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殇:沙漠之王的奴妃》 002 红胡子之死 半年后。 小亚细亚,萨列夫河。 黄昏沉暮,由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巴巴罗萨与他长子施瓦尔本公爵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就驻扎在萨列夫河两岸,营寨连绵数里。 入夜后,两岸点亮的火把照亮了河道,一队队身着十字军战袍的士兵往来巡逻。第一批吃过饭的士兵肚子又开始叫了,还没有轮到的人却捧着自己的碗,眼巴巴的看着伙夫们搬着空了的木桶从他们面前经过。与其说是饭,还不如说是用面粉、鱼、植物的根茎熬成的糊状物,每个士兵只分到了一小块发霉的干面包。从进入亚美尼亚开始,他们连酒都抢不到了。 这些士兵在不久之前也只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农夫、流民、手工业者,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把他们从各地招募起来,只为了收复圣地耶路撒冷。 而皇帝的中军帐中,则是另外一番景象。红胡子巴巴罗萨正与他的将领们讨论着怎样应对萨拉森人的骑兵与阵型,他们的桌前摆着满盘的水果,蛋糕,鱼、甚至还有一头烤全羊。皇帝与他的部下们大快朵颐,边吃变谈,皇帝本人则举起酒杯,杯子里盛着从国内运来的黑啤酒。[.超多好看小说] “敬神圣罗马帝国。”他说。 “敬吾皇!”将领们举杯异口同声到。 夜更黑了,光明已然沦陷。 酒足饭饱的皇帝意犹未尽,尽管今年已经六十余岁了,但他精力仍然不输给年轻小伙子。他的儿子,施瓦尔本公爵早已经为他准备好几个俘虏来的当地女人,他把这些女人推进父亲的帐篷,便离开找自己的乐子去了。 已有几分醉意的皇帝一一扯下这些当地穆斯林女人头上的面纱,她们低声哭泣着,等待着命运残暴的摆布。当他走到最后一个女人跟前,却发现那个蒙着面的女人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她的眼眶很浅,而且始终抬着头。当红胡子走到她面前时候,她冲他一笑,眼睛像新月那样弯了起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女人隔着面纱吹了一口香粉在他脸上,红胡子向后踉跄了一下,撞在自己的盔甲支架上。 哐当一声,在夜里格外的响。 帐外的卫兵听到响动,当即抽剑冲进帐篷里,却见他们的皇帝正搂着其中一个女人啃她的小嘴,尴尬得连连往外退,生怕打搅了皇帝的兴致。(.) 等士兵退出帐篷,那女人推开巴巴罗萨熊一般结实的身体,冷冷到:“够了。” 巴巴罗萨竟像着了魔一般听她摆布,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女人走到桌子边,托起放葡萄的盘子,围着皇帝巴巴罗萨转了一圈,又把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像是在玩耍一般。她的皮肤白皙,身材娇小而纤瘦,东亚人的长相与周边人格格不入。 这不正是半前萨拉丁那落跑的妃子夏曼莎么?为什么她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只听她又招呼到:“你们几个来,给皇帝陛下穿衣。” 那几个原本低头哭泣的女人抬起头来,撕开伪装出的柔弱,她们竟还有另外一张脸孔。 她们围拢上来,开始为不可一世的红胡子皇帝穿上他的“寿衣“。 欧洲人的骑士盔甲素来有移动棺材的恶名,这种厚重的铠甲骑士根本没办法自己穿戴,他们得站着让两个以上的侍从帮忙。 先穿好由毛毡或织棉做成的极厚的内衬,接着套上由铁环制成的锁子甲,再让侍从把组装铠的各部分,胸甲、臂铠、膝铠、护胫等在他身上拼装起来,最后用搭扣带子或铁条固定紧。 众女人一齐将巴巴罗萨穿戴整齐,夏曼莎则抱着他的头盔,盔甲额前一圈铭文正是教皇乌尔班二世亲自授予镌刻。她把头盔塞进皇帝手中,无不嘲讽到:“拿好您的通行证,进地狱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上!” 巴巴罗萨将几个女人领出帐篷外,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还以为他们的皇帝想在野外玩点刺激的,自然不敢过问,只是远远跟着。 待他们走到河边,夏曼莎和几个女人便脱下衣服,光着身子走到齐腰深的河里,她们在水中嬉戏一番,然后捧水泼到岸上,夏曼莎娇声召唤到:“皇帝陛下,天气很热,快下来跟我们玩啊。” 巴巴罗萨犹豫着,似乎正在跟迷幻毒粉做最后的抗争,但他最终还是屈服了,慢慢走下水,加入到水中宁芙的嬉戏中去了。 男人在**上折磨女,在精神上却注定要被女人折磨。 慢慢的,他越走越深,冰冷的河水慢慢冲去毒药的麻醉,很快,他清醒过来,猛然发现自己站在齐腰深的河中央。 水中女妖环绕着他,正要将他拖进无光的深渊中。 “滚开!妖妇!”他挥拳打开那几个女人,急忙往岸上走,无奈身上盔甲太重,铁靴子踩进河底淤泥里,怎么也拔不出来,反而越陷越深。 “来人!来人啊!!”巴巴罗萨大喊到。 跟随他而来的两个侍卫立刻听到了皇帝的呼救声,他们冲到河边,冷不防从一旁的黑暗里射出两只冷箭来,两人脖子和额头各中一箭,立扑,一头栽进在河里,顺水飘走了。 黑暗中,德国太子施瓦尔本慢慢走出来。 巴巴罗萨向儿子伸出手,水已经没到他胸口了,盔甲太重,他动弹不得了:“吾儿!快拉我上岸。” 德国太子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夏曼莎游上岸,赤身**的站到他身旁,亲昵的挽住胳膊:“殿下。” 巴巴罗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弑君,是弑父,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为什么?”他怒吼到,他在河底淤泥中挣扎,却越陷越深,水已经淹到他下巴了。 施瓦尔本将手中的弩扔进水中:“为了我的母后,你这混蛋!” 001 大妃失踪了 叙利亚,大马士革。 萨拉森古书有云,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之齐名。 这座历史名城坐落于安提黎巴山山麓,巴拉达河和阿瓦什河在此地汇合处,使得城市内外水道纵横,草木繁盛,鸟语花香,玫瑰四季盛开。城内云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商贾;闻名遐迩的奥玛亚大清真寺恢弘壮丽;每到清晨与黄昏,诵经祈祷声远离尘世的喧嚣,直达天际。 无怪乎世人都说,若真主宠爱谁,就把谁安顿在大马士革呢。 但是,即便是曾经受到过先知穆罕默德的特别赞誉,大马士革依然逃不过战火逼近的威胁。 阿育布王朝的开国君主,埃及与叙利亚之王萨拉丁将国都设立于此;他得知了十字军正在重新集结的消息,却并没有对欧洲人的背信弃义感到意外,而是迅速召集幕僚与将军,商讨对策。 此次欧洲人来势汹汹,单就神圣罗马帝国的士兵数量就达到了十万的规模,再联合英格兰与法兰西军队,无论从人数、战马、船舰、攻城器、辎重等各方面,都远远超过了萨拉丁现有的军队规模。虽有虚张声势的嫌疑,但亦不容小觑。 萨拉丁立刻在海滨重镇阿克里部署了重兵防御,又命工匠设计建造战舰,加紧训练海军,以从海上拦截十字军登陆。 之后,他又陆续从埃及、叙利亚、两河流域招募了四万人,与他手中现有的三万多精锐骑步兵团加在一起,亦有了十万大军的规模。 但即便如此,萨拉丁还是感到了被动和困局。 在他一手建立的,庞大的阿拉伯帝国周围,塞尔柱,突厥、安息以至新征服的两河流域,他的敌人都在等待,等他与欧洲人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时,他们好捡渔翁之利。 眼看一场恶仗迫在眉睫,萨拉丁一面部署军队,调度资源,一面将在自己在大马士革的家眷送回后方的埃及,以避免战火波及。 是夜,他处理完政事,来到大妃夏曼莎的住所,她是众多妻子中唯一坚持要留在大马士革的。自从欧洲十字军东征的消息传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享用过妻子温柔的身体了。 说起他的这个妻子,还真有一段离奇的故事。此处先暂且按下不表,但大马士革城人人中都知他们的苏丹有一个异教徒妻子,她不遵安拉的教义,并自称自己来自遥远东方的丝绸与瓷器之国,那个国比印度还要远,是世界另一头的温暖富庶之地。 待萨拉丁来到她的住所,那位大妃便亲自点亮了宫殿中所有的蜡烛,柔和温暖的烛光中,她为丈夫卸下遮面的薄纱,露出精致的妆容来。她的眼窝有点浅,眼珠的颜色也很薄,用碳笔描过一遍的眼线向上挑起,让人想起了狐狸。整个埃及、叙利亚,乃至小亚细亚都没有那个国家的女人和她的长相相似,而她娇小纤瘦的体态与不盈一握的腰身也更加说明她是一个东亚人。 她见萨拉丁愁容满面,便主动坐在他的脚边,捧起对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 “我的夫君,我的主人,我唯一的太阳,不要让战争的乌云遮蔽您的光芒。” “我的星与月,我的夏曼莎,因为我爱你,所以你明天必须动身去埃及。”萨拉丁的手掌感受到妻子柔嫩的皮肤,他捏起妻子小而尖的下巴,柔声到:“不可跟我讨价还价,大马士革随时都可能被卷入战火中。” “你怕了?”她微微一笑,仰着头。“你没有信心打赢欧洲的联军?” “我现在最需要的心无旁骛,你若成为我的牵挂,我又怎能专心作战?”萨拉丁索性将夏曼莎抱到自己膝盖上,两人面对面。夏曼莎伸出手,摩挲着他被浓密的胡茬占领的脸庞:“不要,我要留下来,你去那,我跟到那。” “胡闹。”萨拉丁喝斥了她,但此刻他的心却是柔软的,不是每一个妻子都能得到他的温柔,但夏曼莎得到的无疑是最多的。“明天不走我就用绳子捆你去。” “你要是这么做的话,我到了埃及就跑掉好了,让你再也找不着我!”夏曼莎凑上去,主动亲吻对方,像是要堵住萨拉丁接下来要发的脾气。 萨拉丁果然生气了,他将她摁在软软的床上,眯起眼,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别逼我把你关起来。” “哎呀,这样就生气了呀。”夏曼莎反而“咯咯”的笑起来,她伸手勾住丈夫的脖子:“你的安拉说过,妻子应该对丈夫有所帮助,不可成为累赘,所以……”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机会说出了,萨拉丁咬住她的嘴,两人拥吻在一起,享受离别前的欢愉。 真主造了女人,就是为了让男人感到欢愉。 长夜漫漫,夏曼莎终于筋疲力尽了,窗外一抹清冷的月光从窗格透进来,洒在地上,将阴影切割成花纹形状。萨拉丁还在她身上攻城略地,他的精力总是很旺盛,很少有女人能吃得消。 “疼……”她是真的觉得有点疼了。“你弄疼我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男人更加野蛮的冲撞,直到萨拉丁将男人的种子尽数射进她的体内,才停下来动作来。两人都满身大汗,萨拉丁将她搂进来怀里,安抚到:“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去接你的。” “恩……我会在埃及等您用捷报接我回来。”她违心的说到,萨拉丁却心满意足的亲亲她的额头。 “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走。” 蜡烛渐渐燃尽了。 黎明将在漫漫长夜中升起。 为什么不为人知的,藏在心底的秘密总是发生在下半夜呢。 001大妃失踪了(下)第二日清晨,萨拉丁亲自送夏曼莎上路。他将他的车驾给她使用,又派自己的亲信与御林军护送。 萨拉丁对随行护送的军士多有交代,尤其是特别警告他们要多加防范,不但要防范流民和强盗的滋扰,更要防范夏曼莎本人逃走――这种事在过去发生过好几次,他不相信她会老老实实的让人送回埃及。 夏曼莎上了车后,一直趴在车窗上痴痴的望着他,眼睛里还含着泪;萨拉丁不忍心看了,生怕自己心一软就让她留下来了。他挥挥手,驾车的马夫一甩手中缰绳,车仗缓缓启动了。 这时,夏曼莎却突然打开车厢后门跳下来,扑到萨拉丁怀中:“吾爱,吾主,你还记得我对你的誓言么?” 萨拉丁故意冷脸到:“来人,送她上车。” 周围的侍从上前来拉夏曼莎,夏曼莎将一只耳环摘下抛给萨拉丁,一边喊道:“再见……还有,我爱你!” 最终,她还是被人塞进车里。 萨拉丁目送着车队缓缓离开,他低头看看手中捏着的那枚小小的鹰翅形耳环,不知为何,心中竟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她只是说再见而已,为何却像是……永远不再见了呢? 萨拉丁回到处理政务的王宫大厅,一上午都心绪不宁,文件和报告几乎看不下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夏曼莎最后的那句再见。很快,他决定让一个亲信副将立刻带一队人马追上夏曼莎的车队,沿途护送。 不料,那副将在黄昏前就折返回来了。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还差点摔一跤,扶着自己头盔就跪倒萨拉丁面前:“不好了!陛下!大妃她……出事了。” 萨拉丁惊得立刻站起来,面前的茶几掀翻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回来了?” “我带着人追上护送大妃的队伍,但是却晚了一步;在阿塔胡地区,护送她的车队被人袭击了,士兵和仕女都昏迷不醒,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大妃,只在她的首饰盒上找到了这封信。” 那副将从怀中摸出一卷卷好的羊皮纸来,萨拉丁一把夺过,展开信,只见上面用阿拉伯文写着两行小字: ――请原谅我没有勇气跟你说再见,我不再是屈服您爱情之下的奴隶了。所以,再见,还有……再也不见。――萨拉丁盯着信半晌,这位沙漠之王从心中燃起的怒火足以扬起尘土,遮天蔽日,他抬脚踢开那失职的副将,怒不可遏到:“来人!!叫军队集合待命!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这个女人,就应该被锁在用黄金造的鸟笼里,用最重的珠宝装饰翅膀,让她逃不走,飞不掉; 她怎么能假装顺从,让他以为她全心全意的服侍他呢? 现在,他只是稍有懈怠,她就能逃之夭夭,飞到天边去了。 不出半日,大马士革方圆百里的居民突然发现埃及王的军队把守住大小交通要道,水源以及补给点,严查往来的旅客商贾。每一辆车都要打开货仓接受检查,女人一律不准出行。 第二日清晨,戒严令已传到大马士革数百里之外的港口城市-阿克里港,一支满载奴隶的商船上,船主正在跟上船检查的士兵交涉。 “我这是合法的生意。”他强调到,还拿出一张官方许可证明。“我为埃及王服务,上一次的十字军奴隶就是我承包运送去埃及的。” 为首的军官挡开许可证:“无论是谁的商船,都一律要接受检查。“那船主压低声音,私下问倒:“听说是沙漠之王丢了最宠爱的妃子,这是真的么?““不要多问,快打开货仓。“船主没有办法,只得命手下人打开甲板下的夹层,领队的军官拿着火把往下一照,只见下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臭气熏天。他捂着鼻子立刻站起来:“让他们都出来。“船主打着哈哈,不动声色的将一袋第纳尔塞进那军官怀中:“军爷,有些黑货,您懂的。” 原来在埃及与叙利亚,人口贩卖虽然是合法的,但是萨拉丁却颁布过禁止贩卖本国人口的法律,违者严惩。俗话说有买才有卖,在萨拉丁建立的萨拉森帝国的周边,安条克、塞尔柱,亚美尼亚乃至拜占庭,对苦工与女奴的需求却很大,商人们为了利润,不惜铤而走险,将本国穷苦人家的儿女与其他地方掠来的奴隶混在一起,蒙混过关,贿赂边防海关检查亦是常事。 军官碰碰怀中沉甸甸的钱袋,心中当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是当着众人的面,样子还得做做。 “你,还有你,下去看看。”他对手下手说到。 被指使的两个士兵极不情愿的下到舱底去,底下又黑又臭,他们敷衍的拿火把照照,赶紧退回甲板上。 “报告长官,没有发现。” 领队者点点头,打了一个手势:“走,检查下一条船去。” 士兵下了船,船上的水手便将船锚收起,船头缓缓调转,风起扬帆,向海上驶去了。 直到港口再也看不见了,那船主才将隔板打开,伸手从甲板下货仓里拉一个女人上来。 那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她的脸蛋和长相,埃及没有,叙利亚没有,整个塞尔柱突厥乃至小亚细亚,都不会有女人拥有。 这份异域之美,曾只被萨拉森人之王萨拉丁一人占有,现在却为何却流落海上,与奴隶为队呢? “只差一点,他就能抓到你了。”船主用汗巾擦擦额头。“差点吓得我尿裤子了。” “哼。”夏曼莎冷笑到,她冷着一张脸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情,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与高高在上。“我被抓回去倒没什么,你可就会被砍头了。” “哈哈――”船主干笑一声。“真主保佑。” “你把我送到安条克,他们自然会放了你的老婆和孩子。”夏曼莎慢慢说到,海上的朝霞倒映在她的眸子中,流光溢彩。 “真是奇怪的女人,皇妃不做,却偏要让人把自己卖到欧洲做女奴。”船主嘟哝到,他似乎受到了某种威胁,不得不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将埃及王的宠妃送出叙利亚。 夏曼莎却不再答话了,她站立在船头,手心里紧紧握着一枚鹰翅状的耳环。 海上的大风迎面来,将她头上的长巾吹走;那块漂亮的头巾在风里翻滚着,最后跌落海中,随波逐流,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开幕 三王汇战 ???开幕三王汇战 《圣城殇:沙漠之王的奴妃》开幕三王汇战 字数:410本书作者: 公元1187年。 埃及与叙利亚之王萨拉丁在太巴列湖西岸全歼巴勒斯坦地区十字军主力,并俘虏其统帅盖伊?纳西尼安,打碎了十字军用于鼓舞士气的“真十字架”。两个月后,耶路撒冷国投降,圣城耶路撒冷被萨拉丁收入囊中,成就一代伟业。 耶路撒冷沦陷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欧洲。公元1189年,教皇格利高里八世呼吁采取行动。(.)十字军再次集结起来,由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红胡子”腓特烈一世、英格兰国王“狮心王”理查、法兰西国王菲利普?奥古斯都,以及被萨拉丁释放后违背诺言的盖伊率领,发动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 这是个荒蛮的时代,瘟疫与战争横行于世,是谁借神之名欺骗世人?君王**的沟壑,又要用多少人命和鲜血去填平? 耶路撒冷的上空,硝烟从未散去;血腥弥漫的三教圣地,城中让人疯狂的一切,基督徒想要,萨拉森人也想要。 哪怕尸横遍野。 哪怕孤儿寡母的眼泪已汇聚成河。 以天上那唯一的主之名。 异教徒必须死!(快捷键←) (快捷键→) 005 永不相见 【巴巴罗萨已死。(.好看的小说)施瓦尔本不是你的对手,剩下的最大威胁,就是……】夏曼莎! 施瓦尔本公爵用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桌上的杯碟刀叉都往上跳了一下。这才把她从灵魂出窍的状态拉了回来。 夏曼莎不满的看了一眼对方,又轻咳了几声,她的喉咙不舒服,应该是昨夜在林子里吹了风,感冒了。 “我叫了你三遍了。” “哦,那又怎样?”夏曼莎傲慢的态度无疑激怒了施瓦尔本公爵,他粗暴的一把扯开她面前的餐布,盛着羊排的盘子掉在地上砸个粉碎。“不想吃就别吃了。” “正好我没什么胃口。”她站起来转身就走,施瓦尔本公爵从背后一把抱住她。 “放开我。” “你还想装贞节圣女?你这个魔女,昨晚跑到林子里去做什么?跟魔鬼交媾么?” “哦?那太子您是怨恨我没叫上您一起了?”她戏谑到,玩火般将自己贴到对方敏感处。 施瓦尔本公爵楞了一下,夏曼莎趁机挣脱开钳制,抓起桌子一把餐刀指着对方:“离我远点!” “你想用那玩意杀死谁?恩?”施瓦尔本公爵不为所动,他逼近一步,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心脏在这里!” 夏曼莎退后了一步,她已经退到帐篷边了。眼看对方就要扑过来,立刻调转刀口对准自己的咽喉:“我在主面前发过誓,若不能亲眼见到圣城耶路撒冷,就不会让男人碰我!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自杀!” 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在撒谎,但这一招偏偏就能唬住色厉内荏的施瓦尔本。 施瓦尔本果然停了下来,他气恼得把桌子掀了个底朝天,转身掀开帐篷就出去了。 留下惊魂未定的夏曼莎呆在原地,半响,在确定施瓦尔本暂时不会回来后,她才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谎言还能坚持多久不被拆穿? 半年前,她得知了欧洲重新集结十字军要攻打耶路撒冷。这一次,十字军不但从军队数量上远远超过了萨拉丁,而且三方领军将领都是欧洲赫赫有名的国王。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一生戎马,从君士坦丁堡一直征服到小亚细亚,战无不胜,号称红胡子战神。法王【狐狸】奥古斯都阴险狡诈,施展小计就能让他国君主坐立难安。而英格兰王狮子心理查骁勇善战,势不可挡。 她不敢想象萨拉丁要怎样抵御这样史无前例的强敌,即使她对自己的丈夫有信心,但是稍做推演就会得出让人胆战心惊的结果。 她不能坐以待毙啊。 她恨自己是女人,不能为他冲锋陷阵。她恨自己知道所有的结局,却无力改变。 那些日子,她辗转反复,夜不能寐。 最后,她想到了阿萨辛。 【阿萨辛】。 这个在北非、西亚乃至整个欧洲都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集团,他们是无数君主的噩梦,一旦深陷其中,就不要再指望第二天还有脑袋可以醒过来。 萨拉丁讨厌暗杀的卑鄙。她只好瞒着他暗中联络了阿萨辛组织,出乎意料的是,回应她的竟是他们的首领,阴间之虎拉希德-阿丁-希南,她奉上黄金与珠宝,美丽的处女,肥沃的土地,他统统不要。 拉希德只要“她”。 他要看看作为萨拉丁最宠爱的妃子,她能为他付出什么代价。 阿萨辛可以为她提供一切帮助,但刺杀必须由她本人完成,成功之后她亦不可再回到萨拉丁身边。 这样就是她为什么会留下那样一封信的原因,她已经打算与萨拉丁永不相见了。 比起失去他,见不到他又能算什么呢? 萨拉丁平时看管她极严,终日将她缩在深宫里,身边随时都有人看守。但这难不倒阿萨辛,抓住送她回埃及的机会,阿萨辛的人将人轻而易举的捞了出来。 按照约定,阿萨辛将她送到欧洲,从最薄弱的环节下手,将把她卖给了好色的德国太子,施瓦尔本公爵果然对她一见倾心。 不得不说阿萨辛是个传奇般的杀手与情报集团,他们甚至知道德国太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又知道其母后早年的死与巴巴罗萨的虐待有关,这些情报通通都交给了夏曼莎,她只是稍加利用,就让欧洲十字军出师未捷,先损一王。 想到这,夏曼莎用力紧紧抓住裙子,就算接下来没有阿萨辛的帮助,她也要继续前进。 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她。 法王或则英格兰王,至少还要除去一个。 004 白虎魅影 施瓦尔本在她怀中沉沉睡去,他喝了太多酒,一时半刻是不会醒了。帐外夜已深沉,星斗寂寥,万物俱籁。 这是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啊。 夏曼莎赤着脚走出了中军大营,一直走到宿营地外的林子中去了。值夜的士兵不敢拦她,她是太子的女人,亦有可能是未来神圣罗马皇帝的情妇,没人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她光脚踩过地面的尖石和荆棘,森林里的鬼魅向她露出森白的牙。 她感觉不到疼,也不会害怕。 她只害怕这个世界在不久后就会失去萨拉丁,那种疼,她才是真正无法承受的。 萨拉丁是她此生的挚爱,是她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理由。 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他……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她摔倒了,下巴狠狠磕在地上,顿时眼冒金星,微微腐烂的泥土味钻进鼻孔里。(.无弹窗广告) 有风吹过来了。她头顶的树叶悉悉索索交谈着。它们在说:瞧这个傻女人,命运注定之事,竟试图违抗?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大地陷入黑暗的泥泞中。 一头发着微微白光的野兽慢慢走到她跟前,它等了许久,也许很快就会不耐烦了。 “你迟到了。” 猛兽突然开口说到。 夏曼莎从地上抬头,一头白虎站在她跟前。它巨大无比,是从阴间里跑出的,只能在阳世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 如果有人碰巧看见此时此刻的情景,一定会以为自己在梦中,而且是个噩梦。[.超多好看小说] 衣不蔽体的女妖与阴间的白虎在密林中交谈,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又预示着又有一位人间的君王即将陨落? 如果那人胆敢靠近一点的话,就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了,不像是阴暗的神灵在窃窃私语,倒像是一种呵斥。 “女人!你怎敢唆使施瓦尔本带你去巴勒斯坦,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白虎之影凑近夏曼莎,阴间的火在它的双眼中燃烧,透过它的眼,夏曼莎看到了地狱里的光景。 “阿萨辛的阴影之主啊,我无意背弃我们的盟约,你助我杀欧洲三王中的任意一个,我则离开萨拉丁,永远不在他面前出现。” 她想站起来,但在阴间之虎面前,身体却无法控制的发抖,双腿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但她依然强作镇定。 “巴巴罗萨虽然死了,但狮子与狐狸尚在,他们对萨拉丁和他的国家仍然是巨大的威胁。” 她口中所说的狮子是英格兰的狮子心王理查,狐狸自然就是法国皇帝菲利?奥古斯都。 阴影之虎喉中低吼着,它围着夏曼莎转了一圈又一圈,用粗壮的尾巴不耐烦的拍打着地面,这一切都在显示它正在失去耐心。 “你认为萨拉丁对付不了一头狮子外加一只狐狸?你确定你现在做的不是在羞辱他?” “我相信他有能力打赢这场战争!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 夏曼莎提高了几分声音,她不能惧怕,不能退缩。“但我不能让他涉险,至少我要为他再解决一个,法王或者英王,随便那个。” “别玩火,你这贪心的女人。” 白色的虎向后退了几步,突然蓄势向她猛扑过来,一瞬间,她以为要被那猛兽要咬断喉咙了,吓得紧紧闭上眼。 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生,阴影之虎穿过她的身体,化成粉末随风而散,只有余音在侧。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远离耶路撒冷,远离萨拉丁,否则我不保证你接下来的安全。” 夏曼莎浑身冷汗淋漓,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压迫在她身体上的神秘力量消失了,她仍然没有力气站起来。这时,林子上空有风过,整个森林都在笑,她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歪,软软倒在地上。 003 魔鬼交易 无论多么伟大的君王都会有一个凡人的结局。(.无弹窗广告) 不是死在床上,就是死在地里。 巴巴罗萨被人从河里捞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的盔甲沉在水中实在太重了,以至于要用绳子套在他的手脚上,四匹马一齐用力才把他能从水底的烂泥中拔出来。 有值夜的士兵曾看见皇帝陛下拉着几个女人去河里游泳,但至于为什么会穿着全套铠甲被淹死,所有人都不敢胡乱猜测,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巴巴罗萨的死,对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在东方的基督徒心目中,巴巴罗萨是他们心中的偶像,上帝信徒的保护神,没人怀疑他能征服拜占廷,降服塞尔柱,乃至收回圣城耶路撒冷并给萨拉丁点颜色瞧瞧,但现在他死了,而且死得蹊跷。 神圣罗马帝国没得指望了。东征的胜利希望只能放在年轻的英王和法王身上了。 就连巴巴罗萨的儿子,施瓦尔本公爵本人也知道这一点,就像是破罐子索性破摔了那样,他甚至没有对父亲的死表示出一点哀伤和敬意。他宣布只带一万人继续前进,剩下的九万人马则送皇帝的灵柩原路回国。 此时,他的军帐中,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对太子本**献殷勤,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眼睛都喝红了。带着几分酒意,他用眼睛扫过坐得离他最远的女人。 那个女人留着及腰的黑色长发,那缎子般的头发非常温顺的贴在她的脸颊两侧。她的眼皮薄薄的,挑起来的眼角就像一只狐狸,而且她的长相也与众不同,她的五官小巧圆润,皮肤白皙滑。整个欧洲,亚洲的突厥、波斯还有萨拉森人都没有她这样的长相。 萨拉丁的妃子会出现在巴巴罗萨的帐中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现在她又在出现施瓦尔本公爵的身边,在她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施瓦尔本公爵已经喝得大醉了,他掀开黏在他身上的女人,端起一杯酒向那个东方女人走去。夏曼莎甚至没有抬眼瞧他,反而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羊皮地图上。(.) 贸然受到打扰,她微微皱着眉,推开施瓦尔本送过来的酒杯。酒杯掉在地上打了一个转,酒水全部泼在地毯上。其他女人见状知趣的赶紧退去,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施瓦尔本公爵受到了挑衅,借着酒兴,他一巴掌抽在那女人的脸上,那女人被打得歪过头,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来。 “我们有约定。”她冷冷说到,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羊皮卷。 被鲜血的味道刺激的施瓦尔本公爵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然后粗暴的撕扯她的衣裳:“让约定见鬼去吧!我现在就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她厌恶的用手搪住男人不断凑过来的脸,酒臭味熏得她发晕,然后抬起膝盖,用力向上一顶,男人便哀嚎着滚到一边去了。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捂着下身哀嚎着。女人站起来,把被扯落的衣裙重新穿上。 “去说啊,去跟外面你的人说,你弑君杀父,就是被我这个妖女迷惑的,他们会原谅你的。” 施瓦尔本公爵的哀嚎声渐渐小了,他弓身趴在地上,竟小声抽泣起来:“你这个魔女,我一开始就应该烧死你的。” 夏曼莎叹一口气,她跪坐下来,双手温柔捧起对方的脑袋,让公爵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柔声到:“木已成舟,现在只要按照约定,你带着我去巴勒斯坦看一眼圣城,我就是你的人,你到那,我就跟到那,一步也不离开你。” 她柔软的手指插进对方浓密的头发里,有一种奇异的触感。 像是得到了某种安慰和保证,这个已经有三十好几的男人竟一头扑进夏曼莎的怀里嚎啕大哭:“你没骗我吧?骗我的话我会杀了你!!” 女人抚摸着他的脑袋,喃喃道:“我当然不骗你。” 反正她也……回不去了。 萨拉丁。 她默念这个名字,那是她的丈夫的名,是她的一切。 可她不能再回他身边了,这是她留下那封信后,早就知道的结果呀。 为什么现在心中却如此难过呢。 半年前,她逃出了丈夫萨拉丁的羽翼护佑之下,世**概都以为她是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人吧。谁又知道她的一片苦心呢? 她并非这个时代的人,而是来自遥远未来,一千年后的世界。 那些机缘与巧合让她成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君主萨拉丁的妻子,她的心是多么的欢愉,真正的爱不在于何时何地,而是在于能否遇到合适的人。 她为了萨拉丁,放弃了回到原来世界的机会,然后……这是个黑暗的时代,饥饿、瘟疫、战争如影随形。她的丈夫萨拉丁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光,他仁慈而慷慨,他的宽恕避免了无数次血流成河。 作为他的妻子,她怎么能让他单独面对野蛮的欧洲大军呢。萨拉丁需要有人帮他剪除威胁,这也正是她选择离开他的原因。 ――我不侍奉你的主,但我侍奉你。――夏曼莎默念到自己的誓言,一滴泪掉到地上,如此卑微。 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008 塞浦路斯 一个月后。 狮心王理查和他的舰队在塞浦路斯岛登陆了。在那里,德国人已经先到好几天了。 塞浦路斯岛属于拜占庭帝国的领地,然而此时,这个继承了罗马帝国衣钵的国家已经日渐衰弱,腹背受敌,风雨飘摇。东边,她已无力抵抗奥斯曼突厥的崛起,从西边来的日耳曼人又如同强盗般肆掠全境。巴巴罗萨在世时,美名其曰收复圣地耶路撒冷,率军所过之处,匈牙利,拜占庭,小亚细亚,亚美尼亚,皆深受其害。其中与欧洲渊源最深的拜占庭亦是敢怒不敢言,德国人要钱要粮,要马要船,拜占庭都赶紧送上,只盼早点送走这波瘟神。 巴巴罗萨死后,施瓦尔本公爵立刻改道,走海路,以避开萨拉丁布防在北边大马士革的重兵,他手中只有一万人,根本不可能与其精兵硬碰硬。 施瓦尔本公爵虽然名字与其父巴巴罗萨一样,都叫弗雷德里希,但是性格却是大大的不同,比起他那残暴又嗜血的父亲,他更像是巴伐利亚的传统贵族,受过高等教育,不屑于与野蛮为伍,对打仗也不甚精通。 施瓦尔本的母亲是一名来自巴伐利亚的的公主,却被巴巴罗萨虐待而死,在这当时尚且年幼的施瓦尔本心中留下了极深的仇恨种子,只待时机成熟,就会被催化发芽。(.无弹窗广告) 就在出征前的半年,一个来自北非的商人找到了施瓦尔本公爵,将一批女奴卖给他。 他第一眼就看中她了,他从未见过如此酷似自己母亲的女人。在他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母亲是个体态娇小的,皮肤苍白的美人,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嘴唇是鲜红的樱桃,只要她轻轻的吻在孩子的额头,孩子就可以得到一夜好梦。 那女奴的名字叫夏曼莎,虽是女奴,态度却像王后那样的骄傲和喜怒无常,还拒绝他的宠幸。他像着了魔一样的迷恋她,给她最好的吃穿,最好的待遇,甚至连出征也带上了。 巴巴罗萨不久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大的跳出掌控之外了。 施瓦尔本公爵不知道,他所疯狂迷恋的女人,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萨拉丁的大妃。 而作为萨拉丁的妻子,夏曼莎比谁都清楚自己要想要什么。 她要的是欧洲诸王皆不得善终。她爱萨拉丁,胜过爱自己的品行与性命。萨拉丁想要建立的那个人人安居乐业,所有宗教与信仰都和平相处的国,在他的国中,伊斯兰,基督,甚至还有犹太都各安天命,让耶路撒冷从此不再被烈火与鲜血浸泡。 并且,他做到了。 在萨拉丁攻占下耶路撒冷后,他善待了所有的异教徒,没有人为了天上虚无缥缈的主而死。基督徒被送回欧洲的土地,与一百年欧洲人攻占耶路撒冷屠杀萨拉森人和犹太人的做法大相径庭。 为这样一个英雄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夏曼莎原本计划在杀掉巴巴罗萨后,唆使施瓦尔本改道继续前进,与英国人在塞浦路斯会合,她再伺机除掉英王理查。施瓦尔本什么都听她的,这再容易不过了,真正的麻烦却在阿萨辛方面。 自从被阴间之虎警告后,她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虽然她一再要求下一个目标是狮心王理查,杀手集团阿萨辛的人却迟迟不见动手。 这不在计划中――没有阿萨辛的帮助,就意味着没有情报,没有支援,也没有武器和毒药。如果阿萨辛不帮她,她就得自己单干,毕竟让理查跨过塞浦路斯海峡的话,这仗打起来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英国人登陆塞浦路斯后,在岛上稍微休整。夏曼莎见不到要除掉的人,心中暗自着急。明知英王近在咫尺,她却毫无办法。 一天晚上,她换上欧洲流行的法式蛋糕长蓬裙,精心为自己打扮一番,等施瓦尔本公爵回营帐时,便缠上他,要求他主动举办一个私人宴会,会晤狮心王理查。 “你要我举办宴会,邀请狮心王来?”施瓦尔本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她很少这样打扮,除非有求于他。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被迷住了,夏曼莎身材纤瘦,穿起法式长裙有些空,连腰都不用束。比起那些奶牛一样强壮的欧洲女人,她更有风情一些,看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很少有男人不想把手放上去的。 “恩,我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狮心王是不是真的能打过一头狮子。”她亲热的挽住施瓦尔本的手,摇晃到。“你就答应我吧,岛上很无聊呢。” “骗骗你们这些无知小女人的罢了。”施瓦尔本把她搂进怀中。“在我面前仰慕其他男人,不怕我生气?” “你才不会生气呢。你要是生气了,我就躲起来。”施瓦尔本正在捏她的腰,夏曼莎感觉到不自在,只能强忍住。 “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他的手继续往下滑,几乎碰到…… 夏曼莎一下打开他的手:“啊――那……那我也要出席参加,说好了哦。” 说完,她慌慌张张的往外走。“我去准备一下。” 施瓦尔本看着她匆匆离去的样子,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 两天后,施瓦尔本果然以私人的名义邀请狮心王理查赴宴,并答应带上夏曼莎一起。他察觉那女人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但他并不打算查根问底。 秘密也是一种美丽。求而不得才有吸引力。 何况她确实美丽而珍贵,有这样的“情妇”在欧洲诸王面前,是值得大肆宣扬的。 到了宴会当夜,夏曼莎换上施瓦尔本给她准备的巴伐利亚式长裙,黑色的天鹅绒布被裁剪成修身的长裙,胸脯露出雪白的一片来;再配上镶嵌了宝石的黄金腰带,走起路来环佩叮当,活脱脱就是施瓦尔本记忆中……母亲的模样。 施瓦尔本伸出手肘,她便挽了上去。两人一起走进举办宴会的帐篷。 然后她看见他了。 狮心王理查,法国亚魁当女公爵艾琳娜与英王亨利之子。 人如其名。 一个人往往会取错名字,但是别人送给他的外号却总不会错。 像雄狮一般威武雄壮的男人。 007 英格兰公主 欧洲方面。 巴巴罗萨的灵柩被扶回意大利后,他的死讯亦传遍了整个欧洲。 就连刚刚从英格兰出发的狮心王理查也得知了这一消息。此时他的舰队正在海上,预计在九月时登陆塞浦路斯,再以此为据点,从海上攻占阿克里港。 这一次十字军东征,正是由德皇巴巴罗萨与罗马教廷牵头号召,英法两国响应,现在巴巴罗萨死了,事情麻烦大了。 为了此次出征,理查跟他的母亲,英格兰皇太后,艾琳娜女公爵闹翻了,这个欧洲最富有的女人听闻理查要东征异教徒,收复耶路撒冷后,当即表示不会为战争出一分钱军费,理查也懒得理她,把国内爵位卖了无数,自己凑了军费,扬帆出海。 这下气得女公爵立刻派出自己的私人军队从法国南部海岸拦截儿子的鲁莽行为,理查也不客气,率兵冲上母亲的领地亚魁当,大肆抢劫一番后扬长而去。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他势在必得,并发誓在收复耶路撒冷之前绝不看它一眼,谁也拦不住他。此时突然传来巴巴罗萨的死讯,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你说什么?巴巴罗萨死了?”英格兰的狮心王才刚刚起床,斥候已经等候他多时了。除了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人清醒的了。 “这是真的,陛下。”斥候肯定到。“巴巴罗萨在过河的时候掉进水里,虽然很快被人救上岸,但是早没气了。” “虽然他年事已高,但是身体强壮,不至于一口水就能把他呛死。”侍从上来为理查穿上衣服,理查嫌对方动作太慢,一把抢过来自己穿。 “有内幕么?” “德国人就是这么对外宣称的,但是也消息说巴巴罗萨并不是被真的被淹死,而是死在……女人身上。。 如果一个男人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那么他的亲朋好友就会想方设法隐瞒这个丑闻;如果一个国王死在女人双腿之间的温柔乡里,那么整个世界都不会得知真相。 “我们的探子说……”斥候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巴巴罗萨临死前的最后一天晚上还搞了几个女人,结果第二天他和他的两个亲信侍卫都被人发现陈尸在河道里,这事不好说,德国太子弗雷德里希的嫌疑很大。” “那他的军队呢?” “大多数已经护着巴巴罗萨的灵柩回意大利了,只有德国太子宣布率领一万人继续前进。” 狮心王眯起漂亮的金色瞳孔,他想了一会,命令到:“蹊跷,这节骨眼施瓦尔本公爵他不马上回国继位,反而继续前进……” “不但如此,他还更改了行军的路线。(.)” “哦?” “据说是因为军队人数骤减,无力从亚美尼亚打进巴勒斯坦,他已改走海路,可能会跟我们在塞浦路斯会合。” “……哼,虎父犬子。”理查走到窗边,窗外正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无数海鸥正在船帆边追风ng,满载士兵的舰队从海路出发,已经离开英格兰本岛一个月了。 “你派人继续盯着德国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向我报告。““是,陛下。“斥候领命离去。 房间里剩下里狮心王一人,他站在窗外,望着大海出神,这时,一双小小的手从背后抱住他。虽然有穿上外套,但理查的衬衣并没有扣上,并且一直拉开肌肉结实的胸膛下,可以看见金色的绒毛在胸膛上铺了厚厚一层,一只似狮非狮,似虎非虎的猛兽纹身从肩横向左胸口心脏的位置,做扑食状。 那双雪白的手小小的,被修整过指甲的形状优雅而完美,还涂上了鲜红的指甲油,无疑是女人的手了。 理查猛的转过身,将来人掀在床上再压上去挠痒,那人咯咯咯的笑了,声音就像铃铛一样好听。 “哥哥呀,我再不敢了!““阿丽叶诺,我的坏妹妹,我真该打烂你的屁股,你什么醒的?一直在偷听对不对?” 被压住床上的小姑娘和她哥哥一样有着漂亮的金色发,唯一不同的是眼睛的颜色,她的眼睛是清幽幽的一汪蓝色,像天空那样稀薄。现在她被理查压在床上,一头金发铺得到处都是,反而咯咯的笑个不停。 “坏哥哥,你的坏计划我都听见了!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偷听军机秘密,我会重重的惩罚你!” “国王陛下不要哇~~~我投降!投降了!!” 理查压住妹妹,与她在床上嬉戏打闹了一番。阿丽叶诺的头发全被弄乱了,气喘吁吁,睡衣几乎被褪到腰下,如果不是这时有将领来找理查商量粮草补给和军队训练的事,两人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呢。 理查这才起身,洗漱后出去了。 阿丽叶诺感到无聊,慵懒的坐在床上给自己脚趾头涂指甲油,这时船颠了一下,大瓶的指甲油泼在被单上,像鲜血那样红。 她抬眼盯着那块污渍出神,这时一只鱼鹰长啸着从窗前掠过,她转过头,海面上阳光灿烂,哪还有飞鸟的影子呢。 多么奇怪啊,狮心王打仗居然还带着自己妹妹。 这阿丽叶诺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年龄与其兄长理查相差了整整二十岁,这样一个小公主现在应该在家里接受仆从的奉承,诗人的赞美,又怎么会出现在军队里呢? 原来,理查在抢劫自己母亲领地的时,竟顺带把母亲最小的女儿也抢了出来――他曾经一再要求女公爵将阿丽叶诺送到英格兰去,被拒绝了多次。如此大好机会,怎能放过呢? 他们兄妹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有两年不见,更是有时间就腻在一起,同寝同食,连旁人看了都觉得羞愧。 但是理查是国王,谁又敢对他说点什么呢? 而对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来说,男人的战争就好像是枕边的故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四处游玩,又怎么能想到,下一步面对的将是怎样未知的命运呢。 有什么改变,正在慢慢的发生,只可惜当事人都没能察觉到罢了。 006 萨拉森之王 她所做的一切只为了那个人。[.超多好看小说] 他是萨拉森人的王,是这个黑暗野蛮的世界中,唯一的光。 萨拉丁。 就算他不理解……也没关系。 ――圣城,耶路撒冷。 一个月前,法国十字军越过安条克公国,从陆路直奔巴勒斯坦门户重镇――阿克里港。 阿克里港位于地中海西岸,北接安条克公国以及亚美尼亚,和平时算得上是十分繁华的港口与商贸集散中心,战时则一定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按照十字军东征路线,法国人走安条克一路,德国人越过君士坦丁堡以及亚美尼亚,英国人则从海上登陆,三面夹击,首战必要攻下这座城市为据点,再进军巴勒斯坦地区以及耶路撒冷。 理论上固然是美好,现实却十分让人失望。 虽然号称为基督而战,但这些欧洲人并不十分齐心,英法之间素有间隙,纷争不断,德国则做着统一欧洲,成为真正神圣罗马帝国的春秋大梦。 简言之,就是三国之间互不待见。此次能联合出征,还真多亏了耶路撒冷被萨拉丁夺去,让基督教颜面大失所至。[.超多好看小说] 怎可忍受基督的圣地被异端伊斯兰教占领? 欧洲三王中,法皇菲力?奥古斯都率先抵达阿克里城下,城中居民听说欧洲人打来了,吓得大批逃离城市,城中只剩下了萨拉丁的守军。显然前两次十字军东征,欧洲强盗的残暴和嗜血还深深的留在他们的记忆中,成了一道随时都能被揭开的疤。 百姓们逃向圣城耶路撒冷,向他们的王萨拉丁寻求庇护。萨拉丁在巴勒斯坦地区布有重兵,指挥所就设在耶路撒冷城中。他接纳了那些流离失所的人,给他们安排食物和住处。 从阿克里城逃出来的富商们在商会会长的带领下请求觐见圣王,并献上钱财资助军费。萨拉丁非常感激他们的慷慨解囊,当夜设宴款待了这些富人,承诺战争结束后他们的捐款都会得到加倍偿还。 埃及与叙利亚之王萨拉丁素来以慷慨闻名,这些人商人听闻捐出的钱还要还给他们,怎么不死心塌地,感激涕零呢? 商会会长当即让人把自己的六个女儿叫来,一定要让萨拉丁挑一个。(.) “尊贵的埃及苏丹,我的女儿们若是有一个能得到您的庇护,是她的幸运。” 萨拉丁愣住了,他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这样说。那商会会长还以为埃及王嫌弃,又赶紧说到。 “若是您喜欢,两个也可以。她们都很漂亮,性格也足够温顺,不会辱没您。” 萨拉丁的弟弟,大将军阿勒迪尔轻轻干咳了一下。上前来为兄长挡下这尴尬:“谢谢你的好意,真主会保佑我们萨拉森人,无论男女。大战在即,此事我们以后再说吧。” 萨拉丁站了起来,他拍拍自家兄弟肩膀:“你主持下,我先离席了。” 说罢,他当即退席而去。阿勒迪尔忧心忡忡的看着兄长离开的背影,自从……那个女人走了后,他的兄长就一直不曾近过女色。 那个叫夏曼莎的女人简直是个魔女,她走了也就罢了,偏偏把他兄长的魂也带走了。 这半年来,萨拉丁几乎把埃及和叙利亚全境都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她不见了以后,这位埃及与叙利亚的王就完全过上了禁欲的生活,近侍们担心他的身体,一个处于盛年、精力旺盛的男人在半年时间里完全不碰女人是会憋出毛病来的。 他们开始想方设法给他找来年轻美貌的女人,把她们扔在他寝所里等他临幸。 谁知萨拉丁知道后勃然大怒,不管青红皂白将参与此事的人都处以鞭刑――他的脾气一向很好,只有真主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 想到这,阿勒迪尔眉头就紧锁起来,他无心宴会,草草结束后,就往兄长的住处去了,结果扑了一个空,仆人说国王并没有回来。 他于是勒转马头,向城中的阿克萨清真寺去了。 萨拉丁果然在那里,御林军把守住清真寺入口,见阿勒迪尔来了,也不敢拦他,只是提醒大将军,圣王似乎很不高兴,最好不要进去打搅他。 阿勒迪尔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侍卫保管,径直进去了。在清真寺最高处,他找到了自己的兄长。 他见萨拉丁坐在夜色中,黑色的袍子在夜风中鼓动着,忍不住说的: “如果现在有刺客,侍卫会来不及保护你的。” 萨拉丁转过头,他的眼珠就像黑曜石般深邃,任何女人都会甘心被有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俘虏的。萨拉丁拍拍身边的地板:“来,兄弟,坐我这来。” 阿勒迪尔从命,走过去坐在萨拉丁身边。 “兄长,忘掉那个女人吧。” 萨拉丁眯着眼看着远方,从他们所在的楼顶看去,刚好能看到耶路撒冷城市灯光点点。 “她……为什么要走呢?难道我对她还不够好么?” “她是异教徒,不是我们穆斯林的女人。”阿勒迪尔说到。“她既然不拜真主,自然不会遵从安拉的教诲,女人若是不服从自己的丈夫,兄长应当休弃她,而不是念念不忘。” 萨拉丁不置可否,他望着夜色出神,他的睫毛极密极长,眯起眼时,睫毛洒下的阴影陷在深深的眼窝里。 阿勒迪尔陪他坐着,半晌,他才开口到:“我不敢忘掉……如果忘掉的话,她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那样。” 说着,他将脸埋在双手中。 真主啊,如果你怜悯你的忠诚的保卫者,请把她送还给我吧。 阿勒迪尔不再说什么了。 风很大,闭上嘴比较明智。 011 夜袭战舰 比起白天,狮子更喜欢在夜间活动和狩猎。 理查让手下搜索了四周,连那栋废弃的建筑也没放过,不一会,他的部下拿来了一盘快要燃尽的熏香。他低头闻闻熏香,才转头看看站在一边的夏曼莎。 “这是什么巫术?你在诅咒谁。” “我在向神祈求施瓦尔本大人的胜利,有问题么?”夏曼莎将披风扯进一点,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好全身而退。 理查走上前一步,她立刻后退,冷不防被狮心王抓住手腕,那力气几乎可以折断她的手腕了。 “好疼啊,放开我。”她猛烈的挣扎了下,狮心王欺身上前,轻而易举的制服了她。 “那你有没有给巴巴罗萨“祈祷”过?” 两人凑得那么近,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了。她开始小声哀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手要被你弄断了,我只是……只是在祭拜东方的神灵,祈求胜利。““你知道在我的国家,我是怎么处死那些试图施展巫术的女人么?”他凑到她耳边,柔声到。“尤其是那些可能……谋害男人的女巫。我会把她们吊死在城门口,或又则把手脚折断绑在车轮上,让老鹰来啄食。” 原来,理查在追逐刺客时,意外发现这边山头上有点点火光,他立刻带人前来,发现德国王储的女人竟也在这。(.无弹窗广告) 她叫什么来着…… 夏曼莎,对,就是这个发音,听起来很像萨拉森人的名字。 之前的宴会,他已察觉到这个女人有点不对劲,现在这风高月黑的荒废地,她竟孤身一人在此行诡异之事。 这女人是个女巫!一时间,所有关于女巫的传闻全部涌上理查的心头,那些女巫是教会的敌人,是撒旦的**。她们行邪恶之事,只要跟她们沾上边的男人通通都被诅咒了。 说不定巴巴罗萨的死也…… “我不太想对女人动粗,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理查加大了几分力道,夏曼莎吃疼的叫出声来。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不要说多余的,也不要试图撒谎,我听得出来。准备好了的话,就点点头。” 夏曼莎立刻点点头。 “你是谁?” “我是施瓦尔本殿下从远东买回来。” “你为谁效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夏曼莎分明感觉到手腕骨头开裂的声音,她惨叫一声,理查放开她的手腕,她立刻跪倒在地上,死死抱住受伤的手。 一只铁靴子伸过来勾起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头,泪水涟涟的看着理查:“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说……““是谁派你来的?刚才你是在对谁下咒?巴巴罗萨的死跟你有关?“狮子心王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眼睛又眯起来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夏曼莎痛苦的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刚才只是向魔鬼讨要魅惑之法,我想让施瓦尔本大人永远爱我。““你回答得太快了,女人。“一瞬间,夏曼莎以为对方会踢过来,她吓得赶紧往后一缩,用受伤的手护住头。然而什么也没发生,她睁开眼,只见狮心王也蹲下来了,正眯起金色的兽眼看她。 “我刚才说过,撒谎的话我能听出来。“他像野兽那样嗅嗅鼻子,然后从腰侧抽出一柄短刀来。 “祭祀魔鬼,就该有这样的惩罚。” 寒夜中,刀光一闪。 …… 深夜,海亦沉沉睡着了。 英**队的战舰停在海湾,这些战舰都是用商队船改装的,配备了大量的装甲和远程武器。狮心王本舰的甲板上,值夜的水兵正在船舷边来回巡夜。 今夜很冷,他不得不哆嗦嗦的用力跺脚。白色的水汽从嘴里吐出来,转眼消失无踪了。 晚上这么冷,鬼都不会来一只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这时,船舷外传来一点闷闷的声响。他走到船舷边,伸头往外看去,一只弩箭不偏不斜穿过他的脖子,这个倒霉的家伙还来不及叫一声,便倒栽进黑乎乎的海水里去了。 萨拉森人来了。他们趁着夜色,ng而来。 他们的船舰停在几海里之外,突袭的几十人乘着小木船,悄然无息靠近打着狮心王旗号的主舰。解决了甲板上的哨兵后,他们登船了,没等英国人反应过来便点燃船,一时间火光四起,其余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乱做一团。等灭了火,才意识到这场焰火只不过是萨拉丁给的一个见面“惊喜”,敌人早已没了影子。 狮心王的副指挥官,将军汉丁顿伯爵一边稳住局势一边令人扑灭大火。火势被压制住后汉丁顿立刻清点了各船的损失,他们死了几个哨兵,有人在慌乱中被自己人踩死或者掉下海去;二十四艘船舰有七艘主体烧毁严重,只能天亮了再评估是否能修复。 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英格兰王却不在自己的主舰上。汉丁顿派人去旱寨找他,理查也不在那。 他去那了呢? 这时,一名脏兮兮士兵跌跌撞撞的跑到将军跟前:“大事不好了!将军,公主,阿丽叶诺公主她……” …… 废弃的古堡中,狮心王理查拿着被割下来的长发,嗅了嗅。 “你头发上染着奇怪的熏香,施瓦尔本就是被这种**香弄得神魂颠倒的么?” 夏曼莎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但是狮心王只割断了她的长发。 理查站起来,将短刀收回鞘中。 这时,他注意到远处海上似乎有些火光,下意识跑到古堡外,远眺过去。他的战舰停靠的海湾,此时正一片火光。 “上帝啊。”他咒骂到。“该死!这些该死的萨拉森人!” 夏曼莎也跟了出来,她也看到火光了,喃喃到:“海上……起火了?” 010 夜游梦魇 这一夜,真是格外的安静。 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力量被蕴藏在空气中、每一滴水中,只待时机成熟,就要席卷整个天地。 德国人的神圣罗马十字军团占据了岛上最好的背风处,英格兰人比他们晚到了几天,只好退而求其次,理查令自己的军队轮流上岸扎营休息,其余剩下的则看守本舰。 今夜,他喝了个酩酊大醉,而他的副官--汉丁顿伯爵早早在外面等候了。汉丁顿叫来几个强壮的军士把国王弄回旱寨--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醉汉不但比平时要重,力气也大得多。 这位汉丁顿伯爵是英国诺丁汉郡的一个世袭领主,此次东征正是响应狮心王收复圣地耶路撒冷的号召前来,亦被理查任命为副帅,半数舰队和上面的士兵亦归其指挥。 汉丁顿见理查醉得厉害,便立刻传令下去,今夜加派人手,随时警惕海上动向。 大战在即,海峡对面的萨拉森人不可能无动于衷,汉丁顿一直这样提醒理查,并且建议其不要分兵水陆两处驻扎,以免出事时首尾都不能相顾。 理查并没有采用他的建议,他从英格兰带出来的士兵中,除了宣布效忠梵蒂冈教会的十字军骑士外,更多的是一些牧民农夫,想要到东方冒险发财的亡命徒也不在少数;无论是谁,在大海上颠簸了两个月后,眼见着到了陆地,却有人不让他们上去的话,是会出大乱子的。 理查被汉丁顿送到旱营里,倒头就睡,鼾声如雷。阿丽叶诺自然受不了他的酒气,要跟诺丁汉回本舰去休息。汉丁顿又自己亲自巡查了一遍营寨,交代值夜哨兵诸多事宜后,这才带着阿丽叶诺公主回船去了。 可到了下半夜,还是出事了。 一阵冷风吹开了理查睡的那顶帐篷的门帘,等门帘落下时,那个人就站在理查床前了。 谁也没有看到他如何进来的,更没有人看到他进来了,这神秘人就像是刚才那阵风刮来的那么自然。 可是既然是风,为什么连床边烛台的烛光都没有摇晃一下呢? 神秘人从夜行衣中抽出了一柄短刀来,刀刃倒映出他的眼睛,那金色的眼珠子是暗夜里的兽瞳,在烛光的掩映下忽明忽暗。 他将刀刃轻轻抵住理查的脖子,只要轻轻的那么一划拉,理查就可以去跟巴巴罗萨叙旧了…… 然而,神秘人犹豫了。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拉开狮心王胸前的衣襟,露出毛乎乎的结实胸口来。 一只似狮非狮,似虎非虎的纹身跃然其上。神秘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般的退后了一步。 与此同时,理查像是做了噩梦般,大吼一声从船上弹坐起来,伸手去抓放在床头的重剑。他胡乱挥剑,烛台被砍倒在地上,一下点燃了垂在地上的布幔。 外面巡夜的哨兵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火光照亮了室内,理查正气喘吁吁的怒吼到:“有刺客!!” 冲进来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扑灭了火,然后在不大的地方四处搜寻国王口中的刺客--床下没有,布帘后也没有。 “陛下,您做噩梦吧。”其中一个人说到。 “这里没有其他人。” 理查推开他们,裸着上半身提剑冲到帐外。塞浦路斯的夜晚格外的湿冷,海风带着湿漉漉咸味不断的冲上岸来。 他还在找刚才的刺客,然而那个刺客就像是一个梦魇般,睁眼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远远的,他看见西边一处山头有点点火光在摇曳。 …… 夜不能寐的人远不止狮心王理查一个。 下半夜,夏曼莎也溜出来了。她小心翼翼的避开营地守卫,到了外面,才点亮灯笼。然后,她爬上了一座小山,来到一处废弃的古代建筑里。 这栋罗马风格的古堡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所建,又在什么时候被人遗弃,连天花板都破损大半,头顶上寒星点点,湿漉漉的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冷得她浑身发抖。 但她不得不来。 她点燃手中的焚香――这是她跟阿萨辛的联络方法,焚香燃烧后的香味能将附近的潜伏者吸引过来与她接头。 虽然巴巴罗萨死后,她又要求阿萨辛为她除掉狮心王理查,但阿萨辛却一直没有行动。 这让她心急如焚,毕竟她是顾客,与阿萨辛的“合约”还没有终止,她有权力要求对方履行义务。 焚香的味在这样大风的夜里能散播得格外远,她耐心等待着。下半夜静悄悄的,几乎能听到头顶的星星们的交谈。 终于,一头白色的金眼虎在草丛中出没着,它离她远远的,仿佛不愿意靠近。夏曼莎感觉到了某种来自野兽的危险目光,她起身向那个方向追去。 “拉希德大人!请等等!” 那头白虎转身正要退去,听到身后的呼喊声,又停下脚步。 “拉希德大人,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 “女人……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白虎沉吟着,它转过身,风扬起它身上无数光粒,那些光粒子在空中飞舞着,聚合。转眼间,一名白袍青年站在夏曼莎面前,来自阴间的彻骨之寒缭绕在他周围,而他的面孔总隐藏在亡者面具之下,没有人知道阴间之虎的真面目,他可以无处不在,他可以是任何人。 “理查,那个狮心王理查,我请你杀掉他,他对萨拉丁是个大威胁,比巴巴罗萨的威胁更大。” 夏曼莎不敢靠他太近,他是半个死神,一不留神就会让人屈服在死亡的苦寒之下。 “萨拉丁能解决他,不需要我动手。”拉希德拒绝了。 “你答应过我,可以为我杀任何三个人。”夏曼莎跟这个杀手之王颇有渊源,他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事呢?“努尔丁和巴巴罗萨,我用掉了两个,现在我要用最后一个,我要你杀掉英王理查。” “我拒绝,你可以要求杀死法王奥古斯都,或则其他什么人,唯独狮心王不可以。” “为什么?”夏曼莎难以置信的喊到。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原因。”拉希德慢慢退到黑暗中,他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你够聪明的话,就让施瓦尔本带你回欧洲,以你的手段让他娶你做王后也不是难事,忘记萨拉丁吧。” 说完,拉希德消失了。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夏曼莎用手挡住眼睛,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等等!不要走!” 她迎着风向拉希德消失的方向追去,没追多远,她看见了一双金色的兽瞳在深草之后明灭着。 “拉希德大人,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除了你没有别的依靠……” 她迎着那双金色兽眼走上前去,一支火把突然挡在她与那双金色兽眼之间,也照亮了彼此的脸。 她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立刻吓得花容失色。那双金色兽眼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狮心王理查! 多么奇怪,这英格兰王也有着阴间之虎的金色兽眼,他是因为金色的眼睛才被人称为狮心王的么? 星斗的微光反射在他的金色瞳孔里,此刻看来诡异无比。 “怎么是你?”夏曼莎退后一步,失声到。 009 席间试探 席间,杯斛交错. 一盘盘水果,甜点,冷盘被端上来,夏曼莎看见带血的牛排有点作呕,赶紧端起盛着柠檬水的杯子一饮而尽。[] 她同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看着狮心王理查。 他身型魁梧极了,连施瓦尔本都矮了他将近半个头。理查的头发和胡须是金色的,像雄狮的鬃毛一样粗硬浓密,连成一片,威风凛凛。更奇异的是他眼睛的颜色,竟然也是金色的……据夏曼莎所知道,欧洲人蓝眼和绿眼居多,这金色瞳孔更像是变异的产物。 而且,这双金色的兽眼,她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到底是在那看见过呢…… “食物不合胃口么?亲爱的。” 她想得出神,施瓦尔本问了她好几声。 “唔?”她回过神,眼前盘子里的土豆已经被她用刀叉戳成泥了。“抱歉。“她抬眼见那头来自英格兰的狮子正盯着自己看,心中一紧,背上顿时凉了一片,赶紧低下头装作吃东西。 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来,夏曼莎尽量假装出一副毫无见识的小妇人模样来――男人最喜欢女人这个样子,他们大多数时候都自以为是,认定自己夸夸其谈的事女人是听不懂的,借此来满足可笑的虚荣心。 所以,当她听到施瓦尔本与理查正在痛斥萨拉丁是如何用卑鄙的手段夺取耶路撒冷,残杀圣殿骑士团的骑士,萨拉森人又是如何野蛮的驱逐基督徒,勒索赎金时,心中暗自冷笑。 心中的念头让她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理查突然转过头,看着她,对施瓦尔本说到:“你平时一定对她缺乏管教,否则一个女人怎敢在男人说话时露出不屑的神态来。” 夏曼莎涨红了脸,她站起来反驳到:“可是据我说知,萨拉丁攻破耶路撒冷后放过了所有的基督徒,不但没杀他们,还允许他们返回了欧洲。圣殿骑士团作恶多端才被他全部处死。” 坐在她旁边的施瓦尔本也相当诧异,他立刻喝斥到“闭嘴!快坐下!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可是,可是……“她支吾着。她无法忍受这些傲慢的欧洲人诋毁她丈夫的名声。 理查打了一个响指,立刻有侍从上前来为他杯子中满上:“算了,女人能有什么见识。” “不过听她的口气,她好像认识萨拉丁呢。”说话间,理查又用那双金色的兽眼盯着夏曼莎,那双眼睛锐利得就像刀子一样,能把别人身体中的秘密都挖出来。 “怎么可能,她是远东人。”施瓦尔本说到。 “所以……她看上去长得不像我们欧洲人,也不是基督徒,远东在那?拜占庭更东边?”理查摇晃着里面鲜红的酒汁,又问到。 “比那还要远,在世界的尽头了,被龙墙包围的国家。我花了大价钱才买到她的。” 施瓦尔本公爵伸手碰碰夏曼莎的脸,她厌恶的直往后躲。 理查眯起眼来:“那可真是非常难得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到:“对了,施瓦尔本太子殿下,你知道么,去过大马士革的人都知道,萨拉丁娶了一个异教徒女人,据说她也是从龙墙后的“丝”国来的。” “碰――”的一声。 夏曼莎失手把酒杯掉在桌子,鲜红的葡萄酒全倒出来了,沾在白色桌布上,好像是谁流出的血。 “对不起,我不太舒服,想要回去休息了。” 没等施瓦尔本允许,她就提起裙子径直离席而去。还未走到门口,就跟一个小个子迎头撞上了。 “哎呦――“那小人儿尖声到:“好疼啊?你长眼睛了没有?” 夏曼莎头也不回就往外冲出去了,背后不断有声音骂到。 “喂喂喂!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对不起也不会说么?” 帐内,理查听到了妹妹的声音,高声到:“阿丽叶诺,你给我进来!” 果不其然,一个漂亮的金发小姑娘飞扑了进来,从椅子后搂住理查的脖子直摇晃:“刚才那个无礼的人是谁?” “我不是让你好好呆在船上,谁放你过来的?我要重罚他!” “哥哥你居然在喝酒哦,我也要喝。” “不要闹,回答我的问题。” “好嘛好嘛,我才不要一个人呆在船上呢!”阿丽叶诺提起裙子,她转了一圈。“我要参加宴会,我要喝酒!” “不行,淑女是不应该喝酒。” “那我自己喝好了。”说着她突然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理查眼疾手快夺过杯子,阿丽叶诺扑了一个空,嘴巴立刻撅了起来。 “不原谅你了!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她腮帮气鼓鼓的,转身往外走。 “我走了,我回法国了!” 理查伸手一捞就将她捞回来了,搂住妥协到:“好吧,可以喝一点。 说着,他把自己的酒杯递给阿丽叶诺,捧着哥哥的手,刚浅浅喝了一口,理查就把杯子收回:“够了,尝到味道就可以了。“施瓦尔本令侍从给阿丽叶诺公主拿来新的餐具,阿丽叶诺便欢快的坐到哥哥理查身边。她的突然出现让气氛诡异的宴会增添了一丝欢乐;施瓦尔本原本对夏曼莎毫不给面子的突然离席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也只有暂且压下。 当夜,他与理查都喝得烂醉,被人扶回各自的住所去了。 014 神出鬼没 门外的守卫听到了响动,他们抽剑冲进来。理查喝止住他们:“都出去,这里没你们事!” 守卫面面相觑,然而国王的命令是绝对不可违抗的,他们收起剑,怏怏退到门外。 来人拍拍手,笑到:“不但明察秋毫,还懂得审时度势。” “废话少说,报上你主人姓名来。““我主人的名字不能说,您只需知道他的称号是“阴影之虎”即可。” “阿萨辛的阴影之虎?”理查失声到。 【阿萨辛】。 这个整个北非、亚洲,乃至欧洲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杀手集团,是无数君主和达官贵人的噩梦。不计其数的显要死在他们手中,毒药、刺杀、乃至客户特别需求的“意外”,他们都能无所不尽其极,从未失手。 就连理查这样锐不可当的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退后一步。 “你是来杀我的?”他失声问到。 那阿萨辛的使者摇摇头:“您不用害怕,如果我是来杀你的,昨晚上在野外就应该完事了。” 昨晚? 昨晚他找到那个妖妇的时候,阿萨辛也的杀手也跟踪了他?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妖妇是你们的人?““准确来说,是我们的顾客。“阿萨辛使者摇摇头。“她出重金,要买你的人头。” “她是谁指使的?那只法国狐狸?还是我那个没用的弟弟?” 狐狸自然是指法国国王菲利?奥古斯都了,至于弟弟……则是著名的“无地王”小约翰了。这两人都对理查的王位和国土虎视眈眈,对理查欲除之后快。 “都不是。”阿萨辛的使者否认了,显然他们对泄露顾客的身份没有顾忌:“她是沙漠之主萨拉丁的人。” 前两个人想杀他的人不会让理查觉得意外,只是这谜底答案也太让人吃惊了。 萨拉丁的声名在外,就连敌人都称赞其品行高洁,这位埃及与叙利亚之王攻陷耶路撒冷后,不但没有杀害基督徒,还把把这些人放回了欧洲……一时间,整片欧洲大陆都盛赞萨拉丁是伊斯兰的骑士呢! 半晌,理查才开口到:“我原先以为萨拉丁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没想到也是沽名钓誉之徒,竟做暗杀这种勾当。” “我想你误会了,萨拉丁并没有请我们杀你,而是他的女人请我们杀你。” 像是维护萨拉丁的名誉那般,阿萨辛的使者摊摊手:“我们虽是做杀人买卖的,但也不败坏别人名声。” “她是萨拉丁的女人!?““不然你以为呢?萨拉丁有一个异教徒妻子在大马士革众人皆知。她的长相很特别,跟萨拉森人,欧洲人,甚至小亚细亚人都不一样。” “巴巴罗萨是她杀的?”理查猛然醒悟过来,一开始他就觉得那妖妇的长相太特别了,但是完全没有把她跟萨拉丁那位同样名声在外的妖妃联系到一起。 阿萨辛的使者点点头:“是我们做的。” 理查沉默了半晌:“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杀了巴巴罗萨,却不杀我。” “把你们都杀了,主人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呢?”那使者突然笑了。“捕鱼和围猎都尚且要网开一面啊。” 理查当即沉下脸来。 “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你是聪明人,自然不需要我多做解释。”使者慢慢向房间一脚退去。 “主人的大礼我已送到,请您好好加以利用。萨拉丁掳走了你的妹妹阿丽叶诺,你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他的衣服、皮肤渐渐变成木壁的颜色,竟与周遭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一柄剑突然从木壁外刺进来,刚好穿过他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使者大笑着,最后连影子消失了。 铁剑抽了回去,真正的汉丁顿伯爵提剑冲进来:“刺客呢?刚才我刺中他了么?!” 理查看看汉丁顿,又看看被刺破的墙壁,刚才发生的一切,俨然在梦中一样。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消失的。 这就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阿萨辛。 就算是狮子也会感到恐惧的。 013 不速之客 “你们这群蠢货!” 然而怒骂不能改变妹妹被萨拉森人掳走的事实,理查冲上自己的本舰,阿丽叶诺自然不在哪里了。(.无弹窗广告) 卧室里还有留有她身上的香味,但她的人却不在了。那些可恶的萨拉森贱种,魔鬼的异教徒,这满室的珍宝,他们偏偏盗走了最珍贵的! ――我的阿丽叶诺,我美丽的珍宝。――理查懊恼的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用手抱住额头。昨晚上,如果他没有喝酒,或则没有去追那个妖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萨拉森人来袭营的时候,他应该在自己的本舰上。 阿丽叶诺自然不会被绑架。 都是那个妖女的错,一定是因为她的诅咒才这样的结果。 “都给我滚出去!” “陛下,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汉丁顿示意其他人退下去,大帐中只剩下他与理查两人。 “您原本不该带她来。” “你的意思这是我的错了?”理查从手掌中抬起头,他的眼睛越发红了。狮子是冷血而残忍的野兽,有时候甚至会咬死其他同类。(.) “你再说一遍。” 汉丁顿却毫无惧色。“您矢口否认也没用,是您让她卷入战争的。” 狮心王站起来,走到汉丁顿跟前。他的个子很魁梧,几乎比汉丁顿还高出一个头来。 他抽出佩剑,架到汉丁顿脖子上。 “继续说。” “公主若落入萨拉丁之手,会成为一个筹码,对我们不利。” 汉丁顿像是完全忽视了性命威胁那样,又继续说到:“联军中,德国人已经没戏了。法王菲利又是个比谁都狡猾的人,必然不会凡事一马当先,所以,这次东征明显是陛下您的主场。现在尚未交锋,萨拉丁一定会用公主做人质威胁您。” 理查盯着汉丁顿,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那样。 “罗宾?汉丁顿博你感觉,你今天的话……真多。” 说时迟那时快,理查突然挥刀砍向汉丁顿的脖子。 这一剑竟劈空了,直直砍进船舱木质的墙壁上。 有人站在理查身后,慢慢的鼓着掌:“很快的身手,英格兰的雄狮,名不虚传。” 理查转过身,“汉丁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狮心王从墙壁上拔下重剑,指着那人的咽喉厉声道:“你是谁?” “您是怎么发现我是假的?” “汉丁顿从来不像你这么多话!说!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个小角色而已,名字不重要。” 那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再起身时,“汉丁顿”的脸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很普通的相貌,就像是在农田里劳作的农民,没有人会对这样的长相印象深刻。 “我受主人驱使,来给您送一份大礼。” 012 黄雀在后 海上的火一直燃烧天明才被完全扑灭。 神圣罗马帝国未来的皇帝,施瓦尔本公爵刚刚起床,就有人向他报告昨夜英国人遇袭的事。他还没睡醒,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四处找夏曼莎。 她竟然又不见了! 她从来就没想过让自己男人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她么? 施瓦尔本对都习以为常了,夏曼莎是个魔女,对此他深信不疑,因为她经常在半夜溜出去,和魔鬼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和勾当。 “都找遍了?她不在营地里?”他问侍从。 “是的,大人。”侍从谨慎的回答着,他可不想一大早就被迁怒,不过总的来说,施瓦尔本比巴巴罗萨要“仁慈”得多,他从来不轻易处死犯错的部下…… 向施瓦尔本汇报英国人舰队遇袭的官员尴尬万分,显然他们的领导者注意力根本不在战报上。巴巴罗萨意外身亡后,本应该由施瓦尔本继续带领前进的德**队就此一蹶不振,施瓦尔本令亲信将军带九万人回国跟自己的弟弟亨利争夺王位,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万人继续前进――争夺王位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亲自上阵么? 一时间,军中人心惶惶,什么说法都有,然而流传得最多就是关于施瓦尔本公爵被妖女迷惑这件事。(.无弹窗广告) 妖女自然就是夏曼莎了。 德国人都说,自从他们的太子从人贩手中买下这名异国女人后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先是来自重要盟国巴伐利亚的太子妃莫名其妙被冷落,在巴巴罗萨盛怒之下,施瓦尔本才不情不愿的丢开妖女回到妻子身边。没过多久他又故技重施,甚至在出征的路上都将那妖女藏在自己帐中。 巴巴罗萨在世时尚且能管束他,现在老皇帝死了,谁能约束得住新皇呢? 德国人这边正四处寻人,狮心王却拎着夏曼莎直奔施瓦尔本的中军大帐。一大早谁也没料到狮心王会带人闯进来。 他把夏曼莎拖进帐篷,直接掼到施瓦尔本面前。 “她是个邪恶的女巫。” 夏曼莎狠狠的摔了一跤,她顾不得疼,立刻向施瓦尔本爬过去。她抱住施瓦尔本的脚,哀泣着。“他像疯了一样,他要杀我。” 施瓦尔本注意到她的头发被削断了:“别怕,我在这。你的头发怎么……” 他最喜欢她那一头缎子般的黑发啊,有时候要摸着才能睡着。 夏曼莎断断续续的哭泣着,对面狮心王理查用力拔了几下才将手套硬生生拔下来。 一夜未眠,他金色的眼睛微微发红,像是一头饥饿的野兽。 施瓦尔本将夏曼莎拉到身后。 “你对她干了些什么?!“这一动作令狮子心王冷哼一声:“施瓦尔本殿下,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女人半夜跑出去都做些什么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在施展肮脏的巫术和诅咒!说不定也在诅咒你!” 施瓦尔本高声驳斥到:“她的祈祷是我允许的,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半夜跟踪她有什么企图?” “你!”理查一时语塞。他万万没有想到施瓦尔本会被妖女迷惑到这个地步,几乎完全无视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想方设法维护基督的大敌。 “来人,送英格兰王回他的营寨去!“施瓦尔本号令道。几名卫兵立刻从帐外跑进来,隔开施瓦尔本与理查,他们中领头的那人对理查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吧,狮心王!“理查见施瓦尔本正搂着那妖妇,当即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上帝看着你呢,别忘了还有你的父亲,他死不瞑目。”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帐篷去了。 理查走后,夏曼莎却大哭起来,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自从她从大马士革出走,离开萨拉丁后,还从未遇到过昨晚那样危机的情况。 差一点,就毫无意义的死了。 那样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萨拉丁了,不能再为他做任何事了。 不明所以的施瓦尔本紧紧搂着她,竭力安抚着:“别怕,这是我的地盘,我施瓦尔本是未来的德皇,哪怕是跟欧洲诸王为敌,也不会让其他人伤你分毫。“男人总是猜不透女人在想什么。他们可以用拳头和暴力迫使女人屈服,又或者用甜言蜜语和绫罗绸缎裹住她们的心,但是他们永远也别想知道女人的秘密。 另一方面,狮心王走出施瓦尔本的营寨。他的副将――汉丁顿伯爵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陛下,我得向您报告一个坏消息。”汉丁顿跟上他,侍从牵来两匹马,理查翻身就跨了上去。 “说!““昨夜萨拉森人袭击了我们的战舰。“理查策马挥鞭,战马吃痛,突然向前冲出去,汉丁顿也只好骑追上去。 “我看到了,损失了多少条船?” 两人一前一后向本阵营地跑去。 “六艘战舰重伤,恐怕不能再航行了。另外……阿丽叶诺公主不见了。“理查骑的那匹战马被勒得人立而起,生生停住了。狮心王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着汉丁顿,仿佛没听清楚汉丁顿刚才说的话。 “你说什么?” “阿丽叶诺的公主不见了。“汉丁顿又重复到。“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她昨晚是睡在你的房间的。萨拉森人也袭击了你的旗舰,恐怕公主被他们掳走了。” “都找遍了?确定她没有躲在什么地方?” “陛下,萨拉森人上了您的旗舰,进了您的卧室,阿丽叶诺公主正好在里面。” 汉丁顿提醒到,这是事实,他只是陈述。 017 狡猾的侍女 “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我已经问过了,她什么也不肯说。[]”阿勒迪尔将人带到萨拉丁面前,萨拉丁看了她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那是个女孩,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看样子还稚气未脱。她的头发、脸上,身上全是泥巴,臭气熏天。 原来这女俘昨天被人交给阿勒迪尔的时候,这堂堂的大将军晚上竟没有地方安置她,就把她扔在马厩里和马栓一起。 今天一大早直接带过来了。 萨拉丁皱眉到:“就算是女俘也不该受到虐待,阿勒迪尔,安拉的教诲你已经忘记了么?” 阿勒迪尔无言以对,他立刻令人带她下去洗澡清洁。 过了一会,侍从送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回来,萨拉丁便让近侍端一碗牛奶泡的沙漠甜提子给她吃。 可怜的女孩已经饿坏了,顾不得形象,她狼吞虎咽的吃完眼前的食物。 她不是别人,正是狮心王的妹妹阿丽叶诺。她那晚在船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萨拉森人冲进了卧室,顺手把她掳走了。 一开始她又惊又怕,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是这些萨拉森人却只是审问她,还把她关在马厩里,真是可恶。 萨拉丁耐心等她吃完,才开口问兄弟到:“她是什么人?““她说她是狮心王的侍女。“阿丽叶诺听见堂上两人在说话,便抬起头来。虽然听不懂,但她立刻意识到那两个男人在说关于她的话题。 这几天她挨饿受冻,饱受蚊虫叮咬,心中恼怒,便用法语低声咒骂到:“萨拉森蛮子,野蛮人,主会惩罚你们的。” “如果我们萨拉森人是蛮子,那你们这些一路烧杀掳掠的欧洲人又是什么?”萨拉丁突然用法语反问她到。 这个人听得懂法语!? 小公主惊诧极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勒迪尔立刻阻止到:“兄长,欧洲的女人既没教养也不知羞耻,审问还是我来吧。” 萨拉丁没有理会自己的兄弟,他用深色的眼睛看着座下的小女孩。“如果你没听清,我可以用拉丁语再说一次。” 这下轮到阿丽叶诺彻底楞住了,作为狮子心理查的妹妹,她从小到大的被灌输的,所认知的,萨拉森人都是邪恶和野蛮的,他们围攻圣地耶路撒冷,驱赶杀害基督徒,是基督大敌的化身。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能流利的说法语和拉丁语,而且高贵而温和,是个极富人格魅力的人。 萨拉丁见她不再做声,便示意人拿出一幅挂画来。阿勒迪尔不知道兄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干站在一旁。 不多时,侍从捧出一幅画来,画上画着一名妖娆美丽的女子,她的长相与众不同,哪怕只见过一次也会印象深刻。 “我知道你从塞浦路斯的十字军营来,画上的这个女人你见过么?” 萨拉丁用法语准确的表述到。阿勒迪尔吃了一惊,这都什么时候了,兄长在想什么?难道那个离家出走的女人在十字军里不成?! 阿丽叶诺眯起眼睛,房间里照明不足,她看不清楚。她原本以为萨拉丁会问她关于哥哥军营里的事呢,她已经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说了,就算被鞭子打也不说。 可是他问的却是…… 萨拉丁又令人多拿了几支烛台来,顿时亮堂了许多。他同时允许阿丽叶诺靠近一点:“你可以靠近一点看。” 萨拉丁从未逃避过现实,但这一次他竟也怕了。他盯着那小女孩,既怕她点头又怕她摇头。 是继续了无音讯?还是得知她睡在别的男人怀里呢? “这个人……”小公主沉吟到,突然她又打住话题,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我说了你能释放我么?” “可以。”萨拉丁点点头。“你只是个侍女,我们没必要为难你。” “我怎么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呢?”阿丽叶诺眼睛看着阿勒迪尔。“你是好人,但他是坏蛋。” “你这小东西……” “阿勒迪尔!”萨拉丁喝止住自己兄弟,他又对阿丽叶诺说到:“君无戏言。” “那好吧……”蓝眼睛的小公主做好决定了。 “见过,施瓦尔本公爵搂着她……” “够了,不用说了。”萨拉丁感觉到心沉到冰冷的水底去了。“你确定?没有看错?” “怎么会认错,她比画上瘦,身上都是骨头,还撞了我一下。”阿丽叶诺比划着。“大概这么高,头发很长,是直的。” 萨拉丁痛苦的用手抱住额头。 阿勒迪尔连忙躬身询问:“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半晌,萨拉丁才对兄弟说到:“你先带她回去,发函给英国人,让他们来赎人。” “兄长,我很担心你……” “去吧。” 阿勒迪尔只好从命,他刚要走,一名联络官匆忙跑进来禀报到:“陛下,将军,前方斥候来报,英国人和德国人的船已从塞浦路斯出发了。“ 016 神秘的女俘 萨拉丁却睡意全无了。[.超多好看小说] 他满脑子想的竟全是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样子,这让他怒不可遏。但理智告诉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不要轻信别人的话,尤其对方还是个曾经有过节杀手。 这个杀手,拉希德?希南是阿萨辛的首领之一,也是一个部落的酋长。萨拉丁围困阿勒颇北部山区围剿的阿萨辛成员时,这个为虎作伥的部落差点被全部饿死。 是夏曼莎的慈悲才让他们活下来的。 拉希德虽是杀手,但也是真豪杰,在萨拉丁放过他的部众后,拉希德就承诺了永不会刺杀萨拉丁以及他的亲族。 现在,拉希德突然给他带来夏曼莎的消息,到底……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萨拉丁不知道的隐情。夏曼莎究竟瞒着他在做什么? 萨拉丁慢慢回忆着一些过往被忽略的细节,他的夏曼莎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欧洲蛮子那边去,说不定她是……想亲自动手杀那些欧洲人。(.)真主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打仗是男人的事,她怎么能忍心离开最需要她的丈夫呢。 萨拉丁记得她曾说过,她憎恨欧洲人和十字军,世界的灾难由他们而起,而欧洲人发动的战争也曾烧到过她的故国,人民的苦难由此而生。 可是……她又是怎么到欧洲人那边去的?又是谁接应她?是阿萨辛么?这些疑惑让萨拉丁一夜未眠,他爱她,他愿意给她找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好原谅她的背叛。 可是,她终究是睡在其他男人的怀里啊。 天已蒙蒙亮了。 一名联络官前来向萨拉丁禀报战报。他只在萨拉丁的行宫外等了一会,萨拉丁就召他进去了。 不一会,萨拉丁的兄弟,大将军阿勒迪尔也来了,将军直接走进去。大厅中,联络官已经说了该说的,正等着沙漠主人的下一个命令。 天色还很早,萨拉丁却已经穿戴整齐了,不过这是因为他昨夜根本没睡的缘故。 萨拉丁见自家兄弟从门口进来,便先问他说到:“阿克里城的战况怎样了?” 阿勒迪尔将头盔摘下来放在桌上,他注意到兄长满脸倦容:“法国人这几日连续强攻,但都被守城的军队挡下了。” 萨拉丁点点头:“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带过去犒劳守城的军士。 “陛下,你昨夜没休息好么?”阿勒迪尔突然问到。自己的兄长是个非常注意仪容与整洁的人,浓密的络腮胡子每天都要修剪,所以无论在何时何地看见他,他总是一副已经随时准备好了的样子,像现在这样没精神一眼就能看出来。 “啊,没什么,昨夜睡得太晚了。”萨拉丁搪塞着,他并不想自家兄弟多问。“说说十字军的动向吧。” “是,英国和德国人在塞浦路斯岛会和了,我前日派人去烧了他们几艘船。去的人回来禀报我,狮心王的部队训练有素,将领临乱不惧,很快重新掌握了局面。” “我们的海军能比上么?” “海战,恐怕我们不是英国人的对手。”阿勒迪尔谨慎答到。作为将军,能正确的判断敌我力量也是非常重要。 “那我们得重新制定海上拦截计划,不能硬碰硬了。阿克里港虽坚固,但若让这三个国家的十字军成功会合,难不保他们会用人头堆过城墙。” 萨拉丁沉吟着。 “除了英**队阵容强大整齐外,你没有其他让人高兴的消息了么。” “事实上,袭营的弟兄们还从狮心王的本舰上带回来一个人。”阿勒迪尔又答到。 “是什么人?“这下连萨拉丁的兴趣被勾起来了,他打趣到:“如果是狮子心本人的话,我会重重有赏的。” “那天夜上,狮子心不在他的本舰上,他的房间里另有其人。他们便把她带回来了。” “她?”萨拉丁听得一头雾水。“是女人?” “是的,她现在已经在外面了。如果陛下您愿意见一个异教徒女人,我就让她进来。” 从塞浦路斯俘来的女人,说不定她见过夏曼莎?! 萨拉丁惊诧于自己此刻的想法,自从得知夏曼莎的消息后,他的心便乱了…… 此刻应该做的是审问俘虏,打探敌营虚实,而不是……追究一个女人的下落啊。 “带她进来,我要亲自审问她。“萨拉丁命令到。 015 关心则乱 事实上,对阿萨辛感到恐惧的,远不止狮子心理查一人。 就连远在耶路撒冷坐镇的沙漠之王萨拉丁,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也曾在睡觉时让人在床的周围点上一圈蜡烛,以防止看不见的刺客靠近。 萨拉丁被阿萨辛的杀手刺杀过两次,最近的一次是他几年前进攻叙利亚阿勒颇地区时,阿萨辛出现并警告他立刻退兵。 他不予理会,就在当夜入睡后,阿萨辛的杀手将一块烤好的司康饼放在他枕头边。 有时候,恐惧也会化成愤怒。他当即派出大军围剿阿萨辛的位于北部山区的老巢,欲将其一举歼灭……在围困了这群卑鄙杀手好几个月后,他们终于弹尽粮绝。 如果不是他最挚爱的女人夏曼莎为他们说情,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阿萨辛这个臭名昭著的组织了。 夏曼莎当时劝他,与其赶尽杀绝逼对方背水一战,还不如与这些杀手和解,为其所用。 毕竟阿萨辛一开始只是警告他,而不是直接取走性命。 夜深人静的晚上,特别容易思念故人。萨拉丁又想起夏曼莎了。他此生最挚爱的女人,在半年前不辞而别。 他是如此爱她,她却绝情得一去后从此了无音讯。 她现在在那,又在做什么呢? 侍从已为他铺好了床。催促再三,萨拉丁才放下手中的工作,与十字军的战争,新征服地区部落的叛乱,本部军队的调派,各地补给的征募,国内的民生问题统统都要他管。 他觉得很累的,但是无法停下来。命运洪流夹杂着所有人一刻不停的前进,除了死,没有人能停下来;在这一点上,国王和普通人的又能有什么区别? 萨拉丁走到卧室。疲惫的时候,柔软温暖的床就像魔鬼的诱惑,如果床上还有个女人的话就更…… 他愣住了,揉揉眼睛,自己床上的确躺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他,露出一副雪白的膀子,一把黑色的长发散在被子外面。 萨拉丁摘下墙上的挂剑,没有人敢对他开这种玩笑。 “慢慢转过来。”他对床上的女人说到。 那女人听话的慢慢转过身,烛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眼角挑起,眼皮薄薄的,笑起来就像新月那样弯起。 她的美丽就像是真主在天堂里许诺的妻子……在现世享用已是大罪。 “陛下,我的主人,我唯一的爱。”而她的声音就像夜莺那样婉转,她向他伸出手来。“我好冷,抱抱我。” 夏曼莎! 萨拉丁倒退一步,如果这不是在做梦,就一定是魔鬼的陷阱。他立刻将剑横在胸前拉开,然而眼前却什么也没有了,床上空空如也。 那“女人”上那去了? 刚才所见的……是幻觉么。 不…… 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他有着比一般人更敏锐的知觉。他知道那个多出来的人还没有走,就在这个房间某处。 他瞟了一眼烛台,房间中只要有一丝空气的流动,微弱的烛光就能反映潜伏者的动向。 萨拉丁握紧剑,脑门上渗出一丝汗来。 正当他聚精会神时,在他背后的那面墙上,一头老虎的侧影对他的影子张开大嘴,一口咬下。 与此同时,一双柔软的,涂满了鲜红指甲油的手从萨拉丁腋下伸出,然后紧紧抱住他的腰。女人的声音娇嗔着:“我的主人,见到我您难道不高兴么?” 萨拉丁转身一剑劈下:“那也要你是她才行。” 那女人像蛇一样滑开了,转眼间,她又踩到了床上,伸出一条雪白的大腿勾在床柱,身子软软的转了一圈。 “你就当我是嘛。” 她身上只裹着薄薄的轻纱,想看什么都看得见;萨拉丁的瞳孔在收紧,他别过头。他的夏曼莎是个知道羞耻的,有教养的女人,绝不会卖弄风情。 “出去!” “咦,我以为你会想听听最新的消息呢。” “乌鸦除了报丧还能做什么?” “看见我来了你不高兴么。” “我宁愿你不来,阴影之虎拉希德-希南,你身上的血腥味无论喷多少香水都盖不住。” 拉希德? 这个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阿萨辛杀手集团首领拉希德-希南?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变成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萨拉丁宠妃夏曼莎的模样!? “真让人难过啊,要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立刻离开。”萨拉丁下了最后的逐客令。“侍卫就在门外面,只要我一声令下你插翅也难飞。” “好吧好吧。”那“女人”用手抹了一把脸,转眼间,脸上只剩下一层白色的面具,一张斗篷从头盖到脚。刚才那个身材曼妙的美人不见了,而“她”的嗓音也改变了,变得苍白而捉摸不定。 那“女人”变成了杀手之王,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阴间之虎拉希德?希南。 “埃及与叙利亚的王啊。” 拉希德从斗篷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物件来。在其摊开的手掌上,躺着一枚小小的耳环,坠子用黄金打成一片鹰翼的形状。 萨拉丁认得这个形状,这幅耳环原本就是自己亲自设计的,和鹰身项链一起,被称为萨拉丁之鹰。虽然真主告诫过,男人要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妻子,但是这套首饰,只有夏曼莎才有。 “我要告诉你她的下落。” “她在那?!” 关心则乱,萨拉丁几乎是脱口问出。拉希德-希南微微一笑,似乎连面具的嘴角都翘起来了。 “在十字军里。她每夜都睡在神圣罗马帝国太子施瓦尔本的军帐里。” 萨拉丁从拉希德手中接过那件首饰,将耳坠紧紧握在拳头里。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得知妻子接受其他男人的庇护的消息更让人痛苦呢? 半响,萨拉丁才开口到:“带她回来,你开个价吧,多少都可以。” 出乎意料的,拉希德一口回绝了:“我拒绝,我干的是杀人买卖,不负责帮人找猫儿和狗儿。” 说着,杀手之王挪到蜡烛架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房间中照明顿时全部熄灭了。 “我欠她的人情已还,如果你还想救回她的话就得尽快,已经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了。” 黑暗中,拉希德在萨拉丁耳边轻轻暗语到。 “下次再见了,萨拉森人的王。” 侍卫们听到萨拉丁的召唤,冲进来,点亮房间每一个角落,可那里还有拉希德的影子呢。 神秘的白衣杀手就像薄暮一样消失在夜晚中了。 020 回到出发地 巴勒斯坦门户,阿克里港。 夏曼莎被人扶下船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她半年前离开的那座港口么?那些在在港口停靠得满满当当的渔船到那去了?那些赤着脚在沙滩上捡贝壳的小孩到那去了? 港口已被付之一炬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疮痍,以及形状丑陋的战争工事,先行抵达的法国人已经将此城围困了好几个月了。 “我们到了,巴勒斯坦。”施瓦尔本小心翼翼的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夏曼莎昨晚突然晕过去把他吓坏了,他从未见她那样激动过――他的夏曼莎不爱笑,也不爱撒娇,一双骄傲的眼睛总是无视他的存在。 “耶路撒冷就在那个方向,我发誓我会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在那之后,你也要有所回报。 这句话施瓦尔本没有说出来,但他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就像他参与谋杀亲生父亲巴巴罗萨那样,只要是她想要的,就一定要满足她。[.超多好看小说] 他相信,终有一天,他的“付出”会得到回应,而不是在少年时被父亲痛打一顿后跑去母亲的坟墓哭泣。可无论他怎样哭诉,死去的母亲也不会安慰他,更不能保护他。 夏曼莎不同,她不是墓地里冷冰冰的雕像,也不是记忆中永远无法回溯的过往,她是活生生的人,只要诚心祈求,终有一天,她会对他笑,会温柔的抱着他,让他安睡听到那些话的,夏曼莎转过头来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施瓦尔本这个人那样。 “你是个傻瓜,你知道么?”她突然说到,然而又自嘲的摇摇头。“当然,我也是。” 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裁定聪明与愚蠢呢? 远远的,狮心王理查与副官汉丁顿也从自己的战舰上走下来了。海战只持续了几个小时就结束了,萨拉丁的海军不堪一击,虽然他们也很勇猛,但是……善于在沙漠战的萨拉森人在海上的作战表现明显逊于那一贯与北欧维京海盗打交道的英国人,除了之前的侥幸偷袭,硬碰硬他们缺乏经验。 狮心王轻而易举的控制了海上战局,并且大获全胜。若不是因为德国人不肯合力包围,萨拉丁的战舰一艘也别想跑出去! 但这不能泄理查心头之恨,萨拉丁掳走的他的妹妹,光是击败萨拉森人的海军根本无关痛痒,要打下重镇阿克里才是十字军进入巴勒斯坦直面耶路撒冷的第一步。 理查与汉丁顿都远远看见夏曼莎,狮心王的眼中露出厌恶来:“妖妇!” “施瓦尔本什么都听她的,这不太妙。”汉丁顿说到。“刚才的海战不与我们配合也就罢了,若是那女人唆使施瓦尔本对十字军同室操戈,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你有什么办法把她弄过来?”理查反问到。 “施瓦尔本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恐怕我们没有什么下手的机会。” 可是,要换回理查的妹妹阿丽叶诺,就必须要夏曼莎这个妖妇才行。她是萨拉丁的妃子,按照阿萨辛的人的说法,也是最受那位沙漠之王宠爱和重视的女人。 理查用金色眼睛侧目望向阿克里城。 如果,萨拉丁知道他的女人现在正在跟其他男人成天腻在一起,甚至睡在一个帐篷里,又做何感想呢?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阿克里的城墙上,萨拉丁的旗帜正在迎风飘扬。这座港位于欧亚海陆交通要道,谁得到它就得到了进入巴勒斯坦的钥匙。 “机会总会有的。”理查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向这边飞驰而来,他眯起眼睛,看清楚来者后,嘴角露出一丝轻蔑来。 “那只小狐狸带着他的娘么军团来了。”他说。 019 乘风破浪 曾几何时,夏曼莎也是这样想的。 萨拉丁会保护她。 这一夜,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大马士革。 萨拉丁是埃及的王,但他更喜欢住在叙利亚。 大马士革是天国里的城市,是真主在人间的花园。萨拉丁亦将自己帝国的首都选于此地。 在大马士革有两样东西最出名,玫瑰与刀。 大马士革是玫瑰之城,此地出产的玫瑰尤其芬芳,用玫瑰制成的精油与香皂天下驰名,是穆斯林礼拜不可缺少的净身之物。 若说玫瑰象征着该城温柔洁净的女性面,那么大马士革刀就绝对体现了男性与阳刚之美,它坚韧,又无比锋利;曾几何时,萨拉森、波斯乃至突厥人都这样说:“一生中若是不拥有一柄大马士革刀,那么就不算是完整的男人。” 萨拉丁将玫瑰送给了她。他为她在大马士革城中修建了漂亮的行宫,她单独住在一处,不与其他后妃见面。大马士革人人都叫她异教徒王妃,又或则,玫瑰夫人。 因为萨拉丁修给她的行宫中有一个玫瑰花园,园子中的集齐了天下所有品种的玫瑰,那些艳丽的花儿一年四季长盛不衰,用以赞美他们之间不朽之爱。 太平的日子里,萨拉丁不出征的话,两人会花一整天时间都呆在一起;她和猫一起趴在他膝盖上午睡,故意让他动弹不得。 她只要装睡,萨拉丁就不会挪动身子吵醒她。 那些日子就像从椰枣树林里刮来的风,回忆起来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然而,就像大马士革不止有玫瑰的温柔,也有刀剑的锋利那样,萨拉丁除了是个好丈夫,也是萨拉森人的王,他要为所有穆斯林夺回耶路撒冷。 战争,男人的战争。 愚蠢,又毫无意义。 不甘心失去圣地的基督徒回来了,基督徒与穆斯林之间永无安宁。萨拉丁无论胜败,仇恨之轮都会将他碾得粉身碎骨。 作为妻子,难道不该为丈夫做点什么吗? 异教徒王妃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今夜,注定是一个让大多数人都难以入眠的夜晚。 她赤着一双脚,走出房间,踩在冰冷的甲板上。塞浦路斯与巴勒斯坦之间的海峡上ng很大,黑暗中,她听到船舰隆隆的声音,从前后左右包围而来。 近百艘战舰满载着英格兰与德国的十字军,正乘风ng,向巴勒斯坦的袭去。过了今晚,这些士兵将在阿克里地区登陆,大战迫在眉睫了。 已经不阻止不了? 她扶住栏杆,合上眼,一阵阵晕眩袭上头顶。 前日,她被狮心王连惊带吓后就病了。昏昏沉沉了几日,越发重了。施瓦尔本非常担心她,让军队里最好的医生都守着她,还亲自给她喂药,那个傻子难道到现在都看不出来,她是个骗子么? 夏曼莎看着船夏黑乎乎的大海,这时船在ng中猛烈的颠簸了一下,她脚下一虚,差点栽下去。 好在施瓦尔本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小心!“他赶紧将心爱的女人扶回房间,放在床上,用一块毯子包裹住她:“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夏曼莎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四周,这才如梦初醒。 “我应该把你留在塞浦路斯的。“他懊恼的说。“但是我又担心你跑掉。” 这位未来的德皇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对她确实是极好的,在买下她后,甚至都不曾强迫过她。 夏曼莎伸出手,施瓦尔本立刻抓住她的手。 “我们回去吧。“她轻轻的说。“我跟你回神圣罗马。” “我会带你回去的,回去后我跟太子妃离婚,我要你做我的王后。” 夏曼莎一下抽回手。她把脸别到一边,虚弱的说到:“那就现在掉头。” 至少,如果不能阻止英国和法国,也要让施瓦尔本带的这一万人无法发挥作用。 “男人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你果然……不相信我。” “为了你我连父王都杀了,你还想要我为你做什么?”施瓦尔本反问到。“你是个贪心的女人。” 他把夏曼莎轻轻摁在床上躺好。“要得到你的爱太难了。” 接下来的话,夏曼莎已经听过数百遍了,但是施瓦尔本还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说。 “我五岁那年,妈妈从钟楼上跳下来,她和裙子一起在风中张开翻滚着,像盛开的花……在地上绽放出来是红色的……鲜红的……” 施瓦尔本轻轻枕在她胸口。 “我不管你是巫女还是魔女,你是我的,你不能像她一样丢下我。” 他说。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难熬,对所有人来说。 黎明时分,隆隆的巨响声从前方传来。那种声音,就像是海中某种庞然大物在翻滚,呻吟。 她又勉强爬起来,走到外面甲板上。只见海面上笼罩着浓稠的雾,周围的船舰都隐在其中,偶尔靠近,露出一截桅杆来,转瞬间又被白色湮灭了。 巨响声是从前方传来的,施瓦尔本跟她走出来:“恐怕已经开战了。” 他摘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海上水汽很重,回房间去吧。” 夏曼莎双手紧紧抓着围栏,她在发抖:“为什么这么快……” 见她不肯走,施瓦尔本从背后抱住她:“别担心,我们的船舰在后面,萨拉丁的舰队正在跟英格兰人打。” 果然注定要发生的,没法避免么? 夏曼莎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名军官走到两人跟前,躬身禀报到:“殿下,英国人发了信号,要求我们的舰队从右翼夹击萨拉丁的海军,形成包围圈。” “不!” 夏曼莎激动的喊到,她转过身,一把抓住施瓦尔本的衬衫衣领。“不可以。” “怎么了?别害怕,我的本舰不会参战的,你很安全。” “不行。”夏曼莎拼命的摇着头,她的指甲几乎抠进对方肉里。“你不能跟英国人合作。” 施瓦尔本忍住疼,他抓住夏曼莎的双手,竭力安抚:“好好,我不去就是。” 施瓦尔本本就不想跟英国人合作,现在夏曼莎一闹,他索性转头对那军官说到:“不用理会英国人的信号。” 传令军官诺声,领命而去。 夏曼莎绷紧的神经这才一松,突然间整个人都软在施瓦尔本的怀中,失去意识了。 这一天,太阳升起得得格外迟。无数士兵屈服在寒冷的海水与死亡之下,基督徒,穆斯林,无一幸免。 他们为谁而战? 是天上虚无缥缈的主,还是凡人君主的荣耀和**? 当太阳驱散海面上的浓雾,海面上浮起无数船壳桅杆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基督徒和穆斯林的旗帜都浸泡在海水里,英格兰人、萨拉森人的浮尸不分彼此,随波逐流。 神圣罗马帝国的士兵不得不用木杆和船桨推开死肉和垃圾,要不然自己的船舰就没法继续前进。 他们姗姗来此,海战早已结束了。 英国**获全胜,萨拉森人残余的舰队从没有敌人的右翼突围而出,逃之夭夭。 远方,巴勒斯坦的地平线依稀可见了。 018 小小插曲 事态紧急。 萨拉丁和阿勒迪尔都没有想到,在塞浦路斯的十字军会这么快动身。照理说一部分战舰被烧毁,修复也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十字军却马上倾巢出动,狮心王果然是不能按常理推断的对手。 萨拉丁令人带阿丽叶诺下去,他留下阿勒迪尔,又召来众将,一起商讨接下来的对策与战略部署。众人一直商讨到中午,阿勒迪尔才起身告辞了。 将军走到行宫外,贴身仆人牵着马匹已等候多时了。 阿勒迪尔将军与萨拉丁是异母的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厚上几分。从少年时代开始,兄弟两一路互相扶持,从默默无闻的青年军官摇身一变,分别做了埃及的国王与将军,真是命运无常,富贵天定。 不像那些为了点家产或则一丁点权力就闹翻了的兄弟,萨拉丁与阿勒迪尔虽在某些事情上也有分歧,但总得来说,阿勒迪尔是愿意让步的。 萨拉丁是他的兄长,也是他的国王。他理所当然应当服从国王与兄长。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兄弟,无可改变。 与萨拉丁一样,阿勒迪尔也是个身材十分魁梧的男子,满脸的胡须粗硬张狂,表情不怒自威,无论走到那都会让别人打心底里敬畏。 他一出门,侍从就赶紧为他递上缰绳与马鞭。阿勒迪尔瞥见刚才的那个小女俘阿丽叶诺也站在一旁,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她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 侍从连忙答道:“将军您忘记了,陛下让您送这个女俘回去……” 阿勒迪尔这才想起兄长刚才的嘱咐来,他看看那女俘,那女俘也在看他。 她长得很漂亮,不管是萨拉森人还是基督徒,审美的标准总不会差太远。她眼睛的颜色尤其美,蓝得像海,不,像天空,稀薄而美丽。 现在这双属于基督徒的眼睛正滴溜溜的打量着高贵的埃及大将军呢。 真是大胆至极!他的那一个妻妾和女奴胆敢这样盯着他看,是会挨鞭子的。好在她只是个俘虏,阿勒迪尔按捺下脾气,转身就要上马。 “那走吧。” 谁知那小姑娘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你不要又把我关在马厩里。” 她一边哭一边喊着,嘴里含糊不清。阿勒迪尔也能听懂法语,便没好气的道:“不睡马厩你还想睡我床上不成?” 阿丽叶诺哭得更厉害了。 “我不管,我要回家。刚才里面那个人答应了我的……” 站在一旁的仆人赶紧捂住她的嘴:“闭嘴!你不要自己的舌头了么?” 谁知,阿丽叶诺张嘴就了咬住他左手的大拇指,那仆人“哎呦”一声甩手就要打下去,冷不丁被阿勒迪尔从背后捉住手。 “够了,带她走。”他冷冷道。 整条街的人有围过来看热闹的趋势了,这让他有些不太痛快。那小俘虏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泪眼婆娑,仿佛刚才撒泼咬人的不是她。 她小声嘟哝着:“大坏蛋。” 阿勒迪尔摘下一只手套来,她立刻气鼓鼓的抬起脸盯着对方:“怎么,你也想打我?” 可等阿勒迪尔扬起一只手,她立刻害怕的身子向后一缩,做好挨耳光的准备,谁知阿勒迪尔只是用摘下来的手套在她脸上胡乱揩了一把眼泪。 “别哭了,否则今晚我就让你睡羊圈,保证比马厩“舒服”。”他恐吓到。 当然这不是真的,萨拉丁既然说要善待俘虏,阿勒迪尔自然就不会为难她。但金发的小公主显然被吓住了,她眼泪在在眼眶里直打转,活活憋了回去。 阿勒迪尔这才翻身上马,他想了一会,又勒转马头,躬身伸手一够就将阿丽叶诺抱上马背,然后重重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那阿拉伯马吃疼的嘶鸣一声,四蹄撒起,冲开人群而去。 留下仆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那人终于反应过来,骑上毛驴就朝主人离去的方向追去,一边追一边喊:“主人!主人!等等我啊!” 围观的市民这才散去。 耶路撒冷城的天空是如此蔚蓝明静,刚才发生的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生活在城里的市民除了看见军队的调动比往时频繁一些,完全没有感觉到战争阴影的逼近,远方阿克里的战事是无关紧要的,因为他们的圣王与雄主萨拉丁,以及他那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会保护他们。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023 女妖梦魇 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些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能摆布其他人的命运。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愚蠢而固执。 夜半,施瓦尔本还没有回来。 夏曼莎躺在软榻上,睁着眼,听外面的声音。 风声,ng拍打礁石的声音。人的声音,马的声音,还有攻城器吱吱嘎嘎碾过地面的声音。 整个世界,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最近总是梦见萨拉丁,是因为又回到故地的原因么? 萨拉丁,她的丈夫,她的主人。他待她是那么温柔,他爱她,保护她,从不让她沾上半分血腥……可她却主动离开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叛他。 他根本不需要她这样做!男人根本不要女人去保护! 战争,从来都只是男人的事! 可贫困潦倒的欧洲急需劫掠富庶的亚洲和北非,十字军强盗们打着基督的名号,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抢劫财富,破坏寺庙,强奸女人和幼童,杀戮真正的主人。 只靠萨拉丁一人阻止他们么? …… 有人挑开门帘进来了。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人就直接走到床边坐下。[] 她感到床被人重重压下了,紧接着就是铁靴子扔在地上咚咚两声响。那人俯下身来,用力拥抱她,热烈的亲吻她。 黑暗中,夏曼莎伸出双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回应他,对方的嘴里有一股血腥和酒精的混合味儿,相当……刺激。 那**力搓揉着她的身体,这弄得她很疼,可她不在乎了……她甚至不在乎现在压在身上的这个人是谁。 “萨拉丁,我的主人,我好冷……抱我,抱抱我。”她情不自禁的低声呻吟着。 本该是充满**诱惑的一句话却如同一盆冰水,把人从头凉到脚。 那人停下动作,从她身上翻身下去,黑暗中打火石响了几下,烛台被点亮,眼前的黑暗褪去了。 施瓦尔本的眼角青了一块,嘴角也破了,但是这无损他的英气,他重新回到床前,伸手摸摸夏曼莎的额头,皱眉到。 “你烧得好厉害,我去叫医生……。” 躺在床上的女人却抓住他的手:“不要医生……” 她努力撑着爬起来,主动将睡袍褪到腰间,眼神迷离,又展开双手:“我的主人,我想要你的爱。” 若是平时,施瓦尔本早已趁人之危了,但今夜,他却出奇的冷静。 烛光中,夏曼莎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被理查削断的头发参差不齐的垂在**的胸前,汗水亮晶晶的沾在上面。 施瓦尔本闭上眼,好半响,才咬牙说到:“你认错了……我不是萨拉丁。” 说完,施瓦尔本如释重负,他重新坐回床沿上,将夏曼莎的睡袍重新穿好,两人一起躺倒在床上。 “睡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忘记他的。” 夜间的海上,有雾气飘过来了。飘进十字军的营寨中,又湿又冷。 人们相拥而眠是为了互相取暖,为了这个黑暗世界中……那一点可怜的慰藉。 就在施瓦尔本搂着心爱之人享受难得的,梦之港湾的庇护时,狮心王却难以入睡。 与施瓦尔本互殴的结果,就是两人都挂了彩,狮心王虽勇猛,但是男人之间的拳脚却什么便宜可言。 军医给理查上了药就赶紧下去了,生怕被这头狮子的怒气波及,只有副将汉丁顿伯爵敢留在他身边。 理查怒气难平,但又不好对汉丁顿发火,他把桌子上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 “叫外面唱歌的女人停下来!”他吼到。汉丁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外面没有“女人”在唱歌。”汉丁顿摆手到。“你忘记这里是军营了?” 军营中怎么会有女人在唱歌?这头狮子是被打到了头才会产生幻听吧。 但没想到汉丁顿伯爵又继续说到:“你听到的是女妖塞壬的声音,陛下。” 塞壬,海上的女妖,用她们那甜美的歌声迷惑水手跳下水,好吃他们的肉。 越来越多的雾飘过来了。 被鲜血和尸体吸引而来的海妖正趴在近海的礁石上唱歌。歌声中包含着满满的乡愁和情人的呼唤。 理查听见的,难道汉丁顿也能听见? “陛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汉丁顿向他行了一个军礼,说完,不等理查回答,他向帐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说到。“如果嫌那些女妖很吵,可以用蜜蜡和棉花把耳朵塞起来。” 一个人对空气发火是很无聊的。 汉丁顿退下后,理查索性躺在床上,但他怒气难消,女妖的歌声就像花蛇,蠕动着爬进帐篷来,又像是小股的水流,慢慢的蜿蜒。 她们的声音不在耳边,而在心中。 也许是太累了,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理查闭上眼睛; 梦魇趁虚而入,占据了他。 他又梦见阿丽叶诺了。 阿丽叶诺坐在山林水边梳洗,那里终年雾气弥漫,天空从不放晴。 她原是山林中那苍白色的宁芙,不知为何来到凡间。 理查走过去,阿丽叶诺便向他张开手,笑声在水边响起。 “哥哥,理查哥哥。” 他拥抱她,但那不是真的。她的身体变成了透明的水,从他手指缝里漏下,笑声又在背后响起。 “哥哥,理查哥哥,快来呀。” 理查转过身,白色的雾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雾气弥漫的尽头,阿丽叶诺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传来。 022 信被掉包了 施瓦尔本有着和巴巴罗萨一样的红胡子,愤怒起来就像是燃烧的火焰,足以点燃周围的一切。 “你这狗娘养的,自从自己妹妹被萨拉森人绑架走后,就一直疑神疑鬼,我的夏曼莎只是个普通女人,你针对她干什么?又不是她绑走了你妹妹!” “哎哎――有话好好说啊。”菲利话未说完,他们各自的人马就已拔出刀剑对峙,帐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我现在怀疑巴巴罗萨是死在那妖妇手上,你更是脱不了干系。”理查也腾的站起来,将面前的桌子掀翻在地。 “与其管别人的闲事,倒不是关心下你妹妹,说不定萨拉森人现在正在强奸她呢。” “你――!” 理查冲上前去一拳揍在施瓦尔本脸上。德皇没防备重重挨了一夏,他向后一趔趄,被人扶稳,转眼间就如同饿虎般扑回来与理查扭打在一起。两人拳脚相加,一时间帐篷里器皿横飞,乱作一团,各自带来的侍卫不但不拉架,也互相拼杀上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来人啊!” 菲利从帐外叫来自己的侍卫,迅速控制局面,自己也上前拉开两人。 “你们两是疯狗么?萨拉森人的面没见着自己先咬起来了?” 如果让萨拉森人知道,英德十字军登陆与法军会合的第一天就以这样的混乱和内讧结束,说不定会笑掉大牙呢…… 而且那个叫夏曼莎的女人又是谁?施瓦尔本为何如此维护她? 来不及多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理查与施瓦尔本这两个大爷各回营。 菲利将暴跳如雷的二人隔开,分别送走后,顿时觉得这东征联军前途一片灰暗。 他走到帐外,遥望着远处夜色中的阿克里城墙,他已在此地数月之久,久攻不下――萨拉丁的弟弟,大将军阿勒迪尔将此城守得密不透风,海上还有舰队不时骚扰补给,虽然英国人击败了萨拉丁的萨拉丁舰队,占领航道,补给压力骤减。 但是就眼下光景来看,英法德三国如果继续这样互相拆台,这仗会比他独立支撑局面时更难打的。 夜更黑了,十字军的前途就像迷失在了这黑夜中。 前方是未知,而黑暗的未知中,总是藏着太多秘密。 战争的阴影是所有人的厄运,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如果这时有人从阿克里城墙上往下看的话,他就会看到十字军的营寨灯火通明,一直延绵到海边。 的确有人就站在城墙上。 从海上刮过来的风吹起他的斗篷,呼呼作响,但他却纹丝不动。 斗篷遮挡了他的面孔,需要藏住自己脸孔的人总是有秘密的。 这时,一名萨拉森人走上前来,向他鞠躬。 “主人,这是阿勒迪尔将军写给狮心王理查的信,他在信中说,要交还一个在塞浦路斯岛被绑架的女孩。” “知道了。” 神秘人微微颌首,将信收好,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份一模一样的信来,信的封口同样盖着鲜红的,萨拉丁之鹰标志的印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把伪造信递给信使:“明天一早,你把这个送去给狮心王理查。 021 貌合神离 汉丁顿伯爵顺着理查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了法国十字军的军旗……这群法国人,就算到了战场也不忘记要给自己的旗子绣上蓝色天鹅绒边,也难怪理查叫他们娘么了。 来者人不是别人,正是法国国王菲利?奥古斯都,他比理查小几岁,理查又在法国长大,两人自小就认识。 英法两国王室之间渊源颇深,狮心王理查是法国女公爵艾琳娜与英王亨利之子,在血缘上算是半个法国人。 这其中的始作俑者亚魁当女公爵艾琳娜,她先嫁菲利的父亲――法王路易为妻,又改嫁英王亨利,生下包括理查与阿丽叶诺在内的五个子女,真是惊世骇俗之举。 不过即便自己就是半个法国人,理查却十分讨厌法国;他自认为盎格鲁-萨克逊人天生骁勇善战,比那只会吟风弄月的法国高卢人更高一等。 这不,围攻了阿克里港数月,法国人不但没占到任何便宜,还被萨拉丁频频从北方大马士革-安条克一线截断补给。如果不是他击败了萨拉丁的海军,恐怕连海路补给也难保住! 到了那时候,萨拉森人就真的可以站在城头看十字军饿肚子的笑话了。 片刻后,那队人马便来到理查跟前。为首的铁甲白马上跳下一名俊美的青年骑手来。那骑士身着描有教皇祝福铭文的金色盔甲,肩上顶着狮鹫兽头,一束长长的红羽翎束在头盔后,雪白的描边披风上一尘不染,贵族做派十足,正是法国国王,【狐狸】菲利?奥古斯都。 “理查,阿丽叶诺呢?”他大步走到理查跟前,省去了不必要的废话和寒暄。 原来,法王菲利早在几天前就接到了姨母-艾琳娜女公爵的来信,他的母亲和艾琳娜是亲姐妹,所以他跟狮心王理查算是表亲。女公爵在信中对自己被理查劫走的小女儿阿丽叶诺十分担心,嘱咐菲利一定要确认她的安全。 法王菲利没有看到小公主阿丽叶诺,就直接问了。 理查脸色微微一变,这正戳中他的痛处;然而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是死不认错的人。 “她……在塞浦路斯被萨拉森人掳走了,我正在想办法营救。” “上帝啊,你把她从家里抢出来就是为了让萨拉森人绑架的不成?”这下轮到菲利吃惊了,在他印象中,理查虽是个粗暴又难以相处的家伙,但是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却极好的,怎么会让她被绑架的? “阿丽叶诺不是你妹妹,用不着你管。[]” 理查转过头,远远看着施瓦尔本与夏曼莎两人走进德国人刚搭好的营寨,牙齿咬得咯咯做响。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那妖妇引出营寨,阿丽叶诺何至于被萨拉森人掳走。 “如果阿丽叶诺出了意外,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得到你母亲的谅解了。”菲利摇摇头,他深知狮心王的为人,理查何尝在乎过别人的看法,就算是亲生母亲也…… “这事你最好少管。” 理查阖上金色的兽眼,他在忍耐,他是一头真正的猛兽,在人世间行走,不需要亲情和朋友,只需要奴仆与服从。 但菲利也不怕他,他转身上了马,然后居高临下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想想,怎样对萨拉丁施压,让他释放公主。” 施压? 光是让萨拉丁的海军覆灭根本无关痛痒,只有打下阿克里港,让巴勒斯坦门户大开,耶路撒冷告急才会让那位沙漠之王如坐针毡。 入夜后,待英国人和德国人都驻扎好营地,法王菲力便准备好宴席,邀请理查与施瓦尔本一聚。 狮心王理查先来,不一会施瓦尔本公爵也来了。 施瓦尔本走进大帐,看了理查一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至此,欧洲三王第一次在阿克里城下聚首,虽然巴巴罗萨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他的嫡长子施瓦尔本完全有资格代替他。 法王菲利倒是一心想主持大局,好齐心协力攻下这座重镇,直面耶路撒冷,收回基督的圣地。虽然他也对英国和德国人姗姗来迟非常不满,但大局为重,也只得暂时按捺下来。 席间,欧洲三王各怀心思,待酒足饭饱后,法王令人挂出一幅地图来。 “阿克里的守城大将是萨拉丁的亲弟弟――阿勒迪尔,也是一个久负盛名的战将。” 他指着地图上阿克里的位置:“我来时,萨拉丁已将城外所有粮草物资尽数毁去,颗粒无存。萨拉丁的意图很明显,他令自己的弟弟重兵死守此城,就是想让我们补给困难,入冬后自行退兵。” “你们法国人到底行不行?这么久了连小小阿克里也打不下了?”狮心王把空酒杯放在桌子上,身后的侍从立刻上前来替他满上,他又端起一饮而尽。 人若是喝了酒,就特别容易出言不逊。菲力早知道表兄的个性,并不与他计较,而是继续说到。 “我们攻城战力不足,一方面要防备海上的突袭,一方面又要从北方押送粮草,你日前击败了萨拉丁的海军,来自海上的压力已经减轻,胜利在望……。” “哼――” 理查冷哼一声,打断菲力的话,他转眼又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施瓦尔本。 “胜利?只可惜堂堂神圣罗马皇帝的帐篷里养着萨拉丁的间谍,若不尽早除掉,只怕我们都得像巴巴罗萨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你说谁是间谍?”施瓦尔本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别没事找事!” 026 庇护的义务 萨拉丁没有理会他的质问,而是走到房间中央的沙盘布防图边。 “如果十字军占了阿克里,他们中大部分会进城中休整,再以此港为据点进攻耶路撒冷…… 他顿了顿,用手指着阿克里城的位置。 “冬季将至,信风会转向北吹,欧洲人的海上补给会越来越难到达。我已命令大马士革方面的守军封锁住北方安条克一线,耶路撒冷方向由我亲自防守,待时机成熟,你再率军去封锁海路,三面夹击,务必将他们困在那座孤城里,插翅难飞。”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只单独对我说?是怕其他人不同意么?”阿勒迪尔还沉浸在震惊中,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兄长为了一个女人可以让国家和人民涉险。 萨拉丁眯起眼睛,他的眼珠很黑,就像黑曜石一样尊贵。“注意你讲话的态度,我不但是你的兄长,也是你的主人。” 阿勒迪尔这才惊觉自己对兄长的不尊和无礼,在伊斯兰的教义里,苏丹统治之下,所有国民都是他的仆从,就算是亲兄弟也一样。 他立刻半跪下到,将手放在胸口致歉道:“请原谅我的,陛下,我只是一时情急才……” 萨拉丁把手放在兄弟的肩膀上,他的声音虽威严但是却不会让人心生抵触:“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他人没在这是因为他们已经走了,我之前召开过会议了。” 他耐心解释到,阿勒迪尔立刻羞愧得脸都红了,好在他皮肤是深色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知道你很担心我,兄弟。”萨拉丁双手他从地上扶起来。“公事和私事我分得清楚。我的确想要她回我身边来,但是这一切都要听从真主的安排。” 阿勒迪尔点点头,但他尚有疑虑:“如果十字军攻下阿克里后,反而站稳脚跟,直逼耶路撒冷的话……” “这你不用担心,等他们成功进入阿克里之时,就是十字军决裂之日。” “兄长,这何以见得……” “领头的巴巴罗萨死了,英法之间一定就十字军的领导权争得头破血流,如果我们一直将他们拒在门户之外,他们反倒能齐心协力了。还不如扔一根骨头,让野狗们互相争食。” 阿勒迪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跟随萨拉丁征战多年,这些年来,他的兄长在军事决策上几乎没出过错,除了有一次真主为了考验他,让年轻的耶路撒冷王鲍德温撞大运般的冲垮他的本阵外,还从未有人能撼动他。 而且那位年轻的耶路撒冷王不久后就因为麻风病病逝了,他的王国耶路撒冷随即落入萨拉丁之手,这一切的伟业的建立,难道不是真主对于萨拉丁特别厚爱的原因么? 阿勒迪尔不再对萨拉丁的计划有所置疑了,他立刻告辞,准备着手安排,还没有走出军帐,萨拉丁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追问到:“上次那个小姑娘的事办得怎样了。(.好看的小说)” 阿勒迪尔转过身:“那边没有回音,想必是无关紧要的人。” 萨拉丁沉吟到。 “这样……那在战争结束前,你先庇护她吧。” 在萨拉森人看来,庇护不外乎两种方式。 第一种,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战俘,若是被款待,喝下萨拉森人赠与的水,就意味着他已受到保护,不会被伤害或杀死。 第二种,就是失去丈夫的寡妇,或则失去监护者的孤女,萨拉森的男人有权将其娶回家中,给其安身立命之所,这亦是先知穆罕默德与其《古兰经》中所提倡的善举。 阿勒迪尔回到自己住所,一路上都在琢磨萨拉丁刚才说的话。 他说的“庇护”是什么意思? 是保护她?还是娶她做妻子? 真主啊,她是个基督徒啊。庇护异教徒女人这事可是没有先例的! 他又不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多问,只好把疑问憋回住所,正巧阿丽叶诺在院子中跟野猫玩,他就把她叫了过来。 “什么事?”她丢下猫,欢乐的跑到阿勒迪尔面前。阿勒迪尔看见她的鼻尖上沾了一块灰,脸上还有几道抓痕,皱眉到:“我才出去没多久,你的脸怎么了?” “猫抓的。”阿丽叶诺用手指使劲擦鼻子,阿勒迪尔捉下她的脏手,用自己戴着手套的手给她擦鼻头上的灰。 旁边的侍从送上干净的布与清水,阿勒迪尔便拉她坐下,给她清洗脸上的抓伤。 好在那些抓伤都不深,处理得当不会留下疤痕。 “咦咦?突然对我这么好……”阿丽叶诺把脸迎上去,她接受别人服务的时候非常自然。“是有什么企图?” “有啊,没人来赎你,留着你ng费粮食,卖掉好了。” “唔?卖掉我!?” “是啊,埃及南边的那些黑酋长最喜欢你这样白姑娘了。” 阿丽叶诺显然是把玩笑话当真了,她突然站起来,又被阿勒迪尔拉下来坐好。 “别动。” 过了一会,阿勒迪尔就看到她漂亮的蓝眼睛中噙着的泪花了。 “你真的要把我卖掉?”小姑娘哽咽着。“哥哥不要我了,你也不要?” “……哎哎,你别哭啊,谁不要了?” 周围的侍从都在捂着嘴偷笑。阿勒迪尔面子挂不住了,好歹也是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还摆不平一个异教徒小姑娘不成? 他挥挥手,让侍从退下。房间中只剩下他与阿丽叶诺两人。 “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有父亲或则兄弟?”他给她擦擦泪眼,阿丽叶诺抓住他的袖子,用来擦眼泪的和清鼻涕。 按照伊斯兰的教法,如果孤女没有父亲或者兄弟做监护人的话,男人有义务将其迎入家族保护。 “爸爸过世啦……哥哥又不要我,呜呜呜呜,坏人,你把我卖掉好了,反正也没人要我了。” 她一边哭一边扑到阿勒迪尔怀中。“要卖贵一点哦!卖便宜了我不会饶了你的。” 阿勒迪尔无奈,只得摊开手,仍由小姑娘紧紧抱着自己。 这些基督徒的女人怎么一点也不矜持呢,他暗暗想。如果按照兄长的意思,暂时保护下是没什么问题,可是长远来看……会是个大麻烦呢。 025 误会重重 一个礼拜后,耶路撒冷。[] 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中,大将军阿勒迪尔正在等着基督徒的回信,那个异教小姑娘是从英国人手里绑来的,他就给她的国王写了一封信。 按照萨拉森人的习惯,战争中被绑架的,不是那么重要的人质,只要交付一点赎金就可以赎走。 但英国人方面却一直没有回音。反倒是从前线阿克里城传来的战报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他手中。欧洲三王齐聚城下,三人中,尤其以狮心王理查最为骁勇善战; 每逢作战,狮心王总是一马当先,杀人无数,指挥攻城也很了得,守城方面压力陡然增大不说,还可能面临被攻陷的风险。 如果继续没有回音,就表明那个小姑娘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英国人根本不在乎她。 阿勒迪尔头疼得用手捏捏鼻梁,他已经有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军中有太多事情要管,他不能亲自去守阿克里,而是得在阿克里与耶路撒冷两地间往返。 萨拉丁命令他不但要守住阿克里,也要守住巴勒斯坦沿海。这让他有点分身乏术……当然阿勒迪尔本身是个很强壮的人,疲劳还不至于击垮他。 但人若是没有休息好,脾气必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听到了背后有人悄悄靠近……那人还想偷袭他,他转身就将来人放倒在地毯上。 “呀――!” 是女人的尖叫音。 阿勒迪尔楞住了,拳头才没有砸下去。 被摁在地上的阿丽叶诺举着水果盘护在脸上,盘子里的水果撒了一地。[.超多好看小说]她紧紧闭着眼,半响,才睁开一只来偷偷看他。 阿勒迪尔立刻放开她,阿丽叶诺立刻自己爬起来了,拍拍裙子后的灰。 “不要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背后,会被杀的。” 自从他的兄长要求他善待这个小姑娘后,他就把她留在身边,还写信给了英格兰的国王让他来赎人,结果那封信石沉大海,一点回应也没有。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异教徒小姑娘才好,他先让她在城里的将军府邸中做女奴的粗蠢活,结果第一天,她就把厨房给点燃了,还差点掉到井里去。 老管家表示无法用这个“女奴”,,阿勒迪尔只好把她带在身边,一来可以保证安全,二来如果英国人要赎人,也可以直接送回去……可帐中有个女人始终会让人背地里嚼舌。 尤其……还是个异教徒的女孩。 阿勒迪尔觉得……她真是个大包袱,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好在这小女孩会说法语,两人基本沟通倒没什么问题。 “你来这干什么?” “他们说你没吃午饭嘛。” 阿丽叶诺穿着萨拉森少女的服饰,只是没有戴上面纱,欧洲人特有的金色的长发卷在背后,非常可爱。 她看看洒在地上的水果,吐吐舌头:“这下你没得吃了,我也不会再给你送啦。” 虽然之前阿勒迪尔对她称不上温柔,但她现在好似完全忘了被关在马厩里那回事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能指望她记多久的仇呢。 “你出去吧。” 阿勒迪尔转过身回到座位上,他正头疼呢; 阿丽叶诺见他不理她,又大胆凑过去,睁着一双无辜的蓝色大眼:“那个……没有人来接我么?” “没有。” 阿勒迪尔拆开一封战报,这小姑娘不认识阿拉伯字,所以他并不担心泄密。 “阿丽叶诺失望的垂下眼,轻声念叨着。 “哥哥是不要我了么?” 说完,她突然一下趴在阿勒迪尔宽阔厚实的肩上:“我要换掉坏哥哥,你做我哥哥好不好?““放肆!“阿勒迪尔正要将她推开,一名传令官匆匆跑进来,半跪下:“大将军,陛下请您现在过他那边去,他有要事相商。” 阿勒迪尔一下站起来,阿丽叶诺措不及防,被他一撞,失去重心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揉着肩膀抱怨到:“好疼啊!” “你只是个俘虏。”阿勒迪尔匆匆穿上外套,瞟了小小的少女一眼。 “别忘记你的身份。” 说完,他转身走了――萨拉丁很少这样急着召见他,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阿丽叶诺则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大鬼脸。 “野蛮人!” 阿勒迪尔头也不回,向后抛来一个橙子,刚好打中她脑袋。 “哎呦――”阿丽叶诺抱住脑袋。 “给你吃的。” 算是撞倒你的补偿。 阿勒迪尔这样想,但并没有说出来。 当然,给一个女俘虏吃橙子这种事不代表他有什么别的想法,纯粹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天真无邪……只可惜是个异教徒,否则会稍微可爱那么一点吧。 但女人始终是麻烦的存在。 这也是他至今未娶的原因。如果单纯要解决男人的生理需求的话,买一些足够风情的女奴也就够了。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兄长来,盖世的英雄,却被一个异教徒女人所困。 毫无疑问,伊斯兰的圣主萨拉丁能只手建立起一个庞大的萨拉森帝国,又从基督徒手中夺回了丢失上百年的圣地耶路撒冷; 他统领着千军万马,让敌人闻风丧胆,却偏偏降服不了一个女人的心。 多么荒唐。 女人直接关起来就好,何必把在她们身ng费时间,还把心也交给她们呢? 然后,他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了。他不愿意对自己的长兄有过多的腹诽。 萨拉丁总是正确的,他从未犯过什么错。 骑着马,阿勒迪尔很快来到位于耶路撒冷城中的指挥总部所在,萨拉丁在里面等着他了。 阿勒迪尔原以为这是一次军事会议,但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所有将军,军事顾问,幕僚,统统没有来。 萨拉丁正埋首阅读着案上的公文。阿勒迪尔径直走进去,将佩剑解下递给一旁的侍从。 “兄长,您这么急着召我来,是有什么军情紧要的事么?” 萨拉丁抬起眼看看他,然后挥挥手,站在一旁的侍从立刻会意的退下了。 帐篷里只剩下兄弟两人。 阿勒迪尔疑窦丛生,萨拉丁示意坐到旁边的座位上。阿勒迪尔只好从命。 等他坐定,萨拉丁才问到:“阿克里城中现在有多少守卫?” “五千人左右,我准备再派一些人过去增援。” “不,我要你立刻撤三千人出来。““这怎么行!“阿勒迪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的粮草是充足的,只要重兵防守到冬天就可以让那些欧洲人铩羽而归,现在如果把人撤出,无异于把阿克里港拱手让人。” 萨拉丁站起来,走到自己兄弟跟前:“我的意思是,把这阿克里让给他们。““兄长!这是为什么?“阿勒迪尔激动的站了起来。“如果我们丢失了这个巴勒斯坦的门户,欧洲人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到耶路撒冷和大马士革了。” “我已经厌倦每天都毫无进展的战报了,我要听到消灭侵略者的胜利消息。如果我们一味的防守,不给于重创,欧洲人就算今年撤退了,明年也还会再来。” “您的意思是……?” “与其我们疲劳防守,还不如让他们占领这个四战之地,由我们去包围他们。” “这是在冒险!、我的主人!”阿勒迪尔无法认同这个作战计划,他激动的站起来:“如果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他的兄长的作风,他的兄长行军打战从来都是谨慎而行,步步为营,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突然,阿勒迪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大胆直视着苏丹的眼睛,高声质问到:“是因为那个异教女人在十字军中的原因么?你为了重新得到她才做出如此冒险的事来?” 024 挑拨离间 那怕是已婚的男人,听到这种呻吟声都会面红耳赤。 在基督的欧洲,妻子以zuo''ai时不让丈夫看见**和身体为荣。理查也有一个这样的把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妻子,直到现在,他对那个女人的印象都是模糊的。 但他的阿丽叶诺不一样,他的妹妹是误入凡尘的精灵,是能令人感到欢愉的极乐之女。 就算知道这是梦,理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阿丽叶诺――!” 他在雾气蒙蒙中大声呼唤妹妹的名字,冷不防脚下一塌,整个人陷进齐腰深的水里。 “哥哥。” “理查哥哥――” 那个声音呼唤着他。水中的气泡翻腾,有什么东西正从从水底的泥浆里冒出来。 一双湿漉漉的手从水中伸出,抚上了他的胸膛,紧接着,宁芙从水中站起来了。 是宁芙装成阿丽叶诺的样子,还是阿丽叶诺原本就是她们中的一个迷途仙女? 水中,阿丽叶诺紧紧的抱着理查,攀上他的脖子,向他索吻,一股水腥味在理查的口中蔓延着。[] 可是,理查觉得她很沉,越来越沉,几乎要把他拖进水里去了,他猛的整开眼,想推开她,用力之下,却发现对方就像磐石一样重――而阿丽叶诺也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她的脸变得扭曲又恐怖,青色的水藻从头顶挂下来,裂开笑的嘴中,尖牙也是绿色的。 “哥哥~和我一起~” 理查惊恐的大叫一声,但水已没顶,大量的气泡从他喉咙里吹出,他整个人都向冰冷的水底沉去。 如果这不是可以醒来的噩梦,他恐怕已经和巴巴罗萨一样溺毙了。在他还在梦中大吼大叫的时候,侍卫已从外面冲进来,清晨的阳光驱散了黑暗。 狮心王从床上坐起来,气喘吁吁,全身都被汗水浸湿透了。[]仆人给他端来水压惊,他反手就打翻在地上,一声不吭跳下床,掀开帐门,裸着上身冲到外面去了。 侍从和侍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国王怎么了。 而营地另一头帐篷里,汉丁顿伯爵正从侍从手中接过萨拉森人送来的信,理查直接闯了进来,一把抢过信。 这信,正是萨拉森人的大将军阿勒迪尔送来的。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汉丁顿问到,追过来的侍从把狮心王的衬衣和外套都带来了。 但理查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信,汉丁顿丝毫不怀疑他这样看下去能把信纸看出两个窟窿来。 但很快理查就将信纸揉成一团用力砸在地上:“萨拉森人!我狮子心以主的名义发誓,破城之后我要城里所有人陪葬!” 汉丁顿连忙将地上的纸团拾起来。他展开信,见皱巴巴的纸上这样写到:“吾主埃及苏丹萨拉赫丁,闻英格兰国公主随军出征,特命人恭请入行营以尽地主之谊。岂料公主玉体孱弱,难适我邦水土,身染重病,虽遣尽名医圣方仍回天乏术,公主已蒙主恩召。贵国虽为异教,然吾王仁厚,不忍公主尸身受辱,特奔告英格兰理查国王陛下――金币百枚,可保公主尸身完璧而归。。” 落款正是萨拉丁的弟弟,兼埃及大将军阿勒迪尔的签名与印信。 “这……陛下,请冷静一点,这封信很可疑……” “阿丽叶诺一定是被他们折磨死的!一定是!” 然理查却一句劝告也听不进去了;他失去了挚爱,就算为基督的天堂而战也无法让他宽恕那个女人。 夏曼莎,替罪的羔羊。 “那天晚上就是她!她是萨拉丁的间谍,故意引我离开本舰,阿丽叶诺是被她被谋害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抄起木架上汉丁顿的佩剑,眼看就要冲到德国人那边去结果那个魔女的性命了。汉丁顿立刻从后面死死扑抱住冲动的国王。 “陛下,陛下!听我一言!” 理查哪里听得进去,他转过腰就用手肘狠狠砸在汉丁顿的胸口,好在伯爵穿着盔甲,否则这一下肯定会砸断他的肋骨。 “放开!” “不放!你现在冲过去就能杀了那个魔女么?德国人会让你大摇大摆拿着剑进去?” 汉丁顿一面死死拖住理查,一面喊。 狮心王理查不是没有理智的疯子……更不是闻到血腥味就发狂的狮子,他是个国王,英格兰之王。汉丁顿一番话顿时让他醍醐灌顶,他停下攻击,将剑大力斜插到地上。 “你说得对……非常对。”他安静下来,一边用手摩挲着满是金色胡渣的下巴。 有些人安静下来比他狂暴时更可怕,狮心王无疑就是这种人。他半垂下眼皮,金色眼珠蕴藏着危险的光泽。 “对……要先除掉施瓦尔本才行。” 029 狡诈的狮心 阿克里城已被攻陷。[] 这是十字军东征取得的第一个战果,有了阿克里做跳板,欧洲人就能在巴勒斯坦站稳脚跟,一路南下收复圣城耶路撒冷……如果他们能齐心协力的话。 攻陷阿克里后,狮心王杀了一个痛快――他不是萨拉丁,他既不仁慈,也不懂得宽恕……落到他手中的战俘被尽数杀光,这恐怕也是萨拉丁始料未及的;若不是法王奥古斯都也捉了些战俘,陷落的阿克里城中将无人幸存。 虽然德国人首先攻陷城池,但统帅施瓦尔本却被流矢所伤,生死未卜,德**队中人心惶惶,这种恐慌很久就席卷了整个十字军。有流言说,一个魔女跟着施瓦尔本渡海而来,她带来厄运,先是诅咒了巴巴罗萨,现在则是轮到施瓦尔本了……只要看她一眼,就不能再活着回到欧洲。 恐惧,是暴乱的前兆。 到了当天夜里,空气中弥漫的危险味道越演越烈,就连夏曼莎也感觉到了――她已经失去了最后脱身的机会,等待她的命运将是…… 她独自坐在军帐里,昏暗的油灯在流动的空气中忽明忽暗;施瓦尔本变成什么样子,是死是活,她并不在乎。时至今时今日,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把所有应该发生的事都重复了一遍。 多可笑。 帐外闹哄哄的,越来越多的火把聚集在外面。一名侍从跌跌撞撞的跑进去:“夫人,不好了,士兵哗变了,他们要……他们要……” “你快逃吧,不用跟我一起死。”她坐在镜子前慢慢梳理头发。 施瓦尔本在时尚能控制住手下的部队,他一旦身亡,或则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虽然他很爱夏曼莎,竭力保护她,但终究是个凡人。 外面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夏曼莎已经能听到群情激愤的众人在喊什么了。 “烧死魔女!烧死她!” 欧洲人害怕魔女和女巫,夏曼莎的眼睛又让他们想起了丛林里出没的狐狸……自然也就将施瓦尔本的厄运归结于她。 “再见了,萨拉丁……我唯一的爱。” 夏曼莎在心中默念着,萨拉丁的名字陪伴她一路走来,让她在面对死亡时也无所畏惧。 “夫人您不能出去!千万不能出去啊……这是陛下的军帐,他们不敢冲进来的。” 夏曼莎站起身,推开侍从的阻拦,径直走到帐外。哗变的士兵见她出来了,竟安静了下来,重重叠叠的目光投过来。其实,大多数人与她并无交集,更是无冤无仇。 人,总是很容易被煽动的,以上帝之名,又或则,以魔女之名。 前排几个人持着火把,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那是一张张大战过后疲惫不堪的脸,肮脏,疲惫,沮丧……甚至恐惧都一览无遗。 夏曼莎用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然后找到了领头闹事的人。她向他走过去,那个人是施瓦尔本手下的一个将军,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从来没有兴趣知道。 而那个将军看上去也很紧张,见夏曼莎向他走来,连忙转头煽动众人:“杀了魔女!为老皇帝报仇!!” 一个人是胆怯的,但是有很多人那就不一样了,很快,众人又跟着他高喊起来。 夏曼莎冷冷一笑,走到那人跟前,那将军拔出刀来对准她的胸口:“不要再靠近了,魔女!” 夏曼莎将披散的头发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来,在这划一下,很简单的。” 她的态度淡然,却着实吓到了对方,哗变的将军心中狐疑,更不敢贸然动手,正在这时,只听营外又传来一阵骚动。 站在后面的士兵ng潮般哗啦啦退到两边,有人带着一队人马分开人群,冲到夏曼莎面前。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狮心王理查。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曼莎,那眼神就好像一头狮子在看衰弱的猎物。 “把魔女交给我处置。”他建议到,虽然是建议,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句话不能拒绝。 夏曼莎退后一步,然后对左右喊到:“你们可以杀了我,但不能让他带走我!” 死了倒是痛快,如果落进那残暴的狮子手里,说不定会遭到怎样的羞辱。 “你们的国王生死未卜,若他醒来,发现你们杀了他的女人,恐怕没人脱得了干系,不如交给我。” 狮子的金色眼睛中倒映着闪烁的火把,摇摆不定的目光危险又难以捉摸,他扫过在场所有人。 “我来处置这个魔女。” 为首闹事的人沉默了,他在考虑。夏曼莎难以置信的看着在场众人……为什么连死也变得如此之难。当她的目光与理查目光的交织在一起,她分明从那金色眼睛看到了地狱的光景。 与十字军驻地的喧闹不同,此时的海边是安静,有个人坐在海边沙滩的礁石上,世界仿佛已与他无关。 他手里握着弓,心却飞到遥远的英格兰去了。在诺丁汉郡,他拥有一大片领地,繁茂的森林中溪水流淌着,夏日里的草场上,像云朵一样的羊群缓缓移动着。 那些农夫有没有按时播种?玛丽安会不会算不清楚家里的财产? 哎――他的玛丽安,要是她识字就好了。 然而,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今天射向施瓦尔本那的一箭,他再也没法让玛丽安为他感到骄傲了。 出征前,他以为自己是为基督而战,现在却发现只不过是在为了君王的**而战。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该死的战争返回家中与妻子团聚,萨拉森人占据耶路撒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至少萨拉丁没有屠杀基督徒不是么?而他的国王却让他去暗杀盟友! 如果玛丽安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非常失望的。 正想得出神之际,有一人骑着快马赶到他面前,生生勒住马后跳下地来,向他匆匆行礼。 “伯爵大人,陛下带那个魔女回营了,也令您也马上回去。” 028 暗箭难防 萨拉森人的反击开始了。(.无弹窗广告) 当十字军以及他们的攻城器进入射程,城墙上射下来的箭就像暴雨一样扎进他们中间,步兵和骑士纷纷举起盾牌,但还是不断有人被射中倒下。 阿克里东面城墙是德国人的战区,施瓦尔本在后方本阵督战,他披挂重甲,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只露出一对眼睛在外,而他的亲信骑士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如果这时候有人想杀他的话,无异于是疯了…… 这样的疯子当然是存在的。 汉丁顿混在德国人当中,他戴着能遮住面孔的头盔,尽量把自己的头压低一点,以免让人看到他那双属于英国人的绿眼睛……德国人中蓝眼居多。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人会想到在这大战正酣之际,英**队的副帅会混到德国人中来。 汉丁顿伯爵并不想来,但理查强迫他必须做这件事……要在乱军中取施瓦尔本的性命很难,但是汉丁顿是个神射手,他能射中一只已经射中靶心的箭,并将那支箭一分为二。 这也就是为什么必须是他的原因。 汉丁顿始终低着头,他闭上双眼,感受到手中橡木弓的悲鸣……暗杀无疑是可耻的。 这把橡木弓是他出征前,妻子玛丽安亲手做的。在英国本土,橡木是精灵之树,也是德鲁伊教徒的圣树。英格兰人相信,有万千精灵住在橡木之上。 若……他的弓中真的寄住着精灵,那么一定会为主人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感到羞愧难当的,然而……君命不可违。 汉丁顿在等待,说服自己等待,等待继承了巴巴罗萨残忍血脉的施瓦尔本按捺不住亲自上阵的那一刻。 太阳炙烤着头顶,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流到他的眉毛上,竟凝成了好几颗汗珠,糊了视线。 快了,就快了。 骑在马上的施瓦尔本感觉不到来自背后的杀意,又或者,战场上的血腥气铺天盖地,足以掩盖一切。 守城的萨拉森人明显人手不够,被十字军三面夹击,渐渐力不从心,防,防守一旦被撕开一道口子,无论多么细微,崩溃也就拉开序幕了。 尽管云梯不断被掀翻或则烧毁,但更多勇猛的十字军战士借着梯子爬上城墙与萨拉森人刀剑相搏。 被射成了刺猬状的冲车也已经冲到城门口了,冲锤木不断撞向城门,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城市的防御越来越脆弱。当最后一次猛烈的撞击结束后,冲锤卡进了半扇城门中,另外半扇当场倒塌。 大量萨拉森人从门后冲出来,与城外想要冲进去十字军混战,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越来越多的尸体累在城门口。 一直在关注战场的施瓦尔本终于按捺不住体内躁动的血潮了,他催动战马,令身后部队随他前进。 汉丁顿混在德国人部队中,向前开拔,这支部队很快加入了城门口的混战,施瓦尔本骑在马上,挥刀砍杀顽抗的穆斯林。 混战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一旁默默拉开弓箭……对准了施瓦尔本唯一的弱点,露在外面的眼睛。 …… 战争经常由男人挑起,但后果却往往要女人承担。 夏曼莎喝了拉希德留下的药,顿时觉得好了很多……正午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又睡了一会,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施瓦尔本还没有回来。 于是她走出帐外,见营地中所有人都乱成一团,她拦住一个认识的仆人询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仆人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 “夫人,您赶紧去中军帐看看陛下……陛下中箭了!” …… 施瓦尔本被冷箭射中眼睛,当即坠马,如果不是身旁有亲信骑士死战,将他人抢出战场,恐怕他早已死了。 军帐中,几个医生进进出出,侍从接力传进去一盆盆热水,送出来的的却是一盆盆的血水,里面飘满了污秽的棉花与布条。 一名侍从刚接过水,帐篷中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一激灵,水盆失手掉在地上。 帐内,正在实施手术的医生拔出施瓦尔本左眼中的箭头,连带着碎肉一起,血涌如注。医生立刻用按住伤口,扭头就喊:“拿创口药来,越多越好!还有热水和绷带!” 施瓦尔本也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手却紧紧揪住医生的袍子,他嘴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胡话,一旁的亲信把耳朵凑上去,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随军的传教士在他身边祷告着,这个时代,若是受了这样的重伤只有听天由命,是死是活全看主的意思。 夏曼莎匆忙赶到中军帐外,在还未进去前,突然觉得身后的景色有些异样……于是转过头看去; 她的身后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此时残阳如血,染得海水大片猩红。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落日,海边的落日一般是暗金色的,又像是煮熟的鸡蛋黄……如此不祥的红色,是在预示着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么? 027 最后的机会 几日后,战事越发紧了。(.) 十字军营寨中,丝毫不知道危险迫近的夏曼莎病得更重了,她被留在帐篷里躺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她一会梦见萨拉丁被杀了,耶路撒冷在熊熊燃烧,群众居民的尸骸沉沉叠叠,血水一直从破掉的天幕上倾倒下来。 一会又梦见阴冷的河,巴巴罗萨用肿胀不堪的脸向她咧嘴笑着,嘴中流出腐臭的水来。 “不要过来,不要……”她梦呓着,满头大汗。 有人从帐外进来了,施瓦尔本公爵命令德国人中最好的军医都留下来看护她,进来的人自然是个医生。 只见他在桌子边倒水配药,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漆盒来。 盒中装一枚黑色药丸,他将药丸放进水碗中,那一团药丸很快化开去,清水变成了深褐色的药汤。 他端着药,走到床边。 “醒醒,该喝药了。” 夏曼莎自从在塞浦路斯感染了风寒,又被狮心王惊吓后,病就一天比一天重,刚开始还只是咳嗽,没过几天就开始发烧发热,现在更是下不了床了。 见她病成这个样子,施瓦尔本根本无心打仗,但……名义上,他还是代表神圣罗马帝国参加的这次东征,如果来了却只顾着呆在营地里,国家的荣誉与个人的声望都会受损。 十字军连日攻城,他只能抛下重病的夏曼莎了,命令医生一定要治好她,否则就要问他们的罪。 军医们自然是不敢怠慢。 那人见夏曼莎没有反应,就坐在床边把她背扶起来,让她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好喂她汤药。 这真是个大胆的医生,夏曼莎是施瓦尔本的“女人”,德国人中没有敢这样做的。 又或者,敢这么做的“医生”,根本不是德国人吧。 夏曼莎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一股辛辣的液体流进喉咙,郁结在胸口里的病气立刻翻滚起来,她咳嗽着,大半药又被她喷了出来。 有人用手帕擦擦她的嘴,于是她费力的睁开眼,意外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拉希德?希南。 阿萨辛的阴影之虎。他无处不在,可以是任何人。 他为什么又出现了?之前不是无论如何召唤他都不肯再现身么? 来不及多想,拉希德主动开口了。 “把药全喝了,等好一点,我今晚就带你回萨拉丁那边。” “不――” 夏曼莎摇摇头,光是这个动作就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我不回去。” ――我没脸回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还能做什么?”拉希德反问到,他把碗放下,拿过一面镜子来,凑在夏曼莎面前。 “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夏曼莎紧紧闭着眼,不愿意面对现实,又听拉希德说到。 “如果你不跟我走,狮心王理查会对你不利,他会杀了你。” “施瓦尔本在,他动不了我。” “哼――执迷不悟的蠢女人。”拉希德显然生气了。“我欠你的和萨拉丁的已经还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没有求你带我回去。” “但萨拉丁求我了,虽然我没答应他。” “既然如此,这闲事你就别管了。” 拉希德站起来,拍拍袍子上的灰。 “随便你吧,至少把药喝完了,会好受一点。” 说完,他就真的走了。 这大正午的,阿萨辛的杀手之王居然能在基督徒的军营里来去自如。 事实上,营寨中的确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大部分骑士与士兵跟着施瓦尔本攻打阿克里去了,营地里只剩下一些后勤和伤兵,连巡逻的士兵都稀稀拉拉的,自然没有人怀疑一个被允许自由进出主帅军帐的“医生”。 而此时的阿克里城外,死亡之影随着战争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无论是远道而来的基督徒,还是据守城池的萨拉森人。 十字军已做好攻城的准备。三王各自为营,供士兵攀爬上城墙的云梯与移动箭塔已准备就绪。 当一天中最热的时刻过去,随军主教站在十字架下向众位将士大声布道,他宣布每个基督徒都会得到主的恩典,战争胜利后,活着的人得会到异教徒的财富,死了的英灵也能升入天国。 没有人想死,就算是最狂热的教徒也不想。他们的故国贫穷而肮脏,而东方的土地却富得流油,留着牛奶与蜂蜜的沃土才是真正的天国所在。 沉重的军号从营地里响起了,那是报丧之声,攻城车、云梯与箭塔分别由数十人缓缓推进,士兵紧跟其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杀光萨拉森人,杀光异教徒,紧接着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032 死亡之潮 有什么东西永远不能再挽回了。(.无弹窗广告) 狮心王理查残忍的折磨了夏曼莎,如果不是汉丁顿闯进来,夏曼莎等不到天亮就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汉丁顿是个真正的骑士,他遵循所有骑士应遵循的美德,自然不会看着女人受尽折磨而无动于衷。 那怕施暴者是他的国王,而受害者是个敌国的妖女。 但等他闯进去后,立刻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理查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而那妖女,就像是被玩破了的娃娃一样,浑身**的蜷缩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像是早已料到汉丁顿会闯进来一样,理查将腰带系好,回头看了看他,直接下令到。 “带她出去,杀了她,再给萨拉丁送个口信,让他用钱来赎尸体。[.超多好看小说]” 这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要萨拉丁也尝尝失去挚爱还被人羞辱的滋味。 夏曼莎脸上、身上都伤痕累累,淤青随处可见,双腿间更是血红一片……汉丁顿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立刻摘下披风,将夏曼莎裹住,再抱起来。 “对不起……”汉丁顿无比内疚,尽管他根本不需要为理查的暴行向她道歉。 如果他没有射伤施瓦尔本,这个女人就不会遭此横祸。 如果…… 已经没有如果了。 理查强暴了萨拉丁的女人,还要昭告天下…… 外面夜色漆黑,伯爵抱着无辜的女人从大帐里走出,两旁的侍卫上前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气若游丝的女人,心中又挂念起远在英格兰的妻子玛丽安来。 他出征在外,她在家里还好么?若受到欺负的话……有没有人帮助她呢? “大人?汉丁顿大人?” 见他毫无反应,侍卫又连续叫他了好几声,汉丁顿终于回过神来。 “你通知军医去我帐篷,要快。”他简短的说到,然后抱着夏曼莎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 就算抗命,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沙漏终于快要漏完了;而拉希德看起来也像是睡着了,靠着树干一动不动。 执行者一直注视拉希德,心中计算着麻痹的效力还能持续多久。 是时候离开了,否则…… 于是,他退后一步,正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间,一柄薄如蝉翼的腕刀插进了他颈后的脊椎之间,被这种手法杀死没有任何痛苦,几乎是瞬间死亡。 拉希德恢复知觉比预想得要早,但……还是晚了。 他一抽出刀,执行者就立刻倒下了,死得干干脆脆,一点血也没流出来。 拉希德摘下执行者的面巾,发现是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于是他站起身,遥望着远处十字军的营寨。 “可怜的女人……你救不了萨拉丁,我也救不了你。”他低语着。 风吹散了他的话,连同他本人和倒在地上的尸体一起,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施暴者坐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中,以牙还牙并没有让他感到愉悦,反而让他也陷入了痛苦中。 理查想到了阿丽叶诺,他的阿丽叶诺是不是也像那个女人一样被男人强暴折磨,彻夜哭喊,慢慢死去。 他的阿丽叶诺,他最爱的妹妹啊。 聪明的侍从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靠近狂暴的狮子,一直到了天明时分,才有人打开帐帘,走进来。 “滚出去。”理查威胁到。 那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摘下头顶的斗篷,露出一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那张脸与阿丽叶诺如此酷似,简直就是她长大成人,步入中年的样子。 只听她缓缓开口到:“你不但对弄丢了阿丽叶诺这件事毫无悔意……” 理查马上抬起头来,一丝恐惧在他眼中闪过。 “还要对自己母亲如此无礼么?” 艾琳娜慢慢说到。 法国亚魁当女公爵艾琳娜,她是英格兰的太后,也是整个欧洲最富有的女人。 031 不可挽回 夜幕下发生的事,大部分都不为人知。 夏曼莎自然不知道拉希德就在不远处,她本可获救,但是,一个人若是一次又一次的放弃生机,就连神也会恼怒吧。 她被带到狮心王理查的中军大帐中,押她的人强迫她跪下,她不肯,膝盖窝便重重挨了一脚。 这些基督徒对殴打女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大概他们对自己的妻子和姐妹也是如此粗鲁吧。 夏曼莎摔倒在地,理查哈哈大笑起来。他摘下手套抛开侍从,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魔女,你知道你也会有今天么?” 夏曼莎想爬起来,理查一脚踩在她肩上,铁靴子膈住她的背,疼得要命。 “啊――”她被压在尘土,卑微如蝼蚁。理查用靴尖尖锐的部分拧了几下,夏曼莎立刻疼得惨叫起来。但这没法安慰理查受伤的心,他失去了挚爱的妹妹――阿丽叶诺。 “让你侍奉的异端神来救你啊?恩?” 夏曼莎胸口压在地上,这让她踹不过气来。 “哈―哈……”她笑得也断断续续。“我不侍奉任何神,伊斯兰的真主,你们的基督,还有犹太人的耶和华,都不是我侍奉的……” 萨拉丁才是她唯一的主人。 理查加大了脚上的力道,夏曼莎立刻连话也说不出了。 “明天我就会把你钉死在木桩上,再把你的尸体送给萨拉丁。你知道我们怎么钉死魔女么……那根木桩会从你的下面往上钉,再从嘴巴刺出来。” 理查挪开脚,又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提起来。 “但在那之前,我要萨拉丁的女人也尝尝阿丽叶诺遭受的折磨。” “恐怕……恐怕……” 夏曼莎又被扼住喉咙,非常痛苦,她本能的抓住理查的手,垂死挣扎着。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恐怕先死的是你!!” 夏曼莎抽出匕首,举起来就刺向理查露在盔甲外的脸。(.好看的小说)狮心王吃了一惊,男人的体格优势和反应能力凸显了出来,他身材本来就很高大,手也比一般人长。 匕首的刺过来的同时,他已将她推出去了。 夏曼莎一击不中,整个人又被推到背后的兵器架子上,手中匕首也飞脱出去。顾不得疼,她抓身抽出架子上的重剑,胡乱砍向理查。 “不自量力的女人!” 理查轻易躲过了她的攻击,夺过剑,一手切在夏曼莎脖颈之间的部位。那力道之大,连他自己都感觉到手被震麻了。 任何女人都承受不起男人的全力一击。夏曼莎倒在地上,居然没有昏迷,整个人却缩成了一团。 理查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没有丝毫怜惜之意。他捡起剑,剑尖对准夏曼莎的脸。 “萨拉丁肯定没有好好管教过你……” 被男人殴打过的女人才会知道,男人和女人的体格和力量有多大的差距。 夏曼莎轻轻呻吟着,刚才的打斗中,她的裙子被掀高,一双雪白的腿露在外面。 剑尖从她咽喉上慢慢的移下,在起伏不定的ru峰停了一下,最后移到双腿之间的幽深之处。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么?”理查用剑尖把裙子挑开。 “萨拉丁加诸在阿丽叶诺身上,我都会原封不动的让你尝尝。” …… 汉丁顿匆匆赶回营寨,到了狮心王中军帐前时却被侍卫拦住了。 “是陛下召我来的。” “伯爵大人,恐怕您现在不能进去。”侍卫回头看了看帐门紧闭的中军大帐。 “陛下正在单独审那魔女……” 说完,他与另外一个侍卫交换下眼色,那是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汉丁顿伯爵脸色顿时变了,他当然明白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 有时候,男人上一个女人不光是因为爱,也可能是因为恨。 理查恨萨拉丁掳走了妹妹阿丽叶诺,更恨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就不会丢失阿丽叶诺。 夏曼莎的下体干涩无比,但他还是强行分开她的双腿插进去了,不多时,就有血流出来……血液的润滑更方便他粗鲁的抽擦动作。 夏曼莎痛得连连惨叫,理查骑在她身上,连抽了她几耳光,她终于安静,惨叫声变成了压抑的哭泣,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闯进体内的凶器一阵猛烈的穿刺后,一股热流射进身体深处。 030 俘获魔女 夏曼莎被狮心王带回英国人的营地里. 他们大概知道她没什么反抗能力,也就没有用绳子捆她;但押送她的两名战士却很粗鲁,只要她稍微走得慢一些,就会把她搡到地上去。 夜晚是那么的黑,月亮也照明也不足;她的膝盖已经跌破了,手掌和手肘上也伤痕累累……在她的时代,盎格鲁-撒克逊人自诩绅士,是假装风度翩翩的虚伪者。然而在这荒蛮的中世纪,他们和他们的国王与野蛮人无异,连假装礼貌都不需要。 越是被野蛮对待,她就越是忍不住去想萨拉丁。她的丈夫是那么温柔的人,从来都是把她当做最珍贵的易碎瓷器那样对待,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但这一切,被她亲手舍弃了。 她抛弃温柔的丈夫,投向野蛮人的怀抱。 现在就算后悔,也已无路可退,所以……她早料到那头粗暴的狮子会直接来抢人,那么…… 想到这,夏曼莎轻轻碰了下藏在裙子下,绑在大腿上的匕首,这是把淬了毒的武器,见血封喉;努尔丁送给她的时候,她从未想过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无弹窗广告) 阿萨辛以为不帮她,她就无计可施了么? 夏曼莎想起努尔丁临死前说她是个不自量力的女人,好像阴间虎拉希德也这样说过。 那就算她是吧。 她发誓,今夜就是狮心王理查的丧命之时,只要……他被这把匕首划破一点皮肉。 …… 远远的,有人监视着十字军的一举一动。 “他”整个人站在一颗枯树上,树枝那么细,却能承受住他整个人的重量。 那人长长的头发随意绑在背后。他穿着白色的袍子,一张既没有表情也没有花纹的面具扣在脸部,但奇异的是,这张面具好似就是他的脸,浑然一体,没有任何一丝的违和感,面具镂空的眼部,一双金色的兽眼正在忽明忽灭。 有风吹起,撩起他的长袍,在他扶住树干的手腕处,一只由阿拉伯文组合而成虎纹身正做扑食状。 白虎是阿萨辛的标志;这人正是杀手集团阿萨辛的头领,阴间之虎拉希德?希南。 他为什么还未离开? 而阿萨辛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他们究竟想从这场战争中获得什么呢? 作为一个职业杀手集团,阿萨辛一直以杀人的技巧称雄于世,最早时连先知穆罕默德帐下四大哈里发亦相继被其暗杀。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比起杀人,他们更喜欢“坐下来谈谈”,至于筹码当然就是对方的性命。 数年前,萨拉丁率兵攻占叙利亚北部山区,与其不期而遇。 萨拉丁在入睡时被拉希德潜入帐中,并在枕头边放了一块插着匕首的司康饼威胁他撤兵。萨拉丁毫不畏惧,当即派遣军队扫荡该山区数月之久,最后逼迫阿萨辛不得不与他讲和,加上夏曼莎又为拉希德求情,萨拉丁便饶了他和他的部族。 随后,两人在真主面前立誓结盟,具体内容外人无从得知;只知道阿萨辛放弃了针对萨拉丁的一切暗杀计划,而沙漠之鹰的军队也撤离了“山中老人”的地盘。 而现在看来,诚信这个词,根本不在阿萨辛的教义和理念中呢。 要不然,他们为何在两边挑起争端呢? 先泄露萨拉丁的妃子夏曼莎的真实身份,又掉包了信,让理查误以为自己的妹妹被萨拉丁迫害致死呢。 不难猜到,他们希望两败俱伤,局势越乱,他们越能渔利…… 拉希德真的是这么想的么他在月光下闭上双眼,他在思考,在算计;过了许久,才睁开来。 “果然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么……” 他叹了一口气――如果此时此地有第二个人在场,那人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杀手之王居然也会叹气? 自言自语完毕,拉希德已纵身跳下去树。说时迟那时快,突然迎面一阵疾风扑来,他迅速翻身躲过,但是还是晚了,他的手臂,腿上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皮开肉绽,鲜血立刻从划破的白袍处透出。 几只羽镖笔直插进身后地里,刮擦在镖头部分的血迹迅速变成黑色。 槽糕。 拉希德心中暗叫一声不妙,突然双腿一麻,跪倒在地。 麻痹的毒素从伤口扩散到全身。 他跪倒在地上,努力用双手撑住地上不让自己整个人都瘫软下去。 是谁竟敢对阿萨辛之主动手!? 出手偷袭之人慢慢走出夜幕,来到他跟前。那人穿着夜行服,蒙住头脸。 “非常抱歉,我的主人。” 他陈恳的致歉到:“这是老主人的意思。” “是他……派你来的?”拉希德的声音也变得虚弱无力起来。 “是的,老主人让我来使阻止您,他说,您不能妨碍他定下的,即将要发生的事。” 这一番对话真是异常诡异?似乎……阿萨辛竟有两个首领!而透漏情报,交换信件的阿萨辛和拉希德领导的阿萨辛,不是同一个! 偷袭者拿出一个沙漏,摆在地上。 “主人,麻痹的效力在天亮前会解除,所以,请您好好休息……而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034 进入陷阱 战争由男人挑起,大多数恶果却让女人承受。(.好看的小说)不管是出生显贵的,还是贫穷的。 阿丽叶诺的哭声穿过了漫长的时空,溜到狮心王理查的梦中。 他的梦正在被魇魔滋扰。 迷雾中,阿丽叶诺坐在水边梳洗,她原是山林中那无忧无虑的宁芙,不知为何,降生在凡间帝王之家。 他走到她身后,轻轻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来,对他甜甜一笑,伸出双手道:“哥哥,理查哥哥。” 突然,身旁一声战马长啸,从迷雾中杀出一匹黑马来,马上的男人全身披挂着萨拉森人的锁子甲,却用长巾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秃鹫般凶狠的褐眼。(.) 那男人斜刺里冲过来,伸手就将阿丽叶诺掳到马上,理查立刻抽出剑,萨拉森人一个接一个从迷雾中出现,把理查团团围住。 “哥哥!救命啊――” 阿丽叶诺凄厉的尖叫声也同时传来,那人挟持住阿丽叶诺,扭转马头,踩水而去。 “阿丽叶诺――!” 他猛然睁开眼,周遭喊杀声震天。 理查发觉自己躺地上,几名骑士举着盾牌正掩护着他,汉丁顿把水灌进他嘴里。 “醒了,他醒了!”汉丁顿对后面大喊。“国王没事了!” 趁汉丁顿扶他坐起来。 “你刚才太靠近了,滚木差点打中你。”周围的杂音太大了,汉丁顿只能大声冲他大喊:“现在感觉怎么样?” 理查摇晃着嗡嗡直响的脑袋,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地上。 “从城墙上丢下来擂木打中了你,你又从马背摔下去来。” 汉丁顿敲敲理查的厚重的盔甲,胸甲部分凹进去了一大块。“好在你穿得够厚!” 理查立刻觉得胸口很疼,他推开汉丁顿,咬牙站起来。不远处,阿克里城内黑烟四起,城墙上,无数基督十字的旗帜正在被人挥舞着。 “我们打下阿克里了?” 汉丁顿摇摇头,苦笑到:“不是我们,是德国人,他们最先从西面突破城墙,城内的萨拉森守军立刻撤退了。” 攻克敌城的消息并没有给勇猛的狮心王带来丝毫胜利的喜悦,他不但受伤了,还让德国人拔得头筹。真奇怪,以往,萨拉森人将此城守得滴水不漏,为何这几天下来突然战斗力骤降,连理查都明显感觉到大不如从前了。 狮心王被重新扶上马,欧洲骑士的盔甲实在太重了,连自己上马都非常困难,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了。 “你就没有好消息要向我报告么?”他勒住缰绳,尽量不让人看出他受了伤来,被檑木打中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恐怕是骨折了。 “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诺丁汉很担心的看着他,他知道理查受伤不轻,但是他不能声张,尤其是三国联军这才攻下一城,就有主帅受伤的信息传出的话,会大伤士气,也不利于英国人在德法两国之间争得主导权,占据上风。 “先说坏的。” “德国人最先攻下阿克里,恐怕之后会压制我方,要求我们听其调令。” 这是意料之中的。 “好的呢?” “德国统帅施瓦尔本在攻城时受伤了,流矢射中了他一只眼睛。” 034 死里逃生 夏曼莎醒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天的光景了。她睁着眼,看着从头顶帐篷缝隙间漏下的阳光,时间慢慢悠悠的从她身边滑走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帮萨拉丁的资格也失去了,狮心王强暴了她,她给萨拉丁蒙羞了。 还不如死了罢…… 有个医生模样的人走进来,给她检查身体,见她已清醒无碍后,对帐篷外的人喊了几句话,紧接着,一个穿着铠甲,将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她没事了吧。” “已经退烧了,没有生命危险了。” “你做得很好,下去吧,我会赏赐你的。(.)”汉丁顿伯爵屏退了医生,走到床前:“你还好么?” “……”夏曼莎闭上眼。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已经派人通知萨拉丁……” “不――!!!!!”夏曼莎在床上歇斯底里的缩成一团。“你不要告诉他,你告诉他我死吧!求你了!或者你杀了我也行!” “很遗憾,这办不到。”汉丁顿冷酷的说到。“原本是要处死你的,但你现在另有用途。” 用途?什么用途? “你们不以为能拿我威胁萨拉丁!我只是他……众多妻子的一个,我对他来说是普通的……” “是最宠爱的妃子,我们知道你的底细了。”汉丁顿倒了一杯水,递给夏曼莎:“喝了它,会好过一点。身体缺水的话,伤口不容易痊愈。” 原来,王太后艾琳娜出乎意料的到来打乱了所有步骤,她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跟自己的侄儿法王菲利?奥古斯都短暂会面后,那只狐狸竟然决定撤兵了。 他竟然在十字军取得第一个胜利后决定撤兵了!? 狮心王闻言后大怒,虽然他瞧不起娘么似的法国人,但法国人这一撤,此次东征兵力就相当于少了一半! 而更要命的还在后面,德皇施瓦尔本竟然也脱离生命危险了,很少有人在被射穿了一只眼睛后还能活下来,受了这样伤的**部分都死于高烧和感染的并发症! 施瓦尔本挺过来了,狮心王理查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他会问理查要人,若是他还知道理查强暴了他喜欢的女人的话……轻则十字军联盟分崩离析,重则引起厮杀,到时候那些穆斯林都不用动手,十字军自己内讧就可以杀光所有人了。 所以,按照艾琳娜的命令,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夏曼莎――这个萨拉丁的宠妃送回给萨拉丁,并用她换回公主阿丽叶诺。 狮心王却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妥协和退让,他冲母亲艾琳娜大发脾气,甚至一度和艾琳娜的直隶骑士打起来。 想到这,汉丁顿不由得内心哀叹起来,他越发觉得这次东征,根本就是一场无稽的表演,上帝在看着他们,基督在看他们……看着一群蠢货在表演。 “你继续休息吧,大概明天这个时候,使节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再决定自己的命运也不迟。” 而萨拉丁还会要这个女人么?汉丁顿也实在很好奇,他想快点知道答案。 033 女公爵的权力 “重回故地的感觉……真是难以言喻。” 艾琳娜将斗篷交给跟她一起进来的侍卫,然后径直走到属于理查的王座上坐下。 理查用一种极度不信任的眼光看着自己母亲。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孩子。”艾琳娜的相貌与阿丽叶诺酷似,但她的神态和气质却和理查极像,不怒自威。 “我跟你那死去的父王与萨拉森人作战时,你还没出生呢。” 当艾琳娜还是法国王后时,就亲自领兵参加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她认识了理查的父亲英王亨利。 现在她又一次回到巴勒斯坦……这真是命中注定的轮回。 艾琳娜在法国亚魁当的领地上惊闻自己的小女儿被她哥哥抢走,她立刻率领自己的舰队连夜追赶,等她赶到塞浦路斯时,噩耗传来了――阿丽叶诺被萨拉森人掳走了,生死不明。 “我没什么好说的。”理查不再看她,他低下头,就像做错事了事的孩子。可是,无论多么顽劣的孩子也不会去烧杀母亲的领地,还夺走自己的亲妹妹。 “那就不用说了。”艾琳娜想了想。“我还是那个意思,这仗你不能继续往下打了。” “那群肮脏的萨拉森猪占据了耶路撒冷,他们在玷污基督!” “那又如何?与你何干?”王太后用灰蓝色的眼睛撇了他一眼。[.超多好看小说]“为了这该死的战争,你的国民被你收刮得干干净净,他们快饿死了。” “阿丽叶诺也被他们折磨死……” “你亲眼看见她的尸体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萨拉森人玩的把戏?” 理查无言以对,这那里还是什么狮心王,在他那咄咄逼人的母亲面前,简直就是愤怒的猫,只能虚张声势。 “阿丽叶诺的事情我会派人去找萨拉丁交涉,带上你的士兵和骑士,坐船回英格兰吧。”艾琳娜命令到,她站起身,侍从立刻侧身退到一旁。 “不,我才是英格兰的王,国家的事由我说了算。”理查从继位开始就饱受母亲干政之苦,现在他军权在握,怎肯听艾琳娜半句? 艾琳娜径直走过儿子身旁,走到大帐门口:“随你。” 看来,她也没有指望儿子能听话。 艾琳娜准备离开了,但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对了,你弟弟约翰一直求我把你头上那顶名不副实的英格兰王冠转赠给他;我想……做为母亲太偏心就会导致兄弟不睦,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去掌管你的国家,而不是耗在这得不到任何好处的战争中。(.好看的小说)” 说完,她真的走了。 理查和艾琳娜之间不像母子,倒像是政敌。多么可悲的一对母子啊…… 艾琳娜径直走出中军大帐,她那顶装饰豪华的巨大马车已经在外等着她了,数十名直隶骑士与侍从恭候在外――只有这个欧洲最富有的女人才会用船把自己的马车和排场也运来。 “女士,接下里要去那?”一名侍从向她询问行程。艾琳娜登上马车,隔着车窗下令到:“去法国人的营寨,你们派人先去知会法王奥古斯都,就说……他的姨母来要去会晤他。” 那侍从领命后,立刻派人先行一步去通知法国人。 马车缓缓前进着,泥沙地和临时修葺的路基很差,轮子从上面压过,整个车厢外面都摇摇晃晃起来。然而,车厢里的情况却大为不同,这辆车是经过特殊减震设计,内外完全别有洞天。 而车厢内几乎就是个功能齐全的小型房间,可以容纳下女王和她的所有亲近侍女,一张沙发床是最尊贵的女公爵所独享的,她的侍女可以坐在放在旁边的沙发凳上,若窗外风景没什么好看的,也可以将窗帘放下。 在车内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茶几上拜访的水果与糕点都是最新鲜的,一朵来自东方的花茶茶叶正在青花陶瓷杯缓缓绽开,水面随着马车的行驶微微晃动着。 车厢内除了艾琳娜还有另一个人,那人肯定不是她的侍女,因为他是个男人。 确切的说,是个萨拉森男人。 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样出现在王太后的马车中的,他跟艾琳娜一样上了年纪,浓密的胡须花白的贴在两腮上。 艾琳娜将茶盏递给他:“我本不该来的。” “你确实不该来的。”那男人接过茶盏,却不喝。 杯中那多盛开的花再次绽放,但离开枝头时它已死去。 “在欧洲,你本可一生富贵,所有的君王见到你要摇尾乞怜。” “你差点杀了我的儿子。” “他还活得好好的,纹身不错。” 这一番对话着实诡异异常,一个欧洲的女王,和一个神秘的萨拉森人,之间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么?而且狮心王理查之前遇刺……是这个人干的? 然而两人没有透露更多了,过了半晌,艾琳娜叹了一口气,她说到:“哈桑?萨巴赫,阿萨辛的王啊,请你把我的女儿从萨拉丁那带回来,我知道她还有死,因为我是她的母亲。” 阿萨辛,又是无所不在的阿萨辛。 这个杀手组织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怎么会跟欧洲基督徒扯上关系? “我已经不掌管阿萨辛了,如果你要雇佣,可以去找我的弟子拉希德?希南。” 哈桑很快拒绝掉了,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普通,样子也绝不会显眼……他现在的脸很可能只是伪装吧。 “不是雇佣,是请求。” 艾琳娜太后慢慢说到,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因为阿丽叶诺也是……你的女儿。” 而且,这本就是她应该保守一辈子的秘密。 茶盏砸在车厢的地面上,跟着车厢外的骑士听到了动静,马车停了下来,侍从在外敲了敲车门,得到艾琳娜的应允后,才拉开车门。 “女士,发生什么事了?” 车厢中,只有艾琳娜一人,她看看地上摔碎的陶瓷茶盏,轻描淡写到:“没什么,我手滑了,你们进来收拾下吧。” 037 名字的来历 汉丁顿态度诚恳的说。“如果你觉得单方面告诉我不公平,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事。” “我才没兴趣知道呢。”夏曼莎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知道为何,她很喜欢汉丁顿,觉得他才是真的英雄豪杰,当然,还是比不上萨拉丁的。“我以为你带我出来就是要问萨拉丁和他军队的事呢。“两人沿着漫长的海岸线走着,潮起潮落,月亮高高升起了,漫天的星辰拥簇着她。 “我说过了,我觉得你很特别,我非常好奇。““好奇并不是好的习惯。”夏曼莎笑着。“你想知道我现在名字的来历?我来这个世界太久了,几乎都忘记现在这个不是我的真名了。” 汉丁顿觉得对方的用词有些奇怪,这超出他想象之外,但他决定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当然,我的真名对你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就不告诉你了,至于夏曼莎这个名字,则是我的夫君萨拉丁给我取的,他在沙漠中第一次见到我时以为我是传说中,专门迷惑旅人的唱歌女妖-夏曼莎,从那他就一直这样叫我了。” 夏曼莎慢慢回忆着。 “当时他抓住了我,把我……” “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做他妻子?”汉丁顿张目结舌,萨拉森人也太……随便了吧。 “怎么可能!”夏曼莎转过身反驳到,月光照亮她的脸庞,她的确很漂亮,月色像一层轻纱那样将她的脸与尘世隔绝开去。 “他抓住我,以为我是真主赐给他的礼物,真的很好笑啊,萨拉森人认为凡是在沙漠里捡到的,只要没有主人,就算是真主赠与的,可以占为己有……自然,没过多久我就从他手里跑了。再见面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埃及亚历山大港总督,我则是一个差点被卖到埃及南边去的女奴。他想买下我,结果杀出另一个埃及皇室成员来,跟他飚价,他当时囊中有多羞涩你知道么?” 夏曼莎的眼睛中闪起了异样的光彩,这表明她正在回忆的事是愉快的,甚至难以忘怀的。 “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他又一次跟我失之交臂,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其他人买下,带到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去了。” “之后他又是怎么把你抢回来的呢?” 夏曼莎顿了顿。“我说累了,后面的事我不想说了,伯爵大人,公平起见,轮到说你自己吧。” “啊――哪有讲故事只讲一半的。”汉丁顿抗议到。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尊重对方的意思。“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呢?“”你老婆为什么喜欢打你的头?” “因为她是个红帽子精灵嘛。”汉丁顿看着沙滩上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有点恐怖哦,你要听?““说来听听啊。“于是伯爵顿了顿,他压顶嗓音。 “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夜晚赶路,碰到下雨,就躲进了一处废弃的城堡,她也在那避雨。” 一边说,汉丁顿一边将头上的兜帽摘下,仿佛他刚刚进那个废墟一样:“然后她问我说要不要红帽子。我就傻乎乎的说,我一般戴的是绿颜色的帽子,不要!她自然不死心,过了一会,她又来问我要不要红色的帽子,我很烦,就说,我不要什么帽子,给我手套和围巾!” “咦?如果你说要的话会怎样呢?” “红帽子精灵就会打烂我的头,我血流满面的时候自然就有一顶“红色”的帽子拉。” “你编故事唬小孩呢。”夏曼莎难以置信。“之后呢?妖怪怎么成你老婆了?” “说来话长。”汉丁顿眨眨眼。“你可以自己发挥下想象力。” 显然,汉丁顿是在“报复”刚才夏曼莎挑起了他好奇心后又不肯把故事说完,他现在觉得愉快极了。 夏曼莎耸耸肩,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不说就不说。“ 036 在海边 最后一抹黄昏被夜色完全吞没了。 侍从在帐外大声询问汉丁顿是否要多加几盏灯,伯爵却和夏曼莎一起出来了。 “不用了,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来。” 阿克里城中,到处都有十字军驻扎,他们三五成群,或埋锅造饭,或聚在一起大声喧闹,哄抢战利品,这些狂信徒把打理个人卫生看成渎神的行为,整个城市都被他们弄得臭气熏天。 夏曼莎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好像把鱼放在猫面前那样招腥,但有汉丁顿陪着,还不至于被袭击。两人走的城外的海边,沙滩上一片狼藉,战死的尸体已经被草草掩埋了,但是空气的臭味却没有散去,一大群不死心的食腐动物还在搜寻翻找着断肢残肉。 真可悲,枉自称是万物之灵,死后尸身还不是一样要滋生蛆虫,成为禽兽的养分,又或是化为粪土。 夏曼莎掩住口鼻:“好臭,真煞风景。” 汉丁顿举目望去,一轮圆月正在星辰的掩映下从海面缓缓升起,月光将沙滩染成一片银色,天地静谧,只有海潮与自己的心跳在澎湃。这样无法言喻的美丽景色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美得让人觉得自己渺小和可悲。 “你们应该烧掉那些尸体,要不然很可能会流行瘟疫。”夏曼莎脱下鞋子,提着走到海水中ng潮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小腿,月光照耀下白花花的晃眼。 “如果烧掉尸体,主就不会让他们进天堂了。” “哈哈哈。“夏曼莎在海水中笑弯了腰。“这些人为他而死,他却因为火葬不让他们进天堂。” “没记错的,萨拉森人也认为火狱是真主最严厉的惩罚,他们也不会火葬的。” “所以说你们真的都很可笑啊。”笑了一阵后,她不笑了,也许是觉得自己也很可悲,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两人都安静下来,汉丁顿又开口道。 “对了,神圣罗马帝国太子受伤了,他眼睛中了一箭。” “哦。“夏曼莎无动于衷着,她赤脚走回岸上。“死了么?” “……你真是我见过最冷血的女人,枉费施瓦尔本对你……” “那是他的事,不是我的。”她打断汉丁顿的话。 “那萨拉丁呢,你也这么对他的?” 夏曼莎的脸色变了,像是被人捉住了尾巴的狐狸那样惊慌失措。 “这跟你无关!” “好吧好吧,我们换个话题。”汉丁顿无奈的耸耸肩,这女人比他老婆玛丽安还会变脸。“我承认我对你很好奇,我们做个交易怎样。” “我已经告诉你萨拉丁准备把你们困死在城中,没什么可说的了。” “当然不是指这件事。” 女人真的是不怎么善于思考的生物,汉丁顿暗暗叹息到。如果萨拉丁放弃一座门户要塞城市,打算合围敌人的话,承受失败的风险必然比原来大上几倍。 在刀尖上跳舞的,不止有十字军,也有他萨拉丁啊。 “你想知道什么?我不会透露更多消息给你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叫夏曼莎,这是你的真名么?我记得,这是沙漠里唱歌女妖的名字。” 035 各自休整 阿克里城中百姓早已逃散一空,城中除了萨拉森军队撤退后留下的武器辎重,还有一些来不及烧掉的粮草物资,德国人作为最先的破城者,理所当然的独吞了所有战利品。(.无弹窗广告) 他们中很多人并不知道统帅受了伤,他们狂欢着,大肆抢劫原居民来不及带走的财物,点燃他们的屋子泄愤。不难想象,如果这城中还有百姓的话,等待他们的将是多么悲惨的结局。 施瓦尔本的临时军帐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几个医生进进出出,侍从接力传进去一盆盆热水,送出来的的却是一盆盆的血水,里面飘满了污秽的棉花与布条。 一名侍从刚接过水,帐篷中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一激灵,水盆失手掉在地上。 帐内,正在实施手术的医生拔出施瓦尔本左眼中的箭头,连带着碎肉一起,血涌如注。医生立刻用按住伤口,扭头就喊:“拿创口药来,越多越好!还有热水和绷带!” 施瓦尔本也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手却紧紧揪住医生的袍子,他嘴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胡话,一旁的亲信把耳朵凑上去,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随军的传教士在他身边祷告着,这个时代,若是受了这样的重伤只有听天由命,是死是活全看主的意思。 不多时,法王菲利?奥古斯都也闻讯赶来了,他带来了自己身边最好的医生和药品,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掌控局势是必须的,换句话说,施瓦尔本的受伤完全是意料之外。 三角才是最稳固结构,如早早失去其中之一,同盟的瓦解就不可挽回了。此次出征,法王菲利也承受着来自国内无比巨大的压力,若是无功而返,恐怕会动摇王权。 不管怎么说,也许是耶和华不愿意为自己手拔得头筹的勇士早早蒙受召宠,施瓦尔本最终还是渡过了最危险的头一个晚上,遗传自巴巴罗萨的体魄强健得让人惊叹,第二天早晨,因创口感染而引起的高烧就退下去了,他从鬼门关回来了。(.好看的小说) 如果法王菲利知道理查也受伤了的话,他大可不必像现在这样担心十字军的前景,只可惜英国人方面滴水不漏,除了理查的亲信外,几乎没人知道狮心王也受伤了。 理查的肋骨骨折了几根,伤势倒不重,只是侍从帮他脱盔甲他疼得倒抽冷气,几乎想杀人,短期内是不可能再舞刀弄枪了。好在十字军按照原定计划打下了阿克里,现在巴勒斯坦门户大开,离收复耶路撒冷又近了一步。 理查受伤需要疗养,之后的几天里,他把军队入城、驻扎、分配补给、调度防御等一干事宜全部交给汉丁顿处理。这位来自英格兰诺丁汉郡的世袭伯爵任劳任怨,凡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连法国人和德国人都直夸他处事公正得体,比其暴躁又难以相处的狮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一日晚饭后,汉丁顿正在处理公文,有士兵前来通报:“汉丁顿大人,那个异教徒女人一定要见到您。” 汉丁顿非常吃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就是国王陛下从德国人那带抢回来的女人。” 是夏曼莎,她怎么会主动来找他? 带着莫名的疑问,汉丁顿立刻让她进到帐内来。在汉丁顿看来,她是个再普通的女人,顶多有些骄傲和自负,不知为何其他人都管她叫妖女。 “你找我有事?” 夏曼莎进来站定,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用狐狸般挑起的眼睛瞅着周围的士兵和仆从,汉丁顿知道她的意思,挥挥手,屏退左右。 “现在可以说了么?” “你用渔网捕鱼过么?伯爵大人。”她慢慢开口说到。 汉丁顿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诺丁汉郡山地森林居多,没有什么大的江河。” “这样难怪……”她顿了顿:“渔夫要撒网捕鱼的时候,必然会用诱饵撒在水面,鱼或者被饵料诱惑,或者被水面上的灯光迷惑,纷纷游到水处,渔夫这时候撒下网子,鱼就再也跑不掉了,很快他们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汉丁顿沉默了一下。 “你想说我们能打下阿克里是因为萨拉丁想要瓮中捉鳖?” “我可没那么说……”夏曼莎转过身。“我跟你说这个故事纯粹因为你救了我两次命。”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丢下那头疯狮子自己逃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夏曼莎如此想着。 这正萨拉丁最擅长的围歼战,她早已烂记于心。从进城那一刻她就看出来了,可惜这群直愣愣的欧洲蛮子从不懂什么叫迂回和包围。 “你作为萨拉丁的妃子,对他真是了如指掌。”汉丁顿叹息到。“为什么要泄露给我?” “哈哈,很简单。”夏曼莎笑得很开心。“因为你们没人会相信啊。” 汉丁顿心中爬起一丝凉意。不知为何,他又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那本阿拉伯故事书来。 他隐约记得故事里有一个住在沙漠里的女妖,她也叫夏曼莎,是月下盛放的沙漠之花。 039 开始的地方 “夏曼莎并不是我的真名。”她娓娓道来。“但是就像一开始我说的那样,我的真名和来历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所以你不要问为什么,当然我也不会回答。” 夏曼莎努力回忆着,十年前初遇的那一幕涌上心头。 “我们最初遇到是在水边,他拿着刀,我却一丝不挂,他叫我妖女,我以为他是强盗。” 记忆最初开始的地方,一片荒芜之地。 沙砾被ng扬起,沙丘正缓慢的流动着; 炙热阳光下,干燥的沙漠是世间最纯粹的净土,就生命都难得一见。亘古的死寂统治着这里的一切,只有地下的暗河偶尔发发慈悲露出地表,那便是沙漠中的绿洲的由来。 一匹骆驼远远从天边行来。 等走近了,只见那骆驼驮着一名黑衣男子,驼峰两侧挂着沉甸甸的行囊,沙土遍布其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那男人倒倒已经干瘪的水袋,最后一滴水落在骆驼脚掌旁的沙地里,马上消失不见了。 在沙漠中,若是没有水,太阳会活生生的把人蒸干的。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小的绿洲;沙漠中,凡是有绿洲的地方就必然有水,那男子策动骆驼,快步向绿洲的方向驰去。 一名孤独的旅行者和他的骆驼,在沙丘上流下一长串骆驼的蹄印,很快,这些足迹将在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来没有人能在沙漠中流下痕迹,黄沙与时间将淹没一切。 在靠近绿洲的地方,他翻身下了骆驼,牵着那牲口走进去。清泉涌出的声音是悦耳的,生命的炙热被蕴含其中。那男子解下缠在口鼻处的长巾,侧耳听着水声传来的方向。 他听到其他的声音了。 炙热的阳光下,林间树影绰绰,风吹过棕榈和沙棘索索作响,骆驼刺服服帖帖的勾在地上,纹丝不动。岩生草和石生花拥簇着沙地野玫瑰,这些灌木通常都贴着水源,歌声和水声一起从这些植被后面传来。 女人哼歌的声音。 他将骆驼留在原地,从背囊中抽出一柄大马士革乌兹冷锻刀来,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 沙漠中总是会发生很多古怪的事。迷路的人看见沙地上的脚印,以为跟着脚印就能走出困境,殊不知已经一脚踏进了地狱,魔鬼会让迷路者一圈圈在原地绕路,直到干渴而死。 而沙漠中的绿洲则归女妖所有,她们盘踞在水边,用歌声引诱干渴的旅者,年轻英俊的男人是她们的最爱,落单的男人往往溺死在女妖的怀中。她们会拿着男人们的骷髅,在月光照耀的沙丘上互相炫耀。 这些女妖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夏曼莎。男人们怀着恐惧,又或是那么一点期待,希望,又不希望遇到她。 那男人用刀背推开灌木从。 他屏住呼吸,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了,女妖的歌声也越发清晰,于是他向水面望去,然后便看见她了。 是女妖夏曼莎,她在一池水中游弋着,黑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去,就像一朵盛开的黑色睡莲。 夏曼莎是水中的影,镜中的花; 她们拥有虚假的美丽,和毫无价值的造化,是为真主不喜的。 038 回忆之潮 两人的交谈无关男人和女人,无关神灵与信仰。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交流起来毫无阻碍与隔阂。 对夏曼莎来说,这种感觉甚至比跟萨拉丁在一起时还要好呢,萨拉丁虽爱她,却是男人爱女人的方式,日常的相处中充满了优越与强势,就算是爱情也没法让他放下姿态半分。至于那残暴又无礼的狮心王就更不用说了。 她眨眨眼睛,远处停靠在海湾的战舰上,点点火光在甲板上来回巡走。 “那你现在想她么?” “想啊,出发前我把家里的几百头羊和犁地的马都交给她管,我担心这些畜生会被她养死。”汉丁顿躬身捡起沙地上的一个贝壳,远远丢到海里去。“我还担心回家后家里的佃户和长工都跑光了,地也荒了……她一定不知道怎么收税和按劳分配。” “你们男人就是这个毛病,以为女人这也不懂那也不懂,等你回家,你夫人一定把家操持得好好的,气死你!” “我干嘛要气死,如果我能活着回去的话,高兴还来不及呢。”他又捡起一颗贝壳,月光下,这枚小小的贝壳闪着温润的珍珠白色,汉丁顿用袖子擦擦上面的泥沙,然后放进随身的小口袋里。 “你们这些强盗十字军不来的话原本什么事也没有!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在家放羊陪老婆。”夏曼莎叹一口气。“发动战争的人真该死。” “那萨拉丁呢?他不先挑起战争,攻占耶路撒冷的话,我们何至于离家千里远征在外?”汉丁顿反驳道。 冤冤相报。 一百年,欧洲人攻占了原本属于穆斯林的耶路撒冷,将城中穆斯林屠杀殆尽,亡者流出的黑血一直淹到人的膝盖,萨拉丁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夺回属于穆斯林的圣城。 可是再往前呢,耶路撒冷又属于谁?犹太人?罗马人?谁又能证明自己才是这腥风血雨之城真正的主人呢? 这个话题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因为到最后,双方都会发现都能给自己找到无穷无尽的可笑理由。 夏曼莎妥协了,她无意争执。 刚才与汉丁顿伯爵的一席谈话她想起了很多她刻意去遗忘的事――她不敢多想的事。 如果欧洲人不来,她此刻应该在萨拉丁身边,为他生儿育女,共度此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萨拉丁总是在征战,光复耶路撒冷是他此生的夙愿。 当他终于如愿以偿后,他给了她很多许诺,并发誓要用剩下的所有时间补偿对她的冷落。他的妻子很多,但他只爱她一个,无论什么,她永远是得到最多的那一个。 然而,不甘心失去圣地的基督徒回来了,战争永无止境,只有死亡才能给予终结。 她不甘心啊…… 萨拉丁永远兑现不了他承诺的爱了。 欢愉正是痛苦的根源。所以她逃了,“逃”到基督徒这边来了,她宁愿被沾污,被折磨,哪怕就是死,也要这些欧洲人铩羽而归。 现在,她无法停止回忆了。 风声ng潮声,本就会让人感到寂寞,而这无边无际的寂寞正激烈的澎湃着,它们要找一个出口倾泻而出。 “伯爵大人。” “恩。” “你还想听我的过去么。”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那么请您好好听着,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都不会重复第二遍。” 夏曼莎望着月光照亮的大海,思绪已飘远了。 042 毒箭冰狱 “你没事吧。”萨拉丁赶紧扶住那女人。她受了惊吓,深褐色的狐狸眼中正噙着泪,浑身发抖,点点头,又连连摇头。 “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萨拉丁将刀收入鞘中。“你能听懂我说话么?” 两人靠得这么近,萨拉丁才发觉这个女人长相……有点与众不同呢,至少他从未见过这样长相的女子。 她的皮肤比牛奶还白,是那种没有见过天日的苍白,而她的长相和五官则小巧而圆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可以断言,从两河到小亚细亚,甚至埃及本地,都不会有这样长相的女子。 难道她……不是凡间女子,而是一个水中女妖? 果不其然,她也听不懂他的话。(.无弹窗广告) “你叫什么?你家在那?” 萨拉丁尽量放慢语调,然而那女子只是茫然的看着他,她摆着手,表示自己听不懂。于是他又一口气说了几个在沙漠里常见的部落名字,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而且刚才要杀他的人随时可能折返回来。他毕竟是孤身一人,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安全的落脚点。 想到这,他只能放弃与这个美丽的女人进一步交流的尝试了,他把死人从水里拖出来,血水溅到岸上。 她厌恶的别过头去。 “很抱歉弄脏了你的水。”萨拉丁将死人拖到岸上。“你快点走吧,胡狼和秃鹫闻到血腥味很快就会来吃他尸体的。”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方向射来几只冷箭,穿过齐人高的灌木,直奔两人而来。萨拉丁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不知所措的“夏曼莎”,箭差点钉住她的小腿。 “走!快走!他们回来了!“他将夏曼莎抱上骆驼,自己也翻身骑上去。 那牲口撒开蹄子就在沙地上玩命的狂奔,也不知道在跑了多远,背后不断有冷箭“嗖嗖“的贴上来。直到远远的离开绿洲,萨拉丁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后,这才停下来。 他的肩中了一箭,尽管伤口不是很深,他反手就将箭拔了出来。但是等他将箭头拿到眼前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自己手上的血是乌黑的,这证明箭头上被抹了毒。 不多时,他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眼前的景物慢慢出现重影,从沙地里蒸出的暑气从没有像这样难以忍耐过。 一个天旋地转,萨拉丁从骆驼上跌在沙地上,他觉得浑身无力。 这时候,要是被刺客追上,就必死无疑了吧。 他心中这样想着,然而毒素很快麻痹了他的感官,他倒在地上,抬眼见“夏曼莎“在骆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的脸在逆光处,一双眼睛清亮亮的,就像是盛夏阳光下的一池水,闪着难以言喻的光泽。 萨拉丁迷失在这光中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他一会觉得很热,一会又很冷。热的时候就像是真主惩罚罪人的火狱,火焰从身体里由内往外烧,从眼耳喉鼻中喷出来,就当他觉得连骨头都要化为灰烬的时候,火狱骤然消失了,他掉进了另外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汹涌的血潮转瞬间为之冻结,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好冷,他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好在有人把他搂进怀里,体温传导过来,虽不像火那么炙热,却温柔舒适,润物无声。他知道自己的头正枕在一个软绵绵的胸口,闻着对方身体上洁净的体香,心神如此安宁。 接下来…… 就算是末日的审判马上到来,他也要再睡一会了。 041 断钢之刃 “我不认识她。” 尽管如此,萨拉丁还是将佩刀解下,拿在手中。“我不知道你是受谁指使……但此事跟她无关,放了她吧。” 挟持人质的刺客显然已经跟踪他很久了,就连刚才水边救人的一幕也看见了。 “废话少说,把你的刀扔到水里去!”刺客喝斥到。“现在就扔!要不然我立刻抹了她的脖子!” 说完,他作势就要用力划拉,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女子的皮肤,一缕血顺着刀身缓缓向低处流。 萨拉丁只好走到水边。 “别伤害她,我扔就是。”萨拉丁拿着刀,手伸到水边,但没有立刻丢下去。 “你先放了她。” 两人僵持间,另一名刺客已经悄然无息绕到萨拉丁背后。[.超多好看小说]被挟持的女人看得真真切切,她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萨拉丁立刻从她的眼神中读出背后有人来。 说时迟那时快,利刃破空而来,萨拉丁侧身将将躲过攻击,背后的刺客一击不中,刀口一横,斜切萨拉丁的脖子,要置其于死地。 但为时已晚,萨拉丁已抽出刀…… 性命相搏往往就在一瞬间,胜负已分,有谁的血喷出来了,喷了一天一地。 偷袭的刺客向后仰倒,跌进水里。脖子上的切口还在兹兹往外喷血,水池迅速被染红了一片。 他的手中的刀亦只剩下半截,飞出的半截断刃在半空中打着旋,最后直直钉在地上,轻声哀鸣。 如同哀叹自己主人的命运。 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会死?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等待死亡却要用一辈子。 就像杀人者从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被杀一样,也许就在举起刀的那一瞬间,什么都结束了。 萨拉丁甩甩刀上的血,那些血溅在草地和灌木上,像盛开的花。两人格刀的一瞬间,杀手的刀竟被萨拉丁生生斩断了。 那柄刀又顺势切了杀手的脖子――就算是世界上最仁慈的人也无法控制,刀剑本来就有自己的生命,它们渴望饱饮鲜血。 劫持者似乎已经被吓傻了,他一动不动,甚至忘记自己手上还有个人质。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了,本以为萨拉丁的小命可以手到擒来,谁知情势却逆转得一发不可收拾。 劫持人质本来就是怯懦的行为。代表着忌惮,认为自己无法匹敌才需要给手中增加筹码。 他们忌惮的是萨拉丁手中的那柄削铁如泥的大马士革刀,还是忌惮萨拉丁本人? “现在放了她,我就放你走。”萨拉丁将刀指向挟持者。“若是伤害无辜者,你也必死无疑。” 挟持者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笑话,我本就没想活……” “你想和他一样?” 萨拉丁用滴血的刀尖指着水中的死者――那具尸体漂浮在一池水鲜红中,当杀人者溺毙在自己的鲜血里,就算是真主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足描述此刻此景的恐怖。挟持者慢慢动摇了,胆小的人往往更重视自己的性命。 “你的身后有条回头的路。” 萨拉丁用刀指向他后方。 “你我各为其主,本无深仇大恨,现在走还来得及。” 挟持者犹豫了片刻,然后仰天长叹到:“好!好个萨拉丁,真是名不虚传。” 他放下刀,将手中的女**力推给萨拉丁,转身钻进绿洲的树影里,逃得无影无踪。 040 节外生枝 他本可以就此悄悄离去的,但是他需要水。离下一个绿洲还有半天的路程,没有水是万万走不过去的。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局面。对方是女妖倒还好了,可这埃及的沙漠并不是完全不能住人的不毛之地,其中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绿洲,沙漠中往往有游牧部落逐水而居,从一个绿洲迁到另一个绿洲,往来反复,旅者在在绿洲撞见他们也不奇怪,所以她也有可能是那个部落偷跑出来玩水的姑娘吧。 而且,不管对方是什么,总是个女人。如果他冒冒失失的出现在一个几乎完全**的女人面前的话,真主也会责怪他的无礼和不知羞耻的。 如果女人没有遮住她的羞体,男人就应该主动低下头,放低视线。 他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决定先回避,等过一会再来汲水。 他尽量放轻脚步退走,就像他来时那样无声无息,然而无论怎样小心,稍微一个不留神,他踩在一段枯枝上。 啪嚓。 那女人马上转过头,发现了他。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美丽极了,形状姣好得令人心醉,具有蛊惑力的眼角长长的向上扬起,看上去既骄傲又难以亲近。而且……她看起来也很惊讶,一双美目中透露出的,先是惊讶,然后是恐惧。 “啊――!” 她尖叫了一声,立刻向另一边岸上游去。(.好看的小说) 他也楞了一下,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正手持利刃,充满了恶意,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他连忙将刀收回鞘中,马上退后到灌木后,大声喊道:“别害怕,我只是路过取水。” 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好又回到水边,却见水池中央,那女人正在扑腾挣扎着,那样子看上去好像是……溺水了? 如果她是绿洲里引诱路人的女妖,又怎么会溺水呢? 顾不得多想,他当即跳下去水池向她游去――与其说是游,还不如是走过去的,因为最深的地方也只淹没到他的脖子。 他靠过去,心中却闪过这样的念头,这万一要是女妖夏曼莎骗他下水的假象怎么办? 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挪到她身边了,伸手够她。那女人见他靠近过来,挣扎得越发激烈,脚却踩不到底,又呛了几口水,这才乖乖被他捞住,拖上了岸来。 “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尽量解释着,上岸后立即解下披风遮住她的**。他不确定她是否听懂,因为对方立刻甩开他的手,转身拔腿就跑。 “等等,我真的不是……哎!” 他自然是不敢追的,怕有人误会。虽然这荒漠野地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但是真主是全知全能的。 孤男寡女相处,更应该避开嫌疑。 这个决定是对的。 正当他汲好水挂在骆驼背上,准备立刻离开时。那女人竟又回来了――有人用刀架住她的脖子,挟持着她,走到他面前。 “萨拉丁,如果我是你,我会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到亚历山大港,而不是跟女人戏水。” 挟持人质者拙劣的嘲讽着,又恶狠狠的呵令到。 “想要这个女人活命的话,就放下你手中的刀。” 045 池中奇遇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荒郊野地不指望有人能刚好路过,她把包拿下车来背上,用指南针确定了东边的方向,准备徒步走回亚历山大港。 沙漠中的天气还真怪,刚才还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现在却又是炙日蒸地。 因为靠近地中海的关系,头顶的天空很蓝,苍穹下一片辽远空旷,沙是寂寞的,走在其中的人更是形单影只。 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很快,身体里的水分就被这毒辣辣的太阳蒸干了。 四周一片黄沙,没有半点绿和阴。 她拧开水壶,才惊觉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了。在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被蒸干成一具木乃伊了,倒在这片沙海里,被风沙埋住,再也没有人能发现她。 饥渴本就是人类最痛苦的体验之一,那种感觉,就像一把火从喉咙里烧开去,最后身体每一细胞都尖叫着想要喝水。 所以当她发现前方出现一个绿洲时,那种欣喜若狂是难以想象的。她当时几乎是一边欢呼一边狂奔着跑进绿洲,扑腾一声扑进水里,顾不得自己也泡在里面,低头喝了够。 被清凉的水浸泡着,还有什么都比这个更惬意?她索性将外套脱下扔上岸――可就在这时……匪夷所思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她早该知道霉运才没这么好心,它要发生的时候一定是接二连三的! 明明刚才一路上都没见着半只鬼影,这厢她下水还不到一刻钟。一个男人,一个穿着阿拉伯传统服饰的家伙就那么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 刀!! 强盗!?抢劫? 她惊呼一声,转身就向另一边游去。那歹徒向她喊着什么,她自然是听不懂……偏偏祸不单行,刚游出去几米,她小腿一抽筋,整个身体都蜷起来了。一瞬间,水从口鼻灌进喉咙来,她猛呛了几口,人往底沉去了。 这时,那歹徒也跳下水来,向她靠过来。她越发惊慌起来,挣扎间已经被那家伙大力往岸上拖去。 早知道埃及野外有***武装出没――车坏了,手机打不出去了,喝个水也能碰到歹徒?这运气也太背了吧?难道自己的小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完了。 彻底完了。 一时间,她脑子一片乱糟糟的,什么日本游客被绑架从此失踪啊,美国背包客遭***武装绑架拿不出赎金被斩首啊,诸如此类恐怖事件全部跳了出来。 自己要怎么办?跟他说自己是中国人?没有钱…… 正呆若木鸡间,那人已经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呀? 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倒像是阿拉伯语――总之是她听不懂的语言。趁那人不备,她转身就跑――这是她生平跑得最快的一次了,赤脚踩在沙土上,荆棘什么的完全被忽略不计了,等跑到绿洲外围,回头看看,那家伙没有追上来。 正松一口气时,一柄明晃晃的刀出现在她眼前。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像是在看中古电影一样了。她被人挟持,又回到水边……有个人被杀了,自己又莫名其妙被抱上骆驼在沙漠里狂奔了几里地。 这是做梦吧……一定是做梦了。 但是……看着身边那个因为中了毒箭而昏迷的男人,他在呓语着,整个人因为冷而发抖,正蜷缩起来了。 这一切都告诉她,这不是梦。 多么奇怪的遭遇,她以为那些***武装火拼的话至少会用上ak-47之类的高级货呢,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用刀剑相搏。 而且这家伙,算是“救”了她一命吧,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总不能丢下他不管。 她只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在骆驼,拉到这个背风处,查看他肩上的箭疮,伤口发黑,可能是中毒了。 于是,她又回到几里外的绿洲取回自己的包裹――那死人还躺在原地,大片的苍蝇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比财狼和秃鹫先一步来大快朵颐。 真恶心。 她取回包裹和衣物,迅速离开了是非地。包裹是最重要的,因为里有个紧急医疗包,她先用酒精给他清洗了伤口后包扎好,又喂他吃了退烧和消炎的药,至于是死是活看他自己造化了。 做完这些,她坐在沙地上,这才感觉到累,全身都虚脱无力了。 真是奇妙的一天…… 而远处,太阳已经渐渐西沉了,夜晚即将主宰这个沙漠。 044 始作俑者 此时,始作俑者还浑然不觉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 “夏曼莎”在这片沙漠已经迷路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作为一个在世界各国游历的背包客,在她的旅行生涯中,碰到过数次险情,被偷盗、或是遭遇抢劫,最危险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突发战乱被滞留……但是像昨天那样,差点被人用刀抹了脖子还是头一遭。 这些阿拉伯人真是太野蛮了――虽然她来的是埃及,要看的也是金字塔和古神庙遗迹,但是埃及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埃及。数千年来,这个古老的文明连番被马其顿和罗马人蹂躏后,又被萨拉森人,就是现在阿拉伯人征服,早已失去了原本高贵的灵魂。现在只留下空洞的陵墓与废墟,和无人能懂的文字,空让后人嗟叹而已。 像以前在欧洲或则美洲那样,她在亚历山大港租了一辆车,准备独自驾驶出行,去瞻仰附近的遗迹;同行的背包客好心提醒她,最近埃及十分不太平,就一个星期前还发生了一起***武装袭击游客的事故,最好能跟着团走。 但她不听,跟团的话就意味着只能走成熟的路线,规划好的景点,而真正的过往和历史被则埋没在野外的黄沙下。她走过那么多地方,埃及是唯一能比上中国西安的,看似普通的随便一块砖瓦都可能有上千年的历史。 单独出行是个十分大胆的决定,不过她准备得很周全,水与食物、药品,还有紧急通讯设备都妥妥当当的躺在旅行包里了,车子也加满了油,一意孤行的驾车离开亚历山大港,往西边的沙漠地带去了。[] 现在想来,那人的劝告不是没有道理的。刚开出去大概有三十公里左右,她就遭遇了一场前所未见的沙暴。 那场沙暴十分古怪,就像是从凭空刮出来的哪一样,一霎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她开的那辆日系本田就像纸一样在狂风里摇摇欲坠,差点没被掀翻过去。 她赶紧停下来,关紧窗户等沙暴过去,沙砾和小石子劈劈啪啪的打在玻璃上,她拿出手机想寻求救援,但是上面信号全无。她把脸贴在车窗上,外面除了沙,还是沙,凄厉的风声中夹杂着破碎的厮杀声,像是千军万马在冲锋。 可如果仔细去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这场沙暴持续了很久,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了。 她在车中摆弄着无用的手机,一阵倦意袭来――再醒来时,风暴已经停止了。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艳阳天下,沙子闪着黄灿灿的光。 她打开车门,黄沙立刻从车框缝隙里流下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 公路呢? 在她的眼前,只有黄沙,无边无际的沙。空气是如此的干燥,每吸一口都觉得喉咙里干涩得要命。 来时的路不见了……是被刚才那阵大风刮来的风沙淹没了么? 她拿起手机看看,还是没有任何信号,刚才那场大风就像是把手机信号也刮走了那样邪门! 她只好回到车里,发动车子,只听见引擎盖下引擎盖下面的发动机像老头喘气似的拉扯了几下,嘭的一声后,袅袅青烟从引擎盖下冒出。 坏了! 这坑爹的日本车居然这时候抛锚了! 她重重的敲打了几下方向盘,懊恼的把头放上去趴着。 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043 大漠晨光 再醒过来时,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吐着一点点红艳来。(.) 沙漠的清晨正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候,从地中海方向刮来的风饱含着清凉的水汽;西方的天幕中,月亮将落未落,一些星子还在渐蓝的天空中苦苦的支撑着,只待光明完全降临,它们才会甘心退去,再耐心等待下一个寒夜。 萨拉丁醒来时,背上一片冰凉。 躺着的那片沙地上是冰凉的,好在有人周全的给他垫上了棕榈和毛毯,毛毯是从骆驼背上的行李里抽出来的。那头畜生正卧在主人身边,为他遮风取暖,还不时用一张大臭嘴来拱他一下。 萨拉丁惊得一下弹坐起来,陡然缺氧的晕眩感顿时冲上头顶,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起来,他只得立刻把头埋进双手里,半晌,待晕眩感褪去,才敢抬起来。 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处背风口,所有行李都放在身边,连那柄价值不菲的大马士革刀都好好压在毯子下。 什么也没丢。 但是昨夜里,那个温柔的抱着他的人去那了?难道她真的是绿洲里的甜水女妖夏曼莎,跟着清晨的晨露一起消失在空气中了? 不,这沙地上还留着她的脚印,她的脚掌可真小啊……而且从留在沙地上凌乱的脚印来看,她一定一整夜都在原地转来转去,最后在天亮的时候朝着东边去了。 想到这,萨拉丁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肩后的箭创,伤口已经被干净的软布包扎起来了,她是用什么办法清除毒素的? 这一切都证明昨夜发生的都是真的,他不但中了毒,伤口感染还发烧了,如果没有她的拥抱和救助,能不能挨过气温骤降的夜晚还是个未知数呢。 想到这,他站起来,顺着她的脚印往东爬上一个沙丘,希望还能看到她身影,太阳此刻完全从地平线上升起了,东边的沙丘光影以朝向为界,一层层的分明着。 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呢。 这时,原本跪卧的地上的骆驼像是听到了什么,它不安的站起来,摇晃着大脑袋,脖子的铃铛叮叮直响。 萨拉丁转过身,远远的望见西边来了一队人马,他们快马加鞭,一路扬起尘土,半刻钟不到冲到这块背风地。 他们是一群全身披挂整齐的马穆鲁克骑兵,为首的那人穿着萨拉森人的黑袍,长巾遮住口鼻。他看见萨拉丁站在沙丘上面,不待战马停稳妥当,就急着翻身下马朝沙丘上爬去。 他一边拉下蒙脸的长巾,一边大喊:“兄长,我可找到你了!” 萨拉丁这才从慢慢从沙丘上下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兄弟。”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萨拉丁的弟弟阿勒迪尔,兄弟两一起在法蒂玛王朝的军队中服役。此次他的兄长被埃及苏丹阿迪德任命为亚历山大港总督,本因由马穆鲁克骑兵沿途护送,谁料到沙漠中一场大沙暴,竟把他们吹散了。 “昨天入夜的时候我们进绿洲休息,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而尸体上伤口是大马士革刀的刀刃才能造成的,我猜兄长你一定在那个绿洲停留了一段时间,还遇到了刺客,立刻令人连夜寻找,一直到天亮才发现你的踪迹,这真是真主的旨意!” 阿勒迪尔上气不接下气到,他双手扶住萨拉丁,差点没整个人靠上去,与兄长意外失散后,他真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 这时,他发现萨拉丁的肩上被软布包扎着:“兄长?!你受伤了?” “不碍事,已经好了。”萨拉丁走下沙丘后,接过骑兵为他递上的长袍外套穿上。 “那我们赶紧往亚历山大港去吧,以免路上夜长梦多,埃及想要对你不利的人太多了。” “恩。”萨拉丁应允着,骑上马穆鲁克为他牵来的一匹战马。他骑了几步,又若有所思的盯着东边。 “阿勒迪尔。” “有什么吩咐么?兄长。” “派几个人往东边去,我要找一个人。” “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是一个女人,她昨天救了我,但在我醒来之前就不辞而别了。她应该走不远,派人往东边去,找到她,带她回来。” 048 拒绝保护 就像被哈迪斯劫走的佩瑟芬妮,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那。 这真是个不好比喻。 她现在趴在马背上,肚子被膈应得难受不说,光是那马跑起来,剧烈的颠簸几乎让她想吐……但是这样的姿势是吐不出来的。 这些人是什么人?人贩子还是绑匪? 加诸在身体上的痛苦让她无法多想,就在她觉要窒息的时候,马突然停了下来,挟持她的家伙又把她从马背上推下去。 她摔在软软的沙地上,立刻蜷缩成一团。 好难受…… 有人走到她身边,刚好挡住阳光,她蜷缩着,稍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双穿着靴子的大脚。(.无弹窗广告) 那人蹲下来,把手放在她肩上,柔声问到:“夏曼莎?” 这些人都有毛病么?这个发音叫“夏曼莎”的又是什么意思? 她努力想爬起来,那人就扶了她了一把,尽管动作轻柔,但等她坐起,看清楚对方脸后,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挥在对方脸上。 “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混蛋!” 那个扶她的人,正是她昨日救下的男人,早该知道他不是好人的!好人会杀人么?会被人追杀么?根本不该救他的!一时间,千头万绪,懊恼,悔恨全部涌上心头。现在她变成了煮熟的鸭子,砧板上的肉,那也是当东郭先生自找的。 想到这,她恶狠狠的盯着对方,像是遇到的天敌的小动物那样,拼了命也要鼓起身体虚张声势。 而萨拉丁也愣住了,他刚才完全没防备,才挨了一巴掌,脸上顿时被指甲刮出三道血印来。 站在他身旁的弟弟阿勒迪尔当场火冒三丈,他抽出刀就要结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被萨拉丁急忙喝止住。 “住手!阿勒迪尔,是我们吓到她了。” “兄长!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还敢对你无礼……” “把你的刀收起来!” “哥哥!” 尽管不情愿,阿勒迪尔还是赌气般的将刀大力插回剑鞘中。只见萨拉丁扶住那女人的肩膀:“别害怕,我知道昨天晚上你救了我……你真的一点也听不懂我的话么?” 他想了一下,然后用手拍拍自己胸口,用很生疏的法语说了一遍::“我的名字,萨拉丁?尤素福?阿育布。” 他尽量说得很慢,每一个单词都要停下来想一下。“谢谢你昨夜的慷慨救助,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家在那。” 显然对方也听不懂法语的样子,他都觉得气馁了。法语从欧洲传来,在这一带也流通得很广的语言,看样子她也不是欧洲人了。 她的样貌极为漂亮,现在能在近处仔细看更是如此。尤其是一双深色的眼睛……就像是真主在天堂里所承诺的妻子。 …… 啊,他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萨拉丁赶紧打消念头,因为对方正戒心重重的看着他,他对身旁的人勾勾手,一名马穆鲁克骑兵立刻上前来将水袋递给他。 他接过水袋,送到女人面前:“别害怕,喝点水吧。” 在萨拉森人看来,招待客人喝水,就意味着提供保护和不伤害的承诺,然而那女人却推开他的手,摇摇头。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绑架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是中国人,我的家庭没有钱,也付不出赎金。”紧接着,她用英语说到。 047 突遭劫持 那男人感受到她的体温,虽没有意识,身体却主动靠过来,两人蹭在一起,她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汗水和体味混杂着,说不上难闻,倒会让人胡思乱想。[] 本来,作为一个旅行者,长长的旅途中,“艳遇”亦是一种点缀,不过,这样的“艳遇”她是无福消受的,尤其是他在她面前还杀了人。 外面的世界似乎已经降到冰点,她只能尽量蜷缩起来,让温度停留在两人之间。冷的时候人反而容易睡着,而且她确实累了,不多时,她就感觉到倦意袭来了,阖上眼,竟是一夜无梦。 醒过时,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点鱼肚白了。 这一觉,睡得足又舒服,但她想起身时却发现动弹不得――原来,两人挨在一起太暖和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男人给抱住了,还压得死紧,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这家伙劲可真大啊! 不过这也证明他已无大碍了,可以不用管他了。 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能不扯上关系最好,现在马上启程赶回亚历山大港才是正事。 想到这,不等他醒来,她便收拾起自己的行囊离开了。虽然有点可惜……不过她可不想跟什么***武装扯上关系。 向太阳升起的东边走出了几里地后,天已大亮了,但是还是没有看见公路的影子,难道她又走偏了?太阳升起方向总不会是错的吧。 而且,这一路上,竟没遇到几个人也真是很奇怪的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亚历山大港周围应该有很多村庄和小城镇才对。 正纳闷间,她听到背后传来几声马的嘶鸣声。 于是转过身看去,只见自己来的路上,有三人骑在马上,正爬上一个沙丘上,不过因为隔得太远的原因,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谢天谢地!她总算碰到人了! 她立刻向他们挥挥手,用英语大声到:“help!!我迷路了,我需要帮助!” 那三个人也发现了她,他们策动胯下战马,飞驰而来。他们骑的阿拉伯马非常善于在沙地里奔跑…… 但等他们近了,她看出清楚他们的样子后,一股凉意陡然从脚底升起。 她没有看错吧?这三个人居然身着铠甲?!不对,他们身上披挂的全是用细小铁环扣制成的锁子甲,宛如中世纪的骑士…… 她想起来了,这些人穿的行头她在埃及博物馆看到过,而他们腰间挎的佩刀宛如新月,正是阿拉伯刀的款式。 那三人转眼间冲到她跟前,骑在马上围着她转了几圈,嘴中说的尽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为首的居高临下的问她到:“夏曼莎?” 他在说什么? 于是她连连摇头:“不!不是的,我迷路了,我要去亚历山大港!亚历山大!” 那人躬身抓住她的手,向把她拖上战马,她当然不会上去,挣扎到:“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 她用力甩开对方的钳制,拔腿就跑,后面的人骑马追上来,伸手一捞就将她横放在马背上。 “救命啊!救命――” 这些劫持者想要干什么?这又是要把她带到那去? 她趴在马背上,大声求救着,然而只有太阳和满地的黄沙听见了她的呼救声。 046 取暖是两个人的事 入夜后,沙漠里气温骤降下来。(.好看的小说) 那个受伤的男人明显有些撑不住了,受伤感染而发高烧的人往往会觉得奇冷无比,她看在眼里,心中也很着急。 好在这个家伙的随身行囊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她不但找到了两条阿拉伯织花厚毯,还找到了水和食物。 毯子可以垫,也可以盖在身上御寒。她又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他挪到毯子上,这才放下心来――该做的她都做了。 这一天内遇到的稀奇事比过去二十几年遇到的加起来还多,她觉得又累又饿,啃了几口干粮却味同嚼蜡。 借着暮色的最后一点光,她把目光转向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仔细看看,他长得……还不错呢。 他的脸颊消瘦狭长,中东人高鼻深目的特征非常明显,虽然穿着阿拉伯人的衣饰,看上去是个穆斯林,但满腮浓密的胡须却修剪得短而齐,男人味十足――能把胡子留有款有型的男人可不多。虽说这中东人毛发茂盛,看上去很粗犷狂野,但单看那睫毛,就能把多少电视和广告里卖弄人造电眼的女星比下去啊。 不对――现在不是对一个陌生人的外表品头论足的时候。 夜晚来得这么快,好在有一轮明月当空照耀着,否则今夜不知道会多么恐怖和难熬。 入夜后的沙漠是不能乱走的,野兽出没不说,万一踩进沙泡那是真的会丢掉小命的。(.无弹窗广告)而且手机也依旧没有信号的样子……看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了。 在这异国他乡,跟一个陌生的,长得很有感觉的男人呆在野地里过夜,也算是一种游历资本了;如果能安全回国,还能跟朋友和圈子里吹嘘一番呢。 可惜这里是野地,而沙漠里昼夜温差真的很大,白天里恨不得脱掉的衣服到了晚上都会嫌薄了。 她裹着另外一条毯子躺在地上,正对着漫天亮晶晶的星斗;这样的星空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了,小时候在乡下还能看见的银河,长大后再也看不见了……又或者说,都市的霓虹已经彻底代替了星空,很多人行走在其中多年,早已忘记了曾经儿时对星空的无限遐想。 可她还没忘记……她为了追逐这些美景,一次次远离都市。虽然现在身处险境,但总的来说,能见到头顶的这片星空却是值得的。 也许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可能有数万年来,也有人跟她一样这样仰望着星空,在无法跨越的时间两端……只是静静的看着。 正胡思乱想间,她听到那个男人微弱的呻吟声,她赶紧披着毯子爬过去,用手摸摸他的额头,烧已经褪了,但他好像冷得厉害,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环顾四周,她找不到能升火的材料,只能把身上的毛毯给他盖上了。这样一来,她就冷得直哆嗦……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两人共用吧。 想到这,她在原地活动着,想让身体发热来抵御寒冷……但午夜的寒气比想象中更冷,她全身的家当也不过是一件质量不太好的冲锋衣而已,怎么能抵挡住寒冷的侵袭。 她在原地转了几圈,身体不但没暖和起来,脚趾反而越发冷得发麻,只好又去打盖在那家伙身上毯子的主意。 “那个……”明知那男人不会醒,她还是趴在地上轻声对他说:“我看你也很冷,所以……。” 她掀开毯子,钻进去了。 “别怪我哦。” 051 古老的光景 然而,“夏曼莎”的惊恐程度却难以想象,萨拉丁不理解,其他人更不会懂。 她觉得自己正陷入一个难以理解的噩梦中,世界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某种未知的恐怖正将她拉入深渊中,就算大声呼救,周围的人也听不懂。 她远远的瞧见亚历山大港了,整座城市的轮廓看起来古怪而……陈旧,是被时间遗弃在过去,与现代文明隔绝的模样。 进城的路上既看不见公路与电力设施,也没有往来车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被夯实的沙土路,不时有人赶着大群的羊从他们身旁经过。 路边的男人都用头巾裹着头,几乎都留着一拳长的络腮胡子,而女人则蒙着盖头和面纱,她们或牵着脏兮兮的赤脚小孩,或用头顶着陶罐之类的重物,缓缓前行。 他们都好奇的侧头看她,她这张东亚人的面孔和他们比起来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啊。 如果这里不是亚历山大,又会是哪里呢? 唯一的解释,是这队人马故意将她带到了其他的城市。他们这样做是有什么企图?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跟他们进城的。 她跳下骆驼,却被那些穿着锁甲的人拦住了。 “这不是亚历山大港,你们这些骗子!”她激动的嚷嚷着。“让开!让我走!” 不多时,那个在绿洲里救下的男人从队伍前面折返回来了。 他扶住她的肩,又说了几句她根本听不懂的话,从他的表情和动作来看,大概是叫她安静吧。 但她只能用英语徒劳的沟通着。这样下去,就算是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两人之间也休想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i’’tunderstandwhatyouaretalkingabout(我是中国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就是亚历山大港,你允许我带你来的。” 萨拉丁只能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他指指城市的方向,保证般的拍拍自己的胸膛:“相信我,这就是亚历山大。” “no,thisisnotthecity!liar!(不,不是那座城,骗子!)”夏曼莎的情绪却难以平复,她吵闹着,不断推开萨拉丁,挣扎着想要冲出重围去。 萨拉丁不敢太用力气,怕伤着她。两人正纠缠不清间,只见阿勒迪尔已经绕到她背后。 “兄弟,住手!”萨拉丁惊呼到,但已经迟了。 阿勒迪尔反手切在夏曼莎的后颈上,夏曼莎身子一软,倒在萨拉丁的怀中,晕过去了。始作俑者是如释重负的拍拍手掌:“总算安静了,我们可以进城了么?” “你伤着她了。”萨拉丁皱眉到,他抱着夏曼莎软软的身体,有点生气。 他的兄弟阿勒迪尔却满不在乎:“对于不服从的女人,鞭子是最好的方法了。” “那也只限于对待合法的妻子和女奴。” 阿勒迪尔翻身上了马,他用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四蹄撒开,向亚历山大城飞驰而去。 远远的,阿勒迪尔从马上甩下一句话来:“兄长,你把她从沙漠中带出来,别说你没那样想过。” 050 亚历山大 酷热如期而至了。 “夏曼莎”不太情愿的骑上别人给她牵来的骆驼,头顶太阳如烈火般炙顶,烫得难受,她把头发挽高扎好,露出大片雪白的后颈来…… 在她身边骑马经过的几个“古代”人都在扭头看她,仿佛她是什么怪物。 有这么奇怪么?没见过中国人也应该见过日本人吧,东方人的长相是得有多稀奇才值得他们这样一直看。 他们不但一直看,还互相交谈,不多时便发出几声爆笑来――想必也不是在说什么好话了。 夏曼莎只好忽略掉他们的不怀好意,她得忍耐,直到回到亚历山大,安全得到保证为止。 萨拉丁一开始和阿勒迪尔骑马并头走在队伍最前面,碍于兄弟的阻挠,他只得忍住不断回头看的冲动,他心里感觉得那个女人不会乖乖跟着他们走,漏看一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超多好看小说] 实际上,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夏曼莎被十几名马穆鲁克骑兵夹在队伍中间,完全不可能逃走。 阿勒迪尔瞧见兄长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自然也不痛快。都怪前日那场怪风,刮得天昏地暗,吹得他们人仰马翻。等风停了,哥哥也不见了。在他们找到他之前,他一定一整晚都跟那个妖女在一起吧,说不定还…… 兄弟两一路无话,各怀心思。队伍又走了一段几个时辰,远远的,亚历山大港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显现出来。不再是海市蜃楼,而是真正的目的地。 亚历山大港古老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是当时马其顿帝国埃及行省总督托勒密一世为纪念亚历山大建造的城市,从建造之初就是一个自由贸易港。 伊斯兰崛起后,萨拉森人统治了埃及,现在统治埃及的法蒂玛王朝亦非常重视这个繁华的港口城市,每一任总督必然是苏丹的亲信。 而萨拉丁此次当选亚历山大港总督纯粹属于埃及苏丹与宰相内斗的捡漏,苏丹阿迪德与宰相穆斯塔法不合,互相否决了好几个什叶派人选。 萨拉丁兄弟与其叔父施尔科正在埃及军中服役,他们是少数的逊尼派,宰相和苏丹互相否决对方的人选后,终于把目光对准了他们。 这些外援将领是少数派,让他们中其中一个做总督的话,也没谁会听他的,这样苏丹和宰相就不必再较劲了。妥协后,阿迪德选中了年轻的萨拉丁做亚历山大的总督,即刻上任。 对于萨拉丁一家人来说,这是机遇,也是危机。在王权与相权的巨大外力下,任谁都要如履薄冰了。 一行人离亚历山大越来越近了,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城中宏伟的清真寺圆顶了。 可就在这时,萨拉丁与兄弟阿勒迪尔听到队伍后传来一阵骚扰。萨拉丁连忙掉转马头,折返回去看个究竟――动作之快,让阿勒迪尔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预谋已久了。 原来在队伍的中段,夏曼莎已跳下骆驼来,忠诚的执行主人命令的马穆鲁克骑兵们自然不会让她跑了,将她堵住。 她看上情绪激动,一边喊一边想要逃走。 “这不是亚历山大,你们骗我!“自然,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萨拉丁策马赶到她身边,跳下马来,主动扶住她的肩膀,这个行为可谓为大胆之举了,因为穆罕默德规定了伊斯兰教徒只许碰他们合法的女人。 但是实际上,军旅和世俗的观念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对于萨拉丁他们这样一家都是军人的教徒来说,遵守规矩有时候没有那么严格。 “别慌,你怎么了?”他竭力安抚着他的夏曼莎。 他知道。甜水女妖生活在沙漠的绿洲中,她们害怕人类的城市。 049 沟通不良 能说话,就代表能沟通。[]即使彼此都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却是个良好的开始。 萨拉丁重新燃起信心来,他站起身,然后把对方也扶起来:“如果你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叫你夏曼莎好么?” 这显然是个自作主张的决定,因为对方听不懂,也没法同意或拒绝。 阿勒迪尔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虽然在萨拉森人看来,如果在沙漠里捡到无主的东西,是尽可以占为己有的……但是这个女人明显不是什么善类。阿勒迪尔从未见过这种长相的女人……她的皮肤太白,眼睛的形状也太魅,眼角像是狐狸一样挑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难道她真的是沙漠中的甜水女妖夏曼莎么? 不管怎样,兄长萨拉丁在她身上耗的时间都太久了。他们原本应该马上启程去亚历山大港,而不是花时间跟她沟通。 现在看来,萨拉丁似乎是想带她一起上路。 真主啊,他被女妖迷惑了么? 想到这,阿勒迪尔便催促到:“兄长,我们该上路了,今天入夜前我们必须得赶到亚历山大港。“萨拉丁应允到:“恩……你把昨天我骑的那头骆驼给她牵过来。” “你……真的要带上她?!”阿勒迪尔难以置信。“这女人身份不明,还是不要为好。” “阿勒迪尔,她救过我。” “女妖是会带来厄运的。” “我有说过她是女妖么?”萨拉丁摇摇头。“我叫她夏曼莎你还当真了不成。” 阿勒迪尔一时语塞,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才好。“就算她不是女妖,万一是那个部落酋长逃跑的妻妾或女儿……我们擅自带走那就麻烦大了。” 原来,萨拉丁此次赴任亚历山大港总督一职,一路凶险重重……这个重要的总督职位原本不该是他的,宰相提了几个德高望重的什叶派人选,埃及苏丹阿迪德却力排众议任命他这个逊尼派。这一决定让埃及朝野人心浮动,甚至有人放出风声来,萨拉丁走不到亚历山大就会被刺死呢! 好在萨拉丁手中拥有一支军队,也就是现在在他身边的马穆鲁克骑兵,这支军队是他从叙利亚带来的,他们都是突厥人,马穆鲁克的意思在萨拉森人语中也是奴隶之意。 这些突厥人在中西亚ng,原本毫无地位可言,萨拉丁说服叙利亚的苏丹努尔丁征募他们为骑兵,并将他们带到埃及来。 这支军队是他安全的保证。 为了不让埃及苏丹阿迪德起疑,也为了平息埃及国内的不信任,萨拉丁将大部分佣兵都留在埃及首都开罗由自己叔父施尔科统领,自己只带了十几名亲信赴任。 阿勒迪尔的忧虑正是由此而来,他们的人太少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得罪亚历山大港附近的部落酋长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然而,萨拉丁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可惜她听不懂我的话,否则我们就知道她是从那来的了。” “那就让她留在原地吧。” “这样吧,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同行。”萨拉丁转过身,对夏曼莎说到。 “我们要去亚历山大港,亚―历―山―大。”他将亚历山大港几个字母说得很慢,又用手指指东边。 “你愿意跟我同行么?” “夏曼莎”睁大眼睛,她好像听见对方说了亚历山大港这个词。 从刚才开始她就很紧张了,起手打了那绑匪一巴掌跟本就是下下之举,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杀了她可就……她在心中暗数了一下,除了刚才抓她的三个人外,跟他们一样骑兵打扮的人还有十几个,现在这种状况下想逃走是根本不可能的。 好在对方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先扶她起来,然后跟自己的同伙争执了几句,才转过头来对她说了这句话。 亚历山大! 他刚才绝对说了亚历山大这个词,虽然发音有些不太一样,但是称呼统一地名的发音,各种语言相差都不大。 她像是看到了希望那样,虽然渺茫,但也不能放过,她立刻点头到:“对对!我要回亚历山大!” 053 翻译到位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他们能忍受刀剑砍进骨头里的痛,却不能忍耐一个女人的聒噪和吵闹。 那样会让他们烦躁不安,血气上涌,继而暴跳如雷。就算是脾气最好的男人也不能免俗。 一队人马行到了总督府,与管理人交割完毕后,当下搬了进去。总督府是整个亚历山大城里仅次于阿巴斯清真寺的豪华建筑了,光是可使用的房间都有一百来间,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配有一个带喷泉的花园;可以想象,上一任总督是如何与他数量庞大的姬妾与奴仆住在这里,穷凶极奢的。 有传言说,法蒂玛王朝建立之初就把金字塔的白色外砖全部拆了下来,分送各大城市建造清真寺……现在看来,送往亚历山大的那些石材原料也有一部分被人用来建造总督府了呢。[] 萨拉丁的随行人员并不多,这府邸对他们来说绰绰有余。 原总督的正房妻室住在东边的套间里,他便将夏曼莎也安顿到那――阿勒迪尔敲晕她的那一下实在太重了,以至于她还没醒过来。 好在这总督府中还有一些上任总督留下的仆从,他们为主人服务多年,年纪实在太大了,以至于那位总督纵欲过度暴毙后,他的子女和妻妾中没有一个人想要继承这些“累赘”。他们无处可去,只能留在这里等新主人的“垂怜”。 萨拉丁正愁找不到侍女照顾夏曼莎,他唤来一名老妇,令她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女人”。一切安排妥当后,他见天色尚早,便匆匆出门去处理私人事务了。 阿勒迪尔则按照他的吩咐去找翻译了;贸易自由港的好处就在于什么东西都有,连懂世界各国语言的翻译都不缺。阿勒迪尔很快就找来几个人,这些人听说是为新上任的总督服务,都乐意之极。 尽管都拍胸脯保证能翻译欧洲人的语言,阿勒迪尔还是不太放心,他哥哥萨拉丁本人就会拉丁语和法语,甚至还懂一些希腊语,但是那个女人却完全无法沟通的样子――她究竟是哪国人?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夏曼莎才转悠悠醒过来。她觉得自己的后脑勺酸疼得厉害,像是被谁咬牙切齿的来了一棍子,脑中一片空白,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直守着她的老妇人见她醒来,立刻殷勤的上前来,一边端茶递水,一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夏曼莎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想起低头看看自己衣服,衣服已经被人换成了宽大的罩袍和长裙…… 这是那? 难道是某个酒店的客房?她头晕的厉害,只好用手扶住。 那老妇又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转身走了。 不多时,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低头搬进来一面彩屏,隔在她睡的床前,然后又低头快速溜走了。 那样子,就好像床上躺的是个鬼,看一眼就会魂飞魄散。 夏曼莎正纳闷着,又有几个人从门外鱼贯而入,他们在几米开外就站定了。萨拉丁则直接绕过屏风,坐到她床前,笑到:“我听说你醒了,就急忙从外面回来了。” 053 富庶之地 亚历山大城的繁华与喧嚣一如既往,它也许能让世人记住一个伟大帝王的名号,但它却不能让他的统治和帝国千秋万载。 人总以为能改变世界,殊不知到头来,唯一能改变,只有自己,当时光流逝,人的造物往往会比创造者存在更久。[] 通过城门后,萨拉丁骑马走在亚历山大港的街头,街道的路面上铺着圆圆的小石子,以防车轮打滑,马蹄踩上去,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的,感觉非常好。 亚历山大不同埃及首都开罗,她的商业气氛非常浓厚,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贾让他们的货物云集此地,他们又相互贸易,东西货物在城里周转一遍,又流回亚洲与欧洲,而来自东方丝国的绸缎、茶叶、瓷器是最最的抢手,几乎与黄金等重等价。 萨拉丁注意到街道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锻造的炉子就摆设在街边,炉工与铁匠们挥汗如雨,以满足客户的订单与需求。 而粮食商的店铺外,大米与小麦源源不绝的倒进一个个张开的亚麻口袋里,这些装满粮食的口袋将由骡车运送到埃及各地,养活城市中不事耕种的人口――这里面当然包括数量庞大的士兵了。 至于棉花与亚麻更是埃及的特产了,从北非海岸到地中海沿岸,纺织品的原料几乎都出自埃及。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连欧洲人身上穿的都是埃及施舍的呢。 这真是富庶之地,就地下都能流出牛奶与蜜糖来;无怪乎总有人说,若是掌握了埃及,就掌握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和人力呢。 若不是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美人儿,萨拉丁几乎想跳下马,去看看铁匠锻造出来的刀剑是否能比上大马士革的锻钢刀了。 阿勒迪尔也骑马跟在兄长身后,他正在四处张望――埃及是什叶派掌权的地方,与逊尼派不同,什叶派更倾向世俗生活一些,当他看到了广场上居然有穿着暴露的舞娘大跳肚皮舞时,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心中便感慨没有来错地方。 亚历山大是一个开放的自由港,除了穆斯林,还有大量的犹太人以及当地出生的东方基督徒混杂其中,商人与流动的人口多,娱乐与餐饮项目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虽然某些“娱乐”与“圣训”相冲,但是男人是不会放过找乐子的机会的。 快到城市中心的总督府时,走在前面的萨拉丁勒住马脖,放慢速度,与兄弟齐头并进着。 “你觉得这里怎样?我的兄弟?”他问到。 “还不错……但是比不上大马士革。”阿勒迪尔看着满大街姑娘们漂亮的彩色长头巾出神,随口说到。“大马士革的玫瑰与橄榄举世无双。” 萨拉丁点点头:“阿勒,待会安顿好了,你先帮我找几个翻译来。” “恩?你要翻译干什么?” “要懂欧洲人语言的翻译,法语、拉丁语什么的,看能不能跟她交流。” 萨拉丁照看着怀中的女子,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你也不希望她待会一醒来就大吵大闹,对吧?” 052 新官上任 不管是想要她做女奴还是妻子,总归是那么想过吧。(.) 萨拉丁被兄弟说得脸都红了,好在他肤色够深,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今年已经有二十六岁了,很多同龄的男人早就是一群孩子的爹了,可萨拉丁却一直未曾娶过妻。 这倒不是因为什么个人或则家庭的问题,而是因为阿育布家族为之效力的赞吉王朝年年征战,导致萨拉丁从十六岁开始便在军队中服役,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场,转眼间十年的光阴就这样溜走了。 也有大马士革当地的名门望族主动上门来向这个年轻有为的军官提亲,但萨拉丁总是回绝,一来担心自己若是有一天死在战场上害了人家的姑娘;二来……他对素未谋面的女人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两年前,埃及的法蒂玛王朝因为政局动荡请叙利亚王努尔丁给予援兵,努尔丁便将阿育布一家和他们家族的私兵都借给了埃及。 所以,萨拉丁一家在某种程度是外来者,不被信任也不会得到重用。此次突然被提拔做重要城市亚历山大港总督这一要职,更得万事小心了。 然而,半路上“夏曼莎”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他原本波澜不惊的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在心中滋生着……奇妙无比。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两人语言也不通,从见面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两三天,互相了解更无从谈起。 真主啊,请原谅他对一个陌生的,甚至不是穆斯林的女人有邪念吧。 怀中的女人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但是实际上是皮肤白皙所造成的错觉。她被阿勒迪尔粗暴的打晕了,暂时不会醒来,萨拉丁便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抱住她继续前进。她靠在他怀中,头发和身上传来非常干净的香味,与那一夜的沁人心脾相比淡了不少,但仍然让人闻着舒服。 行了没多远,亚历山大港的城门便近在咫尺了。 阿勒迪尔已先行一步告知了管理城门的官员新任总督驾临,但显然亚历山大港的大小达官贵人早已知道这新任的总督是个空架子,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官员在那冷冷清清的迎接他外,往来市民甚至不知道在城门口骑着高头大马的英俊青年就是新的总督呢。 ――他的命令会出不了总督府的。――――不但是个逊尼派,还是个库尔德人,放心好了,到了亚历山大,没有人会听他的。――在萨拉丁出发前,早已有人等着看笑话了。对于亚历山大港给他的冷遇,萨拉丁亦心知肚明。 守卫城门的士兵上前来清点核对萨拉丁这次上任所带的物品以及随从人数。 “委任状上说总督大人所带的随从有十五个人,现在你们总共有十七个人,哪一个是多出来的?” 那士兵盘问到,这哪里是对总督的态度,倒像是防备什么犯人。萨拉丁用眼色示意阿勒迪尔,让弟弟暂时按捺下怒火,来日方长,没必要现在就冲冠一怒。 萨拉丁从勒马的缰绳上松开一只手,从夏曼莎身后托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你说她?我想我不需要解释为什么吧?” 056 各怀心思 他绝不会伤害她的。 以真主的名义起誓,他想要保护她,想要她……做妻子。 然而,他的心思无法传递给她。语言的那道鸿沟是无法逾越的,真诚和爱在这道障碍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 夜深了。 萨拉丁去了兄弟阿勒迪尔的房间,总督府太大,一时间也打扫不出太多房间供人使用。 阿勒迪尔已经睡了,他嘟哝着,侧身给兄长让了半边床的位置,萨拉丁脱掉鞋,躺了上去。 “干嘛不去睡那女人?”阿勒迪尔一定是睡迷糊了,要是在白日,他是不会这样说的。 “她害怕我,我不能欺负她。”萨拉丁侧身睡着,他合上眼。“快睡吧,明天还得对付那些难缠的地方官。” 说完,他就真的睡着了。 他确实很累了,一来到亚历山大城,他就马不停蹄的拜访几个故交好友。亚历山大港对他来说虽是凶险之地,步步如履薄冰,但他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萨拉丁的家族以及其统领的马穆鲁克骑兵为埃及法蒂玛王朝协防多年,又多次挫败进犯的基督十字军,虽然在朝堂中说不上话,但手中有兵权,自然添了无形的筹码。 那些嗅觉敏锐、眼光独到的人,暗地里接触他们的不在少数;作为家族的代表,萨拉丁为人又仗义慷慨,广交豪杰,一时间,埃及国内人人称道,都说这从叙利亚来的库尔德人萨拉丁是人品贵重的骑士,迟早有一天会大有作为呢。 当然,有个好名声也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他。萨拉丁一家都是逊尼派,与埃及的当权的什叶派自然十分的格格不入,统治埃及的上层人士又忌惮马穆鲁克骑兵的战功,对阿育布家族处处防备不说……这次居然还有人想在半道上截杀他。 可是也由此也因祸得福……让他遇见了她。 夏曼莎,沙漠里的绿洲之花。 她那柔软而温暖的身体是真主赐给他的礼物,但若贸然唐突只怕真主会收回馈赠。 同一个夜晚,有人可以睡得沉,有人却辗转反复,难以入眠。 此时的总督府中一片黑暗,只有东厢有一些微弱的光。 夏曼莎不许那老妇吹掉蜡烛,反而让她把所有的烛台都点亮……这里的夜太黑,她竟害怕了。 生活在城市里太久的人,早已将忘记真正的黑夜有多么可怕,城市中人类发明的灯光彻夜通明,光影交错,连妖魔也要化作人形才能生存。但在这里,无月之夜,大地又漆黑一片,正是黑暗生物的极乐之所。 即使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也无法驱除她心中的恐慌,由黑暗和寒冷滋生出的恐惧与猜疑正一点点噬咬着她的心。 人类并不是真正害怕黑暗,他们害怕的是……未知。 她抱膝缩在墙边,任那老妇怎么说她也不肯回到床上去了。 这里没有电器,也没有灯……不,更本就是没有任何现代文明的迹象;而她身边的人,更像是从一千零一夜书本和插画里走出来的,不应该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啊。 她该怎么办?她所认知的,理所当然的世界在短短的几天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失去科技的助力,她就像是瞎子、聋子、哑巴!连黑暗都会害怕! 想到这,她只能能把头紧紧埋进膝盖里。 大使馆的人有没有发现她失踪?国内的朋友有没有报警?会有人找她么? 她乱糟糟的想着,夜里的寒气顺着从她赤着的一双脚掌慢慢往上爬。 一阵风吹开窗户,微弱的烛光熄灭了,黑暗淹没她了。 055 进展甚微 布列塔尼亚群岛?那是什么地方? 萨拉丁闻所未闻。于是一名翻译解释到:“是欧洲西北面海外一个群岛国家,很穷,很少有从那边过来的商船。”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倒把萨拉丁也弄得一头雾水,他实在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总督大人,那您知道法兰西国吧……” 萨拉丁点点头。 “知道。” “统治布列塔尼亚群岛的金雀花王亨利,是法国亚魁当女公爵艾琳娜的丈夫。” “啊?是她!” 说到艾琳娜这个名字,萨拉丁有印象了。 这个女人,是法国南部亚魁当地区的世袭女公爵,她的名号被阿拉伯半岛以及北非沿岸所知。你可以不认识欧洲诸王中的任何一个,但不可能不认识她。 她是欧洲最有权势,也最富有的女人。(.)这两点不但体现在她那占了法国一半土地的领地上,也体现在来自欧洲商船队伍上――据说那些商船有一半以上都是她的私人产业。 对刚才翻译所说的,萨拉丁很是吃惊,据他所知,这个艾琳娜是法国的王后……她有两个丈夫的? 但这不是他所关心的。他现在一心只想让那个绿洲精灵能展开笑颜。 夏曼莎就坐在他身旁,她看上去很不自在,身子一直在往外挪,她的生分让萨拉丁心中不快。 但这一切都得耐着性子慢慢来,急躁只会功亏一篑。 而且知道用什么语言能和她沟通就好办了,两人之间鸿沟又拉近了一步。 这时,阿勒迪尔也从外面进来了。 他停在屏风外:“兄长,有结果了么?” 萨拉丁起身走到外面,几名翻译连连向他躬身行礼。 “恩,她说的是欧洲蛮族的一个地方方言。” 阿勒迪尔沉吟着,又问其中一名翻译:“你们能和她交谈?” “我们恐怕不行,但港口去欧洲的船上有布列塔尼亚的水手,总督大人可以找找他们试试。” 阿勒便掏出一小袋迪尔哈姆银币来:“拿去分了吧,这是总督赏给你们的报酬。” 那几人兴高采烈的接过报酬,连声道谢。这新来的总督实在慷慨,不像上一任总督那样吝啬又贪婪。 等他们退下后,阿勒迪尔又从随身的公文袋里抽出一本厚厚的装订册子来,递给萨拉丁。 “这是你要我从库房拿来的账册。” 萨拉丁接过册子,随手翻了一下,顿时眉头拧起来了。“你确定没拿错?这上面的税款都已经收到十年后了。” 阿勒迪尔的表情显然也是很无奈的:“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拿错了,但很显然,传闻是真的。” “那库房里的钱呢?能对上账面么?” “库房也几乎是空的。“阿勒迪尔摇摇头:“我进去看过了,连粮食、棉花、药材,矿石都被折现,不知去向了。” 亚历山大港果然是个烂摊子。 前一任总督是埃及苏丹阿迪德的兄弟,传闻中说,那位总督生活极为奢侈,又嗜好赌博,不但贪污亏空了国税,还索性把未来十年的税收征了,供其挥霍。 “在未查明那些税款和实物去向之前,我们不能交接财务这一块。”萨拉丁皱起眉头时显得特别忧心忡忡,这大概跟他五官轮廓太深有关。“你派人去把所有的税务官员都找来,我要跟他们谈谈。” “他们要是不来呢?”阿勒迪尔很清楚兄长的处境――埃及的苏丹与宰相内斗,最后选了他哥哥萨拉丁,这个各大势力都没什么牵扯的小角色来当亚历山大的总督,这样谁都可以不理他,控制起来也容易。 “那我们就看看那些人会来,那些人不会来。” 这时,萨拉丁注意到夏曼莎从屏风后探出头,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 他表情立刻缓和下来,挥挥手,让阿勒迪尔先退下了。 他回到屏风后,夏曼莎立刻警觉的退了几步保持一定距离。 为了不吓着她,萨拉丁没有再靠近了,只是柔声到:“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很快我就会让你明白这点的。” 054 蛮族的语言 她抬眼看到他,还未来得及出声,萨拉丁就把手捂在她嘴上:“嘘――” 他又将食指放在自己嘴上,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你先别说,听他们说。” 夏曼莎被萨拉丁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意识到对方可能没有恶意……但这说不准,她更不能放松警惕。 她也注意到屏风外站着几个人,那些人都站在几米开外,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动。 只听萨拉丁又说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点点头。” 无论谁都明白把食指放在嘴上代表的含义,于是夏曼莎立刻点点头,萨拉丁便将捂住她嘴的手放下了。 夏曼莎果然没有再大吵大闹,只是狐疑的看看萨拉丁,又四下看看周围。她搞不明白这是那,这些人又是什么人?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呢? 她像一只狐狸那样多疑,萨拉丁心中这样想着。 但他喜欢她眼睛的形状,尤其喜欢她眼睛中包含的,那些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神采。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正被不安的黯淡困扰着,萨拉丁要得到她的信任,必须得从能沟通开始。希望阿勒迪尔找来的这些翻译有用。 “你们可以开始了。”他命令到。“从最简单的问候开始。” 于是屏风外的那些人便行动起来,拉丁语与法语已经被萨拉丁否决了,他们就从北非的柏柏尔语开始,又陆续说到欧洲南端的卡斯蒂亚语,意大利语……最后连世界最东方的印度语都用上了,虽然一时找不到能说海尽头的丝绢之国语言的商人,但是萨拉丁也不认为真的会有女子独自从那种天边的国家来到这里。 结果却令**失所望,这些夏曼莎统统都听不懂;萨拉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观察着她,这个沙漠绿洲里的精灵――她对那些异国的语言无动于衷,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太让人泄气了……难道她真的不是凡间的女子,而是一个因为贪玩顽水而被人类捕获的女妖么? 最后,那些翻译也无计可施了。 他们中大多是在地中海沿岸各国做中航海贸易的水手或商人,精通阿拉伯语以及拉丁语,甚至是波斯语,但显然他们说的都不是总督想要的答案。 “非常抱歉,总督大人,我们尽力了。”翻译中的一人说到,为了挽回这次失败,他又建议到:“如果那位尊贵的女士愿意开口,说不定我们能听懂她说的。” 萨拉丁眼前一亮,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想到可以反过来做呢? 他又连忙转过头,连比带划向夏曼莎表达着:“你说一句话吧?” 夏曼莎自然听不懂他的话,不过她是个很善于观察周围环境的人;从刚才开始,进来的几个人一直在用不同的语言跟她说话,她心中当下已猜到这些人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请来的翻译。 只可惜她一句也听不懂。 “whocanspeakenglish?(谁会说英语?)” 她用英语反问到,如果他们中有人能听懂的话……她就能了解自己的处境做出应对了。 屏风外的几人面面相觑,这是他们几乎从未听过的语言。他们互相讨论了一下,其中一个人站出来,对萨拉丁躬身行礼到:“尊贵的总督大人,这位女士说的语言……听起来像是来自欧洲西北,布列塔尼亚群岛上盎格鲁-撒克逊蛮族的语言。” 059 鸡同鸭讲 萨拉丁放下她,却又抓住她的手腕:“来,跟我来。” 夏曼莎被他拉着走,走出院门,又穿过了几个庭院,到了一处水井边。萨拉丁这才放开她的手,径自走到井边,挽起袖子提了满满一桶清水上来。 “你过来。”他转头对夏曼莎说到。 夏曼莎将信将疑靠过去,萨拉丁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漆盒,放到她手上。 她打开一看,只见盒子里盛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低头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薄荷清凉味。 “漱口用的。”萨拉丁解释道到,他做了一个刷牙的动作,然后舀了一勺水递给她。 如果夏曼莎是那个从来也没听说过的布涅塔尼亚人,那就是欧洲人了。[] 在萨拉丁的印象中,跟他打过交道的欧洲人都……不怎么爱干净,当然这已经是客气的说法了。 那些欧洲人中,除了从君士坦丁堡人外,什么法国人意大利人匈牙利人,统统都是不爱洗澡不爱清洁的主,基督徒又不像穆斯林,在朝拜真主前都要认真小净以示尊重,那些欧洲人是真的认为……用满身的虱子和跳蚤做点缀是在赞美耶和华。 昨日得知她是“欧洲人”,萨拉丁也感到很惊讶――她是那么的干净,开口说话时,也能看到她的牙齿是整齐而洁白的。(.无弹窗广告)如果不是她满口的欧洲蛮族语,萨拉丁还真不相信她是欧洲人呢。 与萨拉丁一样,夏曼莎也正在纳闷呢。 很明显,这个叫做萨拉丁的男人是想让她洗漱了……这里的人不但没有电和自来水,连牙膏牙刷也是稀罕物么? 于是她摇摇头:“不,我不用这个,我的背包在那?我自己有牙刷!” “只是漱口的牙粉,不是别的东西。” 语言不通,更像是鸡同鸭讲。 夏曼莎扭头想走,萨拉丁拦住她,但接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总不能强迫她清洁牙齿吧。正为难间,那绿洲的精灵却主动妥协了,只见她用手指蘸了一些牙粉,放进嘴里,萨拉丁立刻将木勺送到她嘴边,她低头喝了一口,用腮梆咕嘟了两下,然后吐到地上的排水沟里去了。 “等等……不是这样用的。”萨拉丁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见夏曼莎正抬头狐疑的看着他,只好作罢。 “没什么,你做得很好了,是我太心急了。”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在绿洲里洗澡,怎么可能会跟哪些欧洲蛮子一样。 “萨拉丁。” 夏曼莎轻轻叫他的名字,她的嗓音跟她的人一样干净,萨拉丁立刻振作起来。对于他来说,此时此刻,世界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就算是埃及王宫中那只为苏丹唱歌的夜莺夫人也不及她万一。 “萨拉丁,我想要我的背包,里面有护照和钱,还有换洗的衣服。”夏曼莎一边比划着一边艰难的表述,她扯扯身上穿的长裙。“穿这个很不方便,我想要自己的衣服。” 一开始,她就对眼前的男人戒心重重,但是几天相处下来,这个萨拉丁似乎不是什么凶恶之徒,从刷牙这件小事上也看得出,他很有耐心和教养;虽然不能用语言沟通,但若大胆提出要求的话,说不定他会满足。 可萨拉丁误会她的意思了。 他扶住她的肩:“不喜欢这条裙子?想要新的?” 058 露水清晨 他们中当然有人看见了。 萨拉丁进城的那天的确带着一个女人。那个女子长相十分的……与众不同,让人印象深刻。 她的头发居然是直的,像从万里之遥的丝国运来的丝绸,手感一定非常好。早已有人将她的美貌告诉了哈桑,知秘者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世界各地的美人到他的园子中来,又岂会不注意到城里来了异域美人呢? 不巧她又是那个萨拉丁的女人,那就算她倒霉吧。 一个逊尼派的总督,带着一个非穆斯林女人,呆在什叶派的地盘,无论发生点什么,都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哈桑心中暗自算计着,不过他想的不是萨拉丁灰溜溜里的离开亚历山大的情景,而是那个异国美人来了他的园子后,应该给什么样的待遇了。 窗外,夜色正浓,而白色天国内,肉欲的狂欢与盛宴还在继续。那里是人类腥臊之欲的极致,天国之念,不是彼岸,而在现世。 真主的救赎真的存在么?还是这个世界本就是混沌与痛苦所铸?所以才需要虚无的许诺与安慰? 这些问题,就算是最睿智的人,恐怕也不能回答。 可无论夜晚多么的黑暗与寒冷,光明总是会到来的。 新的一天,会不会让那些失魂落魄的人重新鼓起勇气,面对现实呢? 天已大亮。 隐隐的,夏曼莎听到雄鸡打鸣的声音,这才将头从膝盖上抬起来。她在墙角里缩了一整晚,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梦见了很多人,很多事,但是醒来后统统都记不得了。(.无弹窗广告) 服侍她的老妇睡在她脚边,鼾声阵阵――好在地上铺的毛毯够厚,足够保暖。阿拉伯人就这点好,家里缺什么家具都可以,唯独地毯不将就,一定要用手工最好,用料最足的。 夏曼莎一站起来,差点立刻跪倒在地上。原来膝盖折了一晚上,肌肉又酸又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了。 她尽量不惊动那老妇人,蹑手蹑脚往门边去了。 推开门,就见到一个小小的方形院落,院子中央有一眼小小的花圃喷泉,不过太久没人打理,已经荒废了。 她所在的是一栋很典型的阿拉伯风格院落,周遭的房屋房顶像被拧过了的洋葱那样鼓起包来,说它可笑,可偏偏每一扇门窗在细节的纹路上工匠都费尽心思,光是通道回廊廊柱上的镂空几何图案就繁复得让人眼花缭乱,得花多少时间和耐心才能做成那种样子呢? 用来铺殿地板的石料是白色的,赤脚踩上去不但没有想象中的凉,还不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她围着走了一圈,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说起来,她连自己是从那扇门里出来的都忘记了,这里所有的门窗的花纹几乎都一模一样! 但她总不会是被人空投下来的,一定有出路。 于是,她试着推开每一扇门。这里真像是童年时荒诞的想象,每一扇门都通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有什么在门后等着她呢? 出口的那扇门很快就找到了,那扇朱漆门藏在西北面的转角之后,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漏掉。 她伸出手去,外面也有一个人正要进来。 两人都吃了一惊。 夏曼莎退后一步,那人就直接进来了。 “你这么早就醒了?”他问到。 夏曼莎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人又说到:“别着急,我的名字是萨拉丁。” 萨拉丁?尤素福。 他把自己名字重复了好几遍,夏曼莎终于懂了,她这才意识到“萨拉丁”这个发音是对方的名字。 她点点头,小声试探道:“萨拉丁?” 听到夏曼莎叫他的名字,萨拉丁高兴像个小孩似的,把她整个抱起来转了个圈:“对对,萨拉丁,是我的名字。等我找到布涅塔尼亚的水手,我们就能说上话了。” 057 真主之园 是不是所有的阴谋都隐藏在黑暗中,不为人知呢?是黑夜给了它们藏身之所中,还是它们本身就是黑夜的一部分呢? 萨拉丁的到来早已惊动了一些人,他们聚集起来窃窃私语,阴谋正在悄悄滋生。 亚历山大城的北边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区,吸血与寄生者往往会主动将自己与倾轧的对象隔绝开来,好显得与众不同。他们的圈子既封闭又排外,想要他们与外来的异见者和平相处简直难上加难。 现在,他们聚集的在一栋白色建筑,那栋建筑看上去很不起眼,至少与周围那些气派的别墅院落相比是这样的,但是进去后你会发现别有洞天。 凡人无法用匮乏语言描述天堂的景色,但若有穆斯林的天堂,那么它就一定是那栋建筑里的景象。[] 这里有真主在天堂中许诺的一切。 每一块地砖都是真金与白银铸成,牛奶与美酒从四处可见喷泉中涌出,花园的葡萄藤架子上结出的不是葡萄,而是一串串珍珠与宝石,整个园子香气四溢。头皮刮得镫亮的黑阉奴端着各色美食在宾客中穿行……然而最美妙的,莫过于那些几乎是完全**的女郎与美貌少年。 她们不再是伊玛目口中所说的天堂恩赐,而是活生生的从经书里走出来的,在现世就能拥有。 那些女郎都有深色的眼睛,浓厚卷曲长发就像秋后的麦穗田。她们拥有着无比的美貌与才华,拥簇着在座的所有宾客,陪他们唱歌,吟诗。(.好看的小说)她们都是处女,却拥有高超的接吻与**技巧。天堂就在她们的胸脯上,双腿间。与她们**后,只要喝一口美少年递上来的饮料,**就会永不疲软。 但是今夜,那些身材曼妙的女郎与美少年都被达官贵人们晾在一边,是什么让她们也受到冷落了呢? 这人间天堂的主人名叫哈桑,但是他本人更喜欢别人叫他“知秘者”,他亦是亚历山大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他的宴会通夜不息,等宾客们享受完美人们温柔的侍奉,他才将大家聚拢过来。 显然,今晚,他招待这些达官贵人是有目地的。 “阿迪德苏丹为什么要指派逊尼派的总督?” “听说原本有什叶派的人选,但是宰相努尔阿库却坚持要用萨拉丁。” “他是努尔阿库的人?” “这说不准,听说只是苏丹和宰相在斗气才选的他。” 宾客们中一阵躁动。哈桑接过侍女送来的水烟,慢悠悠洗了一口,才开口到。 “你们慌什么?” 听他的口气,根本没将他座下的官员与贵族放在眼里,他只不过是个商人,怎会有如此能耐? “那个什么萨拉丁一来就查了库房的账目,明天还要召见所有的税务官员……哈桑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让他知道……。” “干脆派人杀了他吧!” “说得轻巧,上次派出的刺客倒被他杀了!“没人再说话了。 哈桑把水烟袋在桌角磕了磕,突出一口眼圈:“就你们这点出息还想雇凶杀人?一个小小的总督就吓跑了你们的胆!你们怕他什么?他身边才几个人,马穆鲁克骑兵都留在开罗呢……明儿他召见你们谁都不准去,明白么?““这是自然!“座下的人附和着。 “但让他留在亚历山大总是夜长梦多。” 知秘者用眼角余光扫了一圈在座的人。 “如果你们真的想让萨拉丁马上滚蛋,我倒有个法子……还记得他进城时带来的那个女人么?” 062 跋扈之女 “亚历山大城的总督不需要向区区一个商人的女儿道歉吧。” 阿勒迪尔也从外面走了进来,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几名强壮的马穆鲁克骑兵,他们将马留在店外,很显然是出来找人的。 那跋扈的富家少女侧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竟是不屑一顾。 “你就是新来的总督?“她问萨拉丁到。“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得多嘛。” 这是出生在什么样家庭的女子才敢用如此态度对总督说话,她的仆人看起来个个也是膘肥体壮,更像是打手和侍卫。 店里的伙计那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吓得两腿发软,一面是本城最有权势的商人之女,又自己的东家,另一面竟是新来的总督,无论那一边都惹不起啊。 “萨拉丁。” 站在一旁早已不耐烦的夏曼莎的轻声喊到,她厌恶自己像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了,萨拉丁立刻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没事,别担心。” 果然,萨拉丁对她过度的保护反而起了反效果。夏曼莎拨开他的手,提高了几分嗓音。 “别碰我!” 两人的尴尬举动被那跋扈少女看在眼中,面纱下,她微微一笑,令人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我让新来的总督大人在他的女伴面前丢脸了,我应该先道歉才是。” 她转头对伙计说到:“你去总店一趟,取两匹从绢国运来的丝绸,亲自送到总督府上去,替我赔礼道歉。(.)” 在埃及和叙利亚,从万里之外的绢之国运来的丝绸与黄金等价,是达官贵人都不一定用得起的奢侈品。而这少女一开口就送两匹,这是何等气派。 简直让人怀疑她的用意。 萨拉丁立刻摆摆手,拒绝到:“不必了,我不需要。” 那少女咯咯的笑了,面纱下,她那张蠕动的的嘴里发出的嗓音既甜美又恶毒。 “放心好了,不会问你要钱的。”她顿了顿,走到夏曼莎面前,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惋惜。 “据我说知,总督一个月的薪禄是2500个第纳尔,甚至不够买一个健康的奴隶。” 这些话,她是对夏曼莎说的。 “真可怜,他买不起丝绸面纱,也珍藏不起你的美丽。” 侮辱一个男人的手段,还有什么能比在他女人面前说他穷更有杀伤力的? 从进门开始就站在一旁的阿勒迪尔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不是兄长叮嘱过他――进了亚历山大港后万事小心,凡事忍耐,他早砸了这间铺子,再把那女人昂起的,骄傲得像孔雀一样的脖子折成两断。 阿勒迪尔走上前去,萨拉丁立刻伸出胳膊拦住弟弟:“我们走吧。” 说完,萨拉丁拉扯着脾气暴躁的兄弟走到外面。 那富商少女快步追了出来:“喂!萨拉丁――你的名字是萨拉丁对吧?我叫南希,南希-哈桑。”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萨拉丁将夏曼莎抱上马,然后也翻身骑上去。 “哈哈,那你还真得记住了。”南希跟着走出店铺,回到软轿边,仆人立刻为她打起纱帘; 她又回过头,对萨拉丁喊到。 “去我家求我爸爸的时候,记得对看大门的仆人报我的名字,他们会让你进去的。” 061 城中首富的女儿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萨拉丁赶紧分开人群,护着夏曼莎离开。两人拉着手在街道上左右穿行,最后逃进一条隐秘的无人小巷才摆脱纠缠。 夏曼莎背靠着墙气喘吁吁,萨拉丁四下看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真是失策,我应该先……” ……带你去买面纱和头巾。 话还未说完,萨拉丁突然意识到两人贴得太近了,夏曼莎贴着墙,他一双手则扶住墙上将她圈着。 眼对眼,连鼻尖都差点挨上了。如此近的距离,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了。 萨拉丁脸微微一热,赶紧把手从墙上撤下,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出巷子,这回他没有再拉着她的手了。 巷外,沿街的店铺都在准备开张,有伙计支起对街的阳蓬,又转身进店铺里把今天要卖的货都搬出来,萨拉丁带着她直接走进其中一间布店。 店里伙计见两人闯进来,赶紧拦住。 “哎哎――我们还没有开张。” 萨拉丁已将钱袋放在他手上了:“我要买几匹布,要面料最好的。” “不、现在不卖。”那伙计为难了,又把钱袋退回给萨拉丁。 “难道你们不是卖布的?” 奇怪了,这城里还有给钱不做买卖的?萨拉丁饶有兴趣,试探着的问到:“这些布匹是总督府要的哦。” “哈――就算是总督本人来买也不行。”伙计连连摆手。“因为这些布都是……” “因为这些布都是我先要了的。”一名纤瘦的女子拖着长裙款款走进店里来,她的仆人连忙跟进,试图托起她的裙摆。 那少女戴着用金箔缀饰的白色面纱,只留下一双睫毛十分浓密纤长的大眼在外,她在萨拉丁身边翩翩转了一圈,长长的裙摆刚好摆了一个完美的半圆。 “是给我家佣人做衣裳用的。”她补充到,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萨拉丁的脸。 “你家有多少仆人,需要用到这个店里所有的亚麻和棉布?”萨拉丁问到。 “谁知道呢?也许有几十个,也许有一百个。”那少女弯起双眼,很明显,面纱之下她也在笑。 然而笑,也是分很多种的。有的笑,如同春风拂面,有的笑,却能让人不寒而栗。只是这个富家少女的眼神太过锐利了,连同她的笑一起,都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友好。 “那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去下家买好了。”萨拉丁回过头,对夏曼莎说到,夏曼莎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不论是多么活泼的人,若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又听不懂别人说的任何一句话的话,都会变得沉默寡言的。 那富家少女这才注意到店铺里还有另外一名女子――夏曼莎的美貌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管是渡海而来的欧洲人,还是从远东迁徙而来的突厥人,都不是这样的长相,难怪刚才在街面上引起骚乱。 “下家也没有了,下下家也不会有。” 她看着夏曼莎,又突然说到,态度十分的骄傲。 “确切的说,整个亚历山大港的布店都是我家的产业。” 站在一旁的伙计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赶紧走上前,小声对萨拉丁说到。 “你这无礼又无知的人,这位尊贵的小姐是本城最富有的商人哈桑的独生女儿,还不快向她道歉,请求原谅。” 060 至少不讨厌 夏曼莎睁大了眼睛,两人交流起来实在困难;这时,陆续有仆人过来打水,萨拉丁便拉着她从偏门溜走了。(.好看的小说) 萨拉丁是这总督府的新“主人”,大可不必要这样做;但是,他来总督府的第一天就发现所有的水井都被人丢进了腐烂的动物尸体,除了佣人用的这口水井外。 这可不是巧合,大概有人想给他点警告吧。那些企图在半路上截杀他的人,污染府邸里水井的人,应该是同一批人,而府邸里这些剩下的老奴中有没有他们的眼线呢? 小心为妙。 两人走出偏门,就直接出了府邸,那扇小门是供仆人出入的,通到一条暗巷。 夜间睡在墙角边的ng汉还蜷在墙角,见有人出来,赶紧缩紧一点,以免碍眼挨揍。 可今时不同往日,那几个乞丐感觉到一阵风从他们面前经过,紧接着就是几个铜币掉地的声音,把脸抬起来时,施舍者已进走远了。 这些钱自然是萨拉丁施舍给他们的。 他无意间表现出来的慷慨和同情心让夏曼莎心生好感,她其实也不讨厌他。 这个萨拉丁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他五官挺拔,眼窝深邃,刮过的络腮胡子浓密有型。 没有女人会讨厌被这样一个英姿勃发的男人牵着走,她又不是那种不懂事,喜欢小白脸的青涩少女。 真正优秀的男人身上散发的味道和特质是足以让女人意乱情迷。 如果能跟他说话就好了,她心中暗想。 他会告诉她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为什么要“绑架”她么? 正胡思乱想时,她已经被他拉着手走出巷子,来到街上了。 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了,那是只有在书中、电影中才能看到的街景了,不是现代社会人为营造的,露着各种马脚的古城镇,而是身临其境的真实。 清晨的阳光照在街道上,铺在上面的光滑小圆石子闪闪发光;羊、马、骆驼,还有人,一齐从上面踩过去。 如果这里是亚历山大港,那么就一定是一千年前的那个。 她的时间被谁偷偷倒拨了一千年? 街边卖早餐的的小摊上堆着小山一样的烤囊和司康饼,她看了一眼,萨拉丁便问她到:“饿了么?” 她摇摇头,做了一个拿杯子喝水的动作:“我想喝水。” 萨拉丁明白她的意思,人类的肢体语言是共通的。他把几个铜币丢在摊位上,又指指放在火炉上大铜壶中,摊主立刻从壶中倒了一碗热乎乎浓稠稠的白汁出来,递给萨拉丁,萨拉丁又将那碗白汁端给夏曼莎,可她喝了一小口就喷了出来……这酸奶也太难喝了。 碗里的东西是酸奶无误,可也太“天然”了吧,完全是带着从牛羊身上刚挤出来的骚味发酵的! 她这一吐不要紧,街上的所有的目光都转到她这边来了。 夏曼莎没有戴面纱,东方人的长相要多惹眼有多惹眼。人们对她的长相议论纷纷,谁也没有见过像她这样吊眼角的美人儿。 远远的,一辆由八名黑奴抬着的豪华卧轿上,一只芊芊玉手抬起轿帘,跟在身旁的仆人立刻凑上前去听从吩咐。 “小姐有何吩咐?” “那里围着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 卧轿中,半躺着一名轻纱遮面的女子,她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半阖着,有点漫不经心。 “我这就去看看。”仆人答应到。 065 落跑女奴 萨拉森人认为,女人的美丽是蚌壳里的珍珠,又好比那深埋地下的宝石,珍馐之物理应深藏,不轻易示人。(.)所以,他们把女人关进深闺里,再用面纱遮住她们的脸……好让她们没法炫耀自己的美丽,也不能吸引男人yin邪的目光。 多么奇葩的理论。 就好像是……自己的国家也常说的亡国祸水;总之一切都是女人的错。 夏曼莎不信任这个地方,尽管萨拉丁对她还算客气,她却也没法信任他。他是个穆斯林无误,如果再跟他相处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强迫接受穆斯林的规矩。 这是她完全无法忍受的,在选择旅行目的地之前,她一般都会避开穆斯林的国家,因为那些国家往往对女性旅客有苛刻的要求,要么要求戴起头巾,要么干脆拒绝签证。(.)埃及作为旅游大国还算开放,而她也是冲着金字塔和埃及古文明来的,与穆斯林统治后的埃及无关。 现在落到这个人的手里,好吧,她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她又不是懵懵懂懂的少女,对方的一举一动的含义无一不是包含了某种**的味道。 夏曼莎能感觉到他在克制,但是她也在忍耐好不好。如果一个人莫名其妙被扔到乡下地方,不通水不通电,没有网络,连行李也被没收了,谁还有心思跟当地人玩暧昧的? 早晨萨拉丁带她出去了,她便暗暗记下了路。[]趁着中午没人看着,就借过一张晾晒在外面的大黑袍子,从仆人进出的偏门溜了。 她得逃走,逃得远远的,只要远离这个地方和那个男人就好,之后的事……之后再做打算。 虽然这样做有欠考虑,但是也不得已而为之了。否则,萨拉丁真要对她做点什么,就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也不灵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好在她披着罩袍,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周围尽是听不懂的对话,正午炽烈的太阳光从头顶照下来,感觉头顶和背脊上都热烘烘的,却没有一滴汗水。 凭借着仅有的一点印象,居然让她找到了出城的方向,城门口有卫兵把守着检查过往的行人,她犹豫了一会,尽量镇定下来――萨拉丁应该还没有发现她逃走,所以…… 这个判断是对的,卫兵的检查只是例行公事,而他们也不会去揭一个女人的罩袍。夏曼莎慢慢走出城去,一片广袤黄沙荒地出现在眼前――这样的景象在埃及太常见了,荒凉与繁华并存,远古的神秘文明在此生根,开花结果,最后又归于一片死寂。 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呢。 从那片府邸里逃走的时候,她顺走了身上穿的罩袍,以及一个灌满了井水的皮质水囊。她还不觉得渴,但接下来的“逃亡”就很需要了,因为水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她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慢慢向人烟稀少的荒漠走去――希望这一次能遇到“对”的人,好带她回到文明世界。 …… 总督府中,萨拉丁接过兄弟阿勒迪尔手中的缰绳,他拍拍战马狭长的脸颊,像鹞子一样翻身上马。 阿勒迪尔仰头看着他:“哥哥,我带人去找就是,你还是安心呆在府里处理政务吧。” 萨拉丁挽住缰绳,微微躬身:“你守好家,我找到她就会回来的。” 说完,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疼,迈开四蹄冲出了总督府大门,在他身后,几名忠诚的马穆鲁克奴隶骑兵也骑在马上,跟着主人出去寻人了。 064 贪赃枉法 萨拉丁从叙利亚和塞尔柱地区征募来的马穆鲁克骑兵忠心耿耿的守在室外,不让任何人接近偷听主人的谈话。 室内,“犹大”正在向萨拉丁讲述哈桑是怎样勾结前任总督,贪赃枉法,假作账目,偷窃国库的。等他描述到哈桑腐化官员的那栋建筑内部时,简直有些天荒夜谈了。 就算是最大胆的苏丹或则哈里发,也不敢将天堂里描述的美景照搬到人间来享乐,这个哈桑只是一介商人,怎敢…… “哈桑?萨巴赫有一个女儿,名叫南希?萨巴赫,是三年前哈桑从叙利亚接来亚历山大的。” 听到南希这个名字,萨拉丁立刻就想起早晨那个跋扈的女子了,她果然是哈桑的女儿。 “恩?他们是叙利亚人?” 萨拉丁就是从叙利亚大马士革派遣来埃及的,但从未听说过叙利亚有什么达官贵人叫这个名字的。 “千真万确。”伊萨?达本杰说的有点累了,他停下来,微微喘气,吞咽口水,但不敢抬头看萨拉丁。 萨拉丁看出了他的窘态,示意仆人给他倒一杯水。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受够了。”萨拉丁十指相扣,这是个显得很轻松的动作,但并不表示他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告密者放松了警惕。 伊萨?达本杰一口气喝干杯子的水,长长输出一口气来。 “我看不惯这些什叶派的人。” “什么?你说什么?”一直站在一旁的阿勒迪尔忍不住问到,这个理由太匪夷所思了。 “回禀大人,我的意思是这些什叶派根本不把真主的旨意放在眼中才如此恣意妄为。” “你是逊尼派的?”阿勒迪尔继续问到,那官员点点头。“我不想到了审判日的时候才跟他们划清界限。” “好了,我知道了。”萨拉丁举起手掌,结束这次谈话。“你说的我会记下的。” 萨拉丁和阿勒迪尔都是逊尼派,在埃及法蒂玛王朝这种什叶派当权的国家,越少提及自己的教派,就越少麻烦。 “你下去吧,我会随时传唤你问话的。” 伊萨?达本杰叩首后,躬着粗短肥胖的身子慢慢倒退出大厅。大厅中,只剩下萨拉丁和阿勒迪尔兄弟两人。 “你怎么看这个人?”萨拉丁侧头看着阿勒迪尔,阿勒迪尔则摇摇头:“哥哥你常说如果行军太顺利的话,就要考虑下前方是否有陷阱和埋伏了。” 萨拉丁点点头。 “你找个人盯着他,另外……待会你写一封信给在开罗的叔父。” “写信?” “恩,问问他知不知道哈桑?萨巴赫这个家族的底细,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发动在大马士革的部下帮我们收集情报。” “那我这就去办。” 阿勒迪尔话未说完,一个仆人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倒在萨拉丁面前。 “大人,大人,不好了,夏曼莎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 萨拉丁一下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仆连连叩首:“上午您送她回后花园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但是到了中午,女仆就找不到她人了!” “到处都找遍了?”阿勒迪尔觉得现在实在不适合幸灾乐祸的,但是他很乐意看见那女人消失。 “是的,花园,房间,还有井里都找遍了,恐怕不在府中了。” 萨拉丁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捶手到:“糟了,她肯定是记住早晨时,我带她出去的路了。” 不用说,她肯定是趁人不备,逃出总督府了。 但她能逃脱一个一心想要得到她的男人的掌心么? 063 受够了的犹大 大名鼎鼎的南希?哈桑?萨巴赫是哈桑?萨巴赫的独生女儿,在亚历山大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偏萨拉丁“不知道”。 与其说是“不知道”,还不如说是“不买账”吧。 不过没关系,她会让这个年轻不懂事的新总督记住她的,以后相处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南希躺回软轿里,慢慢回想着新总督的样貌,跟之前那个肥头大耳,蠢笨如猪的皇亲国戚不同,他英俊多了。而且萨拉丁的个子也很高,衣服下鼓起的肌肉显示出他的营养良好来――这么说来,他应该是贵族出生了。 南希同时也注意到对方从腰部到臂部的线条是紧绷的,一般男人不会这样,只有长期习武的人才有可能如此有力。 哎――要是让父亲哈桑知道她观察一个男人这样仔细,肯定会臭骂她一顿吧。 想到这,南希用一把手柄镶了宝石的羽毛扇子遮住脸,竟自顾自笑起来。 …… 然而对于萨拉丁一行来人说,事情就远没有那么痛快了。 萨拉丁是一个军人,长期的服役会让人的血性和脾气比一般人都猛烈;更任何一个男人面对羞辱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萨拉丁自然也不例外。 碍于夏曼莎也在场,他没有发作,而是一忍再忍。他已经在她面前杀了一个人,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他有点庆幸绿洲精灵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否则,刚才…… “刚才那女人实在可恶。” 在回总督府的路上,阿勒迪尔突然说到,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萨拉丁微微颌首,并不回答。 “也许应该派人查查他们家的底细,他们家叫什么来着?”见萨拉丁不接话,阿勒迪尔又问到。 萨拉丁不怪自家兄弟没眼色,但恐怕继续沉默下去阿勒会说个没完,于是他简短的答到。 “南希?哈桑,她说她叫这个。”萨拉丁抱着夏曼莎,两人骑在同一匹马上,沿途都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夏曼莎听不懂这里人的语言,自然只能保持沉默,萨拉丁的手刚好圈着她的腰,马背每颠一下就会让两人贴靠得更近。 她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照射的原因。(.) 等萨拉丁和他的兄弟以及忠诚的马穆鲁克侍卫们回到总督府邸中,南希的礼物竟然也同时送达了。 果然如她所言,礼物是两匹价等黄金的丝绸,而在这不怀好意的礼物之外,她还送来了一个人。 一个布列塔尼人。 “丝绸送给总督大人的女眷做衣裳和面纱。”送礼的使者态度恭敬,但却没法让人喜欢起来。 “至于这个布列塔尼人,啊,也可以说是英格兰人,是附赠的。南希小姐说了,总督大人这几天都派人在码头找布列塔尼人,所以干脆也一并送来了。” 这礼物弄的萨拉丁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收了没面子,不收就没有等于没有附赠。他派人苦苦找寻了懂夏曼莎口中欧洲语言的布……英格兰人好些天,始终一无所获。 这份礼物的风格倒很符合南希?哈桑的刻薄和刁钻。 萨拉丁决定收下这份刻薄的礼物――不管那个叫南希的女人在搞什么鬼,他都急着要与夏曼莎沟通。 他迫切想知道,她的年龄,她的喜好,最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当他妻子么? 对于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来说,追求配偶是正常的行为,但若被追求的一方始终懵懵懂懂,就太让人丧气了。 等送礼人走了后,萨拉丁这才想起询问兄弟:“阿勒,你刚才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啊,是城中税务官的事,哥哥你之前不是要召见他们么?” 萨拉丁点点头:“那让我猜猜……他们一个都没来,对吧。” “这你可就只猜对了一半。”阿勒迪尔摇摇头,然后对身旁侍奉的马穆鲁克侍卫说到。“去叫那个人上来。” “谁?”萨拉丁问到。 “一个税务官员,哥哥,你刚才只说对了一半,实际上,您召见的十三个税务官员中,也许有一个是犹大。” 犹大,是出卖圣人穆萨(备注:萨拉森人叫耶稣做穆萨)的叛徒,此时此刻,阿勒迪尔用“犹大”形容那个人,是不是另有指代呢? 不多时,马穆鲁克侍卫就带上来一个胖子,那人一见萨拉丁就远远跪下了。 “我叫伊萨?达本杰,是管理本城西边市场的税务官员,我愿意为您服务,总督大人。”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你的同僚呢?”萨拉丁明知故问,他找了把舒适的椅子,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匍匐在十步开外的税务官员。 “哈桑?萨利赫昨晚宴请我们,他们都醉了,现在应该还跟女孩子们睡在一起。” 哈桑,又是哈桑。 萨拉丁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个哈桑是什么人?” “是本城的首富,城中的铺子以及港口的船舶大部分都是萨利赫家族经营,在您来之前,城中上至总督,下到小小的收税官,都被哈桑买通了。” 这个伊萨?达本杰“诚实”得可怕。萨拉丁与兄弟交换了下眼色。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怕你的同僚知道么?” 伊萨?达本杰沉默了下,然后抬起头,萨拉丁觉得他的眼睛正在闪闪发亮、“因为我受够了,总督大人。” 068 灵光乍现 人若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记忆往往会出现短暂的空白和错乱; 恍惚间,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不断的在夏曼莎的脑海中闪回着――来自同行的警告,车子抛锚,沙漠里平地而起的风暴,还有那个在她面前割断别人喉咙的异国男子…… 血从池底不断的冒出,又形成小小的漩涡,很快,一池清水都染红了,那池血水不断的往外溢出,她越是退后,就越追的紧,黏糊糊的血漫过她的脚面…… 然后,她彻底清醒了。 首先映入眼睛的,竟是一枚硕大无比的戒指……说这枚戒指大绝对不是她凑得太近的原因,而是因为它戴在一个男人的食指上。 戒指是用纯金打造的,戒面被做成印章的样子,印信自然要足够大才能刻下主人的名字和特殊的图案标志。此时,这枚戒指的主人正无礼的将手压在她胸口,所以她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超多好看小说] 不远处,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着,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又止步于此,随着火焰的晃动徘徊不前。压在她胸口的手臂很沉,她难受的扭动着身体,伸手抱着她的那个人把她抱得更紧了。 那人凑在她耳边,声音明显带着睡意:“别吵。” 夏曼莎睁大眼睛,她这才意识到,萨拉丁靠着一块背风的岩壁,而她靠在他身上。两人身下垫着一块厚厚的皮毯,十分舒服。 萨拉丁的衣服上有很重的沙土味,却意外的让人感到安心;可惜她不愿意就这样被挟持住,夏曼莎试图掰开他的手,于是被打搅了睡意的萨拉丁干脆把她转过来抱住,两人面对面,萨拉丁高高的鼻尖碰到她的额头。 “你不能安静一会么?上半夜一直是我在放哨。” 夏曼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能会意。于是她点点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萨拉丁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等天亮就回去,以后得找人看着你才行。” 被女人这么一闹腾,萨拉丁的睡意也全无了。他和他的马穆鲁克骑兵们分成两组,轮流放哨,以防止狼群再度进攻……狼群的威胁倒是其次,真正可怕的是沙漠里的流寇。 那些来自欧洲的异教徒是真正的强盗,他们的人马经常从巴勒斯坦进入埃及腹地劫掠本地,埃及的穆斯林防不胜防,等当地行政长官组织好人马反击时,他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前几年,那些欧洲人甚至形成了规模和有组织的军事行动,埃及苏丹无力抵抗,就向叙利亚王努尔丁借兵――萨拉丁一家以及效忠阿尤布家族的马穆鲁克们正是努尔丁借给埃及的。 夏曼莎的突然逃走让萨拉丁着实心惊胆战了一把,天大地大,一个孤身女子不知要遇到怎样的危险,她会逃回绿洲去,让他再也找不到她么? 幸运的是,在入夜前,他们发现了她的足迹,这是真主的旨意,她是真主赐给他的礼物,绝不会轻易丢失的。 篝火旁还休息着几名上半夜与萨拉丁一起值夜的马穆鲁克,夏曼莎转头看看他们,一回头目光又与萨拉丁的眼睛对上了。 萨拉丁的眼珠就像是黑曜石,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然而他看她的目光却始终是温和的…… 夏曼莎想了想,用自己的母语柔声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萨拉丁弯起眼睛笑了,他抬起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手背轻轻从自己喜爱的女人脸颊上滑下。夏曼莎捉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眼前,好奇的盯着他食指上那枚硕大无比的戒指看。 那枚戒指上的图案非常眼熟,印面上镌刻着一只半展着翅膀的鹰。萨拉丁以为她对自己的戒指感兴趣,便指着上面的图案道:“这是阿尤布家族的族徽,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做一枚小的。” 夏曼莎摇摇头,灵光闪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是的,她想到了埃及的国旗,上面的鹰与萨拉丁手上这枚戒指的图案相差无几。 埃及国旗上的鹰被称为萨拉丁之鹰,是埃及为纪念他们最伟大的苏丹而设,那位苏丹建立了庞大的萨拉森帝国,收复圣地耶路撒冷,将基督的势力彻底逐出。 而那位苏丹的名字……正是萨拉丁?约瑟夫?阿尤布。 这是……怎么一回事? 067 狼口余生 她用脚踹开一只扑上来的狼,但这无济于事,狼群将她团团围住了。四周黑暗一片,无数双绿色幽点在她身边不远处游荡着; 从血盆大口里发出的低吼足以让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心惊胆颤,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呢。尽管夏曼莎从不承认性别弱势,她工作和学习都不输给任何男子,但是那是在城市,现代人类的文明和法律保护女子不受暴力和歧视的伤害。但在这荒郊野地,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当荒蛮和力量主宰一切,女人在遇险时又没有男人的力气和体格,怎么能单枪匹马对付狼群呢。 不自量力啊…… 她心中哀叹着,已经后悔从萨拉丁身边逃离了,至少……呆在那个落后的地方,不会落得葬身狼口的下场啊。 狼群不再等待了,它们轻而易举的看穿了眼前猎物的软弱和无力抵抗,头狼首先发动进攻,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 “救命――!救命啊――” 当恐惧到达最顶峰,她抱住头,紧紧缩在原地。可怜的人啊,明知这荒郊野外不可能会有人刚好路过救她,但她还是喊了出来。 被狼的尖牙和利爪撕裂是什么感觉,死神是否愿意发发慈悲,让她在被狼活活吃得前死去呢? 但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几乎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听到有重物划空而来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和狼的呜咽声…… 发生了什么? 她从指缝里看到了点点火光,紧接着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骑手们拉长的吼叫声。 火与声音都可以驱赶狼群……在她面前,袭击她的那匹狼被一支正在燃烧的火把打中头,倒在地上,四肢抽动不已。 有人来救她了? 还来不及多想,已经有几匹马接二连三的越过她,将她和狼群隔开来。从马上跳下来几名骑士,他们一边抽出刀剑,一边挥舞着火把驱赶狼群。 虽然狼群不愿放弃眼看就要到嘴的美餐,但它们更恐惧人类所持的火焰与刀剑,在和骑士们僵持了一阵子后,脑袋被火把击中,烧伤了一大片皮毛的头狼仰天长啸,它下令撤退了。 不到眨眼的功夫,狼群便退得干干净净,这纪律和服从命令的程度,只有人类的士兵才能做到。 但骑士们还没有放下警戒,他们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几只微弱的火把只能照亮方圆几米的地方;黑暗中,死神还在窥视,只要黎明还没有到来,它就还有机会。 “狼群的报复心很强,可能还会再回来。”骑士中为首的那个人说到,他们就地将马和骆驼停在外围,围出中间一小块空地来,好面对接下来可能的袭击。一切安排妥当后,那头领才走到夏曼莎跟前,他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很久,最终却还是单膝跪下了。 可惜夏曼莎受了点惊吓,缩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好了,已经没事了。我找到你了。” 萨拉丁尽量轻柔的说,他尽量不表现出丝毫责怪的意思,而是伸手摸了摸夏曼莎的头发,好安抚她。他感觉到夏曼莎正在瑟瑟发抖,于是伸手将她抱进怀中。 “别害怕,你现在很安全。” 066 无路可逃 转眼间,天地间又暮色沉沉了。 暮光之时是旅人最害怕的时刻,因为在太阳西沉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寂寞、孤独都会从心底涌现出来,远走他乡之人又怎能承受这样的煎熬呢。 无论白日里见过多么雄奇壮丽的景色,又或是和刚认识的朋友感受相谈欢,但人,终有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 众人都是孤独的,相聚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分离。 夏曼莎走不动了,在远远离开那个落后的城市后,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那。 她灵魂已迷失,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 虽然一再骗自己,再走走也许就能回到灯火通明的地方,但是眼前的荒凉黄沙告诉她,她这只是在徒劳。 是的,她早已不在原先那个熟悉的世界了。 这个结论是她不愿意承认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即使脚掌已经麻木,再走下去整个人都会因脱水而倒下,她还是不能停下来。 心中的光明已随着黑暗降临而沦陷了。 无月的夜晚,几颗星斗的微光还在怜悯世人。荒漠中漆黑一片,只有她一个单身女子郁郁独行。 她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长期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往往忽视安全,他们的第六感被现代科技所取代,除了要担心遇上劫匪和小偷,城市中几乎没什么东西能伤害他们。 但这荒野中,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夏曼莎首先就从未遭遇过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本应该在黄昏前就找好落脚点,而现在却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风把某种野兽的腥臊气味吹到她鼻子里,但她忽视了。那群捕猎者却闻到了人肉散发出的香甜味儿,它们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等夏曼莎看见不远处几双闪着幽绿死光的兽眼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那是豺狗还是野狼? 无论是哪一种,埃及人都认为它们是死神阿努比斯的化身,阿努比斯窥视活人的肉,再潜入墓穴,啃食死者的骨髓。 夏曼莎倒退一步,一股寒气从背后陡然升起,在她面前,游荡着不下十双幽绿的死光之眼,那些野兽也在观察她……在等待,等待她露出破绽。 就连死神也都是欺软怕硬的,夏曼莎是旅行者,不是户外探险者,面对野兽的围困,她无从应对,恐惧使得她转身撒腿就逃,这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它们开始追她,穷追不舍。狼豺都是群体捕猎的野兽,他们会分工合作,包围难以对付的猎物,在追赶猎物时耗尽它们的体力,等猎物筋疲力尽,就是杀戮盛宴之时。 人类是难以对付的猎物,他们的体型相对较大,有时候能对狼群造成伤亡。 所以,猎手们只是追赶,包围。 然而对于夏曼莎来说,却是慌不择路的狂奔了,在她身后追赶她,离她最近的野兽突然发难,狂啸着临空扑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她肩膀和脖子相连的部分。 她身子一歪,将将避过,野兽扑了个空,而她也因为动作猛烈而失去平衡,摔倒在沙地上。 她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 071 黑非洲之奴 那人看上去是个黑人,与她曾经见过的,和白人或则阿拉伯人混过血的黑人不同,他是完全属于黑非洲的那种种族… 漆黑,原始,而且……干枯。[] 那可怜人只穿着一条兜裆布,但全身**不是让夏曼莎移开视线的理由,而是因为他身上皮开肉绽,一条条鞭痕溃烂外翻出红肉……惨不忍睹。 马穆鲁克们似乎也非常嫌弃他,他们把这个黑乎乎的伙计掼在沙地上,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尽管这些马穆鲁克们自己也是奴隶,但是他们是突厥人,是来自亚洲的东方,高贵的风之子民,唐人将他们逐出了故土,使得他们流离失所,才将自己身家性命卖给萨拉森贵族,听其调遣。 为什么黑非洲的人民从古至今都要遭受奴役之苦呢,只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就活该如此么? 那黑奴匍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只能从他微微起伏的背脊看出他还活着。 夏曼莎急忙对萨拉丁说到:“水,快给他水啊。” 萨拉丁当然不会放过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表现慷慨和仁慈的机会,他用一根手指示意,侍从们这才把那黑奴翻过来,将随身皮袋中的水倒在他嘴和脸上。 但这也是萨拉丁仅有的善意了,如果这黑奴是个逃跑的货物,那么受到沙漠的惩罚也是应该的。[.超多好看小说]货物就是货物,奴隶就是奴隶。 “我们回家吧。”萨拉丁牵过马,那马前蹄跪了下来,好让夏曼莎骑上去。 夏曼莎上马前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可怜人:“他怎么办?不管他了?” 萨拉丁不太满意夏曼莎如此在意一个快死了的奴隶,但他发誓要喜爱她,取悦她,所以他可以为她破例做一些事。 “我让人留了一点水和粮食给他就是,至于是死是活就看真主的意思了。” 萨拉丁将夏曼莎抱上马背,然后把缰绳交给她。 “自己骑没问题吧?” 夏曼莎点点头,数天的默契下来,两人居然可以读懂对方的表情和姿体语言。这种亲近……让夏曼莎没有来由的感到害怕。 她沉默了……手中拽紧缰绳。 一行人抛下黑奴,缓缓向亚历山大港的方向前行;除了夏曼莎,谁也不关心奴隶的死活,其实她也是自身难保――至今为止,萨拉丁掌握着她的全部命运,她根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能影响到他的决定呢?即使萨拉丁再喜欢她,也不会真的为她改变主意。男人对女人的宠爱就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女人从来都是被捉弄的那个啊。 一路上,夏曼莎不停的回头张望,只见匍匐在沙地上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翻过一座沙丘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谁也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沙地上,那黑奴坐起来了,水袋和几块囊饼从他胸口滑落下去。 黑奴茫茫然然的看着四周,张张干裂的厚嘴唇,发出几个属于非洲部族的古怪音调。很显然,他刚才并没有昏迷,只是因为太过干渴和饥饿而动弹不得。等他将萨拉丁留给他的有限的食物吃完后,立刻就有力气站起来了。 萨拉丁一行人留下的足迹还在,那黑奴揉揉满是血丝的眼白,顺着马和骆驼的蹄印,蹒跚的跟着去了。 070 日出的不速之客 “一条无毒的小蛇而已。” 不论对方是不是听得懂,萨拉丁也只能这样安抚着怀中的女人。借着月光,他瞥了一眼被扔出去的那条不起眼的爬虫――它居然没有马上爬走,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这边。 一定是这银色沙海的光影造成的错觉,萨拉丁觉得自己在一瞬间仿佛看到那条蛇笑了――那种爬虫怎么会笑?除非是妖魔…… 这样的想法让年轻的将军心中升起了一丝凉意,身为库尔德人的后裔,他牢记着那些关于蛇王祖哈克的恐怖传说。然而低下头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正对上了夏曼莎的双眼,她泫然欲泣的眸底映着银色的月光,美得足以驱散一切恐慌。 “没事了,没事了。” 轻轻拍着对方还在轻轻颤抖的身体,萨拉丁此刻倒是做好了再被一把推开的心理准备。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对方似乎终于被这一连串的惊吓和变故耗尽了所有力气,还没等他再说话便突然闭上眼睛,直接昏睡了过去。 “以先知的名义起誓,”顺势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一些,他喃喃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一条邪恶的爬虫心怀感激。” 之后整个营地便渐渐平静下来,亘古不变的银月亮洒下清冷的光,紧紧相拥的男子和女子进入了各自迥异的梦乡。营地里只有哨兵还醒着,然而就算是最机警的哨兵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沙丘上月光拉出一个人影,方才的小蛇似乎正盘在那人影的手臂上吐着信子。这难道是沙漠悍匪?还是那传说中的妖魔?不论是什么,它似乎还无意进一步采取行动,只是静静的朝着这边的篝火张望一阵,便隐没在夜色之中了。 夏曼莎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从天边露出了一小半,沙漠夜间的寒气几乎在瞬间便被金色的阳光驱散,而暑热还来不及占领阵地,这正是沙海中难得舒适的一小段时光。她坐起来,昏睡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了,狼群,毒蛇,妖魔鬼怪……到底哪些是真实,哪些是梦境实在难以分辨――又或者所有的一切都是梦?但是要如何才能醒来…… “你醒了?” 那是萨拉丁的声音,尽管还是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是那个温和沉稳的声线她已经记在心里。对方背对阳光站立,让她有些难以直视。 “我……” 还没等她开口,营地的远端突然混乱起来,几个马穆鲁克兵嚷着什么,挥舞着兵器朝南面的沙丘跑去。夏曼莎站起身来,和萨拉丁一起顺着他们奔跑的方向看去,之间茫茫沙海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影子,看形状绝不是骆驼,也不像野狼,虽然看上去是在爬行,但那应该是一个人。 萨拉丁凝视着那个人影皱起了眉头,一边安抚夏曼莎不要紧张,一边快速装备好了自己的武器――沙漠里长大的男人都明白,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是不会有“偶然路过”这种概念的。驱使人类离开安全舒适的家园进入沙漠的是各种各样的利益,然而沙漠的资源有限,你的利益便是我的损失,所以一旦狭路相逢,很少会有友好的际遇。而且这样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就更加可疑,很可能是盗匪的探子或者迷路的异教徒士兵。 这个时候,最早过去查看情况的随从已经跑了回来,他走到主人面前说道,“主人,只是一个努比亚黑奴,大概是从附近的市场里逃跑出来的。” 夏曼莎此时一直站在萨拉丁身边,她也看到了那个人影,看着他被几个马穆鲁克架过来,那样子就好像已经死了。她听不懂侍从汇报了什么,但是看萨拉丁的表情似乎不用担心。再回头看看那个被架着靠近过来的可怜人,她突然觉得一阵同情――如果没有被萨拉丁救下,自己也许比这个可怜的家伙还要凄惨。 069 被蛇吓一跳 如果……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黑暗纪年中褶褶生辉的沙漠之主,未来埃及与叙利亚的王,那她岂不是在一千年前的中世纪?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理解被她否决掉了。[]穿越这种事是不是太……可笑了点;她只不过是遇到了一场莫名的风暴,再稀里糊涂的被人拐带到没有被现代文明开化的地方…… 一定是这样。 更何况,无论电视中还是小说里,众位穿越的女子各个都是奔着那富庶光明的年代而去,那有落进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中世纪的? 所以,穿越这种事根本就是荒谬吧,就算有也是妙龄少女的特权,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大龄剩女吧。 所以这个萨拉丁……只是凑巧同名吧。 夏曼莎正想得出神,萨拉丁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夏曼莎这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夏曼莎双手撑在萨拉丁的胸膛上,手掌中传来的触感让她脸微微发烧。衣服下,他肌肉是紧绷的,这意味着他没有多余的赘肉,而平时里良好的营养供给让他比一般的体力消耗者更加精神,身材也更挺拔。 所以……无论从长相,身材,气质,甚至脾气来说,这都是相当不错的男人啊。 夏曼莎这样想着,也知道萨拉丁对她有意,但她不能答应他,也许连希望也不应该给对方。 毕竟……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啊,而且他是个穆斯林……穆斯林太多奇葩的规矩了,她这样的教外之人是根本不可能接受得了的。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萨拉丁又追问到。 “有点热,放开我。”夏曼莎挣扎着,这真是奇妙的相处模式,两人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却能从肢体动作的默契中读懂对方的心。 如此默契,也许他们两人……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萨拉丁立刻就放开她了,虽然不情愿,但他亦不喜欢强迫,对于他来说,女人心甘情愿的服从比用暴力或则恐吓达成的服从更有意义。他拥有她,完全可以直接要她,用不着拐弯抹角,但那样就……毫无欢愉可言了。 夏曼莎挣脱开后,立刻离萨拉丁远远的,萨拉丁在篝火后歪头看着,看她想干什么。 只见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最终又无可奈何的折回来:“我要毯子.“她对萨拉丁说,一边用手指指铺在地上的皮毯。萨拉丁指着跪卧在外围的一匹骆驼:“在骆驼上,去抽吧。“夏曼莎会意,转身从骆驼的背囊里找到一张卷好的羊毛毯,她学着萨拉丁的样子,把毯子铺设在背风口,离篝火不远也不近。 “你最好离我近点,小心有蝎子和……“萨拉丁闭目养神到,找了她一天,他确实有些累了。 夏曼莎作为一个关于旅行者,虽然不经常在野外宿营,当然也知道要防野外毒虫叮咬,只是…… “……蛇。” 只是萨拉丁话未落音,一条扁头蛇就从上方的岩壁上掉下来,不偏不斜正好砸落在那张织花毯上; 那条蛇立刻昂起头来,对夏曼莎吐着红信,摇晃着邪恶形状的脑袋嘶嘶作响。 “蛇啊――!!!有蛇!!!”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尖叫声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之一,尤其是陡然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响起,足以与狼嚎媲美; 萨拉丁吓得一激灵,刚睁开眼,整个人就已经被夏曼莎扑住了,她把他抱得紧紧的,头埋在胸口里,瑟瑟发抖。 “蛇!!有蛇!” 女人太善变了,就在刚才她都还在极力推开他的怀抱呢,现在不过就是出现了一条蛇,又自个回来了。 篝火旁,与萨拉丁一同休息的马穆鲁克们都被吵醒了,外围放哨站岗的几人也冲了回来看个究竟。 他们发现引起骚动的始作俑者不过是一条无毒的扁头蛇,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用剑柄把蛇挑走,远远扔出去了。 074 这就是报答? 多想无益。 忠诚的马穆鲁克们纷纷抽出了弯刀来,随时准备冲上前去结果那个黑皮肤“恶魔”的性命。 不得不说,沙漠对人有一种天然的恶意,这也许难以解释,但它确实存在――那些海市蜃楼,那些在沙漠绿洲中出没的女妖,以及……突然挡住去路的黑奴。 太多太多致命的幻象,稍不留意,就会丢掉性命。 萨拉丁在队伍的最前面,马穆鲁克们都在等他的命令,他骑着马,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黑奴。 黑奴就挡在众人的去路上,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可怜的兜裆布;被太阳炙烤过的沙地简直让人难以立足,但他就站在滚烫的沙子上,一动不动。 萨拉丁示意左右的卫士们按捺住杀意,独自策马走上前几步。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萨拉丁用柏柏尔语冲那黑奴喊到,那黑奴抬眼看了看萨拉丁,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不懂。 柏柏尔语是北非黑人的通用语言,萨拉丁也只会几个简单句式而已。 那是奴隶的语言,不需要特地学习。 早在蒙昧时代,萨拉森人就已经在非洲大陆劫掠人口了,他们绑架东非大草原上那些身体强壮却智力低下的种族,将黑皮肤的男女贩卖到世界各地。 面对萨拉丁的问话,黑奴摇摇头; 他实在黑得可怕,黑亮的头皮在太阳底下油亮亮的,无论谁看了都不太舒服。 而萨拉丁不想多做纠缠,在太阳的暴晒夏难受的可不止夏曼莎。 “让开,否则别怪我……。” 话音未来,只见那黑奴噗通一声跪倒在沙地上,只见他双手抓起一把把沙土,不断的浇盖在自己的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是巫术!” 队伍中,已经有马穆鲁克惊呼起来。 “他在诅咒我们。” “杀了他!主人!让我杀了他吧!” 萨拉丁没有急着应允杀戮,而是想了一会,他并没有思考太久,因为他很快就做出决定了。 “不管他了,我们绕过去。” 毕竟,在喜爱的女人面前杀人这种事……不太好,会让她感到害怕的。 尽管马穆鲁克们很想割断那黑鬼的喉咙,但是服从主人的命令才是他们的价值所在,他们收起刀具,策动坐骑,绕过黑奴身旁,缓缓前进。 队伍中,只有夏曼莎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来她听不懂别人对话,二来……她完全没法理解为什么周围的几个人都紧张兮兮的,甚至拔刀相向。 可等她骑的马经过那黑奴身边时,刚才还在跪拜的黑奴突然站起,抓住她胯下坐骑的脖套,冲她大喊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土著语。 “万物之灵啊,你是命中注定的!” 她的坐骑被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人立而起,竟将她摔下马了,好在地上全是软绵绵的沙土,不至于受伤。 摔下来后,夏曼莎立刻从沙丘往下一滚到底,萨拉丁顾不得斯文了,立刻抽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大马士革刀来,策转马头直奔黑奴而去。 “你这不知好歹的畜生!”他怒骂到。 073 关于黑奴的迷信 “那黑奴一直跟着我们,主人。”一名马穆鲁克侍卫如此说到,他以前是个猎人,现在则是战士,对被跟踪的直觉比猎犬的鼻子还灵。 萨拉丁回过头去,背后是一片黄沙寂海,目力所及中没有一样活物。但他没有理由怀疑部下的能力,这批跟着他来亚历山大港这个龙潭虎穴的马穆鲁克们是萨拉丁从他们的同胞中精挑细选出的精英,忠诚可靠,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护主人不受伤害。 “就快到亚历山大了,我们快点走。”他简短的命令到。无论后面跟着的是什么,总不会比马的脚力更快。 萨拉丁本不愿意救那个黑奴;在沙漠中压根不应该随便救人,因为你不知道你救的那个……究竟是不是“人”。 在萨拉森人的迷信中,埃及以南的黑非洲是荒蛮和巫术横行之地,从那里出来的人侍奉邪神,又会萨满的诅咒。 曾经传闻,有个萨拉森人因为买了一对黑奴男女,结果整个家庭都被诅咒了,几个孩子死于各种意外,周围的人们出于恐惧将那对黑奴活活烧死……最后那萨拉森人也疯了,从此满嘴胡话,尽是黑非洲以南的土著语。 如果,不是夏曼莎……他的绿洲精灵要求他救人的话; 想到这,他看了她一眼……此时太阳正毫无保留的用自身的热度炙烤着这片沙漠以及其中的一切,清晨的舒适和凉爽荡然无存。 沙漠从不仁慈,即使偶尔的温柔也会稍纵即逝。 夏曼莎被太阳晒得难受,正用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遮挡迎面照来的刺目阳光。 这也难怪,她皮肤那么白,怎么看都是受不住这么**的阳光的,但萨拉丁更担心的是她会不会从马上摔下来,因为她此刻正单手抓着缰绳,身体摇摇欲坠。 “我们要快点回城。”他对她大声说到。“抓紧手里的缰绳,腿也要夹紧,不要摔下来!” 说话间,一行人已加快了速度;夏曼莎的骑术很烂――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前半辈子都生活在四轮汽车国度的人,在短短几天内就学会骑马,但她确实学得很快,聪明是她的优势,这不光是在阅读交流上,也在学习的能力上。 萨拉丁也许没有留意到自己喜爱的女人比他所在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女人都要博学和自立……她很聪明,但对于萨拉丁来说,聪明不是女人的美德。 女人的美德是温顺,而不是要男人为她费神。 夏曼莎勉强能跟上队伍,她此刻心中正在默默哀叹着这次不成功的“逃跑”,她了解到自己的糟糕处境了。 四周一片黄沙野地,简单而盲目的逃跑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需要详细的规划,更要了解环境和人。 想到这,她偷偷看了萨拉丁一眼,萨拉丁也正在看着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 昨晚萨拉丁抱了她一个晚上,整夜安抚,柔声细语……她没有见过比他更温柔有耐心的男人了。 可是……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啊,她绝不可能会爱上异国他乡的男人! 正走神时,她被马儿的嘶鸣声拉回了思绪。前面的人马纷纷停下来,嚷成一片,她也只好赶紧勒住缰绳,坐下的马儿不满意的侧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太用力了”。 “发生什么事了?” 萨拉丁大声询问到,他策马赶到最前面,马儿不安的原地打了个转,最后才稳稳站住。 “你们在慌什么?” 可等他看清楚前方是什么时,他也愣住了。 在他前方不远处,正站着那个衣不蔽体食,骨瘦如柴的黑奴…… 那黑奴站在黄沙中,挡在众人面前,一动不动。 他……是怎么跑到众人前面去的? 072 萨巴赫小姐 亚历山大城中,白房子。(.无弹窗广告) 哈桑?萨巴赫家被城内百姓称为白房子,自然是因为那栋巨大建筑群的外墙通体雪白。 清晨的阳光从东方照射过来,白房子中央最高的圆顶反射出炫目的光来;整个亚历山大最富贵的老爷哈桑?萨巴赫就住在里面。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栋白色建筑中隐藏着怎样的天堂。 当极乐之夜过去,天堂的盛宴将在白昼第一缕阳光到达前闭门谢客。整个别墅中都静悄悄的,连花园中的露水都凝结着睡去了。 可这时偏偏有人……要来打搅这真主之园的安眠。 南希?萨巴赫小姐从外面回来了,她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门溜进园子,回到内廷,她就脱下凉鞋,赤脚踩在白色的地砖着。 萨巴赫小姐的脚比地砖要白得多……脚掌形状又是那么好看,敛起的脚趾像小动物那么可爱。 如果……如果不是她曾经对萨拉丁态度那样嚣张跋扈的话,看到这双脚的人一定会以为她是个温驯的大家闺秀,为真主所喜爱。 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会夜不归家么? 南希甚至没有戴着盖头与面纱,她的头发扎得高高的,衣服也束得很紧,有那么一点夜行服的感觉。 她见四下无人,便坐在走廊的围栏上,向外控鞋子里的沙子……她昨晚是去了那,鞋子里进了这么多沙子? 这一幕被她的父亲哈桑逮了个正着,他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女儿的背后,干咳了一声。 南希显然没料到父亲哈桑会突然出现,她吓得把鞋子脱手掉在地上,立刻回过头去,硬是挤出讨好的笑,试图蒙混过关。 “爸爸~” “昨晚去那了?” “啊……昨晚啊,昨晚很早就睡了。”南希撒谎到,这种谎话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 哈桑叹了一口气:“你不小了,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别人会怎么议论我们。” “反正他们也没说过什么好话。”南希的眼珠是金黄色的,一笑起来瞳孔就会明显的缩小。 “所以你就更要注意了,上次你去羞辱新总督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不要主动惹是生非么?” 哈桑拿这个女儿似乎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质问相当无力,谁能想到在城中能呼风唤雨,把官吏当自家的狗使唤的贵人,在面对女儿时竟比慈母还温柔。 “我不去羞辱他,爸爸自然也是会赶他走的,他要有自知之明就该自己卷铺盖走人喽。” 南希翻过围栏捡起鞋,穿上后打了一个哈欠:“好了,爸爸,我一晚上没睡了,要去睡了。” “你还没有说你昨晚去了那呢?” “我就不告诉你。”说完,南希转身就要走,哈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了才准走!” 话音未来,一条小蛇从南希的袖子里窜出来,电光火石间就爬到了哈桑手上,丝丝作响。 哈桑立刻抽手,蛇飞了出去,掉到花坛中不见了。 “啊!!我的宠物!!”南希立刻冲到花坛中,但那里还有小蛇的影子。她跺跺脚,咬牙嗔到:“爸爸!我恨死你了!” 骂完,她一扭头,跑开了。 哈桑见她跑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又叹一口气:“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 077 礼物的价值 越是想得多,心里就越是慎的慌。 好在萨拉丁大部分时间都外面奔波,两人几天才见一次面。 白日里无聊透顶的时候,夏曼莎才会向约翰学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语,例如问候,食物和水的发音等等。 好在她读书时候就是学外语专业的,在学习新语言上自有天赋和优势,数日下来进步不小,但这非她本意就是了。她让人找来纸笔,纯粹是用来打发时间用;这日午后,她百无聊奈的用鹅毛笔在一沓厚厚的装订册子上临摹建筑上的花纹。屋外的阳光从繁复的几何镂空窗户射进来,在地上和桌上留下难以言喻的图案,阳光与阴影交织出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 这时,一个人悄悄蒙住了她的眼睛。 这个的恶作剧实在不是时候,正专心致志描图的夏曼莎陡然被打断,心中恼火,想也没想就用笔尖戳了恶作剧的人手背一下。 萨拉丁显然没料到夏曼莎会这样做,他手背被笔尖戳了下,哎呦一声后缩回手。 夏曼莎听到是他的声音,慌忙站起来转身,一把拉住萨拉丁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她连连道歉,这是下意识害怕最直白的表现,萨拉丁掌控着她,如果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你在画什么?给我看看?”萨拉丁却主动忽略了被戳伤的手背,反正也没什么大碍,没必要对喜欢的女人发脾气。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沓画一张张看着,夏曼莎画了一些花花草草,还有一些装饰图案,甚至还有几张小羊羔。 惟妙惟肖。虽然只是平淡无奇的现代素描绘画法,但写实程度足以让千年前的人惊叹了。实际上,如果有炭笔,可能会画得更好呢。 萨拉丁从没见过这种画技,也感到很新奇:“这都是你画的?” 夏曼莎已经能听懂一些日常对话了,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但能猜到领会意思:“恩,我画的。” “画得真好看。”萨拉丁赞赏到,他是个真诚的人,他的赞美绝不会让人觉得虚与委蛇。他放下画,走到夏曼莎跟前:“你真是随时都能给我惊喜。” 所谓“惊喜”,也包括刚才挨笔尖戳,真是始料未及。 然后他拿出礼物来,他每次过来看她都会带礼物,这一次也不例外。这次的礼物是一个小小的东方瓷盒,打开看的话,里面有女人用的胭脂凝膏。 夏曼接过礼物,顿时大吃一惊。两人说话间,负责翻译的约翰也进来了,他负责将复杂的语句转述给双方听。 “这个瓷盒……” “送给你的,希望这些胭脂能让你更加美丽。” “这是中国的瓷器吧?!” “哦?你认识?还知道中国?” 夏曼莎当然知道中国了,也知道自己国家古代的瓷器和丝绸很早就海内驰名,现在她手上捧着的――难道就是宋瓷? 天啊,在她的时代,哪怕是一块宋瓷的随便都能拍出几十万的高价,现在这么一块完整的宋瓷就被她捧在手心,无价之宝……天啊! 夏曼莎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瓷器!是我们国家的瓷器!” 萨拉丁微微笑了,他越发喜爱眼前这个女人了,还从未有女人能够一眼辨别出这个礼物真正的价值,他也曾经因为好玩去追求过大马士革一些颠倒众生的女人,那些女人对他的“礼物”经常不屑一顾,她们更喜欢黄金、宝石还有珍珠。 从东方丝绢之国,中国,不远万里运来的瓷器,走过大海和荒漠,价值早已贵出同等重量的黄金数倍!而夏曼莎,她知道价值! 不简单的女人啊,她是这么的聪明,学习语言也好,绘画的功夫也好,她跟一般女人不一样!她是天堂里的佳丽,在现世享用是否是罪过呢? 萨拉丁知道,隐藏在她纤细身体里的,有更多令人叹为观止的学识和未知,而他所要做的,是耐心的等待,等待她爱上他,毫无保留的将一切交给他。身也好,心也好。 076 牢笼之鸟 又回到“牢笼”中的感觉真是无法言喻,但对于一只家养的鸟儿来说,笼中更安全。 即使夏曼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弱小,但现实让她不得不低头。 接下来几天,她又回到了萨拉丁给她安排的房间,之前的女仆因为失职已经失去了服侍她的资格,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年轻的女奴。 但她们更像是监视者,就像影子一样,无时不刻不跟着她的身后。 夏曼莎无可奈何,她知道萨拉丁是铁了心要娶她……失去自由与失去生命相比更本算不得什么,萨拉丁没有用死亡威胁她,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在都在用死亡逼迫她。 不顺从,就只有死路一条。除了接受他,没有其它的路可走了么? 又过了几天,侍女们引见来一个虚弱的欧洲青年,那人看上去很憔悴,似乎受了什么罪,又或者才刚刚大病初愈,连胡子都掉光了; 总之,这是一个欧洲人无误,他叫约翰,是再普通不过名字。 萨拉丁令他来做翻译,并教她萨拉森语。夏曼莎对学习新语言毫无兴趣,但有个人说话总比闷着强――尽管约翰的英语发音和用法很古怪,更像是她在伦敦留学读书时选修的古英文。 两人交流困难,但很快就摸清楚了彼此用词遣句的规律,夏曼莎有很多问题,诸如这是那?挟持她的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历等等,一旦交流的屏障被突破,她最想弄清楚的就是自己的处境。 这个城市太古老了,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现代文明的迹象,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里已经不是她熟知的世界了,她的世界应该有电照明,有方便的自来水洗澡,汽车满大街都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行全是用马匹和骆驼。 就算是被绑架到什么部落地区,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除非,这里原本就没有那些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 约翰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约翰告诉她,这里是埃及法蒂玛王朝,这座城市是亚历山大,萨拉丁是这座城市的总督,是埃及苏丹阿迪德亲自委派的。 听到这,夏曼莎愣住了,然而接受事实的冲击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她觉得大声哭出来或者干脆晕过去比较应景,但理智阻止了她,受过教育的女性跟乡野村妇的区别就在这里,她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因为这个世界,是一千年前的世界,那场沙暴让她回到了一千年前。 法蒂玛王朝是叙利亚人在埃及建立的一个什叶派王朝,以先知穆罕默德的女儿法蒂玛命名,中国叫他们绿衣大食,同时期的中国应该是宋朝年间。 这是她所有能够想到的了,虽然旅行者应该对旅行国家的历史应该有所了解,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博士。 多么可笑的事,她一直嘲笑电视剧和漫画里各种穿越和狗血,但这种事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时,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可奈何啊。 连哭出来都办不到。 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期待另一场沙暴刚好送她回去……还是,嫁给萨拉丁? 不得不说,她真的有点怕他呢…… 不管他是多么温和,多么耐心的对待她,她都能感觉到,那只是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特意为之,在处置黑奴的事情上,萨拉丁对她的意见有所让步,但那之后他表现出来的不满,让人不寒而栗。 也对,中世纪的女人命若蝼蚁,是用一匹骆驼就能换到的货物……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是从属的,是需要顺从的,任何时候她们的想法都是可笑的,而听她们的话更是……丢人吧。 不知道为何,她又想起那个沙漠中的黑奴来了,她和他的命运有何不同,都是被人禁锢,肆意处置。那个黑奴现在怎样了?萨拉丁会怎么处置他呢? 075 再次入城 “我没事,我没事。” 这片铺天盖地的沙子是软的,并不会让人受伤;夏曼莎的体格很好,连续翻滚几下算不了什么,滚到底后,她立刻自己爬起来了。 她一边挥舞着手一边朝上面大喊到,但这无济于事,萨拉丁对黑奴的恩将仇报的行为怒不可遏,见她无碍,又两头为难;犹豫了片刻后,便令侍卫们制住黑奴,自己则将刀收入鞘中,慢慢贴着沙壁滑下来。 “你没事吧?”他滑到夏曼莎身边,将她抱起来。 夏曼莎摇着头,她觉得有点头晕目眩,这是翻滚的后遗症。 “不要……杀他,求你了。” 她一手抓住萨拉丁的衣襟,很显然她也注意到了沙丘上剑拔弩张之势,以及众人对那个黑人的敌意――她当然不是好心和善良了,但她不能忍受有人只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丢掉性命。[] 萨拉丁沉默了一下,显然是在努力领会她的意思。 用来表达宽恕和原谅的动作和语气是很好理解的……他搀着夏曼莎爬上沙丘,重新回到队伍中,肇事的黑奴已经被制服跪倒在地,一名马穆鲁克骑兵用弯刀抵住他的咽喉,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会让其血染黄沙。 萨拉丁看看跪在地上的黑奴,又转头看看夏曼莎。夏曼莎立刻对他摇摇头,这让萨拉丁心中五味交陈――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听女人的话,尽管有什么东西一再告诫他这是不对的,女人应该服从男人,但他现在居然很在意夏曼莎对他的看法。 “……” “主人,要如何处置他?” “……绑起来,带回亚历山大再处置吧。” 这回就连马穆鲁克们都惊讶起来,萨拉丁是他们跟随了十余载的主人,他们还从未见他如此温柔过。 萨拉丁的确是非常有教养有耐心的人,但他并不温柔。他十六岁开始就在赞吉王朝的军队中服役,连连征战,也就是近两年来埃及后才安定下来。 自从萨拉丁从沙漠绿洲中得到这个女人后,整个人都变了,甚至在她逃走后,连夜进入沙漠寻找。他们满以为他们的主人会按照沙漠里的规矩,将这个黑奴绑在原地,让太阳曝晒成干尸呢。 “愣着干什么,都动作快点。” 萨拉丁催促命令到,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将那黑鬼双手捆起来,再用一根绳子牵在马后。 夏曼莎同情的看着那黑奴,但她不敢再说什么了,因为萨拉丁正沉下脸来,显然他生气了……他为什么会生气呢? 夏曼莎肯定没有料到萨拉丁生气的原因正是因为她――这些中世纪的大男人显然没有听女人摆布号令的习惯,那可是非常丢人的事。 萨拉丁的确生气自己听了女人的话,但那又有什么办法,他喜欢她,希望能够取悦她;就连她这次逃跑,他都……没法狠下心来像圣训中那样教训鞭打她。 一行人又重新上路了,队伍最后,那黑奴被拉扯着踉踉跄跄的跟着马走;萨拉丁骑马走在夏曼莎旁边,两人一路无话。远处,亚历山大港的轮廓隐隐出现在地平线上了。 这是她第二次进城了,却毫无印象,那是因为第一次在进城时她被阿勒迪尔打晕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的缘故。 078 所如你所愿 爱情让人盲目。 它毫无预兆的降临,又绝不会让你轻易抓住。 萨拉丁特意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以免工作时太想念他的绿洲精灵,他对于自己感情一直很坦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应该怎样做。 这世界上大部分人一辈子过的浑浑噩噩,清醒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更何苦,萨拉丁还这么年轻,他今年才26岁,本就是一个男人正在事业起步的黄金年龄。 所以他可以花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让整个城市的管理重新走上正轨,贪污的官员在伊萨达本杰的指认下一一查实,过去几年城市的财政和税收正在重新计算和核对,阿勒迪尔认为应该从重处罚贪污犯罪的官员,但萨拉丁却“仁慈”得多,他给出时间,只要那些官员将贪污所得限时交还,除了丢掉官职,就不会受到额外的惩罚。 哈桑?萨巴赫家族在他派人重点监视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只是普通的商人,暗地里的违法勾当却不少――欺行霸市,威胁过往商客,腐蚀拉拢官员。[] 在开罗的叔父施尔科也有消息传回,这个萨巴赫家族在叙利亚和埃及相当显赫,哈桑?萨巴赫的姐姐是埃及苏丹阿迪德的宠妃――这难怪他们的态度如此嚣张跋扈了。 但现在,他要把就是所有的事情放一放,专心致志的来陪他喜爱的女人。自从夏曼莎上次逃跑的那件事后,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这可爱女人跟其他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关着囚着不但得不到爱,还可能失去她呢。 他让人尽量满足她的需求和愿望,就像她希望那个黑奴活着,他就会为她忍耐那样。 他承认他是来“邀功”的。 夏曼莎将信将疑的跟在萨拉丁,翻译约翰紧跟在他们身后;她被带到另一处花园――整座总督府不断的维修翻新,可开放的地方也越来越多。花园中,一名黑人身披皮甲站在那里,手里没有武器。 “去看看那是谁?”萨拉丁对她说到,夏曼莎对黝黑的皮肤的有点发憷,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顿时大吃一惊。 那可不是……之前在沙漠中遇到的黑奴么。他看上去比以前壮实多了,大概是得到了妥善的照顾和营养供给的缘故,身体恢复得很快。 “这是……之前的……” “就是他。”萨拉丁和颜悦色到。“我本想惩处他对你的无礼,但你的仁慈和宽恕救了他,于是我让他做你的奴仆,为你服务。” “这……这怎么行。”夏曼莎连连摆手,萨拉丁又说到:“放心,不是像这个欧洲人这样随时跟着。” 萨拉丁口中的欧洲人,自然指的是身边的翻译约翰。在萨拉森、波斯、甚至是突厥人看来,能伺候尊贵女主人,或者主人的姬妾的男人,只能是阉人。难怪约翰的胡子都已经掉光了,夏曼莎却没注意到这个变化。 “他还有别的用处,我打算再赎一些黑奴,编制成私兵,他们足够强壮……因为我带来的突厥马穆鲁克不太够。”这些话本不该跟女人讨论,但萨拉丁还是对夏曼莎说到。她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而向喜爱的女人炫耀本就是男人的本能之一。 不同的是,有的男人喜欢炫耀钱财,有的喜欢展示肌肉和力量……而萨拉丁这样的男人,他则希望更多的交流,妻子本就不该只是**的伴侣,更应该是灵魂的慰藉。 果然,夏曼莎明白他的意思后,也连连点点头:“我知道了。” 得知那天的黑奴没有被惩罚后,她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萨拉丁的态度是真诚的,简直让人觉得他就算多么生气,也不会失去理智。 “我……我有个建议。”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男人会听女人的话,并且把女人视为无知和愚蠢之物,天生低男人一等; 但萨拉丁立刻鼓励了她:“说吧,只要合情合理,我就会如你所愿。” 081 夜魔女出魔没 夏曼莎住的院子是原总督夫人住的地方,生活设施齐全,有配套的小庭院,里面种满了花卉,葡萄藤顺着架子爬得满院满墙都是,上一任总督经常在喷泉边与妻妾们彻夜饮宴,女奴的舞蹈踩在每一下鼓点上,柔软的腰肢伴随着欢笑声直达天堂的花园。 而现在,院子里一片黑暗,寂静占据了这里,曾经的热闹光景已烟消云散,这是不是代表现任女主人的心境也是一片漆黑苦闷呢? 萨拉丁已命花匠给庭院中种上了他从大马士革带来玫瑰种子,相信再过几个月就会生长开花,就像主人付出的爱情一样,终会有个结果。 萨拉丁是踩着月色来的,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大地上影影绰绰。花园中,正有什么人在等着他呢。 “怎么才来啊。” 她坐在庭院的藤架下,地砖上铺着一块软软的毯子,而她的声音比羔羊还要柔软,娇嗔起来,骨头都要化了。 南希?萨巴赫。 萨拉丁不会忘记这个名字的,她实在美丽,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妖娆动人,但她也是恶毒的,从她形状美好的嘴唇中说出的话,比蝎子尾蜇人还要疼上几分。 她是怎么出现在属于夏曼莎的玫瑰花园中的?没有守卫看见她进来么?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萨拉丁并没有太吃惊,他走上前去,南希起身相迎:“我的主人,我的爱。” 萨拉丁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了,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甜丝丝的,朦朦胧胧的,足以让男人想入非非。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并非我所爱。”他拒绝她的侍奉,然而对方却像蛇一样缠上来了,她的胳膊很白,抚摸胸口的手指又是那么柔软,而她的胸口已经贴上来了:“你的心跳得好快。” 南希轻轻的说:“我漂亮么?你喜欢我么?那天在铺子里,你一直盯着我看呢……我比起你屋子里藏的那个木头美人如何?” 她提到了夏曼莎,萨拉丁便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她。 “我的绿洲精灵是天堂赐福的黑眼晧俪,又岂是地上的毒蛇能比。” “噗嗤——精灵?恐怕是只野狐狸吧。”南希又粘了回来,奇怪的是萨拉丁并没有再推开她:“让我带你去真正的天堂吧。” 从未有男人能拒绝她,就连萨拉丁也不能。夜行的魔女出没在男人的梦中,迷惑他们,再吸干骨髓。 而萨拉丁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恍惚了,这是个梦么?还是从南希身上传来的香味有迷惑人心的功效? “夏曼莎……”他喃喃的说,南希则挽住他的手:“放心好了,她不会知道你在天堂里风流快活的。” …… 卧室中,早已入睡的夏曼莎从梦中醒来,她推开窗,一股甜丝丝的气味随着微动的风流了进来。 月亮当空照着,整个花园都披着银白的纱,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个鬼影也没有。 萨拉丁说今晚要来的,但他没有来;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开始担心起来。 080 五十只驴十子 然而到了晚上,萨拉丁却没有去找她。[] 萨拉丁呆在自己的居室中,室内的烛台上点满了白色的蜡烛,照明充足。 埃及苏丹写给亚历山大港总督的信就展开铺在桌子上。 来信中,苏丹质问萨拉丁为何为难“善良”的,“与世无争”的萨巴赫一家……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一位姓萨巴赫王妃在吹枕边风;堂堂一国之主,上下埃及的主人,给部下写信问的不是城市的治理情况,官吏的任用,而是责备萨拉丁对他宠妃的家族无礼。 “哼,有本事别求我们给他驻防,也不知道是谁求我们来给他抵挡欧洲人和十字军的。” “话不能这样说,我的兄弟。”萨拉丁拍拍阿勒迪尔的肩。“毕竟我们才是外来的。” “叔父送来的那封信上说什么?” “他说他会继续留在开罗继续监视政局的动向,宰相和苏丹已经彻底闹翻了,阿迪德苏丹身体最近一直不好,恐怕没有几年光景了。” 说到这话时,萨拉丁压低了声音。“我们得另做打算。” “我可不想再回努尔丁手下,听他号令了。” “我的兄弟。如果只是空有野心,却没有足够实力,只会招来祸事。” 我们要做的,就等待,等待一个最好时机。 这句话萨拉丁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有人敲了敲门,得到萨拉丁的应允后,拜访者才推门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腹便便的的伊萨达本杰,此人虽胖,但精于计算和数字,正是在他的帮助下,萨拉丁才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将城里的一塌糊涂的财务和税收重新清算。(.) 但这并不代表萨拉丁信任他,毕竟,除了自家亲人和喜爱的人,没什么人值得他去投入感情。 伊萨带来了一本计算好的账册,是关于市场上骆驼和马匹交易的; “这是近半年来登记在册的的驼马交易册子,至于那些私下买卖的则不计入,请总督大人过目。” 阿勒迪尔接过册子,萨拉丁却懒得看了,繁复的数字远没有诗歌那样让人着迷,而且还会让他头疼:“我问你,市场上阿拉伯马最大的卖主是谁?” “是从也门来的阿图门老爷,他每年都要贩上千匹马和骆驼来埃及卖。” “他的马都卖给谁了?” “军队占了大头,不过阿图门不太愿意卖给军队,军队给他的价钱太低,没有钱可以赚。” “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吩咐么,总督大人。” “没有了,你下去吧。” 伊萨告退了,他毕恭毕敬退到门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眼闻到:“大人您是想买马么?” “没有,就是随口问问。”出乎意料,萨拉丁竟和颜悦色的回答了他。“夜深了,你赶紧回家吧。” 等胖子伊萨走了,萨拉丁若有所思的盯着阿勒迪尔手中的账本,阿勒迪尔半猜半试探的问到:“兄长,要我派人去找到这个阿图门么?” 萨拉丁点点头:“你这几天你先派人去盯着这个马贩,多打听打听,确定他为谁服务,然后……告诉他我要买五十匹驴子。” “驴子?不是要买马?”阿勒迪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驴子,不让你以为是什么。”萨拉丁反问。 这回轮到阿勒迪尔无法理解了,他的哥哥越来越古怪了,先是买了好些个黑奴,好吃好喝的养着,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紧接着又是雇了很多铁匠来府里打造农具……再联系他现在要买驴子,真主啊,他不是要准备种地什么的吧。 面对弟弟的迷惑,萨拉丁显然不想过早的揭开谜底,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一轮圆月正挂在天穹最高处。 “糟了,已经这个时候了,我还跟她说我晚上要去找她呢。” 079 合 情合理 “你没有当我是奴隶,或者是女奴?” 这回轮到夏曼莎惊讶了,萨拉丁揽住她,两人在藤花架子下阴凉处坐下,立刻有仆人端来冰镇好的水果和饮料――埃及人很早就会利用沙漠中昼夜温差来制造冰了,所以在这样炎热的地方也能享用到清凉。[] “不,我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喜爱的女人。”这算是萨拉丁第一次开口表达爱意,夏曼莎却低下头,轻声说到:“……要是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怎么办。” 她的声音比蚊子还细小,翻译约翰不得不要求她再说一次,但夏曼莎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第二遍了。萨拉丁则用一种十分愉悦的表情看着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丝绸,宝石戒指,或则珍珠项链?” “我不想要那些……” 我想回家,回自己的世界。这句话夏曼莎没有说出来,她突然有点难过了,这种茫然不知前路的感觉非常糟糕,几乎会让人失去生活的勇气。 “刚才你说你有个建议?” “恩,是的。”夏曼莎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努比亚人,萨拉丁命那黑奴表演部落战舞取乐,那舞蹈的模样十分原始,踩着洪荒的鼓点,从远古一路走来。 “那个黑奴,不是,我是说,你能给他自由身么?” “我的爱,你在想什么?黑人天生就是奴隶。”萨拉丁显然没料到夏曼莎的建议是这个。 “你刚才说,你要买黑奴为你做事,我想如果你给他们自由身的承诺,他们会更加感激吧。哎……我在说什么呀。”夏曼莎把头别到一边。“我知道我很可笑!你就当听笑话吧。” “我没有笑话你啊。” “你难道不是应该说,去去,你们女人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 “我也没有这么想。”萨拉丁喝了一口银杯中的冰镇葡萄汁:“你的建议不错,我会考虑的。不过……你看这花园中的景色这么好,我们还是说点好玩的?如何?” 这时,萨拉丁的兄弟阿勒迪尔来花园找他; 远远的,阿勒迪尔见自己的兄长和那个黑方女子坐在花圃里乘凉聊天,便停了下来,自觉的不去打搅哥哥的兴致; 可他等阿等,一直等到太阳西斜,实在等不下去了…… 阿勒迪尔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哥哥怎么跟一个女人有那么多话可说!还边说边笑! 于是他直接走上前去,大咧咧的坐下了:“兄长,我有事情找你商量。” “等会吧,我故事还没说完呢。” 原来,萨拉丁正在对夏曼莎说库尔德人的传说,他本人是库尔德人,对自己民族的来历自然是了如指掌。他说到了上古的波斯圣贤王简姆西德,又说到了他与蛇王祖哈克战斗失败,逃到了中国的海边,被腰斩成两段的悲惨结局。 “啊,那后来怎样了呢?”夏曼莎显然已经听得如痴如醉。“你快说呀。” “兄长!有很多公务等着你处理呢,埃及苏丹阿迪德大人的信使也来了。”阿勒迪尔狠狠瞪了夏曼莎一眼,夏曼莎被吓了一跳。 “……” “好吧好吧,你别吓唬她。”萨拉丁挥挥手,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和他的绿洲精灵培养感情,恼人的公务又来了,没完没了。 萨拉丁站起身,俯身亲了一下夏曼莎的额头:“我晚上再来跟你说。” 084 简姆西德的中国妃德子 “你看到那边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士了么?” 顺着贝尔的话,萨拉丁向那边看过去,只见有一名气质十分高贵的女人独自呆在一边,她没有参加狂欢,神情郁郁寡欢。 “伊西斯的丈夫被她的弟弟砍成碎片,身躯散落世界各地,她走遍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只为拼凑她丈夫的尸体。” 也许是篝火闪花了眼睛,又或是喝了宴会提供的牛奶的原因,眨眼间,萨拉丁似乎看到那位际遇悲惨的女士肋上向天空展开双翼,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失去丈夫的悲伤女人,在夜里独自凭吊。 “这个宴会……是真的么?”萨拉丁质疑着。“你认识南希?萨巴赫么?是她带我来的。” 贝尔摇摇手指,笑到:“简……萨拉丁,你觉得你活着的世界是真的么?” “当然,眼见为实。““那你感觉到这火焰的炙热了么?牛奶的滋味是否和平时一样甘甜呢?“贝尔反问到:“而你认为是真实的……。”他用手指指萨拉丁的胸口:“……说不定反而是假的。” 贝尔――这个名字也很熟悉,然而萨拉丁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在那听过,所以萨拉丁静静的听他说完:“那带我来这的南希?萨巴赫总不会是假的吧。” “谁知道呢。”贝尔笑到,像是两人已经熟识已久,是老朋友那样,他把手搭在萨拉丁的肩上:“兄弟,真真假假不是那么重要,不是么?” 夜宴还在继续,像是永不停止,不,是时间已然停止,它凝固了,死去多时了。不知什么时候,萨拉丁面前的牛奶就换成了葡萄酒,他和贝尔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聊着男人之间的话题。这位黑皮肤的,表情愉悦的男子似乎无所不知,他博学而且幽默,对任何事都有独特的观点和看法。 而酒的滋味,确实就如同侍酒女郎所说的那样,既不会让人迷醉,也不会让人感到头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大的月亮降落到远处的沙丘后面,地上越发白亮起来。萨拉丁斜靠厚厚的软垫上,和贝尔一起观看赤脚舞姬的歌舞,她们踩着异域的舞步,在篝火旁像蛇一般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待一曲结束后,她们四散而去,紧接着,又上来一群人,有男有女;他们拥簇着一个新娘打扮的人,将鲜花与祝福纷纷洒向她。 “这是……有谁要结婚么?”萨拉丁立刻问身旁的贝尔到。 贝尔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你要结婚啊,我的兄弟。你要迎娶东方夏王的女儿,夏公主。” 等他说完,那群人中有人上前来,不由分说的将萨拉丁拉到新娘身边。 “祝福您,圣贤王。” “愿您与中国公主白头偕老。” “愿诸神赐福你们。” …… “不不不、你们一定弄错了,我不是……”萨拉丁连连争辩着,这时,一阵风吹来,吹掉了新娘头上火红的盖头。 借着月光,萨拉丁看清楚了新娘的脸。他呆住了,此情此景,不是梦魇,胜是梦魇。 这新娘子居然是……他从绿洲里带回来的精灵,夏曼莎。 (备注:简姆西德是波斯上古时传说的,为诸神所爱,半神血统的圣贤之王,波斯古书记载他娶了中国公主为妻。) 8083 圣贤王来了 “他来了。” “圣贤王来了。” 天上的唯一的太阳,地上独一无二的人王。” 狂欢的宾客们纷纷起身相迎,这些男男女女拥簇住萨拉丁,萨拉丁觉得他们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素未谋面却又似曾相识。他们中有的面目可怖,长着胡狼与鳄鱼的脑袋;有的则俊美秀丽,世间少有。 萨拉丁被引入宴会中,而南希?萨巴赫已经不知去向了; 萨拉丁看到地上、桌子上,甚至断掉的柱子基座上都放上了四季水果、以及以烤肉类为主的食物;裸着上半身的侍女们捧着长颈银瓶在宾客间往来穿梭,她们中有一个走到萨拉丁面前,要为他倒酒。 “我不喝酒。”萨拉丁摆摆手,那黑皮肤的侍女笑到:“尊贵的圣贤王啊,这美酒是怎么也饮不醉的。” “不了,感谢你的招待。” 萨拉丁拒绝饮酒的举动也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圣贤王居然不喝酒了?” “简直不敢相信。” “也许他只是不记得了。” “嘘――他在看我们。” 在萨拉丁的眼中,这群宾客奇形怪状,却不会让人讨厌,每个人都好像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他们中任何一个。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他不喝酒,侍女就换了牛奶,又盛在银碗中送给他。这时,一名擒着宝石酒杯的女宾客醉醺醺的靠了上来,她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裙,头戴狮子的宝冠,她眯起迷醉的眼眸,朦朦胧胧的盯着萨拉丁看,用绿松石与朱砂描绘的浓重眼影妖娆异常。 “吉尔伽美什,我的英雄,我的爱。” 她说着,然后主动凑上来就要索吻,萨拉丁吓了一跳,好在有人立刻拉开了她。 “不好意思,您知道的,伊修塔尔一直很随便的。”拉开她的那个青年很不好意思的对萨拉丁说到。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我的英雄!” 然而要制服一个醉鬼谈何容易,那女子又打又踢,又哭又闹,挣扎着爬回萨拉丁身边。 “我的爱,亲亲我,抱抱我。” “你忘记啦,吉尔伽美什已经死了!他是凡人!凡人都会死!” “……” “对哦,我忘记了,他死了,凡人都会死。”伊修塔尔拍拍自己的脑门,又看看萨拉丁,这回她看清楚了:“我弄错了,你不是他。” 送走了醉酒的疯女人后,那青年就着萨拉丁身边盘腿坐下了; 他是个黑皮肤的,面目俊朗的青年,只见他用手拍拍胸口,自我介绍到:“我是贝尔,阿里曼之子贝尔。” 萨拉丁十分感谢他的解围:“我是萨拉丁,萨拉丁?尤素福?阿尤布,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恩?”贝尔显然楞了一下,但很快又展开笑容来,他的牙齿洁白整齐,笑起来像夜幕中的弯月。 “有什么问题么?”萨拉丁注意到对方态度微妙的变化。 “没什么,只是不太习惯。”贝尔挠挠头:“你以前不叫这个。” 2082 天堂的女招待 明月之下,正是妖魔欢乐之时。 夜半,整个亚历山大港早已沉沉睡去,亘古不变的海潮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海岸,从远古走来寂寞在血管中缓缓流淌。 人,因为寂寞才会要找个伴。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一样的。 沉寂的街道,临街无人看守的布帆在穿过城市的海风中微微抖动着,有什么人正从上方掠过。 南希拉着萨拉丁,两人竟然从民居的屋顶“飞”过,说是飞,其实更像是用极快的速度踩着屋顶奔跑、跳跃,风声贴着两边耳朵嗖嗖向后刮着。 这究竟是现实,还是一个香气弥漫的幻境呢? 刚才在玫瑰园中,他闻到了南希身上散发的香气,只不过眨眼的瞬间,他清醒过来时,已身在总督府之外了。 萨拉丁怀疑现在所经历的不是真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跑不了这么快,也不可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可是如果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迷幻香味产生的幻觉,为什么感受如此真实呢? 风的声音,海的味道,还有那夜晚的城市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从未用这个方式观察过自己管理的城市,他听到了被放大了一百倍的窃窃私语,看到了以前不能看到的,那与奸夫苟合的女人在诅咒自己丈夫早死,犹太人正偷偷在给秤星做手脚,垂死的病人咳嗽着,有人在睡梦中辗转反复饥肠辘辘。 萨拉丁所熟悉的,是亚历山大港白天喧闹的一面,那时候人声鼎沸,商船进出港口络绎不绝,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因为时间太过吝啬,每个人都隐藏了自己真实的一面。[] 而现在,他看到了真实。 两人一直跑到城外,这才停下脚步。 城外沙丘上,光滑的盐沙被月光染白,南希脱下鞋子,赤脚踩上去。 “萨拉丁大人,我可以叫你尤素福么?”她在沙丘上转着圈圈,往前走着。 “不可以,萨巴赫小姐。” “那你就叫我南希好了。”她欢快的笑着,跑远了,不一会,她的声音又从另外一个沙丘背后传来:“快来快来,大家都在等你。” 大家?谁在等他? 如果是一般人,面对着浓夜中飘忽不定的诡异气氛,恐怕早已吓得转身就逃了,但萨拉丁毕竟是萨拉丁。 他并不害怕迷路,也不怕沙漠的恶意,归根结底,谁又会在害怕一个梦,一个幻觉呢。 于是,他跟上前去,翻过那座流动的沙丘,南希?萨巴赫又在远处向他招手。 “跟上来。” “你要带我去那?” “说不准,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说到天堂,你家里不是有一个么?”萨拉丁所说的,自然是她父亲哈桑?萨巴赫用来腐化贿赂官员用的白房子,那里面应有尽有,服侍客人的美丽的少女尽是天堂里描述的黑眼皓俪。 “戏弄愚夫俗子的把戏罢了,天堂是奴隶主许诺给奴隶的枷锁,你知道么,奴隶主恐吓奴隶,如果不听他的话,就不给奴隶项圈。” 她嘴中说的,尽是渎神的话语,萨拉丁皱皱眉,因为他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十步的距离,无论怎么加快脚步,都追不上她。 很快,南希就领着着萨拉丁走进沙丘深处。 “我们到了。” 萨拉丁愣住了。 眼前所见,就连一直坚持自己身在幻觉之中的他也开始动摇了。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处废弃的古代埃及神庙,神庙已被黄沙淹没千年,被风吹出的残垣断壁中,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篝火旁尽兴歌舞。 8087 地下世界 “你说……萨拉丁在暗中调查我们?” 南希跟着哈桑下到一间密室中,密室里有几个守卫,见主人父女两一起前来,连忙摘下墙上的火把引路,带到更深处。谁也想不到,在这白房子之下,还别有洞天。 整座房子的地基已被挖空了,不,应该说,整座白房子的结构分为地上和地下两个部分,地基则埋得更深; 在通过密室和狭窄的通道后,南希的眼前豁然开朗了。在她面前,出现了一片空地,数十盏用油膏侵润的吊顶灯终年不灭,将黑暗的地下世界照的如白昼般。尽管通往地面的通风口运作良好,她还是闻到了一股陈旧潮湿之味。 但那些在此间挥汗如雨的战士们并不在乎身处条件的恶劣,他们每天刻苦训练,磨练杀人技艺,只为了能让主人哈桑能正眼瞧他们;武艺高超的战士会被特别选拔出来,哈桑会赏赐他们――这栋建筑地面上的部分就是天堂,给他们的奖赏自然是进入天堂,那里有喝不完的美酒,睡不完的美人。 父女两人在高台上坐定,隔着围栏看着下面的野蛮的打斗。半晌,他才回答南希的提问。 “恩,他的探子已经调查到叙利亚去了。” “那就让他查呗。”南希满不在乎的说,她看着下面围场,有两个人正在打斗,其中一人拔出一柄骨制小刀来挥舞着。“就算查到了,就凭他一个库尔德人,又能奈何我们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的军队只要还在开罗一天,就对我们有威胁。” “让苏丹阿迪德下个令免去他的总督职务,赶走了事。” “阿迪德依赖他的军队对抗基督徒,我说过了,只是把他从亚历山大赶走没有意义,南希你还是太年轻了,解决事情不但要指标,还要治本。” 说话间,场下那两人的打斗已分出胜负来,骨刀刺穿了对手的喉咙,失败者捂着脖子上的破洞跪倒在地,鲜血大量喷洒出来。 哈桑立刻给勇敢的“胜利者”鼓掌:“做得好,勇士,你是真主挑选中的战士,必将委以重任。” 杀人者感激涕零的向哈桑行礼,他举起手中的凶器:“愿为您效劳,知秘者大人。” “那爸爸是打算……?”南希猜测不到哈桑的想法,试探着问:“……杀了他还是拉拢他?” “你一直在监视他,告诉我最近他在做什么?” “这个嘛……”南希想了想。“我给了他送了几个人去,伊萨达本杰说他整天都在处理政务,约翰那倒霉孩子被萨拉丁阉了,送去服侍他的女奴。” “哦?那个女奴怎样了?”说起女奴,哈桑倒有点兴致。 “老样子,萨拉丁没睡她,真能忍……” 能克制人**望,足以证明其品质优秀,是真的英雄豪杰。 “萨拉丁最近都在做什么呢?” “鬼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买了一些黑奴,又请了城里的铁匠给他打造农具,昨晚、昨晚……” “昨晚怎么了?” “他还说要买五十头驴子。” “噗――”哈桑笑了。“他想干什么?耕地么?” “鬼知道他想干什么。”南希耸耸肩,表示无法理解。“爸爸你刚才说有事要我做,是什么事?” “哦――我差点忘记了。”知秘者从怀中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来。“你把这包东西撒到城里几个主要取水点,做干净点,亲自做,别让人看见。” 8086 谁入谁梦 “醒醒,你做噩梦了。”萨拉丁抓住她的肩,用力摇晃了下,企图将梦魇赶走,但这根本不管用。夏曼莎用尽全力抱住他,指甲几乎掐进他背上的肉里。 “快逃,快逃!过了这条河就是我的国,他们追不上你的。” “夏曼莎!”萨拉丁在她耳边吼到。“清醒一点,我在这!我是萨拉丁!” 作为波斯裔的库尔德人,他自然能听懂“简姆西德”这个名字,这是上古时波斯的圣贤王之名,这位半神血统的王统治人间一千年,将建筑、医药、音乐、甚至文字送给众凡人,又娶东方的中国公主为妻,为天上诸神所爱。直到蛇王祖哈克谋反,在黑暗魔王阿里曼的协助下,打败了圣贤王的军队,追兵将简姆西德赶至中国的方向,并在中国边境的七河流域杀了他。 她不是从欧洲穷乡僻壤的小岛上来的女人么,为什么会知道圣贤王的事? 被萨拉丁这么一吼,夏曼莎竟渐渐清醒过来,她眨眨眼,被眼泪弄花的小脸上尽是惊恐和茫然――她在惊恐什么,在她的噩梦中,亲眼看见简姆西德被杀么? “萨拉丁……?”半响,她才叫出他的名来。萨拉丁能感觉到她胸口里,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是我,我在这里。”他抱紧她,用力揉进怀里。“你做噩梦了,不要怕。” 然而怀中的人儿却身子一软,体力透支晕过去了。 萨拉丁发现她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透了,于是转头对侍女们斥到。(.无弹窗广告) “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去拿热水和干净的布来。”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阿勒迪尔闻声也走了进来――二十年了,从他能记事开始,他还从没见过自家的兄长如此急躁过,萨拉丁总是最有耐心,最能怜爱奴仆的那个。 他很担心…… “兄长,怎么了。” 萨拉丁见兄弟也进来了,态度这才稍微缓和。 “阿勒,你来得正好;你现在就派几个马穆鲁克去找医生来,多找几个,不愿意来的……就绑来!”萨拉丁咬牙说到。 总督府后花园外。 南希?萨巴赫在黎明曙光出现在海平面上的那一刻,就悄悄离开了。她整夜都呆在这里,整个总督府邸是她的游乐场,以前是,现在也是,她想来就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本以为会更有趣一点的呢。 那香粉是她父亲用来招待宾客用的,吸食的人会飘飘欲仙,恍若身在天堂,在极致的迷幻中,人间的少女装扮成天堂里的佳丽依次出场,她们奉上的美酒与食物享之不尽用之不绝,而宾客们吃饱喝足后还可以跟她们尽情的**,**勃起后在药效消失前都不会疲软。 天堂尽在念想之间。 萨拉丁不过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总会有想要的女人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南希恶作剧般将“天堂”粉撒在他身上,但是他居然……就那么倒下了!害她不得不把他送回房里去,以免露出破绽。接下来,那个狐狸长相的女人又折腾了一夜,她也闻到天堂粉的味道了么?不应该啊,这种药粉只对男人有用的。 带着种种疑惑,南希回到家中,她的父亲哈桑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又去找萨拉丁麻烦了?” “玩玩而已。” 南希沉默了下,做好挨骂的准备。但哈桑却一反常态,对她点点头:“跟我来,正好有件事要你去办。” 085 黄粱一黄梦 “兄长,兄长!” 萨拉丁感觉到有人推了自己一下。 他睁开眼,见自家兄弟阿勒迪尔半跪在床边,正试图叫醒他。 “现在什么时候了?”萨拉丁从床上坐起身,觉得无比的累,就好像是赶了一宿的路,根本没睡过那样。 “宣礼塔的钟声刚敲过一次。” “那就是五点。”萨拉丁翻身下床,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又过了整整一千年。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昨晚的事――他记得自己说要去找夏曼莎,走到花园里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他一点也记不得了。 “这么早叫醒我,是有什么事么?”萨拉丁一边穿鞋一边问,库尔德人并不算非常虔诚的穆斯林,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军人出生,很多清规戒律没有必要一一遵守。 就像萨拉丁和他的兄弟不会听到宣礼塔的钟声,在早晨五点礼拜东方麦加的方向一样。 “哥哥,那个女人生病了。”阿勒迪尔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告诉萨拉丁。 “那个女人?”萨拉丁反问,可见他还没有完全从梦中醒过来。 “就是你从绿洲里带回来的那个,夏曼莎。”阿勒迪尔提醒到。“她的侍女不敢来打搅你,就跑去打搅我了。她们说她半夜里哭闹,还发着高烧,现在昏迷了。” “什么?!”这下萨拉丁完全清醒了,他一把抓住阿勒迪尔的衣襟:“为什么等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 “我一个钟点前就来了。”阿勒迪尔无辜的指指桌子上沙漏:“怎么叫你都不醒,好像魂儿都不在身体里了。” “那你去请医生了没有?” “请了,医生要天亮才能来。” “啧――”萨拉丁皱起眉,他一把抓起屏风上的外套,边走边穿。“我过去看看她。” 阿勒迪尔无疑打破他的好梦;梦中,他和夏曼莎结了婚,生儿育女,整整一千年都没有分开。然而梦毕竟是梦,现实则无疑让人沮丧和失落。 等萨拉丁匆匆忙忙赶到夏曼莎的房间时,侍女们正围在她的床前,她们用冷水浸泡的亚麻布给她擦拭身体和额头,好把温度降下来;见萨拉丁来了,赶紧退到一边让出空间来。 夏曼莎在床上低声哭泣着,单薄的身体蜷着,更加弱得可怜。萨拉丁冲到床前,抓住她的手:“夏曼莎,我来了。” 她的手心滚烫,令人心疼万分。一瞬间,萨拉丁感到了迷茫,眼前的夏曼莎和梦中的夏公主慢慢重合在一起。他怜爱她,就像是怜爱在梦中和他生活了整整一千年的妻子。 “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萨拉丁的斥责让侍女们肝胆俱裂,她们跪了一圈,匍匐在地。 “请原谅我们,主人,夫人昨晚还好好的。““半夜的时候我们听到她在哭喊,才发现她发高烧了。““……“这时,床上昏迷的夏曼莎停止了抽泣,萨拉丁以为她醒了:“夏曼莎,我的爱,你没事了么?求你跟我说说话。“夏曼莎慢慢睁开眼睛,泪水糊住了她的眼睛,又从眼角长流到枕头上,她看了看萨拉丁,眼中的焦距却不在他身上,而是穿过了时间和黄沙。 突然,她坐起来,猛的扑抱住萨拉丁的脖子:“求求你,不要杀简姆西德,不要杀他!要杀就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