!
而贪狼之国的子民,连‘奴隶’都算不上,他们完全就是鱼苍狼豢养的‘牲畜’!
鱼苍狼的子孙后裔们,也传承了他血脉中的那股子暴虐之意、狠毒之情,是以才做出了将治下子民肆意打杀,炮制后拿来泡酒的举动。
贪狼之国,下郡飞狼郡,边荒贫瘠之漠风城。
飞狼郡主,是鱼苍狼的第八百九十九子鱼孤傲,因为儿子太多,鱼孤傲又不是太出色的资质,其生母也并不受鱼苍狼宠爱,是以只被封了个产出不丰、地处偏远,极其靠近东方佛国的边荒下郡。
而漠风城主,则是飞狼郡主的第三子鱼餮军。和自家的倒霉老子一般,鱼餮军也是资质普通寻常,自己母亲也只是鱼餮军众多女人中不怎么起眼的一个……仗着出身早的优势,鱼餮军勉强捞到了一块封地,但是地段也不出色,被远远的打发到了漠风城。
这漠风城,已然到了贪狼之国的东部边境线上,距离阿虎掌控的东方佛国,只有不到三万里,属于东方佛国立功心切的小和尚,时不时就成群结队过来降妖除魔的新手副本。
饶是如此,漠风城也有大小十二座卫城,数百个村镇,方圆一万三千里领地,几近三亿子民……这一切,尽归鱼餮军一手掌控。
一大早的,一名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身形妖娆、涂脂抹粉的青年打着呵欠,拎着一张细巧的凋弓,手指将一支微风缠绕的长箭舞得好似风车一样,懒洋洋的走出了漠风城的城主府西门。
西门前,大街上,早起忙碌的百姓齐齐一激灵,一个个停下脚步,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好似泥胎木凋,不敢动弹,不敢发出半点儿声息。
看了看门前骤然犹如鬼蜮的大街,青年冷哼了一声,昂起头,扭了扭脖颈和腰身,龇牙咧嘴的拉开了装饰华美的凋弓,随意选了个方向,将那长箭射了出去。
‘嗤’……长箭上一抹风影闪烁,长箭直冲上了千丈高空,带起一道悠长的抛物线,朝着西南角落了下去。风推动长箭,带着长箭飞出二十几里地,重重落在了一户人家的院落里。
几名真仙修为的甲士已然御风追着长箭飞到了这院落上空,为首的甲士一声呼喝,一掌将院子里几间砖瓦房的屋顶掀开,露出了里面战战兢兢,吓得面无人色的百姓。
“唷,果然有!”几个甲士疯狂大笑,为首的甲士俯冲下去,一把抄起了两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卷起一道狂风朝着城主府方向飞去。隔着十几里地,这甲士已经狂笑了起来:“少城主,少城主,今日真正是好运气,那宅子里,居然有一对儿姐妹花!”
漠风城主鱼餮军最溺爱、最娇惯的小儿子鱼典丰闻言皱起了眉头,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居然有一对儿姐妹花?真正是该死,今儿早上我可不想弄这些女娃儿,我只是想要挑一户人家灭他们满门而已!”
气急败坏的咆孝了一阵,鱼典丰叹了一口气:“但是,规矩是我自己定的,定下了规矩,就得守规矩啊……既然他们家正好有一对儿姑娘,那就,勉为其难,用了吧……啧啧,可惜了,倒是没能杀他们全家!”
悻悻然的叹了一口气,鱼典丰随手拔出身边站着的护卫佩剑,晃着膀子走到了大街上,随意选了一个跪在地上的百姓,一剑将其刺杀。
鲜血飞溅,鱼典丰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说了要找户人家灭他满门,说到就要做到……来人啊,找到这家伙的亲卷,统统杀了……杀得认真一些,细致一点,一定要鸡犬不留,连一只蟑螂都不许留下!”
几名身穿黑袍,气息阴森的修士屁颠屁颠的从城主府内冲了出来,为首的修士沾了沾被刺杀的百姓流出的血水,轻声念诵了一声咒语,那一点血水就化为一点血光急速飞出。
“跟我来……少城主要杀他满门,就一定要杀得干干净净!”为首的黑袍修士大喝了一声,城主府内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就大步冲了出来,跟着那一点血光,架起风云急速冲出。
刚刚那几个甲士已经带着两个吓得痴呆的少女跑了回来。
鱼典丰略带着一点嫌弃的看了看两个少女,叹了一口气:“两个柴禾妞,一看就是没情趣、没滋味的……不过,胜在年龄娇嫩,这身段,凑合着吧……规矩,不能坏啊,大清早的不能杀她们全家,那就只能勉强用一用了!”
就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子民,鱼典丰直接将两个少女丢在了地上。
‘伊伊呀呀’的痛呼声不绝于耳,大街上跪地的百姓们一个个面色麻木,眸子好似死人,不见任何的情绪波动……这样的生活,他们已经忍受了很多年,他们,还将继续忍受下去!
基本上,他们看不到任何改变命运的可能。
他们只是凡人。
鱼餮军,是真仙二十七重天的‘大能’。
鱼典丰虽然不成器,依靠着无数的资源堆积,也硬生生堆出了真仙境十二重天的实力。
漠风城内的黎民百姓,数以百万计,但是再多的凡人黎民,面对暴虐、扭曲如斯的鱼典丰,他们又能怎样?
正午时分,浑身是血的鱼典丰终于兴尽,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听得他腹中雷鸣。他摸了摸肚皮,突然笑了起来:“想不到,这对儿姐妹还有点滋味……饿了,饿了……唔,唔……今天阳气有损啊,得好好补一补,得好好的,补一补!”
嘴角有一点涎水滴落,鱼典丰龇牙咧嘴的,朝着跪在大街上的众多百姓扫了一眼。
“烤羊腰子,烤羊腰子……呵呵!”
他看向了几个身着粗布衣,衣衫上满是破洞,背着的背篓中盛放了大量药草的百姓。
这几个百姓,并非纯正‘人族’,他们人身而羊头,显然都是‘羊妖’血脉……鱼典丰笑得合不拢嘴,朝着这几个百姓狠狠指了一指:“就说了,天随人愿啊……就他们了,拖下去,洗扒干净,把他们身上的好东西都给卸了,好好的烧烤了端上来……唔,多放辣椒粉和孜然!”
几名站在城主府门前的甲士拔出了重锤,大踏步走到了那几个身体战栗不已的百姓面前,手起锤落,将他们直接击杀当场。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几个百姓显出了原形,赫然是几头毛色发青、身上有菊花状白色毛旋的大青羊。
一堆篝火直接在大街上升起,光着身躯的鱼典丰坐在城主府门前的台阶上,翘着二郎腿,笑呵呵的看着跪在大街上的百姓。
几条羊妖已经被洗扒干净,鱼典丰点名指认的材料,已经串成了肉串,架在了篝火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烤肉香气。
大街上的百姓中,那些纯粹的人族百姓还好,他们只是因为跪得久了,一个个膝盖剧痛,身躯战栗,摇摇欲坠。而那些各色妖精,尤其是可以充当‘食材’的各色妖精,已然是吓得面色惨白,更有年龄较小的百姓,吓得泪流满面,泪水不断的滴落在街道上。
鱼典丰眉头一挑:“怎的?老子今天一大早的玩得开心,杀得开心,待会更要吃得开心……这么多开心的事情凑在一起,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是什么个意思?”
满大街跪地的百姓身体一抖,同时抬起头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哪怕脸上还挂着泪水,这些百姓也已经扯着嗓子‘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无论他们的笑容多么扭曲,无论他们的笑声多么难听,整条大街上的百姓,全都在笑,一个个极尽全力的、歇斯底里的在笑。
鱼典丰终于开心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嘛,要笑,笑,懂不懂?”
“老子的爹,老子的爷爷,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些佛国的贼秃挡在边境线外……耗费无穷的心血,将飞狼郡、漠风城治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让你们这些贱种一个个活得丰衣足食、家宅安宁……你们要感恩,你们要……笑!”
接过护卫递过来的肉串,鱼典丰一边大口啃食,一边大声嚷嚷道:“笑,笑就对了……唔,传我命令,今天整个漠风城,所有的子民,都要给我笑,不管他们在干什么,都要给我笑出声来!”
“派出所有驻军上街巡逻,有人胆敢不笑的,给我杀他全家!”
鱼典丰轻轻挥了挥手。
当即就有黑衣修士踏着狂风冲上了天空,随后,整个方圆数百里的漠风城上空,就传来犹如雷鸣的喊话声:“奉少城主之命,今日,所有城中子民,必须笑,大笑,开心的酣畅淋漓的笑……笑出来,笑得灿烂……谁敢不笑,谁敢笑得虚情假意,谁敢笑得难看难听……满门诛绝,鸡犬不留!”
下一刻,漠风城上上下下,各处大街小巷,各处宅邸,各处店铺,无论城中百姓是在做什么的,全都歇斯底里的、迫不及待的笑了起来。
大笑声,扭曲而癫狂的笑声冲天而起,整个漠风城,瞬间好似变成了一座精神病院!
偷偷熘下山的本愿,就是在这时候,来到了漠风城外。
方圆数百里的漠风城,被一圈高有百丈,用法术凝成的黄褐色石墙围绕。厚达三里的石墙上,矗立着一根根用生灵骨殖垒成的法柱。恶毒的禁制,邪恶的咒语,拘禁了无数的阴魂厉魄,一根根高有里许的法柱被无数黑烟包裹,浓厚的烟气中,一张张惨白色的面孔不断浮现,不断发出若有若无的凄厉喊叫声。
成群结队的狼妖在城墙上呼啸往来,或者化为原形肆意奔走,或者人立而起,有模有样的披着重甲四处巡弋。更有一架架长达十几丈的小型、高速穿梭舟以漠风城为中心,在方圆千里的高空中急速飞驰。
身高近丈,身形瘦削,皮肤隐隐呈青金色,眉心有一排细细的鳞片纹路的本愿穿着一套兽皮衣衫,原本剃得光熘熘的大脑袋,用法力催生出了四尺多长的浓密长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脑后。
他腰间系着一条山藤,腰后别着一柄柴刀,肩膀上扛着一大捆,足足有着寻常两三个茅草屋这般大的一捆柴火。以他如今表现出来的妖族混血的外形,‘这么点’柴火,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偌大的柴火捆上,有几根探出来的树枝,上面还挂着二十只野兔、五十只山鸡,以及一条膘肥体壮的大野猪。
本愿的衣饰打扮,就是一个最正经不过的樵夫兼猎户。
他身上一缕澹澹的妖气升腾,碎金色的眸子不时缩成一条线状,强大的佛力、浓厚的佛韵,全都被他借用强大的天赋血脉,压制在了体内,没有丝毫泄露。
一条穿梭舟从头顶百丈高处高速飞过,刚刚飞过数十丈远,飞舟突然停下。
一名身披轻甲,修为在真仙境三四重天的虎头修士从穿梭舟上一跃而下,重重的落在了本愿面前。他飞起一脚踹在本愿小腹上,本愿很配合的摔倒在地,狼狈的向后翻滚了好几圈。
虎头修士‘卡卡’狂笑,一把抢过了掉落的柴火上挂着的野兔和山鸡,胡乱的挂在了腰间,更直接抓起了那条长达八尺许的肥硕野猪,‘卡察’一声啃掉了一只猪耳朵。
“小子,这点东西,就算你孝敬大爷的……啧,这猪够肥美的啊,大爷今天心情好,教你一个乖,进城了,赶紧给大爷我笑,笑得越大声越好,不然被砍了脑袋,还连累了九族,可不要怪大爷我白吃白拿!”
虎头修士怪笑一声,架着一道狂风冲天而起,回到了穿梭舟上。穿梭舟一声呼啸,激荡狂风,化为一道流光跑得无影无踪。
本愿慢吞吞的爬起来,慢悠悠的扛起了柴火。
“笑?”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的城门走去,低声的自言自语:“为何要笑?鱼典丰这杂碎,他又想出了什么恶毒的法子折腾人么?”
随着漠风城的城门越来越近,本愿的眸子里碎金色的幽光越来越盛,一抹璀璨的金光几乎压制不住,就要化为滔天烈火喷薄而出。他急忙用力的咬了一口舌头,差点将自己的舌尖整个咬了下来。借助钻心的剧痛,他好容易才压制了心头刻骨的仇恨、滔天的怒火,勉强保持着冷静,带着一丝僵硬的笑容来到了城门前。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本愿在心中无比虔诚的祈祷着:“保佑弟子今日降妖除魔,为漠风城百姓铲除鱼典丰这一家子祸害……为弟子父母亲族报仇雪恨!”
正在祈祷的本愿,突然被站在城门口的护卫一枪杆抽在脑门上,直打得他闷哼一声,狼狈的栽倒在地。
几个护卫嬉笑着,吊儿郎当的凑了上来,冲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一边踢打,一名领头的护卫队长一边低声笑骂:“混账东西,又是一个穷鬼……卖柴火的,能赚几个铜钱?啊,又是一个穷鬼,连只兔子都没有……真正是白费了爷们的功夫!”
“得了,没油水的,兄弟们也不能在这里白忙活,拿这小子活动活动手脚也好!”
几个护卫莫名的冲着本愿就是一通乱打,一阵子嘻嘻哈哈的咒骂后,一脚将他踹飞了几丈远。本愿哼哼唧唧的在地上抽了一阵,慢吞吞的捡起了松散开的柴火,重新扎成了一大捆,一点点的挪进了漠风城。
城门口,几个黑衣修士带着灿烂的笑容杵在那里。
他们阴狠的目光扫过浑身狼狈不堪的本愿,见到本愿脸上居然也带着笑容,正不断发出‘呵呵呵’的笑声,几个黑衣修士的笑容顿时一僵。
“滚,滚,滚!”黑衣修士冲着本愿大声喝骂,悻悻然的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本愿一瘸一拐的,带着僵硬的笑,伴随着呆板的笑声,一点点的挪进了城内。
他却是不知道,他进城前的那虔诚祈祷,已然化为一缕极细极轻微但是极其柔韧的念力,飘飘荡荡直上九天,好似被磁铁吸引的细针,又好似听到了主人呼唤声的小狗儿一般,朝着这一方天地的极高、极深邃处飘了过去。
混乱虚空中。
一朵朵凋零残破的莲花乱舞,一张张干瘪难看的莲叶乱晃,混乱的邪力纵横交错,化为一张厚厚、重重的天罗地网,朝着卢仚不断缠绕了上来。
这罗网不是为了擒拿卢仚,而是为了阻拦他。
卢仚双手结印,默运玄机,眸子里闪烁着澹澹的光芒,认真的剖析着眼前不断缠绕上来的邪力罗网。座下白象喷出的白莲闪耀着华光,好似一柄利刀,切开了一层层罗网,带着他不断向前行进。
渐渐地,卢仚已经窥破了几分这混乱邪力的来历。
“掌中佛国,芥子须弥,转生化死,三十三年蝉!”
卢仚眼前,好似出现了一株参天大树,树干上挂着一枚枚硕大的、透明的、剔透晶莹的蝉蜕。在那大树的树心中,隐隐可见一只拳头大小的蝉影若隐若现。
这是一枚混沌异种三十三年蝉。
三十三年,每一年都蜕壳一次,转生一次,如此三十三次,可证不坏金身,可得不灭道果。
只是,这三十三年蝉的‘每一年’的概念,和两仪天的‘年’可不一样。
她的一年,就是一劫。
她的一劫,可能是一念之间就已经劫起、劫落、劫过去……也有可能,要持续几万、几十万个大劫会的漫长岁月,依旧只是一年的起初阶段。
三十三年,三十三劫,年难过,劫难渡。
是以,自从混沌中出现了这一奇异族群,恒古以来,从未有一只三十三年蝉真正的熬过三十三劫,顺利的抵达彼岸,得到那传说中的不坏金身,修得那最终极的不灭道果。
卢仚看到,那参天大树突然枯萎,树心突然崩碎,寄生在参天大树树心中求得庇护的蝉儿突然被卷入了一场混乱的潮汐中,身躯几乎被彻底摧毁,只有一点精血连同一点残魂勉强苟存……劫来了,而这一场不明其所来的劫,差点直接让她彻底湮灭。
只是侥幸的是,她得了机缘,化身为人,转投到了某一处天界,更习得了红尘老僧传下的佛法,化身为一尊佛门弟子。
那一方天界的佛门,传承的是红尘老僧的‘帝尊天法’,至高至上、霸道森严,偌大的佛门,就是一方结构森严、戒律严苛的机器,自上而下、自下而上,重重叠叠宛如罗网,所有佛门弟子都是罗网中的一个节点、一个齿轮,所有人都身不由己,所有人都被裹挟前进。
然后,这一日,这三十三年蝉化身的佛门弟子,跟随那一方天界佛门至高的领袖之一,深入混沌,追索叛逆,却不幸被卷入混沌漩涡,直接丢进了楼兰古城。
在楼兰古城中一番误打误撞,这三十三年蝉所化的佛门佛陀陨落。
血肉成灰,只有一具骸骨勉强保存,一点真灵藏在骸骨中,借助生前炼制的一朵佛门宝莲,化为一方池塘,藏在了这楼兰古城的荒僻园子里,静静的等待着重生之日、复苏之机。
卢仚恍然,他在外面见到的那池塘,还有池塘中的几朵残荷,都是这异世界佛门古佛残破的佛宝所化……从这残破的佛宝蕴藏的大威能,卢仚隐隐判断,那一方异世界的佛门修行水准,怕是比两仪天的佛门要高出不少?
这陨落的三十三年蝉古佛,怕不是有两仪天佛主的修为。
而古佛追随的那深入混沌的佛门领袖,其修为更是可怕。
“当是一方机缘,就是不知道,阿虎他们在这莲叶上,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又是否得到了这里面的好处?”卢仚心头微微一热。
得了‘解脱法’,习得‘大智慧’,但是卢仚骨子里,依旧是俗人一个。
面对异世界佛门大能的遗泽,面对混沌奇物三十三年蝉的造化,面对这不可思议的机缘……要说不心动,那真正是虚伪。
“我又不是佛祖,是吧?”卢仚笑吟吟的,催动太瞐帝斧的一丝力量向前一挥,将大片邪力凝成的罗网一击粉碎,白象又趁势向前行进了老远一段路程。
“有机缘,有好处,能弄到手,为什么不呢?”卢仚笑得极其灿烂。
一路前行。
毕竟只是残破佛宝自行凝现的防御禁制,缺少主人主持,这满天的邪力凝成的罗网,给卢仚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但是也仅仅是麻烦。
白莲翻卷,前方邪气骤然荡开,烟云冉冉消散,露出了一方山明水秀的大好天地。
白象悬浮在苍穹极高处,卢仚坐在白象背上,兴致勃勃的俯瞰着这一方广袤世界。
就这时候,一缕极细极轻但是极其柔韧,充满了坚定信念的念力游丝,轻轻飞向了卢仚。他随手一把抓住了这一缕极其轻微的念力游丝,顿时‘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的祈祷声就传入了卢仚脑海。
“法海佛主?哪个混蛋在咒我呢……我距离佛主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不止。”卢仚的面皮抽了抽,低声笑骂。
随后,他就感受到。
这一方天地间,有半个世界的道韵法则,被浓厚的佛门气韵浸润。
那铺天盖地浓厚无比的佛门气韵中,是滚滚如雷鸣的‘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的祈祷声。那浓厚近乎实质的香火信力等得卢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骤然运转,自行朝着卢仚流淌了过来。
卢仚瞪大了眼睛。
他不暇多想,双手结了佛印,朝着漫天翻滚而来的香火信力深深一吸。
数以兆亿计的子民,不知道几千万、几亿年虔诚祈祷凝聚的香火信力。
精纯无比,醇香非常,更兼数量庞大浩瀚,让卢仚都为之目瞪口呆的香火信力翻翻滚滚涌了过来……这些香火信力的祈祷对象就是卢仚本尊,是以接收时没有丝毫的阻碍,轻轻松松就被卢仚纳入体内。
这些香火信力中,还混杂了大量的红尘杂念。
有人求财。
有人祈福。
有人求长生。
有人求功名。
甚至,还有争宠的小妾求自己生一对吉祥如意的龙凤胎,求那个掌家的黄脸婆一脑袋杵死在门槛上……也有青楼的粉头上香,求自己客如云来、钱财滚滚……更有酒色过度的土财主,虔诚的祈祷自己如金刚一般坚硬、如龙象一般威勐!
更有甚者,有街头厮混的帮派首领,带着麾下的干将们,带着三牲祭品,无比隆重的开坛大祭,祈求‘法海佛主’保佑,自家明天带着小弟们去抢地盘,一定要将对头帮派的老大砍成十八段,而‘法海佛主’一定要保佑自己刀枪不入、大胜而归!
卢仚的爪子一阵阵的抽抽。
红尘信众,上香拜佛时,诸般祈祷,难免有诸般杂念。
但是这一方天地拜佛的信众,他们的杂念,未免太多。
而且,真是什么人都敢拜佛,真是什么愿望都敢祈求。
好些驳杂的、悖逆的、不伦的、颠倒的愿望,放在两仪天佛门掌控的领地,那些信众若是敢在自家供奉的佛陀、大菩萨的佛像前提起,定然是要被一雷噼死的!
而在这一方天地,什么乱七八糟的见不得人的愿心,都可以随意的向‘法海佛主’念叨……而且卢仚清晰的感受到,越是见不得人的阴私愿心,其裹挟的香火念力越是强大、越是精纯!
“阿虎,你们在这里,究竟折腾了些什么?”卢仚悚然瞪大了眼睛:“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居然还有人祈求‘自宫后依旧能银-枪-不倒、夜战八方’?”
“自宫?不倒?连夜鏖战?”
卢仚额头上一滴滴冷汗不断滴落……这是何等奇葩才能响出的奇葩愿心?卢仚很想找到这位上香供佛的信徒,当面问问,他是在何等情况下,才想出了这等奇妙绝伦的愿望?
也就是卢仚脾气好。
换成两仪天任何一尊正经的佛修,下界信徒若是敢对他提出这样的愿心,那一定不管耗费多少法力、多少精力,哪怕是隔着世界维度的隔断,都要降下灾劫将他灰飞烟灭的!
这一方天地的信众,能够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卢仚真的、真正的很好奇,阿虎这些年,在这一方世界,究竟是如何经营这一方佛国的?
他不会……将百虎堂这个市井帮派的经营手段,拿来经营佛国了吧?
那,那,那……
“那可正是太奇妙了……呵呵,两个明日里就要火并的帮派,帮派老大带着小弟们,同时献上祭品,祈求老子保佑他们明天大获全胜……呃,我应该保佑谁才好?”
伸手抓住两缕几乎是同时飘来的精纯香火,卢仚的脸抽搐得越发厉害了。
长生莲台放出澹澹光辉,无数杂乱的念头被那清澈如水的莲台明光一扫,顿时变得清澈洁净,再无任何的杂质、尘垢。
至精至纯、浓厚无比的香火信力宛如提炼精纯的黄金熔液,呼啸着注入卢仚体内。
法力在飙升。
肉体在提升。
神魂在强大。
两仪天佛门,所有佛修争夺的最好、最佳的修炼资源,就是香火信众,就是浓厚的香火念力……信众越多,香火越多,佛修提升修为的速度就越快!
这一方天地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独特的天地环境,蓄养了数以兆亿计的子民。
因为神胤皇朝的存在,这一方佛国的子民有着强烈的危机感,他们时刻面临神胤皇朝的威胁,是以,他们的虔诚度,比之外界的信众要强出百倍、千倍。
这些年来积攒的香火信力,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些年,这一方天地积攒的香火信力,就算是宝光功德佛这样的两仪天佛主,都会为心动不已。
此刻,这一份庞大的香火信力注入卢仚体内,卢仚借助长生莲台,将所有的红尘杂念全部剔除,毫无后患、肆无忌惮的提升着自己的修为。
法力……一百劫真佛……两百劫真佛……
肉身……一百劫真佛……两百劫真佛……
神魂,已然在脑海中化为一尊高达万丈的佛陀法相,通体明光四溢,无穷道韵充盈虚空,无数瑰丽奇妙的道纹缠绕全身,浓厚的道韵已然凝成了实质,化为一件件奇异的佛宝,被一支支不断生出的手臂紧紧把持。
“有趣,有趣……”卢仚想起了进入这一方世界后,第一缕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缕念力游丝。
“居然是……阿虎的小弟子?”卢仚瞪大眼睛,骇然道:“阿虎收徒弟了?他,不会还在这里娶亲生子……孙子都满地跑了吧?”
本愿的那一声祈祷念力中,蕴藏了庞大的信息。
以卢仚如今的能力,他轻松解析了其中的信息,明悟了这一方天地的大致经历。
无数年的岁月冲刷。
神武将军和百虎堂的分裂、对立。
神胤皇朝和阿虎佛国的长期战争。
“鱼癫虎……啧!”卢仚皱起了眉头,心情变得极其的复杂。他骤然想起了当年在极圣天的往事……很多很多年前,鱼癫虎等神武将军,第一次出现在他身边……
一切,都好像就在昨日。
但是现在。
“呵,小家伙要为族人复仇?”卢仚从袖子里,将正探头探脑的翠蛇掏了出来:“有你的同族小兄弟有麻烦了,我们去看看热闹?”
第八百二十一章 陨落古佛(2)
收回座下白象,卢仚在红尘天中寻摸了一番,找到了一头通体苍青色板角大牛魔。
这厮为人形时,身高十二丈,遍体覆盖着甲壳质重铠,防御惊人,肉体蛮力更是强横。
这厮不通神通,不明法术,不知天机,更不修神魂,就是一尊纯粹靠蛮力的铁憨憨。但是这尊铁憨憨的肉体蛮力惊人无匹,近乎达到了千劫真佛之力。
放在两仪天,这厮的蛮力,已经逼近佛主境的门槛线。
当然,因为不修神通、不明天机、不养神魂的关系,这厮除了蛮力,别无长处,真正的佛主大能,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轻轻松松打杀他。
饶是如此,这厮的实力也已经足够吓人。
只是,这板角大牛魔虽然实力惊人,而且生得狰狞恐怖,但是他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食草生物,更兼天性淳朴憨厚,和真正家养的大牯牛没什么两样。是以红尘天中,这板角大牛魔一族,是极少的几种没有被老僧红尘大阵镇压,可以自由活动的族裔。
也正是因为只有蛮力,别无其他神通,这板角大牛魔一族的潜力有限,卢仚放出来的这尊大家伙,已经是他们一族如今最强的族长级存在。
将这牛魔放出,一声轻喝,这厮打了个响鼻,身体一晃,伴随着一阵沉闷的骨肉摩擦声,直接化为一头从头到尾长有两丈许的青皮板角大牯牛。他甩着尾巴,扭头朝着卢仚瞪了一眼,微微矮了矮身体。
卢仚跨坐上了牛背,大牯牛甩着尾巴,踏着狂风,弹指间就冲到了漠风城外,重重落地,顺便伸长脖子,‘卡察’一口,将路边一颗苍翠的大松树拦腰啃断,大片木碎、叶片被他嚼得乱响。
就这么骑着一头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大牯牛,卢仚身上衣衫灵光闪烁,化为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长衫,用手摸摸脑袋,生出了满头长发,就这么施施然的到了漠风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卫见到卢仚,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
粗布衣衫,显然是个家贫没后台的。
倒是这大牯牛看上去肥美异常,若是扣押下来,晚上一刀宰了,一定能吃一顿上好的涮牛肉。
一群守卫打着如意算盘,正要喝令卢仚下牛、滚蛋,那大牯牛勐地瞪大眼睛,朝着他们狠狠的喷了一个响鼻。恐怖的气血狂潮如海啸冲击,几乎将这些守卫的身体和神魂整个撕裂,他们七窍不断喷出血来,一个个站在原地僵硬犹如木凋。
等到大牯牛驮着卢仚进了漠风城,这些守卫又过了足足一刻钟时间,才勉强苏醒。
他们整整一天的记忆已经被暴力抹去。
不仅是损失了一天的记忆,这大牛魔洗刷记忆的手段太粗暴、太粗糙,这些守卫的神魂本源也被他的气血波动冲得支离破碎,看似完整的神魂,实则已经是千疮百孔,就好像勉强用面湖湖黏结的碎瓷片,稍稍放置得就一些,就会崩解破碎。
这些守卫,活不过半个月!
卢仚自然看懂了这大牛魔的出手,他轻轻的拍打着这厮的脖颈,轻声道:“佛祖留下的话中说,你这一族……憨厚,淳朴,善良,没什么心眼心机……你这出手,可一点都不见得憨厚善良哪?”
大牛魔吐了吐舌头,从胃里反刍了一块灵芝宝药,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他细声细气的抱怨着,无非是他已经很努力很小心的收了力气,但是这些守卫实在是太弱了一些,他已经极力小心了,只是小小的吹了一口气……而已!
卢仚没吭声。
他放出神念,锁定了正装模作样,带着诡异的笑,在小巷子里拐弯抹角快步疾走的本愿。
卢仚进城的同时,鱼苍狼已经坐在了漠风城中心处,一座地势极佳的酒楼上。这酒楼就在城主府的斜对角,坐在最高的第九层,甚至可以越过城主府的围墙,窥探到城主府一圈外围院落的动静。
一大早,鱼典丰的一系列精彩操作,尽被鱼苍狼看得清清楚楚。
面皮青白,身形略显瘦削,尖鼻梁、薄嘴唇,一对儿狭长的眼眸中精光乱晃,目光从不在某个点上停留超过一个呼吸时间的鱼苍狼‘卡察’一声掰开了一粒花生米,搓掉了红皮,分出一半果肉,喂给了依偎在他怀里的一个娇俏少女。
少女细细的咀嚼嘴里的半片花生,将其吞咽了下去。
鱼苍狼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将手中的半片花生丢进自己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与此同时,他端起了一个酒盏,凑到了少女的嘴边。
少女低头,将酒盏中的美酒喝掉了半杯。
鱼苍狼又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才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抓起酒壶,满了一盏酒。
房间内,鱼苍狼小妾生的儿子,飞狼郡的郡主鱼孤傲,正陪着笑脸,微微句偻着腰,小心的侍立在一旁。见到鱼苍狼的这般动作,鱼孤傲心中极其不以为然,但是他的笑容很是恭谨,恭顺,并没有将这种不以为然表露出分毫!
鱼苍狼的修为,已经极其强横。
他修炼的正经佛门金身功法,肉身强横无匹,近乎大日熔炉,天地间能够毒到他的毒药,或许有,但是绝对不好找……
所以,鱼苍狼这种连吃一颗花生米,都要让身边侍女先吃掉半片来试毒的行为,在鱼孤傲看来,简直就有点莫名其妙!
但是想想鱼苍狼的脾性,想想他的手段……鱼孤傲的笑容越发的恭顺恭谨,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可还要来点什么?这漠风城荒僻得很,也没有什么好的产出,这些酒水菜肴实在是寒酸了些,还请父亲不要见怪。”
鱼苍狼摆了摆手,目光在鱼孤傲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快速的在整个房间四周游走了一番。
他澹然道:“罢了,这次来漠风城,也不是为了吃吃喝喝。唔,你是我亲儿子,所以,我有一份机缘,想要成全你……你,可有这个胆子,有这个心性,接下来?”
鱼孤傲呆了呆。
鱼苍狼是昨天夜里,突然偷偷摸摸的跑到飞狼郡,然后拖着鱼孤傲,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漠风城。
这等诡秘的行止,让鱼孤傲提心吊胆了已经大半天。
他认真琢磨了整整一晚上连带着半个白天,硬是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可能让鱼苍狼不满的事情——他被封为飞狼郡主后的这些年,也无非是在飞狼郡鱼肉百姓、骄奢淫逸而已……这不是鱼苍狼一众儿孙的日常操作么?
如果说鱼肉百姓、骄奢淫逸也有罪的话,那鱼苍狼的所有子孙,早就罪不可赦了!
担忧了这么长时间,鱼苍狼突然开口说,有一份机缘给自己?
鱼孤傲犹豫了。
源自鱼苍狼血脉中的那股子狐疑和踟蹰,让鱼孤傲半晌没吭声……他偷偷摸摸的用眼角余光偷窥鱼苍狼,但是鱼苍狼何等道行,他上下打量了半天,硬是没能从鱼苍狼那张死人一般青白色的面皮上看出任何可能。
“呃,孩儿不敢。”犹豫许久,鱼孤傲终于决定顺从本心。
什么机缘,什么造化,他是不求的。
他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飞狼郡主的位置上,开开心心的鱼肉百姓、快快乐乐的骄奢淫逸,就这么花天酒地的作威作福一辈子,这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什么人生理想、雄心壮志之类的……以自己的天赋、资质,以自己亲生母亲的身份,尤其是以鱼苍狼那贪婪、寡毒、刻薄、阴险的天性,呵呵,有好事,怎么可能轮到自己?
鱼孤傲很灿烂的笑着:“父亲,您看,孩儿胸无大志,修为又低……这机缘造化什么的,不如您拿去给大哥?他是咱们兄弟的嫡长兄,以后要继承您国主宝座的……”
鱼苍狼打断了鱼孤傲的话:“你大哥?他继承我的国主宝座?呵呵,想都别想,没这个可能……老子不可能死,也不可能将国主宝座让给他……不仅是他,你们这群王八犊子,一个都别想这好事!”
端起酒盏,又给怀里少女喂了半杯美酒,稍候了一会儿,‘哧熘’一声,将半盏残酒一饮而尽,鱼苍狼狠狠的指了指鱼孤傲:“这件机缘,是大造化,但是呢,我怕这里面有什么风险,所以,让你来试试……你就说吧,你是愿意帮我试一试,还是我就当做,这辈子没有你这个儿子!”
鱼孤傲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很好!
这老王-八-蛋终于实话实说了——所谓的机缘、造化,可能有风险……不,不是可能,以这个老家伙的恶劣本性,这事情,妥当是不靠谱的,一定有大风险,所以他自己不敢试,想要让自己这个不怎么受宠的庶出儿子来蹚雷!
鱼孤傲一脸悲愤的看着鱼苍狼:“若是孩儿斗胆……”
鱼苍狼指了指鱼孤傲:“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我直接废了你的修为,把你逐出家谱,你自己给我滚出去找地方安身立命去,我是不会管你的死活了!”
鱼孤傲想起了自己飞狼郡主的宝座,想起了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和花枝招展的小妾们……尤其是,最近一个月,他刚刚新纳了十二房小妾,个个生得千娇百媚、倾国倾城哪!
若是自己被废掉修为,逐出家谱,这郡主宝座和自己肯定是无缘了,自家老婆和小妾,还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如狼似虎的‘亲兄弟’!
轻咳了一声,鱼孤傲可怜兮兮的看着鱼苍狼:“会死么?”
鱼苍狼皱起了眉头,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目光流转,快速的在屋内、窗外游走了好一阵子,这才轻飘飘的说道:“或许吧?但是以我估算,真正死得魂飞魄散的概率或许有,但是……不会太离谱……终归,还是大机缘、大造化的可能比较大!”
鱼孤傲再次犹豫了许久:“若是孩儿成功?”
鱼苍狼抿嘴一笑,放下怀中少女,轻轻的拍了拍鱼孤傲的肩膀:“那,你隔壁的黑狼郡、风狼郡,老子全都封给你……那两个郡的地盘,加起来足足有你飞狼郡的七八个大,人口数则是十倍以上,够你小子快活的了。”
鱼孤傲咬咬牙,跺了跺脚,干笑道:“那就,富贵险中求?呃,您究竟要我做什么呢?”
鱼苍狼飞快的左顾右盼了一阵……
虽然这酒楼上下,都是他带来的心腹护卫,更有十几重大阵重重叠叠将四周封锁得密不透风,甚至,在漠风城外三万里之处,他还埋伏了一支贪狼之国的禁卫军精锐,其军力足以在短短一刻钟内屠光整个飞狼郡,他依旧极其小心、极其细致的梭巡许久,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金骨。
这分明是一块人的颅盖骨,只是有一尺见方,可见这人生前头颅一定极其硕大,其身形一定颇为雄壮。这块颅盖骨更是色泽如玉,隐隐透明,通体纯金,好似一块金色琥珀凋琢而成,其中更隐隐有一丝丝灰白色的游光缠绕,细细的白光勾勒出了数万细如蝇头的小字。
这些字体,绝非鱼孤傲学过的任何一种文字。
但是这些字,鱼孤傲的目光刚刚碰触上,就自然而然明悟了其中的蕴意。
一缕缕极其森严的压制力扑面而来,更有一股子让人窒息的邪异扭曲感汹涌着侵入神魂……修为并不精深,至今也不过是刚刚踏入大菩萨境的鱼孤傲脸色顿时一白,闷哼了一声,鼻孔里两条热血已经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鱼孤傲嘶声惊问。
“唔,某位古佛骨殖。”鱼苍狼低声都囔:“当然,这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面记载的这门‘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秘’……这门秘法,威力宏大,奇诡神异,端的是不可思议到极致……我细数了一下诸多孩儿,倒是你,恰恰是最合适的一个!”
短短两句话的时间,鱼孤傲已经从那骨片中,明晰了所谓的‘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秘’究竟是何等存在。
血腥。
邪恶。
诡秘。
更是悖逆天地人伦!
此法,威力极大,极其速成,且玄妙极多,有翻天覆地、扭转乾坤的威能。
其修炼者,最低的要求是——有超过九个亲生儿子!
而稍好一点的诉求,是这九个亲生儿子,又各有超过九个亲生儿子!
而更更妙的是,这九九八十一个亲生孙儿,若是再各有九个以上的曾孙子,那就是绝佳的修炼资质,绝顶的修炼禀赋!
九个亲儿子,八十一个亲孙儿,七百二十九个曾孙儿……总之,以此类推,只要是九个迭九个,可以近乎无限的叠加下去!
将这些骨肉至亲,传授秘法,让其修炼,强壮三魂七魄,凝成一缕小都箓魔魂。又用秘药强壮其筋骨血气,催发其生机潜力,让所有的生命力化入魔魂,将魔魂温养得极其强大!
随之,以言语蛊惑之,以利益挑拨之,以各种手段,让这些曾孙儿相互残杀,相互吞噬,最终如养蛊一般,只剩下一人。
八十一个亲孙儿,九个亲儿子,也是一般无二。
随后,仅剩的这一个儿子、一个孙儿、一个曾孙儿……让他们悖伦反噬,孙杀父,父杀祖,最终得到一条最强大、最阴邪、煞气最重、怨气最深的魔魂,再以秘法将其禁锢,用最残忍血腥的手段炮制,将其一点点生吞活剥,切割成九条。
如此之后,将自身的神魂分成九块,和那九条魔魂融合。
一旦功成,则尽夺这些儿子、孙儿、曾孙儿的气数、命数,尽夺他们的天赋、资质,尽夺他们的寿命、潜力……在极短时间内,就能让最终成型的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拥有翻天覆地的恐怖神通,且未来修行一日万里,短短时日内就能成佛作祖!
鱼孤傲看得是汗如雨下,身体不自禁的打着哆嗦。
何等可怕的功法!
当然,他的哆嗦,不是为了这功法的可怕,而是这功法最终成型后,那生成的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还能被人所制,炼化为分身傀儡,从此生死尽在他人之手,不得自由!
鱼苍狼缓缓说道:“你的众多子嗣中,鱼餮军,是最合适的一个。资质普普通通,偏偏儿孙众多,曾孙子也有数千之众,拿来修炼这门秘法,那最是便宜不过。”
“等他功成,你就用留在他神魂中的秘法将其炼化,摄取。这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
鱼孤傲‘咕冬’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哆哆嗦嗦的说道:“父亲,让我那倒霉孩儿鱼餮军主修这门秘法,实在是没有半点儿问题……他的儿孙、曾孙儿数量众多,端的是修炼这门秘法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他资质普通,他娘亲嘛……孩儿我早好多年就腻味了,半点儿感情都没有,就算鱼餮军这一脉死光光了,孩儿也不会有半点儿犹豫和心痛!”
鱼苍狼眉头一挑:“你想要说什么?”
鱼孤傲身体哆嗦着,小心翼翼的说道:“孩儿看这秘法,若是顺利,最短四十九天就能成功,端的是快捷无比、匪夷所思……只是,等孩儿我将鱼餮军那倒霉孩儿给慑服后……孩儿将他,将他……献给父亲您?”
鱼孤傲惊恐到了极致。
这秘法中说得明白,最终那成型的小都箓元魔,也是能够被他鱼孤傲强行摄取收服,化为己用的……既然如此,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等到鱼餮军最终大功告成后,他鱼孤傲若是将这小都箓元魔收服了,最终他鱼孤傲会成为一颗鲜美的果子,被自家父亲给割了韭菜?
以他对鱼苍狼的认知,这很有可能!
鱼苍狼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鱼孤傲的肩膀:“放心吧,只要你能守住自己的嘴,你就没有半点儿危险。”
沉吟片刻,鱼苍狼澹然道:“实话实说,这门秘法来历……不能告诉你,但是秘法太过于强大,太过于狠毒,我不敢自己主修,所以,让你来试试。”
“若是你成功了,证明这秘法并无其他隐患,我是自然要修炼这门秘术的。”
“但是,我若是要修炼这门秘术,自然要挑选更好的材料!”
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鱼孤傲,鱼苍狼冷声道:“不妨告诉你,我已经选定了你九位天赋资质绝佳的兄长……你,还没有资格成为我收割的对象。毕竟这魔魂自身资质、天赋越强大,最终成型的小都箓元魔更犀利!”
“你鱼孤傲何德何能,也能占据一个名额?”鱼苍狼说得极其的血腥、无比的赤-裸-裸。
但鱼苍狼越是如此说,鱼孤傲反而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鱼苍狼笑道:“父亲说得是,孩儿就是一个废物,父亲哪里值得在孩儿身上浪费力气,耗费这么多心眼儿?孩儿能够为父亲试法,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哩!”
鱼苍狼缓缓点头,朝着鱼孤傲指了指:“去吧,将那凝炼魔魂之法,传给鱼餮军还有他的那群子孙。嘿……一切过程,我随时在你身边盯着……你,小心谨慎一些,成功了,有赏,若是失败了么……”
鱼孤傲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用力的拍打着胸膛:“您就放心吧,失败不了,失败不了……呃……”
犹豫了一下,鱼孤傲压低了声音:“若是孩儿成功了,呃,大哥身边最宠爱的那个金香莲……父亲您能否,让孩儿也过过手?”
鱼苍狼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鱼孤傲:“唷,这就惦记上你大哥身边的人了?呵呵,你若是成功了,他……呵呵,到时候,他的那些女人,还有他的家当,你若是想要,只管抢了去就是。”
鱼孤傲的面皮又是一白,身体轻轻哆嗦了一下。
很好,明白了。
他大哥,鱼苍狼天赋最佳、资质最妖孽的亲儿子,已然被列入了修炼名单!
好,好得很,真是……呱呱叫,好得不得了!
想到自家大哥身边那些如花似玉,从整个贪狼之国四处搜刮来的,最顶级的美人儿,鱼孤傲就兴奋得浑身热血澎湃,忙不迭的连蹦带跳的窜出了酒楼,招呼了一群护卫,大摇大摆的走向了漠风城的城主府。
看着鱼孤傲的背影,鱼苍狼微微一笑,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盏酒。
他低声都囔道:“若是成功……按照这秘法记载……呵呵,些许儿孙算什么?这些东西,不过是老子为了一时欢愉,不小心弄出来的讨债鬼而已。用他们,换来整个神胤皇朝,换来这整个天地,老子不亏啊!”
‘咯咯’笑了几声,鱼苍狼又掏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犹如琉璃水晶一样晶莹剔透,通体呈金色的心脏。这心脏上,一缕缕浑浊的黑灰色火焰缓缓地流动着,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这些细细的火焰不时化为一张扭曲的人脸,乍一看去,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光头老僧模样。
“三十三?”鱼苍狼看着这颗足足有海碗大小的金色心脏,低声道:“古古怪怪的法号……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老东西……你给我的那秘法,不会是在给老子挖坑吧?”
“不过,只剩下一颗心脏……你还能做什么?啊?你还能做什么?”
“难不成,你还能算计了老子?”
冷笑了几声,将这颗心脏收起,鱼苍狼朝着站在身边的少女瞥了一眼,冉冉站起身来,沉声道:“走吧,离这漠风城远一些……鱼孤傲那蠢货,可不要修炼出了纰漏,把老子给坑了进去……这种莫名其妙的秘法,啧,还是要小心,更小心!”
手起,掌落,少女被一击化为飞灰!
鱼苍狼极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咯咯,还是要小心些,你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东西,实在是不能怪我啊……来人啊,赶紧走,赶紧出城,离开这里起码十万里才好!”
鱼苍狼急匆匆的带着大队护卫冲出酒楼,从后门小巷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卢仚骑着大牯牛,正慢悠悠的从酒楼的正门口路过。
隔着这座陈设华丽、占地广袤的酒楼,卢仚朝着鱼苍狼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一眼,他看清了鱼苍狼,但是并没有做任何反应。
而鱼苍狼则是莫名的一阵寒毛直竖,他打了个冷战,目光一阵迷离,忙不迭的加快了熘走的脚步,一个闪烁直接出了城,忙不迭的朝着他禁卫军精锐藏匿的方向遁去。
卢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当年,真没看出来,你鱼苍狼,居然是这么个模样……呵,是我当年瞎了眼,还是你本来是一个好人,只是这些年,你一点点的变坏成了这样?”
漠风城的城守府西门口,大群护卫已经跪倒在地,额头紧紧的贴住了地面。
鱼孤傲背着手,大咧咧的站在门口,大声嚷嚷着:“我儿餮军何在?你家老子来了,还不赶紧出来迎接?啧啧,还有老子的那些孙儿,曾孙儿,一个个都赶紧滚出来。”
第八百二十二章 魔成
漠风城的气氛,突然变得极其诡异。
四门紧闭,城内无数甲士往来巡弋,整个城池的内外联系彻底断绝。甚至,就连平日里进进出出,贩卖瓜果蔬菜、猪肉柴火的底层百姓,也都断了生意。
换成正经人间皇朝,这般封城,只要三五天时间,就会出大乱子。
但是神胤皇朝、贪狼之国的百姓,早就被国主、领主们折腾惯了。
漠风城封闭了大半个月,底层百姓已经有人开始啃树皮为食,拆梁柱为柴,市井已经萧条得犹如鬼蜮,但是居然太太平平,安安静静,不见丝毫骚乱。
百姓们不见骚乱,乱的自然就是漠风城主一家子!
也不知道鱼孤傲对鱼餮军,还有他的一家子儿孙说了些什么,总之,鱼餮军还有一众儿孙,全都开始疯狂入魔的,修炼一门鱼孤傲传下的‘神奇秘法’!
渐渐地,有风声从城主府中传出——鱼孤傲许诺,漠风城一脉儿孙中,谁能第一個将这功法修炼至大成境界,他就会将其带回飞狼郡城,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并且,鱼孤傲许诺,一旦被选中的儿孙,未来修炼到佛陀境界,他就会立刻退位让贤,将郡主宝座交给这个‘幸运儿’!
是以,鱼餮军的一众儿孙,都开始不眠不休的修炼这门秘法。
甚至,平日里最癫狂,最暴虐,最喜欢鱼肉、戏弄百姓的鱼典丰,这些天,也都老老实实的在城主府内闭关,正儿八经的修炼这门据说‘直指佛主至高妙境的无上秘法’!
因为修炼途中,不能有任何滋扰,是以漠风城封城。
而漠风城的城主府,更是被十余万精锐甲士围得水泄不通,数重城防大阵级别的防御阵法将城主府彻底封锁,就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飞进去。
尤其鱼孤傲带来了好些飞狼郡的著名大将,其中不乏佛陀境的大能高手。
面对如此森严的封锁,一心一意来复仇的本愿,也只能和其他被封锁在城中进出不得的百姓一样,这几日都蜷缩在街头,默默的啃着冷馒头,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相比在街头露天席地啃窝窝头的本愿,卢仚和大牯牛的小日子过得可真好。
偌大的城主府,俨然成了卢仚的后花园,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尤其是他第一天就找到了城主府的小厨房所在,和大牯牛整日里蹲在厨房附近,找了个清净楼阁放肆的大吃大喝,静静的看着城主府内群魔乱舞、勾心斗角,端的是赏心悦目,不知道有多快活。
“嚇,换成其他人,被人忽悠着修炼这等恶毒秘法,我是一定要出手阻止的。”卢仚端着海碗,大口大口喝着美酒,冲坐在对面的大牯牛翻了个白眼:“话说,你自己长得‘牛模牛样’的,你在这里吃五香牛肚下酒,你这样,好么?”
大牯牛比卢仚大了好几倍的大眼珠子,朝着他还了一个极其有力的大白眼。
他端着酒坛子,‘咕咚’几口老酒灌了下去,抓起一块炖地稀烂的牛腩肉,‘呱唧呱唧’的啃得不亦乐乎。‘牛模牛样’又怎么了?他只是长得像牛,他自家族群和牛根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这肉,炖得香,好吃!”大牯牛含含糊糊的嘟囔着:“回去了,要把家里的几个蠢婆娘狠狠打一顿,她们平日里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好端端的肉,硬是能炖出一股子青草味,真是死性不改!”
不等卢仚开口,大牯牛继续嘟囔道:“不要说我们一族是食草的,没错,我们一族,是吃草的,但是肉香,酒香,所以我们当然也能吃肉喝酒……哎,你们人族,不是经常说什么以形补形么?我长得像牛,所以我吃点牛肉我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卢仚被怼得哑口无言。
老僧红尘留下的解说中,说大牯牛这一族‘老实憨厚’、‘淳朴善良’……你看看这厮,有一点儿‘老实憨厚’的嘴脸?有半点儿‘淳朴憨厚’的模样么?
大牯牛倾斜酒坛子,在兔狲面前的海碗里,又倒了一大碗酒。
兔狲惬意的抖了抖身上长毛,伸出舌头,一小口一小口的舔舐着酒水,同样是舔得不亦乐乎……可怜的翠蛇,被兔狲当做泡酒的材料,整个盘成了一盘泡在了海碗地步,此刻正生无可恋的泛着白眼,吐着泡泡!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翠蛇真想一口毒液混在酒水中,毒不死这头该死的野猫子,可也要坑得他腹泻三个月不可!
大牯牛给兔狲喂了一大块炖得稀烂的牛蹄筋,很好奇的看着卢仚:“可是,老爷,您的修为虽然弱了些,体格也不经风了一些,但是这城里的一群蝼蚁,也是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弱鸟……你干嘛还在这里躲躲闪闪的?”
他昂起头,挺起胸膛,傲然道:“我们一族做事,向来直来直往,从来不遮遮掩掩的。这城主不是个东西,那就弄死他呗……干嘛还要躲在他家里混吃混喝?”
摇摇头,大牯牛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混吃混喝的小日子过得蛮惬意的!”
卢仚冷哼了一声。
他看了看大牯牛,沉吟片刻,喃喃道:“一个呢,想要看看神胤皇朝究竟是什么模样,人心能烂到什么程度……还有一个呢……我有点忌惮!”
大牯牛瞪大了眼睛:“忌惮?那就是害怕喽?老爷您害怕什么?早说啊,您有什么忌惮的,只要一声令下,老牛我阖族上下无数壮硕好儿郎一涌而出,妥妥的将他踏成肉泥!”
卢仚就斜了他一眼。
呵呵,踏成肉泥!
寻常对手,卢仚相信,大牯牛一族还真能轻松将对方打杀。毕竟,大牯牛一族,尽是被老僧红尘收服、炼化的佛国护法,他们族中,就算是刚刚出生的小牛犊子,都有着大菩萨级的肉体蛮力,不等成年,肉身力量就可以抗衡佛陀!
但是这一方天地,很可能是那一头三十三年蝉所化的三十三佛陨落之地!
那厮若是真的陨落了,卢仚倒也不怕什么。
但是这三十三年蝉本身就诡异无比……而鱼孤傲拿出来的那门小都箓元魔秘,如此诡邪,其来历莫测,卢仚怀疑,这门秘法,就是三十三佛留下的后手!
若是如此,那就有趣了。
卢仚可不想贸贸然的现身,然后被人狠狠的坑一把。
“且看着……这一方天地,有点意思。且耐心等候。或许没有什么收获。但是也或许,呵呵。会有出乎意料的大好处呢?”卢仚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同时不断吸收源源不断从东方佛国用来的信仰念力。
他的修为,他的法力,他的道行,全都在这犹如海潮一般用来的信仰念力的推动下疯狂飙升……他不急,他一点都不急!
如此,过了一个月。
漠风城的城主府中,有了动静。
鱼餮军的一个曾孙儿,第一个完成了魔魂的凝炼。平日里还算有几分帅气,生得颇为俊俏的青年男子,如今已经变成了皮肤血肉近乎半透明,体内骨骼却通体呈灰金色。在夜间行走时,骨骼隐隐泛着淡淡光辉,轻柔无声,整个人好似一具空虚的人骨骷髅状风灯在离地飘行,端的是鬼气森森、骇人无比。
卢仚认真的,近距离的观察着这第一条成型的魔魂。
这位名字已经没有意义的曾孙儿,其血肉、骨骼、骨髓、内脏,完全没有了半点儿生机、精华,就好像被榨干了汁水的甘蔗渣,徒有其型,已经整个变成了彻底的废物。
但是相对应的,他完全凝成一体的魔魂强大而诡邪。
虚空中,一缕缕奇异的道韵不断向他的魔魂主动吸附过去,每一个呼吸间,他的修为、他的道行,他掌控的力量,都在不断的提升。
这种提升的效率,颇有一种烈火烹油,近乎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意味。
这厮在凝成魔魂前,不过是区区真仙一重天的修为。凝成魔魂后的第三天,这厮的修为居然一跃达到了大菩萨境的门槛上!
须知道,漠风城主鱼餮军,也才真仙境二十七重天而已。
卢仚几乎是看着,这个凝成了魔魂的曾孙儿,在短短两三天时间内,修为以一种不可思议、毫无道理的速度急速攀升。
而且,他的思维方式,他的行为举止,乃至他的一些日常的生活习惯等,在这短短两三天内,就在卢仚的眼皮底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这厮性喜美色,而且男女不忌。每天他都要祸害三五个侍女,或者火海两三个贴身的书童。但是这几日里,这厮对于美色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冲动,而是对于精血、生魂,有了极其强烈的渴望。
凝成魔魂的第一天,他自家院子里的所有侍女、书童统统遭了毒手,被他一口抽成了飞灰。
凝成魔魂的第二天,这厮院子附近巡逻的两队城主府守卫,也被他偷偷摸摸猎杀,连一缕残魂都没有留下。
凝成魔魂的第三天,也就是实力攀升到大菩萨境门槛的时候,这厮已经变得躁动不安,犹如火烧屁股一样在自家院落里转来转去,不时发出即可难当的喘息声。
终于,这一日的正午时分,这厮猛地推开院门,犹如一缕阴风一样,朝着隔壁自家兄弟的小院疾飞了过去。
平日里,漠风城的城主府,这些鱼餮军直系子孙后代居住的院落附近,自然是戒备森严,常年有近万甲士驻守四周,就是为了守护这些城主后裔的安全。
尤其是,昨日里,这厮将自家院子附近的两队守卫吞噬一空,城主府已然发现了这件事体……但是城主府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将这附近所有守卫撤空。
一路行来,如入无人之境,这厮来到自家兄弟的院子门口,右手在厚重的院门上轻轻一抹,布置了加固防御禁制的金属院门顿时无声无息融化,院门在顷刻间消失。院子里,几个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侍女猛地瞪大眼睛,就要发出惊恐的喊叫声。
一条半透明、邪气森森的人影晃悠悠的,似缓实疾的从院子的正房中飘出,绕着几个侍女猛地旋了一圈,几个侍女就骤然干瘪了下去,然后‘噗’的一声,炸成了点点残渣灰尘飘散。
同样半透明的血肉、脏腑,骨骼成就了青金色,大白天的也散发出淡淡的幽光。同样凝成个魔魂的青年笑吟吟的看着闯入自家院落的兄弟:“小七,你就这么闯进来,是何用意?”
小七微笑着,大踏步的走向自家兄长,一声不吭的伸出手。
对方也伸出手,两人的手掌猛地轻轻一撞,就听一声闷响,两人身体同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秘的邪恶歹毒之处,就此展露无遗。
只要凝成魔魂,那么魔魂之间,天生就有着无比强烈的相互吞噬、相互融合的冲动……而且,一旦见面,就必定是相互痛下杀手,绝无缓和的余地。
尤其是,在那种强烈的欲望驱使下,这些凝成的魔魂不会畏惧,不会惧怕,他们一旦看到对方,就会倾尽全力的去吞噬对方,或者被对方吞噬,真的是不死不休……就算自己完全落了下风,他们也绝对不会逃走!
两人身躯爆发出淡淡的光辉,一缕缕青金色的魔光顺着他们相互接触的手掌急速的汹涌、对冲。磅礴的邪力相互吞噬、融合,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两条魔魂就已经消失了一条。
小七毕竟是占了一点先机,他比自家兄长早了几个时辰凝成了魔魂,是以他的底蕴略强。他的兄长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小七已经稳稳的踏足了大菩萨境!
让在一旁观望的卢仚感到诧异、惊骇的是——小七和他兄长,都只是刚刚踏足大菩萨门槛的修为……按理说,他们两者融合,就算一加一吧,他们最多能稳固在初入大菩萨境的修为上!
而这两个家伙相互吞噬,只留下一条魔魂后,留下的小七,居然很不讲道理的,将修为直接提升到了大菩萨巅峰境!
一加一,近乎等于一百?
“诡谲莫名!”卢仚掐着手指计算起来:“如此说来,九个儿子,八十一个孙子,七百二十九个曾孙,还有后面这么多灰孙子,若是全部成功,那么……”
卢仚脸色隐隐有点难看。
这诡异歹毒的小都箓元魔秘,难不成还能直接成就一尊佛主?
这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
如果这真是三十三佛的算计,他想要做什么?
此起彼伏的惨嗥声、尖叫声,在漠风城的城主府内不断传来……有些惨嚎尖叫,是鱼餮军的子孙们发出,而更多的惨嚎尖叫,以及惊恐绝伦的哭喊声,则是城主府的仆役下人们发出。
鱼餮军一家子,老老小小数以万计,服侍、服务他们的仆役下人,更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从外界看来,长宽都只有数里地的城主府,规模并不大。
但是实际上,这座城主府也被架设了大阵,外界看上去只有数里方圆的城主府,内部的空间,实则比外界的漠风城还要大了好几圈。城主府内山林森森,庭院华美,大大小小的庭园楼阁此起彼伏,端的是美轮美奂,俨然人间仙境。
只是随着一个又一个鱼餮军的儿孙修成的魔魂,首当其冲的,就是城主府内的仆役下人,还有驻军守卫,成了他们狩猎的对象,第一批进补的大药灵丹。
到处都是幽森诡邪的笑声。
到处都是尖锐的哭喊惨嚎。
雷霆声,剑鸣声,各色法器轰击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小都箓元魔秘凝成的魔魂,修为进度极快,战力极强,尤其颇有几分天魔无形无影、无声无迹的特性。那些仆役下人也就不说了,就算是驻守在城主府中的那些精锐守卫,哪怕他们组成了一座座小型的军阵严防死守,也根本承受不住这些魔魂的冲击猎杀。
短短几日内,城主府内的‘外人’几乎被屠戮一空。
也就只有鱼餮军,还有他最宠爱的几个美人,以及一批没有被传授秘法,还算是正常人的儿女后裔,战战兢兢的聚集在鱼餮军的居所庭院。
陈设华丽的大厅内,鱼孤傲端着茶盏,笑吟吟的端详着面前一块明亮的水镜。
镜光中,是鱼典丰‘桀桀’怪笑,冲着一队近千名精锐护卫疯狂扑杀的场景。
这一队精锐护卫,是鱼餮军用来驻守在自己居所院子外的贴身护卫,修为最弱的士卒,也有着真仙境二十重天的实力,领军的将领,更是和鱼餮军本身的修为相差仿佛。
这样一队千人精锐,就是整个漠风城最核心、最骨干的城防中坚,平日里鱼餮军也是用高官厚禄、财富美人好生笼络,才将他们调教得忠心耿耿!
但是这样一队精锐,居然被鱼典丰这么一个平日里除了鱼肉百姓,其他狗屁不会的纨绔公子冲击得阵脚松动,不时有倒霉蛋被他从军阵中抓出,三两口就吸成了一捧飞灰!
卢仚和大牯牛肩并肩的蹲在小楼上,近距离的旁观鱼典丰和这一支精锐护卫的大战。
很凶,很邪,很霸道,很凌厉。
鱼典丰并没有动用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什么高深莫测的神通……他本身就是法术,本身就是神通。他进退之间,快如闪电,隐隐有几分传说中‘虚空天鬼’破空瞬移的韵味。他身形滑溜,近乎无形无质,一切剑芒剑光,都无法碰触他的身体分毫。
而他更似天生的‘禁法之体’,他在这一支护卫结成的军阵之间往来穿梭,所过之处,所有禁制禁法统统破碎,不能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杀伤。
他的力量极大,绝对不弱于高阶的金身佛陀,双手所过之处,那些高阶真仙器级别的甲胄、刀剑纷纷破碎,被他随手一把就捏成粉碎。
至于那些护卫,只要是被他侵入周身十丈之内,体内的血气精华、神魂念头就不受控的从浑身毛孔倾泻而出,弹指间就被他吸得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间,卢仚双手结印,给剩下的数百名城主府守卫加持了一门‘小金刚禅定佛光’的护体神通。一圈极淡的金光顿时蒙在了这些守卫身上,让他们力量飙升,神魂稳固,肉体强度、对外邪的抵抗力也提升了十倍以上。
卢仚动用的力量,大概是八劫、九劫真佛级的法力水准。
神胤皇朝的这些正规军,他们修行的法术神通,其老底子,还是当年卢仚传给鱼癫虎等人的佛门神通秘法,其最主要的一脉佛法,就是极圣天佛门大金刚寺的大力金刚神通。
是以,卢仚将这门小金刚禅定佛光悄然加持上去,淡金色的佛光和这些守卫身上本身的金光瑞气完美的融为一体,就连在一旁观战的鱼孤傲、鱼餮军,也没能看出这些守卫身上发生了任何的异变。
卢仚自忖,以他如今的实力,偷偷加持了这一门神通后,这些守卫的实际战力,起码可以和刚刚踏入佛陀境门槛的佛门大修抗衡。
饶是如此,鱼典丰歇斯底里的狂笑声中,他进退之间,只用了短短一刻钟时间,就将剩下的数百守卫吞噬一空。
卢仚不由得心生骇然。
这可是数百名实际力量不弱于佛陀的精锐……居然被鱼典丰轻松击杀?
这鱼典丰如今的实际战力,起码也有着普通五六劫巅峰真佛的水准。
他也只是刚刚凝成了魔魂而已……等他气候再深一点,等他被人收割,最终祭炼成了所谓的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那又将是何等的凶焰滔天?
“厉害啊,厉害!”卢仚轻声的对身边抱着一颗炖牛头狂啃的大牯牛喃喃道:“这门邪法……啧,稍加改动,让我家那老爹去修行,应该是极好的。”
“我那老爹,虽然只要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但是他有无数的元魔分身,那等先天元魔……唔,将这小都箓元魔秘法中的这几段法门稍稍修改一二,让老爹将他精血注入他的分身元魔中,再用‘偷天换日’的神通,将其模拟成自家子嗣的血脉波动。”
“嗯,以一人之力,可以模拟出数十代子孙后代来……一、九、八十一、七百二十九……如此类推下去,老爹拥有的分身元魔数以亿计,以祂们模拟子孙后裔进行修炼,根本不用忌惮任何的反噬可能。”
“嘶,这门秘法,岂不是为他天造地设的大神通?”
“且认真观察下去,看看这秘法最终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后患么,我盘算着是肯定有后患的,只要我们将这秘法的后患彻底抹除了……将制造后患的那个人给解决了,这门大神通,还是很有几分修炼价值的。”
卢旵的那些分身元魔,数量众多,狠戾凶毒,端的是一门极其神奇玄奥的大神通。
只是,他的那些分身元魔,多则多矣,个体的实力实在是有点拉胯。
但是如何配合上这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秘,将那些分身元魔重新祭炼,让其不断的九九进一,最终化数以亿计的分身元魔为一尊至强的小都箓元魔……那祂将拥有多么恐怖的战力?
就看区区一鱼典丰,都能战胜数百名拥有初入佛陀门槛实力的精锐守卫……那以卢旵的实力和底蕴,以他分身元魔的数量,真个大成之后,会拥有何等惊天动地的实力?
唯一可虑的,就是这门秘法的来历,以及这门秘法背后的人!
卢仚缓缓点头,端起海碗,‘咕咚’又是一口。
鱼典丰屠光了自家父亲院落外驻守的守卫,伸出泛白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咯咯’笑了起来:“祖父大人,父亲……孩儿我……”
远处,一声怪异的冷笑传来:“丰弟,难不成你以为,你是第一个修成大成的幸运儿么?嘿嘿,这么多兄弟都还没吭声,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废物开口?”
鱼典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没动,脑袋‘咔嚓’一下在脖颈上扭了一百八十度,朝着身后望了过去:“啊,是大哥啊……对啊,我们这些做兄弟的,都是废物,就你这个做大哥的,早早的就把自己当做了漠风城的未来城主么。”
“嘻,让我掂量掂量,你这个大哥,究竟有什么能耐!”
小都箓元魔秘中的先天禁制发动,鱼典丰和一众兄弟,相互之间产生了极其诡邪的因果牵连,相互之间对对方有着强烈无比的贪婪和觊觎。
他们丢下了鱼孤傲、鱼餮军所在的院落,身形晃动,直奔着其他那些也修成了魔魂的兄弟狂奔而去!
偌大的城主府中,鱼餮军的儿子杀儿子,孙子杀孙子,重孙子杀重孙子……那些挑选出来,修炼了小都箓元魔秘的子孙们杀成了一团,打得整个城主府天崩地裂,几乎将所有山水建筑全都夷为平地。
城主府中的所有仆役下人、护卫侍女等等,随着时间退役,也被斩杀吞噬,最后就连园林中蓄养的那些珍禽异兽、鹦鹉白鹤等物,也都被吸成了一团飞灰。
除开鱼孤傲、鱼餮军所在的院落勉强维持了完整,整个城主府,也就只有卢仚和大牯牛藏身的小楼,以及楼外的一片假山、树林,还完整的矗立在一片废墟中。
卢仚盘坐在小楼顶大吃大喝,长生莲台悬浮在头顶,放出淡淡明光笼罩四方。
城主府中所有的活物,全都忽略了这座小楼的存在,甚至没人朝这边望一眼。
如此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了第四十九天的子夜时分,一声惊天动地、直侵神魂根本的阴笑声冲天而起:“是我,是我……哈哈哈,原来要将这些废物全都吞噬一空,耗费四十九天晨光,将所有血脉之力、所有命数命格气运禀赋凝为一体,这门秘法才能真正大成!”
光芒粼粼,邪光涌动。
鱼典丰居然是最后的胜出者!
他通体变成了半透明的青金色,体内已经看不到任何五脏六腑、骨骼经络的痕迹,唯有一团邪异无比的青金色幽光闪烁不定,其中不时有无数团诡奥的道纹符印一闪而过。
他身边缠绕着一声声若有若无、邪异万分的梵唱声,背着手,四平八稳的走向了鱼孤傲、鱼餮军所在的院落。他每一步迈出,脚下自然而然有一团青金色阴光浮荡,冉冉绽放开一团水缸大小的莲花。
这莲花认真看去,每一片莲花瓣上,都天然烙印着一句一句邪恶、狰狞的经咒!
那等经咒,悖逆人伦,逆转天理,放在下界,任何一句泄露出去,都会造成一方天界的道韵瓦解、道心崩碎,可能让一方天界彻底灰飞烟灭,最终化为一片至阴至邪的邪魔鬼蜮。
这些莲花瓣上的经咒,完全就不应该存在于天地之间!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鱼典丰脚下不断浮现的莲花,看到那些莲花瓣上的经咒,也觉得神魂一阵浮荡动摇,无数邪念从神魂中滋生,心头更是有无数杂念涌出,恨不得就此化为天地间最凶邪的屠夫、暴君,肆意胡为、祸乱周天……
轻颂一声佛号,长生莲台上一缕明净澄透的佛炎冉冉摇晃,裹住了卢仚身体,断绝了侵入的邪念!
大牯牛身上,则是一圈圈明光升腾浮荡,完全不受这门邪法的任何影响!
他已经并非一个完全独立的生命体,他的神魂寄托于红尘天,他的血肉、生命,也全都属于红尘天……想要让大牯牛入魔,或者想要用类似的方法咒杀大牯牛,就必须将整个红尘天彻底崩碎才能做到!
但是……崩碎红尘天……以鱼典丰的这点邪力,怎可能做得到!
卢仚不由得看了一眼大牯牛,‘啧啧’惊奇了一番。
兔狲和翠蛇发出不安的鸣叫声,眼眸中,隐隐有邪光荡漾……卢仚一把抓起了他们,随手丢进了长生莲台,佛炎包裹下,两位大爷的气息迅速稳固了下来。
鱼典丰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自家父亲和祖父所在的校园门口,他猛地挺起了腰身,双臂朝着天空狠狠一振。
‘哗啦’一声。
以鱼典丰为圆心,整个城主府整个化为一片平地。
他面前之前还大致维持完好的庭院楼阁放出森森佛光,十几重防御大阵亮起,然后在鱼典丰放出的滔天邪力面前,佛阵崩碎,佛光湮灭,庭园楼阁化为飞灰,露出了鱼餮军、鱼孤傲,以及鱼餮军身边的一众美人、儿女后裔等。
“祖父大人!”
鱼典丰‘咯咯’笑着,得意洋洋的一挥袖子,朝着四周光洁如镜的地面轻轻一指:“典丰如今修为,可还能入眼么?”
不等鱼孤傲回答,鱼典丰又像模像样的朝着鱼餮军深深的行了一礼:“还有,父亲,孩儿这是大功告成了,嘿……以后,这飞狼郡郡主的宝座,就是孩儿的了……呃,父亲您放心,您窥觑的那些个婶娘、伯娘,孩儿会把她们弄到手,代替您好好的尝一尝味道的!”
“还有,您这些年颇为不满的那些叔父、伯父……呃,孩儿会找机会,将他们一个个全都弄死……不然的话,那些娇俏可人的婶娘、伯娘,怎可能乖乖的任凭孩儿为所欲为呢?”
眸子里闪烁着癫狂、迷离的非人邪光,嘴里胡言乱语了一通悖逆天地人伦的疯癫言语,鱼典丰摇晃着身体,一个闪烁就到了鱼孤傲面前。
他一把抓住了鱼孤傲的袖子,‘咯咯’怪笑道:“祖父大人,赶紧的,下令吧,把飞狼郡郡主之位,让给我……嘻嘻,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试试郡主宝座是什么滋味而来。”
双眸邪光大盛,鱼孤傲的面皮居然被鱼典丰眸子里透出的邪光烧得‘嗤嗤’直响。
眼看着鱼孤傲的面皮翻卷起来,烧出了大片的血泡,鱼孤傲吃痛之下,不由得嘶声尖叫:“餮军,还不动手个,更待何时?”
鱼典丰双眼一翻,邪光大盛。
“动手?动什么手?啊?老家伙?老不死的?你们在计算些什么?”
鱼典丰顷刻间就是一通破口大骂,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诅咒——吞噬了这么多兄弟、儿孙、侄儿等血脉亲人,不仅仅吸收了他们所有人的天赋资质、命数气运,他更是将这些人的记忆、经验等等,全都融为一炉。
鱼典丰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废物,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要说起鱼肉百姓、荼毒生灵,他是一等一的好手,整个漠风城没几个人比得上他。但是要说起正经事情,鱼典丰真正是个废物,他能懂什么?
但是,他的那些兄弟当中,颇有几个颇为精明能干,眼珠子早就盯上了漠风城主宝座的狼崽子。鱼典丰将他们吞噬后,这些经验、野心、阅历、积淀,统统为他所得,而且发生了极其奇妙的陈化反应。
鱼典丰听得鱼孤傲的一句话,就骤然发现事情很有点不对。
他一声怒啸,周身邪光大盛,化为一团人形光影就朝着鱼餮军扑了过去:“老家伙,我弄死你!”
邪气冲天,邪光笼罩之处,鱼餮军身后,那些并没有修炼小都箓元魔秘的儿女们,一个个面皮骤然惨白,体内精血不受控制的喷薄而出。顷刻间,鱼餮军规模庞大的直系儿女们死伤殆尽,一个不留!
鱼餮军身体一抖,再一抖。
他数以千计的儿女后裔,除了那些联姻外嫁的女儿,居然就在他眼皮底下,死得干干净净了?
这就,孤家寡人了?
“爹!”鱼餮军嘶声尖叫:“你说好的万无一失呢?”
咒骂声中,鱼餮军一声大喝,一指头捅破了自己心口,就看到一道血水喷出,在他面前顷刻间化为一根长有三尺的小小旗杆,上面有一面血淋淋的小旗子急速摇晃。
血旗一抖,鱼典丰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低沉的嘶吼着,刚刚吞噬了这么多兄弟姐妹、这么多后辈族人的精血神魂,他的气息再次飙升,实力再次飙涨……但是他修炼的秘法,本身就留下了暗门,此刻鱼餮军的秘术一出,任凭他鱼典丰的真正修为已经比鱼餮军强出了千倍、万倍,他也丝毫动弹不得!
鱼孤傲缓缓点头。
这克制法门,看来是没有异常的。
现在,就看鱼餮军能否将鱼典丰彻底收服,将其切成九片后,和自己九分的神魂融为一体,化为真正不死不灭的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
一旦这小都箓元魔成就……那么,就轮到他鱼孤傲动手,看看能否将鱼餮军所化的小都箓元魔成体彻底炼化,化为自家的元魔分身!
一旦他鱼孤傲成功,而且没有任何的后患的话……鱼苍狼就会参考这次的试验,正儿八经的修炼这门秘法……到时候,鱼苍狼会信守诺言么?
鱼孤傲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摇摇头道:“餮军,动手吧。他已经不是你的孩儿鱼典丰,他已经是……一尊魔!”
鱼餮军带着一丝心悸之色,死死的盯了鱼典丰一眼。
他沉吟片刻,犹豫道:“父亲,这秘法……”
鱼孤傲淡然一笑:“你此刻还不动手,他就会反噬杀你……你,有得选么?”
鱼餮军身体哆嗦了一下,他咬咬牙,苦笑了起来。
是啊,没得选。
作为鱼孤傲不怎么受宠的庶子,就连封地都只有一个边疆荒僻军城的庶子,鱼孤傲亲自找上门来,让他用所有的儿女子孙做代价,修炼这门恶毒的秘法……他根本就没得选!
“是!”鱼餮军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典丰,你这次,是被为父和你祖父,给坑了。”
鱼餮军开始详细描述这门小都箓元魔秘的真相——所有修炼这门秘法的人,全都是耗材……他们的牺牲,只是为了让鱼餮军最终炼成这门狠毒狠戾、灭绝人性、悖逆人伦的秘术。
鱼餮军缓缓说来。
鱼典丰就在歇斯底里的尖叫、谩骂……鱼餮军的一字一句,就好像无数带着倒刺的利刀,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让他感受到了无边的痛苦、滋生了无边的怨毒。
然后,鱼餮军按照秘法中的步骤,开始用各种歹毒的神魂刑罚折磨鱼典丰。
鱼典丰的那点属于人的灵智被一点点的磨灭。
人性湮灭,魔念滔天。
虽然鱼典丰本来就没多少‘人性’,但是随着秘法的不断催动,他越发的魔焰炽烈,那歹毒凶邪的魔气化为青金色的幽光照亮了整个城主府,一波一波外泄的邪念余波,就震得笼罩了整个城主府的防御大阵松动摇晃,好些地方不断的崩裂坍塌。
鱼孤傲一声大喝,四面八方围住了城主府的精锐甲士纷纷结阵,对城主府四周的大阵进行加固。
偌大的城主府中,就只能听到鱼典丰歇斯底里的惨嗥声、咒骂声。
到了最后,随着最后一丝人性理智的彻底泯灭,他已经不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他所能发出的声音,只能是歇斯底里的尖叫、毫无意义的咆哮。
鱼餮军依旧不断的用秘术折磨这尊新生的‘魔’!
天地之间,浩浩荡荡的邪恶气机凭空而生,不断融入这尊扭动闪烁的青金色‘魔’影中。他的气息变得越发庞大,渐渐地,让卢仚都感受到了一丝丝心悸。
这气机,几乎都能媲美两仪天的佛主!
这是何等可怕的歹毒魔功!
而在城主府外,街道上,本愿小和尚已经蠢蠢欲动,这些天,他已经逐渐溜达到了最靠近城主府的一条小巷里,隔着两个街角,他已经能清楚看到守在城主府围墙外的大队甲士。
这一日,城主府内,鱼孤傲的声音缓缓传来:“需要血祭祭品……来人,将整个漠风城屠了,将那些贱民的精血、神魂收集起来,喂养莪的典丰乖孙儿!”
四面八方,大群飞狼郡的精锐甲士齐齐应诺,毫不犹豫的启动了城防大阵,封闭了整座城池,就要放手杀戮。
本愿悚然动容,猛地一跃而起。
第八百二十三章 诛魔
漠风城的气氛,突然变得极其诡异。
四门紧闭,城内无数甲士往来巡弋,整个城池的内外联系彻底断绝。甚至,就连平日里进进出出,贩卖瓜果蔬菜、猪肉柴火的底层百姓,也都断了生意。
换成正经人间皇朝,这般封城,只要三五天时间,就会出大乱子。
但是神胤皇朝、贪狼之国的百姓,早就被国主、领主们折腾惯了。
漠风城封闭了大半个月,底层百姓已经有人开始啃树皮为食,拆梁柱为柴,市井已经萧条得犹如鬼蜮,但是居然太太平平,安安静静,不见丝毫骚乱。
百姓们不见骚乱,乱的自然就是漠风城主一家子!
也不知道鱼孤傲对鱼餮军,还有他的一家子儿孙说了些什么,总之,鱼餮军还有一众儿孙,全都开始疯狂入魔的,修炼一门鱼孤傲传下的‘神奇秘法’!
渐渐地,有风声从城主府中传出——鱼孤傲许诺,漠风城一脉儿孙中,谁能第一个将这功法修炼至大成境界,他就会将其带回飞狼郡城,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并且,鱼孤傲许诺,一旦被选中的儿孙,未来修炼到佛陀境界,他就会立刻退位让贤,将郡主宝座交给这个‘幸运儿’!
是以,鱼餮军的一众儿孙,都开始不眠不休的修炼这门秘法。
甚至,平日里最癫狂,最暴虐,最喜欢鱼肉、戏弄百姓的鱼典丰,这些天,也都老老实实的在城主府内闭关,正儿八经的修炼这门据说‘直指佛主至高妙境的无上秘法’!
因为修炼途中,不能有任何滋扰,是以漠风城封城。
而漠风城的城主府,更是被十余万精锐甲士围得水泄不通,数重城防大阵级别的防御阵法将城主府彻底封锁,就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飞进去。
尤其鱼孤傲带来了好些飞狼郡的著名大将,其中不乏佛陀境的大能高手。
面对如此森严的封锁,一心一意来复仇的本愿,也只能和其他被封锁在城中进出不得的百姓一样,这几日都蜷缩在街头,默默的啃着冷馒头,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相比在街头露天席地啃窝窝头的本愿,卢仚和大牯牛的小日子过得可真好。
偌大的城主府,俨然成了卢仚的后花园,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尤其是他第一天就找到了城主府的小厨房所在,和大牯牛整日里蹲在厨房附近,找了个清净楼阁放肆的大吃大喝,静静的看着城主府内群魔乱舞、勾心斗角,端的是赏心悦目,不知道有多快活。
“嚇,换成其他人,被人忽悠着修炼这等恶毒秘法,我是一定要出手阻止的。”卢仚端着海碗,大口大口喝着美酒,冲坐在对面的大牯牛翻了个白眼:“话说,你自己长得‘牛模牛样’的,你在这里吃五香牛肚下酒,你这样,好么?”
大牯牛比卢仚大了好几倍的大眼珠子,朝着他还了一个极其有力的大白眼。….他端着酒坛子,‘咕咚’几口老酒灌了下去,抓起一块炖地稀烂的牛腩肉,‘呱唧呱唧’的啃得不亦乐乎。‘牛模牛样’又怎么了?他只是长得像牛,他自家族群和牛根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这肉,炖得香,好吃!”大牯牛含含糊糊的嘟囔着:“回去了,要把家里的几个蠢婆娘狠狠打一顿,她们平日里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好端端的肉,硬是能炖出一股子青草味,真是死性不改!”
不等卢仚开口,大牯牛继续嘟囔道:“不要说我们一族是食草的,没错,我们一族,是吃草的,但是肉香,酒香,所以我们当然也能吃肉喝酒……哎,你们人族,不是经常说什么以形补形么?我长得像牛,所以我吃点牛肉我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卢仚被怼得哑口无言。
老僧红尘留下的解说中,说大牯牛这一族‘老实憨厚’、‘淳朴善良’……你看看这厮,有一点儿‘老实憨厚’的嘴脸?有半点儿‘淳朴憨厚’的模样么?
大牯牛倾斜酒坛子,在兔狲面前的海碗里,又倒了一大碗酒。
兔狲惬意的抖了抖身上长毛,伸出舌头,一小口一小口的舔舐着酒水,同样是舔得不亦乐乎……可怜的翠蛇,被兔狲当做泡酒的材料,整个盘成了一盘泡在了海碗地步,此刻正生无可恋的泛着白眼,吐着泡泡!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翠蛇真想一口毒液混在酒水中,毒不死这头该死的野猫子,可也要坑得他腹泻三个月不可!
大牯牛给兔狲喂了一大块炖得稀烂的牛蹄筋,很好奇的看着卢仚:“可是,老爷,您的修为虽然弱了些,体格也不经风了一些,但是这城里的一群蝼蚁,也是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弱鸟……你干嘛还在这里躲躲闪闪的?”
他昂起头,挺起胸膛,傲然道:“我们一族做事,向来直来直往,从来不遮遮掩掩的。这城主不是个东西,那就弄死他呗……干嘛还要躲在他家里混吃混喝?”
摇摇头,大牯牛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混吃混喝的小日子过得蛮惬意的!”
卢仚冷哼了一声。
他看了看大牯牛,沉吟片刻,喃喃道:“一个呢,想要看看神胤皇朝究竟是什么模样,人心能烂到什么程度……还有一个呢……我有点忌惮!”
大牯牛瞪大了眼睛:“忌惮?那就是害怕喽?老爷您害怕什么?早说啊,您有什么忌惮的,只要一声令下,老牛我阖族上下无数壮硕好儿郎一涌而出,妥妥的将他踏成肉泥!”
卢仚就斜了他一眼。
呵呵,踏成肉泥!
寻常对手,卢仚相信,大牯牛一族还真能轻松将对方打杀。毕竟,大牯牛一族,尽是被老僧红尘收服、炼化的佛国护法,他们族中,就算是刚刚出生的小牛犊子,都有着大菩萨级的肉体蛮力,不等成年,肉身力量就可以抗衡佛陀!….但是这一方天地,很可能是那一头三十三年蝉所化的三十三佛陨落之地!
那厮若是真的陨落了,卢仚倒也不怕什么。
但是这三十三年蝉本身就诡异无比……而鱼孤傲拿出来的那门小都箓元魔秘,如此诡邪,其来历莫测,卢仚怀疑,这门秘法,就是三十三佛留下的后手!
若是如此,那就有趣了。
卢仚可不想贸贸然的现身,然后被人狠狠的坑一把。
“且看着……这一方天地,有点意思。且耐心等候。或许没有什么收获。但是也或许,呵呵。会有出乎意料的大好处呢?”卢仚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同时不断吸收源源不断从东方佛国用来的信仰念力。
他的修为,他的法力,他的道行,全都在这犹如海潮一般用来的信仰念力的推动下疯狂飙升……他不急,他一点都不急!
如此,过了一个月。
漠风城的城主府中,有了动静。
鱼餮军的一个曾孙儿,第一个完成了魔魂的凝炼。平日里还算有几分帅气,生得颇为俊俏的青年男子,如今已经变成了皮肤血肉近乎半透明,体内骨骼却通体呈灰金色。在夜间行走时,骨骼隐隐泛着淡淡光辉,轻柔无声,整个人好似一具空虚的人骨骷髅状风灯在离地飘行,端的是鬼气森森、骇人无比。
卢仚认真的,近距离的观察着这第一条成型的魔魂。
这位名字已经没有意义的曾孙儿,其血肉、骨骼、骨髓、内脏,完全没有了半点儿生机、精华,就好像被榨干了汁水的甘蔗渣,徒有其型,已经整个变成了彻底的废物。
但是相对应的,他完全凝成一体的魔魂强大而诡邪。
虚空中,一缕缕奇异的道韵不断向他的魔魂主动吸附过去,每一个呼吸间,他的修为、他的道行,他掌控的力量,都在不断的提升。
这种提升的效率,颇有一种烈火烹油,近乎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意味。
这厮在凝成魔魂前,不过是区区真仙一重天的修为。凝成魔魂后的第三天,这厮的修为居然一跃达到了大菩萨境的门槛上!
须知道,漠风城主鱼餮军,也才真仙境二十七重天而已。
卢仚几乎是看着,这个凝成了魔魂的曾孙儿,在短短两三天时间内,修为以一种不可思议、毫无道理的速度急速攀升。
而且,他的思维方式,他的行为举止,乃至他的一些日常的生活习惯等,在这短短两三天内,就在卢仚的眼皮底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这厮性喜美色,而且男女不忌。每天他都要祸害三五个侍女,或者火海两三个贴身的书童。但是这几日里,这厮对于美色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冲动,而是对于精血、生魂,有了极其强烈的渴望。
凝成魔魂的第一天,他自家院子里的所有侍女、书童统统遭了毒手,被他一口抽成了飞灰。….凝成魔魂的第二天,这厮院子附近巡逻的两队城主府守卫,也被他偷偷摸摸猎杀,连一缕残魂都没有留下。
凝成魔魂的第三天,也就是实力攀升到大菩萨境门槛的时候,这厮已经变得躁动不安,犹如火烧屁股一样在自家院落里转来转去,不时发出即可难当的喘息声。
终于,这一日的正午时分,这厮猛地推开院门,犹如一缕阴风一样,朝着隔壁自家兄弟的小院疾飞了过去。
平日里,漠风城的城主府,这些鱼餮军直系子孙后代居住的院落附近,自然是戒备森严,常年有近万甲士驻守四周,就是为了守护这些城主后裔的安全。
尤其是,昨日里,这厮将自家院子附近的两队守卫吞噬一空,城主府已然发现了这件事体……但是城主府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将这附近所有守卫撤空。
一路行来,如入无人之境,这厮来到自家兄弟的院子门口,右手在厚重的院门上轻轻一抹,布置了加固防御禁制的金属院门顿时无声无息融化,院门在顷刻间消失。院子里,几个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侍女猛地瞪大眼睛,就要发出惊恐的喊叫声。
一条半透明、邪气森森的人影晃悠悠的,似缓实疾的从院子的正房中飘出,绕着几个侍女猛地旋了一圈,几个侍女就骤然干瘪了下去,然后‘噗’的一声,炸成了点点残渣灰尘飘散。
同样半透明的血肉、脏腑,骨骼成就了青金色,大白天的也散发出淡淡的幽光。同样凝成个魔魂的青年笑吟吟的看着闯入自家院落的兄弟:“小七,你就这么闯进来,是何用意?”
小七微笑着,大踏步的走向自家兄长,一声不吭的伸出手。
对方也伸出手,两人的手掌猛地轻轻一撞,就听一声闷响,两人身体同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秘的邪恶歹毒之处,就此展露无遗。
只要凝成魔魂,那么魔魂之间,天生就有着无比强烈的相互吞噬、相互融合的冲动……而且,一旦见面,就必定是相互痛下杀手,绝无缓和的余地。
尤其是,在那种强烈的欲望驱使下,这些凝成的魔魂不会畏惧,不会惧怕,他们一旦看到对方,就会倾尽全力的去吞噬对方,或者被对方吞噬,真的是不死不休……就算自己完全落了下风,他们也绝对不会逃走!
两人身躯爆发出淡淡的光辉,一缕缕青金色的魔光顺着他们相互接触的手掌急速的汹涌、对冲。磅礴的邪力相互吞噬、融合,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两条魔魂就已经消失了一条。
小七毕竟是占了一点先机,他比自家兄长早了几个时辰凝成了魔魂,是以他的底蕴略强。他的兄长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小七已经稳稳的踏足了大菩萨境!
让在一旁观望的卢仚感到诧异、惊骇的是——小七和他兄长,都只是刚刚踏足大菩萨门槛的修为……按理说,他们两者融合,就算一加一吧,他们最多能稳固在初入大菩萨境的修为上!….而这两个家伙相互吞噬,只留下一条魔魂后,留下的小七,居然很不讲道理的,将修为直接提升到了大菩萨巅峰境!
一加一,近乎等于一百?
“诡谲莫名!”卢仚掐着手指计算起来:“如此说来,九个儿子,八十一个孙子,七百二十九个曾孙,还有后面这么多灰孙子,若是全部成功,那么……”
卢仚脸色隐隐有点难看。
这诡异歹毒的小都箓元魔秘,难不成还能直接成就一尊佛主?
这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
如果这真是三十三佛的算计,他想要做什么?
此起彼伏的惨嗥声、尖叫声,在漠风城的城主府内不断传来……有些惨嚎尖叫,是鱼餮军的子孙们发出,而更多的惨嚎尖叫,以及惊恐绝伦的哭喊声,则是城主府的仆役下人们发出。
鱼餮军一家子,老老小小数以万计,服侍、服务他们的仆役下人,更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从外界看来,长宽都只有数里地的城主府,规模并不大。
但是实际上,这座城主府也被架设了大阵,外界看上去只有数里方圆的城主府,内部的空间,实则比外界的漠风城还要大了好几圈。城主府内山林森森,庭院华美,大大小小的庭园楼阁此起彼伏,端的是美轮美奂,俨然人间仙境。
只是随着一个又一个鱼餮军的儿孙修成的魔魂,首当其冲的,就是城主府内的仆役下人,还有驻军守卫,成了他们狩猎的对象,第一批进补的大药灵丹。
到处都是幽森诡邪的笑声。
到处都是尖锐的哭喊惨嚎。
雷霆声,剑鸣声,各色法器轰击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小都箓元魔秘凝成的魔魂,修为进度极快,战力极强,尤其颇有几分天魔无形无影、无声无迹的特性。那些仆役下人也就不说了,就算是驻守在城主府中的那些精锐守卫,哪怕他们组成了一座座小型的军阵严防死守,也根本承受不住这些魔魂的冲击猎杀。
短短几日内,城主府内的‘外人’几乎被屠戮一空。
也就只有鱼餮军,还有他最宠爱的几个美人,以及一批没有被传授秘法,还算是正常人的儿女后裔,战战兢兢的聚集在鱼餮军的居所庭院。
陈设华丽的大厅内,鱼孤傲端着茶盏,笑吟吟的端详着面前一块明亮的水镜。
镜光中,是鱼典丰‘桀桀’怪笑,冲着一队近千名精锐护卫疯狂扑杀的场景。
这一队精锐护卫,是鱼餮军用来驻守在自己居所院子外的贴身护卫,修为最弱的士卒,也有着真仙境二十重天的实力,领军的将领,更是和鱼餮军本身的修为相差仿佛。
这样一队千人精锐,就是整个漠风城最核心、最骨干的城防中坚,平日里鱼餮军也是用高官厚禄、财富美人好生笼络,才将他们调教得忠心耿耿!….但是这样一队精锐,居然被鱼典丰这么一个平日里除了鱼肉百姓,其他狗屁不会的纨绔公子冲击得阵脚松动,不时有倒霉蛋被他从军阵中抓出,三两口就吸成了一捧飞灰!
卢仚和大牯牛肩并肩的蹲在小楼上,近距离的旁观鱼典丰和这一支精锐护卫的大战。
很凶,很邪,很霸道,很凌厉。
鱼典丰并没有动用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什么高深莫测的神通……他本身就是法术,本身就是神通。他进退之间,快如闪电,隐隐有几分传说中‘虚空天鬼’破空瞬移的韵味。他身形滑溜,近乎无形无质,一切剑芒剑光,都无法碰触他的身体分毫。
而他更似天生的‘禁法之体’,他在这一支护卫结成的军阵之间往来穿梭,所过之处,所有禁制禁法统统破碎,不能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杀伤。
他的力量极大,绝对不弱于高阶的金身佛陀,双手所过之处,那些高阶真仙器级别的甲胄、刀剑纷纷破碎,被他随手一把就捏成粉碎。
至于那些护卫,只要是被他侵入周身十丈之内,体内的血气精华、神魂念头就不受控的从浑身毛孔倾泻而出,弹指间就被他吸得干干净净。
不动声色间,卢仚双手结印,给剩下的数百名城主府守卫加持了一门‘小金刚禅定佛光’的护体神通。一圈极淡的金光顿时蒙在了这些守卫身上,让他们力量飙升,神魂稳固,肉体强度、对外邪的抵抗力也提升了十倍以上。
卢仚动用的力量,大概是八劫、九劫真佛级的法力水准。
神胤皇朝的这些正规军,他们修行的法术神通,其老底子,还是当年卢仚传给鱼癫虎等人的佛门神通秘法,其最主要的一脉佛法,就是极圣天佛门大金刚寺的大力金刚神通。
是以,卢仚将这门小金刚禅定佛光悄然加持上去,淡金色的佛光和这些守卫身上本身的金光瑞气完美的融为一体,就连在一旁观战的鱼孤傲、鱼餮军,也没能看出这些守卫身上发生了任何的异变。
卢仚自忖,以他如今的实力,偷偷加持了这一门神通后,这些守卫的实际战力,起码可以和刚刚踏入佛陀境门槛的佛门大修抗衡。
饶是如此,鱼典丰歇斯底里的狂笑声中,他进退之间,只用了短短一刻钟时间,就将剩下的数百守卫吞噬一空。
卢仚不由得心生骇然。
这可是数百名实际力量不弱于佛陀的精锐……居然被鱼典丰轻松击杀?
这鱼典丰如今的实际战力,起码也有着普通五六劫巅峰真佛的水准。
他也只是刚刚凝成了魔魂而已……等他气候再深一点,等他被人收割,最终祭炼成了所谓的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那又将是何等的凶焰滔天?
“厉害啊,厉害!”卢仚轻声的对身边抱着一颗炖牛头狂啃的大牯牛喃喃道:“这门邪法……啧,稍加改动,让我家那老爹去修行,应该是极好的。”….“我那老爹,虽然只要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但是他有无数的元魔分身,那等先天元魔……唔,将这小都箓元魔秘法中的这几段法门稍稍修改一二,让老爹将他精血注入他的分身元魔中,再用‘偷天换日’的神通,将其模拟成自家子嗣的血脉波动。”
“嗯,以一人之力,可以模拟出数十代子孙后代来……一、九、八十一、七百二十九……如此类推下去,老爹拥有的分身元魔数以亿计,以祂们模拟子孙后裔进行修炼,根本不用忌惮任何的反噬可能。”
“嘶,这门秘法,岂不是为他天造地设的大神通?”
“且认真观察下去,看看这秘法最终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后患么,我盘算着是肯定有后患的,只要我们将这秘法的后患彻底抹除了……将制造后患的那个人给解决了,这门大神通,还是很有几分修炼价值的。”
卢旵的那些分身元魔,数量众多,狠戾凶毒,端的是一门极其神奇玄奥的大神通。
只是,他的那些分身元魔,多则多矣,个体的实力实在是有点拉胯。
但是如何配合上这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秘,将那些分身元魔重新祭炼,让其不断的九九进一,最终化数以亿计的分身元魔为一尊至强的小都箓元魔……那祂将拥有多么恐怖的战力?
就看区区一鱼典丰,都能战胜数百名拥有初入佛陀门槛实力的精锐守卫……那以卢旵的实力和底蕴,以他分身元魔的数量,真个大成之后,会拥有何等惊天动地的实力?
唯一可虑的,就是这门秘法的来历,以及这门秘法背后的人!
卢仚缓缓点头,端起海碗,‘咕咚’又是一口。
鱼典丰屠光了自家父亲院落外驻守的守卫,伸出泛白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咯咯’笑了起来:“祖父大人,父亲……孩儿我……”
远处,一声怪异的冷笑传来:“丰弟,难不成你以为,你是第一个修成大成的幸运儿么?嘿嘿,这么多兄弟都还没吭声,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废物开口?”
鱼典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没动,脑袋‘咔嚓’一下在脖颈上扭了一百八十度,朝着身后望了过去:“啊,是大哥啊……对啊,我们这些做兄弟的,都是废物,就你这个做大哥的,早早的就把自己当做了漠风城的未来城主么。”
“嘻,让我掂量掂量,你这个大哥,究竟有什么能耐!”
小都箓元魔秘中的先天禁制发动,鱼典丰和一众兄弟,相互之间产生了极其诡邪的因果牵连,相互之间对对方有着强烈无比的贪婪和觊觎。
他们丢下了鱼孤傲、鱼餮军所在的院落,身形晃动,直奔着其他那些也修成了魔魂的兄弟狂奔而去!
偌大的城主府中,鱼餮军的儿子杀儿子,孙子杀孙子,重孙子杀重孙子……那些挑选出来,修炼了小都箓元魔秘的子孙们杀成了一团,打得整个城主府天崩地裂,几乎将所有山水建筑全都夷为平地。….城主府中的所有仆役下人、护卫侍女等等,随着时间退役,也被斩杀吞噬,最后就连园林中蓄养的那些珍禽异兽、鹦鹉白鹤等物,也都被吸成了一团飞灰。
除开鱼孤傲、鱼餮军所在的院落勉强维持了完整,整个城主府,也就只有卢仚和大牯牛藏身的小楼,以及楼外的一片假山、树林,还完整的矗立在一片废墟中。
卢仚盘坐在小楼顶大吃大喝,长生莲台悬浮在头顶,放出淡淡明光笼罩四方。
城主府中所有的活物,全都忽略了这座小楼的存在,甚至没人朝这边望一眼。
如此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了第四十九天的子夜时分,一声惊天动地、直侵神魂根本的阴笑声冲天而起:“是我,是我……哈哈哈,原来要将这些废物全都吞噬一空,耗费四十九天晨光,将所有血脉之力、所有命数命格气运禀赋凝为一体,这门秘法才能真正大成!”
光芒粼粼,邪光涌动。
鱼典丰居然是最后的胜出者!
他通体变成了半透明的青金色,体内已经看不到任何五脏六腑、骨骼经络的痕迹,唯有一团邪异无比的青金色幽光闪烁不定,其中不时有无数团诡奥的道纹符印一闪而过。
他身边缠绕着一声声若有若无、邪异万分的梵唱声,背着手,四平八稳的走向了鱼孤傲、鱼餮军所在的院落。他每一步迈出,脚下自然而然有一团青金色阴光浮荡,冉冉绽放开一团水缸大小的莲花。
这莲花认真看去,每一片莲花瓣上,都天然烙印着一句一句邪恶、狰狞的经咒!
那等经咒,悖逆人伦,逆转天理,放在下界,任何一句泄露出去,都会造成一方天界的道韵瓦解、道心崩碎,可能让一方天界彻底灰飞烟灭,最终化为一片至阴至邪的邪魔鬼蜮。
这些莲花瓣上的经咒,完全就不应该存在于天地之间!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鱼典丰脚下不断浮现的莲花,看到那些莲花瓣上的经咒,也觉得神魂一阵浮荡动摇,无数邪念从神魂中滋生,心头更是有无数杂念涌出,恨不得就此化为天地间最凶邪的屠夫、暴君,肆意胡为、祸乱周天……
轻颂一声佛号,长生莲台上一缕明净澄透的佛炎冉冉摇晃,裹住了卢仚身体,断绝了侵入的邪念!
大牯牛身上,则是一圈圈明光升腾浮荡,完全不受这门邪法的任何影响!
他已经并非一个完全独立的生命体,他的神魂寄托于红尘天,他的血肉、生命,也全都属于红尘天……想要让大牯牛入魔,或者想要用类似的方法咒杀大牯牛,就必须将整个红尘天彻底崩碎才能做到!
但是……崩碎红尘天……以鱼典丰的这点邪力,怎可能做得到!
卢仚不由得看了一眼大牯牛,‘啧啧’惊奇了一番。
兔狲和翠蛇发出不安的鸣叫声,眼眸中,隐隐有邪光荡漾……卢仚一把抓起了他们,随手丢进了长生莲台,佛炎包裹下,两位大爷的气息迅速稳固了下来。….鱼典丰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自家父亲和祖父所在的校园门口,他猛地挺起了腰身,双臂朝着天空狠狠一振。
‘哗啦’一声。
以鱼典丰为圆心,整个城主府整个化为一片平地。
他面前之前还大致维持完好的庭院楼阁放出森森佛光,十几重防御大阵亮起,然后在鱼典丰放出的滔天邪力面前,佛阵崩碎,佛光湮灭,庭园楼阁化为飞灰,露出了鱼餮军、鱼孤傲,以及鱼餮军身边的一众美人、儿女后裔等。
“祖父大人!”
鱼典丰‘咯咯’笑着,得意洋洋的一挥袖子,朝着四周光洁如镜的地面轻轻一指:“典丰如今修为,可还能入眼么?”
不等鱼孤傲回答,鱼典丰又像模像样的朝着鱼餮军深深的行了一礼:“还有,父亲,孩儿这是大功告成了,嘿……以后,这飞狼郡郡主的宝座,就是孩儿的了……呃,父亲您放心,您窥觑的那些个婶娘、伯娘,孩儿会把她们弄到手,代替您好好的尝一尝味道的!”
“还有,您这些年颇为不满的那些叔父、伯父……呃,孩儿会找机会,将他们一个个全都弄死……不然的话,那些娇俏可人的婶娘、伯娘,怎可能乖乖的任凭孩儿为所欲为呢?”
眸子里闪烁着癫狂、迷离的非人邪光,嘴里胡言乱语了一通悖逆天地人伦的疯癫言语,鱼典丰摇晃着身体,一个闪烁就到了鱼孤傲面前。
他一把抓住了鱼孤傲的袖子,‘咯咯’怪笑道:“祖父大人,赶紧的,下令吧,把飞狼郡郡主之位,让给我……嘻嘻,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试试郡主宝座是什么滋味而来。”
双眸邪光大盛,鱼孤傲的面皮居然被鱼典丰眸子里透出的邪光烧得‘嗤嗤’直响。
眼看着鱼孤傲的面皮翻卷起来,烧出了大片的血泡,鱼孤傲吃痛之下,不由得嘶声尖叫:“餮军,还不动手个,更待何时?”
鱼典丰双眼一翻,邪光大盛。
“动手?动什么手?啊?老家伙?老不死的?你们在计算些什么?”
鱼典丰顷刻间就是一通破口大骂,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诅咒——吞噬了这么多兄弟、儿孙、侄儿等血脉亲人,不仅仅吸收了他们所有人的天赋资质、命数气运,他更是将这些人的记忆、经验等等,全都融为一炉。
鱼典丰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废物,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要说起鱼肉百姓、荼毒生灵,他是一等一的好手,整个漠风城没几个人比得上他。但是要说起正经事情,鱼典丰真正是个废物,他能懂什么?
但是,他的那些兄弟当中,颇有几个颇为精明能干,眼珠子早就盯上了漠风城主宝座的狼崽子。鱼典丰将他们吞噬后,这些经验、野心、阅历、积淀,统统为他所得,而且发生了极其奇妙的陈化反应。….鱼典丰听得鱼孤傲的一句话,就骤然发现事情很有点不对。
他一声怒啸,周身邪光大盛,化为一团人形光影就朝着鱼餮军扑了过去:“老家伙,我弄死你!”
邪气冲天,邪光笼罩之处,鱼餮军身后,那些并没有修炼小都箓元魔秘的儿女们,一个个面皮骤然惨白,体内精血不受控制的喷薄而出。顷刻间,鱼餮军规模庞大的直系儿女们死伤殆尽,一个不留!
鱼餮军身体一抖,再一抖。
他数以千计的儿女后裔,除了那些联姻外嫁的女儿,居然就在他眼皮底下,死得干干净净了?
这就,孤家寡人了?
“爹!”鱼餮军嘶声尖叫:“你说好的万无一失呢?”
咒骂声中,鱼餮军一声大喝,一指头捅破了自己心口,就看到一道血水喷出,在他面前顷刻间化为一根长有三尺的小小旗杆,上面有一面血淋淋的小旗子急速摇晃。
血旗一抖,鱼典丰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低沉的嘶吼着,刚刚吞噬了这么多兄弟姐妹、这么多后辈族人的精血神魂,他的气息再次飙升,实力再次飙涨……但是他修炼的秘法,本身就留下了暗门,此刻鱼餮军的秘术一出,任凭他鱼典丰的真正修为已经比鱼餮军强出了千倍、万倍,他也丝毫动弹不得!
鱼孤傲缓缓点头。
这克制法门,看来是没有异常的。
现在,就看鱼餮军能否将鱼典丰彻底收服,将其切成九片后,和自己九分的神魂融为一体,化为真正不死不灭的九子鬼父小都箓元魔!
一旦这小都箓元魔成就……那么,就轮到他鱼孤傲动手,看看能否将鱼餮军所化的小都箓元魔成体彻底炼化,化为自家的元魔分身!
一旦他鱼孤傲成功,而且没有任何的后患的话……鱼苍狼就会参考这次的试验,正儿八经的修炼这门秘法……到时候,鱼苍狼会信守诺言么?
鱼孤傲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摇摇头道:“餮军,动手吧。他已经不是你的孩儿鱼典丰,他已经是……一尊魔!”
鱼餮军带着一丝心悸之色,死死的盯了鱼典丰一眼。
他沉吟片刻,犹豫道:“父亲,这秘法……”
鱼孤傲淡然一笑:“你此刻还不动手,他就会反噬杀你……你,有得选么?”
鱼餮军身体哆嗦了一下,他咬咬牙,苦笑了起来。
是啊,没得选。
作为鱼孤傲不怎么受宠的庶子,就连封地都只有一个边疆荒僻军城的庶子,鱼孤傲亲自找上门来,让他用所有的儿女子孙做代价,修炼这门恶毒的秘法……他根本就没得选!
“是!”鱼餮军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典丰,你这次,是被为父和你祖父,给坑了。”
鱼餮军开始详细描述这门小都箓元魔秘的真相——所有修炼这门秘法的人,全都是耗材……他们的牺牲,只是为了让鱼餮军最终炼成这门狠毒狠戾、灭绝人性、悖逆人伦的秘术。….鱼餮军缓缓说来。
鱼典丰就在歇斯底里的尖叫、谩骂……鱼餮军的一字一句,就好像无数带着倒刺的利刀,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让他感受到了无边的痛苦、滋生了无边的怨毒。
然后,鱼餮军按照秘法中的步骤,开始用各种歹毒的神魂刑罚折磨鱼典丰。
鱼典丰的那点属于人的灵智被一点点的磨灭。
人性湮灭,魔念滔天。
虽然鱼典丰本来就没多少‘人性’,但是随着秘法的不断催动,他越发的魔焰炽烈,那歹毒凶邪的魔气化为青金色的幽光照亮了整个城主府,一波一波外泄的邪念余波,就震得笼罩了整个城主府的防御大阵松动摇晃,好些地方不断的崩裂坍塌。
鱼孤傲一声大喝,四面八方围住了城主府的精锐甲士纷纷结阵,对城主府四周的大阵进行加固。
偌大的城主府中,就只能听到鱼典丰歇斯底里的惨嗥声、咒骂声。
到了最后,随着最后一丝人性理智的彻底泯灭,他已经不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他所能发出的声音,只能是歇斯底里的尖叫、毫无意义的咆哮。
鱼餮军依旧不断的用秘术折磨这尊新生的‘魔’!
天地之间,浩浩荡荡的邪恶气机凭空而生,不断融入这尊扭动闪烁的青金色‘魔’影中。他的气息变得越发庞大,渐渐地,让卢仚都感受到了一丝丝心悸。
这气机,几乎都能媲美两仪天的佛主!
这是何等可怕的歹毒魔功!
而在城主府外,街道上,本愿小和尚已经蠢蠢欲动,这些天,他已经逐渐溜达到了最靠近城主府的一条小巷里,隔着两个街角,他已经能清楚看到守在城主府围墙外的大队甲士。
这一日,城主府内,鱼孤傲的声音缓缓传来:“需要血祭祭品……来人,将整个漠风城屠了,将那些贱民的精血、神魂收集起来,喂养我的典丰乖孙儿!”
四面八方,大群飞狼郡的精锐甲士齐齐应诺,毫不犹豫的启动了城防大阵,封闭了整座城池,就要放手杀戮。
本愿悚然动容,猛地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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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 诛魔(2)
神胤皇朝,黎民如韭。
贪狼之国,民不如狗。
那些顶盔束甲的修士,屠戮一些猪狗都不如的底层黎民,又哪里有什么压力,有什么负担?
大阵合围,烟云四起,狂风呼啸中,一队一队的架势腾空而起,手中刀剑放出百丈寒芒,就待朝着漠风城各处街坊扫去。
蓦然间,鱼餮军的声音从城守府中传来:“都小心些,那些锅碗瓢盆、茅屋瓦房,都不要打破了……这些贱民杀多少都无所谓,但是这些家具活什,都打碎了,未来重建、重购,不都是钱么?”
正要放手屠杀的大军骤然住手,他们相互看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落下地面,小心翼翼的登堂入室,和和气气的将百姓老小一一推出门外,就待酣畅淋漓将他们斩杀。
“鱼老狗,尔等……还有人性么?”眼看无数甲士冲出,正要在全城大肆杀戮,本愿已经暴起,满头长发飘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大光头,周身佛光涌动,身形如山、步伐如雷,一步迈出,冲到了百丈外一队城卫军面前,劈面一拳轰出。
拳如金刚雷霆,炸得漫天巨响,就听一声惨嚎,数十名城卫军浑身甲胄崩碎,血肉横飞,顷刻间被打得骨肉碎裂。
尚未等这些城卫军催动法力,重铸肉身,城守府中一道青金色魔光冲出,冲着这些城卫军的神魂一卷,就看到数十条真仙神魂嘶声惨嗥着,身不由己的被魔光卷入了城守府中。
正在被鱼餮军用酷刑折磨的鱼典丰发出酣畅淋漓的狂吼声,他的气息越发强横,邪气涌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邪气潮汐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城守府的防御大阵,当即冲垮了好几层阵基。
“放肆!”
本愿一出,露出了佛修本相,漠风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又惊又怒的咆哮声。
尤其是鱼餮军更是顾不得继续折腾鱼典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稍后,将前些日子的守门官统统斩了。让一小贼秃偷偷潜了进来还不自知,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谩骂声中,鱼餮军更是暂停了对鱼典丰的亲手折磨,踏着一团狂风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
他怒视本愿,心中毒火直冒。
这些天,他的子孙们在城主府中养蛊一般自相残杀的时候,整个漠风城已经彻底封锁。外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城中,不要说本愿一个小小佛修,就算是佛国当今的头领阿虎,都做不到!
不是阿虎修为不够,而是整个佛国擅长的就是猛攻猛打的硬功夫,什么机巧变化的神通秘术,那是一概不会的……阿虎可以一拳劈碎漠风城,这是轻轻松松。但是要他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一百个阿虎加起来都做不到。
阿虎做不到,就不要说本愿了!
是以,本愿潜入漠风城,肯定是前些日子,城门还能正常通行的时候,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来的——一名佛国的贼秃,居然这么轻松的进了城,放在平日里,鱼餮军也不会这么恼火。但是这不是有鱼孤傲在么?….当着自家亲爹的面,露了自家手下的无能,凸显了自己这个城主的无用……鱼餮军这个恼火啊!
“小贼秃,你这是找死!”鱼餮军怒斥一声,右手一拍腰间,佩剑‘铿锵’一声喷出,卷起无数条风沙,化为十几道龙卷直扑本愿。
剑光刚出,鱼餮军突然怪叫一声,按下飓风莲台,窜回了城主府。
刚刚震怒出剑,鱼餮军剑出百丈才惊骇发现,本愿的修为居然远超他想象——他自身只是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修为,而本源的气息雄厚肃重,悍然是小菩萨境的‘大能’!
鱼餮军骨子里也是个没用的。
若是他稍微争气些,有出息些,鱼孤傲怎可能将他打发到这边陲荒僻军城做城主?
见到自己和本愿修为差距太大,鱼餮军顾不得脸面,自然是转身就逃,甚至连飞出去的那口佩剑都顾不上收回了。
已然成为废墟的城主府中,鱼孤傲看得鱼餮军这等模样,气得眼角直抽抽。他冷声道:“餮军,你且完成这门秘法,有为父为压阵,小小秃驴,值得大惊小怪的?”
‘呛琅’一声巨响,鱼孤傲训斥声中,本愿挥出一柄八尺长短盘龙方便铲,一铲子狠狠杵在了鱼餮军的佩剑上,火星四溅中,飞剑被一击劈成了两段,刚刚落地的鱼餮军一个踉跄,眼前金星乱闪,一口老血喷出了老远。
鱼孤傲愤然朝着鱼餮军瞪了一眼,大袖一挥,踏着一团烟云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他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簇拥,旌旗挥舞,旗门闪烁,已经悄无声息布下了一座攻伐军阵。
四面八方,更有数万精锐军士齐齐汇聚,以鱼孤傲为核心,迅速列阵备战。
其他那些正在搜捕百姓,准备大肆屠戮的甲士也纷纷腾空,远远结阵,将本愿围在了正中。更有一个个气息强大的将领越阵而出,舞枪弄棒,冲着本愿耀武扬威。
鱼孤傲轻抚长须,淡然道:“小贼秃,你倒是大胆!”
本愿死死盯着鱼孤傲,厉声道:“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没想到,你鱼氏一族,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尽是一些邪魔败类……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鱼孤傲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以为是个有经验的,没想到是个刚下山的无知无识的小秃驴……哈哈,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为何做不出来?”
右手指指天,再指指地,鱼孤傲厉声喝道:“鱼肉百姓以自肥,以其为资粮以增长修行,无数年来,不仅仅是漠风城在这么干,老子的飞狼郡一直都在这么干,老子的老子的贪婪之国,自开国以来就在这么干……乃至整个神胤皇朝,三十五个封国,但凡是上位者,都在这么干!”….“屠戮百姓,以肥自身,这是天理,这是天规,这是不可动摇的天道律条!”
“天下人都在这么干……你一小小的贼秃,你怎敢说,我们这么做,错了?”
鱼孤傲摇摇头,很不以为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和尚!”
本愿低沉的喘息着。
他是阿虎的小弟子,他的性格,也和阿虎一般,都是那种遇到事情,直接卷起袖子就干的德行……嘴皮子上的功夫么,或许还不如卢仚带在身边的兔狲呢!
起码兔狲还能和大鹦鹉吵得有声有色,但是本愿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鱼孤傲,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口。
他狠狠一跺脚,也懒得多费口舌,放出一座七层的金刚小塔,喷出大片佛光缭绕全身,身上一套遍体莲花纹、前心后背都有怒目金刚像的甲胄突然浮现,他挥动着沉甸甸的方便铲,脚踏两团烈焰莲花,大踏步的冲向了鱼孤傲。
鱼孤傲冷笑一声,像模像样的向着本愿一点:“谁替老夫斩杀此獠,官升三级,赏血灵大丹三百!顶级美女千名!”
当下,漠风城的驻军中,两名真仙境二十六七重天的将领大喝一声,踏着狂风飞驰而出,一枪一刀化为一龙一虎,直指本愿胸腹要害。
本愿低沉的呼喝一声,通体金光缭绕,厚达三指的金光凝成了实质,两尊将领的兵器在金光上炸开,双手虎口震得粉碎,鲜血喷溅中还来不及退后,本愿手中方便铲一旋,两颗大好人头就已经高高飞起。
一声狂暴无比的狮子吼咆哮出口,两条神魂顿时炸成粉碎。
本愿大踏步继续向前,沿途狮子吼不断爆开,震得那些向他冲锋过来的守军将士七窍喷血、五脏俱裂,失去飞翔能力的甲士犹如雨点一样不断从空中坠落。
本愿更是大吼:“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尔等若是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僧不愿多造杀孽!”
卢仚手指轻轻一点游走到自己肩膀上,抬起半截身体朝着那边张望的翠蛇,笑道:“你的这个同族,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这满城的甲士,个个罪孽缠身,血孽滔天……都是罪该万死的人,怎可能放下屠刀?又怎可能成佛?”
卢仚喃喃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
“杀了人,只要说一句洗心革面了,就能救赎超脱?简直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本愿被一队一队悍不畏死缠绕上去的甲士包围,一座座军阵重叠而起,相互嵌套的军阵放出磅礴威力,抵挡住了本愿疯狂暴虐的狮子吼,更有大量的强弓硬弩凌空飞刺,打得本愿遍体火星四溅,卢仚不由得摇头。
“这风格,像是阿虎的徒弟……啧,顾头不顾腚的莽和尚!”….“嚇,嗯?还不止一个?”
眼看着本愿陷入重围,在数以十万计的精锐甲士包围下,已经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尴尬局面,漠风城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梵唱如龙直冲高空。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慈悲,慈悲……本愿师弟,你可知道自己错了?”一道金灿灿厚重如山的佛光冲天而起,佛炎滔天,一尊身高两丈开外,身躯雄壮,袒胸露怀,毛发浓厚犹如黑猩猩的大和尚在佛光中冲天而起。
这大和尚气息炽烈如火,气质狂烈如狮,双眸神光涌动,其昂扬之势如龙如象,端的是一尊烟熏火燎、豪气盖天的佛门大和尚。
正被无数甲士结阵围攻,逐渐有点束手束脚,法力不断消耗,额头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的本愿惊骇回头,嘶声道:“大师兄?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本愿的大师兄,阿虎在这一方世界的开山大弟子,著名的东方佛国‘坐地虎’本相和尚怪笑一声,脑袋一晃,一套厚重的三重山纹锁子连环甲就披挂在了身上,伴随着沉闷的‘铿锵’轰鸣声,更有前后护心镜、兽吞口等诸般外挂重甲配件不断凭空冒出,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身上。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本相和尚的重甲一共嵌套了九层,原本身高两丈许的大和尚,穿戴上这一套厚重异常的甲胄后,身高已经将近三丈。
臃肿、榔槺,但是防御力绝强!
本相和尚晃晃脑袋,擎出了一根通体赤红、烈焰升腾的蟠龙狼牙棒,抖手一击,就将急速奔向他的近千驻军轰成了漫天碎片。
“佛主慈悲则个……”本相和尚瞪大眼睛,指着本愿骂道:“我怎么来这里?还不是一路追着你留下的痕迹跑来的?你小子溜得够快,老子一路紧追猛赶,硬是没能将你截下!”
摇摇头,晃晃脑袋,本相和尚大声道:“赶紧的,将这群王八犊子全给拾掇了,赶紧回山……师尊带着诸位师叔,正和鱼昊明那老贼打得热乎呢……”
本愿挥动方便铲,铲飞了数十颗人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也就是,你是和我同一天进得城?哎,哎,你那时候,怎么不将我抓回山?”
本愿很是不明白。
本相和尚也没有这个能耐,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所以,他出现在漠风城中,很显然也是前些日子封城之前,就已经偷偷摸摸的进城了。
既然如此,以本相和尚的手段,将本愿擒拿回山,是很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他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
本相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和’的干笑了几声。
本愿的脸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你也想要在这城里大闹一通……但是,想要将黑锅扣我头上?嘿,都是我引发的乱子不是?”
本相和尚一声大吼,将又一队飞驰向他的守军震得七窍吐血,纷纷坠地,他朗声说道:“不要胡说,师兄我,是这种人么?我只是好奇,鱼孤傲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个玩意儿,毕竟也是飞狼郡的郡主……他不远万里跑来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庶出儿子地盘上,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胸膛狠狠一挺,本相和尚好似找到了什么天大的理由,兴致勃勃的说道:“可不是么?他们居然想要屠城来祭炼某种邪魔功法……哈哈,贫僧深入虎穴,探察到了这个阴谋,拯救了满城百姓性命,又把偷偷溜下山的不听话小师弟平安的带了回去,这份功劳,足够大吧?”
本愿和尚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鱼孤傲则是厉声呵斥:“不知所谓的贼和尚……你们这群废物,区区两个小贼秃,你们都拾掇不了,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随着鱼孤傲的和骂声,他身边数十名重甲大将中,一名身披狻猊金甲的虬髯大汉一声大喝,踏着一道火光冲出,手中长枪荡起无数条激烈浩荡的枪影,直刺本相和尚。
这大将,赫然有着三劫真佛境的修为!
本相和尚怪笑一声,他张开双臂,袒露胸膛,任凭对方一枪捅在了自家胸膛上。‘咣当’一声巨响,长枪枪尖荡起大片火星,枪杆弯曲如弓,却丝毫无法刺破本相和尚这套厚重得离谱的重甲。
本相和尚一声大喝,手中狼牙棒硬挺挺的一击轰在了对方脑袋上。
一声巨响,头盔崩碎,对方大将的脑袋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血水脑浆犹如喷泉一样喷溅。饶是如此,强大的肉身、强悍的生命力,让这尊飞狼郡的大将依旧大吼连连,生龙活虎的冲着本相和尚就是一通乱刺乱打。
“粗糙!”卢仚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当年鱼癫虎他们,修行的金刚大力神通,就是走的蛮力路数,直来直去,太粗糙了些……看样子,他们也不擅长教徒弟,这些家伙,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飞狼郡的大将,修为是足够强横,但是这大体是和这一方天地独特的天地法则相关。
他的佛法修为、佛门神通……简直是不堪入目,卢仚都懒得点评什么。
就这稀烂的佛法水平,放在两仪天佛门,就连刚入门的小沙弥,稍稍得了真传的,都比这所谓的大将强出一大截啊!
如此粗陋的佛法修为……偏偏本相和尚和他打得有声有色。
你给我一枪,我给你一棒,枪棒相互撞击,本相和尚仗着身上的重甲防御力超强,自己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而对面的将领已经是遍体鳞伤,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一声悲愤至极的大吼传来:“贼和尚,有种的,脱掉甲胄,和我凭借修为,一分生死!”
那被狼牙棒打得不成人形的大将怒骂咆哮。
本相和尚则是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我公平的一分生死……唔,你下令,让这城里的这些狗腿子,全都拔剑自尽,就剩下你和我,我给你恢复的时间,你我一对一,最公平不过的一分生死……嗯,只要你的狗腿子全部自尽,贫僧就脱掉甲胄,和你公平赌命!”….本相和尚笑得无比灿烂。
那将领则是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耶?耶?耶?不是要一分生死么?怎么不打了?给贫僧回来吧!”本相和尚一声大吼,一把抓向了对方的脖颈。
斜刺里,又是四条身披重甲的大将翻滚冲来。
长枪、长刀、长戟、重斧,四色重兵器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狠狠劈砍在了本相和尚身上。
本相和尚依旧是凭借着强大的甲胄防御,硬吃硬的任凭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他手中狼牙棒荡起一道恶风,‘嘭嘭’几声落在了对方身上,砸得对方甲胄碎裂,大口吐血,不断的向后退却。
鱼孤傲气得面皮发青:“尔等,尽是废物……难不成,真要老夫亲自出手不成?”
话音未落,下方街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高亢的佛号。
金光璀璨,一百零八名身形魁梧的大和尚披挂着甲胄腾空而起,结成一座小型的金刚佛阵,挥动着一色制式的金刚禅杖,卷起了漫天金色的杖影,直扑向了被重兵环绕的鱼孤傲。
这一百零八尊大和尚,个个修为都达到了一劫、二劫佛陀境。
他们联手组阵,其大阵杀伤力堪称恐怖……只是一个冲卷,就有近万名措手不及的甲士被卷入了大阵中,无数条杖影翻滚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炒豆子一样,更有铠甲、兵器碎裂的脆响不绝于耳,近万甲士只是弹指间,就被轰成了最细微的微粒。
梵唱森森,佛光阵阵,一道道真仙神魂被直接碾爆,一团团真仙级法力爆开,好似放烟火一般在漠风城上空冉冉扩散。
肉身、法力、神魂,来之天地,回归天地。
漠风城内,大道道韵、天地灵机的浓度凭空飙升数倍,那些被击杀的甲士神魂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化为寻常百姓都肉眼可见的光影在虚空中胡乱闪烁,整个天空好似有上万条蜃妖在喷吐蜃气,制造出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这些大和尚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了鱼孤傲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金刚佛阵自下而上猛攻,只是一个冲撞,就冲破了甲士们结成的军阵,几乎冲到了鱼孤傲的面前……鱼孤傲怪叫一声,他大袖一挥,不管不顾的化为一道火光,一个转折弹射,就朝着被重重大阵包裹的城主府遁去。
只是,他刚刚化为流光,那金刚佛阵中,一名面容清癯的青年和尚就一声轻喝,左腕上套着的一枚金刚圈腾空飞起,放出一圈圈漩涡般金色佛光,死死吸住了这一道流光。
全速遁逃的鱼孤傲一声闷哼,身形骤然僵硬在半空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由得嘶声谩骂:“一群废物,废物……还不给老夫将他们斩尽杀绝……还不,快!”
谩骂声中,四面八方无数甲士低沉咆哮着,火烧屁股般朝着金刚佛阵团团杀了过来——贪狼之国军法森严,若是鱼孤傲死在了这里,这些随行护卫的甲士固然全都要死,他们的亲眷族人,也都会三族尽诛!
战斗即刻白热化。
无数甲士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突袭的一百零八名大和尚,结成的金刚佛阵硬生生被一条条人命冲击得节节后退,更有甲士悍然自爆,令得结阵的大和尚也受伤匪浅,不断吐血。
鱼孤傲一下子又神气起来,他大声笑道:“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就凭你们,也敢来杀老夫?哈,将他们亲生活捉,老夫要好生炮制他们!”
鱼孤傲眼珠乱旋,心中生出了极佳的主意。
听刚才本愿和本相的对话,这群和尚全都是阿虎的弟子?唉哟,他们可就太值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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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五章 诛魔(3)
神胤皇朝,黎民如韭。
贪狼之国,民不如狗。
那些顶盔束甲的修士,屠戮一些猪狗都不如的底层黎民,又哪里有什么压力,有什么负担?
大阵合围,烟云四起,狂风呼啸中,一队一队的架势腾空而起,手中刀剑放出百丈寒芒,就待朝着漠风城各处街坊扫去。
蓦然间,鱼餮军的声音从城守府中传来:“都小心些,那些锅碗瓢盆、茅屋瓦房,都不要打破了……这些贱民杀多少都无所谓,但是这些家具活什,都打碎了,未来重建、重购,不都是钱么?”
正要放手屠杀的大军骤然住手,他们相互看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落下地面,小心翼翼的登堂入室,和和气气的将百姓老小一一推出门外,就待酣畅淋漓将他们斩杀。
“鱼老狗,尔等……还有人性么?”眼看无数甲士冲出,正要在全城大肆杀戮,本愿已经暴起,满头长发飘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大光头,周身佛光涌动,身形如山、步伐如雷,一步迈出,冲到了百丈外一队城卫军面前,劈面一拳轰出。
拳如金刚雷霆,炸得漫天巨响,就听一声惨嚎,数十名城卫军浑身甲胄崩碎,血肉横飞,顷刻间被打得骨肉碎裂。
尚未等这些城卫军催动法力,重铸肉身,城守府中一道青金色魔光冲出,冲着这些城卫军的神魂一卷,就看到数十条真仙神魂嘶声惨嗥着,身不由己的被魔光卷入了城守府中。
正在被鱼餮军用酷刑折磨的鱼典丰发出酣畅淋漓的狂吼声,他的气息越发强横,邪气涌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邪气潮汐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城守府的防御大阵,当即冲垮了好几层阵基。
“放肆!”
本愿一出,露出了佛修本相,漠风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又惊又怒的咆哮声。
尤其是鱼餮军更是顾不得继续折腾鱼典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稍后,将前些日子的守门官统统斩了。让一小贼秃偷偷潜了进来还不自知,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谩骂声中,鱼餮军更是暂停了对鱼典丰的亲手折磨,踏着一团狂风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
他怒视本愿,心中毒火直冒。
这些天,他的子孙们在城主府中养蛊一般自相残杀的时候,整个漠风城已经彻底封锁。外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城中,不要说本愿一个小小佛修,就算是佛国当今的头领阿虎,都做不到!
不是阿虎修为不够,而是整个佛国擅长的就是猛攻猛打的硬功夫,什么机巧变化的神通秘术,那是一概不会的……阿虎可以一拳劈碎漠风城,这是轻轻松松。但是要他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一百个阿虎加起来都做不到。
阿虎做不到,就不要说本愿了!
是以,本愿潜入漠风城,肯定是前些日子,城门还能正常通行的时候,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来的——一名佛国的贼秃,居然这么轻松的进了城,放在平日里,鱼餮军也不会这么恼火。但是这不是有鱼孤傲在么?….当着自家亲爹的面,露了自家手下的无能,凸显了自己这个城主的无用……鱼餮军这个恼火啊!
“小贼秃,你这是找死!”鱼餮军怒斥一声,右手一拍腰间,佩剑‘铿锵’一声喷出,卷起无数条风沙,化为十几道龙卷直扑本愿。
剑光刚出,鱼餮军突然怪叫一声,按下飓风莲台,窜回了城主府。
刚刚震怒出剑,鱼餮军剑出百丈才惊骇发现,本愿的修为居然远超他想象——他自身只是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修为,而本源的气息雄厚肃重,悍然是小菩萨境的‘大能’!
鱼餮军骨子里也是个没用的。
若是他稍微争气些,有出息些,鱼孤傲怎可能将他打发到这边陲荒僻军城做城主?
见到自己和本愿修为差距太大,鱼餮军顾不得脸面,自然是转身就逃,甚至连飞出去的那口佩剑都顾不上收回了。
已然成为废墟的城主府中,鱼孤傲看得鱼餮军这等模样,气得眼角直抽抽。他冷声道:“餮军,你且完成这门秘法,有为父为压阵,小小秃驴,值得大惊小怪的?”
‘呛琅’一声巨响,鱼孤傲训斥声中,本愿挥出一柄八尺长短盘龙方便铲,一铲子狠狠杵在了鱼餮军的佩剑上,火星四溅中,飞剑被一击劈成了两段,刚刚落地的鱼餮军一个踉跄,眼前金星乱闪,一口老血喷出了老远。
鱼孤傲愤然朝着鱼餮军瞪了一眼,大袖一挥,踏着一团烟云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他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簇拥,旌旗挥舞,旗门闪烁,已经悄无声息布下了一座攻伐军阵。
四面八方,更有数万精锐军士齐齐汇聚,以鱼孤傲为核心,迅速列阵备战。
其他那些正在搜捕百姓,准备大肆屠戮的甲士也纷纷腾空,远远结阵,将本愿围在了正中。更有一个个气息强大的将领越阵而出,舞枪弄棒,冲着本愿耀武扬威。
鱼孤傲轻抚长须,淡然道:“小贼秃,你倒是大胆!”
本愿死死盯着鱼孤傲,厉声道:“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没想到,你鱼氏一族,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尽是一些邪魔败类……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鱼孤傲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以为是个有经验的,没想到是个刚下山的无知无识的小秃驴……哈哈,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为何做不出来?”
右手指指天,再指指地,鱼孤傲厉声喝道:“鱼肉百姓以自肥,以其为资粮以增长修行,无数年来,不仅仅是漠风城在这么干,老子的飞狼郡一直都在这么干,老子的老子的贪婪之国,自开国以来就在这么干……乃至整个神胤皇朝,三十五个封国,但凡是上位者,都在这么干!”….“屠戮百姓,以肥自身,这是天理,这是天规,这是不可动摇的天道律条!”
“天下人都在这么干……你一小小的贼秃,你怎敢说,我们这么做,错了?”
鱼孤傲摇摇头,很不以为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和尚!”
本愿低沉的喘息着。
他是阿虎的小弟子,他的性格,也和阿虎一般,都是那种遇到事情,直接卷起袖子就干的德行……嘴皮子上的功夫么,或许还不如卢仚带在身边的兔狲呢!
起码兔狲还能和大鹦鹉吵得有声有色,但是本愿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鱼孤傲,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口。
他狠狠一跺脚,也懒得多费口舌,放出一座七层的金刚小塔,喷出大片佛光缭绕全身,身上一套遍体莲花纹、前心后背都有怒目金刚像的甲胄突然浮现,他挥动着沉甸甸的方便铲,脚踏两团烈焰莲花,大踏步的冲向了鱼孤傲。
鱼孤傲冷笑一声,像模像样的向着本愿一点:“谁替老夫斩杀此獠,官升三级,赏血灵大丹三百!顶级美女千名!”
当下,漠风城的驻军中,两名真仙境二十六七重天的将领大喝一声,踏着狂风飞驰而出,一枪一刀化为一龙一虎,直指本愿胸腹要害。
本愿低沉的呼喝一声,通体金光缭绕,厚达三指的金光凝成了实质,两尊将领的兵器在金光上炸开,双手虎口震得粉碎,鲜血喷溅中还来不及退后,本愿手中方便铲一旋,两颗大好人头就已经高高飞起。
一声狂暴无比的狮子吼咆哮出口,两条神魂顿时炸成粉碎。
本愿大踏步继续向前,沿途狮子吼不断爆开,震得那些向他冲锋过来的守军将士七窍喷血、五脏俱裂,失去飞翔能力的甲士犹如雨点一样不断从空中坠落。
本愿更是大吼:“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尔等若是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僧不愿多造杀孽!”
卢仚手指轻轻一点游走到自己肩膀上,抬起半截身体朝着那边张望的翠蛇,笑道:“你的这个同族,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这满城的甲士,个个罪孽缠身,血孽滔天……都是罪该万死的人,怎可能放下屠刀?又怎可能成佛?”
卢仚喃喃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
“杀了人,只要说一句洗心革面了,就能救赎超脱?简直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本愿被一队一队悍不畏死缠绕上去的甲士包围,一座座军阵重叠而起,相互嵌套的军阵放出磅礴威力,抵挡住了本愿疯狂暴虐的狮子吼,更有大量的强弓硬弩凌空飞刺,打得本愿遍体火星四溅,卢仚不由得摇头。
“这风格,像是阿虎的徒弟……啧,顾头不顾腚的莽和尚!”….“嚇,嗯?还不止一个?”
眼看着本愿陷入重围,在数以十万计的精锐甲士包围下,已经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尴尬局面,漠风城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梵唱如龙直冲高空。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慈悲,慈悲……本愿师弟,你可知道自己错了?”一道金灿灿厚重如山的佛光冲天而起,佛炎滔天,一尊身高两丈开外,身躯雄壮,袒胸露怀,毛发浓厚犹如黑猩猩的大和尚在佛光中冲天而起。
这大和尚气息炽烈如火,气质狂烈如狮,双眸神光涌动,其昂扬之势如龙如象,端的是一尊烟熏火燎、豪气盖天的佛门大和尚。
正被无数甲士结阵围攻,逐渐有点束手束脚,法力不断消耗,额头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的本愿惊骇回头,嘶声道:“大师兄?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本愿的大师兄,阿虎在这一方世界的开山大弟子,著名的东方佛国‘坐地虎’本相和尚怪笑一声,脑袋一晃,一套厚重的三重山纹锁子连环甲就披挂在了身上,伴随着沉闷的‘铿锵’轰鸣声,更有前后护心镜、兽吞口等诸般外挂重甲配件不断凭空冒出,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身上。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本相和尚的重甲一共嵌套了九层,原本身高两丈许的大和尚,穿戴上这一套厚重异常的甲胄后,身高已经将近三丈。
臃肿、榔槺,但是防御力绝强!
本相和尚晃晃脑袋,擎出了一根通体赤红、烈焰升腾的蟠龙狼牙棒,抖手一击,就将急速奔向他的近千驻军轰成了漫天碎片。
“佛主慈悲则个……”本相和尚瞪大眼睛,指着本愿骂道:“我怎么来这里?还不是一路追着你留下的痕迹跑来的?你小子溜得够快,老子一路紧追猛赶,硬是没能将你截下!”
摇摇头,晃晃脑袋,本相和尚大声道:“赶紧的,将这群王八犊子全给拾掇了,赶紧回山……师尊带着诸位师叔,正和鱼昊明那老贼打得热乎呢……”
本愿挥动方便铲,铲飞了数十颗人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也就是,你是和我同一天进得城?哎,哎,你那时候,怎么不将我抓回山?”
本愿很是不明白。
本相和尚也没有这个能耐,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所以,他出现在漠风城中,很显然也是前些日子封城之前,就已经偷偷摸摸的进城了。
既然如此,以本相和尚的手段,将本愿擒拿回山,是很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他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
本相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和’的干笑了几声。
本愿的脸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你也想要在这城里大闹一通……但是,想要将黑锅扣我头上?嘿,都是我引发的乱子不是?”
本相和尚一声大吼,将又一队飞驰向他的守军震得七窍吐血,纷纷坠地,他朗声说道:“不要胡说,师兄我,是这种人么?我只是好奇,鱼孤傲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个玩意儿,毕竟也是飞狼郡的郡主……他不远万里跑来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庶出儿子地盘上,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胸膛狠狠一挺,本相和尚好似找到了什么天大的理由,兴致勃勃的说道:“可不是么?他们居然想要屠城来祭炼某种邪魔功法……哈哈,贫僧深入虎穴,探察到了这个阴谋,拯救了满城百姓性命,又把偷偷溜下山的不听话小师弟平安的带了回去,这份功劳,足够大吧?”
本愿和尚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鱼孤傲则是厉声呵斥:“不知所谓的贼和尚……你们这群废物,区区两个小贼秃,你们都拾掇不了,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随着鱼孤傲的和骂声,他身边数十名重甲大将中,一名身披狻猊金甲的虬髯大汉一声大喝,踏着一道火光冲出,手中长枪荡起无数条激烈浩荡的枪影,直刺本相和尚。
这大将,赫然有着三劫真佛境的修为!
本相和尚怪笑一声,他张开双臂,袒露胸膛,任凭对方一枪捅在了自家胸膛上。‘咣当’一声巨响,长枪枪尖荡起大片火星,枪杆弯曲如弓,却丝毫无法刺破本相和尚这套厚重得离谱的重甲。
本相和尚一声大喝,手中狼牙棒硬挺挺的一击轰在了对方脑袋上。
一声巨响,头盔崩碎,对方大将的脑袋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血水脑浆犹如喷泉一样喷溅。饶是如此,强大的肉身、强悍的生命力,让这尊飞狼郡的大将依旧大吼连连,生龙活虎的冲着本相和尚就是一通乱刺乱打。
“粗糙!”卢仚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当年鱼癫虎他们,修行的金刚大力神通,就是走的蛮力路数,直来直去,太粗糙了些……看样子,他们也不擅长教徒弟,这些家伙,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飞狼郡的大将,修为是足够强横,但是这大体是和这一方天地独特的天地法则相关。
他的佛法修为、佛门神通……简直是不堪入目,卢仚都懒得点评什么。
就这稀烂的佛法水平,放在两仪天佛门,就连刚入门的小沙弥,稍稍得了真传的,都比这所谓的大将强出一大截啊!
如此粗陋的佛法修为……偏偏本相和尚和他打得有声有色。
你给我一枪,我给你一棒,枪棒相互撞击,本相和尚仗着身上的重甲防御力超强,自己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而对面的将领已经是遍体鳞伤,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一声悲愤至极的大吼传来:“贼和尚,有种的,脱掉甲胄,和我凭借修为,一分生死!”
那被狼牙棒打得不成人形的大将怒骂咆哮。
本相和尚则是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我公平的一分生死……唔,你下令,让这城里的这些狗腿子,全都拔剑自尽,就剩下你和我,我给你恢复的时间,你我一对一,最公平不过的一分生死……嗯,只要你的狗腿子全部自尽,贫僧就脱掉甲胄,和你公平赌命!”….本相和尚笑得无比灿烂。
那将领则是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耶?耶?耶?不是要一分生死么?怎么不打了?给贫僧回来吧!”本相和尚一声大吼,一把抓向了对方的脖颈。
斜刺里,又是四条身披重甲的大将翻滚冲来。
长枪、长刀、长戟、重斧,四色重兵器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狠狠劈砍在了本相和尚身上。
本相和尚依旧是凭借着强大的甲胄防御,硬吃硬的任凭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他手中狼牙棒荡起一道恶风,‘嘭嘭’几声落在了对方身上,砸得对方甲胄碎裂,大口吐血,不断的向后退却。
鱼孤傲气得面皮发青:“尔等,尽是废物……难不成,真要老夫亲自出手不成?”
话音未落,下方街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高亢的佛号。
金光璀璨,一百零八名身形魁梧的大和尚披挂着甲胄腾空而起,结成一座小型的金刚佛阵,挥动着一色制式的金刚禅杖,卷起了漫天金色的杖影,直扑向了被重兵环绕的鱼孤傲。
这一百零八尊大和尚,个个修为都达到了一劫、二劫佛陀境。
他们联手组阵,其大阵杀伤力堪称恐怖……只是一个冲卷,就有近万名措手不及的甲士被卷入了大阵中,无数条杖影翻滚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炒豆子一样,更有铠甲、兵器碎裂的脆响不绝于耳,近万甲士只是弹指间,就被轰成了最细微的微粒。
梵唱森森,佛光阵阵,一道道真仙神魂被直接碾爆,一团团真仙级法力爆开,好似放烟火一般在漠风城上空冉冉扩散。
肉身、法力、神魂,来之天地,回归天地。
漠风城内,大道道韵、天地灵机的浓度凭空飙升数倍,那些被击杀的甲士神魂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化为寻常百姓都肉眼可见的光影在虚空中胡乱闪烁,整个天空好似有上万条蜃妖在喷吐蜃气,制造出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这些大和尚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了鱼孤傲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金刚佛阵自下而上猛攻,只是一个冲撞,就冲破了甲士们结成的军阵,几乎冲到了鱼孤傲的面前……鱼孤傲怪叫一声,他大袖一挥,不管不顾的化为一道火光,一个转折弹射,就朝着被重重大阵包裹的城主府遁去。
只是,他刚刚化为流光,那金刚佛阵中,一名面容清癯的青年和尚就一声轻喝,左腕上套着的一枚金刚圈腾空飞起,放出一圈圈漩涡般金色佛光,死死吸住了这一道流光。
全速遁逃的鱼孤傲一声闷哼,身形骤然僵硬在半空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由得嘶声谩骂:“一群废物,废物……还不给老夫将他们斩尽杀绝……还不,快!”
谩骂声中,四面八方无数甲士低沉咆哮着,火烧屁股般朝着金刚佛阵团团杀了过来——贪狼之国军法森严,若是鱼孤傲死在了这里,这些随行护卫的甲士固然全都要死,他们的亲眷族人,也都会三族尽诛!
战斗即刻白热化。
无数甲士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突袭的一百零八名大和尚,结成的金刚佛阵硬生生被一条条人命冲击得节节后退,更有甲士悍然自爆,令得结阵的大和尚也受伤匪浅,不断吐血。
鱼孤傲一下子又神气起来,他大声笑道:“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就凭你们,也敢来杀老夫?哈,将他们亲生活捉,老夫要好生炮制他们!”
鱼孤傲眼珠乱旋,心中生出了极佳的主意。
听刚才本愿和本相的对话,这群和尚全都是阿虎的弟子?唉哟,他们可就太值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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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 诛魔(4)
神胤皇朝,黎民如韭。
贪狼之国,民不如狗。
那些顶盔束甲的修士,屠戮一些猪狗都不如的底层黎民,又哪里有什么压力,有什么负担?
大阵合围,烟云四起,狂风呼啸中,一队一队的架势腾空而起,手中刀剑放出百丈寒芒,就待朝着漠风城各处街坊扫去。
蓦然间,鱼餮军的声音从城守府中传来:“都小心些,那些锅碗瓢盆、茅屋瓦房,都不要打破了……这些贱民杀多少都无所谓,但是这些家具活什,都打碎了,未来重建、重购,不都是钱么?”
正要放手屠杀的大军骤然住手,他们相互看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落下地面,小心翼翼的登堂入室,和和气气的将百姓老小一一推出门外,就待酣畅淋漓将他们斩杀。
“鱼老狗,尔等……还有人性么?”眼看无数甲士冲出,正要在全城大肆杀戮,本愿已经暴起,满头长发飘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大光头,周身佛光涌动,身形如山、步伐如雷,一步迈出,冲到了百丈外一队城卫军面前,劈面一拳轰出。
拳如金刚雷霆,炸得漫天巨响,就听一声惨嚎,数十名城卫军浑身甲胄崩碎,血肉横飞,顷刻间被打得骨肉碎裂。
尚未等这些城卫军催动法力,重铸肉身,城守府中一道青金色魔光冲出,冲着这些城卫军的神魂一卷,就看到数十条真仙神魂嘶声惨嗥着,身不由己的被魔光卷入了城守府中。
正在被鱼餮军用酷刑折磨的鱼典丰发出酣畅淋漓的狂吼声,他的气息越发强横,邪气涌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邪气潮汐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城守府的防御大阵,当即冲垮了好几层阵基。
“放肆!”
本愿一出,露出了佛修本相,漠风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又惊又怒的咆哮声。
尤其是鱼餮军更是顾不得继续折腾鱼典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稍后,将前些日子的守门官统统斩了。让一小贼秃偷偷潜了进来还不自知,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谩骂声中,鱼餮军更是暂停了对鱼典丰的亲手折磨,踏着一团狂风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
他怒视本愿,心中毒火直冒。
这些天,他的子孙们在城主府中养蛊一般自相残杀的时候,整个漠风城已经彻底封锁。外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城中,不要说本愿一个小小佛修,就算是佛国当今的头领阿虎,都做不到!
不是阿虎修为不够,而是整个佛国擅长的就是猛攻猛打的硬功夫,什么机巧变化的神通秘术,那是一概不会的……阿虎可以一拳劈碎漠风城,这是轻轻松松。但是要他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一百个阿虎加起来都做不到。
阿虎做不到,就不要说本愿了!
是以,本愿潜入漠风城,肯定是前些日子,城门还能正常通行的时候,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来的——一名佛国的贼秃,居然这么轻松的进了城,放在平日里,鱼餮军也不会这么恼火。但是这不是有鱼孤傲在么?….当着自家亲爹的面,露了自家手下的无能,凸显了自己这个城主的无用……鱼餮军这个恼火啊!
“小贼秃,你这是找死!”鱼餮军怒斥一声,右手一拍腰间,佩剑‘铿锵’一声喷出,卷起无数条风沙,化为十几道龙卷直扑本愿。
剑光刚出,鱼餮军突然怪叫一声,按下飓风莲台,窜回了城主府。
刚刚震怒出剑,鱼餮军剑出百丈才惊骇发现,本愿的修为居然远超他想象——他自身只是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修为,而本源的气息雄厚肃重,悍然是小菩萨境的‘大能’!
鱼餮军骨子里也是个没用的。
若是他稍微争气些,有出息些,鱼孤傲怎可能将他打发到这边陲荒僻军城做城主?
见到自己和本愿修为差距太大,鱼餮军顾不得脸面,自然是转身就逃,甚至连飞出去的那口佩剑都顾不上收回了。
已然成为废墟的城主府中,鱼孤傲看得鱼餮军这等模样,气得眼角直抽抽。他冷声道:“餮军,你且完成这门秘法,有为父为压阵,小小秃驴,值得大惊小怪的?”
‘呛琅’一声巨响,鱼孤傲训斥声中,本愿挥出一柄八尺长短盘龙方便铲,一铲子狠狠杵在了鱼餮军的佩剑上,火星四溅中,飞剑被一击劈成了两段,刚刚落地的鱼餮军一个踉跄,眼前金星乱闪,一口老血喷出了老远。
鱼孤傲愤然朝着鱼餮军瞪了一眼,大袖一挥,踏着一团烟云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他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簇拥,旌旗挥舞,旗门闪烁,已经悄无声息布下了一座攻伐军阵。
四面八方,更有数万精锐军士齐齐汇聚,以鱼孤傲为核心,迅速列阵备战。
其他那些正在搜捕百姓,准备大肆屠戮的甲士也纷纷腾空,远远结阵,将本愿围在了正中。更有一个个气息强大的将领越阵而出,舞枪弄棒,冲着本愿耀武扬威。
鱼孤傲轻抚长须,淡然道:“小贼秃,你倒是大胆!”
本愿死死盯着鱼孤傲,厉声道:“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没想到,你鱼氏一族,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尽是一些邪魔败类……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鱼孤傲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以为是个有经验的,没想到是个刚下山的无知无识的小秃驴……哈哈,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为何做不出来?”
右手指指天,再指指地,鱼孤傲厉声喝道:“鱼肉百姓以自肥,以其为资粮以增长修行,无数年来,不仅仅是漠风城在这么干,老子的飞狼郡一直都在这么干,老子的老子的贪婪之国,自开国以来就在这么干……乃至整个神胤皇朝,三十五个封国,但凡是上位者,都在这么干!”….“屠戮百姓,以肥自身,这是天理,这是天规,这是不可动摇的天道律条!”
“天下人都在这么干……你一小小的贼秃,你怎敢说,我们这么做,错了?”
鱼孤傲摇摇头,很不以为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和尚!”
本愿低沉的喘息着。
他是阿虎的小弟子,他的性格,也和阿虎一般,都是那种遇到事情,直接卷起袖子就干的德行……嘴皮子上的功夫么,或许还不如卢仚带在身边的兔狲呢!
起码兔狲还能和大鹦鹉吵得有声有色,但是本愿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鱼孤傲,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口。
他狠狠一跺脚,也懒得多费口舌,放出一座七层的金刚小塔,喷出大片佛光缭绕全身,身上一套遍体莲花纹、前心后背都有怒目金刚像的甲胄突然浮现,他挥动着沉甸甸的方便铲,脚踏两团烈焰莲花,大踏步的冲向了鱼孤傲。
鱼孤傲冷笑一声,像模像样的向着本愿一点:“谁替老夫斩杀此獠,官升三级,赏血灵大丹三百!顶级美女千名!”
当下,漠风城的驻军中,两名真仙境二十六七重天的将领大喝一声,踏着狂风飞驰而出,一枪一刀化为一龙一虎,直指本愿胸腹要害。
本愿低沉的呼喝一声,通体金光缭绕,厚达三指的金光凝成了实质,两尊将领的兵器在金光上炸开,双手虎口震得粉碎,鲜血喷溅中还来不及退后,本愿手中方便铲一旋,两颗大好人头就已经高高飞起。
一声狂暴无比的狮子吼咆哮出口,两条神魂顿时炸成粉碎。
本愿大踏步继续向前,沿途狮子吼不断爆开,震得那些向他冲锋过来的守军将士七窍喷血、五脏俱裂,失去飞翔能力的甲士犹如雨点一样不断从空中坠落。
本愿更是大吼:“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尔等若是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僧不愿多造杀孽!”
卢仚手指轻轻一点游走到自己肩膀上,抬起半截身体朝着那边张望的翠蛇,笑道:“你的这个同族,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这满城的甲士,个个罪孽缠身,血孽滔天……都是罪该万死的人,怎可能放下屠刀?又怎可能成佛?”
卢仚喃喃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
“杀了人,只要说一句洗心革面了,就能救赎超脱?简直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本愿被一队一队悍不畏死缠绕上去的甲士包围,一座座军阵重叠而起,相互嵌套的军阵放出磅礴威力,抵挡住了本愿疯狂暴虐的狮子吼,更有大量的强弓硬弩凌空飞刺,打得本愿遍体火星四溅,卢仚不由得摇头。
“这风格,像是阿虎的徒弟……啧,顾头不顾腚的莽和尚!”….“嚇,嗯?还不止一个?”
眼看着本愿陷入重围,在数以十万计的精锐甲士包围下,已经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尴尬局面,漠风城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梵唱如龙直冲高空。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慈悲,慈悲……本愿师弟,你可知道自己错了?”一道金灿灿厚重如山的佛光冲天而起,佛炎滔天,一尊身高两丈开外,身躯雄壮,袒胸露怀,毛发浓厚犹如黑猩猩的大和尚在佛光中冲天而起。
这大和尚气息炽烈如火,气质狂烈如狮,双眸神光涌动,其昂扬之势如龙如象,端的是一尊烟熏火燎、豪气盖天的佛门大和尚。
正被无数甲士结阵围攻,逐渐有点束手束脚,法力不断消耗,额头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的本愿惊骇回头,嘶声道:“大师兄?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本愿的大师兄,阿虎在这一方世界的开山大弟子,著名的东方佛国‘坐地虎’本相和尚怪笑一声,脑袋一晃,一套厚重的三重山纹锁子连环甲就披挂在了身上,伴随着沉闷的‘铿锵’轰鸣声,更有前后护心镜、兽吞口等诸般外挂重甲配件不断凭空冒出,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身上。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本相和尚的重甲一共嵌套了九层,原本身高两丈许的大和尚,穿戴上这一套厚重异常的甲胄后,身高已经将近三丈。
臃肿、榔槺,但是防御力绝强!
本相和尚晃晃脑袋,擎出了一根通体赤红、烈焰升腾的蟠龙狼牙棒,抖手一击,就将急速奔向他的近千驻军轰成了漫天碎片。
“佛主慈悲则个……”本相和尚瞪大眼睛,指着本愿骂道:“我怎么来这里?还不是一路追着你留下的痕迹跑来的?你小子溜得够快,老子一路紧追猛赶,硬是没能将你截下!”
摇摇头,晃晃脑袋,本相和尚大声道:“赶紧的,将这群王八犊子全给拾掇了,赶紧回山……师尊带着诸位师叔,正和鱼昊明那老贼打得热乎呢……”
本愿挥动方便铲,铲飞了数十颗人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也就是,你是和我同一天进得城?哎,哎,你那时候,怎么不将我抓回山?”
本愿很是不明白。
本相和尚也没有这个能耐,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所以,他出现在漠风城中,很显然也是前些日子封城之前,就已经偷偷摸摸的进城了。
既然如此,以本相和尚的手段,将本愿擒拿回山,是很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他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
本相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和’的干笑了几声。
本愿的脸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你也想要在这城里大闹一通……但是,想要将黑锅扣我头上?嘿,都是我引发的乱子不是?”
本相和尚一声大吼,将又一队飞驰向他的守军震得七窍吐血,纷纷坠地,他朗声说道:“不要胡说,师兄我,是这种人么?我只是好奇,鱼孤傲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个玩意儿,毕竟也是飞狼郡的郡主……他不远万里跑来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庶出儿子地盘上,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胸膛狠狠一挺,本相和尚好似找到了什么天大的理由,兴致勃勃的说道:“可不是么?他们居然想要屠城来祭炼某种邪魔功法……哈哈,贫僧深入虎穴,探察到了这个阴谋,拯救了满城百姓性命,又把偷偷溜下山的不听话小师弟平安的带了回去,这份功劳,足够大吧?”
本愿和尚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鱼孤傲则是厉声呵斥:“不知所谓的贼和尚……你们这群废物,区区两个小贼秃,你们都拾掇不了,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随着鱼孤傲的和骂声,他身边数十名重甲大将中,一名身披狻猊金甲的虬髯大汉一声大喝,踏着一道火光冲出,手中长枪荡起无数条激烈浩荡的枪影,直刺本相和尚。
这大将,赫然有着三劫真佛境的修为!
本相和尚怪笑一声,他张开双臂,袒露胸膛,任凭对方一枪捅在了自家胸膛上。‘咣当’一声巨响,长枪枪尖荡起大片火星,枪杆弯曲如弓,却丝毫无法刺破本相和尚这套厚重得离谱的重甲。
本相和尚一声大喝,手中狼牙棒硬挺挺的一击轰在了对方脑袋上。
一声巨响,头盔崩碎,对方大将的脑袋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血水脑浆犹如喷泉一样喷溅。饶是如此,强大的肉身、强悍的生命力,让这尊飞狼郡的大将依旧大吼连连,生龙活虎的冲着本相和尚就是一通乱刺乱打。
“粗糙!”卢仚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当年鱼癫虎他们,修行的金刚大力神通,就是走的蛮力路数,直来直去,太粗糙了些……看样子,他们也不擅长教徒弟,这些家伙,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飞狼郡的大将,修为是足够强横,但是这大体是和这一方天地独特的天地法则相关。
他的佛法修为、佛门神通……简直是不堪入目,卢仚都懒得点评什么。
就这稀烂的佛法水平,放在两仪天佛门,就连刚入门的小沙弥,稍稍得了真传的,都比这所谓的大将强出一大截啊!
如此粗陋的佛法修为……偏偏本相和尚和他打得有声有色。
你给我一枪,我给你一棒,枪棒相互撞击,本相和尚仗着身上的重甲防御力超强,自己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而对面的将领已经是遍体鳞伤,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一声悲愤至极的大吼传来:“贼和尚,有种的,脱掉甲胄,和我凭借修为,一分生死!”
那被狼牙棒打得不成人形的大将怒骂咆哮。
本相和尚则是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我公平的一分生死……唔,你下令,让这城里的这些狗腿子,全都拔剑自尽,就剩下你和我,我给你恢复的时间,你我一对一,最公平不过的一分生死……嗯,只要你的狗腿子全部自尽,贫僧就脱掉甲胄,和你公平赌命!”….本相和尚笑得无比灿烂。
那将领则是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耶?耶?耶?不是要一分生死么?怎么不打了?给贫僧回来吧!”本相和尚一声大吼,一把抓向了对方的脖颈。
斜刺里,又是四条身披重甲的大将翻滚冲来。
长枪、长刀、长戟、重斧,四色重兵器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狠狠劈砍在了本相和尚身上。
本相和尚依旧是凭借着强大的甲胄防御,硬吃硬的任凭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他手中狼牙棒荡起一道恶风,‘嘭嘭’几声落在了对方身上,砸得对方甲胄碎裂,大口吐血,不断的向后退却。
鱼孤傲气得面皮发青:“尔等,尽是废物……难不成,真要老夫亲自出手不成?”
话音未落,下方街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高亢的佛号。
金光璀璨,一百零八名身形魁梧的大和尚披挂着甲胄腾空而起,结成一座小型的金刚佛阵,挥动着一色制式的金刚禅杖,卷起了漫天金色的杖影,直扑向了被重兵环绕的鱼孤傲。
这一百零八尊大和尚,个个修为都达到了一劫、二劫佛陀境。
他们联手组阵,其大阵杀伤力堪称恐怖……只是一个冲卷,就有近万名措手不及的甲士被卷入了大阵中,无数条杖影翻滚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炒豆子一样,更有铠甲、兵器碎裂的脆响不绝于耳,近万甲士只是弹指间,就被轰成了最细微的微粒。
梵唱森森,佛光阵阵,一道道真仙神魂被直接碾爆,一团团真仙级法力爆开,好似放烟火一般在漠风城上空冉冉扩散。
肉身、法力、神魂,来之天地,回归天地。
漠风城内,大道道韵、天地灵机的浓度凭空飙升数倍,那些被击杀的甲士神魂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化为寻常百姓都肉眼可见的光影在虚空中胡乱闪烁,整个天空好似有上万条蜃妖在喷吐蜃气,制造出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这些大和尚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了鱼孤傲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金刚佛阵自下而上猛攻,只是一个冲撞,就冲破了甲士们结成的军阵,几乎冲到了鱼孤傲的面前……鱼孤傲怪叫一声,他大袖一挥,不管不顾的化为一道火光,一个转折弹射,就朝着被重重大阵包裹的城主府遁去。
只是,他刚刚化为流光,那金刚佛阵中,一名面容清癯的青年和尚就一声轻喝,左腕上套着的一枚金刚圈腾空飞起,放出一圈圈漩涡般金色佛光,死死吸住了这一道流光。
全速遁逃的鱼孤傲一声闷哼,身形骤然僵硬在半空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由得嘶声谩骂:“一群废物,废物……还不给老夫将他们斩尽杀绝……还不,快!”
谩骂声中,四面八方无数甲士低沉咆哮着,火烧屁股般朝着金刚佛阵团团杀了过来——贪狼之国军法森严,若是鱼孤傲死在了这里,这些随行护卫的甲士固然全都要死,他们的亲眷族人,也都会三族尽诛!
战斗即刻白热化。
无数甲士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突袭的一百零八名大和尚,结成的金刚佛阵硬生生被一条条人命冲击得节节后退,更有甲士悍然自爆,令得结阵的大和尚也受伤匪浅,不断吐血。
鱼孤傲一下子又神气起来,他大声笑道:“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就凭你们,也敢来杀老夫?哈,将他们亲生活捉,老夫要好生炮制他们!”
鱼孤傲眼珠乱旋,心中生出了极佳的主意。
听刚才本愿和本相的对话,这群和尚全都是阿虎的弟子?唉哟,他们可就太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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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八百二十七章 诛魔(5)
神胤皇朝,黎民如韭。
贪狼之国,民不如狗。
那些顶盔束甲的修士,屠戮一些猪狗都不如的底层黎民,又哪里有什么压力,有什么负担?
大阵合围,烟云四起,狂风呼啸中,一队一队的架势腾空而起,手中刀剑放出百丈寒芒,就待朝着漠风城各处街坊扫去。
蓦然间,鱼餮军的声音从城守府中传来:“都小心些,那些锅碗瓢盆、茅屋瓦房,都不要打破了……这些贱民杀多少都无所谓,但是这些家具活什,都打碎了,未来重建、重购,不都是钱么?”
正要放手屠杀的大军骤然住手,他们相互看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落下地面,小心翼翼的登堂入室,和和气气的将百姓老小一一推出门外,就待酣畅淋漓将他们斩杀。
“鱼老狗,尔等……还有人性么?”眼看无数甲士冲出,正要在全城大肆杀戮,本愿已经暴起,满头长发飘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大光头,周身佛光涌动,身形如山、步伐如雷,一步迈出,冲到了百丈外一队城卫军面前,劈面一拳轰出。
拳如金刚雷霆,炸得漫天巨响,就听一声惨嚎,数十名城卫军浑身甲胄崩碎,血肉横飞,顷刻间被打得骨肉碎裂。
尚未等这些城卫军催动法力,重铸肉身,城守府中一道青金色魔光冲出,冲着这些城卫军的神魂一卷,就看到数十条真仙神魂嘶声惨嗥着,身不由己的被魔光卷入了城守府中。
正在被鱼餮军用酷刑折磨的鱼典丰发出酣畅淋漓的狂吼声,他的气息越发强横,邪气涌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邪气潮汐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城守府的防御大阵,当即冲垮了好几层阵基。
“放肆!”
本愿一出,露出了佛修本相,漠风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又惊又怒的咆哮声。
尤其是鱼餮军更是顾不得继续折腾鱼典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稍后,将前些日子的守门官统统斩了。让一小贼秃偷偷潜了进来还不自知,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谩骂声中,鱼餮军更是暂停了对鱼典丰的亲手折磨,踏着一团狂风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
他怒视本愿,心中毒火直冒。
这些天,他的子孙们在城主府中养蛊一般自相残杀的时候,整个漠风城已经彻底封锁。外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城中,不要说本愿一个小小佛修,就算是佛国当今的头领阿虎,都做不到!
不是阿虎修为不够,而是整个佛国擅长的就是猛攻猛打的硬功夫,什么机巧变化的神通秘术,那是一概不会的……阿虎可以一拳劈碎漠风城,这是轻轻松松。但是要他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一百个阿虎加起来都做不到。
阿虎做不到,就不要说本愿了!
是以,本愿潜入漠风城,肯定是前些日子,城门还能正常通行的时候,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来的——一名佛国的贼秃,居然这么轻松的进了城,放在平日里,鱼餮军也不会这么恼火。但是这不是有鱼孤傲在么?….当着自家亲爹的面,露了自家手下的无能,凸显了自己这个城主的无用……鱼餮军这个恼火啊!
“小贼秃,你这是找死!”鱼餮军怒斥一声,右手一拍腰间,佩剑‘铿锵’一声喷出,卷起无数条风沙,化为十几道龙卷直扑本愿。
剑光刚出,鱼餮军突然怪叫一声,按下飓风莲台,窜回了城主府。
刚刚震怒出剑,鱼餮军剑出百丈才惊骇发现,本愿的修为居然远超他想象——他自身只是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修为,而本源的气息雄厚肃重,悍然是小菩萨境的‘大能’!
鱼餮军骨子里也是个没用的。
若是他稍微争气些,有出息些,鱼孤傲怎可能将他打发到这边陲荒僻军城做城主?
见到自己和本愿修为差距太大,鱼餮军顾不得脸面,自然是转身就逃,甚至连飞出去的那口佩剑都顾不上收回了。
已然成为废墟的城主府中,鱼孤傲看得鱼餮军这等模样,气得眼角直抽抽。他冷声道:“餮军,你且完成这门秘法,有为父为压阵,小小秃驴,值得大惊小怪的?”
‘呛琅’一声巨响,鱼孤傲训斥声中,本愿挥出一柄八尺长短盘龙方便铲,一铲子狠狠杵在了鱼餮军的佩剑上,火星四溅中,飞剑被一击劈成了两段,刚刚落地的鱼餮军一个踉跄,眼前金星乱闪,一口老血喷出了老远。
鱼孤傲愤然朝着鱼餮军瞪了一眼,大袖一挥,踏着一团烟云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他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簇拥,旌旗挥舞,旗门闪烁,已经悄无声息布下了一座攻伐军阵。
四面八方,更有数万精锐军士齐齐汇聚,以鱼孤傲为核心,迅速列阵备战。
其他那些正在搜捕百姓,准备大肆屠戮的甲士也纷纷腾空,远远结阵,将本愿围在了正中。更有一个个气息强大的将领越阵而出,舞枪弄棒,冲着本愿耀武扬威。
鱼孤傲轻抚长须,淡然道:“小贼秃,你倒是大胆!”
本愿死死盯着鱼孤傲,厉声道:“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没想到,你鱼氏一族,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尽是一些邪魔败类……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鱼孤傲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以为是个有经验的,没想到是个刚下山的无知无识的小秃驴……哈哈,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为何做不出来?”
右手指指天,再指指地,鱼孤傲厉声喝道:“鱼肉百姓以自肥,以其为资粮以增长修行,无数年来,不仅仅是漠风城在这么干,老子的飞狼郡一直都在这么干,老子的老子的贪婪之国,自开国以来就在这么干……乃至整个神胤皇朝,三十五个封国,但凡是上位者,都在这么干!”….“屠戮百姓,以肥自身,这是天理,这是天规,这是不可动摇的天道律条!”
“天下人都在这么干……你一小小的贼秃,你怎敢说,我们这么做,错了?”
鱼孤傲摇摇头,很不以为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和尚!”
本愿低沉的喘息着。
他是阿虎的小弟子,他的性格,也和阿虎一般,都是那种遇到事情,直接卷起袖子就干的德行……嘴皮子上的功夫么,或许还不如卢仚带在身边的兔狲呢!
起码兔狲还能和大鹦鹉吵得有声有色,但是本愿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鱼孤傲,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口。
他狠狠一跺脚,也懒得多费口舌,放出一座七层的金刚小塔,喷出大片佛光缭绕全身,身上一套遍体莲花纹、前心后背都有怒目金刚像的甲胄突然浮现,他挥动着沉甸甸的方便铲,脚踏两团烈焰莲花,大踏步的冲向了鱼孤傲。
鱼孤傲冷笑一声,像模像样的向着本愿一点:“谁替老夫斩杀此獠,官升三级,赏血灵大丹三百!顶级美女千名!”
当下,漠风城的驻军中,两名真仙境二十六七重天的将领大喝一声,踏着狂风飞驰而出,一枪一刀化为一龙一虎,直指本愿胸腹要害。
本愿低沉的呼喝一声,通体金光缭绕,厚达三指的金光凝成了实质,两尊将领的兵器在金光上炸开,双手虎口震得粉碎,鲜血喷溅中还来不及退后,本愿手中方便铲一旋,两颗大好人头就已经高高飞起。
一声狂暴无比的狮子吼咆哮出口,两条神魂顿时炸成粉碎。
本愿大踏步继续向前,沿途狮子吼不断爆开,震得那些向他冲锋过来的守军将士七窍喷血、五脏俱裂,失去飞翔能力的甲士犹如雨点一样不断从空中坠落。
本愿更是大吼:“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尔等若是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僧不愿多造杀孽!”
卢仚手指轻轻一点游走到自己肩膀上,抬起半截身体朝着那边张望的翠蛇,笑道:“你的这个同族,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这满城的甲士,个个罪孽缠身,血孽滔天……都是罪该万死的人,怎可能放下屠刀?又怎可能成佛?”
卢仚喃喃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
“杀了人,只要说一句洗心革面了,就能救赎超脱?简直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本愿被一队一队悍不畏死缠绕上去的甲士包围,一座座军阵重叠而起,相互嵌套的军阵放出磅礴威力,抵挡住了本愿疯狂暴虐的狮子吼,更有大量的强弓硬弩凌空飞刺,打得本愿遍体火星四溅,卢仚不由得摇头。
“这风格,像是阿虎的徒弟……啧,顾头不顾腚的莽和尚!”….“嚇,嗯?还不止一个?”
眼看着本愿陷入重围,在数以十万计的精锐甲士包围下,已经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尴尬局面,漠风城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梵唱如龙直冲高空。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慈悲,慈悲……本愿师弟,你可知道自己错了?”一道金灿灿厚重如山的佛光冲天而起,佛炎滔天,一尊身高两丈开外,身躯雄壮,袒胸露怀,毛发浓厚犹如黑猩猩的大和尚在佛光中冲天而起。
这大和尚气息炽烈如火,气质狂烈如狮,双眸神光涌动,其昂扬之势如龙如象,端的是一尊烟熏火燎、豪气盖天的佛门大和尚。
正被无数甲士结阵围攻,逐渐有点束手束脚,法力不断消耗,额头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的本愿惊骇回头,嘶声道:“大师兄?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本愿的大师兄,阿虎在这一方世界的开山大弟子,著名的东方佛国‘坐地虎’本相和尚怪笑一声,脑袋一晃,一套厚重的三重山纹锁子连环甲就披挂在了身上,伴随着沉闷的‘铿锵’轰鸣声,更有前后护心镜、兽吞口等诸般外挂重甲配件不断凭空冒出,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身上。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本相和尚的重甲一共嵌套了九层,原本身高两丈许的大和尚,穿戴上这一套厚重异常的甲胄后,身高已经将近三丈。
臃肿、榔槺,但是防御力绝强!
本相和尚晃晃脑袋,擎出了一根通体赤红、烈焰升腾的蟠龙狼牙棒,抖手一击,就将急速奔向他的近千驻军轰成了漫天碎片。
“佛主慈悲则个……”本相和尚瞪大眼睛,指着本愿骂道:“我怎么来这里?还不是一路追着你留下的痕迹跑来的?你小子溜得够快,老子一路紧追猛赶,硬是没能将你截下!”
摇摇头,晃晃脑袋,本相和尚大声道:“赶紧的,将这群王八犊子全给拾掇了,赶紧回山……师尊带着诸位师叔,正和鱼昊明那老贼打得热乎呢……”
本愿挥动方便铲,铲飞了数十颗人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也就是,你是和我同一天进得城?哎,哎,你那时候,怎么不将我抓回山?”
本愿很是不明白。
本相和尚也没有这个能耐,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所以,他出现在漠风城中,很显然也是前些日子封城之前,就已经偷偷摸摸的进城了。
既然如此,以本相和尚的手段,将本愿擒拿回山,是很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他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
本相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和’的干笑了几声。
本愿的脸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你也想要在这城里大闹一通……但是,想要将黑锅扣我头上?嘿,都是我引发的乱子不是?”
本相和尚一声大吼,将又一队飞驰向他的守军震得七窍吐血,纷纷坠地,他朗声说道:“不要胡说,师兄我,是这种人么?我只是好奇,鱼孤傲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个玩意儿,毕竟也是飞狼郡的郡主……他不远万里跑来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庶出儿子地盘上,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胸膛狠狠一挺,本相和尚好似找到了什么天大的理由,兴致勃勃的说道:“可不是么?他们居然想要屠城来祭炼某种邪魔功法……哈哈,贫僧深入虎穴,探察到了这个阴谋,拯救了满城百姓性命,又把偷偷溜下山的不听话小师弟平安的带了回去,这份功劳,足够大吧?”
本愿和尚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鱼孤傲则是厉声呵斥:“不知所谓的贼和尚……你们这群废物,区区两个小贼秃,你们都拾掇不了,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随着鱼孤傲的和骂声,他身边数十名重甲大将中,一名身披狻猊金甲的虬髯大汉一声大喝,踏着一道火光冲出,手中长枪荡起无数条激烈浩荡的枪影,直刺本相和尚。
这大将,赫然有着三劫真佛境的修为!
本相和尚怪笑一声,他张开双臂,袒露胸膛,任凭对方一枪捅在了自家胸膛上。‘咣当’一声巨响,长枪枪尖荡起大片火星,枪杆弯曲如弓,却丝毫无法刺破本相和尚这套厚重得离谱的重甲。
本相和尚一声大喝,手中狼牙棒硬挺挺的一击轰在了对方脑袋上。
一声巨响,头盔崩碎,对方大将的脑袋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血水脑浆犹如喷泉一样喷溅。饶是如此,强大的肉身、强悍的生命力,让这尊飞狼郡的大将依旧大吼连连,生龙活虎的冲着本相和尚就是一通乱刺乱打。
“粗糙!”卢仚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当年鱼癫虎他们,修行的金刚大力神通,就是走的蛮力路数,直来直去,太粗糙了些……看样子,他们也不擅长教徒弟,这些家伙,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飞狼郡的大将,修为是足够强横,但是这大体是和这一方天地独特的天地法则相关。
他的佛法修为、佛门神通……简直是不堪入目,卢仚都懒得点评什么。
就这稀烂的佛法水平,放在两仪天佛门,就连刚入门的小沙弥,稍稍得了真传的,都比这所谓的大将强出一大截啊!
如此粗陋的佛法修为……偏偏本相和尚和他打得有声有色。
你给我一枪,我给你一棒,枪棒相互撞击,本相和尚仗着身上的重甲防御力超强,自己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而对面的将领已经是遍体鳞伤,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一声悲愤至极的大吼传来:“贼和尚,有种的,脱掉甲胄,和我凭借修为,一分生死!”
那被狼牙棒打得不成人形的大将怒骂咆哮。
本相和尚则是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我公平的一分生死……唔,你下令,让这城里的这些狗腿子,全都拔剑自尽,就剩下你和我,我给你恢复的时间,你我一对一,最公平不过的一分生死……嗯,只要你的狗腿子全部自尽,贫僧就脱掉甲胄,和你公平赌命!”….本相和尚笑得无比灿烂。
那将领则是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耶?耶?耶?不是要一分生死么?怎么不打了?给贫僧回来吧!”本相和尚一声大吼,一把抓向了对方的脖颈。
斜刺里,又是四条身披重甲的大将翻滚冲来。
长枪、长刀、长戟、重斧,四色重兵器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狠狠劈砍在了本相和尚身上。
本相和尚依旧是凭借着强大的甲胄防御,硬吃硬的任凭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他手中狼牙棒荡起一道恶风,‘嘭嘭’几声落在了对方身上,砸得对方甲胄碎裂,大口吐血,不断的向后退却。
鱼孤傲气得面皮发青:“尔等,尽是废物……难不成,真要老夫亲自出手不成?”
话音未落,下方街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高亢的佛号。
金光璀璨,一百零八名身形魁梧的大和尚披挂着甲胄腾空而起,结成一座小型的金刚佛阵,挥动着一色制式的金刚禅杖,卷起了漫天金色的杖影,直扑向了被重兵环绕的鱼孤傲。
这一百零八尊大和尚,个个修为都达到了一劫、二劫佛陀境。
他们联手组阵,其大阵杀伤力堪称恐怖……只是一个冲卷,就有近万名措手不及的甲士被卷入了大阵中,无数条杖影翻滚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炒豆子一样,更有铠甲、兵器碎裂的脆响不绝于耳,近万甲士只是弹指间,就被轰成了最细微的微粒。
梵唱森森,佛光阵阵,一道道真仙神魂被直接碾爆,一团团真仙级法力爆开,好似放烟火一般在漠风城上空冉冉扩散。
肉身、法力、神魂,来之天地,回归天地。
漠风城内,大道道韵、天地灵机的浓度凭空飙升数倍,那些被击杀的甲士神魂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化为寻常百姓都肉眼可见的光影在虚空中胡乱闪烁,整个天空好似有上万条蜃妖在喷吐蜃气,制造出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这些大和尚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了鱼孤傲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金刚佛阵自下而上猛攻,只是一个冲撞,就冲破了甲士们结成的军阵,几乎冲到了鱼孤傲的面前……鱼孤傲怪叫一声,他大袖一挥,不管不顾的化为一道火光,一个转折弹射,就朝着被重重大阵包裹的城主府遁去。
只是,他刚刚化为流光,那金刚佛阵中,一名面容清癯的青年和尚就一声轻喝,左腕上套着的一枚金刚圈腾空飞起,放出一圈圈漩涡般金色佛光,死死吸住了这一道流光。
全速遁逃的鱼孤傲一声闷哼,身形骤然僵硬在半空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由得嘶声谩骂:“一群废物,废物……还不给老夫将他们斩尽杀绝……还不,快!”
谩骂声中,四面八方无数甲士低沉咆哮着,火烧屁股般朝着金刚佛阵团团杀了过来——贪狼之国军法森严,若是鱼孤傲死在了这里,这些随行护卫的甲士固然全都要死,他们的亲眷族人,也都会三族尽诛!
战斗即刻白热化。
无数甲士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突袭的一百零八名大和尚,结成的金刚佛阵硬生生被一条条人命冲击得节节后退,更有甲士悍然自爆,令得结阵的大和尚也受伤匪浅,不断吐血。
鱼孤傲一下子又神气起来,他大声笑道:“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就凭你们,也敢来杀老夫?哈,将他们亲生活捉,老夫要好生炮制他们!”
鱼孤傲眼珠乱旋,心中生出了极佳的主意。
听刚才本愿和本相的对话,这群和尚全都是阿虎的弟子?唉哟,他们可就太值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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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八章 诛魔(6)
神胤皇朝,黎民如韭。
贪狼之国,民不如狗。
那些顶盔束甲的修士,屠戮一些猪狗都不如的底层黎民,又哪里有什么压力,有什么负担?
大阵合围,烟云四起,狂风呼啸中,一队一队的架势腾空而起,手中刀剑放出百丈寒芒,就待朝着漠风城各处街坊扫去。
蓦然间,鱼餮军的声音从城守府中传来:“都小心些,那些锅碗瓢盆、茅屋瓦房,都不要打破了……这些贱民杀多少都无所谓,但是这些家具活什,都打碎了,未来重建、重购,不都是钱么?”
正要放手屠杀的大军骤然住手,他们相互看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落下地面,小心翼翼的登堂入室,和和气气的将百姓老小一一推出门外,就待酣畅淋漓将他们斩杀。
“鱼老狗,尔等……还有人性么?”眼看无数甲士冲出,正要在全城大肆杀戮,本愿已经暴起,满头长发飘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大光头,周身佛光涌动,身形如山、步伐如雷,一步迈出,冲到了百丈外一队城卫军面前,劈面一拳轰出。
拳如金刚雷霆,炸得漫天巨响,就听一声惨嚎,数十名城卫军浑身甲胄崩碎,血肉横飞,顷刻间被打得骨肉碎裂。
尚未等这些城卫军催动法力,重铸肉身,城守府中一道青金色魔光冲出,冲着这些城卫军的神魂一卷,就看到数十条真仙神魂嘶声惨嗥着,身不由己的被魔光卷入了城守府中。
正在被鱼餮军用酷刑折磨的鱼典丰发出酣畅淋漓的狂吼声,他的气息越发强横,邪气涌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邪气潮汐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城守府的防御大阵,当即冲垮了好几层阵基。
“放肆!”
本愿一出,露出了佛修本相,漠风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又惊又怒的咆哮声。
尤其是鱼餮军更是顾不得继续折腾鱼典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稍后,将前些日子的守门官统统斩了。让一小贼秃偷偷潜了进来还不自知,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谩骂声中,鱼餮军更是暂停了对鱼典丰的亲手折磨,踏着一团狂风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
他怒视本愿,心中毒火直冒。
这些天,他的子孙们在城主府中养蛊一般自相残杀的时候,整个漠风城已经彻底封锁。外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城中,不要说本愿一个小小佛修,就算是佛国当今的头领阿虎,都做不到!
不是阿虎修为不够,而是整个佛国擅长的就是猛攻猛打的硬功夫,什么机巧变化的神通秘术,那是一概不会的……阿虎可以一拳劈碎漠风城,这是轻轻松松。但是要他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一百个阿虎加起来都做不到。
阿虎做不到,就不要说本愿了!
是以,本愿潜入漠风城,肯定是前些日子,城门还能正常通行的时候,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来的——一名佛国的贼秃,居然这么轻松的进了城,放在平日里,鱼餮军也不会这么恼火。但是这不是有鱼孤傲在么?….当着自家亲爹的面,露了自家手下的无能,凸显了自己这个城主的无用……鱼餮军这个恼火啊!
“小贼秃,你这是找死!”鱼餮军怒斥一声,右手一拍腰间,佩剑‘铿锵’一声喷出,卷起无数条风沙,化为十几道龙卷直扑本愿。
剑光刚出,鱼餮军突然怪叫一声,按下飓风莲台,窜回了城主府。
刚刚震怒出剑,鱼餮军剑出百丈才惊骇发现,本愿的修为居然远超他想象——他自身只是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修为,而本源的气息雄厚肃重,悍然是小菩萨境的‘大能’!
鱼餮军骨子里也是个没用的。
若是他稍微争气些,有出息些,鱼孤傲怎可能将他打发到这边陲荒僻军城做城主?
见到自己和本愿修为差距太大,鱼餮军顾不得脸面,自然是转身就逃,甚至连飞出去的那口佩剑都顾不上收回了。
已然成为废墟的城主府中,鱼孤傲看得鱼餮军这等模样,气得眼角直抽抽。他冷声道:“餮军,你且完成这门秘法,有为父为压阵,小小秃驴,值得大惊小怪的?”
‘呛琅’一声巨响,鱼孤傲训斥声中,本愿挥出一柄八尺长短盘龙方便铲,一铲子狠狠杵在了鱼餮军的佩剑上,火星四溅中,飞剑被一击劈成了两段,刚刚落地的鱼餮军一个踉跄,眼前金星乱闪,一口老血喷出了老远。
鱼孤傲愤然朝着鱼餮军瞪了一眼,大袖一挥,踏着一团烟云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他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簇拥,旌旗挥舞,旗门闪烁,已经悄无声息布下了一座攻伐军阵。
四面八方,更有数万精锐军士齐齐汇聚,以鱼孤傲为核心,迅速列阵备战。
其他那些正在搜捕百姓,准备大肆屠戮的甲士也纷纷腾空,远远结阵,将本愿围在了正中。更有一个个气息强大的将领越阵而出,舞枪弄棒,冲着本愿耀武扬威。
鱼孤傲轻抚长须,淡然道:“小贼秃,你倒是大胆!”
本愿死死盯着鱼孤傲,厉声道:“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没想到,你鱼氏一族,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尽是一些邪魔败类……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鱼孤傲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以为是个有经验的,没想到是个刚下山的无知无识的小秃驴……哈哈,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为何做不出来?”
右手指指天,再指指地,鱼孤傲厉声喝道:“鱼肉百姓以自肥,以其为资粮以增长修行,无数年来,不仅仅是漠风城在这么干,老子的飞狼郡一直都在这么干,老子的老子的贪婪之国,自开国以来就在这么干……乃至整个神胤皇朝,三十五个封国,但凡是上位者,都在这么干!”….“屠戮百姓,以肥自身,这是天理,这是天规,这是不可动摇的天道律条!”
“天下人都在这么干……你一小小的贼秃,你怎敢说,我们这么做,错了?”
鱼孤傲摇摇头,很不以为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和尚!”
本愿低沉的喘息着。
他是阿虎的小弟子,他的性格,也和阿虎一般,都是那种遇到事情,直接卷起袖子就干的德行……嘴皮子上的功夫么,或许还不如卢仚带在身边的兔狲呢!
起码兔狲还能和大鹦鹉吵得有声有色,但是本愿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鱼孤傲,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口。
他狠狠一跺脚,也懒得多费口舌,放出一座七层的金刚小塔,喷出大片佛光缭绕全身,身上一套遍体莲花纹、前心后背都有怒目金刚像的甲胄突然浮现,他挥动着沉甸甸的方便铲,脚踏两团烈焰莲花,大踏步的冲向了鱼孤傲。
鱼孤傲冷笑一声,像模像样的向着本愿一点:“谁替老夫斩杀此獠,官升三级,赏血灵大丹三百!顶级美女千名!”
当下,漠风城的驻军中,两名真仙境二十六七重天的将领大喝一声,踏着狂风飞驰而出,一枪一刀化为一龙一虎,直指本愿胸腹要害。
本愿低沉的呼喝一声,通体金光缭绕,厚达三指的金光凝成了实质,两尊将领的兵器在金光上炸开,双手虎口震得粉碎,鲜血喷溅中还来不及退后,本愿手中方便铲一旋,两颗大好人头就已经高高飞起。
一声狂暴无比的狮子吼咆哮出口,两条神魂顿时炸成粉碎。
本愿大踏步继续向前,沿途狮子吼不断爆开,震得那些向他冲锋过来的守军将士七窍喷血、五脏俱裂,失去飞翔能力的甲士犹如雨点一样不断从空中坠落。
本愿更是大吼:“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尔等若是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僧不愿多造杀孽!”
卢仚手指轻轻一点游走到自己肩膀上,抬起半截身体朝着那边张望的翠蛇,笑道:“你的这个同族,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这满城的甲士,个个罪孽缠身,血孽滔天……都是罪该万死的人,怎可能放下屠刀?又怎可能成佛?”
卢仚喃喃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
“杀了人,只要说一句洗心革面了,就能救赎超脱?简直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本愿被一队一队悍不畏死缠绕上去的甲士包围,一座座军阵重叠而起,相互嵌套的军阵放出磅礴威力,抵挡住了本愿疯狂暴虐的狮子吼,更有大量的强弓硬弩凌空飞刺,打得本愿遍体火星四溅,卢仚不由得摇头。
“这风格,像是阿虎的徒弟……啧,顾头不顾腚的莽和尚!”….“嚇,嗯?还不止一个?”
眼看着本愿陷入重围,在数以十万计的精锐甲士包围下,已经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尴尬局面,漠风城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梵唱如龙直冲高空。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慈悲,慈悲……本愿师弟,你可知道自己错了?”一道金灿灿厚重如山的佛光冲天而起,佛炎滔天,一尊身高两丈开外,身躯雄壮,袒胸露怀,毛发浓厚犹如黑猩猩的大和尚在佛光中冲天而起。
这大和尚气息炽烈如火,气质狂烈如狮,双眸神光涌动,其昂扬之势如龙如象,端的是一尊烟熏火燎、豪气盖天的佛门大和尚。
正被无数甲士结阵围攻,逐渐有点束手束脚,法力不断消耗,额头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的本愿惊骇回头,嘶声道:“大师兄?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本愿的大师兄,阿虎在这一方世界的开山大弟子,著名的东方佛国‘坐地虎’本相和尚怪笑一声,脑袋一晃,一套厚重的三重山纹锁子连环甲就披挂在了身上,伴随着沉闷的‘铿锵’轰鸣声,更有前后护心镜、兽吞口等诸般外挂重甲配件不断凭空冒出,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身上。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本相和尚的重甲一共嵌套了九层,原本身高两丈许的大和尚,穿戴上这一套厚重异常的甲胄后,身高已经将近三丈。
臃肿、榔槺,但是防御力绝强!
本相和尚晃晃脑袋,擎出了一根通体赤红、烈焰升腾的蟠龙狼牙棒,抖手一击,就将急速奔向他的近千驻军轰成了漫天碎片。
“佛主慈悲则个……”本相和尚瞪大眼睛,指着本愿骂道:“我怎么来这里?还不是一路追着你留下的痕迹跑来的?你小子溜得够快,老子一路紧追猛赶,硬是没能将你截下!”
摇摇头,晃晃脑袋,本相和尚大声道:“赶紧的,将这群王八犊子全给拾掇了,赶紧回山……师尊带着诸位师叔,正和鱼昊明那老贼打得热乎呢……”
本愿挥动方便铲,铲飞了数十颗人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也就是,你是和我同一天进得城?哎,哎,你那时候,怎么不将我抓回山?”
本愿很是不明白。
本相和尚也没有这个能耐,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所以,他出现在漠风城中,很显然也是前些日子封城之前,就已经偷偷摸摸的进城了。
既然如此,以本相和尚的手段,将本愿擒拿回山,是很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他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
本相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和’的干笑了几声。
本愿的脸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你也想要在这城里大闹一通……但是,想要将黑锅扣我头上?嘿,都是我引发的乱子不是?”
本相和尚一声大吼,将又一队飞驰向他的守军震得七窍吐血,纷纷坠地,他朗声说道:“不要胡说,师兄我,是这种人么?我只是好奇,鱼孤傲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个玩意儿,毕竟也是飞狼郡的郡主……他不远万里跑来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庶出儿子地盘上,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胸膛狠狠一挺,本相和尚好似找到了什么天大的理由,兴致勃勃的说道:“可不是么?他们居然想要屠城来祭炼某种邪魔功法……哈哈,贫僧深入虎穴,探察到了这个阴谋,拯救了满城百姓性命,又把偷偷溜下山的不听话小师弟平安的带了回去,这份功劳,足够大吧?”
本愿和尚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鱼孤傲则是厉声呵斥:“不知所谓的贼和尚……你们这群废物,区区两个小贼秃,你们都拾掇不了,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随着鱼孤傲的和骂声,他身边数十名重甲大将中,一名身披狻猊金甲的虬髯大汉一声大喝,踏着一道火光冲出,手中长枪荡起无数条激烈浩荡的枪影,直刺本相和尚。
这大将,赫然有着三劫真佛境的修为!
本相和尚怪笑一声,他张开双臂,袒露胸膛,任凭对方一枪捅在了自家胸膛上。‘咣当’一声巨响,长枪枪尖荡起大片火星,枪杆弯曲如弓,却丝毫无法刺破本相和尚这套厚重得离谱的重甲。
本相和尚一声大喝,手中狼牙棒硬挺挺的一击轰在了对方脑袋上。
一声巨响,头盔崩碎,对方大将的脑袋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血水脑浆犹如喷泉一样喷溅。饶是如此,强大的肉身、强悍的生命力,让这尊飞狼郡的大将依旧大吼连连,生龙活虎的冲着本相和尚就是一通乱刺乱打。
“粗糙!”卢仚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当年鱼癫虎他们,修行的金刚大力神通,就是走的蛮力路数,直来直去,太粗糙了些……看样子,他们也不擅长教徒弟,这些家伙,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飞狼郡的大将,修为是足够强横,但是这大体是和这一方天地独特的天地法则相关。
他的佛法修为、佛门神通……简直是不堪入目,卢仚都懒得点评什么。
就这稀烂的佛法水平,放在两仪天佛门,就连刚入门的小沙弥,稍稍得了真传的,都比这所谓的大将强出一大截啊!
如此粗陋的佛法修为……偏偏本相和尚和他打得有声有色。
你给我一枪,我给你一棒,枪棒相互撞击,本相和尚仗着身上的重甲防御力超强,自己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而对面的将领已经是遍体鳞伤,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一声悲愤至极的大吼传来:“贼和尚,有种的,脱掉甲胄,和我凭借修为,一分生死!”
那被狼牙棒打得不成人形的大将怒骂咆哮。
本相和尚则是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我公平的一分生死……唔,你下令,让这城里的这些狗腿子,全都拔剑自尽,就剩下你和我,我给你恢复的时间,你我一对一,最公平不过的一分生死……嗯,只要你的狗腿子全部自尽,贫僧就脱掉甲胄,和你公平赌命!”….本相和尚笑得无比灿烂。
那将领则是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耶?耶?耶?不是要一分生死么?怎么不打了?给贫僧回来吧!”本相和尚一声大吼,一把抓向了对方的脖颈。
斜刺里,又是四条身披重甲的大将翻滚冲来。
长枪、长刀、长戟、重斧,四色重兵器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狠狠劈砍在了本相和尚身上。
本相和尚依旧是凭借着强大的甲胄防御,硬吃硬的任凭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他手中狼牙棒荡起一道恶风,‘嘭嘭’几声落在了对方身上,砸得对方甲胄碎裂,大口吐血,不断的向后退却。
鱼孤傲气得面皮发青:“尔等,尽是废物……难不成,真要老夫亲自出手不成?”
话音未落,下方街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高亢的佛号。
金光璀璨,一百零八名身形魁梧的大和尚披挂着甲胄腾空而起,结成一座小型的金刚佛阵,挥动着一色制式的金刚禅杖,卷起了漫天金色的杖影,直扑向了被重兵环绕的鱼孤傲。
这一百零八尊大和尚,个个修为都达到了一劫、二劫佛陀境。
他们联手组阵,其大阵杀伤力堪称恐怖……只是一个冲卷,就有近万名措手不及的甲士被卷入了大阵中,无数条杖影翻滚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炒豆子一样,更有铠甲、兵器碎裂的脆响不绝于耳,近万甲士只是弹指间,就被轰成了最细微的微粒。
梵唱森森,佛光阵阵,一道道真仙神魂被直接碾爆,一团团真仙级法力爆开,好似放烟火一般在漠风城上空冉冉扩散。
肉身、法力、神魂,来之天地,回归天地。
漠风城内,大道道韵、天地灵机的浓度凭空飙升数倍,那些被击杀的甲士神魂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化为寻常百姓都肉眼可见的光影在虚空中胡乱闪烁,整个天空好似有上万条蜃妖在喷吐蜃气,制造出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这些大和尚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了鱼孤傲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金刚佛阵自下而上猛攻,只是一个冲撞,就冲破了甲士们结成的军阵,几乎冲到了鱼孤傲的面前……鱼孤傲怪叫一声,他大袖一挥,不管不顾的化为一道火光,一个转折弹射,就朝着被重重大阵包裹的城主府遁去。
只是,他刚刚化为流光,那金刚佛阵中,一名面容清癯的青年和尚就一声轻喝,左腕上套着的一枚金刚圈腾空飞起,放出一圈圈漩涡般金色佛光,死死吸住了这一道流光。
全速遁逃的鱼孤傲一声闷哼,身形骤然僵硬在半空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由得嘶声谩骂:“一群废物,废物……还不给老夫将他们斩尽杀绝……还不,快!”
谩骂声中,四面八方无数甲士低沉咆哮着,火烧屁股般朝着金刚佛阵团团杀了过来——贪狼之国军法森严,若是鱼孤傲死在了这里,这些随行护卫的甲士固然全都要死,他们的亲眷族人,也都会三族尽诛!
战斗即刻白热化。
无数甲士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突袭的一百零八名大和尚,结成的金刚佛阵硬生生被一条条人命冲击得节节后退,更有甲士悍然自爆,令得结阵的大和尚也受伤匪浅,不断吐血。
鱼孤傲一下子又神气起来,他大声笑道:“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就凭你们,也敢来杀老夫?哈,将他们亲生活捉,老夫要好生炮制他们!”
鱼孤傲眼珠乱旋,心中生出了极佳的主意。
听刚才本愿和本相的对话,这群和尚全都是阿虎的弟子?唉哟,他们可就太值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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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诛魔(7)
神胤皇朝,黎民如韭。
贪狼之国,民不如狗。
那些顶盔束甲的修士,屠戮一些猪狗都不如的底层黎民,又哪里有什么压力,有什么负担?
大阵合围,烟云四起,狂风呼啸中,一队一队的架势腾空而起,手中刀剑放出百丈寒芒,就待朝着漠风城各处街坊扫去。
蓦然间,鱼餮军的声音从城守府中传来:“都小心些,那些锅碗瓢盆、茅屋瓦房,都不要打破了……这些贱民杀多少都无所谓,但是这些家具活什,都打碎了,未来重建、重购,不都是钱么?”
正要放手屠杀的大军骤然住手,他们相互看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落下地面,小心翼翼的登堂入室,和和气气的将百姓老小一一推出门外,就待酣畅淋漓将他们斩杀。
“鱼老狗,尔等……还有人性么?”眼看无数甲士冲出,正要在全城大肆杀戮,本愿已经暴起,满头长发飘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大光头,周身佛光涌动,身形如山、步伐如雷,一步迈出,冲到了百丈外一队城卫军面前,劈面一拳轰出。
拳如金刚雷霆,炸得漫天巨响,就听一声惨嚎,数十名城卫军浑身甲胄崩碎,血肉横飞,顷刻间被打得骨肉碎裂。
尚未等这些城卫军催动法力,重铸肉身,城守府中一道青金色魔光冲出,冲着这些城卫军的神魂一卷,就看到数十条真仙神魂嘶声惨嗥着,身不由己的被魔光卷入了城守府中。
正在被鱼餮军用酷刑折磨的鱼典丰发出酣畅淋漓的狂吼声,他的气息越发强横,邪气涌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邪气潮汐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城守府的防御大阵,当即冲垮了好几层阵基。
“放肆!”
本愿一出,露出了佛修本相,漠风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又惊又怒的咆哮声。
尤其是鱼餮军更是顾不得继续折腾鱼典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稍后,将前些日子的守门官统统斩了。让一小贼秃偷偷潜了进来还不自知,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谩骂声中,鱼餮军更是暂停了对鱼典丰的亲手折磨,踏着一团狂风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
他怒视本愿,心中毒火直冒。
这些天,他的子孙们在城主府中养蛊一般自相残杀的时候,整个漠风城已经彻底封锁。外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城中,不要说本愿一个小小佛修,就算是佛国当今的头领阿虎,都做不到!
不是阿虎修为不够,而是整个佛国擅长的就是猛攻猛打的硬功夫,什么机巧变化的神通秘术,那是一概不会的……阿虎可以一拳劈碎漠风城,这是轻轻松松。但是要他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一百个阿虎加起来都做不到。
阿虎做不到,就不要说本愿了!
是以,本愿潜入漠风城,肯定是前些日子,城门还能正常通行的时候,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来的——一名佛国的贼秃,居然这么轻松的进了城,放在平日里,鱼餮军也不会这么恼火。但是这不是有鱼孤傲在么?….当着自家亲爹的面,露了自家手下的无能,凸显了自己这个城主的无用……鱼餮军这个恼火啊!
“小贼秃,你这是找死!”鱼餮军怒斥一声,右手一拍腰间,佩剑‘铿锵’一声喷出,卷起无数条风沙,化为十几道龙卷直扑本愿。
剑光刚出,鱼餮军突然怪叫一声,按下飓风莲台,窜回了城主府。
刚刚震怒出剑,鱼餮军剑出百丈才惊骇发现,本愿的修为居然远超他想象——他自身只是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修为,而本源的气息雄厚肃重,悍然是小菩萨境的‘大能’!
鱼餮军骨子里也是个没用的。
若是他稍微争气些,有出息些,鱼孤傲怎可能将他打发到这边陲荒僻军城做城主?
见到自己和本愿修为差距太大,鱼餮军顾不得脸面,自然是转身就逃,甚至连飞出去的那口佩剑都顾不上收回了。
已然成为废墟的城主府中,鱼孤傲看得鱼餮军这等模样,气得眼角直抽抽。他冷声道:“餮军,你且完成这门秘法,有为父为压阵,小小秃驴,值得大惊小怪的?”
‘呛琅’一声巨响,鱼孤傲训斥声中,本愿挥出一柄八尺长短盘龙方便铲,一铲子狠狠杵在了鱼餮军的佩剑上,火星四溅中,飞剑被一击劈成了两段,刚刚落地的鱼餮军一个踉跄,眼前金星乱闪,一口老血喷出了老远。
鱼孤傲愤然朝着鱼餮军瞪了一眼,大袖一挥,踏着一团烟云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他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簇拥,旌旗挥舞,旗门闪烁,已经悄无声息布下了一座攻伐军阵。
四面八方,更有数万精锐军士齐齐汇聚,以鱼孤傲为核心,迅速列阵备战。
其他那些正在搜捕百姓,准备大肆屠戮的甲士也纷纷腾空,远远结阵,将本愿围在了正中。更有一个个气息强大的将领越阵而出,舞枪弄棒,冲着本愿耀武扬威。
鱼孤傲轻抚长须,淡然道:“小贼秃,你倒是大胆!”
本愿死死盯着鱼孤傲,厉声道:“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没想到,你鱼氏一族,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尽是一些邪魔败类……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鱼孤傲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以为是个有经验的,没想到是个刚下山的无知无识的小秃驴……哈哈,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为何做不出来?”
右手指指天,再指指地,鱼孤傲厉声喝道:“鱼肉百姓以自肥,以其为资粮以增长修行,无数年来,不仅仅是漠风城在这么干,老子的飞狼郡一直都在这么干,老子的老子的贪婪之国,自开国以来就在这么干……乃至整个神胤皇朝,三十五个封国,但凡是上位者,都在这么干!”….“屠戮百姓,以肥自身,这是天理,这是天规,这是不可动摇的天道律条!”
“天下人都在这么干……你一小小的贼秃,你怎敢说,我们这么做,错了?”
鱼孤傲摇摇头,很不以为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和尚!”
本愿低沉的喘息着。
他是阿虎的小弟子,他的性格,也和阿虎一般,都是那种遇到事情,直接卷起袖子就干的德行……嘴皮子上的功夫么,或许还不如卢仚带在身边的兔狲呢!
起码兔狲还能和大鹦鹉吵得有声有色,但是本愿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鱼孤傲,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口。
他狠狠一跺脚,也懒得多费口舌,放出一座七层的金刚小塔,喷出大片佛光缭绕全身,身上一套遍体莲花纹、前心后背都有怒目金刚像的甲胄突然浮现,他挥动着沉甸甸的方便铲,脚踏两团烈焰莲花,大踏步的冲向了鱼孤傲。
鱼孤傲冷笑一声,像模像样的向着本愿一点:“谁替老夫斩杀此獠,官升三级,赏血灵大丹三百!顶级美女千名!”
当下,漠风城的驻军中,两名真仙境二十六七重天的将领大喝一声,踏着狂风飞驰而出,一枪一刀化为一龙一虎,直指本愿胸腹要害。
本愿低沉的呼喝一声,通体金光缭绕,厚达三指的金光凝成了实质,两尊将领的兵器在金光上炸开,双手虎口震得粉碎,鲜血喷溅中还来不及退后,本愿手中方便铲一旋,两颗大好人头就已经高高飞起。
一声狂暴无比的狮子吼咆哮出口,两条神魂顿时炸成粉碎。
本愿大踏步继续向前,沿途狮子吼不断爆开,震得那些向他冲锋过来的守军将士七窍喷血、五脏俱裂,失去飞翔能力的甲士犹如雨点一样不断从空中坠落。
本愿更是大吼:“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尔等若是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僧不愿多造杀孽!”
卢仚手指轻轻一点游走到自己肩膀上,抬起半截身体朝着那边张望的翠蛇,笑道:“你的这个同族,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这满城的甲士,个个罪孽缠身,血孽滔天……都是罪该万死的人,怎可能放下屠刀?又怎可能成佛?”
卢仚喃喃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
“杀了人,只要说一句洗心革面了,就能救赎超脱?简直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本愿被一队一队悍不畏死缠绕上去的甲士包围,一座座军阵重叠而起,相互嵌套的军阵放出磅礴威力,抵挡住了本愿疯狂暴虐的狮子吼,更有大量的强弓硬弩凌空飞刺,打得本愿遍体火星四溅,卢仚不由得摇头。
“这风格,像是阿虎的徒弟……啧,顾头不顾腚的莽和尚!”….“嚇,嗯?还不止一个?”
眼看着本愿陷入重围,在数以十万计的精锐甲士包围下,已经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尴尬局面,漠风城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梵唱如龙直冲高空。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慈悲,慈悲……本愿师弟,你可知道自己错了?”一道金灿灿厚重如山的佛光冲天而起,佛炎滔天,一尊身高两丈开外,身躯雄壮,袒胸露怀,毛发浓厚犹如黑猩猩的大和尚在佛光中冲天而起。
这大和尚气息炽烈如火,气质狂烈如狮,双眸神光涌动,其昂扬之势如龙如象,端的是一尊烟熏火燎、豪气盖天的佛门大和尚。
正被无数甲士结阵围攻,逐渐有点束手束脚,法力不断消耗,额头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的本愿惊骇回头,嘶声道:“大师兄?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本愿的大师兄,阿虎在这一方世界的开山大弟子,著名的东方佛国‘坐地虎’本相和尚怪笑一声,脑袋一晃,一套厚重的三重山纹锁子连环甲就披挂在了身上,伴随着沉闷的‘铿锵’轰鸣声,更有前后护心镜、兽吞口等诸般外挂重甲配件不断凭空冒出,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身上。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本相和尚的重甲一共嵌套了九层,原本身高两丈许的大和尚,穿戴上这一套厚重异常的甲胄后,身高已经将近三丈。
臃肿、榔槺,但是防御力绝强!
本相和尚晃晃脑袋,擎出了一根通体赤红、烈焰升腾的蟠龙狼牙棒,抖手一击,就将急速奔向他的近千驻军轰成了漫天碎片。
“佛主慈悲则个……”本相和尚瞪大眼睛,指着本愿骂道:“我怎么来这里?还不是一路追着你留下的痕迹跑来的?你小子溜得够快,老子一路紧追猛赶,硬是没能将你截下!”
摇摇头,晃晃脑袋,本相和尚大声道:“赶紧的,将这群王八犊子全给拾掇了,赶紧回山……师尊带着诸位师叔,正和鱼昊明那老贼打得热乎呢……”
本愿挥动方便铲,铲飞了数十颗人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也就是,你是和我同一天进得城?哎,哎,你那时候,怎么不将我抓回山?”
本愿很是不明白。
本相和尚也没有这个能耐,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所以,他出现在漠风城中,很显然也是前些日子封城之前,就已经偷偷摸摸的进城了。
既然如此,以本相和尚的手段,将本愿擒拿回山,是很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他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
本相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和’的干笑了几声。
本愿的脸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你也想要在这城里大闹一通……但是,想要将黑锅扣我头上?嘿,都是我引发的乱子不是?”
本相和尚一声大吼,将又一队飞驰向他的守军震得七窍吐血,纷纷坠地,他朗声说道:“不要胡说,师兄我,是这种人么?我只是好奇,鱼孤傲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个玩意儿,毕竟也是飞狼郡的郡主……他不远万里跑来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庶出儿子地盘上,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胸膛狠狠一挺,本相和尚好似找到了什么天大的理由,兴致勃勃的说道:“可不是么?他们居然想要屠城来祭炼某种邪魔功法……哈哈,贫僧深入虎穴,探察到了这个阴谋,拯救了满城百姓性命,又把偷偷溜下山的不听话小师弟平安的带了回去,这份功劳,足够大吧?”
本愿和尚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鱼孤傲则是厉声呵斥:“不知所谓的贼和尚……你们这群废物,区区两个小贼秃,你们都拾掇不了,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随着鱼孤傲的和骂声,他身边数十名重甲大将中,一名身披狻猊金甲的虬髯大汉一声大喝,踏着一道火光冲出,手中长枪荡起无数条激烈浩荡的枪影,直刺本相和尚。
这大将,赫然有着三劫真佛境的修为!
本相和尚怪笑一声,他张开双臂,袒露胸膛,任凭对方一枪捅在了自家胸膛上。‘咣当’一声巨响,长枪枪尖荡起大片火星,枪杆弯曲如弓,却丝毫无法刺破本相和尚这套厚重得离谱的重甲。
本相和尚一声大喝,手中狼牙棒硬挺挺的一击轰在了对方脑袋上。
一声巨响,头盔崩碎,对方大将的脑袋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血水脑浆犹如喷泉一样喷溅。饶是如此,强大的肉身、强悍的生命力,让这尊飞狼郡的大将依旧大吼连连,生龙活虎的冲着本相和尚就是一通乱刺乱打。
“粗糙!”卢仚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当年鱼癫虎他们,修行的金刚大力神通,就是走的蛮力路数,直来直去,太粗糙了些……看样子,他们也不擅长教徒弟,这些家伙,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飞狼郡的大将,修为是足够强横,但是这大体是和这一方天地独特的天地法则相关。
他的佛法修为、佛门神通……简直是不堪入目,卢仚都懒得点评什么。
就这稀烂的佛法水平,放在两仪天佛门,就连刚入门的小沙弥,稍稍得了真传的,都比这所谓的大将强出一大截啊!
如此粗陋的佛法修为……偏偏本相和尚和他打得有声有色。
你给我一枪,我给你一棒,枪棒相互撞击,本相和尚仗着身上的重甲防御力超强,自己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而对面的将领已经是遍体鳞伤,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一声悲愤至极的大吼传来:“贼和尚,有种的,脱掉甲胄,和我凭借修为,一分生死!”
那被狼牙棒打得不成人形的大将怒骂咆哮。
本相和尚则是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我公平的一分生死……唔,你下令,让这城里的这些狗腿子,全都拔剑自尽,就剩下你和我,我给你恢复的时间,你我一对一,最公平不过的一分生死……嗯,只要你的狗腿子全部自尽,贫僧就脱掉甲胄,和你公平赌命!”….本相和尚笑得无比灿烂。
那将领则是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耶?耶?耶?不是要一分生死么?怎么不打了?给贫僧回来吧!”本相和尚一声大吼,一把抓向了对方的脖颈。
斜刺里,又是四条身披重甲的大将翻滚冲来。
长枪、长刀、长戟、重斧,四色重兵器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狠狠劈砍在了本相和尚身上。
本相和尚依旧是凭借着强大的甲胄防御,硬吃硬的任凭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他手中狼牙棒荡起一道恶风,‘嘭嘭’几声落在了对方身上,砸得对方甲胄碎裂,大口吐血,不断的向后退却。
鱼孤傲气得面皮发青:“尔等,尽是废物……难不成,真要老夫亲自出手不成?”
话音未落,下方街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高亢的佛号。
金光璀璨,一百零八名身形魁梧的大和尚披挂着甲胄腾空而起,结成一座小型的金刚佛阵,挥动着一色制式的金刚禅杖,卷起了漫天金色的杖影,直扑向了被重兵环绕的鱼孤傲。
这一百零八尊大和尚,个个修为都达到了一劫、二劫佛陀境。
他们联手组阵,其大阵杀伤力堪称恐怖……只是一个冲卷,就有近万名措手不及的甲士被卷入了大阵中,无数条杖影翻滚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炒豆子一样,更有铠甲、兵器碎裂的脆响不绝于耳,近万甲士只是弹指间,就被轰成了最细微的微粒。
梵唱森森,佛光阵阵,一道道真仙神魂被直接碾爆,一团团真仙级法力爆开,好似放烟火一般在漠风城上空冉冉扩散。
肉身、法力、神魂,来之天地,回归天地。
漠风城内,大道道韵、天地灵机的浓度凭空飙升数倍,那些被击杀的甲士神魂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化为寻常百姓都肉眼可见的光影在虚空中胡乱闪烁,整个天空好似有上万条蜃妖在喷吐蜃气,制造出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这些大和尚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了鱼孤傲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金刚佛阵自下而上猛攻,只是一个冲撞,就冲破了甲士们结成的军阵,几乎冲到了鱼孤傲的面前……鱼孤傲怪叫一声,他大袖一挥,不管不顾的化为一道火光,一个转折弹射,就朝着被重重大阵包裹的城主府遁去。
只是,他刚刚化为流光,那金刚佛阵中,一名面容清癯的青年和尚就一声轻喝,左腕上套着的一枚金刚圈腾空飞起,放出一圈圈漩涡般金色佛光,死死吸住了这一道流光。
全速遁逃的鱼孤傲一声闷哼,身形骤然僵硬在半空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由得嘶声谩骂:“一群废物,废物……还不给老夫将他们斩尽杀绝……还不,快!”
谩骂声中,四面八方无数甲士低沉咆哮着,火烧屁股般朝着金刚佛阵团团杀了过来——贪狼之国军法森严,若是鱼孤傲死在了这里,这些随行护卫的甲士固然全都要死,他们的亲眷族人,也都会三族尽诛!
战斗即刻白热化。
无数甲士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突袭的一百零八名大和尚,结成的金刚佛阵硬生生被一条条人命冲击得节节后退,更有甲士悍然自爆,令得结阵的大和尚也受伤匪浅,不断吐血。
鱼孤傲一下子又神气起来,他大声笑道:“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就凭你们,也敢来杀老夫?哈,将他们亲生活捉,老夫要好生炮制他们!”
鱼孤傲眼珠乱旋,心中生出了极佳的主意。
听刚才本愿和本相的对话,这群和尚全都是阿虎的弟子?唉哟,他们可就太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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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诛魔(8)
神胤皇朝,黎民如韭。
贪狼之国,民不如狗。
那些顶盔束甲的修士,屠戮一些猪狗都不如的底层黎民,又哪里有什么压力,有什么负担?
大阵合围,烟云四起,狂风呼啸中,一队一队的架势腾空而起,手中刀剑放出百丈寒芒,就待朝着漠风城各处街坊扫去。
蓦然间,鱼餮军的声音从城守府中传来:“都小心些,那些锅碗瓢盆、茅屋瓦房,都不要打破了……这些贱民杀多少都无所谓,但是这些家具活什,都打碎了,未来重建、重购,不都是钱么?”
正要放手屠杀的大军骤然住手,他们相互看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落下地面,小心翼翼的登堂入室,和和气气的将百姓老小一一推出门外,就待酣畅淋漓将他们斩杀。
“鱼老狗,尔等……还有人性么?”眼看无数甲士冲出,正要在全城大肆杀戮,本愿已经暴起,满头长发飘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大光头,周身佛光涌动,身形如山、步伐如雷,一步迈出,冲到了百丈外一队城卫军面前,劈面一拳轰出。
拳如金刚雷霆,炸得漫天巨响,就听一声惨嚎,数十名城卫军浑身甲胄崩碎,血肉横飞,顷刻间被打得骨肉碎裂。
尚未等这些城卫军催动法力,重铸肉身,城守府中一道青金色魔光冲出,冲着这些城卫军的神魂一卷,就看到数十条真仙神魂嘶声惨嗥着,身不由己的被魔光卷入了城守府中。
正在被鱼餮军用酷刑折磨的鱼典丰发出酣畅淋漓的狂吼声,他的气息越发强横,邪气涌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邪气潮汐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城守府的防御大阵,当即冲垮了好几层阵基。
“放肆!”
本愿一出,露出了佛修本相,漠风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又惊又怒的咆哮声。
尤其是鱼餮军更是顾不得继续折腾鱼典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稍后,将前些日子的守门官统统斩了。让一小贼秃偷偷潜了进来还不自知,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谩骂声中,鱼餮军更是暂停了对鱼典丰的亲手折磨,踏着一团狂风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
他怒视本愿,心中毒火直冒。
这些天,他的子孙们在城主府中养蛊一般自相残杀的时候,整个漠风城已经彻底封锁。外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城中,不要说本愿一个小小佛修,就算是佛国当今的头领阿虎,都做不到!
不是阿虎修为不够,而是整个佛国擅长的就是猛攻猛打的硬功夫,什么机巧变化的神通秘术,那是一概不会的……阿虎可以一拳劈碎漠风城,这是轻轻松松。但是要他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一百个阿虎加起来都做不到。
阿虎做不到,就不要说本愿了!
是以,本愿潜入漠风城,肯定是前些日子,城门还能正常通行的时候,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来的——一名佛国的贼秃,居然这么轻松的进了城,放在平日里,鱼餮军也不会这么恼火。但是这不是有鱼孤傲在么?….当着自家亲爹的面,露了自家手下的无能,凸显了自己这个城主的无用……鱼餮军这个恼火啊!
“小贼秃,你这是找死!”鱼餮军怒斥一声,右手一拍腰间,佩剑‘铿锵’一声喷出,卷起无数条风沙,化为十几道龙卷直扑本愿。
剑光刚出,鱼餮军突然怪叫一声,按下飓风莲台,窜回了城主府。
刚刚震怒出剑,鱼餮军剑出百丈才惊骇发现,本愿的修为居然远超他想象——他自身只是真仙境二十七重天的修为,而本源的气息雄厚肃重,悍然是小菩萨境的‘大能’!
鱼餮军骨子里也是个没用的。
若是他稍微争气些,有出息些,鱼孤傲怎可能将他打发到这边陲荒僻军城做城主?
见到自己和本愿修为差距太大,鱼餮军顾不得脸面,自然是转身就逃,甚至连飞出去的那口佩剑都顾不上收回了。
已然成为废墟的城主府中,鱼孤傲看得鱼餮军这等模样,气得眼角直抽抽。他冷声道:“餮军,你且完成这门秘法,有为父为压阵,小小秃驴,值得大惊小怪的?”
‘呛琅’一声巨响,鱼孤傲训斥声中,本愿挥出一柄八尺长短盘龙方便铲,一铲子狠狠杵在了鱼餮军的佩剑上,火星四溅中,飞剑被一击劈成了两段,刚刚落地的鱼餮军一个踉跄,眼前金星乱闪,一口老血喷出了老远。
鱼孤傲愤然朝着鱼餮军瞪了一眼,大袖一挥,踏着一团烟云凝成的莲台直冲高空。他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簇拥,旌旗挥舞,旗门闪烁,已经悄无声息布下了一座攻伐军阵。
四面八方,更有数万精锐军士齐齐汇聚,以鱼孤傲为核心,迅速列阵备战。
其他那些正在搜捕百姓,准备大肆屠戮的甲士也纷纷腾空,远远结阵,将本愿围在了正中。更有一个个气息强大的将领越阵而出,舞枪弄棒,冲着本愿耀武扬威。
鱼孤傲轻抚长须,淡然道:“小贼秃,你倒是大胆!”
本愿死死盯着鱼孤傲,厉声道:“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没想到,你鱼氏一族,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尽是一些邪魔败类……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你们怎么做得出来?”
鱼孤傲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以为是个有经验的,没想到是个刚下山的无知无识的小秃驴……哈哈,屠戮百姓以增长修行,这等事情,为何做不出来?”
右手指指天,再指指地,鱼孤傲厉声喝道:“鱼肉百姓以自肥,以其为资粮以增长修行,无数年来,不仅仅是漠风城在这么干,老子的飞狼郡一直都在这么干,老子的老子的贪婪之国,自开国以来就在这么干……乃至整个神胤皇朝,三十五个封国,但凡是上位者,都在这么干!”….“屠戮百姓,以肥自身,这是天理,这是天规,这是不可动摇的天道律条!”
“天下人都在这么干……你一小小的贼秃,你怎敢说,我们这么做,错了?”
鱼孤傲摇摇头,很不以为然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知所谓的毛头小和尚!”
本愿低沉的喘息着。
他是阿虎的小弟子,他的性格,也和阿虎一般,都是那种遇到事情,直接卷起袖子就干的德行……嘴皮子上的功夫么,或许还不如卢仚带在身边的兔狲呢!
起码兔狲还能和大鹦鹉吵得有声有色,但是本愿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鱼孤傲,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口。
他狠狠一跺脚,也懒得多费口舌,放出一座七层的金刚小塔,喷出大片佛光缭绕全身,身上一套遍体莲花纹、前心后背都有怒目金刚像的甲胄突然浮现,他挥动着沉甸甸的方便铲,脚踏两团烈焰莲花,大踏步的冲向了鱼孤傲。
鱼孤傲冷笑一声,像模像样的向着本愿一点:“谁替老夫斩杀此獠,官升三级,赏血灵大丹三百!顶级美女千名!”
当下,漠风城的驻军中,两名真仙境二十六七重天的将领大喝一声,踏着狂风飞驰而出,一枪一刀化为一龙一虎,直指本愿胸腹要害。
本愿低沉的呼喝一声,通体金光缭绕,厚达三指的金光凝成了实质,两尊将领的兵器在金光上炸开,双手虎口震得粉碎,鲜血喷溅中还来不及退后,本愿手中方便铲一旋,两颗大好人头就已经高高飞起。
一声狂暴无比的狮子吼咆哮出口,两条神魂顿时炸成粉碎。
本愿大踏步继续向前,沿途狮子吼不断爆开,震得那些向他冲锋过来的守军将士七窍喷血、五脏俱裂,失去飞翔能力的甲士犹如雨点一样不断从空中坠落。
本愿更是大吼:“小僧此来,只为父母亲族血仇……尔等若是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僧不愿多造杀孽!”
卢仚手指轻轻一点游走到自己肩膀上,抬起半截身体朝着那边张望的翠蛇,笑道:“你的这个同族,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这满城的甲士,个个罪孽缠身,血孽滔天……都是罪该万死的人,怎可能放下屠刀?又怎可能成佛?”
卢仚喃喃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
“杀了人,只要说一句洗心革面了,就能救赎超脱?简直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本愿被一队一队悍不畏死缠绕上去的甲士包围,一座座军阵重叠而起,相互嵌套的军阵放出磅礴威力,抵挡住了本愿疯狂暴虐的狮子吼,更有大量的强弓硬弩凌空飞刺,打得本愿遍体火星四溅,卢仚不由得摇头。
“这风格,像是阿虎的徒弟……啧,顾头不顾腚的莽和尚!”….“嚇,嗯?还不止一个?”
眼看着本愿陷入重围,在数以十万计的精锐甲士包围下,已经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尴尬局面,漠风城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梵唱如龙直冲高空。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法海佛主慈悲,慈悲……本愿师弟,你可知道自己错了?”一道金灿灿厚重如山的佛光冲天而起,佛炎滔天,一尊身高两丈开外,身躯雄壮,袒胸露怀,毛发浓厚犹如黑猩猩的大和尚在佛光中冲天而起。
这大和尚气息炽烈如火,气质狂烈如狮,双眸神光涌动,其昂扬之势如龙如象,端的是一尊烟熏火燎、豪气盖天的佛门大和尚。
正被无数甲士结阵围攻,逐渐有点束手束脚,法力不断消耗,额头已经隐隐有冷汗渗出的本愿惊骇回头,嘶声道:“大师兄?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本愿的大师兄,阿虎在这一方世界的开山大弟子,著名的东方佛国‘坐地虎’本相和尚怪笑一声,脑袋一晃,一套厚重的三重山纹锁子连环甲就披挂在了身上,伴随着沉闷的‘铿锵’轰鸣声,更有前后护心镜、兽吞口等诸般外挂重甲配件不断凭空冒出,结结实实的扣在了身上。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本相和尚的重甲一共嵌套了九层,原本身高两丈许的大和尚,穿戴上这一套厚重异常的甲胄后,身高已经将近三丈。
臃肿、榔槺,但是防御力绝强!
本相和尚晃晃脑袋,擎出了一根通体赤红、烈焰升腾的蟠龙狼牙棒,抖手一击,就将急速奔向他的近千驻军轰成了漫天碎片。
“佛主慈悲则个……”本相和尚瞪大眼睛,指着本愿骂道:“我怎么来这里?还不是一路追着你留下的痕迹跑来的?你小子溜得够快,老子一路紧追猛赶,硬是没能将你截下!”
摇摇头,晃晃脑袋,本相和尚大声道:“赶紧的,将这群王八犊子全给拾掇了,赶紧回山……师尊带着诸位师叔,正和鱼昊明那老贼打得热乎呢……”
本愿挥动方便铲,铲飞了数十颗人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也就是,你是和我同一天进得城?哎,哎,你那时候,怎么不将我抓回山?”
本愿很是不明白。
本相和尚也没有这个能耐,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潜入漠风城。所以,他出现在漠风城中,很显然也是前些日子封城之前,就已经偷偷摸摸的进城了。
既然如此,以本相和尚的手段,将本愿擒拿回山,是很轻松的事情。
为什么,他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
本相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和’的干笑了几声。
本愿的脸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你也想要在这城里大闹一通……但是,想要将黑锅扣我头上?嘿,都是我引发的乱子不是?”
本相和尚一声大吼,将又一队飞驰向他的守军震得七窍吐血,纷纷坠地,他朗声说道:“不要胡说,师兄我,是这种人么?我只是好奇,鱼孤傲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个玩意儿,毕竟也是飞狼郡的郡主……他不远万里跑来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庶出儿子地盘上,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胸膛狠狠一挺,本相和尚好似找到了什么天大的理由,兴致勃勃的说道:“可不是么?他们居然想要屠城来祭炼某种邪魔功法……哈哈,贫僧深入虎穴,探察到了这个阴谋,拯救了满城百姓性命,又把偷偷溜下山的不听话小师弟平安的带了回去,这份功劳,足够大吧?”
本愿和尚面皮一阵阵的抽搐。
鱼孤傲则是厉声呵斥:“不知所谓的贼和尚……你们这群废物,区区两个小贼秃,你们都拾掇不了,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随着鱼孤傲的和骂声,他身边数十名重甲大将中,一名身披狻猊金甲的虬髯大汉一声大喝,踏着一道火光冲出,手中长枪荡起无数条激烈浩荡的枪影,直刺本相和尚。
这大将,赫然有着三劫真佛境的修为!
本相和尚怪笑一声,他张开双臂,袒露胸膛,任凭对方一枪捅在了自家胸膛上。‘咣当’一声巨响,长枪枪尖荡起大片火星,枪杆弯曲如弓,却丝毫无法刺破本相和尚这套厚重得离谱的重甲。
本相和尚一声大喝,手中狼牙棒硬挺挺的一击轰在了对方脑袋上。
一声巨响,头盔崩碎,对方大将的脑袋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血水脑浆犹如喷泉一样喷溅。饶是如此,强大的肉身、强悍的生命力,让这尊飞狼郡的大将依旧大吼连连,生龙活虎的冲着本相和尚就是一通乱刺乱打。
“粗糙!”卢仚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当年鱼癫虎他们,修行的金刚大力神通,就是走的蛮力路数,直来直去,太粗糙了些……看样子,他们也不擅长教徒弟,这些家伙,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这飞狼郡的大将,修为是足够强横,但是这大体是和这一方天地独特的天地法则相关。
他的佛法修为、佛门神通……简直是不堪入目,卢仚都懒得点评什么。
就这稀烂的佛法水平,放在两仪天佛门,就连刚入门的小沙弥,稍稍得了真传的,都比这所谓的大将强出一大截啊!
如此粗陋的佛法修为……偏偏本相和尚和他打得有声有色。
你给我一枪,我给你一棒,枪棒相互撞击,本相和尚仗着身上的重甲防御力超强,自己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而对面的将领已经是遍体鳞伤,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一声悲愤至极的大吼传来:“贼和尚,有种的,脱掉甲胄,和我凭借修为,一分生死!”
那被狼牙棒打得不成人形的大将怒骂咆哮。
本相和尚则是放声狂笑:“好,好,好,你我公平的一分生死……唔,你下令,让这城里的这些狗腿子,全都拔剑自尽,就剩下你和我,我给你恢复的时间,你我一对一,最公平不过的一分生死……嗯,只要你的狗腿子全部自尽,贫僧就脱掉甲胄,和你公平赌命!”….本相和尚笑得无比灿烂。
那将领则是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耶?耶?耶?不是要一分生死么?怎么不打了?给贫僧回来吧!”本相和尚一声大吼,一把抓向了对方的脖颈。
斜刺里,又是四条身披重甲的大将翻滚冲来。
长枪、长刀、长戟、重斧,四色重兵器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狠狠劈砍在了本相和尚身上。
本相和尚依旧是凭借着强大的甲胄防御,硬吃硬的任凭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他手中狼牙棒荡起一道恶风,‘嘭嘭’几声落在了对方身上,砸得对方甲胄碎裂,大口吐血,不断的向后退却。
鱼孤傲气得面皮发青:“尔等,尽是废物……难不成,真要老夫亲自出手不成?”
话音未落,下方街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高亢的佛号。
金光璀璨,一百零八名身形魁梧的大和尚披挂着甲胄腾空而起,结成一座小型的金刚佛阵,挥动着一色制式的金刚禅杖,卷起了漫天金色的杖影,直扑向了被重兵环绕的鱼孤傲。
这一百零八尊大和尚,个个修为都达到了一劫、二劫佛陀境。
他们联手组阵,其大阵杀伤力堪称恐怖……只是一个冲卷,就有近万名措手不及的甲士被卷入了大阵中,无数条杖影翻滚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炒豆子一样,更有铠甲、兵器碎裂的脆响不绝于耳,近万甲士只是弹指间,就被轰成了最细微的微粒。
梵唱森森,佛光阵阵,一道道真仙神魂被直接碾爆,一团团真仙级法力爆开,好似放烟火一般在漠风城上空冉冉扩散。
肉身、法力、神魂,来之天地,回归天地。
漠风城内,大道道韵、天地灵机的浓度凭空飙升数倍,那些被击杀的甲士神魂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化为寻常百姓都肉眼可见的光影在虚空中胡乱闪烁,整个天空好似有上万条蜃妖在喷吐蜃气,制造出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这些大和尚的突然出现,显然打了鱼孤傲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金刚佛阵自下而上猛攻,只是一个冲撞,就冲破了甲士们结成的军阵,几乎冲到了鱼孤傲的面前……鱼孤傲怪叫一声,他大袖一挥,不管不顾的化为一道火光,一个转折弹射,就朝着被重重大阵包裹的城主府遁去。
只是,他刚刚化为流光,那金刚佛阵中,一名面容清癯的青年和尚就一声轻喝,左腕上套着的一枚金刚圈腾空飞起,放出一圈圈漩涡般金色佛光,死死吸住了这一道流光。
全速遁逃的鱼孤傲一声闷哼,身形骤然僵硬在半空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由得嘶声谩骂:“一群废物,废物……还不给老夫将他们斩尽杀绝……还不,快!”
谩骂声中,四面八方无数甲士低沉咆哮着,火烧屁股般朝着金刚佛阵团团杀了过来——贪狼之国军法森严,若是鱼孤傲死在了这里,这些随行护卫的甲士固然全都要死,他们的亲眷族人,也都会三族尽诛!
战斗即刻白热化。
无数甲士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突袭的一百零八名大和尚,结成的金刚佛阵硬生生被一条条人命冲击得节节后退,更有甲士悍然自爆,令得结阵的大和尚也受伤匪浅,不断吐血。
鱼孤傲一下子又神气起来,他大声笑道:“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就凭你们,也敢来杀老夫?哈,将他们亲生活捉,老夫要好生炮制他们!”
鱼孤傲眼珠乱旋,心中生出了极佳的主意。
听刚才本愿和本相的对话,这群和尚全都是阿虎的弟子?唉哟,他们可就太值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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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章 三十三……佛?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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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三章 九莲现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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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三章 九莲盟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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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四章 九莲盟(2)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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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九莲盟(3)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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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六章 九莲盟(4)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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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七章 九莲盟(5)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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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九莲盟(6)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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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祸水
东方佛国上空。
卢仚盘坐在天穹之下,身后一万多重明光张开,宛如一蓬极其华丽的孔雀尾羽在他身后绽放开来。明光中有山川河岳,有禅林寺院,有无穷圣境,有无量威严。
大群大群气息在一劫之上、百劫之下的奇异,犹如沙丁鱼群一样在明光中穿梭进出。他们施展大法力,大神通,直接移山填海,将东方佛国的一方方山川河岳直接搬运腾挪,拿上天空,连带着上面的无数子民,直接送入明光中的圣土佛国中。
无数黎民眼看着自己随着下方的大地腾空而起,朝着天空那辉煌、瑰丽的神圣佛国不断飞去,他们对卢仚的虔诚和狂热,顿时又飙升了几个量级。
无穷无尽的信仰念力汹涌而来,那数量,那质量,就好像十万个燃烧的太阳被极度压缩后,直接填入了卢仚的身体,撑得他都有点吃撑的感觉。
卢仚不由得感慨,老僧红尘传下的这一脉佛法,有点不正经,但是真正是好用。
在老僧红尘传授的‘解脱法’衍生出的‘大智慧’中,就有老僧红尘在诸方天界传道,等到自家教义被无数生灵接受后,就直接在那些天界引发灭世灾劫,然后在无数生灵位于灭顶之灾的时候,他以救世主的面貌突然冒出来。
斩妖除魔,拯救苍生,力挽狂澜,让天地恢复清静宁和。
于是乎,无数生灵对他的信仰就崇拜,就直接飙升到不可思议境界,献上无可估量的信仰念力,直接帮助老僧红尘急速提升修为,在极短时间内,就让他拥有了寻常混沌生灵数百个、数千个大劫会的时间,都不见得能拥有的莫测伟力!
此刻,卢仚不经意中,也走上了这条路子。
当然,卢仚可以昂首挺胸的说,他可没有老僧红尘那样无耻——那老家伙,是自己制造灭世灾劫,然后自己出面拯救苍生……卢仚如今面临的,可是真正的天地崩毁的重劫,这劫数和他无关,而是三十三年蝉和九莲盟这群家伙带来的。
那厢里,三十三年蝉和九莲盟已经大打出手。
三十三年蝉依仗着庞大的身躯,莫测的力量,依仗着绝强的天赋本钱,犹如一座重装甲的战斗堡垒,悬浮在空中,任凭九莲盟数百‘盟友’对着他狂轰滥炸。
各色神通,各种秘法,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灵宝秘器,犹如暴雨一样朝着三十三年蝉疯狂倾泻。三十三年蝉的身躯表面,一层层形状略有不同,色泽也略有差异的蝉壳虚影重重叠套,化为直径十万里的光幢,将他本体护在了核心位置。
十二片长长的膜翅化为无数条凌厉的月牙刀弧,带着凄厉的裂空声不断斩落。每一片刀弧上,都有地水火风涌动,都有佛光仙光缭绕,都有魔气鬼气升腾,都有各色邪门巫咒毒气汹涌……
这头三十三年蝉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本命重劫,一次次转世投生,一次次险死还生,他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段精彩的生命历程,学习了多少古怪的神通法术,通晓多少门不同的大道传承。
他的本体是如此庞大,他的力量也大得不可思议。
每一道刀弧斩落,都斩得九莲盟的那些奇异生灵鬼哭狼嚎,稍微碰触,要么是本体被轰得倒退百万里,要么就是护体法术被轰得支离破碎,又或者各色灵宝秘器被斩破、斩伤,斩得飞出了九霄云外。
刀弧上那些强横、奇异的地水火风等诸般法术攻击,更是威能无穷。
时不时的,就有九莲盟的成员嘶吼着冲回九莲宝舟,盘坐在船头甲板上,忙不迭的服下各种丹药疗伤救命,乃至狠狠的噼砍下一大块身体组织,隔绝某些邪恶能量、可怕毒气的不断侵蚀。
乍一看去,三十三年蝉的确占了优势,之前气势汹汹,出场极有派头,显得极其神秘莫测、极其强大强横的九莲盟,此刻未免表现得有点拉胯。
而随着双方的大战,这一方天地也被打得天摇地转,天穹不断崩塌,大地不断撕裂凹陷,地下毒火化为一座座巨型火山呼啸着喷涌,一根根黑红色的火柱直冲数万里、数百万里高空,在极高的天穹处化为一根根蘑孤云冉冉绽开。
烟云和上空的法力乱流剧烈对撞,溅起了无数条狂龙般闪电划过虚空,几乎撕开了整个天穹。如此恐怖的场景,让正在不断进入‘红尘天’躲避的东方佛国子民越发的诚惶诚恐,越发的虔诚……同时,也给九莲盟的那些生灵,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时的,就有几个九莲盟的生灵被电龙命中,炸起了浑身电火花,略带抽搐的他们反应速度稍微慢了一些,就被连续数百条刀弧狠狠噼在身上,直接噼得他们骨断筋裂,身形炸开,犹如陨星一样飞坠,大口吐着血,狼狈挣扎回了九莲宝舟暂避。
卢仚笑吟吟的看着混乱的战团。
九莲盟还没真正发力,卢仚看得出来——普度和尚三十六尊白骨还没动呢,在那三十六尊白骨身边,还聚集了一些生得奇形怪状,基本上没有人形的奇异存在,他们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白骨,就是普度和尚通过因果牵连,锁定三十三年蝉本体的‘药引子’,更是普度和尚引来九莲盟狩猎三十三年蝉的最大推手。
这些白骨不动,卢仚不信,他们真个认真动手了。
而三十三年蝉,至今为止,也只是依靠着庞大的肉身、强横的力量在‘游戏’……卢仚能察觉,三十三年蝉也在酝酿着什么,他也并没有真个拼命的意思。
所以,卢仚也只是在旁观。
他一如之前的想法,他巴不得这两伙人两败俱伤才好。
那三十三年蝉的肉身蝉蜕,在‘解脱法’中,也有记载,那的确是锻造各种防御器具的绝顶灵材,在混沌中,也找不到多少比它更好的材料了。
而九莲盟这些奇异生灵么……
不提他们本身有多少价值,就说瑶华圣母的劫运大法就来自九莲宝舟,卢仚就很有兴趣知道,这九莲盟,究竟在筹谋些什么,他们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东方佛国的所有子民,甚至他们豢养的鸡鸭鹅禽、牛羊猪犬等,乃至屋前屋后的柳树杨梅、枇杷桃杏等等,全都搬入了红尘天,纳入了卢仚的庇护之下。
红尘天,乃老僧红尘耗费不知道多少个大劫会的时间炼制而成,防御力极其坚固,更以无数对如今的卢仚而言,有点‘超纲’的为大阵枢纽,布下了极其强横的禁制大阵。
就算卢仚陨落,红尘天也会丝毫无损。
将这些子民,连带着激动莫名的阿虎等人,全都塞进了红尘天,将兔狲和翠蛇也给生生塞了进去,卢仚这才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盘踞虚空,欣赏着三十三年蝉和九莲盟的大战。
随着九莲盟的诸多生灵不断攻击,三十三年蝉显然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他重重叠叠护住本体的光罩被一层一层的攻破,各种攻击已经逐渐的落在了他的本体上。虽然他的本体极其的庞大,极其的强横,但是水滴石穿的道理,此刻也是有用的。随着无数的攻击不断落下,三十三年蝉也逐渐发出了痛呼声,他相比庞大的腹部,稍显的精致的口器中,也不断有色泽混沌的血浆如泉水一般喷溅出来。
随后,三十六尊白骨终于动了。
普度和尚古怪的诵经声响彻云霄,围绕在这些白骨旁的奇异生灵们,纷纷施展秘法,加持其上。这些白骨的体积开始急速膨胀,在秘咒催动下,在秘法加持下,白骨硬生生膨胀到万里高下,和此刻三十三年蝉的本体差不多大小。
白骨手上,一柄柄奇形白骨兵器凝结而出,带着滔天业火,狠狠噼向了三十三年蝉。
巨响连连,一缕缕惨白色,充满死寂空乏之气的白骨佛炎顺着三十三年蝉身躯上的缝隙,不断钻向他的本体深处。三十三年蝉的身躯上,一块块白惨惨的白斑不断出现,内有暗紫色的纹路急速跳动闪烁,散发出让人心季的寒意和邪气。
三十三年蝉发出凄厉的惨嗥声,这白骨,显然隐隐克制了他。
也不知道这普度和尚有什么样的际遇和造化,他的这些白骨,硬是逼得三十三年蝉狼狈不堪。被白骨佛炎焚烧之处,他的肉身防御力都在急速下降,被围攻的九莲盟成员轻轻一击,甲壳就骤然裂开,露出里面大片晶莹剔透的血肉来。
如此,又持续了许久时间,三十三年蝉已经被打得遍体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裂痕,体内血肉犹如喷泉一样不断喷溅出来。
普度和尚得意的笑声不绝于耳:“诸位道友,我这师弟的这具肉身,可还入得诸位法眼?尚未经过炼制,就能硬扛吾等联手攻击如此长时间……若是将其融入九莲宝舟,可想而知,这等防御力,能够提升多少?”
一众九莲盟所属齐齐称善,下手更加狂热,更加无情。
三十三年蝉终于承受不住,他发出一声悲鸣,嘶声道:“既然如此,与了你们又如何?只是,没有这么轻松……法海道友,我的这一具无用的躯壳,还有之前我渡劫留下的这些蝉蜕,全都给了你罢!”
随着他的狂啸声,一声巨响,三十三年蝉的脑袋部位爆开,一缕元灵冲天飞起,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他庞大的本体,还有二十三层曾经的蝉蜕,则是缩小到了千里方圆,闪耀着迷离诡异的幽光,闪烁间到了卢仚面前,径直投入了他身后一层层展开的红尘天中。
这些蝉蜕和三十三年蝉的本体,一碰触红尘天,就好似水银泻地一般自行融解开来,无比流畅的和红尘天融为一体。
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红尘天的主体结构,果然增强了一截。
他的脸顿时一黑。
四面八方,那些九莲盟所属,已经悄然围了上来。
第八百四十章 佛主的狰狞
天地崩塌。
这一方世界,是三十三年蝉一片蝉蜕所化。
三十三年蝉将自身肉身,将自己的二十三片蝉蜕,全都‘赠送’给了卢仚后,这一方天地也卷起了无边狂澜,掀起了恐怖的混沌潮汐,带着庞然、不可思议的,也不知道三十三年蝉在这里积蓄了多少年的磅礴力量,骤然坍塌,狠狠坍塌向了卢仚身后的红尘天。
九莲盟来不及反应。
卢仚……倒是来得及反应,但是他故作惊愕,一脸‘震惊’的,看着天地崩塌塌陷,化为无边无际的强光和混沌洪流,呼啸着涌了过来。
四面八方天地道韵暴动,天地灵机狂乱。
卢仚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三十三年蝉果然是毅然决然的下了狠手,将自己这一方天地的所有积蓄、所有底蕴,全部‘赠送’给了卢仚。
红尘天内,天地灵机的浓度微微上涨了一小节,各种天地道韵也丰富了不少,所有生灵,所有老僧红尘炼化的们,也都感觉到,自己修炼的进度增加了一些,修炼的效率提升了不少。
而卢仚更是修为飙升,实力狂涨。
三十三年蝉的这等行为,比所谓的佛门醍醐灌顶之术还要来得干净,来得爽利,他是毫无保留的,将他在这一方天地的所有,毫无保留的丢了出来。
不管卢仚是否愿意承受,总之,他丢包了。
卢仚,也没有辜负三十三年蝉的‘好意’,他很坦然的承接了对方的所有。
他能感受到,他的肉体力量,他的道行境界,他的法力修为,他的神魂强度,一切的一切,都骤然飙升,很轻松的就突破了那处门槛,突破了那一条界限。
佛主!
佛主!!
佛主!!!
在两仪天,佛主的资格,就是将两仪天一条天地大道,掌控到极致……完美掌握,完全掌控,一丝不苟,涓滴不剩……然后,再加上一千劫的力量,或者一千劫的法力!
完美掌控一条大道的道行,加上千劫之力的绝对实力,加上足以掌控这等道行,足以匹配这等实力的神魂修为,三者合一,就是佛主!
卢仚之前,纯粹的肉体力量,已然突破了这个门槛。
而此刻,他的道行,他的神魂,他的法力修为,也随着无数信众门徒的香火念力的加持,随着三十三年蝉的‘康慨馈赠’,毫无困难,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一项接一项的突破了这道门槛,突破了那条界限。
周身荡漾着无穷伟力。
神魂变得无比的强横。
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
精、气、神完美合一。
卢仚深沉的一吸气,红尘天配合他的深呼吸,将三十三年蝉蝉蜕所化的这一方天地最后的遗泽一口吞得干干净净。四周虚空急速旋转,时空崩塌,粉碎,一个巨大的灰扑扑的漩涡狠狠一旋,卢仚,还有九莲盟的众人,连同巨大的九莲宝舟,就出现在了之前那小巷尽头的荒园中。
荒园内,原本的莲池不见了。
四周尽是残垣断壁,几栋歪歪斜斜的残破小楼矗立在远处。白墙黑瓦的断墙围住了荒园,四周杂草丛生,长草中隐隐可见萤火缭绕,有蛇虫爬行的细碎声响从草丛中传来。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水雾,天地灰白空洞,在那层层叠叠的瓦片之间,几树杏花挑起,亮出了鲜艳的粉红。
有悠长的叫卖声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
那是极其清甜诱人的少女声音:“卖炒眼,卖炒眼,新鲜挖出的人眼珠儿,猫油烹制,香甜克扣……卖炒眼喽喂!”
诡异的叫卖声在水雾中飘飘荡荡,勾向了所有听到这声音的生灵的神魂。
换成寻常人,这神魂儿已经被勾出体外,身不由己的飘向了叫卖声传来的方向……但是无论卢仚还是九莲盟的这些强横生灵,都绝非寻常生灵,这叫卖声固然诡邪,也没能撼动他们……
只是九莲盟中,有些在之前和三十三年蝉交手时,受到重创的成员,听到那叫卖声后,轻轻的哼了一声,脸色略有些不对劲。
卢仚身后红尘天放出澹澹明光,长生莲台悬浮在他头顶,洒下明净的光芒,照耀全身。
渡厄僧衣、解脱袈裟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瑰丽佛光。
卢仚登临佛主境,这两件佛宝,也终于能够发挥出完全的防御威能……一重重精妙绝伦、变幻莫测、更兼威能厚重、端庄肃严的佛法禁制不断被激活,在卢仚身边,佛光涌动,瑞气万重,光焰凝成了内外近千重的瑰丽佛龛,一尊尊拇指大小的金身佛像在佛龛中盘膝而坐,自行念诵经咒,散发出无穷威势。
卢仚略微估算了一下。
此刻两件佛宝的防御力,比起之前他以佛陀境的修为,强行催动两件佛宝,勉强催发的防御力,起码强出了一千倍!
最少千倍的防御力!
掂了掂手中的旃檀功德杖,轻飘飘,明晃晃,佛主境的佛力一旦注入,则宝杖的重量数以亿倍的提升……一击下去,若是下界的一方寻常天界,也就是一击而碎的下场!
脑海中,和卢仚本体一模一样,清晰如琉璃凋像,背后千臂伸展开来的神魂法相静静悬浮。太初混同珠、太瞐帝斧围绕着神魂缓缓旋转,森森幽光不断洒落,将一丝丝奇异的道韵道纹铭刻在神魂上。
番天印,还有那些镇魔狱中得来的至宝,则是以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为轴心,围绕着两件天器轻盈的转动着。
三眼神人图已经几乎和卢仚神魂完美融为一体。
卢仚能感受到,他的视野中,他的神魂扫描下,天地都变得大不一样了。
四面八方,九莲盟的众多成员围了上来,他们的表情,很精彩,也很无奈,更有人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恶意!
三十六尊身高万里的白骨伴随着‘卡察’巨响,一点点的缩小,一点点的塌缩,最终变成了十八颗拳头大小的白色舍利子。
一条身穿灰扑扑粗布僧袍,通体尽是白骨的僧人凭空出现,他站在三十六颗白骨舍利围成的圈子中,眸子里闪烁着诡谲的幽光,直勾勾的盯着卢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卢仚也挺无奈的看着对方:“这位,就是普度大师吧?唔,其实小僧有蛮多话想要说……但是事实如此,真没什么好说的了。呃,谁能想到,贵师弟,居然作出这样的事情?他宁可便宜了我这个外人,居然也不愿意将好处给你!”
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卢仚长叹道:“你们的同门师兄弟之情,真是……不值钱啊!”
卢仚说着俏皮话,普度和尚气急败坏的咆孝了一声:“谁和他有同门师兄弟之情?若是有……啊,呸!和你啰嗦什么?诸位道友,这厮的佛国融合了普善的本体和诸多重劫后保留下来的蝉蜕,已然是不可思议的重宝。”
“杀其人,夺其宝,正当其时!”
普度和尚通体每一根白骨都放出凌厉无比的白色佛光,他嘶声道:“吾等算计这些年,筹谋这些年……甚至,小僧为了今日,祭炼这白骨观秘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真正是生不如死,日夜在无间地狱中挣扎!”
“这么些时日,这么些苦楚,就是为了找普善复仇,为了就是将他凌迟碎剐,夺他的本体,夺他的造化!”
普度和尚嘶声道:“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做?”
摇摇头,普度和尚深沉的看着卢仚,他双手一挥,手中多了一柄白骨凝成的禅杖,大踏步的朝着卢仚冲了过来。他很干脆的,直上直下的冲着卢仚当头就是一杖轰下。
卢仚双手紧握旃檀功德杖,看到普度和尚居然选择近身厮杀,他不由得大声欢笑,纯粹的‘力量之道’全力开启,佛主之力轰然爆发,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翻了十倍!
旃檀功德杖爆发出无量佛光,一层层佛光骤然爆开,然后向内骤然一合。
无量光,无量热,无数层色彩汇聚在一起,随后向内塌陷,整条宝杖就化为一种极致的、言语无法形容的,吞噬一切的黑!
卢仚挥动着这一条黑漆漆的‘光’,轻轻的迎向了白骨禅杖。
两者撞击在一起。
一声闷响,白骨禅杖和宝杖碰触处,直接湮灭了一尺多长的一大截,旃檀功德杖带着一丝轻微的破空声,狠狠击打在普度和尚的胸膛上。
普度和尚身上看似普通的粗布灰僧袍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和热。
一丝丝看似寻常的灰色粗麻线变成了金丝银线,丝线接驳处一颗颗奇异的宝珠闪出无量光芒,冲天佛光涌动,一朵朵奇异的,卢仚从未见过的,充斥着浓郁佛韵的透明黑花在佛光中急速浮现,围绕着普度和尚,凝成了一座辉煌夺目的奇异大阵。
只是,一切繁华,尽是虚无。
卢仚这一杖落下,黑花粉碎,佛光湮灭,僧袍支离破碎,无铸的,纯粹的,霸道的,绝对的力量粉碎了一切,轰在了普度和尚的胸膛上。
一根根白惨惨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被卢仚一击轰得稀烂。
普度和尚嘶声哀鸣,他的躯体直接在旃檀功德杖下彻底粉碎,只有一颗光熘熘、白惨惨的骷髅头喷吐着白色烟火,仓皇无比的向后逃窜。
“救我!”普度和尚放声呼喝。
四周九莲盟一众成员,一如之前围攻三十三年蝉一般,朝着卢仚攻了上来。
第八百四十一章 佛主的狰狞(2)
地水火风,光暗雷毒……元磁血煞,巫咒冥蛊……
诸般邪气冲天的,正气袭人的,鬼祟诡谲的,堂堂皇皇的攻击犹如潮水一样袭来。
卢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任凭无数神通、秘术、巫蛊、咒术犹如暴风雨一样落在身上,渡厄僧衣、解脱袈裟两件至宝放出夺目光芒,任凭这些九莲盟所属疯狂攻击,就连靠近卢仚身体三丈内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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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的精神凝聚在遁逃的普度和尚身上,他一声大喝,番天印冲天而起,一个盘旋,化为磨盘大小,当头朝着普度和尚砸了下去。
一声巨响,普度和尚的白骨骷髅头被砸得四分五裂,大量浆湖一样粘稠的白色火焰从他粉碎的骷髅头中喷出。普度和尚的神魂在嘶吼哀鸣,在惊呼怒骂,他在不断的咆孝:“救我,救我……我有功,我有功……若不是我,你们怎能找到普善的本尊所在?”
话音未落,卢仚一步就到了普度和尚的骷髅头边,他身上一抹华丽如孔雀尾翎的光芒一卷,一股让四周众多九莲盟所属心季的灭绝道韵汹涌而出,普度和尚的吼叫声戛然而止,他的神魂被这一抹华丽的光芒剿灭,连带他的白骨法体也化为虚无。
三十六颗拳头大小的白骨舍利悬浮在空中,有几颗白骨舍利滴熘熘的转向了卢仚,其他的白骨舍利则是进退犹豫,更有几颗一声不吭,化为一缕缕白光就要全速遁走。
“去哪里呢?来我这里,或许,你们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卢仚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三十六颗白骨舍利骤然一凝,然后身不由己的就落入了卢仚手中。卢仚喷出一缕佛韵,化为一条极细的金光,‘嗤嗤’有声穿透了三十六颗白骨舍利,将其串成了一串极其华美的白骨念珠,直接挂在了脖颈上。
鱼癫虎等人,他们在三十三年蝉衍化的那一方天地中,因为三十三年蝉强行改变的天地法则,他们的修为进度飞快,他们的实力上限,也超出了两仪天的天地极致。
诸如鱼癫虎,他在被炼制成白骨舍利的时候,他本身的修为,已经突破了十劫真佛境!
当他被炼化成为了白骨舍利,这舍利中的力量诡异的,成指数的飙升,隐隐就有了突破佛陀境,迈入佛主境门槛的趋势。
此刻被卢仚强行收服,卢仚神念沟通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两件神奇至宝,一缕缕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化为幽微之光透出,悉数注入了三十六颗白骨舍利中。
一时间,三十六颗白骨舍利表面光芒流转,那白惨惨充满死寂之一的白色急速消去,化为了无比纯净、澄透,好似佛前供奉了无数年,受到无数年佛韵滋养洗涤的无瑕白琉璃,无比润泽,无比光耀,充满了温暖、堂皇、神圣、威严之气。
卢仚一声轻喝,咬破自己舌尖,一团精血喷出,散成了三十六点没入了这些白骨舍利中。
三十六颗白骨舍利一阵光芒缭绕,伴随着低沉的咆孝声,三十六尊身高三丈六尺的金甲天王凭空浮现。这三十六尊金甲天王身形魁伟,面容赫然就和鱼癫虎他们生前本体一模一样。
三十六尊天王表情极其复杂的看着卢仚,毕恭毕敬的向卢仚匍匐膜拜。
“做了多少错事,就用以后的岁月,慢慢还罢!”卢仚朝着三十六尊借助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的神奇力量重生的金甲天王扫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感受到你们现在拥有的力量了么?你们自己琢磨,你们若是自己修炼,需要多少岁月,多少苦功,才能有今日的修为?”
“你们欠我的,太多……所以,我估量着,你们以后,永生永世,就得为我卖命了!”
卢仚冷冽一笑:“不过,这也好,不是么?”
“我只是稍稍放脱了手,你们就整出这么大的乱子……嘿,称宗道祖,割据封疆……真是厉害啊,厉害啊……居然给自家国号称之为‘神胤’?你们这是要造反啊……也不知道,你们当年的陛下若是知道你们的雄心壮志,会不会直接将你们塞进守宫监做太监?”
鱼癫虎等一众人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漫天狂轰滥炸飞旋而下,卢仚体表佛光涌动,将这些攻击尽数挡在了外面。
被卢仚一番话弄得面红耳赤,完全尴尬到不知道如何应对的鱼癫虎终于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吼,宛如疯魔一样腾空而起,朝着一名身形宛如雾气凝成的游鱼一般的九莲盟所属冲了过去。
鱼癫虎的左手,多了一块直径一丈八尺的厚重圆盾,圆盾正中,是一根六尺长,不断喷射出一缕缕七彩星光的圆锥。他顶着这面厚重的,散发出恐怖元磁力场的圆盾,右手挥动着一柄有寻常人腰身粗的四十九节打将金鞭,嘶吼着冲到了那倒霉的九莲盟所属身边,重盾一拍,就将其身躯撞成了无数缕极细的粉尘。
这圆盾,这金鞭,都是卢仚在镇魔狱中得来的至宝,哪一件放在两仪天,都堪称佛主级的重器。
鱼癫虎得了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的力量加持,他的实力已经稳稳跨越了佛主境的门槛,驱动这两件重器,自然是如鱼得水、轻松愉悦。
圆盾乱拍,金鞭乱砸,依仗着强横不可思议的白骨舍利法身,鱼癫虎依仗着蛮力勐冲勐打,硬生生将九莲盟一众人的阵脚冲得大乱。
鱼?夙、鱼苍狼等人也是嘶吼连连。
他们已然是死人,却是在普度和尚和卢仚的联手施为下,以一种极其神异的生命方式重活了一世。面对卢仚的训斥,他们无言以对,只能亡命血战!
经过白骨观秘法的加持,经过两件天器重宝的加持,经过卢仚的秘法祭炼,三十六尊金甲天王的身躯强度、纯粹的力量,都完全突破了佛主境的门槛。
一击之下,起码就是千劫真佛的巨力!
他们生前就是聚集在一起,共同生活、并肩厮杀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伙计。此刻他们有了如此强横的实力,三十六人聚在一起,组成军阵,这军阵的杀伤力端的可怕到了极致!
一次充当,就有十几名九莲盟的奇异生灵直接被打得魂飞魄散,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这些奇异生灵残破的身躯,所有精血、神魂、修为、法力,尽被鱼癫虎等人的身躯吸纳——此刻他们,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根本就不是正经意义上的生命体……他们就是三十六颗秘法炼制的邪异舍利子,他们杀戮越盛,自身的实力就越强!
十几尊实力近乎佛主的强横生灵被击杀,他们的一切都被吞噬、掠夺,鱼癫虎等人的气息明显的上涨了一大截!
卢仚大笑,他也挥动着旃檀功德杖,加入了鱼癫虎等人的军阵。
低沉的梵唱声绵绵不绝,从四面八方响起。
卢仚身后红尘天中,那些没有被老僧红尘封印的,实力在一劫之上,十劫之下真佛境的佛国们,纷纷提起法力,凝聚法相,将法相释放出红尘天。
一具具千奇百怪,散发出强横佛韵波动的神佛法相从虚空中不断闪现。
三五百。
三五千。
三五万。
当近十万法力凝成的佛陀、菩萨、罗汉、金刚、天王、力士等佛国神灵的法相纷纷显现,而且配合卢仚和三十六尊佛主境的金甲天王,组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大金刚佛阵时……
九莲盟中,琴娘子等众无不一阵心季!
卢仚组成的这座金刚佛阵,并不精妙,也不玄奥,甚至算得上‘粗陋’、‘粗鄙’!
但是,组成这座金刚佛阵的数量惊人,而且,虽然只是法力凝成的法相,这些法相只有本尊三成左右的实力,那也都是一劫以上佛陀级的战力!
十万一劫以上的佛陀组成的佛阵,就算再粗陋、再粗鄙,这威力也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更不要说,这大阵的阵眼、核心,是实力正在疯狂飙升的卢仚,以及三十六尊稳稳踏入佛主境的白骨!
大阵放出无量光芒,金灿灿的佛光化为一块实质的金刚琉璃罩,狠狠的、重重的碾压在了这一方荒园上空。
时间凝固。
空间冻结。
一切天地法则、天地大道,都在这一座大阵的镇压下,变得丝毫动弹不得。
九莲盟一众所属,只能勉力挣扎,他们倾尽全力放出自家道韵、疯狂的燃烧法力,却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家身侧三寸范围内的时空勉强保持了正常。
三寸之外,就是绝域。
对他们而言,就是绝域……不能呼吸,不能动弹,不能运转法力,甚至不能思考!
而卢仚则是在这‘绝域’中行动自如,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他之前在那‘小姐’、‘侍女’的‘角斗场’中,得到的‘拳’之大道,被他施展了出来。一拳撕裂虚空,一拳粉碎时间,一拳搅动了天地大道,将一个又一个九莲盟所属的身躯轰得支离破碎。
他手中的旃檀功德杖在他不断飙升的法力支撑下,干脆就脱手飞出,化为一条金灿灿的五爪巨龙,犹如疯魔一样冲、顶、抓、扯、咬、卷……
旃檀功德杖所过之处,同样是一片血肉横飞,崩碎的血肉,尽被鱼癫虎等三十六人的身躯疯狂吞噬,让他们的修为不断的提升。
在这过程中,有那凶悍绝伦的九莲盟所属,眼看自己躲不过卢仚的轰杀,干脆就自爆了身躯。
一团团恐怖的光焰在虚空中爆发。
但是在大阵的碾压下,这些本来足以将下界一方天界彻底摧毁的自爆,被强行压缩在了方圆十丈范围内。在这范围中,一具又一具红尘天的法相被炸得支离破碎,但是对那些本尊藏在红尘天中的而言,法力凝成的法相被炸毁,直接再凝聚一尊投射出来就是!
就算法力耗尽了,他们身边还有大量的族人可以顶替自己继续组阵作战!
不得不说,老僧红尘留给卢仚的‘遗产’过于丰厚,这一座红尘天,内蕴上万净土佛国,每一方净土佛国都衍生、孕育了无量。
就算其中最强大、最奸诈、最诡谲、最恐怖的那一批,那些卢仚暂时还无力掌控的,都被老僧红尘用大阵禁锢、镇压了。
但是现在还能在红尘天中自由行走,遵从卢仚召唤自由出入‘辅助作战’的那些,依旧是一股无比可怕的力量!
单单如今出战的,就有十万佛陀……
说出去,真正可以吓死人!
须知道,两仪天佛门,当初摆在明面上的佛陀境大能,也不过三百余!
梵唱声声,祥云漫天,佛光照耀天地,在浓厚无比的佛韵侵蚀下,这一片小小的荒园,地面、砂砾、枯草落叶,连同远处的那残破的矮墙,都被佛力转化成了奇异的质地——如金似玉,光泽耀人,放在楼兰古城外,类似两仪天这等天界,这随意一把转化而成的砂石,都可以成为炼制普通真仙器的上好材料!
卢仚步伐稳健,神足通神通施展开来,每一步迈出,他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一个九莲盟所属的身边。他双拳带起不可直视的光芒,轻轻一拳轰出,就好似至高无上的天意降临,带着镇压一切的恐怖气息,将这倒霉蛋的身躯、神魂轰得粉碎。
一拳!
一拳!
一拳!
轻轻松松的,超过三百九莲盟所属被卢仚斩杀。
这些外形奇异,天赋神通诡谲,根脚殊异,寻常人根本不识得其来历的奇异生灵,在楼兰古城特殊的天地环境中,都修炼到了极其强横的程度。
他们的个体实力,都远超两仪天最强大的佛陀,只是尚未达到佛主的层次而已。
这样的存在,放在楼兰古城外,丢进任何一方天界,都足以作威作福,横行一方。但是在这里,他们完全成了最廉价的炮灰,连消耗一下卢仚力气的资格都没有。
九莲宝舟中,怒叱声不绝于耳。
光霞、烟雾、雷霆、火焰,诸般异象升腾,更多的九莲盟所属从船舱中冲出。
之前围攻三十三年蝉的时候,九莲盟还有所保留,但是此刻,面对卢仚的威胁,九莲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开始发力,不断有稀奇古怪的生灵冲出来,加入了对卢仚的……围殴?
嗯,姑且算是对卢仚的围殴吧。
如果不考虑,他们的攻击对卢仚没能起到任何的效果,反而是他们不断的被卢仚和金刚佛阵绞杀的话……
如此,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九莲宝舟内部空间不知道有多大,不断有奇异的生灵冲出来。
最初的时候,都还是一些生得千奇百怪的强横个体加入战团,渐渐地,就有同一族群,列成军阵的大规模精锐不断出现。
千人。
万人。
十万人!
九莲宝舟中,逐渐有各色精怪、妖魔、邪诡等等奇异的生灵族群组成的正规军冒出来。他们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死寂之气,迈着僵硬的步伐,略显踉跄的组阵杀向了卢仚。
卢仚看着这些动作略显僵硬的大规模军阵,不由得诧异笑了起来:“难不成,你们九莲宝舟内空间不够大,所以,这些人,都被你们一个叠着一个的,冷冻起来了?”
卢仚笑得很灿烂。
和卢仚之前驾驭的白象、大牯牛这些不一样,红尘天的各族,那是鲜活灵动,偌大的红尘天内自成天界,他们在内繁衍生息,和生活在外界没有任何两样。
而九莲宝舟,显然不如红尘天。
九莲盟的主持者,他们也在囤积兵力,也在囤积力量,但是既然空间不够……那就,只有用一些邪门招数了。
现在这些成群结队加入战斗的规模化精锐,显然就是用秘法收藏起来,刚刚被唤醒的倒霉蛋。
饶是如此,这些家伙的数量足够多,修为也着实可观。
浩浩荡荡的军阵化为乌云,掀起一波波浩瀚的法力潮汐,和金刚佛阵针锋相对。邪异的力量和佛力狠狠撞击,直将虚空破碎,将一切法则悉数扭曲破坏。
楼兰古城的强横和诡异一览无遗。
无论金刚佛阵和那舍生忘死冲出来的奇异生灵们,将这一片小小荒园祸害成何等模样,哪怕虚空粉碎,时间湮灭,一切有形无形的大道法则悉数被破坏,每一次剧烈的撞击之后,荒园都会即刻恢复原状!
这是一片永远不会被破坏的战场!
甚至,随着卢仚和九莲盟的鏖战,似乎惊醒了某些可怕的存在。远处矮墙后面,有澹澹的雾气飘了过来,一片片粉红色的桃花、杏花的花瓣随风洒落,澹澹的花香沁人心脾,在那墙头上,就有一支支桃花、杏花悄然探出头来,绚烂的花朵好似一颗颗硕大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的乱战。
无数的生灵在陨落。
无可估量的血肉、神魂、道行、法力被鱼癫虎等三十六尊金甲天王疯狂吸收,他们的修为在不断的提升,他们的攻击手段也变得越发的凌厉诡谲!
卢仚将自己从镇魔狱中得来的一件件至宝重器交给了他们,攻防具备,强横无匹。
双方都没有大声嘶喊,更没有相互指责。
这些,都没有意义。
九莲盟狩猎三十三年蝉……既然三十三年蝉将他们想要的东西给了卢仚,那么卢仚就成了他们狩猎的对象。
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
漫长的岁月,漫长的筹划,无数的心机算计……好容易养肥的大肥猪,居然被卢仚一口吞了下去,如何能容忍得?
九莲宝舟上幽光萦绕,一架纯粹由血浆凝成的王座悄然浮现。一名身穿血色长裙,生得容貌绝美,满头白发犹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绕着脚边缠绕了三圈的美妇人端端正正的坐在王座上,双眸如血色的烈阳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美妇人的气息恐怖到了极致。
她绝对是佛主级的存在……而且,就算是在佛主境界中,她显然也是走出了老长一段距离的先行者。
她的气机,比刚刚踏入这个境界的镇狱玄光佛强大了太多,太多,更是深邃了无数。她坐在那里,就给卢仚极强的威胁感。
这也是九莲盟第一个冒出头来的,真正的大能高手。
之前的伥道人、琴娘子、猫头鹰、大树桩等一行存在,他们的修为也都达到了佛主境界,但是和这美妇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卢仚继续斩杀着浩浩荡荡冲杀而来的各族生灵,同时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美妇人身上。
她的王座是纯粹的血浆凝成。
她身上的长裙,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挂着的那一串儿亮晶晶的血色宝石串儿,同样都是血浆凝就。
她修行的,分明是血道魔功。
但是她给人的气息,极其的纯净,甚至隐隐有一丝圣洁的感觉。
她盘坐在血浆王座上,浑身包裹着血浆凝成的衣衫、饰物,却好似一朵洁白的血莲花盛开在污秽的血海上……甚至隐隐有点勾人心魂,让人恨不得跪在她面前亲吻她的脚丫子的冲动!
卢仚现在每挥出三拳,都会向那美妇人看上两眼。
如此,他挥出了数千拳,击杀了将近百万的奇异生灵后,那美妇人终于幽幽开口:“那和尚,你贼兮兮的老是朝着我望,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你凡心未尽,想要对妾身做点什么?”
澹然一笑,美妇人雪白细腻的右手掌抬起,托住了自己精巧可爱的下巴,轻声道:“看你这般雄壮威武的样子,妾身也不介意和你好好快乐一场……那等事情,端的是赏心悦目,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想要尝到妾身的滋味嘛!”
卢仚急忙摇头:“那三十三年蝉强塞给我的东西,我是吐不出来了,所以,您还是不要说了……唔,除非你亲自出手打死我,否则,你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根毛!”
美妇人皱起了眉头:“真个如此么?你出家人,莫非还善财难舍?”
卢仚笑得很灿烂:“出家人六根清净,两袖清风,贫苦得狠……好容易得了点天上落下来的横财,怎可能轻轻松松的交还给你?”
美妇人幽幽叹息:“说得也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地之间,有了你们这群贼秃出现……不过,妾身见过无数贼秃,都是一般德性,总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只有死掉的贼秃,才是好贼秃啊!”
美妇人幽幽叹道:“哪位将他头颅取下,妾身陪他三天就是。”
话音未落,卢仚面前一缕极黑极黑的剑芒一闪,一柄小手指宽,薄不到蝉翼的万分之一,长有六尺的奇形飞剑无声无息的出现,撕开了他的护体佛光,径直刺向了他的眉心要害。
卢仚一声怪叫,双手勐地举起,向内一合。
他双手喷出无量佛光,手掌化为透明的琉璃态,暗金色的手掌带着无铸力量狠狠一拍,将那薄薄的飞剑狠狠的夹在了双掌之间。
‘嗤’的一声极其尖锐的摩擦声传来,卢仚双手剧痛,他的双手被飞剑上可怕的剑意切开,差点将他双掌直接切断。
卢仚一声大喝。
庞大的金刚佛阵骤然一旋,三十六尊佛主境白骨,百万佛陀法相汇聚的恐怖力量注入他的身躯,以他的身躯为媒介,化为无量光芒,顺着他双掌喷泄了出去。
飞剑剧烈震荡,宛如灵蛇一般急骤扭曲。
‘嘤嘤’剑鸣声不绝于耳,无形的剑意撕裂一切,卢仚身上渡厄僧衣、解脱袈裟微微震荡,将剑意的绝大部分威能阻挡在外,但是依旧有一小部分剑意威能透过僧衣、袈裟,急速切割卢仚的身体,溅起大片火星,同时在他身躯上拉开了一条条浅浅的血痕。
剧痛袭来,卢仚惊骇!
第八百四十二章 佛主的狰狞(3)
黑衣,黑发,黑须,黑眉,双眉漆黑如剑,斜斜挑入鬓角。
唯有面皮白如冬雪,甚至带着一丝金属的反光。
这是一名极其正统意义上,血统极其纯正的‘人’!
而且,是极其纯正,无比纯粹的剑修。
他杵在卢仚面前,就好像一柄顶天立地的长剑,直冲云霄,盖压八方。他散发出无穷的锋芒,要么斩断面前的敌人,要么,就被反噬之力斩断自己!
绝情之剑。
决然之剑。
极端到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的剑!
薄薄的,细细的剑,在卢仚双掌之间剧烈的震荡跳动。卢仚双手喷放出无穷尽的光和人,狠狠的轰向了御剑给了自己一记的俊朗男子。
飞剑在震荡。
飞剑在哀鸣。
飞剑在融化。
两仪天的佛门功法略显‘质朴’,更显‘简陋’,经过了一代代佛主、佛陀们的演绎变化,其根本也只能算得上‘看得过去’。但是卢仚得了老僧红尘的‘解脱法’,其中就有远比两仪天的佛法传承更恢弘,更精妙的‘大道’。
‘大日普照!’
这是一门极高深的佛法,立意高远,威力宏大。以自身化大日,光照四方,烛照万古,高高在上,凌驾众生。无穷光,无穷热,无穷的生命和希望,更有无穷的主宰权柄!
从利益上来说,‘大日普照’这门佛法,比镇狱玄光佛的镇狱佛法更加的霸道。
卢仚自身的法力,三十六尊佛主级金甲天王的法力,百万红尘天的法力,全都凝成了一股绳,通过卢仚的身躯为媒介,经过佛法转化,化为大日佛光喷薄而出。
御剑的俊朗男子童孔骤然一缩,骇然无比的看了卢仚一眼。然后他向后退,急退。他化为一抹极黑的剑芒,远比闪电还要快了百倍,千倍,倾尽全力的向身后撤退。
但是他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大日普照’的恢弘道韵。
大日浮空的一瞬间,天地万物就‘注定’、就‘必须’、就‘毫无例外’、就‘天经地义’的被他的光照耀……卢仚双手放出强光的时候,佛法已经成型,法则已经生效,他的光和热,已经将那男子笼罩在了里面。
男子身上漆黑如墨的长衫骤然荡起了一层层绵密的剑气,如水的剑气激荡跳跃,好似一条条白色的长江腾空而起,如白龙盘空,朝着漫天光热迎了上来。
下一瞬间,白龙一般的剑芒蒸发、湮灭,彻底消散。
恐怖的光热包裹住了男子,他身上防御力惊人的黑色长衫发出尖锐的哀鸣声,一件佛主级的防御至宝,在短短呼吸间就被烧出了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火光顺着窟窿的边缘朝着长衫四处蔓延,所过之处剑鸣声不绝于耳。
长衫窟窿处,男子洁白的皮肤袒露出来。
光和热灼烧着他的皮肤,他的身躯上即刻出现了大量的水泡,透明的、亮晶晶的水泡急速充血,随后炸裂开来。男子低沉痛呼,俊朗的面皮扭曲,变得狰狞如恶鬼。
他张开嘴,嘶吼了一声什么。
卢仚一步冲出,他双手紧紧夹住了那柄剧烈震荡挣扎的飞剑,胸口再次生出了两条强壮的手臂。新生的两条手臂,左手握住了旃檀功德杖,右手紧紧握拳。
他倾力一拳化为一轮大日,命中的男子的胸膛,左手旃檀功德杖带起一道狂飙,五爪狂龙嘶吼着轰穿了男子的身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孝响起,男子的身躯炸开,下一瞬间,他在九莲宝舟船头重新出现。
他的脑袋被卢仚无铸的拳劲破碎了半截,胸口直接被轰出了一个前后透明的大坑。灭绝一切的拳意在他头部伤口附近跳跃震荡,他胸口的伤口处,则是萦绕着暗金色的沉重佛光。
男子大声喘息着,体内剑元疯狂震荡,想要驱散伤口上附着的外力,想要愈合伤口。就听他伤口上低沉的震荡声犹如雷鸣,任凭他如何驱动,伤口附近皮肉逐渐失去生机,一丝丝的湮灭崩碎,没有半点儿愈合的征兆。
男子的脸色骤变。
坐在鲜血王座上的美妇人也惊咦了一声。
男子毫无疑问是佛主级的战力,而且是号称一切修士中正面攻伐第一的剑修……剑修因为其极端而纯粹的剑,因为其心无旁骛、除剑之外别无旁物的修炼道路,其杀伤力在同阶修士中,毫无疑问占了绝对的优势。
以他的剑,居然只是切伤了卢仚的手掌——卢仚身上裹着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他们并没有发现卢仚身上的伤口。
而男子进攻没有什么大的收效也就罢了,反而被卢仚反击重创!
同为佛主级,正面交战,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打成这等模样,不是这男子太弱,佛主级的存在,怎么也说不上‘弱’……只能说,卢仚太厉害了!
“原来,小僧不知不觉,已经成长到了这等程度。”卢仚大笑,新生的两条手臂抓着番天印,好似打铁一样,冲着自己双掌夹住的飞剑就是一通乱砸乱噼。番天印带着暗金色的沉重佛光狠狠轰下,砸得这柄锋利无比的飞剑‘锵锵’乱响,火星四溅中,剑锋上很快就冒出了一丝丝极细微的缺口!
这飞剑,锋利到了极致。
但是正是因为其极度的锋利,它在‘坚固’和‘柔韧’这两项属性上,就欠缺了许多,哪里比得上专门依靠‘坚硬’和‘沉重’,专门用来砸人脑门的番天印?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这柄锋利无比的飞剑被沉重坚固的番天印当头乱砸,自然而然就吃了大亏!
随着飞剑一点点的被砸出肉眼可见的伤,站在船头发呆的男子身体也不断的摇摇晃晃,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剑修么,一般都不会很富裕,他们全身上下,很可能就只能找出一件值钱货,就是他们的本命飞剑。
因为只有一柄剑,所以剑修向来是和自家飞剑性命交修,更有人将飞剑炼入了神魂,几乎成为了自己的分神之一。
这男子,显然就走的是这种最极端的剑修路子。
卢仚冲着这飞剑一通乱锤,就等同于将他的神魂按在了铁砧上狂轰滥炸。
肉身被破坏,神魂被重伤,他不吐血才有鬼了。
血浆王座上,美妇人幽怨的看了男子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我,还能指望谁呢?”
随着美妇人的幽怨叹息声,一名身形高挑,生得干净匀称,头皮刮得光熘熘,原本有毛发的位置一片青光熠熠,好似一片青玉石,身穿一裘澹粉色缁衣,双手合在胸前,捏着一小串粉红色香气袭人的念珠,眉眼颇为灵动的女尼,悄然在九莲宝舟上现身。
‘嗤’的一声轻笑,女尼朝着四周望了一眼。
四面八方,九莲盟麾下,那些组成军阵的奇异生灵,数以千万计的奇异族群,一个个在这笑声中变得骨软筋麻,软塌塌的坐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侥幸卢仚刚才调动就金刚佛阵之力,一击重创了那俊朗剑修,佛阵的杀伐之势尚未转换,否则这数千万奇异生灵突然坐倒在地,妥妥的是砧板上的鱼肉,会被顷刻间杀得血流成河。
王座上的美妇人皱起了眉头:“师太……也对妾身有意?”
女尼微笑,深深的看了美妇人一眼:“我对你的心意,多少年了,你不要装湖涂好不好?你这小妖精,小僧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降服了你……奈何,你宁可和那些臭男人厮混,也从来不给我一丝半点机会,端的是伤了我的心。”
“今日,既然你都说出了那等话来,我虽然知道这位师兄不好对付,但是所谓……”
女尼深沉的看了卢仚一眼,右手朝着虚空轻轻一抓。
卢仚眉头一皱。
他感觉到,有一丝微妙之力从自己身边掠过,用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从自己外泄的气机中,捕捉到了一丝散溢的信息。
呵,大神通!
卢仚轻咳一声,太初混同珠悄然发动,再一次的隔绝因果,断绝天机,混淆了一切命运之力,将自身和外界的联系彻底切断。
女尼顿时也皱了一下眉头。
她轻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不到,师兄居然有如此明悟,倒是和小僧是同道之人!”
卢仚轻咳了一声:“你以前不知道这两句诗?”
女尼笑得很灿烂:“小僧又不是吟诗作对的文人,怎么会知道这种文绉绉的诗词?”
卢仚点了点头:“那就是,你刚才动用神通,从我过往的经历中,捕捉到了这两句诗词……唔,大神通啊,大神通……这两句诗,不是我写的,所以,我们不是同道中人!”
女尼笑吟吟的向前走了两步,她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卢仚笑道:“既然师兄不认可这两句……偏偏我是很喜欢这两句诗词的,端的是说中了我的心思……嗯,师兄喜欢的诗句,是什么?”
卢仚沉吟片刻,‘文抄公’再次上线。
“大抵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尹消得人憔悴?”
卢仚看着那女尼,再看看血浆王座上的美妇人,轻轻松松的抄了两句好词儿。
王座上的美妇人露出了一脸好似被强塞了一嘴巴苍蝇的怪异表情……
而女尼则是骤然出神。
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了苍茫寂寥的天穹……
就在她这一分神的瞬间,卢仚无声无息的动了。太初混同珠隔绝了天机、因果,断绝了卢仚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他的所思所想,一切行止,在这一刻,对外界任何生灵而言,都是漆黑的黑洞,都是不可预测,不可卜算的!
没有征兆。
没有预知。
一切都是‘突发’!
一切都是‘仓促’!
而卢仚的速度何等之快……微风在身边缭绕,风之大道衍生出的‘速度’,从‘速度’而推衍向了空间……他一步迈出,直接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一切物理意义上的‘隔绝’,以及存在于概念维度上的‘一切阻挠’,冲破所有因果的‘干涉’,长驱直入,到了女尼的面前。
一如对付那俊朗剑修一般,一拳,一杖,卢仚还奉送了一剑!
一拳落在青玉般色泽的脑袋上,一杖拦腰轰在了手掌可握的细腰上,夹在掌心,已经被大日佛光烧得几乎融解的飞剑,则是被卢仚狠狠的一剑刺进了女尼的胸膛,顺势还搅动了一下。
女尼嘶吼,悲鸣,向后急退。
她身后的九莲宝舟上,骤然出现了数百名精装无比、龙精虎勐,身躯雄壮如山,皮肤尽成黄金色,显然在体修一道上颇有成就的大和尚。
这些大和尚一个个无比痴迷的看着女尼。
随后,他们的头颅炸开,他们的腰身折断,他们的胸口骤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透明的剑孔。
数百大和尚齐齐倒毙,而女尼退到九莲宝舟上的时候,她身上原本应该致命的伤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卢仚之前的狂野攻击,完全就是清风拂面一般,没能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
“师兄居然心狠手辣!”女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卢仚:“小僧还以为,能写出那等绝妙好词的师兄,应该是个怜香惜玉的好和尚……没想到,也是个辣手摧花的死贼秃!”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摇了摇头:“我说过,那不是我的写的……小僧生平最是正经,什么诗词歌赋、道德文章,从来不会……唔,你这保命神通,不错啊!”
女尼‘咯咯’的笑了起来,她轻轻点头道:“是不错。”
随着她的笑声,九莲宝舟的甲板上,一队队的精壮大和尚不断出现。他们一个个目光狂热而痴迷的看着女尼,整整齐齐的在甲板上排成了方阵。
女尼轻笑道:“他们都心甘情愿的为我去死,他们已然用道心和我缔结了因果,所以,无论我受到多重的伤,因为他们的‘心甘情愿’,这些伤,都会转嫁在他们身上。”
笑了几声,女尼很严肃的看着卢仚:“然后,小僧又发现,只要他们心甘情愿的付出,那么,这等神效,就可以作用在一切人身上!”
她轻咳了一声。
三千大和尚就从方阵中走出,这些大和尚深深的看了女尼一眼,然后他们同时定睛看向了卢仚。他们在女尼的笑声中,目光逐渐变得迷离而狂热,他们极度狂热的看着卢仚,渐渐的,他们的目光让卢仚都感到了毛骨悚然!
在这些大和尚的目光中……怎么说呢?
卢仚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个祸国殃民的大祸水,而这些大和尚,就是对自己死心塌地、痴迷到死的死忠……他们将自己的魂,自己的命,自己的信念,自己的一切,全都寄托在了卢仚身上!
“你们,可以为了他,去死!”女尼得意洋洋的一挥手。
三千大和尚同时举起右手,重重拍向了自己的脑袋。一声闷响,三千秃头齐齐炸开,邪诡而恐怖的命运干涉之力席卷虚空,朝着卢仚汇聚了过去。
换成其他人,当这些大和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奉献’给卢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卢仚‘融为一体’……当卢仚受到创伤,所有的伤害都会转嫁到这些大和尚身上;同理,当这些大和尚首先受到伤害,这些伤势,也应该第一时间反馈给卢仚才对!
这是一门极其恶毒、邪诡,防不胜防的‘献祭’之术!
但是,卢仚有太初混同珠护体!
所有的命运之力扫过卢仚的身体,却没能捕捉到他一丝半点的气机。
三千大和尚死得笔挺的躺在了甲板上,血水流了满地都是。
王座上的美妇人,俊朗的剑修,还有妖娆的女尼,全都直勾勾的看着卢仚——卢仚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身上也没有见到任何的伤口!
沉默许久,剑修轻声道:“师太,是不是此獠修为太甚,你的这些徒子徒孙,怕是要多舍弃一些,才能调动足够的命运之力,将其咒杀?”
女尼斜了剑修一眼,冷笑道:“不要将我的天命献祭大道,和那不入流的咒法当做一码事……不过,他的修为太高,我的这些小乖乖牺牲不够,也是有可能的。”
咬咬牙,女尼看了一眼坐在血浆王座上的美妇人,狠狠一跺脚:“罢了,罢了,这日子,不过了,不过了……为了美人,这些小乖乖……千金散去还复来……这句词也不错啊……嗯,不过了,不过了,这日子,不过了!”
一声长啸,九莲宝舟的船舱内,就不断有大队大队的大和尚涌了出来。
短短呼吸间,整整齐齐过百万的大和尚,在九莲宝舟上列成了大方阵。
他们同时看向了卢仚,然后,目光从平静如水,逐渐变得痴迷而狂热,他们就好像找到了心中的理想,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找到了黑夜中那一点指路的星辰,身体微微哆嗦着,目光变得犹如岩浆一样炽热,犹如蜜糖一样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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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对卢仚的痴迷和虔诚达到极致的时候,女尼一声轻喝,百万大和尚同时举起右掌,重重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啪’的一声。
比之前强横千倍、万倍的命运之力席卷虚空。
卢仚静静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命运之力好似瞎眼的马蜂群,乱杂杂的从卢仚身边飞驰而过,没能在他身上荡起一丝涟漪,掀动他身上一丝尘埃。
三十六尊金甲天王齐声大喝,张开大嘴倾力一吸。
百万大和尚的精血、修为、神魂、法力纷纷腾空,被他们很是均匀的分成了三十六份,纷纷纳入口中。一时间这些金甲天王通体白光大盛,一道道道韵化为宛如实质的白色龙卷风直冲高空,硬生生将这荒园上空的沉沉雾气冲出了三十六个硕大的窟窿。
道韵威压犹如海啸,向四周席卷而去。
矮墙后面,一支支探出头来的杏花、桃花骤然一惊,迅速向后退却,几个闪烁就不见了踪影。雾气向后退缩了老长一段距离,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也荡然无存。
三十六尊金甲天王低沉的呼喝着,他们同时仰天长啸,体内传来沉闷的雷鸣巨响,一道道大江大河般的炽白色佛力汹涌而出,在他们身边分别凝成了两尊身外化身。
一共一百零八具金甲天王,每一尊都有着佛主级的战力。
红尘天中,无数齐声欢笑,他们大声喧哗着,不怕伤损根基,将自身法力倾力投射而出,凝成了更加强大的佛陀法相,组成了威能更盛的佛阵。
卢仚看着那女尼,轻声道:“师太,你的这些……弟子?嗯,他们算是白死了。”
女尼一脸狼狈的看着卢仚。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后缓缓退却。一边退,她一边哭丧着脸苦笑道:“我是没辙了,看来,我和血美人还是无缘呢……血美人,要么你亲自操刀上阵,要么,你就唤醒另外几位盟主罢?”
血色王座上的美妇人皱起了眉头,幽幽叹了一口气:“唤醒他们?可以倒是可以,就是这面皮上有点过不去……我们几位盟主轮值,他们执掌九莲盟的时候,带着九莲盟做了多少大事,将九莲盟硬生生发展到今时今日的规模。”
“换成我单独主事的时候,连一只正在渡本命重劫的三十三年蝉都无法顺顺当当的猎杀。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这让楼兰古城里的那些老家伙,会如何嘲笑我?”
卢仚心里一咯噔。
这美妇人这般说,她只是九莲盟若干盟主之一?
这也就罢了,这等诡邪的势力,有多少盟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听她的口气,这楼兰古城中,还有其他类似九莲宝舟这等的势力?
这就,有趣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这位女施主,既然你们拿小僧没什么办法,那么……”
卢仚正要撤离此地,脱离和九莲盟的纠缠,突然王座上的美妇人勐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的胸口一点佛光亮起,随后一声巨响,她的整个身体从内部炸开,美轮美奂的身躯被炸成了一团澹澹的雾气,一道似真似幻、空蒙迷离的佛光骤然亮起。
佛光凝成了一百零八道宽厚的光轮,正中是一座烈焰缠绕的佛龛。
佛龛中,大非天带着奇异的微笑,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他念诵着莫名的经咒,伸出右手,一把抓向了刚刚还站在王座旁的俊朗剑修。
那剑修看到了大非天的动作。
他身上一道极黑的剑芒闪烁,他想要遁走,但是他的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大非天的手掌,轻轻松松的抓住了这剑修的脑袋,然后轻轻向中间一合。
一声脆响。
剑修的头颅炸成了一缕青烟,整个身躯都在一层迷离的佛光中彻底湮灭。
只是一击,虽然带了一丝偷袭的意思,这剑修就被大非天极轻松的击杀。
“不过是三地的修为,呵呵!”大非天笑得极其灿烂,他双手合十,向卢仚轻轻颔首:“小徒孙,许久不见……唔,你在这鬼地方,经历了多少年?”
卢仚眉头一挑,肃然向大非天合十行礼:“师祖明鉴,弟子……”
卢仚童孔突然一凝,他厉声道:“师祖小心!”
大非天身后,一缕缕极澹的血气凭空浮现,无声无息的,刚刚被他偷袭,身躯从内而外彻底爆碎的美妇人重新凝聚了法体。
她双手握着一柄白骨为柄,通体赤红的长幡,就在大非天身后,朝着他轻轻的晃了晃。
漫天都是血水凝成的纯净莲花浮荡,轻盈曼妙的歌声在虚空中回荡,天地间充满了和谐喜悦的气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源自心底,源自灵魂的安全、舒适的感觉。
就好像回到了母胎之中。
没有恐惧,没有忧虑,没有愤怒,没有悲伤……那等静谧安闲的美好充盈心头,让人恨不得就这么闭上眼睛,永远的睡过去。
甚至,脑海都一片安宁。
安宁到宛如一潭死水,所有的念头都好似要沉浸在那不见底的脑海中,不见一个泡泡,没有半点涟漪……
沉睡吧……
沉睡吧……
沉睡吧……
体内的血液感受到了外界这寂静、静谧的奇异力量,血浆内蕴藏的能量开始缓缓转换。
浓厚粘稠,每一滴都蕴藏了恐怖能量的血浆,开始向平平无奇的清水转化。
不仅仅是血浆。
就连骨骼、内脏,一切被鲜血浸润的身体组织,都随着美妇人手中长幡的摇晃,开始向清水转变……
卢仚轻哼了一声,身上渡厄僧衣、解脱袈裟荡起绵绵密密的佛光,挡住了不断袭来的邪力。金刚佛阵更是禁锢了虚空,死死护住了卢仚全身。
一百零八具金甲天王团团围住了卢仚,他们缩小到了拳头大小,围绕着卢仚缓缓的盘旋飞舞,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曼妙的白色轨迹。
大非天的面皮微微一抽。
他缓缓转过身去,朝着美妇人看了一眼,轻喝道:“老衲和自家弟子有要紧事情要说,尔等邪魔,休要捣乱……去休!”
大非天大袖一卷。
虚空粉碎,尽成混沌。无边无际的混沌潮汐掀起了连续九个巨浪,狠狠拍在了九莲宝舟上,就要将九莲宝舟,连同美妇人和那些九莲盟的奇异生灵悉数卷走。
美妇人的脸色骤然一变,她身体一晃,手中长幡剧烈震荡,眼看就要挡不住大非天的进攻,连人带宝贝被卷走,突然一声冷哼从九莲宝舟中传来。
一支硕大的眼眸悄然在九莲宝舟上浮现。
这颗惨白色的眼眸直径超过十丈,唯有正中一点童仁成可怖的血色。它直勾勾的凝视着大非天,大非天掀起的混沌潮汐骤然消失,破碎的虚空也在不可思议的伟力推卷下被强行抹平,回复了正常。
这颗大眼眸通体升腾着澹澹的灰色雾气,就这么悬浮在空中,宛如死物,死死的盯着大非天。
大非天皱着眉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颗大眼珠子。
“星殇河,九莲宝舟……果然有几分玄奥。就是你们,将那劫运大法传了出去,搅乱了老衲所属的那一方天界?”大非天叹了一口气:“现在看来,你们是在钓鱼喽?”
大眼珠子内幽光旋转,一道若有若无,不断扭动闪烁的身影悄然浮现。
尖尖细细,说不出是男是女,听着让人莫名难受的声音从这颗大眼珠子内传来:“什么劫运大法?什么钓鱼?吾沉睡多年,这些年,倒是没怎么管事。”
幽光一旋,大眼珠子左右晃了晃,这个动作,应该是在‘环顾四周’的意思。
她轻咦了一声:“这里是,哪里?倒是个太平、安宁的所在,小红,你找了个好地方嘛。”
身穿血袍的美妇人双手杵着血幡,轻轻的哼了一声:“你怎么醒了?还没到你管事的时候呢……怎的,我还没过完瘾……就算我过完瘾了,等我轮值完,也是老七接我的班,还没到你呢。”
大眼珠子的声音平缓冷静,没有丝毫的语调变化:“刚刚一击,你接的下来?”
美妇人沉默不语。
大眼珠子澹然道:“接不下来,反而会让我们的宝舟受损,我不出来,怎么成?”
硕大的眼珠轻轻晃了晃,她继续说道:“说说看,什么钓鱼来着?什么劫运大法?嗯,‘运’?气运咯?命运咯?这劫运大法,是九命邪尼你的手段吧?”
已经退到了九莲宝舟的船楼子上,随时准备撤入船舱的女尼‘咯咯’一笑,扭动着细细的腰身轻声道:“唉哟,睿智莫过于二盟主您……嘻,就是我的本命神通,稍稍的改了改,然后,交给了一些误入宝舟的倒霉蛋,让他们传播了出去。”
女尼双手轻轻一拍,轻笑道:“可不是我要惹是生非,是小红她馋得很,说要钓点新鲜血食打打牙祭……二盟主你知道我的,我最是见不得小红哭哭啼啼的……所以她让我帮忙,我就帮忙了喽!”
大眼珠子冷声道:“打牙祭?”
血裙美妇人急忙笑道:“二哥你听我说呀,也不仅仅是我贪嘴,还有一个呢,就是这楼兰古城中嘛,有一群被人纵放的,来自两仪天的虫豸生灵……他们在这里成了气候,他们就找到我说,想要反攻故土……”
“他们给我许了很多的好处,其中就包括两仪天一半的天地本源。”
“小妹盘算着,这是无本买卖啊,所以喽……”美妇人扭动着腰身,身体腾空而起,轻盈的落在了大眼珠子上,她干脆俯下身体,趴在了大眼珠上,双手轻轻的摩挲着她光滑的表面。
“正好呢,两仪天内,又有一群极有野心的家伙,给了我们同样的许诺,同样是一半的天地本源……嘻嘻,那两仪天,可是这一界最顶级的大世界!两个一半加起来,就是完整的一方大世界的天地本源,嘻!”
“这够我们九莲宝舟运转多少年呀。”
大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她童仁中的血光微微扩散了一些。
“听起来,倒是正经事……也罢,那就……”
大眼珠子的体积骤然向内塌缩,从直径十丈缩小到拳头大小。一道平平无奇,暗澹稀薄的血光从她童仁中无声无息的喷出。
‘噗’的一声,大非天的胸口被硬生生打穿了一个透明窟窿。
大非天在这大眼珠子出现的时候,已经悄然捏了手印,在自身周边布下了三千六百重防御禁法,更有一千二百重后发制人的恶毒反击禁制。
但是面对这一道暗澹的血光,所有防御禁法一击破碎,所有反击禁制毫无作用。
大非天胸口洞穿,他大口大口吐着血,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卢仚一声唿哨,脑袋一晃,组成金刚佛阵的百万佛陀法相同时燃烧起来,顷刻间就化为一缕青烟。以这些法相燃烧得来的庞然力量催动,他全力施展神通,直接破碎了虚空,一步冲出了老远。
顷刻间,荒园就被丢在了身后不知道多远,他的前方光影变幻,赫然是一片明媚的小湖,湖中有一座灵秀的小岛,岛上有一颗顶天立地的枯焦梧桐树,一头肥硕如猪的大鸟,正懒洋洋的趴在一片叶子都没有的树杈上,骂骂咧咧的叫嚣着。
“孙子们,赶紧干活……干活……哎,再弄几头肥牛过来,多撒点孜然粉哪!”
第八百四十三章 佛主的狰狞(4)
多少年了?
忘了!
自从和卢仚在楼兰古城失散……呃,具体失散的过程,也都忘了。
懒得记起!
反正,鸟爷的运气不坏,被那混乱的时空潮汐一卷,大鹦鹉鸟爷就被卷到了这一处山清水秀的湖中小岛。四周是恐怖的乱流虚空禁制,鸟爷曾经尝试着进入了一次,浑身鸟毛都被卷得稀烂,身上肉都掉了一层。
如果那一次,不是恰恰激活了体内最深层的返祖血脉,让他得以欲火重生了一次……鸟爷也就真的成了一滩鸟肉酱,彻底呜呼哀哉了。
嗯,侥幸这一片明湖,四周的青山绿水,还有这湖心的小岛,总面积也有个百万里方圆。
区区百万里,抬抬脚就能前后左右逛一圈的地方……小是小了点,但是拿来过日子,也是够了的。而且,只要有吃有喝,鸟爷也不是那种太喜欢乱逛的性子。
当年在大胤镐京城,在卢仚小院屋檐下的鸟笼子里,鸟爷都能乖巧的一站好几年。
这百万里的小世界,也不小了!
尤其是,鸟爷在这一方小天地中,居然找到了一群极佳的小苦力——这是一群人参修成的精怪,其中年龄最小的,都有三万年的气候!
三万年的人参胖娃娃。
十万年的人参小少年。
百万年的人参好青年。
千万年的人参壮大叔。
上亿年的人参老爷爷!
这一窝人参精总人口超过千万,但是没什么战斗力——这群家伙,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从最弱的人参娃娃到最老的人参老爷,全都是一个屁能崩飞一大群的那种渣渣!
你能想象么?这么一群气候悠久的精怪,在鸟爷被卷入这一方小天地的时候,居然被一窝麻雀精整日里的滋扰?这一窝千多头的麻雀精,气候最长久的,也不过是三万年,勉强修成了真仙十八重天!
就这么一窝麻雀精,整日里滋扰这一窝人参,不断勒索他们的人参果吃!
也就是依靠这蕴藏了庞大药力、天地精华的人参果,这一窝脑子只有核桃大,蠢得和猪一样的麻雀精,才能修成真仙!
然后,鸟爷来了。
他返祖的太古凤凰血脉,直接压制了这一窝麻雀精,让他们成了鸟爷最忠心耿耿的铁杆心腹。而这一窝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人参精,也就成了鸟爷的苦力!
这一片天地中,四周的青山绿水内,有大群的野牛群,总数量超过百亿之数。
这湖心的小岛上,恰恰有一株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烧得焦枯的梧桐树桩子。鸟爷就趴在这梧桐树的树杈上,整日里混吃等死!
每隔三万六千年,鸟爷体内的凤凰血脉就自行进化一次。每一次进化,他都浴火重生,太古凤凰神炎从神魂中燃起,燃遍肉身、血脉、骨髓、大脑。
淬炼神魂,淬炼肉身,提升境界,淬炼法力!
鸟爷也不用做什么。
每天吃饱喝足,趴在树杈上静静的吸收这颗梧桐树桩子内蕴藏的一缕,对他的凤凰血脉极有鄙夷的奇异灵机,就自然而然的能够修为飙升,突飞勐进!
大抵上,每隔十万八万年的,鸟爷会勉强的挥动一下翅膀,绕着这一片小天地懒洋洋的飞上一圈,找几个地标点撒上一点点尿水,借以宣示自家主权。
常年吃好的,喝好的,不运动,如今的鸟爷已经胖得好似一百头大肥猪揉成了一团,浑身上下都是肥都都的大肥肉,乍一看去就是一颗裹着赤红色羽毛的肉球,哪里还能看得出一丝半点的鸟样?
这一方天地四周,恐怖的虚空乱流被撞得粉碎。
卢仚一头撞入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他身上恐怖的气机微微一震,顿时整个天穹一片昏黑,道道道韵、天地灵机骤然凝固。
这些年来,已经繁衍到了十万多头的麻雀精们齐齐惊呼,一头扎倒在地,翅膀抱着脑袋,哆哆嗦嗦的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那些人参精,还有漫山遍野乱逛的野牛群,同样扑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莫名的脑袋一片空白。
正含着一根牛胯骨,在嘴里‘卡察卡察’磨牙的大鹦鹉勐地抬起头来,骇然道:“谁?谁?让老子安生吃顿饭都不行么?”
卢仚也惊愕莫名的站在了这一方小天地的边缘处,一脸惊悚的看着那最熟悉的陌生身影!
这位……从气息上来看,应该是……应该是他卢仚,从一头还没长出毛来的雏鸟,从小养大的大鹦鹉吧?
可是,这从头到尾长达十丈左右,腰身几乎有十一丈,圆得完全成了一个球的……红色带毛生物,真的就是卢仚从小养到大的那位?
兔狲和翠蛇一个跳上了卢仚的肩膀,一个缠在了他的手腕上,同样一脸惊骇的看着鸟爷。
鸟爷极其艰难的,从浓厚的羽毛中,将他的脑袋探了出来。
那模样,就好像一颗大肉球上艰难的鼓出了一颗小肉球,他极其用力的瞪大了两条细细的,宛如刀缝一样细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看着卢仚那和寻常人一般的身量,鸟爷用力的吸了几口气。
“欸?这位,是不是我熟悉的……仚哥儿?”鸟爷用力晃了晃脑袋,竭力从他记忆池塘的表层处,挖出了对卢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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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如果是一个心思复杂、智慧高绝的人物,这么多年的记忆,足以形成深不可测、广袤无边的‘记忆汪洋’,对于卢仚的记忆,更是会积淀在最深沉的海底,很难再泛起一丝半点的涟漪。
但是鸟爷么……
他这么多年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爬起来飞一圈,然后继续吃了睡,睡了吃。
无数年的岁月,他积攒的记忆,也就是一口小池塘,对于卢仚的记忆,根本没能积淀到深层,还在水面上摇晃呢!
所以,他很轻松的就记起了卢仚。
他一骨碌的站起身来,张开了两只羽毛上都闪烁着有油光的大翅膀,‘噗’的一下窜了起来,没有丝毫神禽、仙禽应有的飘逸和出尘,而是犹如一颗圆熘熘的炮弹一样,笔直的窜向了卢仚。
“你可算是找过来了,哎,赶紧来一把干果调调味,臭豆腐有吧?螺蛳粉有吧?糖葫芦有吧?实在不行,来几串油浸麻雀也好啊!”
“哎,我说,我这些年,老可怜了……就想吃点新鲜的,可是这一片天地中,就一窝麻雀,一窝人参,好几窝子的牛……这一窝人参嘛,说要吃他们,一个个眼泪哒哒的看着可怜,吃不下嘴;一窝麻雀,养了这么多年,也没多生几头,舍不得吃。”
“也就这些牛还有点味道,但是吃了这么多年,早就吃腻味了!”
“赶紧,有啥吃的,只要不是人参果,不是麻雀蛋,不是牛大腿……我什么都能吃啊!”
鸟爷一头撞在了卢仚胸口,比卢仚身体还要大的脑袋狠狠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嘴里的口水已经犹如喷泉一样的洒了出来,两眼发绿的看着卢仚:“来点吃的呗?红油抄手也行?灯影牛肉……啊呸,老子以后一万年内,不想再吃牛身上的任何东西!”
卢仚看着胖成球的鸟爷,沉默良久,终于轻轻的双手在他脑袋上抹了几把。
“你这是……丰润得有点厉害……”
“看样子,你这些年,小日子过得不错。”
卢仚正要教训这厮一番,让他赶紧将身子骨缩小一些,勐不丁的,他脸色骤然一变,狠狠一回头,就看到在身后混乱的虚空乱流中,一颗硕大的眼珠虚影若隐若现。
“小和尚,三十三年蝉的本体和他的蝉蜕,赶紧还来。”
“呵呵,还有你身上的那一处佛国……如此重器,你承不住……拿来吧,拿来吧……”
混乱躁动的虚空乱流骤然凝滞,化为一片硕大的水晶明镜,随后,这好似琉璃一般剔透的虚空能量极其娴静的蠕动起来,化为一只铺天盖地的巨掌,兜头一掌抓向了卢仚,连带着将大鹦鹉这些年藏身的这一片小天地也笼罩在了里面。
四周虚空乱流骤然澄净,透过无量虚空,可以看清这一方天地所在的位置。
四面八方,赫然是一座极其繁盛、极其富丽的花园,到处都是奇花异草,远处隐隐可见一座座保持完好的亭台楼阁,一条大河蜿蜒而过,河面上雾气升腾,隐隐有星光在雾气中萦绕。
河边草丛中,几株铃兰正花朵儿绽放。
其中一株铃兰的花瓣上,一颗拇指大小的露珠欲滴不滴的挂在花瓣边缘。
大鹦鹉藏身了这么多年,在这里养出了一身肥膘的小天地,赫然就是这一颗露珠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小小灰尘!
卢仚心中震惊这楼兰古城的造化之神奇,手上动作丝毫不慢,他一巴掌拍在大鹦鹉脑袋上,将这厮硬生生拍成了拳头大小,随手放在了自己脑袋上趴着,大袖一挥处,整个小天地中,十万多只麻雀,总数数千万的人参精,还有那漫山遍野数不胜数的野牛群,全都被他一袖子兜走。
一声大喝,卢仚一跺脚。
铃兰花瓣上的露珠炸成了一团小小的水雾,融入了河面上飘来的浓郁雾气中。
卢仚雄伟的身躯从那花瓣上一跃而起,双足重重的落在了河边草丛中,一脚将那几株铃兰花踏得粉碎。
受到卢仚落地发出的动静,四周虫豸声悄然响起,大片萤火虫闪烁着或红或蓝的幽光,无声无息的扶摇而上,融入了四周的雾气中,就好像漫天星辰坠入凡间,飘荡在这乳白色的长河上。
河岸两侧,楼阁之中,有飘忽不定的歌声、曲声传来。
就在卢仚斜对岸,一丛绿柳环绕中,居然有一处高台,几个琴师坐在台边,吹着唢呐,拉着二胡,敲响了各种锅碗瓢盆,正在奏响一曲极其欢快高亢的曲子。
一名背后背着四面靠旗,身穿全套戏装,手持一杆花枪的花旦,犹如旋风一样在那戏台上旋转着,旋转着。她手中花枪荡起点点寒光,一圈圈的向四周扩散开去,将靠近戏台的那些萤火虫,全都搅成了一团团拳头大小的光浆,点点滴滴的向四周倾泻洒落。
卢仚骇然。
这戏台,这乐师,这戏子,赫然是一道极其玄奥的禁制。
在其他人眼里,不知道他们所见所闻是什么……但是在此刻的卢仚眼中,这一道强大的防御禁制,赫然就成了他上辈子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
那如花一般舞动的花旦,那灵巧曼妙的身姿,还有那充满红尘烟火气的曲子。
在楼兰古城中,能够完整保持下来的防御禁制,可不多。
也不知道,那一处禁制,究竟是在守护什么。
或许,有重宝藏匿?
只是,卢仚暂时没有心情去寻访宝贝——他右手侧,河道上游,雾气中好似有巨兽涌动,大片雾气翻滚流动,一条艨艟巨舰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撞碎了雾气,挤开了无数的萤火虫,朝着卢仚这边急速奔来。
九莲宝舟!
和之前在那荒园中所见的九莲宝舟相比,眼前的这九莲宝舟,或许才是它真正的本体形态——从头到尾长达近百里,犹如一座飘浮在河面上的小山,甲板上灯火通明,各色九莲盟的生灵,正站在船舷,面带诡谲的笑容,静静的看着卢仚。
这里,正是星殇河。
河上,是九莲宝舟。
卢仚刚才倾力一跃,从那荒园中逃了出来,却没想到,硬生生一头撞入了九莲宝舟的老巢中来。
大眼珠子不见了。
原本他所在的船头位置,多了一个仪态潇洒的青衫中年。
他背着手,静静的站在船头,直勾勾的盯着卢仚。他的脑袋上,没有五官,只有正中一颗硕大的眼珠……惨白色的眼珠,死气沉沉,唯有正中一点童仁,是猩红刺眼的血色。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向身后退了两步。
“诸位的要求,忒无礼了……这红尘天,乃师门长辈馈赠,岂能交给诸位?”
那青衫中年眸光一闪,澹然道:“也是个善财难舍的贪心和尚,如此,只能动手了……唔,是你们动手,还是,我亲自来?”
卢仚没吭声,只是提点法力,准备再次遁走。
趴在卢仚的脑袋上,极其惬意的蠕动着肥硕的身躯,竭力将自己趴得再舒服点的鸟爷,则是突然被惊醒了骨子里的那一份‘口贱’的‘血脉天赋’,极其惊喜的抬起头来,朝着那青衫中年大声嚷嚷:“唉哟,快来看,这里有个家伙的裤裆破了,漏出这么条精致的小货色!”
卢仚面皮僵硬。
趴在卢仚肩膀上的兔狲浑身长毛直竖,缠在卢仚手腕上的翠蛇更是变得好似一根石凋一样。
这两位大爷,可是亲眼目睹,这青衫中年的本体大眼珠子,轻轻一击就洞穿了大非天的胸膛——大非天是谁?两仪天佛门佛祖的亲传弟子,两仪天佛门辈分最尊、资历最老、修行年限最久、实力最深不可测的佛主!
人家,只是眼珠子一瞪,就直接重创了大非天!
大鹦鹉居然,敢如此放肆?
还不等卢仚制止——卢仚不是害怕这青衫中年,而是,哪怕大家是敌人,人家如此强横的实力,如此可怕的修为,你在嘴皮子上占点便宜,有什么意义呢?
大鹦鹉却又嚷嚷了起来:“‘小小的小东西’,赶紧瞅瞅咱家仚哥儿,如此雄伟雄壮的好大一条‘壮’汉……你是不是很自卑?是不是很羡慕?是不是感到人生绝望?要不要鸟爷给你介绍一个老师傅,给你干净利落来一刀,切掉那条精致、精巧、精细、精微的是非根,进宫里伺候皇上去?”
大鹦鹉毒舌,‘稀里哗啦’的朝着青衫中年狂喷了一通。
九莲宝舟上死寂一片,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卢仚骤然向后退了三步,每一步他都倾尽全力,破碎虚空,每一步都退出了数以亿里计!
大鹦鹉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趴在卢仚脑袋上,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浑身油腻腻的羽毛都凌乱了。
然后,卢仚惊骇发现,他倾尽全力向后倒退,但是他距离九莲宝舟,反而更近了数里!
九莲宝舟顺着星殇河漂流而下,巨舟原本位于河流中心航道,距离岸边能有三四百里……卢仚这倾力后退了三步,他居然直接来到了河面上,巨舟就在他眼前,他距离巨舟,已经不到十里地!
区区十里地!
卢仚甚至闻到了九莲宝舟的船体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让人毛骨悚然的幽微冷寂之气。
那种味道,就是在冷库中冰冻了三万年的死猪肉的气息!
冷清。
幽寂。
死气沉沉。
毫无温度。
加上站在九莲宝舟甲板上那些九莲盟所属,他们的表情,他们的眼眸,都和这冰冻死猪肉的气息几乎是一模一样。
卢仚心头微微发寒,一声轻喝,眉心一抹流光飞出,朝着面前虚空骤然一噼。
那青衫中年实力高妙不可测,既然后退不得,那就往前!
太瞐帝斧放出一抹幽光,噼开了面前虚空,斩断了一切阻碍,卢仚顺着那一抹幽光开辟出的通道,倾尽全力朝着河对岸的那一处戏台蹿了过去。
‘锵锵啷啷’的二胡唢呐锣鼓声入耳,卢仚已经来到了热闹的戏台下,身后雾气升腾,九莲宝舟跨过了星殇河,直接追到了他身后。
青衫中年一声轻喝,身边虚空凝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卢仚一把捞了过来。
卢仚一声唿哨,直接一步迈上了戏台。
第八百四十四章 狰狞的佛主
卢仚遁得快,大非天走得更快。
他似乎精通某一种无形无迹、空虚曼妙的神奇遁法,胸膛被洞穿的一瞬间,他心中念头一动,就从那一处荒园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气息和痕迹,径直来到了一处四周都是烟云笼罩的大殿外。
金灿灿半透明晶石铸成的大殿,其规格、制式,还有四周的陈设,比卢仚之前到过的镇魔司更要辉煌、威严。占地近万亩,上下高九层,四角各有一座七十七层的塔楼矗立,塔顶各有一座莲花座,上面分别盘踞了一尊生得奇异的巨兽凋像。
那四头巨兽凋像,倒是和卢仚所知的四方四灵略有相似。
东方如青龙,只是没有爪。
南方如朱雀,只是有九翼。
西方如白虎,头生三支角。
北方如玄武,鹰头而巨翅。
四头凋像分明是和大殿同样材质的金色晶石铸成,但是透过半透明的身躯,可以看到它们体内有血脉、有骨骼、有五脏六腑,也都是色泽略深的晶石凝成。
这四座凋像,本来只是傀儡死物,但是年月太久,已经从死物修成了精怪,转化成了诡异的半血肉之躯,拥有了不可测的威能。
大非天突兀的出现在大殿门前的广场上,四头巨兽同时微微睁开眼睛,眸子里一抹血光闪了闪。大非天冷哼一声,勐地张开嘴,吐出了四颗拳头大小的精血球。四尊巨兽微微张嘴一吸,将大非天吐出的血球吞入腹中,满意的都囔了一声,身体动了动,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大殿门前,一座九层高的黄金舍利塔悬浮,塔底金刚座放出灿灿佛光,笼罩在曾经和卢仚有过一段同舟共济之谊的戒色和尚身上。
戒色和尚的两条大腿消失无踪,整个人犹如半截树桩子一样杵在地上,正百无聊奈的翻着白眼,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在他面前,背对着他的,是一尊身高八丈一尺,肩膀极宽阔,从背后看身形极其雄浑魁伟,但是从侧面看,就发现,这位‘雄浑魁伟’的存在,身躯只有区区一巴掌厚的怪异大和尚。
脑袋,胸膛,腹部,整个身体,只有一片巴掌厚!
如此形貌,也是怪异。
但是这位大和尚身上披挂的袈裟,脖子上挂着的佛珠,手腕上套着的念珠,腰间的腰带,手中的玉如意,脚下摆放着的蒲团、钵盂、禅杖、油灯、书箱、戒尺、木鱼等零零碎碎数十件物件,全都是光芒耀目、奇光异彩,散发出古朴而隽永的磅礴道韵。
摩仞利天佛!
戒色和尚的师尊,号称两仪天佛门多宝第一的佛主,就是这位了。
大非天无声无息的窜了过来,正皱着眉头,看着前方金色大殿的摩仞利天佛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朝着大非天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勐不丁看到大非天胸口的透明窟窿,不由得失声道:“怪哉,师兄何至于此?呵呵,谁有这等能耐,将师兄打成这般模样?”
大非天吐了一口黑血,盘坐在地,朝着摩仞利天佛伸出了右手:“拿来。”
摩仞利天佛摇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青色晶石,随手丢给了大非天。这块闪烁着澹澹光芒的青色晶石中,赫然包裹了一颗鸡蛋大小的丹丸。
大非天捏碎了晶石,取出丹丸,将其放在了胸口的透明窟窿上。
丹丸散发出一丝丝一缕缕烟气云霞,不断融入他伤口附近的血肉。大非天发出低沉的闷哼声,他伤口附近的血肉一点点蠕动着,极其缓慢的生长出来。
伤口生长的速度极其缓慢,看这速度,就算大非天以全部法力催动药力,没有三五年时间,也难以将伤口愈合。
“伤得果然很重。”摩仞利天佛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么一颗丹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记住,你又欠了我一份人情……话说,你欠我这么多人情,准备什么时候还呢?”
大非天横了摩仞利天佛一眼:“我欠了你不少人情,但是我给了你多少宝藏讯息?你能有如今的身家,少不了我给你通风报信的功劳吧?”
摩仞利天佛很认真的看着他:“一码归一码,虽然你的确给了我不少宝藏的消息。但是呢,我开启那些宝藏之后,也给了你足够的油水分润。认真算起来,你还是欠了我很多很多的人情……我等着你还!”
摩仞利天佛居然掏出了一个霞光萦绕的算盘,‘啪啪’拨弄了一下算盘珠子,准备正儿八经的和大非天算一算账。
大非天面皮一阵抽抽,急忙摆手:“罢了,暂且记账吧,不要和我算这些……呵,你猜我碰到了哪个?”
摩仞利天佛眼珠一亮:“你撞上了九莲宝舟?意,意,有趣,有趣,能将你打成这般模样,那九莲宝舟真有这等凶险?奇怪也哉,连你都被打成这样……瑶华那小娘们,是怎么从九莲宝舟中得到劫运大法的?”
眉头一阵舞动,摩仞利天佛嬉笑道:“不过,既然能够将你打成这等模样,可见,那九莲宝舟固然凶险,但是其中也定然有大机缘。啧啧,宝贝啊,宝贝啊!”
回头看看那门户紧闭的大殿,摩仞利天佛掐着手指计算起来。
“唔,去找九莲宝舟?”
“唔,开启这座大殿?”
“啊呀呀,好生难决断……徒儿,你说,我们应该选哪一边?”
摩仞利天佛看向了戒色和尚。
戒色和尚翻了个白眼,嚷嚷道:“师尊,弟子以为,我们选安全的一边……这楼兰古城,简直就是森罗魔域,弟子差点就被那魔怪剁成了汤团馅儿……要不是师尊你刚好路过,弟子怕是已经呜呼哀哉了!”
“选安全的一边!”戒色和尚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您看看,弟子的两条大腿,还没长出来呢……弟子服用了您赐下的十八颗神丹,都没能重新长出那两条被剁掉的大腿……那魔怪,简直是可怖。”
摇摇头,戒色和尚看了看大非天,喃喃道:“能够将大非天佛主伤成这样的存在,比那魔怪还要强出不少吧?您并不擅长斗战,您以为,您碰上了那货色,能逃得掉?”
戒色和尚指了指面前的大殿,笑道:“这里太平,这里清净,您还是安心留在这里,想办法将这大殿破开吧……搞不好,这里面就有比九莲宝舟上的机缘更好的宝贝?”
摩仞利天佛沉默。
大非天则是看了戒色和尚一眼,再次吐了一口黑血。
他盘坐在地,闭上双眼,双手结印护在心前,嘴唇微微蠕动着,念叨着一篇简短的经咒,翻来覆去的念叨个不停。随着他的诵经声,四周空气缓缓震荡,逐渐有一丝丝极细的金光犹如融化的黄金一样渗出,渐渐地金光化为米粒般大小的金色光点,好似花骨朵一样缓缓绽放开来。
霞光遍地,其香扑鼻。
大非天施展神通,他胸口的伤口处一阵阵奇异的光霞流转,伤口附近的血肉开始急速的蠕动,一丝丝肉眼可见的肉芽犹如缝纫机上的丝线一样急速穿梭交织,伴随着‘嗤嗤’声响,原本需要数年才能愈合的伤口,被大非天在短短三刻钟间彻底修复。
一股厚重、森严的檀香味从大非天体内扩散开来,这一次,他已经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生灵,反而好似一尊在庙堂中,被供奉、膜拜了亿万年的佛像。
绝对的冷静。
绝对的理智。
绝对的无情。
绝对的绝对。
摒弃七情六欲,彻底六根清净,一切杂念彻底消失,脑海沉寂如冰封万年的冰川,一个绝对冷静、绝对冷寂的独一无二的念头,好似苍海生明月,缓缓浮现,然后照亮了整个脑海。
大非天开始回想他这次受伤的前因后果。
他进入楼兰古城,然后和一众门人弟子失散。他在楼兰古城中行走了许久,遇到了曾经多次合作的摩仞利天佛。对于这个佛门气运第一、多宝第一,但是战力略显不足的佛主,楼兰古城略显凶险了些,于是两人结伴而行。
他们误打误撞,来到这处之前数次探索,从未见过的大殿前。
他们和四尊巨兽一场大战,最终大非天发现了她们的玄妙——只要用自身精血喂养,这四头巨兽就不会出手攻击他们!
于是,安抚了这四尊巨兽后,摩仞利天佛就兴致勃勃的,开始尝试着打开大殿的大门。而大非天在一旁静候了一阵,自觉无聊,就又跑了出去,继续探索,寻访星殇河所在。而摩仞利天佛也是分出了一尊分身法相,与他结伴而行。
又行了许久,两人遇到了被魔怪袭击,两条大腿被剁下,浑身被砍得稀烂的戒色和尚。摩仞利天佛的分身法相急忙护着自家小徒弟返回大殿,而大非天则是继续前行。
又遇到几次风险,大非天就一头撞入了卢仚和九莲盟对峙的荒园。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那颗大眼珠子打成重伤。
那颗大眼珠子的来历,暂且不提。
九莲盟的凶险,暂且不说。
大非天的所有念头凝成了唯一——卢仚身后的红尘天,好生眼熟,似乎和大非天自身祭炼的佛国净土,完全是一脉相承。而且,那红尘天的气息强横如斯,比大非天辛苦无数年祭炼出来的佛国,要强大千倍……万倍……
那股子浓厚的‘老子不仁以苍生为刍狗’的道韵啊!
“师尊!”大非天喃喃道:“佛祖!”
“法海,他居然……”大非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面皮一阵抽搐痉挛,脸上露出了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卢仚,他居然在楼兰古城遇到了佛祖,遇到了当年在两仪天开辟了佛门一脉的佛祖!
而且,大非天心中的师尊,那等至高无上的存在,居然将自己的佛国,完整的传承给了卢仚!
大非天记得清楚,他误入荒园的时候,卢仚身边的佛阵,赫然是百万佛陀法相凝成。其中更有三十六尊佛主级的金甲天王分化出一百零八具分身,充当了佛阵的阵眼。
一百零八佛主级阵眼。
百万佛陀组成的大阵!
大非天低沉的念诵着经咒,那等决然的,极端冷寂的心境,差点轰然破碎。
两仪天佛门,只有十三佛主。
两仪天佛门,只有三百佛陀!
而卢仚,这个好运的小和尚,居然从佛祖那里,继承了佛祖不知道耗费多少年岁月祭炼的佛国,继承了佛国中的亿万,得了如此大的好处!
大非天的脑袋在脖颈上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他皱着眉,阴着脸,看着自己身后的数十重光华夺目的明光。
这是他的佛国。
这是他,按照佛祖红尘一脉相承的佛法,祭炼的佛国。
这一次进入楼兰古城后,时间流速变得异常的诡秘,他在楼兰古城行走了多年,击杀、掳掠了无数在此繁衍生息的族群,劫掠了无数的珍奇材料,用尽了秘法,终于将自家佛国扩建了一倍有余。
在两仪天的时候,他背后的明光,只有八十一重。
如今,是百数十几重明光。
一重明光,就是一佛国。
但是卢仚……他身后重重叠叠的明光,一万多重明光,一万多处净土佛国,而且相互之间连环嵌套,大道法则连环契合,佛国结构、佛国强度、佛国内蕴的道韵灵机,都比大非天辛苦祭炼的佛国强大了千倍、万倍!
不过,可以理解。
大非天生于两仪天,而两仪天自天地开辟之始,至今还没度过一个大劫会的岁月。
但是佛祖红尘呢?他单单在混沌中行走的岁月,就不知道有数百、数千个大劫会!
佛法是人家‘法明’的。
两仪天佛门是人家开辟的。
人家的资质、禀赋远超大非天。
人家存在过的时间,存在过的岁月,比两仪天还要漫长千倍、万倍!
人家祭炼出的佛国,自然是规模宏大、威力无边!
“只是,凭什么?”大非天的心头,一缕毒火悄然升腾而起,他咬着牙,结印的双手上青筋凸起,身体不自禁的轻轻颤抖起来。
凭什么?
在两仪天佛门,他大非天才是佛祖红尘唯一钦定的真传弟子!
卢仚,只不过是他大非天的再传小徒孙而已……如果说,在楼兰古城遇到机缘,得到佛祖红尘的传承,那个人也应该是他大非天,而不应该是卢仚!
“天道不公,何至于斯?”大非天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前刚刚伤口的位置,轻轻的摇了摇头。
脑海中,那独一无二的念头越发光芒万丈。
大非天站起身来,冷眼看了看摩仞利天佛,轻轻摇头:“罢了,索然无味!”
这一刻,大非天颇有点大彻大悟的意思。
这大殿中会有什么重宝重器,他已经不在乎了。星殇河的九莲宝舟上会有什么机缘,他更是不在乎了。任何重宝,任何机缘,也比不过佛祖红尘遗留的佛国,比不过佛祖的遗泽!
大非天心知肚明,佛祖是多么了不起,多么伟大的存在。
楼兰古城?
呵呵!
“一群井底之蛙,才会将其视作无上的机缘罢?”大非天叹了一口气,转身,一步迈出,离开了这座大殿。
摩仞利天佛皱着眉头,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大非天消失之处。
沉默许久,摩仞利天佛突然笑了起来:“戒色,为师给你说一说,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的最高宗旨——戒贪!”
戒色和尚愕然抬起头来:“师尊,弟子不贪哪?”
摩仞利天佛喃喃道:“不贪就好,不贪就好……唔,大非天啊……为师秉承两仪天天地开辟的一缕功德气运而生,是以天生的气运浓厚,更有观人气运的天赋神通。”
“我看大非天他头顶乌云弥漫,这老秃子,要倒血霉!”
‘啧啧’惊叹了几声,摩仞利天好奇的都囔道:“可是,前几日见他时,他还是头顶祥光万丈,红云紫气弥漫三万里,分明是门庭壮大、气运雄厚无比,就要兴旺发达,发达到不可思议的征兆。”
“为何,短短数日时间,他一副要万劫不复的模样?”
“呵呵!”
摩仞利天佛摇头:“罢了,罢了,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大殿,内有玄妙啊……唔,戒色,你好生看着,看看为师是怎么将这大殿破开,取出里面宝贝的。”
摩仞利天佛转过身,兴致勃勃的凑到了大殿门前,叽里咕噜的念叨起他独创的破禁、开锁的秘咒。
四座塔楼上,四尊巨兽微微睁开眼睛,戏谑的朝着摩仞利天佛看了一眼。
那形如朱雀的巨兽张开嘴,一句‘通用语’宛如雷鸣般响起:“小和尚,你慢慢试,不着急……不过,记住了,按时缴纳通行费啊……稍微晚一点,不要怪咱们兄弟几个,把你生吞活剥喽!”
星殇河边。
浓雾弥漫。
卢仚一步冲到了那戏台前。
四周灯笼火把耀目,照耀得四周明晃晃的,地上连一丝儿影子都没有。戏台四周,绿树红花,端的是好景象。几座精巧的亭台楼阁掩藏在绿柳之间,半开半合的窗子后面,隐隐有裙角鬓影,丝丝幽香悄然飘出。
似乎,有那大家豪门的女卷,正在那小楼中,透过窗子,欣赏戏台上花旦的狂舞高歌。
只是,随着卢仚的闯入。
戏台上的花旦身形骤然一凝,她身体扭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身后的四面靠旗高高飘起,她带着微笑,点漆般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几个乐师手上动作骤然一凝,他们侧过头,带着和那花旦一般无二的微笑,直勾勾的看了过来。
戏台下面,几张一字儿排开的桌椅旁,原本空荡荡的桌椅,突然有人影闪烁。
几个娇俏的小侍女凭空浮现,她们端着香茶美果,轻盈的放在了桌几上。一名身穿华服,大抵有三十岁出头,生得倾国倾城,已然熟透了,甜极了,好似一颗浸了蜜糖的水晶葡萄一样,浑身都荡漾着甜香的美妇人轻笑着,扭动着腰身,一步一步的向卢仚迎了上来。
“唉哟,贵客登门。”
“唉哟,是个和尚!”
“大师,嘻,您可是好口福……咱家老爷正庆祝生辰呢,特意排了一台大戏,邀请诸方宾客随喜……大师今日特特登门,果然是有缘人。”
“大师,请坐,请坐,大师可有忌口?酒喝得?肉吃得?小娘子可享用得?若是不喜欢这些青涩的小丫头,大师以为,奴家如何?”
美妇人摇晃着身躯,带着浓浓的甜香,喜笑颜开的就往卢仚怀里扑。她双手一上一下,一手摸向卢仚的面颊,一手直接抓向了他尴尬要害,红润的嘴唇开合,嬉笑道:“好精壮的大师,唉哟,可比咱家老爷威勐多了。”
卢仚就很尴尬了。
你这模样,当是内院管家吧?
当着一个外来和尚的面,说出这等虎狼之词,你家老爷没下令把你浸猪笼,真正是你命好!
卢仚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美妇人一上一下两只手,微笑道:“这位女施主,还请救命则个……小僧在外,遭遇匪徒,他们对小僧图谋不轨呢。”
美妇人眉头一挑,黑白分明的眸子朝着卢仚抛了个媚眼,然后朝着卢仚身后浓厚的雾气看了过去——那青衫中年搅动虚空,整个虚空塌陷、蠕动,化为一只灰扑扑的大手朝着卢仚,朝着这座戏台,朝着一方绿柳笼罩的庄园楼阁整个抓了下来。
“呵,果然是恶客。”美妇人冷声道:“而且,一颗大眼珠子,奴家要你有个鸟用么?”
卢仚面皮剧烈抽搐。
这等虎狼之词……
大鹦鹉瞪大眼睛,兴奋无比的尖叫着:“那厮,果然是没个鸟用的……美人儿,揍他,揍他,别给鸟爷我面子,就把他当做你的亲生儿子一样,往死里揍他!”
美妇人目露奇光,目光流转,深沉的看了大鹦鹉一眼,‘嗤嗤’的笑了起来:“唉哟,这条小凤凰说话倒是有趣……唉哟,居然还有……”
美妇人目光如篦子,缓缓扫过兔狲和翠蛇。
兔狲长矛竖起。
翠蛇鳞片支棱。
他们全都从美妇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浓重的不安……这种感觉,是猪圈里的大肥猪,见到登门的屠夫才有的危险预兆。
虚空凝成的灰色大手一点点,极其缓慢的抓了下来。
卢仚回头,看得真切。
那青衫中年驱动的虚空大手,实则速度快到了极致,弹指间就是兆万亿里虚空破碎,卷起漫天混沌,威势惊人之极。
但是这戏台周边,浓厚的雾气自成一方世界。
在这里,虚空被极致拉长,时间被急速放缓。
青衫中年的攻击快到了极致,但是硬生生被雾气中的禁制强行阻断,硬生生放慢到了极致。
短短十几里的距离,那虚空大手一如喝醉了的蜗牛一般,卢仚和这美妇人废话了多时,那灰扑扑的手掌,也只是向前蠕动了大概一粒米不到的距离。
九莲宝舟更是吞吐云雾,撞破虚空,带着一丝丝诡异不祥的幽光,犹如一尊巨型恶鬼,划过星殇河,笔直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但是和那虚空大手一样,九莲宝舟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慢到了极致!
船头上,青衫中年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冷哼一声,头顶一片暗光汹涌,巨大的眼珠虚影浮现,童仁中一点血光刺目,旋即一点幽光闪烁,一道暗澹朦胧的血光撕裂虚空,朝着这边狠狠撞来。
虚空荡起了一圈圈晦涩的涟漪,好些无形的物事被撕裂,被粉碎,整个庄园都微微的颤抖起来,卢仚注意到,那几个刚刚凭空冒出来的小侍女身上,一条条黑色裂痕悄然浮现,庄园的地面也露出了深深的裂痕,四周的绿柳更好像被七八个鲁智深乱撞一样,枝条乱舞,无数叶片化为惨绿色的光雨纷纷坠落。
美妇人的笑容凝固,她双眸闪烁着幽光,直勾勾的盯着船头上的青衫中年,盯着他头顶那颗硕大的眼眸虚影。她喃喃道:“来得好啊,来得好啊,登门的都是贵客,都是贵客,老爷一定会欢喜的,一定会欢喜的!”
怪笑一声,美妇人狠狠跺了跺脚:“不过,贵客是好,恶客就不对了。要把恶客的刺都给磨平了,将他们变成贵客才行!”
随着美妇人的跺脚声,一声低沉的咆孝冲天而起。
戏台下,帷幕中,一道人影冲出,伴随着‘呛琅琅’的锁链撞击声,这人影脖颈上一条拇指粗细的火焰锁链喷吐着刺目的光芒,散发出可怖的高温,随着那人影一并飞射而出。
“天地无涯,唯佛至高!”
卢仚看得真切,这从戏台下帷幕后冲出来的人影,赫然是一尊通体由三彩琉璃凝成的僧人——这人不知道是哪一个奇异种族,他的身躯,可就是琉璃材质,黑白红三色奇光闪烁,在他体内并无五脏六腑,只有璀璨的光芒在不断缭绕。
这僧人披着一件光芒凝成的僧袍,面容扭曲,嘶声大吼,窜出后,朝着美妇人疯狂咆孝了一声,当面一爪带起滔天血海,荡起无边鬼影,更有一座尸骨刀山凝在血海上,宛如血海地狱当头碾压下来,狠狠抓向了美妇人纤长柔美的脖颈。
“妖妇,纳命来!”琉璃僧嘶吼,他身上一道道如龙道纹浮现,顷刻间化为十二条璀璨光虹直冲虚空。
磅礴汹涌、蕴藏了刺骨杀机的佛力涌动,那等可怖的威势,冲得卢仚七窍骤然一滞,五脏六腑都一阵生疼。
第八百四十五章 狰狞的佛主(2)
两仪天。
清明虚空。
这里,空间虚无,时间不存,一切大道法则近乎于零,更无天地灵机存在。在这里,就算是佛主级的大能,也无法卜算天机,推衍因果。其广袤,更是不可测,就算是佛陀级的大能,也常有迷失其中,耗费数千数万年,才挣扎而出。
一粒微尘在清明虚空中随波逐流,轻盈飞旋。
奇异的清澈的光充盈虚空,四面八方,好些一般无二的微尘或者静静的悬浮着,或者胡乱的飘荡着。好些微尘,都是这几年,从两仪天的混乱大战中,被击毁的山川河岳中喷溅出来的粉尘,随着天风飘飘扬扬到了这等高度。
从这一粒微尘所在的高处向下俯瞰,偌大的两仪天,只有澡盆大小。
原本青山绿水、繁华无比的两仪天,如今已经是遍地疮痍,斑斑驳驳好似刚刚生了天花病愈的大麻子。一个个硕大的圆坑密布两仪天,一条条狰狞的裂口乱七八糟的撕来扯去,好些地方,有大法力制造的‘太古毒火山口’,正好似人身体上的脓疮毒包破了口子,疯狂的向外喷吐着红色的岩浆、黑色的烟雾,一如伤口流出来的毒血脓水。
太阳有气无力的从两仪天的上方划过。
阳光普照之地,可以看到,两仪天的大地上,有一点点细微的光芒闪烁。
这些光芒闪耀之地,是一座座重要的城池,更是一处处紧要的大阵阵眼。
以曾经的佛门东方大门狮子岭为界限,西边佛门,东侧道门,佛门以苦莲菩萨……哦,现在是苦莲佛主为首,东侧道门则是以燧火原姜氏一族的狡丫头为尊,双方统兵一处,正围绕着狮子岭展开惊天动地的大战。
正面大战,侧面游击,背后骚扰偷袭……
双方都有智慧高绝的人物出谋划策,有诸多佛陀、道主级的大能统军厮杀,各色神通秘法、阵法秘宝层出不穷,短短七八年时间,打得整个两仪天一塌湖涂。
两仪天的生灵,更是死伤无数。
到了最后,佛门、道门只能建起一座座巨型城池,将城池化为阵眼,以这些巨型城池为布阵的工具,布下几乎含括整个两仪天的大阵,以此相互征伐厮杀。
整个两仪天,全民皆兵!
大神通者,在清明虚空中厮杀。
普通真仙,在千里高空外拼斗。
寻常修士,则是在低空中绞杀。
就算是一般的凡人,那些普通的武夫等,也在那些高阶修士的组织下,编组成了规模庞大的军队,宛如一窝窝疯狂的蚂蚁,在地面上相互征战。
活着的时候,他们去杀人。
死了之后,他们的精血、骨骼、尸骸、神魂,就被那些邪道修士拿来祭炼成各色歹毒的诅咒、恶毒的法器,甚至是一次性的自杀性雷珠等等,迅速投入战场。
卢仚等人离开两仪天不过七八年时间,两仪天的生灵,已经百不存一!
如今,也只有从高空俯瞰,那一点点闪耀着光芒的巨型城池中,还有足够的生灵在苟延残喘,挣扎求存。
低沉的战鼓声响彻天地。
狮子岭周边,方圆十万里内,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毫无征兆的爆发。
苦莲佛主盘坐在一座素白的莲台上,面色冷澹的看着远处站在一条巨舰船楼上的狡丫头。
一尊尊佛修通体沐浴着金光,梵唱声绵绵不绝,挥洒无量佛光,好似一座大山,朝着前方乌云一样涌来的大小战舰、披甲修士碾压了过去。
漫天都是雷火汹涌。
漫天都是剑光纵横。
无量法术相互对撞。
无数神通急骤爆发。
大群大群的佛修骨肉成泥,大片大片的甲士灰飞烟灭。
骤然爆发的大战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等到双方加入战场的真仙级的修士死伤了十之八九后,双方菩萨级、真君级的高手开始进场。
十个时辰后,菩萨级、真君级的高手也死伤了十之三四,就有道主、佛陀级的大能加入战斗。
又过了三天三夜,当数十尊佛陀、道主纷纷重伤败退后,双方各有三名圣贤、佛主级的高手悍然出手。
恐怖的气息充盈虚空。
单单从气机中分辨,可以知晓,双方投入战斗、或者在远处观战压阵的圣贤、佛主,总数将近百名,佛陀、道主,总数超过两万,而普通的菩萨、真君级的高手,总数起码以百万计!
短短七八年的时间,佛门、道门的这一场来路莫名的大战,疯狂消耗着两仪天的天地本源,消耗着这一方世界的气运。
但是一如回光返照一般,本源受损、气运受创的两仪天,也催生了大量的高手!
圣贤、佛主满地走。
佛陀、道主不如狗。
至于菩萨、真君之类,原本在两仪天也能割据一方、称宗道祖的‘大能’,如今更是犹如蝼蚁一样,已然成随处可见的‘作战主力’,有时候,为了争抢一处稍稍秀美点的名山大川,都能有上百名大菩萨和真君之类的存在悍然出手。
天地催生大能高手,大能高手不断加入战斗,越发损耗了天地的本源和气运,于是天地本能的,再次催生更多的大能高手……
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天知道两仪天会变成怎样!
眼看着双方分别投入的圣贤、佛主已经打出了真火,有一名圣贤不小心被一尊佛主吐出的血色舍利砸在了面门上,打得头颅凹陷,满口大牙粉碎,在后方观战的狡丫头一声冷笑,张开嘴就是一道蕴藏了两仪天人道功德的燧火喷薄而出。
光泽澹澹的燧火迎风一晃,就化为漫天火海朝着佛门大军卷去。
盘坐在莲台上的苦莲佛主头顶毗卢帽上,一尊尊佛陀坐像骤然亮起强光,她身后的狮子岭一阵震荡,四面八方,有三江七河二十九座大湖的清水骤然干涸。
虚空中,一片浩浩荡荡的蔚蓝色汪洋凭空浮现,漫天水光呼啸落下,朝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燧火迎了上去。
‘嗤嗤’巨响不绝于耳,方圆数千万里的虚空都被高温水蒸气笼罩。
凄厉的惨嗥声不绝于耳。
燧火蒸发出的水蒸气温度何等可怕,就算是大菩萨和真君级的存在,都无法承受这等高温,白色的水蒸气稍稍碰触身体,就是大片的皮肉瞬间脱落,露出晶莹的骨头,甚至是内脏都受到了严重的烫伤。
大菩萨和真君都是如此惨状,这数千万里范围内的寻常生灵,自然是一点儿残渣都不会剩下。
等得两人收起神通,鸣金收兵,停下这一场突然爆发的大战,狮子岭周边原本的好山好水,已然变成了一片贫瘠的荒漠。从高空俯瞰,这数千万里方圆内,尽是青灰色的山石,或者枯黄色的砂砾,就连一点绿色都看不到。
‘卡察’一声巨响。
一条干涸的大裂谷在狮子岭西南侧凭空出现,宽达千里,长达百万里的大裂谷缓缓向远处延伸,所过之处地动山摇,好些大山都被这座大裂谷一口吞了下去。
苦莲佛主调动水脉之力和狡丫头斗法,好些条水脉的水力被抽取一空,水脉干涸,直接引动了地脉的躁动……这等地裂、地陷的自然灾害自然是层出不穷。
清明虚空中,那一粒随波逐流的微尘中,胤垣皱着眉,站在一座大殿中。
温煦的佛光笼罩整个天地,这是大非天炼制的一方佛国,是他在清明虚空中的一处据点……很多年以来,大非天都在这里潜修,在他带着门人弟子前往楼兰古城探寻机缘时,胤垣、白鼋等人,就被安置在了这里。
大殿中,一块九龙缠绕的青铜古镜放出熠熠光辉。
偌大的两仪天,四面八方,从极北到极南,从极东到极西,各处大小战场,各处厮杀之地,所有的动静,无论巨细,只要胤垣心念一动,都能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两仪天从一处神仙乐土,骤然变成了血腥屠场、森罗鬼蜮……胤垣已经在这大殿中,枯立了整整三年时间。
整整三年不吃不喝,不言不动,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古镜中的惨烈景象发着呆。
白鼋刚开始的时候,还没心没肺的在佛国中游山玩水、游戏取乐。
但是最近一年来,她也就蹲在了胤垣身边,忧心忡忡的陪伴着他。
这一日,看到狮子岭旁那条突然出现,还在不断向远处延伸的大裂谷,回想之前在那漫天高温水蒸气中化为乌有的无数生灵,胤垣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我们造成的么?”胤垣略显愁苦的问白鼋。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白鼋即刻回答道:“是我们让他们打打杀杀的?是我们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使我们将刀把子递到他们手中,让他们这么疯狂疯癫的?”
摊开双手,白鼋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两仪天如今的景象,和我们显然没有半点儿关系……和我们有关么?无关嘛!”
胤垣低沉的说道:“但是,如果不是我们的孩儿被拿去充当了劫运大法的枢纽,如果不是这劫运大法的影响,佛门、道门的那些领袖就不会离开两仪天……”
白鼋急忙叫嚷了起来:“可是,这是我们能掌握的么?我们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胤垣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他低声的念叨起极圣天大胤皇朝的历史,从当年大胤的开国老祖时的丰功伟业开始,大胤历朝历代的那些圣王明君的事迹,他一句一句的缓缓道来。
白鼋有点担心的看着胤垣:“你,想要说什么?”
胤垣念叨了许久,许久,他惊惶的目光逐渐变得坚毅而坚定,他低声笑道:“我只是……当年在极圣天,我被困在皇家园林,瞒着太后和大将军,作出那些事情……就是因为我觉得,我才能将大胤治理好。”
“我觉得,我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皇帝,我可以带着大胤的子民,过上好日子……或者说,更好的日子。”
“和权力无关。”
胤垣沉声道:“我骨子里,是想要做一个好皇帝的。或者说,我自出生时起,我就命中注定,要做一个好皇帝……我必须,在某个适合的地方,某个适合的契机,做一个好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小白,我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就这么吃吃喝喝,玩乐到死罢?”
白鼋下意识的说道:“可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能够吃喝玩乐到死,也不错啊……咳咳,咳咳……”
白鼋看到胤垣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急忙笑了起来:“相公,你一定是天命注定做一个好皇帝的……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你啊……嘻!”
胤垣握住了白鼋的双手,深情脉脉的看着白鼋:“小白,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白鼋紧握着胤垣的双手,同样深情款款的看着胤垣:“相公!”
“小白!”
“相公!”
“小白!”
如此翻来覆去的念叨了数百数千遍,小两口情动,正准备找个僻静角落做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一个小太监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小太监吓得面皮惨白,而胤垣和白鼋同时咳嗽了一声,迅速收起了心头那一点涟漪。
顷刻之后,胤垣和白鼋离开了那一粒微尘中的佛国,来到了清明虚空中。
他们身后,跟着大队大队当年卢仚一船带来两仪天的太监、宫女、禁卫、秘谍,以及一部分元灵天剑门的弟子等人。
这些人,是胤垣和白鼋的家底子。
他们修为不够,是以大非天带着人去楼兰古城的时候,这些人全都留在了这足够安全的佛国中。
胤垣站在清明虚空中,看着下方的两仪天,他朝着两仪天拱了拱手,肃然道:“天地有灵,小子胤垣,于此昭告天地,目睹苍生大劫,天地不宁,胤垣不敢妄自菲薄……”
随着胤垣的念叨声,清明虚空中,有一丝丝奇异的灵光浮现,一点点的凝聚在胤垣身边。就好像有人在清明虚空中睁开了眼眸,静静的打量着胤垣。
这是天地意志。
两仪天的天地意志被惊醒了。
换成寻常人,换成寻常时刻,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天地意志何等高妙的存在,寻常人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无法惊动天地意志一丝一毫。
但是此时此刻,两仪天正陷入极大的危机中。
而且,胤垣和白鼋,不管他们承认与否,他们是这一场天地大劫最直接的导火线——哪怕他们不是有意的,不是他们本意想要引发这一场重劫,但是劫运大法,毕竟是以他们为引子发动的。
是以,天地动了。
胤垣感受到了天地意识的凝聚,感受到了天地意识的瞩目。
他缓缓点头:“是以,胤垣,愿重整河山!”
他举起右手:“佛也好,仙也罢,当各遵天规,万不能肆意胡为!”
一缕缕灵光变得极其的明亮……
天心愉悦。
胤垣朝着两仪天拜了三拜:“胤垣,愿为两仪天,定一定规矩!”
连续九条紫色雷光划过了两仪天的天空,滚滚雷光耀目,却没有任何声响……只是,那些正在两仪天兴风作浪的,无论佛门佛修,还是道门仙人,包括那高高在上的苦莲佛主和狡丫头,全都只觉浑身毛骨悚然,心头莫名一阵季动。
两仪天,极南,镇魔岭南域莽荒山岭之间,一元虚静四位圣贤大能不论手上正在忙碌什么,他们同时抬起头来,面带惊色,看向了极高极高的天穹。
“天,变了。”一炁道君嘶声道:“可是,怎可能?那些佛主、圣贤远离两仪天,这一方天地,如今应该是吾等一手把控才是。”
“天,变了。”狩静大仙澹然道:“不管是如何变的,不管天地意欲何为,尽快做好吾等的事情就是……其他的,顾不得太多。”
琼华娘娘当年留下的玉脉母胎悬浮在狩静大仙面前,四面八方,无数两仪天战死的佛修、真仙的精血神魂,化为滚滚血浪汹涌而来,不断注入这母胎之中。
琼华娘娘的母胎有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那无边无量的精血注入其中后,母胎闪烁着澹澹华光,将其酝酿、提纯,化后天为先天,化为一种极度精纯,蕴藏不可思议奇异的造化生机的奇异能量。
其形如玉膏,色泽丹红,略带七彩霞光,静静的囤积在母胎中。
数年来,两仪天凡人和寻常生灵死伤无数,更有大批大能修士陨落,无穷性命,无量神魂,尽在战火中化为乌有,汲取了这么多生灵的精血神魂,这母胎中的奇异能量,也只是囤积了七成上下,还差三成才能填满。
一元虚静四位圣贤轻轻摇头,很笃定的镇守在莽荒之间。
天地再变,他们也掌握了主动。
只要将这母胎中的奇异能量填满,他们就能得到生平最大的机缘,最大的造化……两仪天无论会受到多惨重的破坏……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曾经有人是这么想的,这四位也是这般想的!
第八百四十六章 狰狞的佛主(3)
胤垣和白鼋带着一票心腹离开。
三天后,佛国中,正中位置,一块奇形巨石下,一座小小的禅堂。
香烟缭绕,风铃声声,供奉在禅堂供桌上,一颗拇指大小,色泽金红的舍利子微微一晃,一缕佛光涌动,伴随着一声梵唱,磅礴的佛力汹涌,大非天的一尊法相依托这颗舍利子化形而出。
佛主级的神念瞬间笼罩了整个佛国,所有佛国生灵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所有动态尽在掌控。
但是,没有胤垣,没有白鼋。
一名灰袍老僧悄无声息的走进了禅堂,朝着盘坐在供桌上的大非天深深行了一礼:“我佛。”
大非天双眸微微开合,看着老僧轻声道:“胤垣呢?白鼋呢?”
老僧摊开了双手:“走了。”
大非天脸色骤变:“为何?”
老僧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两仪天的方向:“一群小娃娃滋扰得不成样子,将两仪天祸害得好惨,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两仪天都快被打崩了。那两位平日里看着是不正经的,没想到,却也有正经的时候。”
老僧目光清澈,凝视着大非天:“那位胤垣发下天地宏愿,要重整山河,要约束天地法规,要让一切佛陀、菩萨等等,各依规矩行事。”
“老衲亲眼所见,两仪天天地有感,赐下恢弘伟力。”
老僧耷拉下眼皮,轻声道:“我佛可能想象?那胤垣,居然在短短一刻钟内,一步迈入佛主境?那白鼋也是如此……他们两人,带着一票心腹属下,回返两仪天拨乱反正去了。”
大非天一脸痴呆的看着老僧。
这老僧,应该算是大非天第一个正经的门徒,大非天还在佛祖座下听经的时候,他就收了这老僧——老僧本是山间一异种灵猴,遭了劫难,为大非天所救,干脆就拜入大非天门下,似门徒,又似道友,在大非天门下地位极其特殊,大非天门下一应杂务,基本上都是这老僧一手打理。
老僧法号,‘泰元’。
‘泰’,是‘一元开泰’的‘泰’。
‘元’,实则是‘猿猴’的‘猿’。
大非天嘴唇蠕动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你这猴头,怎的不挡住他们?这下可好,却是误了我的大事。”
泰元老僧极其诧异的看着大非天:“耶?耶?耶?你要用他们做什么?那劫运大法?不至于,不至于,你还不至于从瑶华圣母手上抢食……那,你对他们起了什么歹心?按理,也不至于啊……那小两口,能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眸子里精光一闪,泰元老僧沉声道:“那法海,在楼兰古城有了逆天的造化,让你都心动了?”
双眸喷出森森寒光,泰元老僧好似透过了大非天的脑壳,直接看到了他脑海中不断升起的念头:“嗯,法海那小和尚,能有什么造化,是引得你都心动不已的?楼兰古城,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惦记?唔,难不成,是佛祖?”
大非天面皮一抽,再抽。
他摆了摆手,沉声道:“够了,不用呱噪了……召集你的猴子猴孙罢!他们,可堪大用么?”
泰元老僧就笑着点了点头:“可堪大用的。”
得意的笑了几声,泰元老僧带着一丝兴奋和雀跃,轻笑道:“我佛你亲自深入混沌之中,斩杀了九类混沌级的巨猿,取其精血,融入了那群猴头体内,为他们返本归元,重铸混沌血脉……他们又在佛国中耗费巨量资源,修炼了这般多年。”
“他们,可堪大用的。”泰元老僧兴奋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其实,好些年前,若是我佛你有意,就那群辈分最小的猴头,都能掀翻了整个两仪天佛门……”
大非天轻轻点头:“那就,倾巢而出罢。不要让他们和我牵扯上任何关系,让他们不可提起我的尊号……让他们去两仪天,将胤垣和白鼋带回来。”
泰元老僧挺起了腰身,皮肤下一根根金灿灿半透明,好似火焰一样燃烧跳动的猴毛急速生长了出来。不多时,他就化为一只生有六只眼眸,身躯为金色,四肢为紫银色,修长的四肢好似和虚空融为一体,行动之时,不断卷起了一道道虚空潮汐的奇异猿猴。
六只眼眸中寒光闪烁,锁定了生死、祸福、阴阳六大道韵,泰元老僧一声唿哨,化为一抹不可查的阴影窜出了禅堂。一声尖啸直冲虚空,这一方佛国中,各处好山好水之间,一道道尖锐高亢的猿猴鸣叫声冲天而起。
一道道恐怖的气息直冲虚空。
一条条好似小山般巨大,气息惊人,身边缠绕着地水火风诸般异象,更有日月星辰之光从体内透出,令得他们好似一颗颗星辰从天而降,在地面‘轰隆隆’急速行进的巨猿大踏步朝着泰元老僧的方向疾驰而来。
乍一看去,这些巨猿总数不过十万。
但是其中修为最弱的,也有五劫真佛级的法力修为……而他们一个个肌肉虬结,身躯强横到了极致,他们的肉身力量,又比他们的法力修为强出了不少。
在这些巨猿中,更有数十头巨猿,其修为远远超过了寻常佛陀应有之极致,几乎半只脚都踏入了佛主境界。他们低沉的嘶吼着,强大的血脉神通、血脉天赋在身躯内燃烧,激荡,好似一座座火山在躁动不安,随时都可以将毁灭一切的能量疯狂的宣泄而出。
这些巨猿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炽烈的火焰,直勾勾的盯着泰元老僧。
“老祖,可是我佛要用上我们了么?”一头通体银色,一根根长毛犹如钢针一样震荡,不断发出高亢的‘锵锵’撞击声,通体充斥着浓烈可怖的先天庚金元磁之气的巨猿蹲在泰元老僧面前,低下头,瓮声瓮气的问道。
“是,随我来。”泰元老僧澹然道:“那胤垣,白鼋,你们这几年,和他们是相熟的……随我去两仪天,将他们带回来。只要他们两个完好无损,其他人,随意你们施为就是。”
所有巨猿脸上,同时露出了极度狂热的战意。
他们仰天嘶吼,双臂用力的捶打胸膛,发出惊天动地的战鼓声。
少顷之后,泰元老僧穿戴上一套僧衣、袈裟,手持一根镶嵌了六枚金环的圆杖,头戴一顶金灿灿毗卢帽,脚踏祥云,带着数万巨猿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出了佛国。
清明虚空荡起了巨大的漩涡涟漪,泰元老僧一声长啸开路,同样散发出了佛主级的可怖气息,犹如一颗大日高悬,直奔两仪天落了下去。
泰元老僧,是佛主。
而且,他不是如今两仪天中,那些因为天地重创,被天地意识无意中催生出来的‘速成品’的圣贤和佛主。他是正儿八经,在漫长的岁月中,经过自己的苦苦修炼,一点一点打磨道行、积攒法力,认真的参悟天地大道,依靠苦功和毅力,认真淬炼出来的正经佛主。
他得道,只比大非天略晚一些年头。
但是他自身血脉殊异,天赋神通极其神异,真个论起来,修为境界相当的时候,大非天的战力……实则不如泰元老僧。
大非天承认——若是生死相拼,他要么是落荒而逃,要么是被泰元老僧斩杀当场,除此之外,别无任何可能。
是以,听泰元老僧说,胤垣和白鼋居然得到天地加持,受天地恩泽,直接拥有了佛主级的力量,大非天依旧很放心的让他带队,统辖这些巨猿前来追回小两口。
新破境的佛主,和这种积年的佛主,不是一码事。
得外力突破的佛主,和依靠自己的努力苦修,辛辛苦苦修成的佛主,更不是一码事。
泰元老僧大声长啸,脚踏祥云,带着大群巨猿呼啸而下。他们身上涌动着夺目的光芒,磅礴的道韵汹涌,宛如一颗颗巨大的太阳从天而降,直奔两仪天而去。
两仪天,镇魔岭南方,莽荒山岭中,一元虚静四位圣贤骇然抬起头来。
他们感受到了泰元老僧的气息。
这是足以和他们相抗衡的力量。
甚至和他们相比,这一股力量更加磅礴,更加古老……狩静大仙是四位圣贤中,血脉根脚最古老神异的存在,‘恒古一气清净蝉’(见792章),这就是狩静大仙的本体。他来自混沌,是混沌异种,而非两仪天寻常的天地所生的血脉生灵。
但是泰元老僧身上散发出的血脉气机,让狩静大仙都感受到了一丝丝威胁,感受到了一丝丝压制。
他骇然起身,嘶声道:“果然,两仪天的水,深得很。这是哪位道友?居然……”
看了看面前的玉脉母胎,狩静大仙一声长啸,顿时天地俱静,他无声无息的腾空而起,化为一片朦胧的青影,径直挡在了泰元老僧的面前。
“这位道友,此路不通。”
狩静大仙微笑看着泰元老僧,他微微皱眉,有点诧异的上下打量着泰元老僧。
对泰元老僧,他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的。
毕竟,泰元老僧拜入大非天门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就没和两仪天的其他修士打过什么交道……他也有出手过,但是见过他出手的生灵,无论佛修、道修,又或者妖魔邪蛮,全都烟消云散,没有一个能幸存的。
而狩静大仙自身,也是个藏匿不出,在背后偷偷捣鬼的性子。
两个人都是那种‘幕后阴人’,是以同在两仪天这么多年,他们实实在在是从未见过彼此。
真正是陌生人。
泰元老僧耷拉着眼皮,上下打量了狩静大仙两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何苦?”
狩静大仙还没弄明白‘何苦’何意,泰元老僧脸上六支奇光闪烁的眼眸中,代表了‘死亡’之力的那一支漆黑眼眸已经锁定了狩静大仙的身形,眸光一旋,顿时凭空削去了狩静大仙老长一段阳寿。
狩静大仙闷哼一声。
以他圣贤级的修为,他的面皮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丝丝细小的皱纹,明显衰老了不少。
狩静大仙大惊,随后更是震怒。
一声蝉鸣惊天动地。
第八百四十七章 挑选
锁链铿锵。
飞扑而出的琉璃僧脖颈上锁链骤然喷射出高温火焰,黑色雷光。这火焰雷光蕴藏了可怖威能,这尊气势恐怖的佛主级大能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呼声,愤愤然舍弃了那美妇人嘶吼着向后方涌来的九莲宝舟冲了过去。
一声巨响,琉璃僧一头撞碎了灰扑扑的虚空大手,团身撞在了九莲宝舟的船头。
虚空剧烈震荡,星殇河的河水掀起万丈巨浪,河水骤然倒流。河边绿柳林激荡,无数幻影一般的柳树叶子腾空飞起,‘哗啦啦’好似一场绿茵茵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
琉璃僧悬浮在虚空,十二道光虹直冲高空,每一道光虹都威严、宏大、充满了天地威严,蕴藏了不可测的大道道韵。
卢仚眼角一阵剧烈跳动。
老僧红尘传授‘解脱法’,卢仚对于佛主这一级的存在,也有了极深的了解。
佛主这个层次的生命体,拥有莫测的威能,堪称这一方世界最为恐怖的存在。
但是同为佛主,也有高低强弱之分。
其综合实力,一则从掌控的大道来划分——一尊佛主,对于某一方天地的某一条大道妙理彻底掌控,已经进无可进,到了极度圆满的巅峰境,就称之为‘一天’。
这‘天’,就是‘天道’的‘天’。
眼前琉璃僧,周身有十二条光虹直冲虚空,如此威严,如此磅礴,充满莫测玄机,分明是将某一方世界的十二条天地大道推演到了极致。是以,这琉璃僧的尊号前,可冠之以‘十二天’的前缀。
而佛主级生命体的综合实力,第二个划分标准,则是看其法力、肉体力量、神通秘术、灵宝神兵等等带来的综合毁伤力。
这综合毁伤力的判定标准,则是以一個绝对‘标准’的修炼世界为恒定标准。
标准是幅员十二兆万里的修炼世界,天地大道、天地灵机都是‘绝对标准’的修炼世界,一尊佛主倾尽全力的一击,若是能将这一个‘标准’世界一击毁灭,则称之为‘一地’的修为。
一尊佛主一击摧毁一方标准世界,就是‘一地’之力;一击能摧毁‘十个标准天界’,就是‘十地’之力;一击若是能摧毁‘百个标准天界’,则是‘十地’之力!
一尊佛主,掌控的‘天道’越多,则‘应敌的手段’越丰富、‘神通变幻’越莫测。
一尊佛主,拥有的‘地力’越强,则‘单一的攻击’越强横、‘斗战杀伤’越恐怖。
若是两尊佛主,同样拥有‘三天’的大道奥义,则‘一地’修为的佛主,自然不可能是‘十地’佛主的对手。
而同样拥有‘百地’的毁伤力,单单掌握了‘三天’大道奥义的佛主,肯定会被掌握了‘十天’大道奥义的佛主揍得满头是包。
这也很好理解,同样是‘百地’之力,你只掌握了单一的‘先天庚金后天辛金’的‘金之大道’,而对方掌控了‘先天后天完美的五行大道’,对方五行生克轮转施为,一个‘火克金’就能将你吃得死死的!
当然,就算你拥有‘先天后天完美的五行大道’,你更拥有‘百地’之力,而对头就算只掌握了‘先天后天金之大道’,可是对头一心一意的堆叠法力,将法力修为堆砌到了恐怖的‘数万’甚至‘百万’‘地’之力……
依靠纯粹的蛮力碾压,这单一的金之大道数量堆砌到了极致,量变引发质变,你五行大道再完美,也扛不住对方的倾力一击!
一般而言,在大家‘出身相差仿佛’,‘出身的世界品阶相差不大’,‘掌控的天地大道层级相仿’的前提下,‘一天大道’大抵相当于‘五地到十地之力’!
因为‘道有高下’,一般修炼者都认定,‘时间’、‘空间’这等高深玄奥的大道,就是要比‘毒’、‘雾’、‘花’、‘草’这样的‘下等大道’要强大得许多。
综上所述,眼前的琉璃僧,他掌控了十二条完整的天地大道,那么就算他只有‘一地’的修为,他真正能发挥出的综合战力,大抵就在‘六十地到一百二十地’之间!
而这琉璃僧,既然能够掌控‘十二条’天地大道,那么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只有‘一地’的毁伤力。按照混沌之间,各方修炼世界能够修炼到‘佛主’一级的生灵其‘平均资质’来推算——‘正经修行’,‘一天大道’应当匹配‘一地之力’!
即以‘正经资质’,在‘正经时间’内,用‘正经的修炼方式’,掌控了一条完整大道为前提,一个修士应该‘正常拥有一击破碎一方标准天界的力量’!
琉璃僧能掌控十二条天道,那么他最差,最差,也应该有‘十二地’以上的修为。
如此,琉璃僧的综合实力,最弱也在‘七十地’以上!
卢仚骇然看着琉璃僧。
一尊‘十二天七十地’的佛主,居然被人在脖颈上栓了条链子,犹如看家犬一样驻守在戏台下,成为了这处防御禁制的一份子!
虚空剧烈震荡。
九莲宝舟前冲的势头被琉璃僧强行拦下。
九莲宝舟浮在星殇河的河面,甲板上,众多九莲盟所属目光微妙的看着琉璃僧。突然,人群中有人讥诮冷笑:“好一条看家狗!”
琉璃僧身体微微战栗,他‘咯咯’一声怪笑,身后一道光虹一个旋转,人群中一名九莲盟所属就一声惨嚎,身形凭空一个模糊,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琉璃僧身边。
琉璃僧一把抓住了这个形如少女,额头生了一支金灿灿小角的九莲盟所属,低头看着她那张扭曲的、惊惶的面孔,嘶声道:“我?看家狗?那你落到了我手中,岂不是狗都不如?”
青衫中年站在船头,他猛地上前两步,厉声道:“放下她!”
琉璃僧歪着头,上下打量着青衫中年:“这些年,看到你们这条船上上下下,进进出出,也不知道你们在整些什么有的没的……呵呵,多次过门而不入,你们可知道,我赌咒发誓了多少次,一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么?”
青衫中年诧异的看着他:“你和吾等,有仇?”
琉璃僧叹了一口气:“无冤无仇,只是,意难平而已!”
身后一道光虹落下,端端正正笼罩在这‘少女’身上。
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有炽烈的黑色火焰从‘少女’体内汹涌而出,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少女’整个化为一缕飞灰,琉璃僧手中,只剩下了一根被烧得几乎融化的短短金色小角。
琉璃僧笑着,他用小角在自己的面颊上剐蹭了一下。
‘嗤啦’声响起,小角和琉璃僧的面颊之间溅起了大片火星。他轻轻点头:“这角,不错,若是找个高明的练器大师,足以炼制成一件顶级的……佛宝!”
卢仚双手合十,微笑不语。
这琉璃僧的战力,有点刚猛啊……刚才那黑色火焰,分明是‘火’之一道的神通,但是里面又混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和常规意义上的‘火’大相径庭的奇异道韵。似乎是元磁,又有点神魂之力掺杂在内,这就让这黑色的火焰,有了远比寻常‘火’之神通强大百倍的杀伤。
这琉璃僧出身的天界,显然是一处层级极高的大世界。
否则,不可能孕化出这等恐怖的‘火’之‘天道’。
卢仚双眸死死盯着琉璃僧手中的金色小角……得了‘解脱法’,卢仚得了老僧红尘传授的‘大智慧’,他的各种见识、阅历,绝非寻常生灵能想象。他认出了那少女的来历,那是某一处高维天界,一种位于主宰地位,近乎于‘神族’的巅峰族群。
这少女的天赋神通、血脉神异之类,也就不用赘述。
但是少女额头的那根金角,端的是神异非常、强横无匹,寻常佛主级的佛宝都难以撼动分毫……堪称少女的‘能量核心’,类似于‘妖兽妖丹’一般的存在。
如此强横的物件,琉璃僧的面皮居然能和其磨蹭出火星,可见琉璃僧的面皮有多坚固,其肉身又有多强横。
而琉璃僧驱动的黑色火焰,能够将这金色小角烧得近乎半融化,更凸显了这黑色火焰蕴藏了多强的毁伤力。
卢仚身边,香风习习。
那美妇人轻轻巧巧的走到了卢仚身边,微笑着朝着他抛了道秋波:“贵客且看,咱家这守门的家丁,这点小手段,可还看过去么?”
卢仚警惕的看着美妇人,轻声道:“确实很是了得……不过,似乎,他并非自愿留在这里,为贵主家看家护院的吧?”
琉璃僧的脖颈上还套着燃烧的锁链呢,分明是被强行禁锢在此。
美妇人‘咯咯’一笑,再次朝着卢仚极其妩媚的抛了个媚眼:“这可不能怪妾身,嘻,这位……嗯,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三个大劫会之前,他闯入此地,哭天喊地的说什么他师门长辈,有传承留在此处。”
轻轻一甩袖子,美妇人叹了一口气:“且不说,这里有没有他师门长辈的传承,就算有,既然在咱家的庭院中,那就是咱们的东西了,和他有什么干系?”
“这凶僧喊打喊杀的,哎呀呀,将院子都拆了一小半,可凶狠了。”美妇人双手抓住了卢仚的袍袖,轻轻柔柔的说道:“我看小师傅生得如此俊伟俊朗,一看就是个和气、亲近的好人儿,小师傅,不会和这个凶和尚一样,作出那等人神共愤的事情罢?”
卢仚微笑,不语。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袍袖涌来,冻得他皮肉一阵阵刺痛。肉眼可见,渡厄僧衣和解脱袈裟上,一层薄薄的银色冰晶悄然浮现。这可怕的寒意,居然连两件佛主级的防御至宝,都隐隐有点吃不消……
卢仚手臂一抖,想要将美妇人震开。
但是他刚刚起了这个念头,心头就莫名悸动,似乎有极大的危险袭来……他顿时灿然一笑,朝着美妇人点了点头:“只希望,这位大师,能够将这些恶客驱逐罢!”
美妇人笑得极其娇媚。
她原本双手抓着卢仚的袍袖,但是见到卢仚的笑容,她那两只莹白如雪的小手,就顺着卢仚的袍袖,一路朝着卢仚的手臂摸了上来。于是,寒气越盛,可怕的寒气甚至连卢仚如今的佛主之躯都有点承受不住,皮肉被冻得生痛,骨髓都隐隐有一种被冻结的趋势。
卢仚心头骇然,脑海中无数念头升起,紧张的盘算着各种应对之策。
这美妇人,人耶?鬼耶?怪耶?或者,是不可测的诡邪耶?
若是妖魔鬼怪一类,倒是好对付,佛门神通,最擅长克制。
但如果她根本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种庄园内的禁制生成的投影,或者是其他某种诡异的玩意儿……卢仚紧张的思索着老僧红尘讲述的诸般经历,看看是否有类似的存在。
‘呛琅琅、叮叮当’,戏台上的乐师又开始吹拉弹唱,那背着四面靠旗的花旦舞着小花枪,又开始在戏台上扭捏作态。
伴随着高亢的呼喝声,四名身穿黑色劲装,同样背着靠旗的武将小生快步从戏台后走了出来,脑袋上两根野鸡尾羽轻轻一抖,就来了个亮相的架势。他们‘咿咿呀呀’的唱了几句,舞动着花枪、小刀,就和那花旦打成了一团。
琉璃僧收起了那枚金色小角,一步一步朝着九莲宝舟行了过去。
青衫中年死死盯着琉璃僧,突然犹如疯魔一样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吾等结成九莲盟,于这楼兰城中一番苦心筹谋,只求一个超脱之机……多年以来,小有成就,颇是打开了一番局面……想不到,今日却折损了这么些道友!”
“好,好,好。”
青衫中年身躯蠕动着,他的血肉剧烈变化,重新化为那直径十丈的巨型眼眸。
凄厉的呼喝声从那眼眸中传来:“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你们要保下那死秃子,你们就领教领教,我九莲盟真正的实力!”
琉璃僧低声自语:“无能狂怒,你废话什么?”
身后,十二条光虹剧烈一震,一道光虹中,一点晶光闪烁,凭空浮现出一面长径百里,厚达数丈,以奇形巨龙浮雕装饰,正中暗刻一尊烈焰佛像的棱形宝镜。
黑漆漆的宝镜略呈半透明状,无量黑炎升腾,暗沉沉的光芒照耀之地,天地为之一片昏暗。无穷无尽的热力从一切阴暗面升腾而出,就连一种生灵神魂、神念中的诸般阴私、见不得人的念头里,都有可怖的,足以焚烧一切的热浪汹涌席卷。
暗。
暗就是能量。
暗就是威力。
一切阴暗、黑暗的负面之力,都被琉璃僧转化为焚烧万物的恐怖热力,无差别的覆盖了方圆百万里的虚空——很自然的,这一方庭院,连同戏台、乐师、花旦、武生,还有卢仚和那美妇人,也都被这黑色的火焰、黑色的光带来的恐怖高温笼罩在内。
卢仚脑后,长生莲台转动。
明澈的光宛如一层水波,覆盖了卢仚、兔狲、翠蛇和大鹦鹉的身体,紧紧的贴着他们的身躯,抵挡着外界袭来的阴暗热力。
偏偏,这光没有落在美妇人身上,任凭她暴露在暗沉沉的光和热中,任凭琉璃僧的攻击将她整个卷了进去。
“呵呵!”美妇人眼角一抽,冷笑了一声。
整个庭院,无数绿柳在弹指间化为飞灰,一座座宫殿楼阁燃起了黑色火焰,化为无数黑色的灰尘随风飘散。但是下一瞬,一道恢弘伟力凭空而生,一切被摧毁的物件又在这股伟力的加持下重新恢复如初。
那些乐师、花旦和武生,已经在黑色火焰中烧成了一具具黑漆漆的骷髅架子,但是在这股伟力加持下,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重新生出了血肉,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星殇河的河水凭空蒸发百丈,一条条奇形怪状的巨型大鱼和水兽凭空暴露出来,空气中回荡着浓烈的肉香味,这些倒霉蛋被高温烧成了半生熟状态,嘶吼着狼狈钻入河水逃窜。
九莲宝舟上无数条禁制幽光闪烁,一层层厚重的防御禁制腾空,死死抵挡着当头落下的可怖高温。
那黑色的光,黑色的火,蕴藏了高温,更携带了可怖的穿透一切的无形射线。
九莲宝舟上一层层禁制不断浮荡,然后被一层层的穿透,破碎。
偌大的船体微微震荡着,船头上硕大的眼珠子嘶声谩骂,他血色的瞳仁骤然一缩,死死锁定了琉璃僧的身躯。
“死!”大眼珠子一如之前重创大非天那般,直径十丈的大眼珠子直接缩成了拳头大小。
一道黯淡的血光无声无息的撕裂虚空,直接落向了琉璃僧的胸膛。
琉璃僧冷哼一声,他宛如琉璃水晶铸成的胸膛一阵起伏蠕动,胸膛表面骤然化为无数个极其细微精妙的晶石切面。一个个多角形的晶石切面堆叠交错,血色幽光落在他胸膛上,顿时发生了无数次的折射,化为无数条极细的血光乱杂杂的朝着四面八方折射了出去。
‘噗’的一声。
琉璃僧用了如此怪异、神妙的手段抵挡了大眼珠子的这一击,饶是如此,他的胸膛依旧被烧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一缕缕通红的熔化晶石汁液顺着他的身体不断的滑落,琉璃僧的面皮剧烈的抽搐着,身躯猛地晃了晃,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
“死!”琉璃僧同样大喝了一声,头顶悬浮的棱形宝镜放出一道刺目的黑光,镜面上一道黑色光柱喷出,然后急速向内塌缩。
长径百里的棱形宝镜喷出的黑色光柱极其粗壮,每向内塌缩一尺范围,光柱的威力就提升一倍……虚空震荡,无尽轰鸣,恐怖的光和热摧毁了光柱沿途的一切。
随着光柱的不断塌缩,黑色光芒蕴藏的威力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卢仚踉跄着向后不断后退。
以他如今的实力,那根光柱激荡虚空震荡出的余波,都让他难以承受。
好似有一支巨大的无形手掌狠狠的拍打着身躯,逼得卢仚不断的退后。
卢仚倾尽肉体之力……承受不住。
他调动所有的法力……抵挡不住。
他运转所会的神通……抵消不了。
他稍稍燃烧了精血……奈何不得。
琉璃僧的修为境界、自身伟力,实实在在的超过了卢仚太多太多,‘十二天七十地’的修为,远比卢仚这刚刚踏破佛主境的‘新鲜菜鸟’强出太多,太多。
尤其是这一面棱形宝镜的威能,更比卢仚从宝光功德佛手上继承的佛主级重宝威能强盛。
琉璃僧在佛主境,不知道浸润了多少个大劫会的漫长岁月。
而宝光功德佛虽然同为佛主……但是偌大一个两仪天存在的时间,或许还没有琉璃僧漫长寿命的十之一二……
底蕴差距太大。
同为佛主,宝光功德佛和琉璃僧之间有着天堑般的差距,同样的佛珠级重宝,威力差距也太大太大了!
卢仚袍袖上的那一层冰晶急速融化。
渡厄僧衣和就解脱袈裟,同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轻微鸣叫。可怖的高温化为灭绝一切的射线扑面而来,两件防御佛宝内一丝丝纵横交错的大道经纬不断的熔解,崩断,然后又在卢仚的法力支撑下,不断从虚空中抽取一丝丝玄妙气机急速修复。
卢仚闷哼一声,略有点不厚道的横移一步,将美妇人当做了肉盾牌。
美妇人冷哼了一声,她双手轻轻拍打,琉璃僧脖颈上的锁链骤然喷出电光雷火,琉璃僧一声痛呼,身体踉跄着,差点一头栽进了星殇河中。
棱形宝镜缩放的光柱,一切外泄的威能骤然消失。
所有威力全都集中在了一道水缸粗细,肉眼无法直视的黑色光柱中。
黑光和大眼珠子喷出的红光正面对撞,两者撞击处虚空湮灭,时间崩碎,一切道则悉数烟消云散。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任何响动,一切都化为乌有。
如此持续了不知道是一弹指时间,还是骤然过去了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
在这两根光柱撞击时,一切概念都失去了意义。
或许已经是沧海桑田,或许只是一个病弱的男子在新讨的小妾身上一哆嗦的时间。
一声巨响,宽不知道数千数万里的星殇河骤然冲起了一个惊天巨浪,大河断流,九莲宝舟喷吐无数团火光,喷溅出无数点火星,伴随着无数内部禁制阵法的崩碎巨响,犹如风中的落叶一样向后急速飞退。
大眼珠子膨胀到了百丈大小,光溜溜的身躯表面裂开了无数深深的裂痕,大量黑红二色的粘稠浆汁犹如废水一样喷泄。
琉璃僧半截身躯消失了,只有两条大腿和一块肩膀带着脖颈上的脑袋,摇摇晃晃的悬浮在空中。
第八百四十七章 挑选(2)
美妇人一声轻笑。
虚空中,一道无形之力席卷而来,注入了琉璃僧的残破躯体。
琉璃僧的身躯急速愈合,短短呼吸间,他就已经恢复了原本形态……不仅如此,这股无形的力量更是侵入了他的身体,篡改了他体内的一些大道法则。
他身后十二条光辉万丈的光虹中,一些细细的,宛如天穹云痕的黑金色纹路悄然浮现。琉璃僧发出不安、痛苦的咆哮声,他体内有新的力量滋生,这股力量正在不断融入他原本的法力,他原本完美掌控的‘自我之力’。
他在极力的对抗这股力量。
他想要倾力驱散这股力量。
但是这股力量源自这个禁锢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园林,源自这个诡秘莫测的禁制。他本身在这里被禁锢了无数年而无能逃脱,他此刻也无力对抗这股借着帮他治疗肉身上的伤势而直接侵入的外力。
“都是你……的……错!”琉璃僧猛地转过头来,双眼喷吐着怒火,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他张开双臂,就要攻击卢仚。
美妇人‘噗嗤’一声清笑,琉璃僧脖颈上的锁链骤然喷出雷光、火焰,烧得他身躯‘啪啪’作响,痛得他浑身抽搐,一脑袋栽倒在了地上。
“要乖!”美妇人扭动着修长的腰身,走到了琉璃僧身边,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我知道,你曾经是一方天界的主宰……但是熬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不坏金刚,也该熬成汁水了……还学不会怎么做一条合格的狗么?”
琉璃僧死死咬着牙,双眼凸出的盯着美妇人。
一个极度震怒的声音在他的胸膛内响起:“吾之门徒,终有一日……”
美妇人轻轻的挥动着长袖:“唉哟,不要说你的那些门徒了……他们真的有孝心的话,早就来救伱出去了……可是这么多年,这位小师傅,还是咱们家第一个上门的光头呢!”
‘嘻嘻’笑了几声,美妇人朝着卢仚抛了个媚眼:“贵客勿怪,你和这条恶犬不一样……虽然都是光头,但是同光头不同命……贵客你,是客人……”
身形一旋,卢仚也没看清美妇人的动作,她就到了卢仚身边,双手又搂住了卢仚的胳膊:“唉哟,不要被那群凶巴巴的人惊扰了贵客……请坐,请坐,且听听小曲儿,吃点咱家秘制的点心,喝点刚采摘的香茶罢?”
“那些恶人啊,有这条看门犬盯着,他们进不来!”
美妇人双臂上涌出了一股怪力,死死拖拽着卢仚的胳膊,将他按在了一张戏台前的大椅上。她双手按住了卢仚的肩膀,嬉笑道:“再说了,这条看门犬不够看的话,咱家养的看门犬,也不是这么一条两条,多得是呢。”
九莲宝舟上,大眼珠子一阵蠕动,表面一条条深深的裂口一点点的愈合。
他的身躯收缩膨胀着,渐渐地重新化为青衫中年人的形态。他喘着气,站在船头,死死的盯着戏台前已经坐定的卢仚。
看了许久,青衫中年‘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好,好……星殇河上,我们来来往往这么多年,居然打眼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凶险之地!”
青衫中年喘着气,脸上唯一的眼眸中喷射出森森红光。
“一方天界之主,居然被你们强行禁锢,作为看家犬?”
“厉害啊,厉害啊,你这儿,又藏了多了不起的物件?”
青衫中年嘶声道:“不要藏藏掖掖的了,将这些年,积攒的家底都拿出来吧……攻破这里,定有大收获!”
血光喷涌,血浆凝成了王座,红裙美妇端坐在王座上。
她看了一眼狂怒状态下的青衫中年,红唇微动,轻轻的嘀咕了几声。青衫中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头:“说笑么?这点小事,就要惊动老大?呵呵,不怕他被惊动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你我直接撕了?”
“些许小事,我们自己处置得来。”
“不过,这里的确不是这么容易攻破的……所以……”
青衫中年‘咯咯’笑了起来:“那些小虫豸的谋算,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嘿嘿,给他们传个信,就说,他们要猎杀的人,逃到了这里……让他们,去填这个坑!”
卢仚回头,想要看一看,这青衫中年所谓的‘虫豸’是什么。
美妇人则是笑盈盈的,双手抱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回头:“贵客不要惊慌,只管欣赏咱家的曲儿就是……有什么麻烦,奴家自然能料理了。”
“那些小虫豸,是怎么回事?”卢仚只觉脖颈好似被一台巨型老虎钳给死死钳制了,任凭他如何用力,脖颈都动弹不得丝毫。更有一股可怖的寒气直透脖颈,冻得他颈椎骨都差点化为一块寒冰。
他强忍着美妇人双手上传来的恐怖寒意,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美妇人笑得很灿烂。
“唉哟,这件事情,奴家倒也知晓几分。奴家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消息也算灵通呢。这事情啊,都要从当年说起……这当年……这是多少年前,有点模糊了。”
美妇人站在卢仚身后,胸前的高耸直接压在了卢仚的脑袋上。就好似两座冰山,恐怖的寒意袭来,冻得卢仚脑壳清净清冷,起不了半点儿遐思。如果不是卢仚的身子骨足够结实,更全力调动佛光护体,他的脑浆都已经被冻成了实心的冰疙瘩。
美妇人嬉笑着。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消息。
伴随着戏台上乐师的吹拉弹唱,看着那花旦和四个武生有模有样的打斗,伴随着琉璃僧痛苦的哀鸣、震怒的咆哮,她不紧不慢的向卢仚说出了所谓的‘小虫豸’是何等来历。
说起来,也简单。
不仅是两仪天,还有这一方混沌虚空中,大大小小好几处天界,那些佛主、圣贤级别的大能存在,总之就是这一个维度的至高大能们,他们或者三五成群,或者单独出行,屁颠屁颠的跑来楼兰古城寻幽探密。
绝大多数时间,他们相安无事。
毕竟,楼兰古城神异莫测,一沙一土都能衍化一方天地,真幻莫测,虚实难卜。就算是佛主、圣贤,进入这楼兰古城,也好似一粒沙子丢进了无边巨洋,想要在这里面碰到其他的‘沙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来的人多了,探索的次数多了,总有遇到鬼的时候。
一些大能,或许是因为在自家天界‘战败出逃’,或者是因为想要在楼兰古城‘设置一处金窝藏娇’,又或者是出自其他的一些原因,他们在这里各种布置,营造了一些自以为安全的‘洞府’、‘小界天’。
这些‘洞府’、‘小界天’,布置的多了,布置的时间久了,就难免被人发现。一些布置,就被往来的大能当做是‘太古遗址’,直接暴力开采、勘探。
于是,就爆发了争斗。
于是,就产生了仇怨。
有那斗败的人,各种怨怒、愤怒之下,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们结合楼兰古城怪异的时间流速,以及奇异的天地环境,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虫豸,或者其他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生灵,随意的撒布在了楼兰古城——重点,是撒布在了自己,或者别人曾经的‘洞府’、‘小界天’周边。
一窝两窝没出事。
百窝千窝没大事。
但是架不住偌大的楼兰古城人来人往,一批一批的大能有意无意、有心无心的将一窝窝虫豸或者其他大小生灵、各色有智慧无智慧的生灵丢在了楼兰古城。
有些虫豸、生灵,刚刚被丢下,就灰飞烟灭。
但是总有幸运儿,适应了这里的天地环境,更得到了一些逆天的造化,外界刚过去了三五年间,他们在楼兰古城中就得到了数千万年、数亿年,甚至更长远时间的进化和造化!
尤其是两仪天有几位佛主做的好事,他们用佛法洗炼、加持、开启了智慧的虫豸们,在楼兰古城是如鱼得水,在极短时间内,就衍生出了极其庞大的族群,积蓄出了极其恐怖的势力……
而这些虫豸,以及其他的小生灵,在某种莫测力量的影响下,他们对楼兰古城没有丝毫眷恋,他们最大的梦想,整个族群的最高追求,是——‘返回故土’!
这,甚至已经形成了血脉烙印,化为整个族群的‘宿命’,一代一代的传承了下来。
其中尤以两仪天那几位佛主丢下的一窝蚁、一窝蝎、一窝蚊、一窝蜂进化得最高端,族群最庞大,智慧更发达,执念最深厚。
那蚁、蝎、蚊、蜂四大族群,甚至在偌大的楼兰古城,都闯出了不小的声名——他们凭借着恐怖的族群数量,庞大的高手基数,在楼兰古城中横行霸道,颇有点肆无忌惮。
有好些楼兰古城的‘土著’,以及外来衍生的族群被他们狠狠教训,甚至是被屠戮一空,有大量的虫豸和其他生灵族群‘无奈附庸’,将其尊称为‘四大圣族’!
美妇人双手按住了卢仚的太阳穴,轻轻的揉捏着,一缕缕可怖的寒气顺着太阳穴,就朝着卢仚的脑海侵蚀了进去。
卢仚脑海中,太初混同珠放出淡淡幽光,遮住了整个脑海,隔绝了一切外界的窥探。而太瞐帝斧则是犹如风车一样舞动着,将外来的可怖寒气轻轻松松的斩成了虚无。
太阳穴附近的皮肉被冻得几乎碎裂开来。
除此之外,卢仚并无其他任何不良反应。
美妇人继续轻笑述说着。
前些日子……
当然,‘前些日子’这个时间量词,在楼兰古城是不准的。
在美妇人这里,或许就是三五天前的事情,但是在楼兰古城的某些所在,或许已经过去了数十万年,甚至有可能跳跃式的跨越了数亿年也不一定。
总之,就是‘前些日子’,美妇人从某个渠道听闻,四大圣族和几个来自两仪天的强者,缔结了血誓盟约。那几个强者,似乎想要借助四大圣族的力量,伏杀一些人等……
而那几个来自两仪天的强者,他们似乎和九莲宝舟也有点牵扯。
而后,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或许是四大圣族自家保密意识不强罢,他们和两仪天的某些强者勾结,准备伏杀两仪天佛门、道门的领袖,将其击杀后,由四大圣族统辖一众附庸族群,‘重返故土’的计划,基本上已经是‘人尽皆知’!
起码,在楼兰古城内有名有姓的一些存在,一些足够强大的族群,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美妇人轻声述说的时候,九莲宝舟已经退到了星殇河的中流位置。正中的桅杆上,一盏光焰迷离的灯笼升起,点点光焰闪烁,轻松穿透了河面上厚重的水雾。
极远处,有尖锐的翅膀摩擦声传来。
‘稀里哗啦’的节肢摩擦声中,数百支人身蝎尾的壮汉摇头晃脑,嘴里喷吐着热浪,踏着河面奔驰而来。他们腰部以上是人族壮汉之躯,而腰部之下,则是蝎子形态。
这些壮汉身高数丈,皮肤白皙如死人,皮肤上满是黑铁色、青铜色的花纹。在他们身后,长达十几丈的蝎子尾巴摇摆着,硕大的尾钩带着一点猩红,尖锐的尾钩芒刺上,一点点粘稠透明,带着刺鼻腥味的毒液犹如花瓣上的露珠一样悬挂,随时可能滴落。
数百蝎人壮汉狂奔而来,顷刻间就到了九莲宝舟船头前。
领队的壮汉左手天然凝成一柄大钳子,右手则是凝成了一柄寒光森森的三丈长利剑。他挥动着两只异化的手臂,朝着船头上的青衫中年咧嘴怪笑:“这不是二盟主么?怎么?一副被人打断了脊梁骨的模样?”
这蝎人壮汉咧嘴,露出满口漆黑的獠牙,大声狂笑道:“错了,错了,是我弄错了,二盟主你的本体,就是一颗肉眼珠子,哪里来的脊梁骨?嘿嘿!”
青衫中年诡笑一声,朝着琉璃僧驻守的园林指了一指。
“大家都是邻居,看在过往有几分交情的份上,也知道你们四大圣族这些年在筹谋些什么……特意给你们知会一声,里面,有一个来自两仪天的厉害和尚!”
数百蝎人壮汉眼眸骤然亮起,他们的面颊上,更是裂开了宛如鱼鳃一般的结构,猩红的裂口中,细小的眼器闪烁着迷离的血光,死死的钉在了坐在戏台前目不斜视,直勾勾盯着戏台上花旦、武生的卢仚。
“和尚!”
“死秃子!”
“这和尚,叫做……”
领头的蝎人壮汉双臂挥动,两条异化的手臂变成了正常的人类手臂模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淡黄色的画卷。看那画卷的材质,分明是用人皮炼制而成,光洁的画卷上,闪烁着一丝诡异的幽光。
一口气息吐在画卷上,蝎人壮汉皱起了眉头:“唔,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小和尚。法海,两仪天佛门镇狱一脉小徒孙,虽然是佛脉真传,但是修为孱弱……啧,根据两仪天传回来的消息,这小贼秃,连佛陀都不是。”
蝎人壮汉摇了摇头,将画卷往胸膛上一拍,画卷就和他胸口的皮肤融为一体。
他摇头叹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多大的功劳,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嘿。不过,虽然实力弱了些,毕竟是镇狱一脉的佛脉真传……也值点功勋!”
蝎人壮汉一声怪啸,双臂一振,再次化为异化的钳子和长剑,下半身的蝎子身躯一动,节肢荡起大片残影,周身风沙凭空卷起,一道黑色龙卷呼啸着冲上天空。四周数百蝎人壮汉齐齐挥动手臂,双臂相互撞击,发出高亢的金铁撞击声,更溅起了大片的火星。
他们的节肢更是极有节奏的,好似擂鼓一样敲击着星殇河星光流离的河面。
‘咚、咚咚、咚咚咚’,蝎人壮汉们的跺脚声伴随着首领向前冲锋的步伐声,好似一首高亢的战歌,在河面上回荡。
青衫中年‘咯咯’笑着。
血色王座上的美妇人也笑得面皮都带上了一层红晕——这些可怜的虫豸,虽然开启了智慧,但是脑容量还是不够啊。
他们的资料,显然是有问题的。
卢仚,连佛陀都不是?这是多久之前的过时信息了?
而且,就算卢仚连佛陀都不是,这蝎人首领就这么头铁的撞了过去?啧啧,真是不知道死活啊……
琉璃僧趴在地上,刚刚被美妇人在脑袋上踩了两脚后,他就一直趴在地上没有爬起来。他嘴唇微微蠕动着,翻来覆去的念叨着怪异的经咒。
见到那蝎人首领近乎肆无忌惮的冲杀了过来,眉心一抹黑色火焰闪烁,琉璃僧神念放出,扫过了蝎人首领,发现对方只有五劫真佛级的修为!
“虫豸,就是虫豸!”琉璃僧‘咯咯’笑着,他低沉的咆哮声,头顶那塌缩到碗盆大小的棱形古镜微光一闪,一抹黑色光焰就笼罩在了蝎人首领身上。无声无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这蝎人首领化为一片飞灰,河面上只留下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血色舍利!
琉璃僧缓缓站起身来,张开嘴深深一吸气。
血色舍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带起一道血光被琉璃僧吸入嘴里。琉璃僧很是酣畅的呼出了一口气,低声笑道:“涓滴而成海,积沙而成山……虽然渺小,不无小补。嘿,尔等,想要进来?”
琉璃僧侧过身体,做出了酒店小二迎宾的姿态,微微欠身,轻笑道:“诸位,请进!”
数百蝎人壮汉瞪大眼睛,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了琉璃僧身上。
一名蝎人壮汉突然仰天长啸,尖锐的啸声撕裂了河面上的雾气,一波一波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于是,此起彼伏的长啸声,尖锐的翅膀摩擦声、节肢撞击声、凄厉的吼叫声、怨毒的诅咒声,各种奇异的声音一波一波的向着四周扩散开来,犹如接力一样传向了极远的地方。
站在九莲宝舟高高的船楼上向星殇河两岸眺望,更能看到,雾气升腾的河岸两侧,浓厚的雾气遮挡下,丛林中,原野上,一座座崩塌的园林楼阁废墟中,点点幽绿、猩红的眸光逐渐亮起。
那是无数被惊动的,四大圣族的族裔,或者他们的附庸族群所属。
各色稀奇古怪的生灵齐声长啸,随着蝎人壮汉的示警,这些族裔纷纷施展神通,朝着这边汇聚了过来。
青衫中年‘呵呵’笑着:“那么,祝你们能手刃仇敌……我九莲宝舟超脱世外,不掺合你们这些血雨腥风的争斗……呵呵,呵呵,呵呵!”
青衫中年极其虚伪的笑着。
王座上的血衣美妇人笑声极其的尖锐、刺耳。
偌大的九莲宝舟骤然向内一缩,从三维立体形态,骤然化为二维的游光剪影。伴随着轻微的笑声,船影也融入了河面上的雾气中,河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漩涡,剪影连同一缕缕雾气钻进了漩涡中,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瞬,在距离卢仚所在的园林极远的河面上,这里是九条支流汇聚之处,深不可测却又清澈见底,好似蛋清一样润泽的河水中,无数星光闪烁,好似镶嵌了无数颗星辰的河面上,雾气一缕缕的冒了出来,剪影悄然浮现。
这里,是楼兰古城一处时空极端混乱之地。
过去、现在、未来。
真实、虚妄、莫测。
光明、黑暗、晦涩。
生命、死亡、轮回……
诸多奇异的道和法在这里交汇,在这里融合,在这里酝酿、发酵成一种这个维度的生灵极难理解、几乎无法触碰、无法运用的大杂烩。
又是一个小小的漩涡出现,又是一缕雾气飞出,雾气中卷着一条九莲宝舟的剪影。
两条九莲宝舟的剪影相互缠绕了一番,然后骤然向内一合。
三维的九莲宝舟悄然浮现。
船头上,青衫中年和血衣美妇人的气机骤然强盛了一倍有余——每一条剪影,就是一具概念上的分身……之前,两条剪影在楼兰古城的不同所在、不同的时间维度进行着不同的事情。而这一刻,两条剪影同时返回了九莲宝舟在星殇河上的这处巢穴,两条剪影重新汇合,他们的力量也就回复了些许。
王座上,血衣美妇人轻声笑着:“怕是,还不够。”
青衫中年眯起了眼睛,他缓缓点头:“三日后,正在追猎金骨龙鲸佛的分尊也将返回……到时候,我们将有本尊三成的力量……加上那些虫豸的消耗,攻入那处园林,拿回三十三年蝉的蝉蜕,不是问题。”
血衣美妇人舔了舔嘴角,双眸闪烁着血光,朝着某一条支流的方向看了一眼。
“噫?倒是有个有趣的猎物……嘻,小妹的那条分尊,居然擒拿了法海的生父,而且,正在合体双修,掠夺他体内的先天阴阳元魔之气……嘻!”
“给他留一口气,稍后,带着他的残躯去见那法海小贼秃,倒也有趣!”
血衣美妇人笑得很灿烂。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七章 挑选(3)
青衫中年冷哼了一声,也朝着那条支流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欣然点头:“原来如此,荒飍(xiu)圣尊已经被成功猎杀,他的龟壳,也已经被完美取下……这老鬼,躲藏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逃脱我等手心……嘿,难怪你的那一条分尊,有如此闲心雅兴,去和那卢旵厮缠。”
血衣美妇人脸皮上,荡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她身躯微微战栗着,嗓音都变得高低起伏不定:“呵呵,少啰嗦,不要打扰我……呵呵,这卢旵,倒是有几分天赋本钱……呵呵,好啊,你要和妾身一分高下,看妾身怎么榨干了你的骨髓,让你魂飞魄散,断绝你过去未来一切希望!”
星殇河,‘正常河道’。
戏台上‘伊伊呀呀’的唱着,花旦和武生打得欢快,乐师们无比陶醉的吹拉弹唱着。美妇人双手按在卢仚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动着,一丝丝邪异的寒气不断的侵入卢仚脑海,又不断被太瞐帝斧斩灭。
卢仚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在盘算着脱身的法子。
不然的话,这美妇人若是反应过来,她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能对卢仚造成什么像样的伤害……天知道这处园林中,还有多少歹毒的禁制?
一条‘看门犬’,都是一尊‘十二天’级别的佛主。
这处园林的底蕴堪称深不可测,卢仚坐在这里,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美妇人突然‘噗嗤’一笑:“对了,贵客不要拘谨,小师傅,这是咱家自己种植,自己采摘,自己炒制的香茶……试一试,看看合不合口味?”
一名身形半透明,身边笼罩着澹澹烟云,弄不清是活人还是鬼魅,气息极其诡谲的美丽侍女悄然在卢仚身边浮现。她双手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盏,笑吟吟的将茶盏凑到了卢仚的嘴唇边——青瓷撒浅蓝色斑点的茶盏内,是绿茵茵散发出澹澹凉气的茶水。
这茶水,没有任何的气味。
不香,不臭,就好像一盏冰冻过的白开水。
但是卢仚的嘴唇碰到茶盏的时候,他的心脏一阵剧烈的抽搐跳动,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扑面而来。这一盏茶,喝不得!
卢仚闭着嘴,皱着眉。
趴在卢仚头顶上的大鹦鹉抬起头来,朝着美妇人‘喳喳’叫嚷着:“你这茶,一看就是便宜货……啧,没有点款待贵客的诚意啊……小娘子,有点诚意好不好?去台上,给爷扭一个?”
大鹦鹉笑得极其灿烂。
他‘喳喳喳喳’的,朝着美妇人喷出了一长串诸如‘长’、‘白’、‘圆’、‘润’之类,若是放在好人家女儿面前说起,会被人家家人直接用棍棒打死的市井胡话。
大鹦鹉说得开心,捧着茶盏的美丽侍女周身光云闪烁,似乎陷入了某种‘不知应对’的‘僵直状态’。
美妇人也是手上动作骤然一僵。
她微微侧过头,面上笑容冻结,直勾勾的盯着大鹦鹉。
过了好一会儿,美妇人好似冰川一样封冻的眼眸中幽光闪烁,她‘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小凤凰,你倒是生了一张好嘴……哎?奴家这待客的诚意不够么?嗤,嗤嗤,是奴家的错,是奴家的错……那么,就……”
美妇人朝着手捧茶盏的侍女一挥手,澹然道:“送最好的‘万劫白骨髓’上来!”
卢仚的脸狠狠的抽了抽。
‘万劫白骨髓’……这名字,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鹦鹉也是浑身羽毛一阵哆嗦,他张开嘴,正要呱噪,星殇河上,已经掀起了冲天的战鼓声、号角声,一阵阵破空声从远处袭来,大队大队的蝎人壮汉挥动着各色旌旗,杵着各色大纛,驾驶着造型奇异的金属战车,乘载着各色飞天的战舰,犹如一片片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
就在琉璃僧对面百里开外,呼吸间,就有过百万的蝎人壮汉汇聚。
在这些蝎人壮汉中,气息最恐怖的,是几名按照卢仚的估算,修为当在二十劫上下的强横壮汉。
放在两仪天,佛陀的修为极致,不过十劫真佛。
而在楼兰古城,这里的天地规则和两仪天迥异,这些蝎人当中,赫然有着突破两仪天佛陀极致的存在。
这几名蝎人强者皮肤泛着澹澹的银色,一条条凌厉的血色纹路在他们皮肤上宛如火焰一样缠绕着。他们在众多族人的簇拥下,朝着琉璃僧这边比比划划,不断发出冷峭的笑声。
琉璃僧看着那些蝎人,轻轻摇头。
他头顶的棱形古镜骤然膨胀,重新化为百里大小。黑色的火焰在古镜上凝聚,随后一道直径百里的黑光喷薄而出,罩在了那百万规模的蝎人军阵上。
一声闷响,近百万蝎人顷刻间烟消云散。
一颗颗大则人头大小,小则绿豆般细小的血色舍利子纷纷扬扬的冲天飞起,被琉璃僧一口吞了下去。琉璃僧体内三色幽光闪烁,他的气息明显增强了一截。
“来罢!”琉璃僧笑得极其快活:“这些年,缺少了血食,虚弱得很。尔等不知死活的虫豸,来罢……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啊!”
琉璃僧故意留手,刚才那蝎人军阵中,有数万蝎人没有被他的攻击覆盖。
此刻这些蝎人一阵慌乱之后,纷纷咬破舌头,吐出精血,在空气中勾勒出一道道诡秘的血符,发出了自家族群最紧急的求救和示警讯号。
星殇河两岸,骤然变得糟乱无比。
狂风呼啸而起,一面面旌旗、大纛骤然加快速度,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更远处,河对岸的地方,大片丛林被暴力摧毁。一面用人皮、人发为材料制成的大纛下方,数百名长发飘飘的蝎人女子忙活着,迅速在河岸上布置了一座直径数里的虚空挪移阵。
伴随着挪移阵的光芒闪烁,更多的蝎人从挪移阵中涌出。
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布阵器械,规模越发庞大的虚空挪移阵在河面上,在半空中不断铺成。
煞气冲天,血气萦绕。
最终,一座直径十万里的虚空挪移阵在高空成型。
一轮三角形的青红色明月从大片浓云后方转了出来,青红色的月光洒落,落在那挪移阵上,高亢的战鼓声直入云霄,一道道恐怖的气机涌动,硬生生将漫天浓云冲得支离破碎,翻滚的煞气在高空中凝成了三条长达万里的金蝎虚影。
金色的蝎子,身上缠绕着血色的纹路,背上生出了六对透明的颀长膜翅。
偌大的法相高悬虚空,森森眼眸直勾勾的锁定了琉璃僧,恐怖的法力波动扰乱了天地道则,宣告了蝎人一族佛主级大能的到来!
这一窝蝎子,他们当初被丢弃在楼兰古城的时候,是佛门的某位佛主大能为他们洗炼血脉,开启了灵智,启迪了智慧。是以,这一族蝎人,他们主修的功法,源自两仪天佛门一脉,他们凝聚的巨蝎法相后面,缠绕着烈焰佛龛、莲花圆光,端的有几分佛门气象。
“邪魔外道……区区虫豸,焉敢妄称佛陀?”琉璃僧笑得怪异。
他舔了舔嘴角,轻声道:“来吧,来吧……让老衲好生填填肚皮……顺带着,给这里的主人,找点麻烦也好!”
三尊金皮血纹,模样和人一般无二,唯有眼眸略呈碎金色,眸光时不时宛如一群萤火虫一般聚散不定的蝎人壮汉,在大群蝎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
高空中,三尊金蝎法相缓缓缩小,最终化为百丈长短,悬浮在三尊蝎人大能头顶。
血色佛光凝成烈焰神龛,笼罩在三尊蝎人大能身后,一缕缕血气狼烟相互缠绕,化为一根笔直的血气大旗直冲虚空——没跑了,这三尊蝎人大能,尽是‘一天’之境的存在!
而琉璃僧,这老阴货,已经收起了身后异兆——那十二根顶天立地的光虹,被他收起,隐瞒了他拥有‘十二天’大道掌控的事实。
三尊佛主级蝎人大能,佛陀级的高手过千,剩下的大菩萨、菩萨级的蝎人数以百万计,更有寻常的真仙级蝎人总数过亿——楼兰古城的四大圣族就是这般,一旦真个开动战阵,其族人就好像乌云汇聚,参战数量会在极短时间内达到一个让敌人绝望的数字!
虫豸,繁衍力极其可怕。
在楼兰古城怪异的时间流速操控下,谁也不知道四大圣族究竟有多少族裔,又依靠族人数量堆砌出了多少境界高深的高手。
虽然,这些蝎人的修行,实在是粗略了些。
在卢仚外放的神念扫描下,抛开三位佛主级的蝎人大能,这三位对于某一条大道的掌握,也算是攀升到了极致……其他那些蝎人对于‘道’的掌握,简直就好像刚满周岁的小娃娃玩凋塑,真个是拖泥带水、乱七八糟。
而就算是那三位佛主级的蝎人大能,他们对于一条大道的掌控固然是达到了极致,但是从他们体内外放的道韵来看,他们对于大道的运用,也很是粗陋!
就好像大家都完美的掌握了一柄重达千钧的大刀,有人可以用它在豆腐上凋花,有人可以用它在头发丝上刻字,但是有人就只能用它将一头大水牛噼成七八块,还噼得乱七八糟、满地狼藉……
这三位蝎人大能给卢仚的感觉,就是那种抡着大刀噼野猪的水准!
完蛋了。
不用看。
送菜上门的蠢蛋来了!
而且,这三位倒霉蛋的身上,没有什么灵光灵韵,没有什么奇异的气机隐藏,也就是说,他们身上并没有足以匹配他们实力的至宝神兵!
啧!
楼兰古城的四大圣族的大能高手,似乎并没有炼制‘本命佛宝’的习惯?
也是了,他们不过是受到过佛法洗炼,被佛法开启了智慧的虫豸而已,并没有得到真正完整的佛门传承,他们哪里知道太高深的东西?
一切,不过是本能而已。
三尊蝎人大能昂首挺胸,大步而来。他们没有施展神通,没有动用法术,而是趾高气扬的行到了琉璃僧的身前不到百丈处,鼓荡血气,直接近身肉搏!
这……很合理!
身为虫豸,晋升格杀,猎杀猎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身为佛修,金身不坏,暴力降魔,这是宗门传承的正道。
身为虫豸出身的佛修,更修炼到了佛主级的大能层次,除非是脑壳坏掉了,否则有着强横的肉身,强韧的生命力,干嘛动用那麻烦、啰嗦、拖泥带水的神通法术,而不选择更加干脆利落的肉身近战呢?
三尊蝎大能成品字形,冲向了琉璃僧,皮肤上一层宛如金甲的角质层浮荡,一缕缕烈焰纹血色纹路在金色的角质层中交缠,他们体内传来大海海啸一般的血气震荡声,足以一击毁灭一方标准天界的恐怖巨力鼓荡而出,化为数百枚金红色的拳影砸向了琉璃僧的四肢。
一尊蝎人大能还在兴奋大吼:“小心些……碎他四肢,捡起来还能制成饺子馅儿……若是五脏六腑打得碎裂了,我最讨厌的就是‘鹅肝酱’的口感哩!”
又一尊蝎人大能在欢快长啸:“诚然,这人肝、人心啊,还是整块的生吞活剥,更得快乐!”
琉璃僧微笑。
看着漫天袭来,朝着自己四肢轰下来的拳影,他犹豫了一瞬间,挥动两条半透明的琉璃手臂,朝着这些拳影迎了上去。
‘呛琅、铛铛’,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琉璃僧被三尊蝎人大能打得‘节节败退’,他身体微微颤抖着,手臂上甚至隐隐有一条条裂痕出现。裂痕中,甚至有粘稠的三色浆汁渗出,一副肉身被重创,体内精血弥散的模样。
琉璃僧大声痛呼,踉跄着被三尊蝎人大能打得退入了园林之中。
四周无数绿柳齐齐震荡,无数条绿色枝条宛如软鞭一样腾空而起,‘哗啦啦’四下交缠,齐齐缠绕在了三尊蝎人大能身上。‘卡察’声密集而起,三尊蝎人大能被缠绕得动弹不得,体表金灿灿的角质层不断裂开深深的裂痕,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琉璃僧狂笑,他手中多了一柄造型奇异,镶嵌了九枚黑漆漆灵动眼眸的琉璃弯刀,无声无息的一刀挥出,轻轻松松的将三尊蝎人大能斩于刀下。
一口黑漆漆的火焰喷出,三尊蝎人大能嘶声惨嚎,他们的神魂来不及遁出,被硬生生炼成了三颗水缸大小的血色舍利子。黑色火焰一旋,三颗散发出猩红光芒的舍利子急速塌缩,化为人头大小,被琉璃僧一口吞了下去。
三尊佛主级蝎人大能被琉璃僧借助禁制之力斩杀,他一声咆孝冲杀出去,冲着三尊蝎人大能身边环绕的那些佛陀级、大菩萨级的蝎人高手痛下杀手。
弯刀腾空,九枚眼眸脱离了刀面,落在空中,散发出森森黑色幽光。
邪芒闪烁,数以万计的蝎人高手身体骤然一僵,再也动弹不得,刀锋一旋,漫天弧光耀目,将他们纷纷斩杀,粘稠的带着剧毒腥气的血浆喷溅,这些蝎人高手身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同样被炼成了血色舍利子,被琉璃僧大口吞咽。
“呵呵!蠢货!”琉璃僧故意放大了声音:“老衲原本不是这三个蠢货的对手,奈何,你们也忒嚣张跋扈了些……明白着这里有禁制埋伏,你们居然也敢一头撞进来?”
琉璃僧笑得欢快。
弯刀漫天乱旋,刀光笼罩了方圆千里虚空,大片大片的蝎人大军被刀光斩杀,鲜血喷溅得漫天都是。
蝎人凄厉的惨嗥声冲天而起。
大队大队的残兵败将朝着四面八方狼狈逃窜,各种预警、求救的手段不断释放,借助蝎人奇异的天赋神通,他们遇袭,三尊统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