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江山:美人深宫泪》 第一章 雪落琼瑶 听秀蓉说,我出生的那年冬天出奇的冷,大雪纷飞飘飘洒洒下了一个多月才停!我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片似柳絮般轻轻盈盈飘落下来,似舞如醉。突然就想起苏昭仪教我的那两句诗来: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我拉拉秀蓉的衣角,往她身边靠了靠,问:“姑姑,那比现在的雪都还大吗?” “可不是?公主,你的名字正是这样来的啊!” 落雪?林落雪?我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自己的名字仰头再问:“姑姑,我的名字是母妃取的吗?” “是啊,公主,你和你的母妃都是苦命人啊!”秀蓉姑姑边叹气边把我的小手往她怀里揣,希望借此能带给我点暖意。可我还是冷啊!凌国地处最北方,一年大约四个月都是冬季。一到寒冬腊月,整个皇宫冰天雪地,更是冷的让人无处可藏。我的手脚都已长满了冻疮,有的地方已经破皮流胧了。晚上睡觉前脱鞋袜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流的胧水总是将伤口和袜布粘在一起。每次这个时候总是秀蓉姑姑帮我轻轻将袜布撕裂下来,对着我的小脚丫呼呼吹气:不痛不痛,公主不痛。可是怎么可能不痛?只是这点痛比起我心里的痛又算什么。 我是凌国皇帝凌元帝的女儿,可是没人承认我的身份。除了姑姑在私底下称我一声公主,其他时候我连宫里最低贱的宫女太监都不如!姑姑告诉我,我的母妃在历经千辛万苦后把我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被两个太监架到院子里杖责至死。鲜血流在雪地上,红白相映,触目惊心!而她的尸体也被拖去乱葬岗被野狗分食!从此,琼瑶殿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除了我和姑姑,还有苏昭仪也关在这里。这位娘娘性子怪异,时而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大喊大叫。姑姑说她的脑子有点不清楚。但她有的时候,却又是非常的温柔端庄,且颇有才情。她会抚琴浅唱,吟诗作画,并在月下随风起舞。她的舞姿非常曼妙。让我时常看的着了迷。在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教我一些。冷宫的日子不好过,不光是在吃穿用度上遭克扣,更是精神上的一种空虚与折磨。能学一些东西,我总是高兴的。才开始,昭仪娘娘清醒的时候还比较多,可后来,就愈来愈自说自话直到完全发了疯。 我也曾问过姑姑,母妃到底犯了什么大罪?居然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父皇不来看我这个女儿?我恨他!每次问到这些。姑姑就很紧张的捂着我的嘴,叫我别乱问!一切等我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长大?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求过快快长大,可同时,它又是一件多么遥远的事啊!我不过才六岁。在琼瑶殿的日子度日如年。我吃不饱,穿不暖,下雪天既没有热汤喝也没有炭火烤,手脚的冻疮经常让我疼痛难忍又奇痒无比!我多么希望自己能马上去找父皇。问他为什么要杀母妃!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个亲生女儿!在偌大的皇宫里,我像一颗野草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顽强生长着,看不到一点阳光和希望。直到师傅的到来,让我暗无天日的生活有了一丝光芒! 第二章 神秘师父 师父是谁,我不知道,是男是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我,我还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身着夜行衣,戴着面纱,个子略高,身型略胖,声音又低又哑,就像是锯子划过木头的声音,非常难听!因为他的声音,我就自觉的认为他是个男的。他经常在外屋的姑姑熟睡后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的床前。他每晚都会为我带些好吃的,糕点,鸡腿,牛肉······有一次,居然还是温热的鸡汤,太好喝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喝这么美味的东西!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我总能感觉到他慈祥温柔的目光。可吃完之后,他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要是我不能把头晚学的东西完整的做出来,我就会受到最可怕的惩罚!他那恶心而又变态的惩罚让我多年后想起都还直打哆嗦!所以我对他是又爱又怕,又敬又畏! 可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真心的欢喜他的到来。不只是食物的诱惑,而是我太孤独了。姑姑虽然从小把我带大,是我唯一的亲人。可她胆小怕事,整天唯唯诺诺唠唠叨叨,从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另一个就是已经疯了的苏昭仪,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房门一步,偶尔路过听见她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在这个凄凉萧条的琼瑶殿,我没有一个说心里话的人。所以我每天早上起床后最期盼的事就是快点天黑,等天黑了我又期盼姑姑快去睡觉!甚至姑姑嫌冷想和我挤在一起睡也被我严词拒绝。我要等着师父来,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他倾诉。虽然他每次只听静静听着,很少开口,可我已经很满足了。而我躲避惩罚的唯一方法就是更加刻苦的练习他所教的一切! 他不光教我武功,还有医术、茶道、诗词书画。就这样一直过了三年。这天晚上师父突然问我:“你对抚琴跳舞懂得多少”? 我老老实实回答:“不多,以前苏昭仪清醒的时候,我学过一点。” 他点点头却不再言语,过一会他又突然说:“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来了。”我一听大吃一惊,手中的笔一下掉在宣纸上,弄脏了我正在画的兰花。我急急说道:“师父,为什么?是我不乖惹你生气了吗?” “不是,你很好。这三年来你学的已经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我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不,师父,我学的远远还不够,比如抚琴和跳舞,你再教我段时间吧!” “你已经长大了,这两样必须你自己去学。师父的任务完成了,该走了。” 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哽噎道:“可我才九岁啊,师父,我舍不得你······” “够了!” 他有些不耐烦的喝道,“要当我的徒儿,必须要勇敢坚强!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不能一直依赖我,因为师父不会陪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天快亮了,师父要走了。切记,在这宫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显露你会武功,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我走之后,你万万不要去打听我找我。就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知道吗?” 我狠狠点着头,不敢再让眼泪流出来,心里纵然有万般不舍,也无力改变什么。而且我的心思他早已察觉,知道我已猜晓他是这宫中之人,不然他何以每晚在这皇宫中来去自如!才嘱咐我不能去打听他找他。 他像是不忍见我的样子,背过身去,“以后,不要随便流眼泪,这是懦弱的表现。”我忙用手胡乱擦拭自己的眼睛,轻声道:“雪儿谨记师父教诲。师父,我们以后还会再相见吗?” “有缘自会相见。师父走后,你要勤加练习,切勿荒废学业。”他又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我,在烛火的跳动下,他的眼神在面纱之后忽明忽暗,我突然觉得他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我正想开口询问,他却突然一个跃身,从窗口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我的泪终是止不住的流下来,我的师父,陪伴了我三年的师父,在我心中早已是严父慈母的师父就这样离开我了。从此,我又只能和姑姑相依为命了。 第三章 偶遇父皇 终于,春天来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师父一走也一年多了。我还是时不时会想起他。他就像一阵风样在我的生命中来无踪去无影,来去都那么地匆匆。 自从习武之后,我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不那么怕冷了,也不再长冻疮了。可我还是不喜欢冬天,尤其是下雪天。在我心里,我特别害怕红梅白雪,看见它们,就好像看见当时母妃的血溅在雪地上。而现在,感受着眼前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我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人也精神了不少。 “姑姑。快看那是什么?”我摇了摇正在门口打盹的姑姑。姑姑睡眼朦胧的顺着我指的方向瞟了瞟,打着哈欠道:“公主啊,你不知道么?那是纸鸢!” 对了,阳春三月,正是放纸鸢的时候。望着天空自由自在飘荡的纸鸢,我玩性大发,使劲摇着姑姑非要她也给我做一个。姑姑被我摇的没奈何,只得答应。 姑姑的手很巧,她用纸和树枝一会就做了只蝴蝶形状的纸鸢出来。我灵机一动,拿笔在纸鸢上画了起来。不一会,一只色彩斑斓栩栩如生的蝴蝶就完成了。姑姑惊喜的叫道:“哎呀公主,你画的真好看!你会的真多啊!” 我心里暗自得意,心想我会的不止这么多哦!以后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姑姑拿着她平时缝补衣裳的线来到院子里,说只能在这里放放,不能出去。 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今天风和日丽,确实是个好天气。借着风势不一会,我的蝴蝶也飞上了天空。看着它在阳光下翩翩起舞,越飞越高,我和姑姑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望着天空心里默默念道,飞吧飞吧,最好飞出这深宫牢笼,到外面去过新的生活! “哎呀!公主你在干什么?线断了!”一旁坐着的姑姑冲着发愣的我喊道。我回过神来,看见蝴蝶随风摇摇摆摆往东南方向飘落。 我拔腿就往殿外跑!姑姑一把拉住我:“公主,你不能出去!你忘了么?我们这是冷宫!” 我拽开姑姑的手,这是我的纸鸢,我不能让这宫里的其他人拣了去!她拉不住我,只好在后面大喊大叫,“公主,不能往那边去!那边是御花园!” 我急冲冲向着纸鸢飘落的方向跑着,见它孤零零的躺在一片草地上,我刚想冲上前拣起,眼前却出现了一群人。中间一片明黄色金晃晃的顿时刺痛了我的眼眸!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怒喝,“什么人?胆敢惊扰圣驾!” 我慌忙跪了下去,把头伏在地上。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把头抬起来。” 我慢慢抬起头,仰望着他。他却如神祗一般,俯视着我,在我的周围投下一片阴影。眼神带着漠然,“你是哪宫的奴婢?” 是了,我这身衣服,连宫女都不如。我大着胆子回答:“我不是奴婢!” 我还没说完,心窝子就挨了一脚,一下把我踹翻在地。他身边的公公尖着嗓子吼道,“大胆奴婢,回皇上的话竟敢如此不敬!” 我爬起来又重新跪好,心中却是怒火中烧。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又大声说了一遍:“父皇,我不是奴婢,我是卿婉仪的女儿!” 我话音刚落,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公公,脸色一下就变的煞白。纵然我再不济,没人承认,没有封号,可我始终是皇家的血脉。当着皇上的面,皇上都还没开金口,又岂是他这个奴才说打就打的! 可我错了。皇上仍是一脸茫然,他皱了皱眉:“哪个卿婉仪?朕怎么不记得还有个卿婉仪?” 第四章 无故被打 我心里一窒。其实我一直对他抱有希望,我有时甚至想过,他忘了我,兴许是他国事太忙。毕竟一个国家的君主,日理万机,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多忙啊!有一天,他看见了我,兴许就还能记起还有我这么个女儿被他遗弃在这冷宫之中。这么想着想着慢慢也就不那么恨他了,可我没想到的是,他是真忘了,连带着我的母妃都忘的干干净净。原来一直是我自己在给自己希望,自己在欺骗自己! “奴才回皇上的话,卿婉仪是······”后面的话我就听不见了。那公公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他却勃然大怒,一个巴掌向我劈下来,我一下被打的头昏眼花,嘴角甚至尝到惺惺的咸味。“谁让你叫朕父皇的!这宫中哪有什么卿婉仪!那贱人在生你之前朕就废了她的封号,囚禁琼瑶殿!以后谁再提起那个贱人,杀!” 我彻底懵了,他却似乎还不消气!又连续打了我好几个耳光。“当初若不是皇后和太后力保你,朕又岂会留你在这个世上!因为那贱人不配怀有朕的龙种,不配为朕生儿育女!······真是岂有此理!朕想清闲会都不行!为了躲那几个老匹夫才来这里走走······李福,传玉妃,绿贵嫔,还有新进宫的妙美人,让她们去百花温泉准备准备,朕今天要好好享受一番!” 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左右两边脸颊火辣辣地疼。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我们父女相见的情况,我想过他会不理我,会冷漠对我,甚至想过他会记起我,把我接出冷宫,弥补我这么多年来缺失的父爱。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原来,他根本就不想我来到这个世上!原来,他也曾经想过要杀我! 看着他决然转身的背影,我的恨意陡然升起,比以前来的更深更强烈。这时,一个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父皇!”只见一个年岁与我相仿,身着白色蝴蝶花纹纱裙,发上斜插一朵牡丹花的少女扑向皇上的怀抱!后面跟着一个身着大红丝裙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和几个手执玉盘的宫女向他行礼。 “蝶儿,今日怎么想起来看父皇了?”刚才还一脸怒容的皇上这时却俨然一幅慈父面容。他温柔的抚着怀中少女的头,对着美妇人笑道:“华妃也来了。” “父皇好久都不来清华宫看儿臣跟母妃,我们就只好来看望父皇咯。”那少女撒娇说道,“父皇,母妃亲自准备了几样您最爱吃的糕点,您快尝尝看。” 宫女依次把手中玉盘递在他面前,他拿起一块象征性的吃了一口。“哈哈,果然还是华妃心疼朕。” 少女和华妃互对了一个眼色,看时机成熟,她又撒娇道:“父皇,今天来清华宫坐坐吧。儿臣又新学了一支舞,想跳给父皇看。”华妃也趁机说道:“是啊,皇上,蝶儿很想你。她为学这支舞吃了好多苦呢,说是要专门跳给父皇看呢!” 我跪在一旁,冷冷看着眼前父慈子孝,和乐融融的画面,心里却如万千蚂蚁啃噬。同人不同命!为什么都是你的女儿!你却要这样对我! 皇上拉着华妃的手打着哈哈道:“朕今日还有国事商议,改日再来看蝶儿跳舞。你们先回去吧。”母女俩听闻眼中有些委屈和不甘,却也不敢太过纠缠。我有点幸灾乐祸,看来这母女俩也并不是多么的受宠。 第五章 得罪华妃 一行人正要离开,少女忽然发现了跪在后面的我,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了一番问:“父皇,这宫婢怎么了?” “犯了错,朕让她罚跪。”皇上懒洋洋的说着。 “她敢惹父皇不开心!应当重罚以儆效尤!父皇,儿臣帮你教训她吧!” “哈哈······朕的蝶儿真是长大了,知道替父皇分忧了。那就随你处置吧,只是别把她弄死了。你们都跪安吧,朕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我心里冷笑不止:你想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可你的父皇却不领情,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可能都是美人浴。 “可恶!母妃,父皇明明是去了百花温泉,还骗我们有国事处理。”刚才还天真无邪的少女现在一脸狠戾。 “蝶儿,不可胡说,你父皇改日会来的。”华妃皱眉呵斥道,一抹凌厉之色却从她眼睛里一闪而过。 “都是这个贱婢,要不是她惹恼父皇,父皇也许就不会躲着我们了!云霜,给本公主狠狠掌她的嘴!以泄本公主心头之恨!”呵呵,自己不讨皇上欢心,却要怪在我的头上。 “是,公主。奴婢一定好好教训她!”她身后的一个宫女马上走了出来,恭顺谄媚的说道。“啪”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挨了一巴掌,耳朵里嗡嗡直响。这是我今天第几次被打,我也记不清了。我怒目而视,狠狠地瞪着她! “还敢瞪我!见了公主和华妃娘娘不跪拜行礼,我今天要好好教教你规矩!”她抬起手又要落下来!我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推,她往后连退几步站不住,竟跌在了公主身上,压着公主就摔了下去! 公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花园里一时大乱。“反了反了!”华妃暴跳如雷!云霜也吓得不停求饶:“娘娘,公主,饶命啊!不关奴婢的事,是她推了奴婢一下,奴婢才撞上的公主!饶命啊!”只有我在一旁看着好戏 华妃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个蠢货!连个孩子都收拾不了!”啪啪两声,云霜的脸上瞬间也出现了两个五指印。“还不滚下去!让人送公主回宫!宣太医看看公主!”接着气急败坏的指着我,“来人啊!将这个贱人拉下去!给我活活打死!” 云霜捂着脸颊上前小声说道:“娘娘,先前皇上说的不能伤她性命!” 华妃一听恢复了些理智,却又十分不甘心,咬牙切齿道:“那就留她一条狗命!拖下去打!打残为止!” 我终究还是个孩子。刚才是觉得很开心,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也害怕了起来,后悔自己不该这么鲁莽!两个宫女上来架住我。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反抗?可是师傅说的不能显露武功!我彻底慌了神。华妃娘娘又喝一声:“等等!” 难道她改变主意了?是要放了我还是干脆杀了我?我正胡思乱想着,她却走了几步拣起了落在不远处的纸鸢,俯身问我:“这是谁的?告诉本宫,是你的吧?” 她虽是问我,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看着她诡异的笑容,我越发的害怕起来。 “你知道公主的封号是什么吗?舞蝶公主。皇上曾夸她跳舞的身姿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所以赐号舞蝶公主。因为公主也很喜欢蝴蝶,并以蝴蝶自居!所以皇上又特别下旨赐她特权:除了她这宫中从二品以下的妃嫔官员都不能饲养蝴蝶,扑捉蝴蝶,使用蝴蝶图案,蝴蝶饰品,更不用说凌国百姓了。而你一个小小的宫婢,居然敢在宫中放蝴蝶纸鸢!你抗旨不遵,以下犯上,冒犯皇上又冲撞公主,就凭这几条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现在,本宫就是想留你都难了!来人啊,赏她根白绫,送她上路!” 第六章 花园惊魂 我这才知道,在凌国,蝴蝶不仅象征着舞蝶公主的身份和地位,更代表着她本人,原来皇上竟是如此宠爱这个女儿。难道我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不!我不甘心!我不能死!看着宫女手捧白绫慢慢地向我走来,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师父,原谅雪儿今天不能听你的话了。姑姑,雪儿要先走一步了,来生再好好孝敬你! 我握紧拳头,暗暗运气。准备拼死一博,以死抗争!没错!就算我活不了,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白绫已经缠在我的脖子上!正在我准备动手时,身后却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一人从后面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我旁边不停的磕头,“奴婢求娘娘饶她一命。” “姑姑?你怎么来了?”我心急如焚!她现在来,必会受此事牵连!要是她好好在琼瑶殿呆着,或许还有条生路。“姑姑你快回去吧!” 可她像是没听见样。仍是固执的磕着头:“奴婢求娘娘饶她一命!” “哼!你也不过一个奴婢,凭什么来求本宫饶她一命!” “就凭奴婢是琼瑶殿的人!”姑姑抬起头冷冷的说道。 “什么?”华妃大惊失色,“这么说,那她是?” “没错,她就是卿婉仪的女儿!华妃娘娘想必也知道。当年她出生之后,太后娘娘就下过一道懿旨,就是她虽身处冷宫,但这后宫之中却是谁也不得轻易取她性命!” 我有些呆了,姑姑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眼前的姑姑不卑不亢,镇定自若!像是变了一个人样。 “本宫就说皇上怎么会嘱咐留一个奴婢的命呢,原来如此。你很聪明,抬出太后来压本宫。只是你可知道,她犯的已是死罪。”华妃得意又不屑的说,“本宫赏她白绫,就是留她全尸,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这样一来,皇上和太后也不能说什么了。” “娘娘,奴婢请娘娘再好好想想。她一生下来就被囚禁于琼瑶殿。这十多年来,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不懂得宫中礼仪和规矩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更不知道舞蝶公主的禁忌。她本就无意对公主不敬,一切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心性,所谓无知者无罪。相信就是到了太后和皇上那,他们也不会怪罪的!当然倘若娘娘执意如此奴婢也无力阻止。只是娘娘真的愿意因为一个罪嫔的女儿与太后交恶吗?” “你!好一张利嘴!” “奴婢都是为娘娘着想。得罪了太后,也就等于得罪了皇后。皇上那边也就不好交代。娘娘聪明绝顶,相信不会做让皇上为难的事的!” 华妃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晴不定。但我知道姑姑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果不其然,她忿忿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顿板子她今天是挨定了!还有,她随意跑出琼瑶殿,你也犯有失职之罪。两人各打二十板!” 姑姑似松了口气,拉着我给华妃谢恩。我也仿佛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只是,我怎能让姑姑挨这二十板子!她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娘亲。这么多年,若不是她的照顾,我也许早就死在琼瑶殿了。 “求娘娘饶过秀蓉姑姑,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不关她的事!”经过刚才一事,我已经学乖了,现在毕恭毕敬的求着华妃! “公······雪儿!”姑姑忙拉拉我,“不许乱说话!” “不,姑姑,今日之事本就是雪儿的过错,我愿一力承担!”我望着姑姑,“姑姑的养育之恩,雪儿还没报答呢。现在怎么能让姑姑因雪儿的过错受罚?” 姑姑不再说话,眼角似有泪,她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华妃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好感人啊!真是主仆情深!既然这样,本宫就成全你!四十大板一板都不能少!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哦!哈哈哈······” 第七章 血溅花园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平时睡觉的那张床上,姑姑坐在我的床边正在打盹。我轻轻动了下,想爬起来,“斯······”屁~股上的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我的动作惊醒了姑姑,她忙按住我的手:“公主,你千万不能乱动,你的伤还没好。” “姑姑,怎么回事?”我大脑昏昏沉沉,一片迷惘。 “公主,你忘了么?在御花园里······你都昏迷整整五天了!” 哦,我记起来了。我得罪了华妃和舞蝶公主受杖责之刑,被四个宫女按在冰冷的石地板上。两个按住我的肩头和双臂,另外两个按住我的双腿,使我不能动弹分毫!两名执杖太监分别站在我的左右两侧!抡起木杖狠狠朝我的臀部打下来!顿时痛的我全身一阵剧烈的痉挛!我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直至整个口腔都充斥着血腥味!姑姑爬在我的面前,不停的哭着,一会求华妃开恩,一会求我哭出来。可我不能哭!今日我所受之痛苦!他日必定十倍百倍奉还!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千年万年那么长,可板子还没停下来。花园里“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的臀部已经是血肉模糊,臀肉完全开绽,豆大的汗珠渗透全身。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见了娘亲就站在我的面前缓缓地注视着我,带着温婉而又伤感的神情。我伸出手去想紧紧抓住她,她却像影子一样漂浮不定,我急得大叫:“娘亲,带雪儿走······” 终于我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看着姑姑布满血丝的双眼,我心底一片感动:在这个宫里,没有姑姑,我恐怕早就是一堆白骨了。我握着姑姑的手,有些愧疚:“姑姑,你照顾雪儿很累了,快去休息吧。” “不,奴婢不累。公主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要替奴婢抗下那二十大板?” “姑姑,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娘亲。我怎么能让你受此酷刑?再说,若不是姑姑及时赶到,我恐怕早就死在华妃的手里了。姑姑,你怎么会来的?” 姑姑叹了口气,说道:“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回来。怕你出事,就出来找你。我到的时候,就看见宫女把白绫套在你的脖子上,想活活勒死你。我当时只想着救你,就冲了过去。当时情况紧急,我才说了那些话威胁华妃。不过,我们得罪了她,只怕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姑姑的话让我也担心起来。只怕华妃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我有太后的懿旨护身,可姑姑呢?在御花园里,就看清华妃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办?怎么办? 姑姑像是知道了我的担忧,她替我掖了掖被子,又拂了拂我的头发安慰我道:“公主不必替奴婢担心,奴婢贱命一条。倒是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我声音一哽噎,泪就掉了下来。遭受那么大的痛楚我都没流一滴泪,可姑姑的话却让我泪如雨下。我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撑着爬起来靠在姑姑的身上“不要,雪儿只要姑姑,雪儿要和姑姑在一起!” 姑姑也抱着我默默的流泪,而我终是嚎啕大哭起来,这么多年的痛苦与委屈像是要在此时此刻全部发泄出来!凄凉的琼瑶殿里,一老一小就这么相拥而泣。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流泪!现在就让我把眼泪彻底流干!过了今夜,我该长大了! 第八章 回忆往事(1) 此后的三个多月里,我和姑姑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可华妃却像销声匿迹了一样。我们从最初的怕她来到后来的竟盼着她来。因为越到后来,恐惧就越大,不知道华妃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在这段时间里,我的伤在慢慢好转,姑姑说我在挨到第二十七板的时候人就晕过去了。“当时吓死奴婢了!以为公主就要走了!好在公主福大命大最终醒了过来!”我暗暗思量:若不是师傅教我武功,只怕我也真要像娘亲一样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这一天,我很认真的对姑姑说:“姑姑,我已经长大了。你给我讲讲皇上和我娘亲的事吧!还有皇后和太后,她们为什么要保我?又为什么让我这十多年来自生自灭?” 姑姑听我这么一问,放下了手中正在为我缝补的衣裳。犹豫了一下,便说道:“好吧,公主,你也长大了,该知道一些事了。” “嗯。姑姑,叫我雪儿吧,我不是公主,也没有父皇和母妃。我只有娘亲和你。” “你这孩子。”她嗔怪了我一句,便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 “你的母······哦不,你娘姓柳,名卿儿。当今皇上十四年前登基即位,在先皇国丧期才刚过,就大肆征召天下美女以充实后宫。她就是那个时候从民间被选入宫中的。她容貌极美,一入宫就深得皇上宠爱,封为卿贵人,赐居琼瑶殿的北苑,而苏昭仪当时居于南苑。才开始皇上一月大约有十多天都会来这北苑度过。可她总是冷冷清清,郁郁寡欢,对皇上也是爱理不理。皇上先前还感到新鲜,后来就耐着性子哄她开心,终于一天大发雷霆大骂她不知好歹后甩袖而去!从那以后,来得也就极少了。说来也怪,这之后她倒渐渐有了些许生气。虽然仍是哀怨忧伤,但比才入宫时好多了,慢慢还和苏昭仪也熟络了起来。这位昭仪娘娘,本也是端庄贤淑之人,从不争宠弄权,但不知为什么一直不得皇上欢心,被皇上冷落于这琼瑶殿。你娘来了之后她俩兴趣相投,志同道合。经常在一起聊聊诗词歌赋,说说知心话,拉拉家常,最后更义结金兰以姐妹相称。”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你娘意外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差不多同一时间,当时还是华嫔的华妃也传出了喜讯。这在皇宫中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因为之前皇上膝下并无子嗣,这是他的一块心病。所以当太后和皇上知道她们怀孕以后,大喜!当下破例连升她们三级,你娘晋升封为卿婉仪!华嫔晋升为华婕妤!并赐予无数的奇珍异宝,珍贵药材。你娘也重获圣宠,冷清许久的琼瑶殿又重新热闹起来。” “可是,好景不长。三个月后,有人匿名向皇上和太后告发你娘和宫中一侍卫私通,并暗指肚里的孩子其实并非皇上血脉!密信上描写的有板有眼,绘声绘色,就好像亲眼目睹一般。皇上看后怒不可遏,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麒麟宫上下顿时一片大乱。太后急招太医诊治,这一诊治不要紧,皇上竟中了毒!太后雷霆大怒勒令要严查!并下令将那侍卫收押天牢严刑拷打。还没等用刑,那侍卫就招了。说是卿婉仪自失宠后寂寞难耐,主动勾~引他,而他被美色所惑,一时迷了心智,才做下这犯上作乱之事来。并说皇上的毒是卿婉仪指使他下的,就连毒药也是卿婉仪亲手交予他手中的,说是只要皇上一死,他们就可以双宿双飞,高枕无忧了!皇后一听立马带人搜查琼瑶殿,果不其然,在她的首饰盒里搜到了满满一瓶七颜花······” 第九章 回忆往事(2) “七颜花?!”我惊叫起来! “怎么了?”姑姑不解的看着我。 “没什么。”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心里却已百转千回。我听师父说过,七颜花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药,如果是颜色尚浅那少量服用并无大碍,而且只产于南边的夏国。可怎么就到了娘亲的首饰盒里呢? “那后来呢?” “后来,宫中就盛传你娘是夏国细作。因不知你娘怀的到底是龙裔还是野种,皇后也就只好暂把她囚禁于琼瑶殿。一切待她产下孩子后再作定论!皇上三日过后身体就痊愈了,他立马来到琼瑶殿,恨不能将你娘碎尸万段!幸亏太后和皇后及时赶到力劝皇上息怒,希望皇上能等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之后再行处置!皇上被逼无奈,只得答应。” “唉······奴婢是你娘的贴身侍女,她的一举一动奴婢最清楚不过了。她待人极为温柔和善,对我们下人也从不打骂责罚,又怎么会下毒害人?平时足不出户,连这琼瑶殿的宫门都没跨出一步,又何来私通一说?更不用说什么夏国细作了!可怜她到死之时,都不知道那侍卫姓甚名谁,又为什么要加害于她!” “既然这样,姑姑,那娘亲出事后你又为何不······?”我有些哀怨的看着她。 “奴婢人微言轻,就算说了也没人相信的。更何况人证物证俱在,最关键的一点,是皇上已经相信了这一切。只怕奴婢去说非但救不了她,到时自身也难保。” 想想我真有点愧疚了。我有什么资格责问姑姑呢?她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凭什么去为自己的主子求情喊冤?一个不小心只怕连自己的性命也会搭上。 我握着她的手,不敢再看她:“对不起,姑姑,雪儿不该质问你。” “你这傻孩子,奴婢又怎会怪你?只是你还小,根本不懂这后宫中的可怕!” “那到底是谁在背后匿名告密?是谁在陷害娘亲?他(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百思不得其解,同时心里却又如同万箭穿刺,悲愤交加。 “不知道是谁。”姑姑摇了摇头:“自古宫闱之事最难说清,而且怀孕的妃嫔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但为什么这么做显而易见,无非是为了储君之争!” 我一惊,如果真的是为了太子之位,那嫌疑最大的莫过于······ “难道是华妃?” “这十多年来,奴婢也曾细细琢磨过。华妃父亲为当朝御史大夫,在皇上继位后就把她送入宫中以巩固其父在朝中的权势。而她也野心勃勃,一直不甘心居于妃位。倘若她能领先一步诞下皇子,结果不言而喻。按照凌国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继承制,她的皇子就会被立为太子,而她这个太子生母自然贵不可言,说不定还可以问鼎皇后这个宝座。可同一时间卿婉仪也怀有身孕,这对华妃来说当然就是最大的威胁了!” 华妃!果然又是这个华妃!我攥紧了拳头。 第十章 回忆往事(3) “但,也不一定就是她。至少另外还有人,嫌疑也不比华妃少!”姑姑话锋又一转。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不是她,还会是谁?”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后和太后。” “什么?”我真的糊涂了。“可是!我的命不正是她们救下的吗?” “唉!雪儿。很多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当年就为东宫太子妃,一直无所出。她本就不受宠,如今又年老色衰,皇后之位岌岌可危!如若华妃真的诞下皇子,她的后位更是朝不保夕。她是太后的人,太后自然会帮她!所以,她们也很有可能陷害你娘,害母留子。一旦你娘生下的是皇子,便名正言顺归她抚养。这样,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华妃的孩子了。” 但我还是有些想不通。“如果太后和皇后真的那么怕皇后之位不保,为什么不直接对华妃下手?却非要害来自民间的娘亲?要知道,就算我是皇子被立为太子,我娘出身微寒也威胁不到后位。” “呵呵。雪儿,你还小,不懂这其中原委。任何事都不是那么绝对的不是吗?再说华妃自怀有身孕后很是小心。一直闭门谢客,所有食物都要经过太医确认过后才食用,她宫中之人也不准使用任何香料与熏香,而且她父亲在朝中也很有些权势。要害她岂是那么容易得逞的?” 是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华妃那么大个目标要下手动她非但不容易成功反而容易暴露。还是无权无势,除了帝王如镜花水月般的宠爱便一无所有的娘亲要好对付的多! 我忽然又想起一事:“为何苏昭仪也和我们关在一起?” “哼!”姑姑冷哼一声:“只怕此事她也脱不了干系!” 这下我彻底糊涂了。姑姑之前不是说她和娘亲感情很好,还义结金兰吗?怎么又和她扯上了关系? 姑姑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解释道:“苏昭仪一直受冷落,可卿婉仪一进宫便圣宠不断。皇上来琼瑶殿,却从来也没踏进南苑一步。之所以封她为昭仪,也只是因为她父亲战死沙场,皇上为安抚他们家人,就把她接进宫中,直接封个昭仪了事,一年中难得来看她几回。奴婢暗暗观察了几次,每次皇上来北苑时,不多会,苏昭仪也会借故过来。看似巧合,但哪能次次都这么巧呢?这宫中本就毫无真心可言。也许,就在这种极端的对比下,再加上你娘又怀有了身孕。她是起了嫉妒之心吧,女人嫉妒起来会很疯狂,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奴婢猜想,她也只是被人利用,不然还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毒药放在你娘亲的首饰盒里?” 第十一章 回忆往事(4) “会不会是搜查的人临时放的?”我想了一下问道。 “不可能。”姑姑十分肯定的回答道,“因为搜查时奴婢就跪在边上,看的清清楚楚!瓶子并非是侍卫临时放进去的。而早上我给娘娘梳妆时打开过首饰盒,里面并没有什么瓶子。在来人搜查前这期间娘娘想为你缝制棉袄所以让人不要打扰,除了苏昭仪过来坐一会便走了,不是她还会是谁?” 我听的冷汗直冒,太可怕了!我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竟是这样的错综复杂,千丝万缕都缠在一起,我怎么都看不明理不清。看来我真是太不了解这宫廷之争了。 “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是奴婢臆测的,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雪儿也不必太担心害怕。”姑姑搂着我轻轻安慰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姑姑为安慰我才这样说,真相到底怎样只怕和姑姑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了。谜底的关键在于苏昭仪,那毒药到底是不是她放的?她又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可惜她已经完全疯了。不过只怕她的疯病也不是那么简单就得的吧! “你娘被囚禁后,越发的消瘦。奴婢很是心疼,除了宽慰几句什么也做不了。三个多月后,华婕妤诞下一小公主,这就是舞蝶公主。皇上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封了她为华妃。你娘也自知时日不多了,一日拉着奴婢的手告诉奴婢:她本是洛县人士,家里做着小本经营,虽不是大富大贵,可也从小衣食无忧。家中只有她这么一个独女,自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少年郎,两家比邻而居,从小一起长大,都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在她十四岁那年,双方父母为他们定了亲,只等她并笈之后就让这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万万没想到!一年之后,新皇竟昭示天下,普~选美女。她是洛县的大美人,肯定逃不过此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万般无奈之下,两人选择私奔。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又能逃到哪去?他们很快就被抓了回来。不但连累爹娘面临牢狱之灾,那少年也被投入大狱!她为了救家人和心爱之人,只得含泪进了宫。而如今她早已生无可恋,只是放心不下这腹中骨肉,她只求奴婢一定要保住这个可怜的孩子。” “没过了几天。你娘痛了两天两夜难产生下你后,可怜她还没来得及看你一眼,就······再后来滴血验亲,证实你确为皇上血脉。可皇上因对她的厌恨而不愿承认你这个女儿!于是奴婢斗胆恳求太后看在你是她的亲孙女的份上能保你一命!所以,太后才颁布了那道懿旨······” 第十二章 清华为婢 姑姑说到这里脸上已全是凄苦之色:“雪儿,奴婢今日就大胆一次,做你真正的姑姑。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是觉得你已经长大了,今日不说,只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我只觉她话里有话,一时又听不出到底什么意思,只好用眼光怔怔询问着她。 “华妃这人我很了解,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然而这么久又没动静,只怕会有更可怕的事等着我们。我们现在是刀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姑姑要雪儿答应,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再像御花园那么冲动鲁莽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还要记住,这宫中绝无真心可言,你千万不要轻易动情!否则到头来害的是你自己!” 我心乱如麻!难道说她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了吗?“姑姑!你怎么说这些?雪儿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呢!以后等你老了,就该雪儿侍奉照顾你了······” 我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太监尖锐的高呼声:“华妃娘娘驾到!”明明已至盛夏,我却感觉到身旁的姑姑生生一个寒栗!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指甲都嵌入了我的肉里,仿佛只要她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怎么?见着本宫吓得跪拜行礼都忘了吗?”此时的华妃一脸平静,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但这平静之下,却像是隐藏了更可怕的祸心! 我和姑姑似两个木头人机械的向她行了礼。 “本宫今日心情很好,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她随即侧身看着我:“本宫今日来是要带你走出这冷宫的。” 走出这里?不错,我多么渴望走出这困了我十多年的琼瑶殿,到外面去看看。不过,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公主看你可怜已向皇上求情。从现在起,你就到本宫的清华宫,做公主的贴身奴婢和玩伴!还不快谢恩?” 原来如此,要对付一个人,当然是要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才能更好的控制在手掌心里!我不知是悲是喜,我多年的愿望现在终于实现,可我要去的地方,却是比这琼瑶宫更加可怕千倍万倍啊!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跟着华妃慢慢向殿外走去,我回过头看姑姑,只见夕阳的余晖漫不经心的透过窗户洒进房里,在地板上和她的身上投下星星斑斑的碎光。她悲伤的望着我,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还没来得及对我诉说,在我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那我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也永远都忘不了她对我说的最后这一个字! 第十三章 挨打受虐 这是我第二次走出琼瑶殿,相比上一次也只怕凶多吉少。但我一定要活下去!因为我深深记得姑姑的话,只有活着,才有可能改变这一切! 清华宫五光十色,富丽堂皇,触目皆是一片绚烂!但我实在没心情去观赏,因为我跪着的正前方,就是之前在御花园的舞蝶公主。此时的她靠在一张贵妃椅上,身后站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宫女在给她轻轻揉肩,正是上次打我的云霜。 舞蝶公主像是没看见我的存在,任由我一直跪着。我把头伏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安。过了好一会腿脚渐渐发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在咬一样难受。可我也不敢乱动,只盼时间能过快一点!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就在我跪的头昏眼花,以为自己就快坚持不住了的时候,舞蝶公主终于开口:“起来吧!” 我慌忙不迭的谢了恩,心里长舒一口气,以为这劫终于躲过。由于跪的时间过长,腿脚又痛又麻,我一起身,便要站不住,手下意识的就去扶旁边的花梨木桌。只听“哗啦”一声,一个墨玉花瓶就碎落一地!我又慌忙跪了下去。可我明明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啊!看着云霜幸灾乐祸的表情,我明白了,我怎么还天真的以为她会放过我呢! 果然,贵妃椅上的舞蝶公主一脸的怒不可遏:“上一次花园里的事本公主都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现在居然又打破父皇赐给本公主的墨玉花瓶!看来你真是个贱骨头!不收拾还以为是本公主好欺是吗?云霜!上次她害你挨母妃两巴掌,今天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去吧。” “谢公主!”云霜的声音里都溢满了笑意,全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她狠狠地踢了我一下,又在我身上踩了好几脚,又用手使劲拽着我的头发,竟生生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抓着我的头一下一下用尽她全身力气撞向墙壁! 我不敢再反抗,也不敢叫出声,只觉得钻心的疼痛,本能的用双手死死的抱住头,希望能减轻一些对头部的撞击力。 终于云霜也没什么力气了,她累的气喘吁吁,手上的力道小了不少,动作也慢了下来。 “停!”舞蝶公主优雅的站了起来。云霜却似还不解气样,又啐了我一口才慢慢退在一旁。我蜷缩成一团,只觉天旋地转。地上到处都是被扯落的头发,根根青丝都刺痛我的眼眸! “其实算起来,你也是本公主的亲妹妹了。只可惜父皇不认你,要不然你也是公主。不过,我很念及亲情的,所以特意要送你一份礼物。你这个亲妹妹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哦!” 依然是那如黄莺般动听的声音,可她说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她又要怎么折磨我? 第十四章 贱字刺身 她拍了拍手,外面进来两个高大的太监,不由分说的紧紧钳住我的手臂让我重新跪好。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向我走来。我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想挣扎却又根本动弹不得。 “把她的衣服撕下来!” “不要!不要!你要做什么?”我听她这么一说差点没吓得晕过去! “哼!”她脸上骤然一变,“原来你也会害怕吗?你不是那么有骨气吗?在御花园里你不是很得意吗?挨那么多板子都没吭一声,刚才也一声不吭。本公主以为你是真的不害怕呢!” “我知道,那天你是故意跑到御花园的吧!为的就是想引起父皇的注意让他把你接出冷宫也封你个公主对不对?哪知父皇根本不认你,你还差点丢了性命!哈哈哈哈······伤心了吧?就凭你!一个贱人,还想当公主?有本公主在你就永远想都不要想!你就只配为奴为婢!只配当我的贱婢,供我玩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已无力再争辩什么,只喃喃自语道。可是她根本就不理我,只自顾自的说下去。 “为了让你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所以本公主决定给你刺身贱奴两字。怎么样?你喜欢吗?本公主的刺绣功夫很好的,一定会给你刺的很好看,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们还不动手在做什么!” 两个太监一听,都抢着扒我衣服。“嘶啦”,我的上衣便成了碎片,只剩一件粉红色的肚兜裹身。我顿时觉得羞愤难当,一股无力的羞辱感深深笼罩着我!到了这个时候,我哪还有什么尊严? “公主,奴婢知错了!求你饶了奴婢吧!”我几近卑微的求着她。 “哈哈哈······现在才想起求饶,未免太晚了点吧!你们两个给本公主好好按住她!她要是动一下就各打你们二十大板!” 她拿着银针在我的身上轻轻游移,冰冷的针头划过肌肤带起一层层颗粒,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微微发抖。 “啧啧啧······冰肌玉骨,皓雪凝脂。果然是一个天生的尤物啊!要刺在哪里比较好呢?这里?”她猛的刺了下去!我一个激灵,觉得疼痛难忍身体不自觉得抖动了一下,钳住我的力道便又加大几分,只觉我的两只手臂都快被他们折断了。 “还是这里?”她又猛然的刺了下去!不知她到底刺了多少下,直到我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她才罢手。而这个时候,我就像被人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副躯壳任他们摆布。 “云霜,拿朱砂来。”她吩咐道,娇艳的面容因为兴奋而扭曲的变了形。 朱砂很快就拿了来。我已经麻木,银针刺在身上也觉得不那么痛了。过了好一会,她站了起来,擦了擦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十分满意的说:“不错不错,没想到本公主居然给这个贱婢刺的这么好看!” 云霜这时也忙拍着马屁:“公主刺的当然好看!只是便宜了这贱人!” “云霜,你说,还有个奴字又刺在哪里比较好呢?” 云霜又附和道:“公主说哪里好就哪里好。”一副标准的奴才嘴脸。 第十五章 初见世子 她沉吟了一下,俯下身来扼住我的下颚,睥睨着我:“这张脸也是这么的倾国倾城,还真有点像是我的妹妹。可惜啊!马上就要变成一个丑八怪了!” 云霜一听也兴奋了起来:“公主,好主意!就刺在她脸上,省着看着她的狐媚样子就生厌!” 我却是真的崩溃了!我终是逃不过了么? 见我满是惊恐的表情,她们更加肆无忌惮!云霜这时也加入进来死死的按住我的头。 银针刺下来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个宫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公主,公主,太子和永安王世子来了!” 话音刚落,就从外面进走来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那少年身着天蓝色锦绣长袍,剑眉星目,薄薄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是那么的玩世不恭又放荡不羁。他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狼狈不堪的我,皱了皱眉,却一言不发。 “致远哥哥,你来了!蝶儿好想你!”舞蝶公主兴高采烈的扑向他的怀里,像只八爪鱼紧紧吊着他不放。钳住我的人终于都松了手跪在地上:“参见太子殿下,永安王世子!”我忙抓起散落一地的衣服碎布遮住身子,可仍忍不住的颤抖着! “都起来吧!”稚嫩而故作老成的声音。原来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红扑扑的小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樱桃小嘴。难道他就是当今太子?那另一个就是他们口中的永安王世子了。 太子好奇的看着躺在地板上的我,眨巴眨巴眼问道:“皇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哦,一个贱婢犯了错,我正惩罚她呢!”舞蝶虽是回答太子,眼睛却是一刻也没离开她旁边的美少年。 “不过一个宫婢,犯了错受罚也是应该的。但是公主一向宽宏大量,想必也不会再和一个下人计较吧!”永安王世子终于开口说话,旁边的太子也立即点点头。 “这个是自然!但这贱婢打碎了父皇赐给我的墨玉花瓶。致远哥哥,你该不会为了一个贱婢求情吧?”没想到,就算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开口,舞蝶也还是没忘记对我的折磨! “呵呵·····”永安王世子俊美的脸上笑意更深,也更加迷人。“我这可都是为公主你着想啊!今天这事要是传了出去。知道的人呢,知道是这宫婢犯了错公主教训她是应该的。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公主虐打下人呢!我们的舞蝶公主可是名满天下才艺双绝的凌国第一美人!让这些事毁坏了你的声誉可就不好咯!” 一席话说的舞蝶公主是心花怒放,脸上挂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她红着脸道:“还是致远哥哥对我好!”随即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来人啊!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没本公主的吩咐不准给她饭吃!” 第十六章 冷宫公主 很快我被人像拖死尸样关进了一间小屋子里。我昏昏噩噩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整个身子都疼痛无比。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尽力气撑了起来,赫然看见自己的左胸膛上竟刺着一个歪歪斜斜的鲜红的“贱”字! 我像疯了似的不停的搓擦着我的左胸口。我要抹去它!我一定要抹去它!我不要这个字跟着我一辈子! “没用的,擦不掉的!”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我耳边。我呆呆的望了望面前的少年,毫无思绪。没有理会他,仍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住手!你这样只会伤害你自己!”永安王世子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要再擦了!擦不掉的!” “你怎么来了?我这个贱婢的事不劳你这个世子操心!”我冷冷的说道,一点也不感激是他今日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皇宫里的所有人都让我厌恶憎恨!除了姑姑。 “呵呵······”他不怒反笑,却依旧没有松开我的手臂。“你这宫婢,好忘恩负义!本世子好心救了你,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我不再答话,他倒也没有过于纠缠下去。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巧的小瓷瓶塞到我手里,“拿去。这药涂上一会就会消肿止疼!”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过一小小的宫婢,他为什么要救我还要给我送药?难道这是华妃和舞蝶的又一个诡计? 他见我不动,像是知晓了我的顾虑。突然把脸凑到我的跟前,我的鼻子差点碰上他的嘴唇,吓得我忙往后退,紧紧抱住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低声喝到:“你要做什么?” 他依旧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嬉笑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只是你不上药,是不是在等本世子亲自帮你上?” “登徒浪子!不要脸!”我红着脸讪讪的骂了一句,却还是接过了药瓶,“世子可以走了,奴婢要上药了。” “你上你的,我又不会看你。”他居然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像赖定不走了! “你!”我一时气结,也说不出话来。只好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他却用手肘又捅了捅我:“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 “你不答话,我就亲自来给你上药!” “林落雪!”我不耐烦的答道。 “你也姓林?这是国姓·······难道你就是那个冷宫公主?”他惊讶的站了起来! 公主?哼!我心里冷笑不止,公主这个身份如今对我来说犹如洪水猛兽!我唯恐避之不及! 我冷冷说道:“奴婢不是什么公主,奴婢只是舞蝶公主身边的贱婢。” 他脸上的笑意早已隐去,有点难过的看着我,眼里满是同情和怜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这种眼神我特别生气!我朝他吼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收起你的可怜!我不需要!” 第十七章 叫我致远 他被我吼的不知所措,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我也是小时候听大人提起过,说冷宫中还有位公主,没想到就是你这个小宫婢。难怪我觉得你和舞蝶公主有几分相像呢,原来你们是亲姐妹。只是她怎能这样对你?”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他毕竟是世子,我怎么能对他这么大吼小叫的?“世子可千万别再说什么亲姐妹的话了,只怕让舞蝶公主听去,奴婢又会大祸临头了!” 他点点头,眼光忽然往我胸膛瞥了一眼,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慌慌张张的转过身去,“我得走了,本来是和舞蝶公主在陪太子殿下捉迷藏,太久了他们会怀疑的。”说完逃也似的离去了。 我这时才发现,原来我忘用双手护着,衣衫半露,一对小蓓蕾若隐若现。我的脸也一下红了,不过想起临走前他慌张的样子,又觉得挺好笑的。原来这个永安王世子表面那么玩世不恭放荡不羁,其实就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又孩子气的大男孩。 第二天,我的身上果然不再那么疼了,看来这清痕膏真的很有奇效。可是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口东西喝口水了,正在我饿的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又偷偷溜了进来。这一次,他居然给我带了水和食物。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相,他也很是温柔的看着我。他的眼光,让我想起了师傅继而又想起了姑姑,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想着想着我的眼眶就红了。 “怎么了?怎么不吃了?”他柔声问道。 我摇摇头,“奴婢只是想起一些人来。” 他迟疑了一下,忽然牵住我的手,我想抽出来,他却紧紧握着不肯放松。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以后在我面前,不许你自称奴婢!” “可是······” “这是我的命令,我可是世子!”他蛮不讲理起来。 我不想再和他争辩下去,“好吧。世子,现在可以放开奴······我的手了吗?” 他嘿嘿笑道,脸上又嬉皮笑脸着:“我不放!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林致远,我爹是安国大将军,因屡立战功被先皇封为永安王,并赐国姓。我自然就是永安王世子了!现在又为太子殿下的伴读!怎么样?厉害吧?”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扑哧笑出声来。难怪他天天在这宫中这么自由。 他却是像是呆了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脸又红了,白了他一眼,“你看什么?”趁机把手抽了出来。 他挠挠后脑勺,嘿嘿傻笑道:“雪儿,我叫你雪儿吧。你以后就叫我致远知道吗?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凶巴巴的瞪着他:“不许盯着我看!”转过头去,脸颊却烧的更厉害了! 他又绕到我面前,“不让我看!我还偏看不可了!以后我还要看一辈子呢!我得先走了,你先在这委屈下。明天,我就想办法把你放出来。” 我听着明天可以出去心里很高兴,可一想到舞蝶公主又担心起来。他拍拍胸膛,“别担心,大不了我牺牲色相,使用美男计!不信她不中计!” 我想起公主在他面前的花痴样,也乐呵起来。他三步并两步的跑出去,还不忘回头向我挥挥手,我的心也就跟着温暖了起来。 第十八章 我是贱婢 第三天,我就被放了出来。一个宫女给我拿了一套宫女装,待我穿戴整齐后,就又被人带到了华妃和舞蝶公主的面前。我恭恭敬敬的磕头请安,心里的恐惧却丝毫不减,我是真的被她们整怕了。 “母妃,你瞧她抖成这个样子,看来她真的怕我们了!还是母妃教的方法有用。”舞蝶公主盈盈笑道,脸上的鄙夷却一览无余。 华妃倒是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依然是平静的面容,眼里却始终一抹厉色,“蝶儿,怕不怕一个人,不是看表面,而是在于她的心。” 我一听这话,暗暗道不好,只怕今日又要遭罪。我忙磕头说道:“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就是公主的贱婢,愿终身侍奉公主!求娘娘和公主给奴婢一个恕罪的机会!”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临走时姑姑给我说的那个字到底有多难了!原来要忍,就必须舍弃你的尊严! “哈哈······母妃,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天生的贱胚子啊!”舞蝶公主抿嘴得意笑道。 华妃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我的跟前。我把头伏的更低,身子都快缩成了一团。 “既然这样,本宫就给你一个证明你真心的机会。”她停了一下,“跪到园子里去,自己掌嘴。每掌一下,就说一句‘你是贱婢’的话。听懂了吗?要用劲,声音要大,没让你停下来就不许停。” “是,奴婢这就去。”我很听话的就要起身。 “咦?本宫有叫你起来吗?” 像是钢刀刮心一般,我手脚并用的向园子里爬去,周围一片嗤笑声。 “快看啊,她好像条狗啊!” “是啊是啊!和狗一摸一样呢!” 我不知道到底爬了多久才到园子里,我只知道骄阳似火,大片大片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让我感觉天空一片眩晕。我举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然似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的喊出一句: “我是贱婢!” 啪! “我是贱婢!” 啪! ······ 姑姑,你知道吗?雪儿忍的好辛苦!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啊!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时候林致远与太子又来到清华宫。如果说我还有一点点尊严的话,那就是面对林致远时的骄傲。可现在,我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羞辱难堪,无以自处,恨不能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不敢去看他,但仍感觉的到他心疼的目光凝在我的身上。华妃和舞蝶公主也迎了出来,各自行礼寒暄几句后。我听他咳了几声,舞蝶公主马上关切问道:“致远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喧太医来瞧瞧?” “不用不用!就是嗓子有点痒。”他忙摆手道,俊美的脸上仍是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我却注意到他对太子使了个眼色,一瞬即逝。 华妃这时也笑道:“那就请太子殿下和世子进屋吧!” “不要!”太子稚嫩的声音响起。“本殿下就要在这外面玩!华妃娘娘,你让这宫婢退下吧!免得打扰了本殿下的雅兴!” 果然华妃冷冷道:“还不退下?” 我如获大赦,马上磕头谢恩。我感激的向他和太子投去一瞥,没想到太子正冲我做了个鬼脸,煞是可爱。我没敢再多停留,就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所住的偏院。 第十九章 失猫风波 房间是两人一间,这时同屋的宫女还没回来。我一直惴惴不安的呆到晚上。还好,华妃和舞蝶公主并没有再让人传唤我,我这才放心下来。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我又饿又累又困,一会就睡着了。 正当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却突然跳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同屋的宫女已经回来了,她一只手里拿着木桶,另一只手叉腰站我床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看床铺被褥也都打湿了,根本不能睡了。那宫女把手中的木桶一丢,骂咧咧道:“老娘在外面忙死忙活,你居然躲在这里睡大觉!你以为你是谁啊?来这里是享福的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活脱脱一只落水狗!现在全清华宫都知道你只是个贱人,还不快滚去给我打洗脚水来!” 我拣起水桶默默的走出门外,看着手心已被指甲抠出的血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有忍下去,才能活下去! 冬去春来,秋去冬来。这期间我过的很是辛苦,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白天不但要遭受华妃与舞蝶公主的刁难折磨,晚上还要忍受同屋的宫女翠浓的欺负。但我总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真像一条狗摇尾乞怜的活着,越发的卑微低贱。久而久之,华妃与舞蝶公主对我渐渐消除戒心,失去兴致,但仍然会随时对我百般羞辱谩骂。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忘记师傅曾告诫我的勿荒废学业。舞蝶公主抚琴跳舞时我总是找机会在旁边或者在远处侍候着,偷师学艺然后自己下来再思考揣摩。只是苦于没有实琴练习。林致远偶尔会偷偷来看我,有时还带着太子殿下,但我总是躲着他们。看着他惆怅伤心的样子,我也很难过。但是没办法,我清楚的知道华妃与舞蝶对他的心思与感情,我很怕被人发现,如果让她们知道了,那我肯定就活不了了! 七月的天气,很是无常。刚才还夏日炎热,转眼就雷声滚滚,闪电飞光,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舞蝶公主大发雷霆,清华宫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被她砸烂摔碎的瓷片。所有的奴才奴婢全都小心翼翼的跪着,大气都不敢出,有几个被飞溅的瓷片划伤也不敢躲避一下。 不见的是一只白色波斯猫,前不久皇上刚刚赏赐给她的,她自是十分喜爱。先前还在,才一会工夫就跑不见了。 “一群没用的东西!连只猫也看不住!本公主要你们有何用?”她咆哮道。 “蝶儿,发那么大的火成何体统?”华妃这时在两个宫女的护送下从外面进来,一宫女扶着她,另一宫女则小心地为她打着伞。 舞蝶公主跺着脚撒气道:“母妃,父皇赏赐的波斯猫不见了!” “不见了就派人去找啊,你看看你搞成什么样子了?”说完又厉声道:“你们还不下去找!找着了才准回宫!” 一行三十多人赶忙磕头起身,不顾外面漫天大雨全冲了出去,我也紧紧跟在后面。 第二十章 失猫风波(2) 风夹着雨打在脸上,很疼。看着宫女太监都心急如焚但又漫无目的的找着,我便仔细回想了下最后看见那只猫好像是它在清华宫门口卧着,这么说,很有可能已经跑出去了。于是我朝着宫外走,果然在路边的一座假山外面听见喵叫声。一探头,原来那只波斯猫正躲在里面呢。我伸着手,想把它给哄下来,没想到它呲牙咧嘴,腾的就跳了下来,锋利的猫爪竟在我的手背上划下一道血印子!我心中怒火忽的蹿起!平时受人欺负也就算了,没想到一只畜生也要欺负我! 眼看着它又要钻不见了,我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朝它狠狠砸去。没想到这一下就打在了它的脑袋上,它随即落地挣扎几下就不动了。这时大雨中隐隐约约传来云霜的声音,“你们几个上那边寻寻。”我吓坏了,见四下无人忙起身顺路跑下去,跑了好一阵才藏身于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直看见一宫女从眼前走过背影快要消失在茫茫雨幕中时,我这才又紧赶慢敢的追上去,“翠浓,等等我。” 翠浓回头看是我,脸上立即露出厌恶的神情。我毫不在意,只问着她寻着了没有,她也不理。两人迎着风雨继续沿着我来时的路走着,快到假山的时候,我一个脚滑摔倒在地,手背顺着一块尖细的石子就擦了下去。 “真是笨手笨脚的!走路都会摔倒!”翠浓更加厌恶的骂道。 话音刚落,假山处传来了一宫女的尖叫声。看来,猫,已经找到了。 等我们再跪在清华宫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华妃与舞蝶公主的目光就像利剑从我们身上狠狠刮过,有几个胆小的身子已经在瑟瑟发抖。我又惊又怕,心里像战鼓在擂一直咚咚作响。 “是谁先发现的?”舞蝶杏目含怒。 一个小宫女哆嗦着回了话,连声音都带着颤动。“回,回公主的话,是,是奴婢发现的。” “到底是你发现的还是你弄死的?” 那小宫女更是吓的身子如风中的晚秋之叶,抖的厉害。“公主,奴婢去的时候它确实已经死了呀!奴婢就是有百个胆也不敢啊!” 华妃这时却已踱步走到我的跟前,目光似针尖向我射来,“你的左手怎么了?” 我强制镇定,不动声色的回着话,“奴婢是找猫儿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在石头上蹭的。” “是吗?”华妃冷哼一声,话锋忽的一转,“该不会是被猫抓伤的吧?” 舞蝶恍然道:“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我居然把你给忘了!” 我吓得面无人色,“娘娘,公主,冤枉啊!奴婢真的是在石头上刮伤的。不信,你问问翠浓姐姐。刚才,奴婢可是都和她在一起的。” 翠浓没想到我会冷不丁提起她的名字,也吓得一怔。但她马上反应过来,恭敬答道:“回娘娘,确有此事,奴婢亲眼看着她摔倒在地手被石头刮伤,当时奴婢还说她笨手笨脚呢。” 这个时候,我既然牵出了翠浓,就知道她要想明哲保身就只能为我作证才行。不然,这猫死的如此蹊跷,人人都有嫌疑。我想她也明白她为我证明,其实又何尝不是在为她自己证明呢? 华妃眉毛一挑,“哼!谅你也不敢在本宫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我心有余悸,只听见头上舞蝶如冰雪冻结的声音,“本公主的爱猫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来人啊,就把这个最后找到本公主爱猫的贱人拉下去,鞭笞至死,给爱猫陪葬吧!” 我心猛的一紧,像被人用手狠狠揪了好几转。那小宫女早吓得魂飞魄散,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那凄凉而又绝望的眼神更是像万千芒刺刺痛我心。外面不时传来鞭子鞭打的声音和凄绝的叫喊声。一鞭鞭一声声都似鞭笞在我的心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我是无心还是有意的,只怕我这一辈子,都逃不过这条人命的良心债了! 对不起大家了!过年这段时间想偷懒,所以就停止更新了!从今天起恢复更新!今天一口气就上传了三章!嘿嘿嘿······· 第二十一章 致远辞行 凌元十五年,我十二岁。这一年,太后甍,皇后搬居佛堂。 夏国派来使节愿与凌国永结友好之邦,为示诚意,特意献上当今天下的第一美人秦雨烟。皇上一看惊为天人,当即赐封她为颜贵嫔,赐居永乐宫。此后皇上更加穷奢极侈,湛湎荒淫。 而后凌国启县大旱,整整六个月没下一滴雨!百姓颗粒无收,民不聊生,许多地方饿殍塞途。可皇上照样沉溺酒色,不理朝政,整个皇宫一片奢华浮糜之风。上行下效,朝中大臣多为结党营私弄权朝廷,买卖官职中饱私囊。百姓的疾苦却无人过问。 除了永安王。 永安王为人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因他手中握有凌国三分之二的兵权,所以成为朝中大臣争先拉拢的对象。但他一直洁身自好,忠心耿耿,并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灾情爆发后,他多次上奏皇上,希望皇上能以苍生为重,从国库拨出银两赈灾。但皇上一直置之不理,永安王进宫面圣也避而不见。这时以御史大夫为首的几位大臣也联名上表请求皇上拨银赈灾,皇上则以国库空虚为由拒不拨银。以宰相为首的趁机进谏说是灾情严重赋税过低,已波及朝廷国库空虚,建议皇上卖官鬻爵。就这样,官职买卖在凌国变得堂而皇之起来。 凌国十六年农历四月初五,皇上终拨银一百万两白银,命永安王为钦差大臣运送灾银赈灾。这时的旱灾灾情蔓延而且整整持续了一年时间了! 就在前一天晚上,同屋的宫女翠浓早已歇息。我清洗完恭桶正准备偷偷习习舞再睡,院子里突然响起石子落地的声音。我警惕的压着嗓子问:“谁?”然后看见院墙上伸着两个一大一小的脑袋,正是l林致远和太子! 我差点惊呼出来,那两个人都已翻墙而入。我忙迎上去要行礼,却被林致远和太子殿下一人一边拦住。我惴惴不安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太子嘻嘻笑道:“谁叫你老躲着我们的?致远哥哥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就只好到这来看你了。” 我吓得不轻,这院里都是宫女房间。如果惊醒了她们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你们快走吧!被人发现了就糟了!” 林致远仍不说话,我更加着急,上前去推他,他却一把把我揽入怀里。我满脸羞愧,悄悄看向太子,发现他依旧笑嘻嘻地看着我们。 我边挣扎边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身上很臭的,别脏了你的衣服!” 他却抱的更紧了。 我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还在呢!” 他这才放开我。在月光下,他的眼睛宛若辰星透彻而明亮,深情的注视着我。他轻声问道:“雪儿,为什么老躲着我?” “我······”我干脆心一横。“我不过一奴婢,承受不起世子的厚爱。请世子以后不要再来打搅奴婢,奴婢只想好好活下去。”说完,也不敢再看他。 沉默了半饷,他又轻问道:“是因为舞蝶公主吗?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她。等我这次跟随我爹赈灾回来后,我就去求皇上,向他要了你。你放心,我会等你长大的!” 我心里苦涩万分:致远啊致远!问题并不是你喜不喜欢舞蝶公主。而是舞蝶公主喜欢你!只要你一向皇上开口,我肯定活不到第二天! 但我只是摇了摇头:“世子喜欢谁与奴婢无关,只是奴婢不喜欢世子而已。还请世子不要强人所难,所以千万别去求皇上赐婚。” 说完我转身回了屋,留下一脸哀伤的他和一脸茫茫然的太子呆呆的立在这院子中。 求留言!收藏!!小改了一下,封号给整错了! 第二十二章 下落不明 随后几日我做什么都是无精打采的,心里老回放着他那天的话跟样子。他是我出了琼瑶殿第一个对我好的人,要说不心动是骗人的。只是注定不可能的事,我也不想过多纠缠,这样于他于我都有好处。 又过了大半月。这天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睡的很不踏实,老是做噩梦,一会惊醒一会昏睡。估摸着到了寅时,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还有凌乱的脚步声!我忙穿衣出门,发现好多宫女太监侍卫手里拿着水桶匆匆朝同一方向跑着,嘴里都高呼道:“走水了!走水了!”我也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却一直有不好的预感!但又安慰自己不太可能,也许是其他宫殿。一路朗朗跄跄越跑越近,火光熊熊竟照亮了半块天空。`一太监嚷道:“这么大的火,里面的两个人只怕都烧焦了。”我忽的全身就没了力气,一下跌倒在地,把头埋在地上,眼泪纷纷落下。姑姑,什么都没有了,我又什么都没有了。 大火待天亮时才完全扑灭。那太监说的没错,两具黑漆漆的尸体,惨不忍睹。我并没有上前去哭天喊地痛哭流涕。我只是躲在人群后默默的看着,仇恨像颗刺生生扎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我若是不把它拔出来,就会一直血流不止。 此事很快就在宫中平息下来,起火的不过是一座冷宫,死的也只是冷宫里的一个妃子与奴婢,没人会深究下去。但我知道这不是一场寻常的大火,太后已死,皇后搬居佛堂不理宫中事务。那么只有她!好个一箭双雕,既解决了姑姑,又处理了苏昭仪。十几年前的真凶原来真的是她! 接下来会不会就是我了?我不能坐以待毙,就只有先下手为强! 这日清晨天还没亮透,我正扫着园子,一个小小的人影一闪而过。我跟了过去,发现原来是太子在一丛牡丹花后等着我。我行了礼却不知他来找我何事,正想问他。他却“哇”一声扑到我的怀里,泣不成声。 “殿下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我懵了下,只当他是小孩子,受了什么委屈。 “致远哥哥,出事了。”他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抽泣说道。 我一惊,急问道:“出什么事了?他不是跟他爹爹运送灾银去了么?好端端的怎会出事?” “我今日在御书房偷偷听见几位大臣与父皇的谈话。说是永安王一行人还未行至启县就遭遇山贼,所有灾银被洗劫一空,永安王和手下将士多被劫杀。致远哥哥······” “他怎么了?快说啊!”我心焦如焚。 “他下落不明,只怕凶多吉少。” 我闻言几乎就要站不住倒下去,太子忙扶住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那皇上怎么说?” 太子边拭眼泪边说:“父皇说当初就不该拨银赈灾,可惜了那一百万两白银!” “就没派人去寻他吗?” 太子默然,摇了摇头。 可怜永安王一片赤胆忠心,竟被他如此践踏! 我已痛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玩世不恭,他的嬉皮笑脸,他的深情凝视,他的呵呵傻笑,这一刻浮现在我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心里好像缺了一块,空荡荡的。 “我知道致远哥哥很喜欢你,所以才特意跑来告诉你。那晚你说了那些话之后,他难过了好久。从小就是他陪着我长大,我从来都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没了致远哥哥,以后还有谁陪我读书习字练武?谁教我下棋射箭捉蛐蛐?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伤他的心?呜呜······” 太子哭的很是伤心。在他的心里,林致远与他无尊卑之分,无君臣之别。他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的大哥哥。 我欲哭无泪。为什么对我好的人,最后一个个都要离开我呢? 第二十三章 惊现七颜 我失魂落魄的回了屋。翠浓一见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死哪去了?公主房里的花要换了,你快去园里挑些开的好的拿到她房里去。······;你瞧瞧你那样,活脱脱一只死狗,大清早的真是晦气!” 舞蝶酷爱蝴蝶和牡丹,每日必摘采新鲜灿烂的牡丹花摆置她房内。这本是翠浓的活,自从我来了之。她所有的活计差使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提着藤篮又回到园子里,看着满园盛开的牡丹只觉满目疮痍。我依次选着最大最好的牡丹剪下插入篮中。忽然发现一片花丛中夹杂着些零星小花。我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一株七颜花!我曾在师傅给我的医书上见过此物。一株开七朵,七朵都是红色但又颜色各异,故取名七颜花。绯、丹、赤、朱、绛、赭、殷,毒性随颜色由浅至深递增,浅红色的少量服用并无大碍,红黑色的一点点就会置人于死地。 我心中实实诧异,昨天我剪花的时候敢肯定它还并不在这里。到底是谁放在这里的?而且此花喜暖怕寒,所以只产于南边的夏国,在凌国极难养活。难道是华妃自己?可是这么剧毒的东西她又怎么会随便放到花园里?我万分疑惑,转念一想不管了,当年她就是拿这个害我娘亲的。现在,就是她自食其果的时候了。 我小心翼翼的剪下红黑色的花朵,拿绣帕包好放入衣袖里。又匆匆忙忙随便剪了几朵牡丹就跑回去了。 一连好几日,我都恍恍惚惚。姑姑的死,致远的失踪,还有华妃和怀中的已经枯萎的七颜花,太多太多的事,打的我措手不及。我虽是下定决心要先一步下手对付华妃,可我毕竟才十四岁,面对着下毒杀人这种事,心里终是害怕。特别是剪完花的第二日,我总觉不妥,一大早又到园子里。这次差点把整个园子都翻了遍却再也没找着那株七颜花。我冷汗淋漓,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就在我彷徨惊恐的时候,舞蝶公主因林致远的事一直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华妃命人几乎把御花园中所有的牡丹都搬到了清华宫,让人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又特意让人扑捉了很多纷飞的彩蝶翩翩起舞。整个清华宫花团锦簇,凤蝶如团,仿若仙境美不胜收。舞蝶这才微微展露笑颜。 到了晚间,颜贵嫔忽然拜见。只见一绝色女子翩然而至,步步生莲,仪态万千,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明艳动人。她置身花海蝶舞中,更是仙姿玉色,一切都美的让人心醉。相形之下,华妃与舞蝶都逊色不少。难怪才一进宫就宠冠六宫,皇上几乎日日呆在永乐宫夜夜笙歌,醉生梦死。还真就像长恨歌里所写一样: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二十四章 暗涌欲动 颜贵嫔全然不顾华妃与舞蝶公主难看的脸色,盈盈欠身行礼后,朱唇轻启:“正值牡丹花开时节,臣妾也是爱花之人,今日本想到御花园赏花闻香,却不想御花园里只剩一片光秃秃的枝头。臣妾还以为是害虫横行所以才这般光景,没成想原是被姐姐全搬来了这清华宫,臣妾就只好到姐姐这饱饱眼福了。”说完抿嘴浅笑不止。 一席话把华妃母女俩气的脸色发白,我也是吃惊不小。这颜贵嫔看似柔婉恭顺,说的话却这般胆大妄为。 舞蝶正要发作,却被华妃一个眼色制止。只好忿忿然的闭了嘴。华妃脸上怒色此时已抑制下去,含着一缕淡淡的笑意,只是紧握的拳头和发白的手指昭示着她现在的心情。 “怎么清华宫做什么,还需向你颜贵嫔禀报一声吗?舞蝶公主身为皇长女,自幼皇上十分疼爱。最近身体欠安,皇上也牵挂的紧,特让人传话说只要公主欢喜,想做什么都行。” 颜贵嫔笑语盈盈道:“公主和皇上父女情深,臣妾也十分羡慕呢。只是公主抱恙,皇上都只是让人传话,都不过来瞧一眼吗?” 说完停了停,得意的看了看华妃与舞蝶的脸色,又语含挑衅道:“幸得你们母女互为相伴,不然这么大的清华宫,一个人住还怪寂寞的!” 她这一席话,正是戳到华妃舞蝶的痛处。自她入宫以来,皇上就再没踏进清华宫半步。 舞蝶再也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要不是你这狐狸精!狐媚父皇!父皇又怎会忘了我跟母妃?”到底是年龄小,颜贵嫔三言两语就撩拨的她火冒三丈。殊不知她越是气愤颜贵嫔就越是得意。 华妃此时也怒色大现,可不过一瞬间便又神色如常,淡淡微笑着,仿佛刚才的怒色只是错觉。 颜贵嫔笑语嫣然道:“公主可是错怪臣妾了,皇上愿在哪是谁也做不了主的。你与其在这骂我,还不如直接去请皇上过来你这清华宫啊!” 这一下说的舞蝶口鼻都气歪了,却又哑口无言,只好死死咬着唇。 “臣妾今日来是想向华妃讨赏几枝牡丹到永乐宫同皇上一起赏花饮酒的。臣妾这里还有一只珍贵的千年灵芝草,可以延缓衰老延年益寿。娘娘是生育过的人,自是比臣妾更需要!臣妾告退。” 说完便自顾起身略略欠身后,又翩然而去。身后的宫女忙把手中恭敬献上,另几名太监宫女则忙不迭的搬起花来。 “妹妹留步。”华妃这时已满脸笑容,称呼也从颜贵嫔变成了妹妹.颜贵嫔停住脚步转身骄骜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一丝诧异。 “妹妹对姐姐的心意姐姐感激不尽。若是喜欢牡丹,姐姐就让人全给你送了过去可好?妹妹荣获圣宠,想必什么奇珍异宝稀奇玩意没见过?倚梅!”边说边从她的贴身侍女倚梅手中接过一座木雕送子观音像,“这是以上好的沉香木雕刻而成,寓意多子多福又能清神理气。还望妹妹莫要嫌弃。” 只见这座送子观音像三尺来高。菩萨头束螺式发髻,戴花形宝冠,披斗篷式袈裟,赤足双盘于高座上。面颊丰润,双眼下视,慈祥温柔注视着怀中的小儿。小儿双手抓着一只金元宝,神情天真可爱。丝丝间还穿来一股特异的香气,沁人心脾,一看就是上等珍贵之物。 颜贵嫔一时迟疑,华妃见状又忙说道:“妹妹万莫推辞。如今你盛宠不衰,皇上膝下龙裔单薄,只有蝶儿和太子两位子嗣。而太子生母兰妃出身低贱,皇上并不喜。若是妹妹能诞下一男半女的话,相信以皇上对你的恩宠只怕这宫中无人匹敌。如诞下的是皇子······到时做姐姐的也要仰仗你啊!” 此话一出,我方才明白过来,原是想笼络她。只是这张脸转变的也太快了吧!颜贵嫔脸上一片了然,甚至带了点不屑与轻蔑,“娘娘的意思臣妾怎会不知?只是臣妾只懂服侍皇上,其他的怕是要娘娘失望了。至于这送子观音,既然是娘娘的一片心意,臣妾就受之不恭了!” 直到颜贵嫔的背影消失不见,舞蝶才急急问道:“母妃你为什么·····”华妃一摆手阻止了她,只是面露狠色,目光深沉似有点点杀气。她缓缓环视一圈后,目光胶着我的身上停留片刻。我犹自心惊,便听见她道:“你们都退下吧!” 第二十五章 永安王爷 我总觉不安,但一段时间过去并未有事。这天天气晴朗,天空一片浅蓝,镶嵌朵朵白云。我抱着公主的秦筝去乐工坊修复蹭掉的油漆,特意绕道经过琼瑶殿。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焦黑的残垣断壁提醒着曾经的那场大火是多么的惨烈!姑姑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我踌躇了下,这里以前就人迹罕至,现在更是宫中人人唯恐避之不及,都传阴气太重,于是端坐在地抚琴一曲《墨萱图》: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 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 我凭着脑海中早已练习过千万遍的记忆,一曲奏完,潸然泪下。背后忽然传来有点迷惘又熟悉的声音:“雪儿?”我双肩微微耸动,不可置信的转过身。他身着月白色长衫,下巴一圈青色胡渣很是憔悴,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真的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致远,真的是你?” 久别的意外重逢让我格外欣喜激动。我忘记这是宫内,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仿若我一松手他就又会消失不见。 他捋着我的头发,“是我,我回来了。雪儿,你还好吗?” 我这才如梦初醒,红着脸放开了他。 他轻轻叹息一声,这一声若有似无,像羽毛拂过我的心湖,让我更加伤感惆怅。 彼此都沉默着,他仍是静静的注视着我。我被他看的无处躲藏,想打破这尴尬又压抑的气氛,于是把心中埋藏多日的疑惑问道出:“我听太子说你们被山贼劫杀。永安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顿时一片哀痛之色,“若真是山贼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劫杀你们的不是山贼?” 其实我心中也早就怀疑。永安王历经沙场戎马一生,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曾经以十万精兵大败戚国的五十万大军而轰动天下。戚国当时屡犯凌国边界,前方守将屡战屡败。朝中竟无一人愿意请征出战,先皇一筹莫展。当时还只是个小将的永安王主动请缨,先皇无奈下封他为平西将军,率军十万人迎战戚军五十万。当时戚军因为几次胜仗后早已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并没把区区十万凌军与他这个无名小将放在眼里。平西将军正是利用他们骄傲轻敌的弱点,两军交战时假意不敌,节节败退。这样戚军更是欣喜若狂,几次过后乘胜追击。凌军早有准备,派出两支奇兵,由左右两翼迂回,切断戚军后路。又派一万人在山上埋伏,扎草木于人形,将戚军全部困于碧峰峡谷之内。碧峰峡两边高山突兀耸立,易守难攻。战鼓号角一响后,山上落石滚滚,箭弩齐飞。山下刀光剑影,人仰马翻。戚军被困本已有怯意,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更心生畏惧。在经历半天殊死搏斗后戚军军心大乱,溃散四逃。凌军在平西将军的带领下却同仇敌忾越战越勇,直至杀了个片甲不留。此后他乘胜追击,竟然一度打入了戚国境内,迫使戚国不得不割地求和。 这一战后,平西将军闻名天下,并给当时蠢蠢欲动的夏国也不小的打击。先皇大喜赐封他为安国大将军,开始他金戈铁马的战场生涯。他一生南征北战立下不少赫赫战功,数十年保凌国安定如一日。先皇感其他为凌国立下的汗马功劳和一片忠心,特赐亲王爵位与国姓。试问这样的永安王与手下将士居然会被区区几个山贼劫杀得了吗? 《墨萱图》元代著名诗人、画家王冕的诗作,表达对自己母亲的思念之情! 第二十六章 两路刺客 “不是山贼,那会是什么人?” 他痛苦的把脸埋在两手间,“不知道。雪儿,这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救我,父王他也不会······”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说道:“别这样。致远,这不怪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启程后,父王怕夜长梦多想早点抵达灾区,所以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路。一路车马劳顿终于到达凌云山脚下,只要翻过眼前这座重山峻岭就进入启县境内,大家甚以欣慰不觉都松了口气。可没想到,早就有人在山腰布下埋伏等着我们了。来人大概有二十来个,武功极高且招式毒辣。本来,凭父王与我的身手,再加上其手下将领多是忠义之士,有他们的拼死保护,我们也许闯的过去。不料紧要关头,又来了一路人。” “又一路人?是那伙人的救兵吗?” “不是。”他无力的摇摇头,“我先也以为他们是同伙,后来发现并不是。虽然他们都是黑布蒙面,可是先前那些人身着平民衣物,后面来的却清一色夜行衣。而且他们一出现,先前那批人明显很吃惊紧张,一度剑拔弩张,我想他们也以为是我们的人。可那些夜行衣者皆一言不发,拔出刀剑直接杀了上来。我们本就伤亡惨重,现在更是寡不敌众。最后只剩我和父王两人,那些劫匪轮番上阵,根本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我们体力也渐渐不支。一把利剑斜斜向我刺来,快如疾风,我要躲已经来不,生死存亡关头,父王大吼一声一掌把我打下了悬崖掉入水流湍急的河流中,那一剑却从后面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终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在他的衣襟上。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感同身受,不禁深深动容,正想再宽慰几句,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我实在吓的不轻,忙转身磕头行礼。心里却早已千回百转,只怪自己太大意。今天于我来说,只怕又将是一场浩劫。 一旁的致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怕他情绪不对说错话,忙抢先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正巧碰见永安王世子,他向奴婢询问公主近况,奴婢据实回答公主因为担心他,整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世子因王爷出事,又惦念公主,听闻公主对他这般情深意切,很是感动所以才······”我嗫嚅着没有说完,只瞧见浅粉色裙摆下一红色的翘头履停在了我的面前,裙摆上绣着以大小牡丹花朵组成团花中心,并绕以五彩蝴蝶,卷云行霞。鞋头不仅有牡丹蝴蝶,并间以瑞草散花,外侧又杂置折枝花和山石远树。密集复杂的图案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竟缠的我有点透不过气来。 “公主,哪有这么巧的事啊?依奴婢看,肯定是这贱人在勾引世子!” 云霜,又是这个云霜!我咬了咬牙,“公主······” “公主!”致远一声打断我的话。“她所说句句属实,是我一时失仪了。” 舞蝶眼底仍有一丝狐疑,“既然如此,那致远哥哥你为何不直接来看我就是?” 致远眼角隐隐约约还有一点泪痕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我又何尝不想直接来看公主?只是致远如今这幅容颜再见公主只怕更是徒增公主烦恼忧愁。我只想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公主面前,因为,我想永远都做你的致远哥哥,不让你看见我落魄的一面。天快黑了,我护送公主回宫怎样?” 舞蝶一听不禁大为动容,上前亲昵挽着致远的手臂,“致远哥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蝶儿都不会嫌弃你的。王爷他为国捐躯,远哥哥你要节哀顺变,蝶儿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一直垂首等他们走远了这才起身。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是吃下了一颗还没成熟的梅子,又酸又涩。 等我从乐工坊再回来时天都已经大黑了。晚上躺在床上,脑海中总浮现致远白天那憔悴颓废模样,和以前那个阳光明朗的少年判若两人,我想着很是心疼;一会又出现舞蝶与他手挽手亲密的画面,心里又觉得堵的慌。就这样一夜无眠。 第二十七章 华妃中毒 次日清晨我被倚梅派去侍候华妃,我心下奇怪却又不敢多问。走进寝宫内华妃正半卧在床,脸色有点苍白,哭的梨花带泪,不时用手中的锦帕擦拭着眼泪。让我错愕不已的是,皇上居然破天荒的也在。我跪拜之后悄然退在一旁,垂手而立。只见他身着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眼圈发黑,面色竟比华妃的还要苍白,两颊还有一抹诡异的红晕。再见他神情倦怠,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想必是纵欲过度,大量服用狼虎之药所致。看来宫中早就传他不光沉迷酒色更加痴迷炼丹并非是空穴来风。 皇上眉眼间颇有几分不耐烦,但又不好发作。只好闷声问道:“好好的怎么会吐血?” 舞蝶眼泪汪汪道:“父皇,母妃昨晚半夜突然腹痛如绞,还吐了好多的血。蝶儿真的好害怕······” 我这才注意到,在地上还有落有一张丝帕,上面均是块块血迹。 站在一旁的太医忙答道:“启禀皇上!华妃娘娘她,乃是中了毒。” 吐血?中毒?难道说······突然想起那日华妃看我的眼神,现在又特意召我侍候。我顿时像身处寒窟,恶寒阵阵袭来。 舞蝶惊呼道:“父皇!一定是有人下毒想害母妃!还望父皇彻查此事,别让奸人得逞!” 皇上见状脸上也有些愧疚之色,他放柔声调道:“蝶儿莫哭,有父皇在这呢。”随即上前对太医喝道:“有没有查明是因何中毒?又中的是何毒?” 太医抬头偷偷看了华妃一眼,华妃哭的更是伤心,“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太医道:“微臣已诊断出娘娘是中了七颜花之毒,至于是因何中毒,微臣······” 皇上更是不耐烦道:“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太医忙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微臣已一一检看过华妃娘娘这几日的饮食,发现娘娘饮用的灵芝汤是中毒之源。” “哦?”皇上不明所以。 舞蝶提醒道:“父皇,那灵芝草是颜贵嫔送给母妃的。没想到她心肠如此歹毒,竟想致母妃于死地!”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皇上一听此事与颜贵嫔相关,些些犹豫道:“此事不一定就是她所为。” “皇上。”华妃垂泪道:“七颜花乃是夏国特有的毒药,而颜贵嫔是夏国进献给皇上的美人,种种迹象都表明于是她。皇上难道忘了当年的卿婉仪了吗?” 我冷不丁听见她提起我娘,身子不由的一震。再看皇上也脸色铁青,恼羞成怒。华妃见势不好,抢先一步下床跪下:“皇上息怒!臣妾并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皇上啊!如果,如果颜贵嫔真和当年的卿婉仪一样,欲对皇上下毒手,到时可就······皇上若有什么不测,到时我凌国江山怎么办?我和蝶儿又该怎么办?”说完又哀哭不已。 这一番话说的尤其感人,皇上默然片刻后,道:“传颜贵嫔。” 此话一出,华妃,舞蝶,太医都不露声色的互看一眼,微微松气。 第二十八章 再度交锋 好一会颜贵嫔才姗姗而来,依旧是那么美艳绝伦。她刚要行礼就被皇上一把托住说道:“烟儿忘了吗?你与朕之间无需多礼。”颜贵嫔顺势斜倚在皇上怀里,柔媚道:“这里不是永乐宫,所以烟儿不敢造次。” 华妃与太医都别过脸去不再看,舞蝶微一咬牙,喊道:“父皇!” 皇上这才不情愿的放开颜贵嫔,温言问道:“烟儿,华妃的灵芝是你送给她的吗?” 颜贵嫔像是没看见清华宫眼下的状况,不疑有他,微笑颔首道:“正是臣妾,姐姐吃着可还好?姐姐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支,明儿就给送过来。” 舞蝶冷笑道:“可不敢再要贵嫔的东西,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颜贵嫔做惊吓状,怯怯问道:“公主何处此言?”与那日飞扬跋扈的样子相去甚远。 舞蝶却不理她,只看向皇上,“父皇,你听见了!她承认灵芝是她送的!” 皇上面露难色,迟疑道:“虽是她送,但也不能证明毒就一定是她下的。” 颜贵嫔委屈又不解的喊了声:“皇上!”声音娇弱,入骨三分。 舞蝶气愤难平,华妃悲戚道:“不知妹妹为何要这样害我?姐姐自问没有对不起妹妹的地方!” 我冷眼瞧着这一出闹剧。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做起戏来一个比一个厉害。现在就看谁能入戏更深,更能打动皇上了。 颜贵嫔语带哽咽道:“不知姐姐此话从何说起?这颗灵芝草集千年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品。统共也才三株,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特意挑选一支献给姐姐,又怎会下什么毒来害姐姐呢?” 华妃目光冷冽,“事到如今你还百般抵赖?灵芝是你所送,七颜花又是夏国之毒,而你是夏国人,不是你还是谁?” 说罢转首向皇上,流泪道:“臣妾死不足惜,只是臣妾舍不得皇上与蝶儿!更是担心有人狐媚惑主,伤害皇上龙体!” 颜贵嫔慌忙跪下,凄楚道:“皇上,烟儿是夏国人没错。当年背井离乡来到凌国,举目无亲,心中甚是惶恐。可皇上视我如若珍宝,对我百般宠爱。烟儿早就爱上了皇上,在烟儿心中皇上就是我的夫君,是我今生唯一的依靠。请皇上好好想想,与我在一起这么久,我可曾害过皇上半分?”语罢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楚楚可怜。 皇上早就心疼不已,忙扶她起来搂在怀里,语带怜惜道:“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你的心朕都明白,朕也不信你会做出这等下作事来!” “灵芝是我所赠没错,可我还没愚钝到如此地步,在自己送的东西上下毒。更何况,当日我拿灵芝出来时,皇上也在场。三颗灵芝草我让皇上帮忙选选,看哪颗送给姐姐较好。后来送给姐姐的那颗正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之后臣妾就直奔姐姐这来了。皇上你还记得吗?” 皇上沉吟片刻,恍然道:“烟儿不说朕还忘了。华妃所食的灵芝确实为朕亲自挑选!难道华妃想说是朕下毒害你?” 第二十九章 再度交锋(2) 华妃身子微微一晃,银牙紧咬,“臣妾万万不敢,只是兹事体大,臣妾不能不慎重。或许当日三颗灵芝都有毒呢也说不准啊!” “够了!!!”皇上大怒,胸脯起伏不定,“这三颗灵芝均是夏国派人进献的!烟儿自己都舍不得用,一颗赠送于你,一颗特意命人为朕炖了山鸡灵芝汤。你口口声声说烟儿对你下毒,欲对朕下毒。怎么朕吃了就没事,偏偏就你中了毒?朕倒真的很想看看你这毒到底是怎么中的?!!!” 语罢随手就抓起桌上的紫砂茶杯将半杯茶水泼在了华妃面上! 突生此变故,一众人早已吓的鸦雀无声。华妃今日并未梳髻,身着白绸寝衣,茶水顺着发丝脸庞滴落在衣襟上,实在狼狈不堪。她和舞蝶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想必是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对她。的确,华妃虽不得宠,但在宫中却颇有权势。父亲是御史大夫,再者她为皇长女生母,无人敢对她不尊不敬。皇上对她也一直都是以礼相待,更在皇后搬居佛堂后,命她协理六宫事务。想想如此位高权重,平时习惯被人讨好巴结着,宫中一众妃嫔全看她脸色行事过活。这一泼,算是她的奇耻大辱了! 颜贵嫔仍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眼里的得意之色却被她恰到好处的遮掩过去。她屈膝而跪:“请皇上息怒。一切皆因烟儿而起,是烟儿的过错。皇上要罚就罚烟儿吧,我愿代姐姐领罪!” 皇上无限疼惜,“这怎么能怪你?今日之事,只怕是有人觊觎嫉恨故意针对你而设计陷害。不过······”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滑过华妃,“朕必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因朕一时疏忽,倒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唉,不知是否朕真的老了,这记性衰退的厉害。还好你提醒朕当日之事,不然朕差点就误听了谗言害你白白蒙冤。” 我暗叹,看来只有事关颜贵嫔他才会稍稍有点头脑,不会受人摆布。华妃想要这么轻易一举扳倒颜贵嫔可见真是打错了算盘。 颜贵嫔闻言忙用手轻捂皇上的嘴,“皇上说什么呢?什么老不老的?你要这样说,烟儿可不依。皇上正当壮年,记忆衰退,都是太过操劳国事,心系百姓所致。待皇上好好休息,补补身子就会没事了。” 我嗤之以鼻,当下也明白了她能如此盛宠不衰,靠的绝不仅仅只是美色! 舞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向皇上足边抱腿恸哭,“父皇,母妃中毒乃是千真万确啊!只怪她一时心急错怪了颜贵嫔,但她也是太过为父皇你着想所以才关心则乱。今日之事母妃也是受害者,也请父皇能还母妃一个公道,莫让真正的歹人逍遥法外!” 皇上皱着眉头,思忖片刻道:“起来吧。” 舞蝶这才哭哭啼啼站了起来,“父皇,如今已证明灵芝没有问题。儿臣思来想去,定是在熬炖过程中被人动了手脚!” 皇上深以为然,环视一圈后厉声问道:“当日是谁为华妃炖的灵芝汤?” 一宫女马上跪地俯首,“回皇上的话,是奴婢。” 第三十章 峰回路转 “既然是这奴才,那就拉出去乱棍打死!” 倚梅慌了神,连连叩首道:“娘娘,娘娘救救奴婢!” 华妃面色惨白,了无生气,对倚梅的呼救充耳不闻,像失了魂样。到底是舞蝶急忙出声阻止,“父皇,不可!” 皇上与颜贵嫔都齐齐望向她,舞蝶讪笑一声,“父皇,倚梅是母妃的贴身侍女,服侍母妃一直尽心尽力已有数余年。所以绝不会是她。” 皇上又点了点头。 倚梅也立刻道:“奴婢对娘娘忠心不二,望皇上明察,真的不是奴婢所为!” 颜贵嫔眼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了然的笑意。 “那你好好想想,可还有其他可疑之人接触过灵芝?”舞蝶提醒道。 倚梅苦苦思索,猛然惊醒道,“奴婢想起来了!那夜奴婢在小厨房为娘娘熬汤,曾因内急离开了一会。” “那当时厨房可还有其他人在?” 倚梅摇了摇头,“因已是子时,所以厨房里并无他人。不过,奴婢回来时见一人匆匆忙忙从厨房外经过。看那身型,好像是落雪。” 终于轮到我了吗?我缓缓跪下,一言不发。事已至此,我反而平静下来,一切听天由命吧。华妃城府之深,早就把一切算计在内想好了退路,既然此事没有达到目的,那么必定会找一个替罪羊出来。而我,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时翠浓也跪下道:“奴婢一觉醒来,发现落雪当时并不在房里。” 舞蝶恨极道:“原是你这个贱人!”一个耳光飞快的煽在我的脸上,她下手极重,我的左脸颊立刻通红肿胀。她继而贴耳道:“今日就是你的末日,看你以后还怎么和我争致远哥哥?” 果然,她早就起疑。她本是聪慧的女子,又特别留意致远的一举一动。虽然肤浅轻佻狂妄倨傲,叫人轻视没有戒心。可我忘了,她从小在这后宫中长大,又身为华妃的女儿。论城府心机,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华妃这时才回过神来,痛心疾首道:“当初本宫见你在琼瑶殿甚是可怜,一片好意接你来清华宫,自问对你不薄。没想到你恩将仇报,为何你要毒害本宫?难不成你和你娘一样是奸细!” 皇上瞟我一眼,有些疑惑道:“你?” 我灵机一动,心下有了计较,“父······回皇上的话,奴婢是柳卿儿的女儿。” 他不再说话,霎时好像在极力追忆着往事。 良久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既是这样,那就打发她去杂役房吧。好了,朕很累了。烟儿,陪朕回宫吧。” “父皇!” “皇上!” 华妃和舞蝶大概没想到皇上会如此轻描淡写放过我,不约而同都急不可待的出声喊道。我近乎痴怔,既是意料之内又出乎意料,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 皇上回头凝视着他们,疲倦的脸上布满了不耐烦与不满。舞蝶犹不自知,忿忿然道:“父皇,这贱人如此歹毒,恩将仇报,儿臣以为其罪当诛,该即刻处死!” 皇上微见难色淡淡道:“话虽如此,但太后的懿旨也不可违。” 舞蝶不以为然道:“太后已经仙逝了!” “放肆!”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把在场之人都吓得一怔,我心下乍然,一直以柔弱妩媚示人前的颜贵嫔竟也有如此疾言厉色气势汹汹的一面。 “太后乃皇上生母,把皇上自幼拉扯长大悉心教导,并辅助登基管教后宫,与皇上母子情深,德冠天下。是我凌国后宫中身份最最尊贵的女子,也是我等妃嫔的表率。她留下的懿旨,就是千秋万代也该照遵不误!公主你身为皇长女,本更应该恪守孝道,克尽恭上,却如此出言不逊,对太后忤逆不肖!敢问公主你该当何罪?” 第三十一章 解忧夫人 舞蝶气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颜贵嫔,话也说不利索了,“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小小的贵嫔,竟也口出狂言教训起本公主来了!”接着哭诉道:“父皇!蝶儿不依!蝶儿不依!” 颜贵嫔低垂臻首道:“烟儿僭越,请皇上治罪。” 华妃心如火焚,知是舞蝶占不了什么便宜,勉强笑道:“蝶儿年幼不懂事,请皇上恕罪。太后虽已仙逝,但懿旨绝不可违。不如皇上将此女交予臣妾处理,臣妾亲自审理,不再劳烦皇上。” 交给她处置,那我也是凶多吉少,不死即残。 皇上恍若未闻,语意森寒道:“小小的贵嫔?是朕的疏忽了。传朕旨意,现贵嫔秦氏温婉淑德,端方识礼,姝秀敏辩,恪娴内则,堪为六宫典范。着即时晋封为从一品夫人,赐号‘解忧’二字,册封之礼择日举行!” 话音刚落,华妃双腿一软,顺势瘫倒在地,她这华妃之位还是十几年前册封的呢。 而舞蝶不可思议的盯着皇上,颤声道:“父皇!” 太医则更加的惶恐不安。 颜贵嫔恬静微笑,盈盈跪拜,“多谢皇上。” 皇上带着愧疚还有一丝责备道:“本早就该给你晋位,怎奈你一直推脱?朕居然也给忘了。这下也好,朕看还有谁胆敢小瞧你半分?” “烟儿只想与皇上长相厮守,并不在乎位份高低。”解忧夫人柔语细声,深情款款。 言毕顿了顿,面色沉静,“皇上,华妃中毒一事口咬定关乎夏国,如此笃定这后宫中有夏国奸细。烟儿也以为此事远没那么简单,有几句话想问上一问,请皇上应允。” 皇上欣然同意,点头道:“你尽管问。” 解忧夫人走到倚梅面前,“你是哪日给华妃娘娘熬的灵芝呢?” “回颜······夫人的话,正是五日前。” “本宫觉得很奇怪,服侍自家主子怎么不在白天,反而非要在子夜时分忙忙碌碌?” 倚梅微一踌躇,才欲开口,华妃竭力平复接口道:“本宫那几日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五日前又难以入睡,想起灵芝具有养心安神之功效,妹妹不久前正好送来一颗,故那么晚还是让她去厨房忙活。” 解忧夫人“哧”的笑出了声,笑吟吟道:“素闻姐姐平日里对下人是极和气体贴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妹妹问话下人,姐姐都要代劳回答。” 皇上不悦道:“华妃,这奴才没嘴吗?竟要你多言多语。” 华妃面色再次瞬间万变,一抹肃煞的恨意转瞬即逝。 解忧夫人温言道:“你叫倚梅吧?刚才听闻公主道你服侍你家娘娘有很多年了,那你今年多大了?” 倚梅不明她为何有此一问,瞥了一眼华妃,道:“是。奴婢倚梅,自十四岁起就一直呆在娘娘身边,整整十三年。奴婢今年也二十有七了。” 解忧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下毒之人绝不会是你了。” 倚梅连连点头称是,口中道:“夫人明鉴,确实不是奴婢所为。” “本宫曾听宫中内监宫女传言,都说你擅长刺绣,绣功十分了得。绣的东西,不管是花鸟虫草还是飞禽走兽,都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把司制房的师傅都比了下去。就连华妃与公主所用的布衾锦帕也皆出自你手。” 倚梅不知不觉微有得意之色,“夫人谬赞了,宫中传闻,不足为信。不过是奴婢闲来无事绣着玩罢了。” 第三十二章 解忧夫人(2) 解忧夫人愈发温颜,“很好,谦和诚朴,看来姐姐将你**的很好。本宫很喜欢你,也想向你讨一床布衾如何?”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华妃舞蝶更是面面相觑,倚梅洋洋自得更加明显。 皇上溺爱道:“你若真喜欢这奴才,那朕就把她赏给你就是了,天天绣着花样给你解闷。何必还给一奴才说什么讨不讨的?” 解忧夫人温婉一笑,“皇上所言差矣。倚梅毕竟是姐姐的人,烟儿可不敢强人所难,横刀夺爱。” 皇上睨睥了华妃一眼,“容不得她说不字!” 倚梅闻言偷偷望了华妃一眼,微微有些局促,“能为夫人绣画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奴婢粗笨,绣出的东西怕入不了夫人的眼。”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还是你觉得本宫根本不配你动手刺绣呢?” 倚梅磕头如捣蒜,“奴婢万万不敢!请问夫人想在布衾上刺绣何物?” 解忧夫人微一思索,道:“就绣鸳鸯和连理枝吧,寓意皇上与本宫夫妻情深。若绣的好了,本宫就让皇上调你去司制房当差可好?” 倚梅猛然抬头,一丝难掩的喜色从她眼底滑过。在触及到华妃舞蝶噬人的目光后,迅速把头低了下去,那抹喜色就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奴婢不敢妄想。只想好好呆在华妃娘娘身边,终身侍奉娘娘。” “难得你一片忠心,不过真是可惜了。” 我实在不明解忧夫人到底何意,难道她真的欣赏倚梅的绣功而忘了要问明华妃中毒一事了? 我还在暗自揣测,就听得解忧夫人又关心问道:“你平日里服侍华妃已然辛苦,这刺绣之活又最是费心费时,出不得一点差错。你哪还有时间再做刺绣呢?可别拿本宫做借口偷懒耍滑而怠慢了姐姐。” 倚梅恭敬答道:“奴婢都是在晚上赶制绣活,不会耽误白日事务。” 解忧夫人已莲步轻移到窗前,玉指芊芊指着园里道:“姐姐这里鸟语花香,景色真好,那颗梧桐树上有只鸟儿叫的正欢。‘唔’倚梅,你快来看看,那是只什么鸟儿?” 倚梅受宠若惊赶忙走到窗前,睁大眼睛探着脑袋仔细往外瞧着,半饷才揉揉眼睛道:“奴婢看的不太真切,好像是只禾雀儿。” 解忧夫人嘴角轻翘,“是吗?可本宫怎么看着像只喜鹊呢?” 我心中好笑,突然一下全明白了。如此步步为营,真是难为她如此缜密的心思了。 倚梅赔笑道:“那就是只喜鹊儿。奴婢眼拙,没看出来,还是夫人眼明。” 解忧夫人摆弄着自己手腕上套着的和田玉手镯,那手镯宛若羊脂,白花花的竟有点晃眼。她轻笑道:“本宫现在看,又觉的它是一只乌鸦。” 众人脸色均是一变。倚梅也不觉愣了一愣,不知该怎么回话,只好讪讪赔着笑。 我已了然于心,看来解忧夫人成竹在胸,已决然出手誓不罢休了。 第三十三章 步步为营 梧桐树又称凤凰树。《诗经》有诗曰: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意思说的是梧桐生长的茂盛,引得凤凰啼鸣。本来凌国后宫中只有皇后宫中才有资格栽种此树,而皇后一位在凌国早已名存实亡多年。华妃在清华宫中自行栽种梧桐,其入主中宫谋夺后位之心昭然若揭,只是以前这后宫中她一人独大,众人就是明了也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而如今解忧夫人说梧桐树上招来的是乌鸦在鸣,乌鸦主凶兆,“乌鸣地上无好音”,无不是暗指华妃将大难临头了。 果不其然,解忧夫人骤然变色,“大胆奴婢!竟敢欺瞒皇上与本宫!欺君之罪,当处凌迟之刑!” 倚梅又惊又恐又糊涂,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吓得跪下“砰砰”的磕头,“奴婢冤枉啊!冤枉!不知夫人所讲欺君之罪从何而来?” “哼!”解忧夫人冷哼一声,“你说五日前的子时左右在小厨房外看见另一宫女鬼鬼祟祟从外经过。本宫且问你,那夜你肯定你亲眼所见之人就是这个宫女吗?” 倚梅飞快目视我一眼,头磕的更低,“奴婢亲眼所见,乃千真万确。” “是吗?本宫倒是很好奇。那夜并无月色,茫茫黑夜中你是如何看清是她的?” 倚梅冷汗淋淋,挣扎道:“因为,因为奴婢手里当时打了一盏灯笼!” “哦······”解忧夫人拖长着音调,然而这一声却让倚梅如芒刺在背,更加不安。 “那她可有发现了你?” “没有,没有发现奴婢。”倚梅慌忙摇头。 “既没发现,想必是当时你距离她还有一定的距离吧?” 倚梅小心翼翼答道:“是,奴婢当时离她大概还有两丈远。” 解忧夫人忽又诡秘一笑,“这就怪了。手打灯笼,烛火跳动微弱,最多照亮周围七八尺范围内的东西,出此范围周围光线只会更加昏暗暗沉。你又是怎么看见两丈外的人的?” 倚梅张口结舌,道:“是奴婢记错了。好像,好像只有七八尺的距离。” “倚梅的记性可不大好样,罢了。”解忧夫人秋波微转,“既是七八尺远,那就是烟儿现在与皇上之间的距离。皇上,若是在茫茫夜色中,有人打着灯笼就在你身旁不远,皇上会看见发现么?” 皇上眉头深蹙,目光淡淡扫过倚梅,“自是看的见的。” 解忧夫人嫣然巧笑,“皇上圣明。” 她话锋一转,“本宫早就疑心,你绣功极好,又多数是在晚上做活,要知道刺绣之活是最伤眼睛的。所以刚才叫你看看窗外的鸟儿试上一试。现在可是大白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这你都看不真切。那你又是如何在晚上看的如此清楚明了的?” 倚梅脸上已毫无血色,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时机已到,我适时出声怯怯道:“夫人明察,奴婢确实是冤枉的。奴婢一直呆在房内睡觉,并无外出去过小厨房啊。” 翠浓闻言面如土色,慌忙跪下,“是奴婢糊涂,一时记错了时辰,错怪了落雪。还请夫人恕罪!” 我暗暗好笑。她并没记错,那夜子时我确实不在房内,而是躲在偏院一角的一丛茂密的女贞后面苦苦练舞。她倒是机灵,知道眼下形势不对,忙跪下认错也不再坚持对峙。 第三十四章 凌迟之刑 华妃面有急色,再问下去,只会对她们更加不利。她强自镇定,道:“是本宫管教下人不善,竟教坏了这班奴才捕风捉影,乱嚼舌根。来人啊!将这两个不懂事的奴才拉下去各掌嘴五十!” 我犹豫着,思量这些话是否该说出口,终究还是轻声道:“请娘娘饶过翠浓姐姐这一次吧!翠浓姐姐一直习惯晚起,而奴婢每天早上不到卯时就要起床干活。也许她醒来时恰好奴婢已经起床出去干活了,她看天还没亮记错了时辰也是有可能的。” 翠浓面上微微一红,半是羞愧半是感激的向我投来一瞥。她平时一直欺我压我,但这次也并不算故意冤枉我,我就权当卖她一个人情——反正我的求情并不会改变什么。 解忧夫人一罢手,上前要拖倚梅与翠浓下去的两个内监便恭敬退到一旁。她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自己腰间的那根用水蓝丝软烟罗腰带系成的蝴蝶结,懒洋洋道:“姐姐也太过心慈手善了吧?要知道这两个奴才的捕风捉影乱嚼舌根差一点就要了人命,而且还是太后生前特下懿旨要保护的人,这可是抗旨不遵再加欺君之罪。” 华妃道:“那妹妹以为该当如何?” 解忧夫人转首向皇上道:“皇上,烟儿以为该将这两奴才凌迟处死!” 此话一出,众人噤若寒蝉。有胆小者已吓得瑟瑟发抖,我也倒吸一口凉气。凌迟是最残酷的一种死刑,又称‘剐刑’,民间也叫‘千刀万剐’。行刑时刽子手会先巧妙地一刀剜去犯人的喉结,以免他喊叫,然后迅速地包扎出血伤口。最先动手的部位是背,然后依次胸腹、四肢。每刀割下的肉必须只有指甲盖大小。一共大概会割上千刀,刀刀须见血掉肉,使其受刑之人痛苦地慢慢死去。更有手法精细的刽子手,行刑堪称绝技,可以连续凌迟好几日。头天割完后并不会让人立刻死去,第二天,第三天接着行刑,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直至最后确定犯人断气后才会宣告凌迟结束。真真可谓是最最惨绝人寰的刑罚。 倚梅翠浓惊恐万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殿里一片死寂,耳边只一下一下回响着她们两人不停叩首的“砰砰”磕头声和此起彼伏的求饶声,“皇上饶命!夫人饶命!”“娘娘!娘娘救我!”······ 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这两人平时虽狗仗人势作威作福,却也罪不至死,更何况是如此残酷的死刑。解忧夫人嘴角犹带笑意,弹了弹葱葱玉指,“皇上,你认为呢?” 皇上咳嗽两声,“烟儿言之有理,就照她所说处置吧。” 那两人死命挣开前来拖她们的侍卫的手,鬼哭神嚎,“娘娘!娘救救奴婢啊!” 华妃置若罔闻,舞蝶则死死别过头去。 在两人即将被硬拖出门外时,翠浓一只手死死抓住朱红色的门槛,尖锐的哭喊道:“夫人饶命啊!奴婢有话要说!奴婢有话要说!” 华妃眉心倏地一跳,一声怒喝:“快把这奴才拖下去!休要让她再疯言疯语!” 解忧夫人笑道:“姐姐刚才一声不吭,现在倒是十分威严果断。既然这奴才有话要说,那就让她说完了再拖下去也不迟啊,并不急这一会,姐姐你说是吧?” 第三十五章 悔不当初 华妃勉力一笑,“这奴才定是被吓得失心疯了,胡言乱语的实在有辱圣听。” 解忧夫人测目而视,魅人的双眸里透着冰凉的笑意,“姐姐确实考虑的仔细。只是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真话实言,自有皇上裁定。什么时候轮到姐姐来替皇上拿主意了?” 她句句带刺,言语中无不暗指华妃无视皇上僭越逾矩。皇上脸上隐有薄怒,冷冽的目光里似有说不出的阴霾和厌恶。华妃一悚嘴巴张了张终是欲言又止。 倚梅在门外被侍卫押着暂时等候,翠浓被重新带回寝宫内。她蜷缩在地,披头散发,额头因刚才的用力触地已经红肿不堪破皮出血。脂粉混着眼泪在脸上交错纵横,留下一条条白色的痕印,使她原本清秀的面孔此刻看起来千沟万壑狰狞可怖。她整个人惊魂未定,想必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华妃极力缓了缓神色道:“翠浓,你要说什么且仔细说与皇上听罢,可不得胡编乱造胡说八道!不然,别说皇上和解忧夫人,就是本宫也不会饶你!” 翠浓本还未平复,忽又听华妃这样一说,更是恐慌。她惊惶的目光窥视了华妃一眼,连忙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爬到解忧夫人跟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裙摆,就像溺水者在最后一刻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夫人救救奴婢吧!奴婢说了之后,求求夫人一定要保奴婢一条小命吧!!!” 解忧夫人双手扶起她,温言安慰道:“你别怕。只要你据实说来,没有半句妄言,本宫不但既往不咎还定会护你周全。” 翠浓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但身上仍不受控制的哆嗦,她缓一缓气息道:“奴婢不敢撒谎,其实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晚奴婢一直都在睡觉,子时根本就没醒来过。是昨日倚梅来找到奴婢,吩咐奴婢说是要是提起落雪就一定要照这样说。倚梅是娘娘的贴身侍女,奴婢,奴婢不敢不从啊!” 华妃又惊又怒,脸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她上前就是一巴掌朝翠浓劈下,“贱人休要胡说!”旋即伏地向皇上哭诉道:“皇上,这贱人诬蔑臣妾!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啊!” 心里隐隐觉得好像有那里不对,我心下一转念,暗暗摇头,华妃这是自乱阵脚不打自招了。 翠浓这一席话说的很是隐讳巧妙。既撇清了自己,又把一切都推到了倚梅的身上。更巧妙的是,她根本就没明说与华妃有关。 果然,解忧夫人故作讶异道:“姐姐这是为何?翠浓她说是倚梅指使所为,又何来诬蔑姐姐一说呢?”语毕顿了顿,反问道:“难道说这一切本来就是姐姐你的主意?” 华妃猛的止住了喉咙里的抽泣声,骇人的目光紧盯着解忧夫人,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直冒出血来!不过只是一刹那,尽管她已极力掩饰,但脸上其悔恨交加的表情已隐隐在现。 我想她实在是没想到,今日实在是霉运当头祸不单行。本想陷害秦雨烟一举除掉她,没成想这个秦雨烟竟像是有备而来,招招都化解,而皇上也宠爱她到了如此地步。这下不但陷害不成还让她白白捡了个大便宜,从从三品贵嫔一跃到从一品的夫人之位。华妃最大的筹码就是舞蝶这个皇长女,以前虽也不得宠但皇上也都记挂着她们,真心疼爱着这个女儿,多少也顾惜着她这个生母。现在她将十几年前的伎俩故伎重施,再加上舞蝶在一旁撒娇撒痴,推波助澜,居然都败在了秦雨烟的手里。她们倒也还是先就算好了退路,陷害不成就找我做替死鬼,反正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卑微的奴婢,舞蝶对我也早就必欲除之而后快!只是更没想到的是,秦雨烟会死死咬住这事不放,穷追不舍,想必她现在也必定是悔不当初吧。 第三十六章 倚断梅零 解忧夫人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眼睛细长而诱惑,“想想也是呢,倚梅毕竟是姐姐的人,要说没有关系实在是······” 她及时的停了下来,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远比说出来更有效果。 皇上满是倦色,双眼微闭,“华妃,你作何解释?” 华妃伏地三拜,“此事臣妾确实不知。” “姐姐知与不知,有一个人最是清楚不过。来人啊,把倚梅押进来!” 很快倚梅就被人又拖了进来。她也是头发散乱,脸上血泪交流,看起来既可怖又可怜。 “刚才在门外你都听见了吧?说罢,皇上与本宫要听的是实情。只要你据实说来,本宫也可饶你不死,但是你若还敢欺上瞒下,本宫敢保证你的下场只会比凌迟之刑还要惨上千倍万倍,你信吗?”解忧夫人依旧是笑颜如花,含娇细语,只是这样的容貌和这样的声音却说出这样的内容,更让人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倚梅哆哆嗦嗦道:“奴婢······信······奴婢······奴婢······” 她断断续续一连好几个奴婢吐出口,话音还未落,突然起身箭一般的射了出去,只听见“砰”地一声,温热的血飞溅四周,鲜红的液体顺着朱红色的柱子缓缓往下流着。一瞬间,寝宫内寂静无声,大家连呼吸都似忘了呼吸。一个就站在柱子旁边的宫女在摸到自己满脸的血水时才无比恐惧地尖叫起来,打破了这死亡一般的寂静。 她这一叫,众人这才似回过神来,几个胆小的也跟着尖叫哭泣起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也有零星几点还带有体温的血迹,倚梅躺在地上已断了气,头上血流如注已完全遮盖了她的容颜。她伺候了华妃十几年,不愿出卖华妃却又十分惧怕解忧夫人,只能一死了之。解忧夫人只冷冷道:“谁再大喊大叫惊吓到了皇上,就去慎刑司给本宫呆一辈子!”此话一出,还处在惊吓中的几个宫女硬是生生扼住了即将从喉咙里发出的惊呼。她目光徐徐环视,在触及到倚梅的尸体时接着道:“这奴才竟敢以死恐吓皇上,将她拖下去鞭尸焚骨!” 宫殿内即时又是一片死寂。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惨淡,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洒在华妃舞蝶的身上竟是一片不祥的死灰色。两个侍卫很快就把尸体拖了下去,沿着尸体留下的是一条长长的鲜红的血的痕印。解忧夫人深深拜倒,面色沉静严肃,“皇上。烟儿先前多此一问,是因为姐姐中毒一事关系夏国,烟儿虽是清白也终究难脱嫌疑。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烟儿不想以后宫中再遇何人何事都来诬蔑烟儿,更不想随便冤枉无辜之人枉担罪名枉送性命。现在看来此事却是诸多疑点,若处理不当只会伤害两国情谊,更怕是有人蓄意破坏两国交好,挑起我凌夏两国战争。” 原谅我偷懒这么久!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第三十七章 凄然禁足 我遽然一惊,却不敢表露半分声色。华妃舞蝶更是惊慌失措,手上青筋几欲迸裂。 我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解忧夫人是真心帮我这无辜之人,她不过是想将计就计借力打力反扳华妃一局。此女心机之深,远在华妃之上。她意有所指华妃破坏两国结盟,这可是叛国的大罪,到时受牵连的可不只是华妃,她身后的父亲以及他们周家的整个家族恐怕都难逃干系! 皇上正色敛容,肃然道:“烟儿所言极是!夏国乃我凌国兄弟之国,朕绝不允许有人破坏两国盟约!” 解忧夫人正待接口说话,突然一阵尖锐的哭声爆发在殿内,在这寂静的宫殿内听来尤为刺耳。舞蝶跪地膝行到皇上跟前,大哭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这一切都是儿臣的主意,是儿臣干的!”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众人都瞠目结舌,相顾惊愕。皇上征了半天,才愣愣道:“你说什么?” 华妃大惊失色,满面俱是痛苦之色,“蝶儿!你胡说什么?不许再胡闹!皇上,小孩子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能相信啊!” 舞蝶泣不成声,道:“母妃,是蝶儿害了你。是蝶儿偷偷在你的灵芝汤里下了药;是蝶儿设计陷害解忧夫人的;是蝶儿指使倚梅诬陷落雪。父皇,这一切都是蝶儿干的,母妃都毫不知情!” 皇上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为何要这样做?”因为起身的太急,他摇摇晃晃了好几下,又重新跌落坐在了紫檀木椅子上。解忧夫人见状很是心疼,忙上前用手轻抚皇上心口,劝慰道:“皇上息怒,别气坏了龙体!” 华妃整个人似虚脱一样,只痛苦摇头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因为······因为儿臣恨秦雨烟!我恨她!自从她来了之后,父皇你就再也没来过清华宫,再也没来看过我和母妃!你把母妃和蝶儿都给忘了!”舞蝶的声音里似有说不出的恶毒和怨恨,她忽又压低嗓子,似有说不出的凄楚,“父皇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儿臣和母妃是怎样过的吗?母妃食难下咽,夜不成眠,经常都以泪洗面。儿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就想出这么个法子能让父皇不那么喜欢她,这样你才会记起我和母妃,才会来看我们。” 皇上静下气来,脸上也不免有愧疚之色。解忧夫人连忙跪下,悲戚道:“原来这一切皆因烟儿而起,原来皇上与烟儿相爱竟是这么大的一件错事······”她停了下来,用手中丝帕轻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如果舞蝶公主这么容不下烟儿,烟儿愿自请离宫,永不与皇上相见,还望皇上成全。” “谁容不下你,就是容不下朕!”皇上之前的愧疚现已荡然无存,他凝视着舞蝶,半饷才叹口气道:“舞蝶公主蓄意陷害解忧夫人,而华妃身为生母却有失管教。即日起,华妃、舞蝶公主不许再踏出清华宫半步,后宫诸事交予解忧夫人做主处理。华妃你就调理身子,好好管教公主吧!” 第三十八章 初胜反击 华妃舞蝶红着眼眶凄凄然跪下谢恩。这样的惩罚算是很重的了,但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舞蝶这一招走的看似惊险却实为化险为夷,皇上再怎么迁怒也要顾惜她这个皇长女,总比落个蓄意挑起战争破坏两国结盟的罪名要好的多! 解忧夫人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似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上前几步伸手一边搀一个,将华妃与舞蝶都挽了起来,竟像从未有过嫌隙一般,亲热向华妃道:“事情既已查清,姐姐总该明白妹妹绝无害你之心,更不是姐姐口中所说的夏国奸细吧?”语罢不等华妃开口,又转向舞蝶问道:“公主一片孝心,实在难能可贵。只是本宫疑惑,七颜花极其少见,不知公主这毒从何而来呢?” 皇上闻言蹙眉,道:“蝶儿,这七颜花的毒你从何而来?” 一旁的太医吓得再也站不稳了,两脚发软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皇上恕罪!夫人恕罪!因为七颜花在我凌国几乎没有,而且一旦服用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会损害中毒之人的五脏六腑。所以华妃娘娘所中之毒并非是其之毒,而是······而是······” 舞蝶接口道:“而是儿臣命顾太医特意调制的另一种中毒现象与七颜花相似的毒药。顾太医是奉儿臣之命行事,还求父皇对他网开一面。” “烟儿,你看······” 解忧夫人意味深长微笑颔首:“没想到顾太医不但医术高明,对毒理也颇有研究啊!·······皇上,顾太医虽是奉命行事,但治国理家理应赏罚分明,依烟儿之见,不如······” 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了,顾太医连连磕头求饶,和先前倚梅翠浓如出一辙,解忧夫人眼波微动,突然“扑哧”一笑,“不如就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这实在是······众人都不明解忧夫人先前心狠手辣,为何独独会对顾太医网开一面。顾太医死里逃生自是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恩。这个女人真是可怕,这凌国后宫中,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是她的对手吧,看来我以后都应尽量避免与她为敌。 皇上早就疲惫不堪,这时一太监躬身进来,我认出他正是皇上身边的内监——李福。他的腰长年都微微弯着,好像从来也没挺直过,面对主子时脸上始终挂着谦卑恭顺的神情,透着鬼祟讨好的意味,天生的奴才相。他脚步匆匆,行礼见驾,陪笑谄媚道:“启禀皇上,刚才国师派人来报,说丹药已炼成,请皇上移驾炼丹房,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哈哈哈哈·······好!好!”皇上蓦然大笑起来,神采飞扬,一扫之前的疲惫萎顿之势,“朕就知晓国师不会让朕失望的!烟儿,快快陪朕去炼丹房,看看国师炼的丹药究竟如何?” “国师本是世外高人,却愿入世甘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此乃我凌国之福,百姓之福啊!”解忧夫人笑吟吟附和道,耳边的翡翠坠子不停晃动,和她洁白如玉的后颈相得益彰。她扶着皇上正要走出门外,忽然又转过头来说道:“如今倚梅已死,华妃娘娘身边不能没人伺候,翠浓就顶替倚梅的位置吧,至于你······” 她看了我一眼,悠悠说道:“公主年幼,很多事都懵懂无知,以后你跟着公主的时候可要好好看着她,免得她哪天不小心真的把七颜花下了毒,你家主子可就没有现在这般幸运了!你们也要勤力做事,不得偷懒耍滑,每隔一段时间本宫就要派人来问询,如有怠慢,本宫决不轻饶!知道了吗?” 她明知华妃舞蝶现在最恨的就是我与翠浓,却还偏偏让翠浓贴身服侍华妃,并让我监管公主。还为避免她们加害于我们,才说每隔一段时间派人来询问!她真的是把一切都算计在心,知道怎样做才是对华妃舞蝶最大的痛苦,曾经的她们权倾后宫,现在却连两个宫婢都处置不了,这对心高气傲的二人来说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第三十九章 雪上加霜 秋风萧萧,梧桐叶落。清华宫上下冷冷清清,内监宫婢都想法子走了不少,花园的花也早就落败,枯叶杂草堆满了园子,像极了以前的琼瑶殿。 而我而在一天起床后赫然发现自己一直佩戴在身的香囊却不翼而飞,香囊里面装的正是早已枯萎的那朵黑色七颜花! 我一阵慌乱寻找之后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翠浓现在因是华妃的贴身侍女早就搬去从前倚梅的房间住了,所以我也就一个人住之前的房间。 昨晚睡觉前它明明都还在,怎么一夜之间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本早就心生疑虑,如果之前在花园里见到那株七颜花是华妃所放引我入局,那么在陷害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让人搜查我的房间和搜身? 而且华妃当日所吐之血是鲜红色,而中了七颜花之毒后血应该略显沉暗,一般之人并不知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可见舞蝶和太医并没说谎,他们手中确实没有其毒,而是顾太医另行配制的毒药。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株七颜花并非是华妃所有,那么是谁?到底是谁?是谁故意将它放在花园内引我注意? 又是谁深夜潜入我房内将它盗走的?并且我毫无察觉。难道之前的种种猜测种种结论全都是错的么? 难道连十三年前我娘亲一事也都想错了么?那么还有姑姑的死呢?这些问题就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箍住了我,我深陷其中却找不到出路! 这段时间以来,解忧夫人独掌后宫大权,处事手段毒辣果断狠绝,与她娇嫩柔弱的外表截然相反。 曾经的宠妃玉妃不甘心独守空房,就荐了自己身边的一位颇有姿色的宫女献给皇上,希望此女得宠从而皇上也会照拂到她。 皇上一见也觉不错,便夸了此女一句 “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解忧夫人知晓后妒性大发,匆匆赶到玉妃居住的长福宫,命人当场将那宫女的双眼眼珠剜了下来,牙齿则全部用铁锤重击敲落,血淋淋的场面将玉妃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解忧夫人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等玉妃苏醒后,只是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一番,一行人才又浩浩荡荡地回了永乐宫。 解忧夫人走后,玉妃如坐针毡,连忙派人将此事告知皇上,谁料皇上听闻后竟哈哈大笑,并无半分责怪解忧夫人之意,反而待她更甚从前。 没过多久,玉妃就疯了。而华妃的父亲御史大夫周显宗为了她和公主之事几次三番上书皇上,都被解忧夫人授意皇上驳斥了回去! 周显宗也是当朝重臣,早就对解忧夫人独占圣宠心怀不满,再加上心疼女儿和外孙女,下来不免有些怨声载道。 不知怎么这事就传到了解忧夫人耳里,当天夜里在解忧夫人的樱桃丹唇里,周显宗的不快和抱怨就变成了辱骂诅咒皇上和他心爱的女人。 这一下还得了,皇上当时就龙颜大怒,盛怒之下连夜下旨问罪周氏一家,要将周显宗革职查办,震惊朝野。 唇亡齿寒,第二日,朝中平日里与之交好的官员大臣纷纷都为其进宫面圣喊冤求情,在永乐宫外长跪不起,皇上冷静过后迫于压力之下,此事只得作罢,只是罚了周显宗一年的俸禄,以示惩戒。 此事对华妃舞蝶来说更无疑是雪上加霜,华妃日渐憔悴,一次风寒之后便卧床不起。 而舞蝶对我虽然再无羞辱折磨,但我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见比以前更为强烈噬人的恨意,我知道她必定已对我恨之入骨,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 第四十章 丝丝情意 寒风呼啸,像千万把钢锥直刺人的骨缝,鹅毛般的雪花在天空打着旋儿降临人间,冰封了整个皇宫。只有永乐宫依然是花天酒地歌舞升平,仙乐和欢歌笑语随着北风飘向皇宫中的每一个角落,更显得其他地方沉寂落败。我悠闲地斜坐窗下挽着丝线绣着手上的香囊,自从华妃舞蝶被禁足后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清华宫剩下的小宫女小太监都以为我是解忧夫人的人所以对我都恭敬有加,刻意讨好。而翠浓也不再于我为难而是客气有加,我知她是感念我先前替她求情一事。抬头望去窗外白皑皑的一片,天太冷,偏院里只剩下的两三个小宫女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一个人影顶着漫天大雪慢慢由远处走来,待得近了我忙放下手中活计,满心欢喜迎了上去,“致远,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他掸了掸披帛上的积落的雪花,一开口就呼出一团白雾。 我忙将他迎进屋,数月不见,他更加清瘦,想必是还没有走出丧父之痛。能见着他我本来很高兴,可是看他现在的模样又有些难过。我递过一杯热茶,他双手来接,我的手指触碰到他冰冷的指尖,只觉电击一般忙缩了回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哑然失笑,倒也不再言语,我呐呐问道:“你去看过公主没有?” “还没,我想先来看你,再去看她。”他端杯闻了闻,道:“真香!”又吹了吹茶水,饮了一口,细细品味道:“好茶!”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是高兴,不知是因为话还是因为茶。我微微有些得意,忘了之前的窘迫,笑道:“我这里能有什么好茶?左不过是和其他奴婢一样的东西,只是这茶水么?”我故意买起了关子。 果然他的好奇心被我勾起,饶有兴趣地问道:“哦?这茶水有何奇妙之处?” 我笑而不语,指着窗外的一侧,几颗女贞树和一片小小的竹林苍翠的站在雪地里,绿叶被白雪覆盖,还有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剑挂在树下。道:“树上的雪水已经被你喝下肚了。” 他赞叹道:“难怪这茶闻着一丝清香,入口丝丝清甜。” 我托腮笑道:“光这雪水也没什么稀奇的,我还加了几片竹叶和几朵腊梅。” “雪儿你可真聪明,普通的茶叶你竟也能煮出如此意境来。” 脸又微微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是如此地在意他对我的看法了?在他面前又是如此地容易害羞了?却见他已经被我桌上的香囊所吸引,拿在手里细细观看,“没想到你的刺绣竟也是这样的好。雪儿,能否将它赠送于我?” 脸上热辣辣滚烫起来,香囊上我绣的正是并蒂莲,还有几针就完线了。并蒂莲象征着男女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送给他,只怕会让人引起误会,而这些,他这个大男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吧。于是我极认真说道:“这个是我自己用的,你若喜欢,我再给你绣个别的。” “不要!我就喜欢这个!别的我都不要!”他略带一点浅薄的坏笑,仿佛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又回来了,“我要的就是这并蒂莲。”他温柔的执起我的手,目若朗星,“雪儿,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只是不敢承认罢了。”我一惊,是么?自己时常会想他,渴望见到他。难道说?不知不觉中我也对他产生了······我使劲摇了摇头,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他误以为我的摇头是在否认,依旧深情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第四十一章 夏国阴谋 我低头良久不语,心头却思绪如潮。清华宫里初次相见他出言相救;当我被关小黑屋时他探望送药;花园受辱时他请太子替我解除围困······窗外有凛冽的寒风,嗖嗖地吹打着一切,室内却温暖如春,飘着一丝清甜的茶香。我缓缓抬起头,“若你真心喜欢,反正香囊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送你便是。” “真的?”他的双眼一刹那迸发出朝霞一般的惊喜,忙爱不释手的将香囊捧在手心,我笑着从他手中把香囊抢过来嗔怪道:“再喜欢,也要等我绣完了再拿去啊。” 他一怔,又哈哈笑道:“我不是太高兴了么??”自从永安王遇难之后,他性情大变,甚少真心露出笑颜。这一笑,当真是如朝阳初升,万道光芒照破厚重云雾,我不禁有些看呆了。 我傻傻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这一下轮到他面红耳赤了,没想到他坏坏的样子居然也会害羞脸红。我来了兴趣,更逗着他,“真的呢,你笑起来比当今天下第一美人解忧夫人都好看!” 他脸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但很快掩饰过去,呲牙咧嘴笑道:“哼哼,没想到我的雪儿也是以色取人啊!” “贫嘴。”我扬起手作势要打他,他一把抓住顺势就把我拖进他的怀里,我心里如小鹿乱撞般砰砰乱跳,挣扎道:“你这是做什么?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别动。让我抱下你,一下下就好了。”我听见他情绪不对,便老老实实由他抱着,小心问道:“怎么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又······” 他长叹一口气默然不语,我咬了咬嘴唇,“是不是和解忧夫人有关?” 他身子明显一僵,然后就松开了我。果然,我心里顿时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只要是男人,都不能抗拒解忧夫人的魅力吧,就算是致远也不例外。既然这样,为何还来招惹我?还讨什么香囊?!! “齐国又挑战事,屡犯我边境。而夏国皇上十四岁继位以来废除苛政,整顿吏治,兴修水利,加强军备,不过短短十年时间就已经由以前的小国成为现在三国中最大的势力。而且最近夏国一直在招兵买马,添置武器,囤积粮食······我怀疑······” “你怀疑夏国也会对凌国不利?” “不错。以夏国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和逐渐衰弱的凌国真心交好?而且夏国皇帝夏子晟治国有方勤于政务,为人阴险狡诈残暴冷酷。像他这种人,应该是很有野心的吧?” “春秋末年,吴越战争以越国惨败而告终。越国大夫文种献灭吴九策,其中最毒辣的便是美人计。不过一个西施以美色迷惑吴王夫差,就足以让吴王荒废国事,终日沉湎酒色,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并杀掉了忠将伍子胥,致使吴国政局不稳,国力下降,最终被越国所灭,吴王走投无路,最后挥剑自刎!” 第四十二章 夏国阴谋(2) 原来,他是担心夏国效仿越国,所以才对秦雨烟这么在意。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我半是好笑半是惭愧,点头道:“妺喜、妲己、褒姒、赵飞燕赵合德姊妹······宠爱她们的君主最后无一不亡国或死于非命。而且解忧夫人十分工于心计,所以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来凌国的目的必是不简单的。” 我突然想起一事:永安王去世已有段时日了,按理该是致远承袭父爵,可直到现在他依旧只是世子。我挽着手上的丝线假意漫不经心问道:皇上可有说过什么时候让你世袭王爵?” 他不料我有此一问,慢慢放下已端在嘴边的茶杯,整个人竟又笼罩在一片痛苦之中。我以为自己说错话,后悔死了,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去补救,只好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 他见我忐忑不安,勉强笑道安慰我:“不关雪儿的事。如皇上能还父王一个公道,哪怕我就是沦为平民也心甘情愿!” 雪花越下越密,北风越吹越猛,风雪交加,像织成了一面白网,瞬间网住了这天地间的一切。我忧心忡忡的送走了致远,眼见他拿着香囊离开,心中更是愁肠百转。竹林旁边一片橙黄色一闪而过,我心中一慌,怕惊动其他宫女也不敢大声质问,急急回屋不敢再作逗留。 我压住心中的惴惴,想起致远所说之话,也不禁悲愤交加。永安王为凌国戎马一生,到头来居然还落得一罪臣的名称。致远回来之后,在周显宗等人的提议下,追封永安王为护国公,并让致远继承爵位。可是以宰相穆永邦为首的大臣却纷纷上书反对,说是灾银被劫,永安王众人难辞其咎,怎么不问其过,反倒有功?就在皇上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时候,解忧夫人劝慰道:“功过两抵,既不追封论赏子承父爵亦不再罚其过错。” 不过轻松两句看似很公正合理的话,实则无疑是宣判了永安王的罪名,并永久剥脱了致远的王室爵位,难怪致远在提起她时会有那样的反应。这样看来,夏国确实居心叵测。而周显宗虽然一直都在结党营私并和宰相为首的众臣争权夺势针锋相对,但是显然,周显宗和穆永邦比起来还算是明是非辨忠奸的了! 寒冷的日子总是特别漫长。除夕将至,解忧夫人突传出有孕的喜讯,皇上大喜,下旨在除夕之夜好好庆祝一番。沉寂多时的宫中终于又热闹起来! 大年三十夜,宴席就开在了永乐宫。或许是有了身孕后心情大好,解忧夫人向皇上求了情,解了华妃与舞蝶的禁足让她们也一并来参加宴席,我作为舞蝶的近身侍女,自然也是一起的。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宫中这样盛大的宴会,只见整个永乐宫被包围在一片梅林之中,红梅似胭脂点点初染,白梅像雪花朵朵纯净,腊梅如黄玉簇簇温暖,雪夜明月,暗香浮动,再看宫殿全为琉璃建成,瞧上去只觉流光溢彩,变幻瑰丽,真真一个神仙境界!而宫门至正殿道路两旁居然载满了极其珍贵的幽谷水晶兰!这可是传说中的奇花,我也只是曾在师傅给我的医书上见过它的画像,没想到有幸能在此处见识它的真身。幽谷水晶兰花叶白色透明,花朵晶莹剔透,在幽暗处发出白色诱人的亮光,一众妃嫔从未见过如此奇花,纷纷驻足欣赏。我心生感叹,却又有种不祥的预感,要知道这幽谷水晶兰因是靠着腐烂的植物吸取养分,故又称为死亡之花,永乐宫如此大肆栽种,就不怕寓意不吉吗? 第四十三章 除夕夜宴 待走近正殿内,才知什么是极尽奢华。殿内亮如白昼,却不见一根红烛一个灯笼,只见殿中宝顶悬着一颗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大殿内四根金灿灿的黄金柱子分别矗立于左右两侧,一边的两根柱子上雕刻的凤凰展翅欲飞,另一边的两根柱子上则是栩栩如生的金龙冲天,与那凤凰遥遥相对。白玉地砖,珍珠帘幕,金丝楠木桌椅······饶是宫中妃嫔见怪富贵奢华,也都不禁啧啧称羡,脸上均露出艳羡的神色。 戌时,宴席正式开始。皇上与解忧夫人并肩正坐,而与他们并排坐在一起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她头戴凤冠,身着朱红雨丝锦,微露端庄笑容,那端庄的笑容背后总感觉有一缕说不明道不清的哀伤。我心中微微讶异,没想到皇后居然也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她三十出头,姿色平平,可能是长久吃斋念佛的缘故使她略显憔悴,那身朱红色的衣裙更衬的她无比老气没有精神。反观坐在在皇上左侧的解忧夫人,身着嫣红浣花锦拖地长裙,青丝看似随意挽着堕马髻式,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斜插一支碧玉步摇,整个人神采飞扬,清新如仙。宫中地位一直都是以左为贵,而眼下解忧夫人坐于皇上左侧,皇后居于右侧,谁尊谁卑一目了然! 三人的右手下的第一席坐着华妃与舞蝶,对面第第一席则坐着兰妃与太子。华妃被禁足长达半年之久,又一直病病怏怏,今日与舞蝶也只是淡淡装扮默默而坐。许久没见太子,他长高了不少,剑眉朗目挺鼻薄唇,是个初长成的少年了。兰妃打扮也甚是朴素低调,一看就是温和无争之人,只是不时为太子夹着菜,露出极其温柔慈祥的神色。她并不得宠,出身也不高,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师爷,秀女之身入宫后,被临幸过几次,不想一朝怀有龙裔诞下太子,从此母凭子贵位列妃位。我想若不是因为太子的缘故,皇上也早就忘了她吧。不过能在这后宫中平安无事地诞下皇子,兰妃也必有她的过人之处吧! 案上酒香四溢,山珍海味,果甜瓜香。堂中急竹繁丝,红飞翠舞。我站在舞蝶身后,看着满座的莺莺燕燕争艳斗丽,不觉十分无趣。自从有了秦雨烟之后,这些妃嫔们平时根本就没有机会得见天颜,这次除夕夜宴不惜为一个好的机会,若能有幸被皇上看中重获圣宠,那自是莫大的荣幸!所以今日个个都是卯足了劲精心打扮,放眼望去,全是金玉珠翠锦绣绫罗,只觉姹紫嫣红看花了眼。其实就算真的被皇上看中,也只怕是无福消受。 我正为舞蝶的酒爵里加着美酒,皇上笑呵呵道:“今日不光是除夕盛宴,更是庆祝爱妃有喜。宫中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了,国师已诊断出爱妃这一胎为皇子,可见朕的福气不浅。所以朕决定册封解忧夫人为贵妃,封号‘妍’字!” 众人一时哑言,且不说秦雨烟进宫时间最短,就已经跃居从一品夫人之位,现在有孕不过一月余就敢说是皇子,并位列四妃之首,难免让人不服心寒。有浮躁者,脸上皆已露出嫉恨之色。 皇后微微一笑,朗声道:“恭喜妍贵妃!”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乌压压忙跪了一地贺道:“恭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上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妍贵妃欲起身跪拜谢恩,皇上忙按住了她,眉眼间俱是深情,“身子不方便,还做这些虚礼么?” 第四十四章 除夕夜宴 (2) 皇后关切对皇上道:“宫中子嗣甚少,贵妃有喜乃是宫中大事,必须小心安胎,不宜劳累。臣妾想着,臣妾就搬回宫中暂时执掌各事,让贵妃好好歇息,安心养胎诞下麟儿,皇上你看如何?” 妍贵妃的笑意冰凉如水,“皇后一心向佛,怎好再拿宫中俗事烦忧你清修?臣妾有孕不过才一月余,还照拂得过来。” “贵妃此言差矣,本宫吃斋念佛又怎能和皇室子嗣相比?正因你如今有孕才一月余,又是男胎,所以凡事更要小心谨慎,以免出什么差池。要知道,前三个月是最为重要的。” 妍贵妃笑道:“皇后如此了解孕育之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也是生育过的人呢!” 这话尽是嘲讽之意,皇后十余年从未有过身孕生下一男半女,但凡宫中的女人谁不想有个孩子?既可固宠又可依靠一生,没有孩子,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皇后脸色微变,指尖微微抖索,然而她很快平静道:“本宫虽未生育,但这宫中的孩儿本宫也都是视为己出,每每有人怀孕本宫也是多加照料不敢大意,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贵妃这是头胎,不懂这些也是正常,不信你可以问问华妃和兰妃,她们可是生育过舞蝶公主与太子的,贵妃不信本宫,难道还不信她们吗?······还是贵妃以为本宫想夺你六宫之权?这个你大可放心,本宫只是暂时搬回宫中,待你平安产子后本宫自会回去,到时一切还不是是贵妃所有?” 皇后分明是想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势,可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全是为了妍贵妃、皇上子嗣着想,反倒显的她贤良淑德,坦坦荡荡。 殿中一艳丽女子接口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现在贵妃娘娘最最重要就是安心保养龙胎,不得有任何闪失,所以实在不宜再理后宫诸事。” 说话者正是以前也颇得宠的绿贵嫔。见她今日更是装扮出众,云髻峨峨,两边各戴着一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和一朵洒金珠蕊海棠绢花,淡蓝色华衣裹身,外罩藕荷色暗花梅纹纱衣,宽大裙幅逶迤身后,更显华贵。 众妃嫔都点头称是,华妃突然起身跪下道:“还请贵妃娘娘以皇上龙脉为重!”她这一带了头,众人都纷纷跪下:“还请贵妃娘娘以皇上龙脉为重!!!” 殿中人人各怀鬼胎,除了皇上和妍贵妃,只怕没人希望这孩子生的下来,现在不过都是借着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夺了秦雨烟的权而已。而华妃昔日坐拥一切,现在想趁此机会东山再起,收复自己的失地,却未免太过急进,反观兰妃依然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拉着太子无动于衷,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眼前的一切好像都不曾与她有关。我暗暗点头,看来在这宫中,兰妃显然比华妃更懂得明哲保身和进退。 求留言·····评论······鲜花······票票········内牛满面啊········· 第四十五章 除夕夜宴 (3) 皇上面有难色,只看着贵妃,微露询问之色。妍贵妃气定神闲,犹自带笑看这堂中跪着的众人,道:“难为各位姐妹如此为本宫与肚里的皇儿着想,本宫真是感动······既然这样,那就一切皇后做主就是。” 此话一出,众人暗喜,有些都已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皇后与华妃都不似察觉地松了口气。我有些诧异,没想到妍贵妃这么容易就交出大权,看来她真的很在乎肚里的孩子。皇上面色转霁,拉着贵妃的手道:“如此甚好,其实朕也正有此意,如今没有什么事能比的上你和朕的皇儿重要。” 皇后依旧端庄微笑着,看向皇上,试探地道:“臣妾一人怕是有些力不从心,不如就让华妃和兰妃从旁协理吧?” “这······爱妃,你看呢?” 妍贵妃似笑非笑,“臣妾之前说了,一切皇后做主就是。” 兰妃却已慌忙跪下,“臣妾无德无能,实不能担任如此重任。再者,臣妾还要照顾太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后和颜悦色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强求,你起来吧······皇上,绿贵嫔进宫也多年了,论资质除去兰妃就她最高,不如就让她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绿贵嫔又惊又喜,皇上仍犹豫道:“绿贵嫔位份不高,协理六宫怕是······” “这好办,绿贵嫔和众位姐妹也进宫多年了,今日借着除夕和贵妃有孕这双喜临门之际,皇上也该给她们晋晋位了,让她们也沾沾贵妃的喜气吧!” 皇上一听也并不觉得不妥,微微沉吟当下便说道:“传旨下去,各妃嫔按自己目前的位份晋位一级,封号保留!绿昭仪以后就同华妃好好协助皇后吧,直至贵妃产子!” 殿中众妃个个眉开眼笑,忙不迭的跪下谢恩,其中以绿昭仪最为高兴,协理六宫之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殊荣和权力。皇后这一招行的不可谓不妙,既巩固了自己的权又收买了人心,日后就算妍贵妃再得宠,也不得不顾忌她三分了。 我偷偷观察着妍贵妃的一举一动,却见她仍然气定神闲,兀自微笑,眼前的一切好像根本就不能对她构成任何威胁,我纳闷着:是她真的不在乎了还是另有打算? 堂中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人人都喜笑颜开。如果说先前的热闹喜气都是演戏,现在可就多了些些真心实意。看来,这宫中,喜怒哀乐,人人都只是为了自己。 酒过三巡,看着堂下的歌舞升平皇上不免有些疲惫倦怠,皇后察言观色,体贴道:“皇上可是乏了?” 皇上打着哈欠道:“看惯了烟······贵妃的舞姿,只觉得这些甚是无趣,只可惜贵妃有孕期间,都不能为朕歌舞了。” 皇后附和道:“是呢,臣妾早就听闻贵妃的舞姿可与九天仙子媲美呢!不过现下还是龙子为重。贵妃有孕后不便歌舞更不易侍寝,为免皇上孤寂,臣妾已为皇上挑选了几名绝佳女子在贵妃孕期侍奉,请皇上过目。” 神啊!!!原谅我这两天又偷懒了!!!! 第四十六章 除夕夜宴 (4) 此语一出,语惊四座。饶是妍贵妃脸色也终究不免变了一变,她可能也没想到皇后还有这一手。只见皇后击掌三下,四名妙龄女子袅袅婷婷缓缓自殿外而来,为首的两名女子身段娇小杨柳细腰且是一对双生花,后面跟着的两位则个子高挑丰韵娉婷,当真是燕瘦环肥各有风情。 这四名女子都堪称绝色,特别是这对孪生姐妹,两个一模一样绝美的人儿,这本就让人觉得奇妙而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皇上神情怔忡,眼神痴迷,妍贵妃脸色愈不自然,看着皇上的反应,她这个天下第一美人也感到了威胁与压力。其实细看这四名女子,在姿容上比起秦雨烟还是稍稍略逊一筹,只是她们各有动人之处,让人无从抗拒。双生花自不必再说,后面的两名女子一个清冷如霜,纯净如出水芙蓉,另一个瑰姿艳逸,娇艳欲滴似玫瑰,一个皎若秋月,一个灿若春华,可见皇后废了好大的心力才选出这么极美的女子。但皇后依旧笑的端庄,这笑容背后更多了一丝胜券在握的味道。 我轻轻一叹,看来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但巧妙夺了妍贵妃的权就连她的宠也要趁此机会夺的干干净净。原以为她人老色衰没有皇上的宠爱,又没了太后撑腰,除去皇后的名分她一无是处。今天才知道她也是满腹心机,搬居佛堂也怕只是为避其锋芒,一直都在暗地里观察着一切找着伺机而动的机会。这后宫的女人啊??????哪个不是争宠夺权,谋算人心这样度过其一生呢? 皇后凝眸皇上,“皇上意下如何?”皇上这才回过神来,一时踌躇不知怎么回答。我见他面有喜色却刻意压制,想来已必是动了心,只是碍于妍贵妃的脸面不好表露。皇后已知他心意,侧首向妍贵妃笑着道:“贵妃妹妹最是善解人意,体贴皇上,皇上喜得佳人,想必你也衷心为皇上高兴吧?” 妍贵妃讥讽一笑,“皇后真是贤良淑德。不过你一直在佛堂清修,不知这几位佳人是从何而来?佛门清净之地竟也有如此姝丽?” 皇后赧然笑了笑,“本宫乃是皇后,为皇上挑选佳人侍奉左右乃本宫的职责,这一点并不会因本宫居于何处而改变。而这几位美人皆是家世清白的女子,这一点也无需贵妃操心!” 她是在提醒妍贵妃与其他妃嫔,不管她再怎么不得宠,就算她人不在这后宫,她也是唯一的最尊贵的皇后! 华夫人举杯行礼示意,“恭喜皇上又得美人!”她一扫之前的颓废之势,眉眼之间俱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她今日一被解禁,就晋得夫人之位,并重新获得协理六宫之权,虽不能和从前相比,但东山再起之势也无谁可挡,也难怪她要这么春风得意了。 她这一起了头,众人纷纷效仿,陆续起身行礼,“恭喜皇上又得美人!”皇上喜色难掩,深深地望了贵妃一眼,柔声道:“不管怎样,在朕的心里,烟儿才是第一位。” 家里亲人生病住院,俺要照顾,所以这几天更新会很慢!望亲们见谅!!! 第四十七章 除夕夜宴 (5) 妍贵妃极其勉强笑着,那笑容就像窗外屋檐下倒挂着的冰凌明亮而又刺眼,直寒到了心里。 皇后意味深长地道:“皇上,贵妃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决计不会争风吃醋的。”皇上微笑颔首,皇后又道:“这四位美人均来自民间,最是温厚淳朴。前面的这对孪生姐妹左边的是姐姐叫月朦,右边的妹妹叫月胧,她们俩的双人舞可是当今世上无人能比的!后面穿蓝色纱裙的叫蓝灵,她的琴艺已出神入化,教人流连忘返。而着葱绿色百褶裙的则是绿荷,传说她的歌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皇后极力夸赞着这四位女子的才艺,听的皇上早就抓耳挠腮如坐针毡,终按捺不住地说道:“如此说来,那还等什么?快让她们四人表演一曲吧!” 皇后极是满意皇上的反应,向殿中四人使个眼色,温和中又带了几分关切,“你们不必紧张害怕,只需好好为皇上表演。皇上若满意了,自会疼惜你们。” 琴音渐起,弹奏的是唐朝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果然是行云流水丝丝入扣。绿荷曼声依依唱了起来,歌声婉转优美宛如天籁。月朦月胧两人翩然而起,柔软的轻纱飞舞得如漫天的花雨,像春风如手过脸庞那一刻的沉醉: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一时间,琴音袅袅,歌声曼曼,舞姿盈盈,观者闻者如见江风习习,白帆点点,花草摇曳,水中倒影,层迭恍惚??????真是此情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皇上早已看的似丢了魂,皇后平静的神色下是掩不住的那一丝嘲讽与得意,妍贵妃脸色苍白,冷面霜眉。再看殿中各坐之人,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羡慕嫉妒,有人则不屑一顾??????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琴音歌声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月朦月胧情韵袅袅,摇曳生姿,令人心醉神迷,最后定格在雪白的殿石上,如同盛开的两朵绚丽的鲜花。 整个永乐宫一片寂静,静得好像如同无人之境一般。皇后轻声唤道:“皇上、皇上、皇上!”一连好几声,才把皇上的魂给叫了回来。皇上略显尴尬,意犹未尽地道:“好一个‘落花摇情满江树’!果然是颠倒众生!好!好!” 皇后含着得体的微笑,坦然道:“皇上喜欢就好,那么她们的名位?” 皇上满含歉意看了一眼妍贵妃的面容,沉吟片刻,道:“蓝灵册封为从五品良媛,赐号‘琳’;绿荷册封为正五品嫔,赐号‘芙’;月朦月胧册封为从四品芳仪,分别赐号‘梦’和‘珑’。” 第四十八章 除夕夜宴 (6) 四人一齐行礼谢恩,皇上略显不安的看着妍贵妃,“烟儿放心,你始终是第一位的。”这话无非是皇上向她表露心迹,好让她宽心。况且这四人现在的位份也确实没有妍贵妃初入宫就册封为贵嫔的位份高,皇上以此向贵妃证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许这四美人在他心中确实比不上秦雨烟,只是如今这话却略显得苍白。 妍贵妃默然,旋即回复神色,“皇上,臣妾不胜酒力,有些累了,就先告退了。”皇上急忙道:“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顾太医来看看?” “不用,臣妾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皇上看了殿中四位美人一眼,三分心疼七分不舍,“要不朕陪着你吧?” “臣妾不想打扰皇上与各位姐妹的雅兴。”她站起身停一停,平静说道:“再者皇上新得美人,理应该陪陪她们。” 皇上再看看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也不再坚持,释然道:“还是朕的烟儿最识大体,善解人意。那你好生休息,朕明早再来看你。” 妍贵妃本已走到殿旁,皇上此话说出,她的身子微微一晃,却没有转过身再说什么,脚步一顿终是走了。 自秦雨烟进宫后,皇上一直呆在她的永乐宫再没去过别的妃子的宫殿。可如今,皇上的一句“明早再来看你”,算是打破了这两年多来没出永乐宫的这一习惯。最是无情帝王家,所谓三千宠爱集一身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妍贵妃走后,殿中气氛这才真正活跃了起来。众妃嫔被她欺压许久,今日她虽怀有龙子,却是失宠又失权,无人不幸灾乐祸,拍手称快。皇后这时朗声说道:“皇上,各位姐妹侍奉圣驾多年必然都身有所长,不如一一上去表演一番。一来庆祝贵妃有孕,二来以娱众人,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颔首道:“不错,朕也是许久没看过众位爱妃的才艺了,就按皇后说的来吧。” 宫中妃嫔向来为争宠斗的头破血流,如今可在皇上面前露一手,都是跃跃欲试,存了十分争艳的心思,头一个上场的是王常在,她轻歌一曲《如梦令》,她的歌声本也甜美动听,可惜有了芙嫔的珠玉在前,她根本就引不起皇上的任何注意;接着是刘才人弹了一首《高山流水》,和琳良媛的琴音相比大相径庭,皇上依然是兴味索然;再来是冯婉仪画了一幅丹青“梅花”、华夫人填了一阕词《相见欢》、······直到绿昭仪舞了一曲《绿腰》,皇上终于来了点兴趣,很是夸赞了绿昭仪一番,并赏赐了她一杯牡丹酿,惹的众妃嫔个个十分眼红:已表演过的则懊恼不已,未表演的更是准备大展身手以博皇上一笑。可惜皇上亦显疲态,况且早就心不在焉,皇后体察帝心,便匆匆结束了宴会,皇上则迫不及待地携着梦芳仪和胧芳仪两姊妹回他自己的麒麟宫了! 第四十九章 风雨欲来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春光终于满园。这段时间皇上白天就陪着妍贵妃,晚上他则专宠于皇后进献的四位美人,其中以月朦月胧最为得皇上欢心,芙嫔次之,琳良媛最末,但比起宫中其他嫔妃已是好上太多。 因着她们的关系,皇上待皇后似乎也多了些亲近与温和,在皇后的极力撺掇下,连着绿昭仪等人也尝到久违的雨露之恩。 后宫中得宠协权之人都是皇后的人,宫中众人争相巴结讨好皇后,只希望以此也能分得皇上这一杯羹,一时间皇后风头大盛,把怀着龙胎的妍贵妃竟完完全全的压了下去。 尽管如此,皇上还是十分紧张在意妍贵妃和其肚里的孩子,他不让一切人和事打扰到妍贵妃,就连皇后也不得随意进出永乐宫,妍贵妃所饮所食所用的一切物品必先经过太医检测确认无误后才会使用。 在这看似平静的局面下,妍贵妃安心养她的胎,皇后专心固她的权,其他人则费尽心思争皇上的宠,实则上却是波云诡谲险象环生。 我相信皇后每日每夜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皇上和妍贵妃防范的这么严密,一旦等贵妃诞下了皇子,她好不容易辛苦得到的这风光又会化为泡影。 而我看着华夫人整天自得又高深莫测的神情,我便知道,妍贵妃这一胎,是注定生不下来了。 果不其然,三月的一天深夜里,细雨如丝如雾笼罩着整个皇宫,空气湿润香甜。 我习完武后正迷迷糊糊地想要入睡,隐约有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在这黑夜里甚是瘆人。 我被惊醒后,连忙爬起来侧耳仔细聆听,却又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我几乎疑心是自己疑心疑鬼,正想躺下去再入睡,远处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又声声传来。 我忙穿上衣服快步走了出去,整个清华宫都惊醒了过来。来人是皇后宫里当差的内监,他冒着细雨带着夜风,衣服裤袜都已被浸湿,气喘吁吁,带着太监特有的尖锐的嗓音向华夫人喊道:“不好了!贵妃娘娘小产了!”华夫人大吃一惊问道:“好好的怎会小产?皇上和皇后娘娘呢?绿昭仪知道了吗?”可我却分明看到她吃惊的嘴脸下的讥讽与得意,那内监擦擦额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奴才不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已经赶过去了,皇后娘娘特意命奴才来通知夫人你赶快过去的!昭仪娘娘那边也派人去叫了!”华夫人接过翠浓递过的披肩,随着那内监疾步走了出去,慌的翠浓忙不迭地撑着伞跟了出去。 舞蝶这时也慌忙追了出来,高声喊道:“母妃等等我!我也去!”我和云霜也忙跟着舞蝶的后面准备追上去。 华夫人突然转身,厉声道:“不许来!那等肮脏污秽的地方岂是你女儿家可以去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夫人一向宠溺舞蝶,甚少这样对她疾言厉色,舞蝶虽任性,却又不敢不听她的话,只好不甘不愿的回房间去了。 这样一折腾,已差不多到了寅时了,我睡意全无,干脆又习起武来。 第五十章 风雨欲来 (2) 改文 天亮了!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的颜色。我推开窗户,雨后的庭院,晨雾薄笼,碧瓦晶莹。泥土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气息,我贪婪地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只觉得这个时候的皇宫才是最纯净的。 东方的鱼肚白渐渐染上微微的红晕,周围漂浮着瑰丽的彩云,红日自地平线上缓缓地升起,吐出万道金光,照耀着大地的万物。我望着这壮丽的的日出,不知这温暖的阳光是否也能洗涤人的灵魂? 直到晌午,华夫人都还没回来,舞蝶也不免着急了起来。近来她待我宛如空气,再也没有百般刁难随意辱骂,偶尔不小心对视上她的眼神也是平平淡淡的不再有噬骨的恨意,有什么事也全部交由云霜去办理。而我也乐得清闲,只专心致志地做我自己的事情。她让云霜去永乐宫打探打探,云霜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永乐宫由一队侍卫把守着,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外面的人不许进去,这等于是封锁了消息,所以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的时候,永乐宫里突然传来了一道圣旨,震惊朝野:皇后、华夫人、绿昭仪心肠歹毒,残害皇嗣!皇后李氏废为庶人,安置冷宫;绿昭仪杨氏赐鸩酒一杯自行了断;而华夫人周氏不但残害皇嗣,其父周显宗更是勾结戚国,叛国通敌,意图谋反!周氏一家三百多口不论男女老少全部被处于腰斩;周显宗则被处于车裂之刑;而华夫人周玉华,皇上念其养育皇长女的份上特赐她白绫一根!留有全尸! 一切来的太快,太过突然!舞蝶在听闻这圣旨后当即昏死过去!皇上将后续之事全权交由宰相穆永邦处理,但朝野之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穆永邦雷厉风行下趁机杀害了不少平日里与他政见相悖之人,往常与周氏一族交好的官员大臣更是难逃厄运,抄家、流放、入狱??????要知道,谋反这个罪名可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的。一时间,平日里与周家稍有来往的朝中之人人人自危,犹如惊弓之鸟!而宰相的权力却在日渐壮大。 到现在,谁也不知道那日的永乐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宫中永不缺的就是风言风语和小道消息。我在听到零零落落和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后,也大致理了个头绪出来:那夜,妍贵妃突然腹痛不已,然后出血不止。皇上赶去后,孩子已经小产了,妍贵妃也昏迷不醒。皇上见此受惊不小,愧疚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在听闻太医说贵妃小产有异常后顿时暴怒,命人连夜彻查!两个时辰后,刑部和太医院查了一圈终于查出了问题,却让众人惊惶不已。原来皇上所佩带的玉香囊、华夫人送赠的送子观音都是导致妍贵妃小产的罪魁祸首!玉香囊里有很大份量的麝香,只是里面同时还有其他大份量的香料,故将麝香香气压制了下去,无人察觉。没错,太医会将妍贵妃的物品细细检查,却怎么也不会检查皇上的,而皇上白日里整日陪着妍贵妃,不知不觉中妍贵妃就已深受其害。梦芳仪和珑芳仪这时慌忙跪下泫然而泣,原来这玉香囊为她俩所赠,梦芳仪哭诉着并不知情,这玉香囊是皇后交予她们的。珑芳仪也哭着说当时皇后交予她们香囊时,绿昭仪也在场,并嘱咐她们一定要将香囊送于皇上佩戴,其余的一概不知。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明了,皇上不管皇后华夫人绿昭仪三人如何狂呼冤枉,甚至连说一句话机会都没有给她们就将她们全部定罪。 从明天开始!我会尽量每天一更!请亲们支持啊!!!花花!留言!!票票!!!内牛满面!!!! 第五十一章 风雨欲来 (3) 我不知道妍贵妃的滑胎和皇后和绿昭仪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是华夫人???????早在她送给妍贵妃那座送子观音时,妍贵妃就算怀孕也注定生不下来孩子了。 那座送子观音上被浸满了郁金!我记得师傅曾给我的《本草经读》里记载:郁金,气味苦寒者,谓气寒而善降,味苦而善泄也。 ??????怀孕,最忌攻破,此药更不可以沾唇。即在产后,非热结停瘀者,亦不可轻用。 若外邪未净者,以此擅攻其内,则邪气乘虚而内陷。若气血两虚者,以此重虚其虚,则气血无根而暴脱。 此女科习用郁金之害人也。如果只是残害皇嗣,华夫人因着其父的关系大可像皇后一样在冷宫了此残生,可等待她的却是更悲惨的事请。 宰相穆永邦求见皇上,直指此事御史大夫脱不了干系,并带来周显宗与敌国戚国书信往来的证据,足足有四五十封信,以此说明周显宗与戚国往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皇上只派人比对了一下笔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最基本的查询,就这样定了周显宗的罪,灭了周氏一家三百多口人! 时光匆匆,转眼周氏灭门之事已过去了三个多月。这三个月里,妍贵妃重获圣宠与权势比以前更甚,因着对她的失子的愧疚和怜惜,皇上待她的爱宠也日益明显,丰厚的赏赐与至高的权力荣耀无人能比,就连新进宫的四美也不曾动摇她分毫! 后宫中妍贵妃权倾六宫,前朝却是宰相只手遮天!而曾经最最尊贵的凌国长公主舞蝶,也终于尝到了宫中世态炎凉拜高踩低的滋味。 随着华夫人的自尽和周家的土崩瓦解,清华宫也逐渐在步当年琼瑶殿的后尘,皇上虽然仍保留了她的公主封号,一应的吃穿用度上也与之前相差无几,但对她的宠爱却是大不如前了。 时间一长,宫里的奴才自然就怠慢了起来,甚至私自克扣她的用度。一个无权无势无宠爱的空有头衔的公主,没人会将她放在眼里。 这样的日子我当初也过过,比起她来更是悲凉凄惨,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在我感叹世事无常,宫里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时,致远居然也进宫来看望舞蝶,我们也已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见面了。 自从他被夺去了王室爵位后,进宫越来越不便,进宫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舞蝶一见他就直扑他怀里嚎啕痛哭,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致远轻轻搂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劝慰着,直看的我心里酸酸的,一个人知趣的告退了,干脆留着他们二人独处。 我站在门外,无精打采地看着园里的风光。耳边的嚎啕大哭终于变成了小声的断断续续的抽泣,致远温暖而又带有稍许慵懒的声音也不时传来,到后来居然是几声 “咯咯咯??????”清脆的笑声,这笑声虽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入我耳里犹如针扎般难受! 我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只想着等他出来后再给他好看! 第五十二章 风雨欲来 (4) 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臂把我圈住,他的下巴支在我的肩上,坏坏道:“怎么?生气了?”他说话的气息吹的我的脖子痒痒的,我大窘,脸一下像火烧样发烫,忙逃离他的怀抱,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哪有生气!你想多了!”他抽抽鼻子,东闻闻西闻闻,一脸的揶揄,“没有生气,那某人身上怎么满身都是醋味啊?”我被他看穿了心思恼怒道:“我说没有就没有!”说完转过身不再理他! 他将我的身子扳过来,依然一脸的坏笑,“我的雪儿就算生气也还是那么美。” “好啦!油嘴滑舌的。”我打掉他放在我肩上的双手,嗔怪道:别这样,让公主看见就不好了。” “公主已经睡下了,她也哭累了,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他叹了口气,眉头微锁,“其实公主也很是可怜,一夜之间就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 他见我低头不语,执着我的手道:“雪儿,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周大人被打入天牢后我夜半曾偷偷潜入去探望过他,他把舞蝶公主托付给了我。” 我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只作若无其事,只道:“看来周大人与你私交不浅,很是相信你。” 他仔细瞧着我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微微松了一口气:“我虽答应了周大人会好好照顾舞蝶公主,但我也对他说明了我只会当舞蝶是妹妹般来对待照顾,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父王在世时曾和他有过往来,曾说此人虽非正人君子却也并非是奸诈小人,大是大非还尚能分辨的清。这次他也是被人陷害冤枉的。” 我微微迟疑,声音有些暗哑,“我知道,如果周显宗真的通敌叛国,那么书信落入他人之手他又岂会不知岂会这样坐以待毙?如果宰相真有那么多周显宗通敌叛国的书信,为什么早不揭发晚不揭发,偏偏在妍贵妃小产之时皇上对华夫人暴怒之时才交出来?难道宰相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个机会?这样的契机也未免太过巧合;要是我,那些书信在收到后早就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以周显宗的头脑和他在朝中这么多年,通敌叛国又岂会留下这么多书信招人耳目?这无非是一大把柄! 致远眼里全是赞叹和欣赏的目光,“雪儿,你真的很聪明!只可惜,皇上他却······唉······” 然而我和致远的惆怅却是不同的,我虽同情周氏一家的处境,还鄙夷过皇上的昏庸无能,但在听到华妃的死讯和看到舞蝶如今的落魄和潦倒却又有一丝快意的;在致远对她的关切关怀时和答应周显宗会照顾她时,我竟希望她永远都这么过下去,或许我的潜意识里早就盼望她也能过过我曾经的生活,尝尝任人践踏被人唾弃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扪心自问:难道我的心,也已变得这么恶毒?然而,我却找不到答案。 每天下午5点至6点更新,亲们要多多支持哦。 第五十三章 国破家亡 七月初七,七夕节。传说在每年这一天的夜晚,是天上织女与牛郎在鹊桥相会之时,因这一天主要活动者都是姑娘们,所以也叫“女儿节。姑娘们在这一天本该穿针乞巧,礼拜七姐,乞求天上的仙女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工技法娴熟,更乞求爱情婚姻的姻缘巧配。但就在这个浪漫温馨的节日里,戚国组建了百万精兵兵分两路攻打凌国,正如致远之前所担心的,战争真的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戚国每到一处,凌国守城将士不是弃城而逃就是不战而降,就算誓死抵抗者也伤亡惨重,根本无招架之力。戚国军队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大有“疾风之扫秋叶”之势。军情告急,可皇上置若罔闻依旧每日每夜寻欢作乐!就连致远请战也被妍贵妃以罪臣之子不得领兵为由驳斥下来。前方战事愈来愈紧张,不过短短三个多月,戚军就已直逼青阳县,青阳县距离凌国皇城齐安不过千里左右,过后依次是乐县、福临城、栲县、齐安城。这下皇上才惊觉大难临头,顿时手忙脚乱忙召大臣商议,最后一致同意遣派使臣前往夏国求助。半个月后,戚军已占领了乐县打到了福临直逼齐安,夏国终于派出大军,可凌国等来的不是救援,却是夏国的宣战! 这对凌国无疑是致命的打击,皇上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朝中官员也束手无策。国师这时站了出来,说他近日夜观天象发现天象异动,凌国将有一场大的浩劫,只有真龙天子方能平复此劫。皇上喜出望外,决定亲自领兵迎战戚夏两军,守住齐安城! 之后,戚国突然退兵,皇上信心大增,对国师更是言听计从。凌元十八年正月初三,夏军兵临国都齐安城,皇上听信国师之言率大臣将士准备香烛供品朝天祭拜,请天神下凡助他一臂之力!一日后,齐安被攻破城门,皇上凌元帝被夏军一箭穿喉毙命于城门之上,终年三十九岁,凌国,至此灭亡! 夏军进城后,大肆烧杀掳惊,奸*女,无恶不作。皇宫里也早已一片大乱,放眼望去全是仓皇逃窜的宫人。彼时,我正猫着身子躲在御花园一处假山里,茂密的冬青丛正好遮住了外面的视线,我在苦苦等着致远的到来,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地方。他说过,无论如何他都会带我离开,所以我一定要等着他! 外面全是厮杀声惨叫声和兵器相撞声,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手心里全是汗。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捂住我的嘴,我吓得一个激灵,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动手反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后轻轻传来,“雪儿,别怕,是我!”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紧紧抱着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别怕雪儿。”他脸上带着青黑的胡茬,人又黑又瘦,比之前更加沧桑成熟了。我知道他一直忧国忧民,却又无用武之地,每日看着自己的国家一点一点地沦陷,对他来说如似熬!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脸,眼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深情和眸光,“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第五十四章 拼死一战 他似在向我承诺,又似在自言自语,我重重点下头,声音有点哽咽地说道:“我相信你! 然而他忧色满面,终是开口道:“父王落悬前最后一句话要我一定要保护好太子,他是我们凌国的希望,所以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我凝望他,“你要带走的不光是太子吧,还有舞蝶对吗?” 他默然,只是道:“我既然答应了周大人,就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 是呵,致远,他从来都是信守承诺之人,他答应了永安王,又答应了周显宗,还有我。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却从没想过这是否是自己所能承受的起的。 “好!那你去找太子,我去找舞蝶,一个时辰后在此处汇合!”生死存亡间,以前的恩怨都不甚重要,再去计较已无意义!再说,我们也算是亲生姊妹吧! “不!”他摇了摇头,“我去找他们,你就在此处等我,现在外面很乱,我不能让你涉险!” 我急道:“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分头行事会快很多,而且清华宫我比你熟的多。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舞蝶完完整整的带来!” 他猛然将我抱进怀里,在我的额上轻吻,“最重要是你,雪儿,我不要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要保全自己!” 外面不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尖叫声,致远抓着我的肩,紧紧盯着我,似要把我印进他的心里,他压低嗓子道:“我先出去把人引开你再出来。答应我,不管找不找得到舞蝶你都一定要平安回到这里来见我!” 我深深地点头,他万分不舍地将我放开,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那边有人跑了!快追!” “站住!” “站住!” “快放箭!”??????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御花园里又恢复了宁静,我这小心翼翼地从假山里钻了出来。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我几乎要呕吐了,猩红的鲜血染红了雪地和横陈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昔日种满奇花异草的御花园此时已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我不敢多做逗留,一路向清华宫狂奔过去! 可是没跑了几步,前面突然又出现了四个手拿长剑穿着铠甲的士兵挡住了我的去路,他们每人身上都染有一身的血迹,兴奋到扭曲的面孔,闪着狂热目光的眼睛,无一不说明他们早就杀红了眼。 当他们看清我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精光一闪,好像一条条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其中一人还猥琐地吞了吞口水,嘿嘿笑道:“兄弟们,咱们艳福不浅呐!没想到这凌国还有这么美的女人!大家都别抢!该轮到老子先尝尝了!” 另三个人附和道:“大哥,快点啊!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他们嘿嘿坏笑着向我一步一步逼近,我心中一阵凉意,眼下跑是跑不掉了,只能最后拼死一战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这些畜生糟蹋我的身子! 花花!票票!言言!为什么都木有啊???? 第五十五章 曼陀罗香 领头的那人似饿狼扑食般猛的向我扑来,我将早就藏在袖笼里的匕首狠狠地向他胸口刺了去!他“啊”的一声落了地,痛苦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就再也没了声息。后面三人大惊,一人叫道:“妈的!这女的居然会点武功!我们一起上,杀了她!” 这几年我虽然一直勤练武艺,可从来却没实战过,更没杀过人!如今突然面对三个大汉,我并没有什么把握,心里亦是又怕又慌。 想起师父,他曾要求我在这宫中不论如何也不能显露武功,可如今,我为自保,也不算失信于他吧! 三把长剑同时向我刺来,容不得我多想,忙提气将身子掠起后退好几丈。那三人不想刺了个空,微一愣三剑又刺了过来,我将手中匕首游走于三剑之间,不想越来越得心应手,匕首也越来越快,不过几招下来就知这三人不是我的对手! 大概我的武功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三人都无心再恋战,只想瞅得先机能跑就跑。双方交战性命相扑,又岂能临阵脱逃?他们气势大不如前,而我却越战越勇,看准一个时机挥刀直取一人咽喉,顿时鲜血如柱,那人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了下去,我又接着反手一刺,身后的人一句“好快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另一个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转身就逃,我一甩手,只听见匕首没入后心血肉的声音,他便应声倒下再不动弹。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心里却是一阵后怕,看着自己满身的血迹,我更加反胃恶心,只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吐了出来。可是时间已经不等人,想着致远,我又强打起精神向清华宫跑去。 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来到了清华宫,直奔舞蝶的寝宫。才一推开门,忽然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我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到底是什么香便四肢无力浑身动弹不得瘫倒在地。 舞蝶和云霜这时走了出来,我神智清楚,想动却动不得,想说也说不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不知她们要对我做些什么。 云霜用脚踢了踢我,说道:“公主,她果真没法动了,看来这曼陀罗香确实很好用!” 舞蝶并不接话,只是低声喝道:“快把她衣服脱下来!不然一会药效过了就不好办了!” 不要!不要!我心里在狂喊,我很想对她说,我是来带她去找致远的,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知道她们到底要对我做什么,我比刚才独自面对四个大汉更加恐慌不安!想起致远可能还在等我,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 然而我依然是一动不能动,只能像个木偶样任由她们摆布。很快我的衣服就被她们扒的精光,舞蝶将她平时最华丽的衣服最珍贵的首饰全都拿了出来,和云霜又开始一件一件往我身上穿,我更加迷惑了?????? 第五十六章 李代桃僵 不一会儿,我又被她们推到梳妆镜前,镜里的人柳眉如烟,清眸如水,冰肌莹彻,绛唇映日,身着粉红色繁花长裙,腰间用淡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云霜动作很是麻利的撩了些许头发用淡蓝色丝带给我挽成流苏髪,并把好多珠宝头饰往我头上试戴,最后才选了舞蝶平时最为珍贵的一支水晶蝴蝶簪斜插于发间,很美,这还是我吗?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舞蝶细细地端详着我,眼里闪着莫名的寒光,她用手拍拍我的脸颊,诡异的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当公主吗?今日我便成全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舞蝶公主!”我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到底何意,她又连连冷笑,道:“御花园里的假山是吗?那日你和他的谈话我全部都听见了!不,应该说你们的每一次见面我都知道!你这个贱人,是你抢走了我的致远哥哥!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致远哥哥在一起了!又何尝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那日致远偷偷混进宫来见我,彼时夏国才宣战,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城齐安是保不住了。朝中官员都只顾敛财保命,没人在乎国家的存亡和百姓的死活。致远和我约定到时城破我就在御花园的假山里躲着,等着他的到来,那里他已经用花草树木重新乔装了一番,不太容易被人发现。因是偷偷进宫,当时致远说完之后便匆匆离去,没想到,居然被舞蝶偷听了。 我猛然想起一年前,我送走致远后,竹林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原来也是她!原来她一直跟踪着我们,对我们的每一次见面都了如指掌,她的隐忍,竟也如此可怕。 我看着眼前的舞蝶,她一身宫女装扮,未施一丝粉黛,可照样清新动人。门外突然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尖叫声,杀戮声,男人的调戏声和女人的哀求声。舞蝶脸色一变,忙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吃了下去,只见她花容月貌的面容便立刻肿胀起来,并长了好些红色的小颗粒,看起既可怖又恶心。 云霜也如法炮制,随后两人又把我抬到了床上,用被子捂住我全身后便匆匆离去。 我在一片黑暗之中,感到身上的药力正在慢慢消退,看来舞蝶药的份量下的很轻。曼陀罗香是一种**,若份量下得重了照样会致人死地。我想我大概明白舞蝶的用意了:李代桃僵,她不过是想让我在夏军的手里生不如死!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门边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去找致远,却从门缝里看见一群士兵正赶着一大群宫女朝这个方向走来,夏军的一个领头的大声吼道:“这里就是清华宫?说!那个号称凌国第一美人的舞蝶公主在哪?” 第五十八章 卖身求荣 就在我准备以死保住清白时,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如响雷般炸开:“妈的!还不快给老子滚下来!”背上的男人被人一脚踢飞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狗爬式地抱着自己的屁股唉哟唉哟叫个不听。其他将士则恭敬喊道:“参见陈将军!” 我艰难的把头抬起,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虎背熊腰的莽汉,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那眼神······原以为逃过一劫的我瞬间又跌进了绝望的谷底。果然,他爆着粗口道:“他奶奶的!这么大一美人哪轮的到你们先享用?还是等老子先尝尝鲜你们再玩吧!” 时间上这么一折腾,我的体力又恢复了些,看着他左右腰间各别着一把笨重的斧头,估计此人天生神力,我不是其对手!他已动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盔甲,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天啊!这夏国男人都是这么禽兽不如,无耻透顶吗? 然而形势已不允许我再多想,我决定还是拖延时间为好,于是很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向他说道:“将军,还是到房间里去吧,房里有张大床······” 他一愣旋即大笑,“哈哈······这凌国娘们就是懂得享受!”语罢便像老鹰抓小鸡样一把提起我走到屋前,一脚踹开了房门,扔东西般把我摔在了床上,顿时摔的我头昏眼花天旋地转,还没等我缓过劲来黑乎乎的身影就已经压上来了······ 十多天后,我们这些后宫中幸存下来的宫婢和妃嫔被作为夏国的战利品被押送南行。一路上,时有战乱后人死房倒的凄惨景象映入眼帘,“屋庐俱烬,尸骸腐朽,白骨累累”。正值严冬季节,大雪纷飞,夏军又只提供极少的食物,我们这些俘虏遭受了饥寒无情的袭击,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然而更可怕的是,每天都有女子遭遇夏军的调戏和*,每天都有人不堪折磨死去。等到了夏国的国都凉城后,死亡人数已超过一大半,剩下的也是十有九病,苟延残喘了。 我虽和其他女子一被押送囚禁,一路挨饿受冻,风餐露宿。但大概因为我是平虏将军陈雄的女人,所以那些夏军并没有特别为难我。在到了凉都的那一晚,陈雄找人将我从牢房提了出去。我离开时,明显看到牢房其他女子那羡慕、嫉妒、同时又夹杂着鄙夷的眼神。我知道她们对我的卖身求荣特别看不起,却又羡慕我可以脱离苦海,不用再饱受煎熬。人啊,就是这么矛盾! 我被人带到了一间简陋的屋子,桌上摆了几个盘子,是馒头和几个菜食。我虽然已经饿的头昏眼花,却也不敢贸然开吃。帐幔后面走出一个人,声如洪钟,“不愧是凌国公主,饿成这样居然还能无动于衷。” 我没有接话,实在是无心无力接话,我的眼里,只有那一桌的食物。 “怎么?还不饿?还不吃?”他指了指桌上,眼里带着一丝耻笑地问道。 而我,也再也坚持不住,迫不及待地冲向那些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下肚子里。饥饿,其实最容易让人丧失尊严。 很快,我就将那些食物一扫而光了。 “明天,准备好了吗?”他就站在我身后,粗声粗气问我。 我没有回身,只是点了点头。他忽地扳过我身子,铁钳似的双手把我双肩捏的生疼,“我警告你,明天最好你一举成功。不然,老子要让你生不如死!你知道老子这一路憋的有多辛苦吗?” 感谢那位叫璃璃的读者,不然我真的可能要弃文了!就算为你一人,我也会坚持写下去的! 第五十九章 缓兵之计 我冷冷一笑,“将军是怀疑自己的眼光呢还是怀疑本公主的能力?要知道,我舞蝶公主堂堂凌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白白得来的。” “这样最好!”他放开了我,眼里的情欲却显而易见,“吃不到,让老子摸摸也好!”他的双爪又朝我的胸部伸了过来,我忙后退好几步,厉声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吗?既然我是要献给夏皇的女人,你还敢碰我一下?只要皇上明日一看上了我,我就是他的女人!从此以后,皇上身边也有你的人。难道你要因为一时冲动毁掉你的朝堂之路吗?” 我这话让他愣愕了一下,随即他狠狠把我推开,眼里尽是恼怒和不甘心。不过他很快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也不要太过自信得意!我说过,皇上他从来就不是好色之人。明日一过,不管怎样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却也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不知将军为我明晚做好准备了没?难道要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见皇上吗?” 他击掌两声,便从门外进来两个婢女,“奴婢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我瞥了一眼那两婢女手上端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和珠光宝气的首饰,不觉头皮一阵发麻,想这陈雄真是低俗之人,他是想把我打扮成一个媚俗的女人再献给夏国的皇上吗? 我语气淡漠道:“把这些都拿下去,换些素净的衣服和头纱来。另外????”我顿了顿,“我还需要一根银针和一些颜料。”看着他眼里的疑惑,我冷冷一笑:“将军若想我明日一举成功,最好按我说的做。我不需要人伺候着,让她们都下去,别随意打扰我!” 陈雄仍不发一言,两个婢女面面相觑,望着陈雄不知是走是留,我大有些不耐道:“将军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听我如此一说,他这才大手一挥,“都退下,就依照她所说去办。” 三个多月的连路奔波,挨饿受冻,我早就劳累不堪。置身于温暖舒适的浴桶里,雾气氤氲,我心中却烦乱不已。脑海中清晰地浮现起那日在凌国的情景。 那日被陈雄摔在床上,见他一边解衣服一边欺身而来,我心中又急又怕,大声喊道:“将军!等一下!” “小美人,我可等不及了。” “将军、将军可知我是谁?”我不停地左躲右闪试图避开他的身子。 他顿了一下,手上动作也放慢了半分,不过他很快就淫笑道:“知道,你马上就是老子的女人了!” 我无心再理会他的放荡之言,想他刚才神情必是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我急急说道:“将军就没想过把我献给你们夏国的皇帝吗?” 他撇嘴大笑,“哈哈哈?????原来是存了这个主意。可是美人,你就死心吧。皇上他早就开了金口,说是你们凌国的女人,不管是谁,上至公主妃嫔,下至黎民百姓,都可以让我们夏国的将士们任意玩乐!不然你以为,之前不过区区几个士兵也在到处找你吗?” 我背脊一阵阵发凉,想来这夏国皇帝夏子晟确实残忍凶暴。事到如今,我既前无出路也后无退路,不知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可我怎么也不能放弃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唯有拼力一搏。 第六十章 九日离魂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瞪着他缓缓说道:“你说的是不错,夏皇他是这样说的。可是你好好看看我,我林舞蝶可是凌国第一美人。若你把我献给皇上,皇上看不看得上是其次,而是你的一片心意才重要。皇上看的上,那自是最好,以后皇上的身边也有了你的人;若他看不上,那也不重要,舞蝶还是逃不脱一样也是你的人。将军,你认为呢?”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起身子,盯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知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坐起身子理了理衣服,更不慌不忙的问道:“将军可否告知舞蝶在军营中身居何位置?” 他微一迟疑,终还是开口,“平虏将军!” 我掩嘴轻笑,带有一点点的不屑和讥讽,却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原来是三品杂号将军啊。” 他果然气极,紫涨了脸,一掌带着疾风就要劈来,“你这亡国娘们竟敢耻笑于我!“ 我忙大叫:“将军且慢!” 一掌已经到我头顶,我能感到掌风顺着头顶而下却生生停住。我脸色发白,忙伏头:“想必将军南征北战,也立下不少战马功劳。难道将军真的甘心现状吗?只要将军现在放过舞蝶,舞蝶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他怒目圆睁,目光逼视着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将军。”我语音诚恳,“舞蝶已是亡国之女,国破家亡,早已走投无路。能为将军效劳反而是我的一条出路。将军若真不信我,大可用毒牵制住我。从此以后,舞蝶必以将军马首是瞻,惟命是从。” 说到后面我已语带哽咽,三分做戏,七分感叹。国破家亡,走投无路,致远哥哥和太子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如今能靠的只有自己。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只求这缓兵之计能让我逃过今日这一劫! 他终于没有再扑过来,思索良久后突然手腕一扬,一颗黑色的小药丸便飞入我口中,待我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吞入腹中。我有点害怕,却又感觉如释重负。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成功说服了他。 “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哼!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吗?“ 看着我疑惑又惊慌的摇摇头,他很是满意的说了下去,"‘九日魂”,知道吗?他日若你失败或是背叛于我,我也必会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心猛的一紧,“九日魂”,没想到陈雄也太看得起我了!居然对我用了江湖上至阴至毒的九日魂。每隔九日必须服用一颗解药,缓解这九日内的毒性。一旦逾期没有解药,中毒之人便会全身疼痛难忍,皮肤一点点溃烂而亡,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受尽折磨和痛苦才会慢慢死去,死状恶心又可怖。且天下没有根治九日魂毒性的解药,服用了其毒的人,就等于这一生都要受人摆布。这确实是牵制住别人最好的毒药了。 第六十一章 好戏上演 夏国的庆功夜宴并未在皇宫内举行,而是就在安置我们这群俘虏的一个山庄里。听说这是夏国皇帝在凉都的另一处宫苑,是他接见他国使节、迎接有功将领犒劳边关将士和处理军事政务的地方。 我呆在陈雄事先安排好的房间里,从窗外望出去,整个山庄并不大。亭台轩榭、小桥流水,长廊的红灯笼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兼得花草树木的映衬,一切只觉颇具画意。如此小巧、淡雅,倒不像皇家宫苑,更像是一个精致的行院园林。 房门被打开,一奴婢走上前来,正是昨日其中的一个。她轻声道:“姑娘。将军说宴会已经开始,请你妥善准备。”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就在她将退出房门时我才出声:“等等。”她立马垂手而立,疑惑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缓步走到她跟前,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儿。” “ “玉儿。”我停了停,“你是一直跟随在陈将军身旁服侍他吗?” 她摇了摇头,“奴婢只是将军府上的一个打杂的丫鬟。只是前天将军让府上管家挑选两个头脸干净,手脚麻利的丫头说要用两天。管家见我平时做事还算老实勤快,所以才选了我和巧儿到这里暂时伺候姑娘。” ‘ “那好,玉儿。我有件小事要请你帮忙,你可愿帮?” “将军已吩咐过,但凡是姑娘要求的,和宴会有关的,奴婢等将尽力满足。” 我低头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她渐渐面露难色,“这······还是待奴婢禀过将军之后再定夺吧?” 我温柔一笑,“玉儿,你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宴席已经开始,想必将军现在正在和皇上、朝中大臣欣赏歌舞,举杯痛饮。你又何必拿这等繁琐事去打搅他?” “可是······” “别担心。”我打断她,“你只需去找到她,将我方才那番话带给她,再给她点吃食就可以了。我只有知道她没事才好安心献舞,这样也算和宴会有关的要求对吧?” 她依旧犹豫不决,我眼里已含着泪花,“玉儿姑娘,我求求你。总算她也是从小陪在我身边的丫头,我又怎能弃她不顾呢?只要你帮了我,就算对我有恩。皇上一旦看上了我,我就请求陈将军让你以后跟在我身边可好?” 她一听,忙低头,我知她是动了心。是啊,进宫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这皇宫里可比不得在将军府里打杂吗?看来世上大多人皆为荣华富贵的假象所惑,却不知荣华富贵背后隐藏的肮脏和杀机。 她点点头,说道:“奴婢真是羡慕那位姐姐能有姑娘你这么好的主子。姑娘你放心,奴婢这就去找她。” 待她走后,我缓缓笑开,看来,今夜又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了。 第六十二章 真假公主 待我站在宴会的大厅之中时,已是大约一炷香后。我不知道陈雄是怎样给夏国皇帝介绍的我,我也不知玉儿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带给她。我只知道,当我透过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面纱看见那个宝座上的男人时,我甚至看不清他的神情和样子,却莫名地从心底打了一个冷战。是的,这个男人,夏子晟,使我害怕。他身上强大的气场似乌云压顶滚滚向我袭来,我竟无处躲藏。 丝竹之声自耳旁响起,我才甩开手中的水袖,大门外便响起一阵嘈杂之声。她,终于还是赶来了。先前心中还不免着急着,只因没有她,今晚这场好戏将如何唱下去? 夏子晟手一扬,乐工们便停了下来。他身侧一太监尖着嗓子叫道:“何人在外喧哗?”一侍卫快步跑进,跪下回话道:“回皇上,凌国俘虏中一女子在狱中大吵大闹说她才是真正的凌国公主。守御狱卒觉得事关重大,不敢隐瞒,特此来禀报。” 此言一出,大厅一片哗然。陈雄已然坐不住,起身,“皇······” 只不过才一开口,夏子晟便打断了他,“陈将军不必多言。是与不是,朕自有定夺。把人带进来。”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却又叫人听不出他的喜怒来。 侍卫领着一女子走了进来。她依然穿着那身凌国宫装,只是衣服早已破乱不堪。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污垢都遮住了她的容颜,看上去狼狈不已。她经过我身旁时,狠狠剜了我一眼,这才俯身行礼:“亡国公主林舞蝶参见皇上。” 夏子晟冷冷的声音依旧从高处传来,“你说你是凌国公主林舞蝶?” “是。”这时的舞蝶倒是愈加平静。 “哦?”夏子晟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玩味,“天下皆知那亡国之君子嗣单薄,只有一太子和一公主。朕倒不知那凌国何时有了两个公主?” 舞蝶俯首:“皇上明鉴。凌国只有一位公主,所以·······”她猛地转头看向我,怒声道:“这贱婢冒充凌国公主想要迷惑皇上,背后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望皇上明察!” 她的这一番话,不光是指向我,更是连着了陈雄。 陈雄额上冷汗涟涟,再也忍不住,急急再次跪下俯首道:“皇上!皇上!臣······” 只可惜夏子晟再一次打断了他,“陈将军,你对朕的忠心,朕心里都明白,不会因此便冤枉于你。” 夏子晟不让他开口说话,就是不让他为自己辩解。那两句宽慰的话,听着倒更像是一种讽刺。只怕陈雄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朕只是很好奇。”他冷冷的目光看向我,“从开始到现在,你一句话也没有。怎么?不为自己辩解吗?” 我不卑不亢,这才是此时最好的态度,“舞蝶无需辩解。” “哦?为何?"他的声音玩味更重。 "只因心中坦然。” 他愣了一下,转而才大笑开口道:“哈哈哈······好!好一个心中坦然。” 只是那笑声在我听来却并无一丝笑意,干涩而刺耳。 他再不看我,只是开始转动手上的扳指,问向厅中众人,“众位爱卿,你们可有办法分辨出这真假公主?” 第六十三章 真假公主(2)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大厅中有一人站了出来,“皇上,臣曾听闻这舞蝶公主不仅是凌国第一美人,且琴棋书画舞无所不能。依臣所见,不如就让她们比试一番,谁技高一筹谁就是真正的凌国公主。” 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我要的不正是这个吗?舞蝶她并不知道我的才艺丝毫不比她差,她洋洋得意,她以为她必赢不可,可我偏偏要让她摔的很惨很惨。这一场比试,我要一战成名,我要向天下宣告,我才是真正的凌国公主! 舞蝶很快就被几个侍女带下去梳妆打扮,这一次她没有再狠狠地瞪着我,一脸的得意傲慢,看我眼神里满是不屑与讥讽。我不动声色,心里却甚是期待她待会会是什么样的神色呢。 舞蝶被重新带上来时,已是焕然一新。看的出来她甚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灿若春华艳若霞,很美。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传入耳中,舞蝶的背脊挺的愈发的直挺了。连我在她的身后,都感觉到她忍不住的得意了。 而我一直以轻纱遮面,衣着装扮也是简单素净。淡白色的纱裙,青丝用发带束起,斜插一支清绿的玉簪,此外便再无其他饰品。站在舞蝶的旁边,倒愈发衬托出她的高贵华丽来。 惊叹了舞蝶的美,众人的目光终于看向了我。可我,并不打算摘下面纱。因为我深知,神秘有时更能吊人胃口。 我轻轻福了福身,从容开口道:“请皇上准许舞蝶待一切表演完毕后再以真面示人!” 舞蝶嗤笑,“皇上,这贱婢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夏子晟却并未理她,半饷才道:“朕准了。” 舞蝶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又笑开了。她自是不必怕的,她胜券在握。她怕什么呢?我这个贱婢原本就什么都不会的呵,我的拖延时间起不了任何作用,到时也只会死的更惨而已。 堂上之人再开口道:“开始吧。你们,谁先来?” 这一下,舞蝶还未说话,我便抢先对她道:“还是你先来吧。” 惊喜,当然是要留在最后的。 舞蝶压低嗓子,讥讽说道:“你当然是让我先来了。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好好看着本公主的才艺,只怕以后,就再也无机会了。” 我只是朝她淡淡一笑,无动于衷。 她愣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缓步上前走入大厅之中。 不过才几个动作,她就已经赢得了喝彩声一片。莲步轻移,身子轻盈,手上飞扬的红色绸带迷乱了人的眼。 她也深知她的舞姿是怎样的美妙,因而自信满满,嘴角衔笑。 鼓点隐隐急促起来,她以右足为轴,纤腰一转,娇躯便随之旋转起来。鼓点越来越急,她愈转愈快,红色绸带随她旋转将她围绕其中。像极了一片飘舞的血色落霞,又像一簇飞舞的火红花海,只觉让人双眼都应接不暇了。 忽地鼓声琴声嘎然而止。不过一刹那,她的回旋竟随着鼓点恰到好处稳稳地停了下来,自地翩然跃起,颇有大雁凌空之势。而后纤足轻点,轻轻落在了地面。 大厅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舞蝶缓缓起身。她的脸色,一派喜庆。 第六十四章 真假公主(3) 我与她都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生死之争。赢了自不必再说,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的这支舞自是拼了十二分全力来跳的了。 只是我,又怎会让自己输? 舞蝶的舞蹈虽好,可未免太炫技了点。而真正能打动人的,却是至深至真的情感。 还记得幼时冷宫里的苏昭仪,她在月下随风起舞,总是能打动那时还懵懂的我。儿时还不知道为何,现在才知道,只因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心底做出的。 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舞姿,我也随她舞动起来,一举手一回眸无不做到极致。 清颜白衫,青丝墨染。我轻舒云手,挥袖如水。举手投足间无声无息又行云流水,如微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除了悠扬的乐声,众人皆沉醉于此,并不像先前时的喝彩不断。而我要的,不正是这样?我要的,是舞进他们的心里。 乐声越来越慢,越来越低。白裙飘飞,流光飞舞,人犹如雾中花,水中月,朦胧飘渺。让人觉得清新诱人,同时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空气似凝结了一般,夏子晟带头轻拍手掌,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舞蝶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不······不可能。你不是她!”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扯下了我的面纱。 四周传来“咝咝”吸气声。今日我粉黛未施,只是在额心两眉间别有心裁地点缀着一朵粉色的五瓣桃花。想来,这才是真正的桃花玉面吧。 舞蝶似站不稳,后退了好几步,惊恐的看着我,失声问道:“为何你会······”后面的话她马上咽了下去。她也明白,现在不是质问和吵闹的时候。 上座之人忽然开口道:“人面桃花,情致两饶。”虽是夸赞,却仍是让我心悸和畏惧。 舞蝶猛地转身跪下,“皇上,还有琴技和诗画。” 我知道的,她不甘心。那么,我就慢慢地让你死心, 这一次,她聪明了,不愿再做出头鸟了,她恨恨地说道:“你先来!” 很快就有乐工把手上的琴献了出来,琴是好琴。我自琴旁一坐,轻呼一口气,双手勾起琴弦,悲伤的琴音顿时弥漫心间。 琴之一字,亦为情。 汉末年间,天下大乱,连年烽火。蔡文姬逃难被匈奴所掳,被迫在塞外成亲生子流落了十二个春秋。这期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故乡亲人,所以才有这后来名扬天下的《胡笳十八拍》。 这是夏国的庆功宴,而这凄楚的琴音与这厅中气氛格格不入。这些夏国的臣子们此时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 国破家亡,背井离乡。公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成了敌国的阶下囚。这种大起大落的人生,撕心裂肺的悲怨,到底又有谁真正了解呢? 铮铮的琴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房,众人似沉痛于无尽的悲伤中,断人心肠。挥出最后一个音,琴音低吟绕梁不绝,一人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道:“皇上,此女竟敢在我夏国的庆功宴上弹这亡国之音。胆大妄为,不可饶恕!” 第六十五章 真假公主(4) 我心头猛地一紧,连忙俯身跪下,口中戚戚然道:“皇上恕罪。舞蝶抚琴向来都是随心所欲,正所谓琴由心生,情随心动,舞蝶只是不能自已,并非诚心冒犯。望皇上明鉴!”才说完一颗心跳的就像是要破膛而出,这招险棋,我不知道自己是走对还是走错。 夏子晟面色阴沉的可怕,全然不见先前的玩味和讥讽,我的心里越发忐忑,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为。直到耳边传来终于传来阴晴不定的声音:“一切待比试完后再作定夺。”我仍听的见自己的心如战鼓擂动。 而舞蝶,还未从我带给她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推坐在琴旁。 我站在一旁,看见她的手连指尖都是微微颤抖着的。是了,我以琴先声夺人,早已把她心打乱,只怕她心中现在百转千回,早无了斗志。 果然,不过才开始她就错音了,心中不免更加着急,越急越乱,越乱越错。自乱阵脚无疑死路一条。 我心下已经了然,心不静,则输。 而她,已经输了。 一曲中规中矩的《高山流水》就这么草草落幕,她的脸上死灰一片。 三局两胜,输赢已成定局,赋诗作画是再无比试的必要了。舞蝶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可她到底心有不甘,忙手脚并用爬起来跪好,磕头如捣蒜般道:“皇上明鉴,这贱人确实是假冒的凌国公主,我才是真正的舞蝶啊!” “朕也相信你是真正的公主······”话音还未落,舞蝶猛的抬头,眼里除了不可置信便是满满的狂喜。而我的心,就如一根一直紧绷的弓弦,濒临弦断边缘,在这一刻,弦断心裂,整个人仿若掉入万丈寒潭。 “可是,输的人是你。所以,朕也无能为力。”待我还未反应过来,座上之人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满脸的可惜。只是这话里面的玩味和嘲讽任谁都听的出来。舞蝶跪在那更是呆若木鸡,一瞬间由大喜到大悲,由云端跌入深渊,脸上的表情都还未来得及转换过来,那狂喜之下的惊慌失措的扭曲面容显的既可怜又可笑。 我已明白,座上之人根本就不在乎谁是真正的凌国公主。对他而言,这只是个好玩的赌局,我跟舞蝶不过就是他手上的两枚棋子,进退和输赢根本就身不由己。 想通了这一点,人反而无畏了。 我静静低头站立一旁,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而掌握着我命运的人,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和我有着国仇家恨的人。 他很快便下了旨意,不过却是舞蝶的去向,竟是要让人带她去充了军妓。之前早已无数次想过倘若输了之后的惨烈下场,或许是被发配到杂役房或浣衣巷当一辈子的粗使宫女,这已算不幸中的万幸;再无非就是判个欺君之罪什么的,项上人头落地。但怎么也没想到,军妓,那是连青楼妓院里的妓子都还不如。一旦去了那里,日日夜夜被人蹂躏糟蹋,真的是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高贵如舞蝶,又怎会接受的了?她一听军妓二字便如同遭了魔障一般,双手不停挥舞,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不要!!!我不要去那里!!!我不要去那里!!!我才是公主······我才是公主!!!” 第六十六章 生死落幕 夏子晟皱了皱眉,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身边的太监察言观色,立刻喝道:“来人啊,将这大吵大闹的疯婆子拖下去!”很快从门外进来两个侍卫上来一人抓着她一条臂膀使劲将她往外拖。舞蝶犹自挣扎,不过是徒增无力,这时她才清明过来,高呼着:“皇上!皇上!罪女有话奏明。” 我已猜到她要说什么。只是,舞蝶,只怕又要让你失望一次了。 果然,舞蝶跪下愤恨道:“皇上,我虽输了比试,不能证明我才是真正的凌国公主,但我却一样有证据可证明这贱婢是冒充公主。” “哦?”座上之人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语气颇有兴趣的问道:“你有何证据证明她是假公主?只要你拿的出来证据,并让厅中所在之人皆信服。那么,充军妓就换她去,而你,就做朕的女人。可好?” 我心中一沉,知道留下的人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我虽不想充当军妓,可也不是真的想做他的女人。但现如今已由不得我选择,因为并没有更好的出路摆在我面前可供我选择。 舞蝶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急切的说着,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回皇上,证据就在这贱婢的左侧胸口上,当初还是我亲自所赐!” 语罢又转头怒视于我,“皇上只要让人查看一下她的左胸口,一切就会真相大白的!” 皇上一摆手,两个宫女上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扯我衣襟查看左胸口,根本不顾及我的尊严和清白。我心里恨极,一把把她们推开,自己一把扯开了左衣襟,露出了左边肩膀和半个胸口。 或许是被我的大胆行为所震撼,抑或是被眼前景象所诱惑。周围之人一时皆目瞪口呆,众人像入了禅定般动弹不得,大厅顿时一片寂静。 我低头,瞧见一朵紫色牡丹正妖娆的盛开在我的胸膛之上,紫色的花瓣上恰好落着一只黑色蝴蝶正要翩翩起飞。那妖异的紫色配着神秘的黑色与那一抹的玉骨冰肌,迷幻又妩媚,竟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缓缓抬头,我定定看向已与死人般无异的舞蝶,冷冷说道;“怎样?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我的声音如一粒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激起了千层浪,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悄声议论。夏子晟看了一眼早已魂飞魄散的舞蝶,温和一笑:“美人,你可真让朕失望啊!” 话音一落,舞蝶就瘫软倒地昏死了过去,两个侍卫上前将她拖了下去。我看着她心中默默道:舞蝶,永别了!从今往后,我会代替你这个凌国公主,好好活下去! 舞蝶一被拖下去,堂中之人皆把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我恭敬的跪着,目不斜视的盯着地砖上的祥云图案。心里却“嘭嘭”直跳,只觉座上之人阴冷的盯着我,似毒蛇一般死死缠绕着我,我佯装不知,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愈来愈胆颤心惊,才惊闻座上之人道:“亡国公主林舞蝶,才貌双全,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甚合朕意。传朕旨意,封林氏为林美人,赐居·······怡兰轩。” 将曾经的一国公主纳为他三宫六院中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美人,甚至连个封号也没有,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羞辱。我麻木的谢了恩,起身退下时,偷偷瞥了一眼一旁坐着陈雄,见他明明极不甘却又不得不极力克制着,看我的双眼里满是警告和威胁,我忙垂首,跟着引领的宫女退了出去。 这场生死之战终于落幕,我如愿以偿的赢得了这场战争,赢得了凌国的公主之名,也赢得了活命的机会。可我心里并没有半分欣喜,想起致远哥哥,想起了太子,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又想着不知以后要如何面对那个使我害怕的座上之人,又要如何在这夏国后宫中生存下去。就更觉心烦意乱,万分疲惫。 第六十七章 白衣男子 次日一早一行数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山庄,前面由几个身着便服的侍卫开道,随行的还有好几个寻常百姓穿戴打扮的太监宫女,其中领头的正是昨晚在夏子晟身边服侍的大太监。我见他年纪五旬左右,眼睛深深地向里凹进,尖尖的下巴,不苟言笑。从昨晚他的表现来看,想必是夏子晟的心腹,可我并没有看见夏子晟的身影。这阵仗看似低调,却又似在刻意张扬着什么,不由心下纳闷,只是护送一个美人入宫,需要这么多人,连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也亲自出马吗? 坐在轿中,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还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正心生向往之际,却仿佛感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向着轿顶扑面而来。我微惊,微微思索便慢慢掀开帘子,本能的看向一座朱楼翠阁二楼一间隐蔽的窗户边站着的一位男子,白衣飘飘,长身玉立,身后站着两位青衣男子。杀气在这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使我更加肯定先前的猜测。一刹那目光交融,我们却都无法看清彼此的样貌,他戴着银色面具,我戴着白色面纱。只见他手一扬,不过瞬间,他和身后的青衣男子便将身影隐在了黑暗之中。我眼光无意的瞟过这座楼宇的大门,只见三个赤金大字的匾额悬在顶端:快活园。 难怪这老太监亲自出马送我入宫,原来如此!心中冷笑一声,正欲放下帘子,却被眼前的繁华景象所吸引。只见街道两边商铺林立,鳞次栉比:茶楼、当铺、酒肆、客栈、医馆、作坊······小到针头线脑,柴米油盐,香酒浓药;大到绫罗绸缎,陶瓷玉器、珠宝香料······形形**,应有尽有。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有品茶听书的,吃酒用饭的,问病抓药的,看相算命的······好一幅太平盛世的画卷! 我贪婪的看着这一切,暗暗咂舌,眼前的国泰民安,和凌国的生灵涂炭形成强烈的对比。想这夏子晟确有治国安民之。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难怪短短数十年时间,他就完成了将夏国由一个小国转变为强国的过渡。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在一座宏伟**的宫殿前停了下来。一小太监上前掀开轿帘,我扶着宫女的手小心翼翼的走下轿。望着这座巍然屹立气势雄浑的夏国皇宫,鎏金铜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高台厚榭则被阳光投下了重重阴影,更显得迷蒙压抑,让人心生想逃。我的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逃出一个牢笼,却又走向另一座监牢。我的余生,难道都要被困在这里吗? 在众人引领下往皇宫深处走去,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在一处偏远的宫殿前停了下来。那老太监稍稍弯了弯腰,面无表情的说道:“’怡兰轩‘已到,奴才还有要事要忙,先行告退。”说完并不等我发话,后退几步就带着众人扬长而去。我默默站了片刻,“吱呀”一声终于推开朱漆斑驳的大门,沉重又嘶哑的声响,显示着它的年久失修。古老幽深的院宅里,大片大片的白玉兰如冰似雪,晶莹皎洁,清新脱俗。时值熙春,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清清的,幽幽的香味飘飘袅袅,沁人心脾。初见惊艳的我,几行诗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素面粉黛浓,玉盏擎碧空,何须琼浆液,醉倒赏花翁。 实在没想到在这偏僻的角落里还有如此天外美景,我大感意外。见这院子长且宽,满是密密麻麻的白玉兰。勾檐飞角的阁楼在花枝中若隐若现,我正欲上前瞧个仔细时,从里面匆忙跑出几个内监宫女,纷纷叩头行礼:“奴才(奴婢)参见林美人。” 第六十八章 怡兰庭院 人不多,统共也就两个内监四个宫女。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见那两内监皆是年纪轻轻。左边稍胖的那个一副精灵像,眼睛骨溜溜转,不时用眼角偷瞄我,一见我看向他,马上收回眼神做恭敬状。右边那个稍黑稍瘦,看着倒还老老实实。而四个宫女,前面的一位二十五六的样子,稳重端庄,目不斜视不卑不亢,在宫中应该有些历练。紧靠她身后的另一位年岁小些,约莫十二三岁,也不时抬头看我,眼里却全是天真好奇的神采,见我看向她时,便羞涩的一笑低下头。后面两个,看穿着应是粗使丫头,一直规规矩矩低着头,不敢乱动半分。 打量完,我心中有了计较。莞尔一笑,这才让他们起来一一回话。 我笑盈盈的看向他们,语气温和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在这‘怡兰轩’当差多久了?” 那领头的宫女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美人的话,奴婢语娟。奴婢们都是今日一早由内务府调遣过来的,之前并不在‘怡兰轩’当差。” “哦?”我略感意外,“这么说‘怡兰轩’之前并无人居住?” “是。”还未等语娟开口,稍胖的那位小内监抢先恭声道:“美人有所不知,这‘怡兰轩’已经空置三四年之久了。” “这是为何?”我愈来愈不解,这么美的地方为何无人居住。 “这是因为······” “小安子!”语娟瞪了他一眼,小安子不服的瘪了瘪嘴,终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语娟严肃地说:“美人不要听他乱嚼舌根。这‘怡兰轩’美是美矣,但确太过僻静,离皇上、各位娘娘的寝宫都相距甚远,实在不便。故久而久之,便无人愿意在这居住。” 我心知这个不是主要原因,也不说破,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语娟见我不再发问,扯开话题道:“奴婢现下是这怡兰轩的主管宫女,这是在奴婢手下学规矩的宫女荷香。”她指了指身边那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以后就由奴婢两人贴身伺候美人。” 她接着指了指最后那两个粗使宫女,“她们一个叫穗儿,一个叫雁儿。她们主要负责打扫院落,照看物什花草。“ 说完又转向那两个小内监,“这是小江子,这是······”小安子笑眯眯上前接过话说道:“奴才小安子,愿衷心侍奉美人。” “很好。”我满意的点点头,目光缓缓地扫过他们,又环顾四周。语娟见状轻声说道;“因下月初五是太后娘娘的生辰,皇上特意发话要好好热闹一下。所以内务府最近人手紧张,只等太后娘娘生辰一过,就会再调人手过来。 “这个倒不急。我喜清静,并不想太多人聚在一起,我看你们这几个人就刚刚好了。” 偌大一个宫殿,只有六个宫人这确实不合规矩。而我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就立刻知我心意解我所惑。这语娟,果然不简单。只是,这么一个会察言观色解读人心的掌事宫女,怎么会拨给我这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美人? 由语娟荷香扶着进了主殿,才见这里面的布置也甚是朴素雅致,月白色的幔帐,牧童吹笛的刺绣屏风,紫檀木雕竹兰纹香几,黑漆云雕靠背椅。我一向不喜欢太过华丽奢侈的东西,这样的古朴的房间倒正合我意。 从昨晚比试开始,我就如同一根绷到极度的弦,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如今闻着屋子里燃着的安息香,才觉得身心俱疲,整个人已透支到了极点。 语娟看出我的倦颜,上前说道:“热水已备好,美人沐浴更衣后便可去后堂歇息。” 我心中暗叹她的伶俐周全,面上却未露分毫。在这陌生的皇宫里,孰敌孰友,实难分辨。 第六十九章 夏皇子晟 这一觉我着实睡的长久,感觉是要把过去的十五年来所缺的觉全都补回来。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全黑了,整个怡兰轩静悄悄的。披衣走下床,才觉得饥肠辘辘口渴难耐。想想也是,一整天滴水未进,多半也是被饿醒的。 望了望幔帐外昏暗的烛光,我干着嗓子喊道:“语娟!”却无人应答,又喊了荷香的名字,还是没有反应。我一时有点慌了,生怕又有什么变故,忙提步出门查看,刚撩开幔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了。 圆形的老鸡翅木桌旁,坐着一个身着海天色飞鱼袍的年轻男子,摇曳惨淡的烛光映在他那张似刀刻般五官分明的脸上,更显阴森幽暗。一双剑眉,深邃而又锐利的冰眸,高挺的鼻梁,削薄轻抿的唇,无一不显示着这个男人的俊美。但那种宛如天生的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却又让人心生畏惧。 我结结巴巴的跪下行礼,“臣······臣妾······参见皇上。不知······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他恍若未闻,静静的瞧着手中的茶水,时间如静止了般。我心里早就拐了好几个弯,实在不知他今夜前来到底意欲为何,难不成真要我侍寝吗?若真是这样,我又该如何逃脱?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沙哑低沉的声音冷冷响起,“朕的美人,可还喜欢朕为你精心挑选的地方?” “臣妾喜欢。” 他突然站起来朝我走过来,高大结实的身躯很快将我的身子完全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当他用手用力钳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向他时,那手上粗糙的茧子让我感到微微的刺痛。 “看来美人对你的新身份很是适应。” 对上他的眼睛,那双黑眸如同一滩浓的化不开的墨,要把人生生的吸了进去。但我却清楚的看见双眸里面只有冰冷的寒意和嘲讽。 没有接下他的话,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脸突然凑近,吓得我下意识的就要往后躲,可偏偏他的手劲不小,钳住我的下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见我的反应,他冷笑一声,轻轻拍着我的脸颊说道:“怎么?以为朕对你有兴趣?还是你用这招以退为进想引起朕的注意?那朕告诉你,你虽然有几分姿色,可朕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朕对你的兴趣,可不是在那方面。要不是留着你还有些用,你觉得你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吗?” 听他如是说,我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有用就好,有用就代表我目前还暂时未有危险,就怕是已经成为对他人没用的人,那说明离死期也不远了。他直起身,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我,“现在告诉朕,今早你在街市上都看见了什么?” 我诚惶诚恐的伏头回答,“臣妾看见了一幅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画面。实乃我凌国远无法企及,更觉皇上确为千古名君!” 他“嘿嘿”冷笑,“很会说话。但你明知朕问的不是这个。” 我满是疑惑的望向他:“臣妾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但臣妾今早的所见所闻皆是如此啊。” “是吗?你最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告诉朕,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 “可疑的人?”我努力回想着,终是摇了摇头,“臣妾看见街上有许多人:有挑担的小贩,做生意的商贾,来来往往的行人。但不知皇上说的可疑之人是什么人?” 他定定的看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心。我始终羞涩的低着头,假装不知他眼神里的怀疑探究。终于,在受不了他的眼神觉得快要透不过气的时候,我决定主动出击,微微抬起头朝他娇羞一笑,红着脸软软喊道:“皇上······” 那种我见犹怜欲说还休的神情,即使我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会懂。但他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像是没听见般。我不禁有点急,只好又故技重施一次,带着些微企盼讨好说道:“皇上今晚是要留在怡兰轩吗?那请容许臣妾差人下去好好准备准备。”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打着滚求花花票票章章! 第七十章 柔妃娘娘 这一次,他厌恶地看了我一眼,“不用了!”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了去。 我犹不自觉,急急说道:“皇上,请皇上留下陪臣妾用些膳吧。”人却越走越快,我生怕他走的远了听不见,只得娇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皇上!皇上!皇上!”声音里的孤寂乞求、不甘不愿任谁都听的出来。 语娟、荷香进来时,我依旧跪在地上低低啜泣,脸上泪痕未消,看上去楚楚可怜。两人忙把我扶了起来,荷香惊疑不定又不知所措又的望着我,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来。语娟依旧是面色沉静无动于衷,想来对这种情形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门口探头探脑的进来一个小太监,不是小安子是谁。语娟一见是他,不悦地呵斥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他笑眯眯的扬了扬手里的红木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碗两个碟。讨好的说道:“奴才想着美人睡了一天,应该也是饿了。特意从御膳房拿了些吃食送过来。” 语娟这才脸色稍稍缓和,点头称道:“算你机灵。” 我望着桌上,一碗红豆百合小米粥,一碟杏仁豆腐,一碟鲮鱼肉丸。菜虽简单,可我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食物的香气更让我饥火烧肠。我用丝帕擦了擦眼角,强颜欢笑道:“难为你有心,我正好也饿了。今天晚上你就回屋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小安子很是高兴的样子,叩头谢了恩就退下了。 我并不觉得这一点点毫不实际的小恩惠会让他满心感激,而他处处表现抢眼显衷心,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不认为他真是为了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很快就快到了太后的生辰之日。原本想着我这个身份特殊又无宠爱的美人是没有资格参加专为太后举办的宫中宴会的,而我也乐得清闲。谁料一早,小江子就来通报说有两个说是“栖霞宫”的宫女来传话送物。我很是不解:来到这一个多月,“怡兰轩”冷冷清清,从来都无人上门,我也从不出去。这宫中认识的人一双手都数的过来,现在“栖霞宫”派人过来到底意欲为何? 那两宫女行了礼,看着很恭敬,脸上神色却是倨傲得很。一宫女上前说道:“奴婢们是栖霞宫的人,柔妃娘娘专门派遣奴婢为林美人送明日宴会所穿的衣服。” 说完另一宫女马上端着手中的衣物走上前来,我大是受宠若惊继而又为难道:“多谢柔妃娘娘的美意。只是我位份极低又不得皇上看重,怕是不适合出现在太后宴会之上。而且我的身份·····身份实在是······太后娘娘怕是不喜,到时若是冲撞了太后,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林美人不必担心。我们柔妃娘娘说了,林美人既然入了宫,那就是皇上的人了,就是这后宫之中的一份子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别人去得,为何你就去不得?”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我要再推辞不去,那不是说我不承认自己是皇上的人了,不承认是这夏国后宫的一份子了。这么大个帽子我可戴不起。于是我带着七分期待三分不安小声问道:“我真的可以去吗?那皇上他·····” 宫女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柔妃娘娘说了,一切有她担当,皇上不会介意的。” 明显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收下了衣服,又说了好些感激的话,感恩戴德的送走了那两位宫女。 语娟荷香站在一旁,看着我爱不释手的摸着手里料子极好的衣服,荷香兴高采烈地说:“看来柔妃娘娘对美人真是好!这衣服真漂亮。” 语娟则皱眉:“柔妃娘娘一直在京郊别院调养身子,虽离宫三年,却一直深得皇上盛宠。这次听说是身子已大好,也会特意参加太后生辰为她老人家祝寿。就是不知她送美人衣服是何意?” 荷香听后更高兴道:“那太好了!柔妃娘娘深得盛宠,又这么看重美人。那美人以后······” 我欣喜中半信半疑,“是吗?可一件衣服并不能说明什么啊。一定是柔妃娘娘心肠好,怕我参加不了明天的宫宴会难过,所以才对我几分照拂。” 第七十一章 各为其主 “美人。”荷香急着打断,“参加不了宫宴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为何柔妃娘娘就只照拂了你,而没照拂其他人呢?” 我眼光微闪,很好,荷香。你怎么就知道柔妃娘娘只给我送了衣服,而没给其他人送呢。 “美人要是有了柔妃娘娘做靠山,再加上以美人的姿色日后必能获得圣眷,安享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到那时美人就再也不必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尴尬为难了。奴婢先在这恭喜美人了。” 她喜滋滋地福了福身,一副小女儿家的天真烂漫。让人只感觉她是真心的为你着想,真心的为你感到高兴。 对于荷香憧憬关于我的美好未来,语娟却在一旁一言不发,像是没听见一样。想起见面的第一天,她对小安子的眼神警告和低声呵斥,但现在对荷香的口无遮拦却不出声阻止。这个“怡兰轩”里的人,当真是个个不简单,我果然还是小看了。到底她们是代表相同的势力,还是各为其主? 我笑盈盈的看着荷香,并不接话。荷香脸上的笑意慢慢转变为局促不安的表情,怯怯道:“美人,奴婢可是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看你这样真心为我,我只是很感动。” 荷香听了睁大眼睛,歪着头懵懵懂懂道:“这不正是奴婢该做的吗?奴婢虽然很多事不懂,但也晓得只有主子好了,奴婢才会跟着好。” “你说的很对。那我现在这样,你们是不是过的很不好?” 荷香一下僵住,我愧疚道:“我知道我的身份和位份,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了。虽然我也很想好好侍奉皇上,可是······”我苦笑了一下,“你们也看见了,皇上对我根本就不喜,到现在都还没有宣我······你们这样真心为我,我却不能为你们带来什么。要是再让你们跟着我受苦受累,白白耗在这里,那我真是要于心不安了。” “所以,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去处,跟我说一声即可。做主子的不能给你们带来好的生活,是主子的无能,万万怨不得别人,更不能让你们跟着在这熬着。好歹我们主仆一场也算缘分,我也希望你们能过的更好。” “这话不光是说与你们两人听的,这怡兰轩的人都是一样。免得让他们知道了还说我厚此薄彼,偏心你俩。” 荷香连忙跪下来带着哭音道:“美人,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惹你不高兴了?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乱说了。求你千万不要赶奴婢走。” “荷香。你没有说错,我也没有生气。我只是再不忍心让你跟着我这个无用的主子吃苦受累,你年纪这么小,我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 “奴婢不苦,美人,奴婢一点都不觉得苦,求求你不要赶奴婢走。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语娟这时开口道:“美人。从来只有主子挑选奴婢,哪有奴婢挑选主子的。我们做奴婢的只管好好伺候主子听主子的话。至于其他的,像身份位份,受宠与否都不是奴婢们该插手操心的事。荷香这次无心之言,是我平日里管教不善,还望美人责罚。” “唉,你们两个,真是犟。为什么都非要留在这里吃苦不可呢?” 我轻叹了一声,语娟垂下眼帘,荷香眼神微缩。“罢了罢了,起来吧。”我上前虚扶了一把,荷香随即破涕而笑,用手胡乱抹着脸上泪水,“谢谢美人,奴婢以后再也不打胡乱说惹美人伤心了。” “你呀!”我用食指轻轻戳下荷香的脑门,无可奈何道:“真是个孩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真拿你没办法。” 是啊,为什么非得留在我这里吃苦受累呢?是有什么非得留下的理由呢。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这做戏的手段确实很高! 转罢拉过语娟的手轻轻道:“什么责不责罚的,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我只是不忍心你们跟着我受苦罢了。既然你们非要留下来,那我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第七十二章 太后寿宴 晚宴就在太后的长春宫举行,整个大殿被装扮的极尽绚丽富贵。我穿着柔妃娘娘送的华美衣裙默默而坐,发髻头饰也尽量普通朴素,但还是惹的一众宫人纷纷侧目,疑惑,探究,不屑,嫉妒,嗤笑交杂在一起,似一根根利箭朝我射来,而我就像一滩千年的寒潭,任何外力都不起一点点涟漪。 一四十出头的盛装美妇在夏子晟和两位极美的女子的陪伴下缓缓而来,众人忙起身叩头朝贺,祝太后千秋万岁。一道悦耳高傲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很好,都起来吧。” 我悄悄打量着这位夏国太后,见她一身紫红色九凤朝阳礼服华贵而隆重,头饰繁复缀满珠玉叉影,精致的妆容,容貌明艳风韵犹存,神色冷傲威严,傲睨地环视了一眼殿中,这才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各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嫔献上贺礼祝寿,五花八门的珍贵之物,说着各种讨喜的祝贺之词。但太后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一时气氛冷却下来,众人讪讪献上贺礼说完祝词之后再不敢多言。 之前陪着太后一同前来的两位女子各坐在太后和夏子晟的下首,其中一位身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的女子起身行了礼,“臣妾恭祝太后生辰,愿太后千秋万世吉祥如意。”声音娇弱,甜如侵蜜,酥软人心。 接着便从旁边的侍女手中拿过一个精致的红木镶金雕花盒子恭敬的献上,“这是臣妾两个月前特意为太后准备的贺礼,还望太后喜欢。” 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接过盒子正欲献给太后,太后朝她微微示意,让她打开盒子,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像是没看见女子一双美目中的企盼期望便让宫女收了起来。 女子眼光瞬间黯淡了下去,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咬嘴唇,委屈的看向夏子晟,可惜夏子晟只顾喝酒,根本没看她。太后见她还立在殿中,挑了挑眉:“婉妃还有事吗?或是有委屈要向皇上诉说?” 婉妃慌忙低头退下,“臣妾不敢。” 另一位女子毫不掩饰的嗤笑,在婉妃落座之后也站了起来。她一身漩涡纹纱绣拖地长裙,容色艳丽,比起婉妃的娇媚更显张扬。 行礼过后,她从宫女手中接过一幅卷轴,“太后才德双馨举世瞩目,又是我们夏国最最尊贵之人。一般世俗之物怎配得上太后凤身?所以臣妾半年前就到处打听找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臣妾找到了南朝大画家陆探微的真迹。” “陆探微?”在座之人都吃惊不已。一位蓝衣女子出声问道:“珍妃娘娘,可是那位以书法入画的创始人陆探微?” 珍妃微微自得,“周芬仪不愧出身书香门第,正是书法入画的创始人陆探微。” 周芬仪咂舌道:“世间皆传陆探微迄今已无真迹传世。娘娘如今能寻得,可见确实费了一番苦心。” 对面的婉妃不屑道:“既然真迹已失传,那谁知姐姐手里的到底是真迹还是赝品啊?” “不劳妹妹担心,既然臣妾胆敢献给太后,就绝对是陆探微真迹,而且世间仅此一幅。臣妾可不像有些人随随便便献上一份东西就想邀功要赏。” “你!”婉妃被她将了一军,登时气的花容失色,却也哑口无言只好愤愤闭了嘴。 身边的姑姑接过画轴缓缓打开,太后看了两眼,对珍妃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或是太后的反应太过平淡,珍妃一愣,但马上恢复自若,“太后喜欢就好,这是臣妾应该做的。”便退下落座。 太后侧首对夏子晟道:“皇上,你给哀家准备的贺礼呢?不会忘了吧?” 夏子晟一笑,“母后稍安勿躁,儿臣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的。您的贺礼现在还在路上,应该快到了吧。” 太后这才无奈微笑,嗔怪道:“到底是什么?还搞的这么神秘。” “儿臣保证不会让母后失望。”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高声唱诺道:“柔妃娘娘到!”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各位亲,雁过留痕呀! 第七十三章 解忧夫人 众人齐齐转向门口,我也想知道赏我衣裳的柔妃娘娘到底是何样。只见一个梳着倾髻,身着玫瑰色蹙金刺五凤牡丹长裙的绝色女子手捧繁花锦盒款步姗姗走了进来。我脑袋似雷击般“轰”的一声炸开,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会在这里见到她——夏国盛宠不衰的柔妃娘娘!却是曾经凌国宠冠六宫的解忧夫人!!! 太后看着殿中正向她行礼请安的柔妃,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你怎么来了?身子不好就别勉强自己,还是快回京郊别院好好养着吧。” 本来在看见柔妃的那一瞬间,婉妃和珍妃皆是一僵,脸色十分不好。但看到太后对她的态度时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柔妃温柔一笑,“臣妾离宫三年,不能时时守在太后身边尽孝道,心中已多有愧疚。这次太后大寿,臣妾身子也已大好,就想着怎么也要回来为太后献上一片孝心。还望太后念着臣妾的孝心,收下这份心意。”轻灵的声音,宛若潺潺流水淌过心间,清澈动听。 说着亲手把手中的锦盒献给太后,太后身边的姑姑忙伸手来接,柔妃却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仍捧着锦盒恭敬的又固执的递给太后,“此物甚是贵重,天下间能配拥有此物的也只有太后一人。” 太后听她说的如此郑重,本来因她的放肆而黑青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疑惑的接过来打开锦盒,眼里急速的闪过一丝光彩,激动地说道:“这是?这是?” “不错!这是定颜珠,天下人不管男女都趋之若鹜的定颜珠。有了它不但容颜永不老,更可强身健体。臣妾三年前就派人远赴塞外、岭南、昆仑等地,辗转千万里终于在一年前得到它的下落。又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赶在太后生辰之时为您献上。”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一众妃嫔都坐直身子暗暗伸长脖子想一睹传说中的定颜珠。太后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入自己宽大的袖中,点头温和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果然是费心了。静芝,赐座。” 看着柔妃在太后身边坐下,珍妃和婉妃的脸“刷”的一下又白了好几分,其他妃嫔则是艳羡不已。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夏子晟,“皇上,这就是你为哀家准备的惊喜吗?” “母后,你这可冤枉儿臣了,柔妃这份贺礼儿臣也是刚才才知道。她对你的这份心,连儿臣也要自愧不如了。” 柔妃莞尔道:“皇上取笑臣妾了,皇上对太后孝感动天。臣妾不及万分之一。” 一时三人笑语盈盈,我在震惊之余更是心惊。柔妃离宫三年,也就是说,在到凌国之前,她就是夏子晟的宠妃,而夏子晟亲手将自己的女人送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在凌国的三年,柔妃在夏国宫内宣称是在京郊别院休养身子,而现在凌国已灭,她则继续回来当她的柔妃娘娘!夏子晟,你为了你的野心,可真是什么都能忍啊! 她送我衣裳,到底是送给林舞蝶的还是我这个假公主的?她到底又知不知晓那天宴会上所发生的事? 耳边又传来轻灵的声音,“臣妾听闻皇上一个月前新得一位佳人,据说这位佳人天姿国色,还是曾经的凌国的第一美人。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可一睹芳颜?” 我忙起身出列叩头行礼,“嫔妾美人林舞蝶,参见柔妃娘娘。” 她一见是我,脸上闪过意外讶异之色,却不惊奇。笑吟吟对着太后道:“恭喜皇上,果然是个妙人儿。特别是这身衣裳,更是衬得人比花娇。” 婉妃娇弱弱道:“这料子看着应是蜀锦的浣花锦,林美人果然好眼光,臣妾也只有羡慕的份。” 太后闻言却是眉头紧皱,我忙出声道:“这是柔妃娘娘昨日特意赏赐给嫔妾的,嫔妾万分荣幸。” 第七十四章 瑞亲王爷 “哦?”柔妃好笑似的看着我,“林美人在说笑吧?本宫今日才赶回宫中,什么时候给你送过衣服,本宫怎么不知道呢?林美人记错赏赐之人事小,让人误解挑拨宫中姐妹关系可就不好了哟。” 一席话说的我脸色剧变,却一句辩解的话也无法说出。太后脸色更是不喜,冷冷说道:“抬起头来。” 我木木的抬起头,感觉太后锐利的眼光紧盯我的脸庞,眼神越来越冰冷。 “一个亡国俘虏,能留在宫里赐你位份已是皇恩浩荡,怎的还不知老实本分安分守己。不过小小的美人,竟也敢这般僭越,打扮的如此招摇。一看就是个狐媚惑主的东西!” 太后最后的几个字已有森森之意,我慌忙伏在地上,“嫔妾不敢!” “不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痴心妄想着往上爬,你这样的狐媚子哀家见的多了!为了上位什么妖媚手段都使的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还是什么都没有,我快失去更新的动力了······· “太后所言极是。”珍妃一脸忧虑道:“况且林氏是亡国公主,凌国被我夏国所灭,难保林氏不心怀怨恨做出什么报复行为,要是伤害到皇上圣体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我冷汗淋漓,太后眼眸一沉,正欲发作。门外太监又一高声唱诺道:“瑞亲王到!” 一个坐在特制椅子上的男子被两个太监抬了进来。太后面露喜色,忙站了起来迎上去:“昊儿,我的儿。你怎么来了?” 一样的问话,在柔妃那里只有不喜和嫌弃,现在却是满心的惊喜。 男子相貌与夏子晟有五分相似,脸色苍白,看着身体很是孱弱,没有夏子晟那种冰冷凌厉的气质。 他温和笑着,伸手握上太后的双手,“儿臣见过母后。是皇上派人将儿臣接进凉都陪母后过生辰的。” 太后恍然道:“难怪哀家问他要贺礼,他一直瞒着哀家,说是要给哀家一个惊喜。” “儿臣说过不会让母后失望,母后现在信了吧。儿臣知晓母后想念二哥,所以趁着在母后生辰宴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夏子晟微微笑道,像是三月里的春风轻轻拂面。让人不得不感叹母慈子孝,手足情深。 太后看看夏子晟,又看看瑞亲王,“看着你们二人能兄友弟恭,哀家很是欣慰。” “母后说错了,应该是兄恭弟友。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应对皇上恭敬有加才对。” 瑞亲王说完一阵猛咳,让人感觉随时都会一口气上不来闭气过去,太后忙心疼的轻拍他的后背。 “母后不要紧,儿臣这是老毛病了。”瑞亲王缓过劲来摆了摆手,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我,有些不解道:“母后,这是?” 太后这才想起还有个我,“一个凌国俘虏,僭越犯上狐媚皇上,哀家正要让人将她拖了下去乱棍打死。” 瑞亲王漫声道:“母后,今日是您大寿之日,实在不易大动肝火。依儿臣看,您就饶了她罢。” “昊儿,你一向最是心软,总看不得别人受一丁点苦难。好歹也是堂堂瑞亲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兄长。你这样的性子时间长了谁还会怕你服你,那些下人奴才不得作威作福骑到你头上了啊?真是让母后担心啊!” “咳咳咳······母后说笑了。我一闲散王爷需要别人怕我作甚,该让天下人怕的服的应该是皇帝才对。皇上,你说对吗?” “二哥说的,自是不错的。”夏子晟说完举杯一仰头饮尽。 “母后您瞧,连皇上都说儿臣没说错。所以您就消消气,别再责罚任何人了,国破家亡也着实可怜,让她好好老死宫中就尚可了。” 堂中一百褶如意月裙的圆脸女子陪着笑道:“王爷您有所不知,这女子可不是一般的俘虏,她乃是原凌国公主,有凌国第一美人之称。凌国被我夏国所灭,她又这样不守本分,这样的人,可留不得了。” 各妃嫔也立即附和道:“李贵嫔所言甚是,这样的人可万万留不得了。” 瑞亲王平淡的眼光在我身上微微一转温和的问道:“不知各位娘娘说的不守本分,指的是什么?” 第七十五章 蜀锦之祸 婉妃不屑道:“她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美人居然也穿着蜀锦浣花料子。王爷您知道的,这蜀锦可是贡品,蜀中百名女子忙活三年方才织得一匹,何其珍贵不用多说。按宫中定制也只有正一品以上的四妃和皇后太后可以享用。” “婉妃娘娘果然好眼力。”瑞亲王赞叹一句,然推着轮椅到我身边缓缓道:“这么珍贵奢华的贡品,本王想知道林美人是从何得来的?” 我不知他为何帮我,难道真是像太后所说的心善性良?但我知眼下是我唯一的机会,不敢有丝毫隐瞒,便详细告知。 瑞亲王略略思索片刻,便双手拱拳向夏子晟正色道:“皇上恕罪,臣逾越了。” 夏子晟也是一脸严肃,“但说无妨。” 众人一时稀里糊涂,不知两人打的什么哑谜。瑞亲王缓缓道;“柔妃娘娘离宫三年之久,今日才赶回宫中为母后祝寿。所以这蜀锦绝非是柔妃娘娘所赏。但据林氏所说之言,这蜀锦却是两个自称是娘娘宫中的宫女所送,这意味着什么?可见是有人借用了婉柔妃娘娘的身份行陷害一事。” 一话出,众人神色皆变。瑞亲王话里有话,再也没人敢随便接话。 太后连连冷笑:“好!好!平常你们怎么折腾也就罢了,哀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今日居然有人在哀家眼皮下耍这些心眼手段!!。哀家容不下狐媚惑主的!可也断断容不下欺瞒哀家利用哀家的!” “皇上,这就是你为哀家办的生辰宴?你的这些妃嫔们居然利用到哀家头上来了!!幸好有昊儿在,不然哀家和柔妃被人利用了还尚不可知。” “母后息怒。” “母后息怒。” 夏子晟和瑞亲王异口同声,却丝毫不能平息太后的怒火。 “查!给哀家好好的查!今日定要查出个所以然,好好整顿整顿一番!看到底是谁胆敢把主意打到哀家头上!” 太后盛怒之下,殿中各妃嫔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而奉命之人更是雷厉风行,仔细询问了在我身边的语娟,关于昨日送衣的两个宫女的相貌身量口音衣着问的甚是仔细,又派人去我宫中一一询问,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了,那两人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般。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整个长春宫如无人之境,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我被允许起身回座,暗暗观察着主座之人,太后满面怒容,夏子晟神色冷峻,瑞亲王面色沉静,柔妃,只见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我心中一震,她却又突然朝我淡淡一笑,极是妩媚动人。 一个迟疑的女声突然打破这片死寂,“这么久都没查出消息。臣妾以为······以为,会不会是子虚乌有?” 众人齐齐看向出声的女子,是一个身着菊纹上裳裙娇小玲珑的女子,她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她身上,却并不十分羞涩害怕,一双眼睛殷殷看向殿中主座,隐隐的反而有些期待。 果然,夏子晟打量了她几眼,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你是?” 那女子见夏子晟注意到她,本抑不住的欣喜,但夏子晟的问话却让她微微一愣,不过她旋即起身行礼:“回皇上的话,臣妾是陈贵人。” “哦······”夏子晟拖长音调,又道:“你先前所言是什么意思?” 陈贵人见皇上继续问她,忙忙含笑道:“皇上,如果真有昨日的两个宫女,怎地这么久都还找不到人呢?所以臣妾以为,也许这两人根本就不存在,一切只不过是有人为了扰乱我夏国后宫故意为之吧。” 很明显,她的这个“有人”话里话外都指向我。蠢货!当真是愚不可及,我在心里不屑骂到。居然在这种场合下用这种方法想要引起夏子晟的注意,暂且不论成功与否,但枪打出头鸟,这样只会引起其他人的嫉恨不满。 先前的周芬仪轻声道:“妹妹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蜀锦的来历也就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陈贵人耐心解释道:“很有可能这蜀锦本就是她自己的,现在不过是反咬我们一口,让人感觉她才是受害者。更可恨的是她竟陷害柔妃娘娘,还妄想利用太后。实在是诡计多端!” 第七十六章 蜀锦之祸(2) “皇上,一定是这样。臣妾以为只要将她严刑拷打一番,不怕她不吐露实情。”陈贵人越说越言之凿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实在忍无可忍,但也明白现在不是强出头的时候,只好在一旁沉默不语。 柔妃突然道:“臣妾很想知道林美人对陈贵人的说辞有何想法呢。皇上,不如听听林美人自己怎么说。” 看来就算我想忍气吞声,也有人非要把我推出去当那个出头鸟。 殿中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和红烛交辉相映,明亮如昼只觉得分外刺眼。我眯了眯眼睛,再次出列低声道:“臣妾以为,酷刑之下,必有冤狱。” 陈贵人不依不饶,“哼,不过是做贼心虚。” “臣妾害怕酷刑这是事实,可并不是做贼心虚。敢问在座的诸位又有谁不怕?陈贵人倒是不做贼心虚,所以只要陈贵人愿意以身作则给嫔妾做个重刑拷打之下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的榜样,那么今次这事不管是不是嫔妾做的嫔妾都甘愿认罪了。” “你!这事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去重刑拷打一番给你这亡国之奴做榜样?” “看来陈贵人也是不愿意啊。那请问贵人是怕了?还是也是做贼心虚了呢?先前贵人所说言之凿凿,一切像是亲眼所见,现在怎么又说与你无关,急着撇清关系了呢?” “诚如贵人所言,嫔妾只是一亡国之奴,一路风餐露宿来到夏国,这么华贵的蜀锦,嫔妾也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贵人说这东西原本就是我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嫔妾上哪去得来这可以与黄金媲美的蜀锦?还是陈贵人的意思是这后宫中有人与我勾结要一起扰乱这夏国后宫?” 一席话说下来,诸妃看向她的眼神里皆带着明显的厌恶。 陈贵人见状委屈不已,眼泪汪汪地对皇上哭诉道:“皇上,她诬蔑臣妾,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才说完,泪水就似那断了线的珠子坠落在地。 蠢到简直无药可救。今日她出头想引起夏子晟注意本已让众人不满,现在还当着一众妃嫔的面哭的梨花带泪让皇上给她做主。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果不其然,柔妃冷笑道:“陈贵人,今日是太后生辰,你这哭哭啼啼的到底是哭给谁看呢?” 陈贵人脸上顿时青白交加,猛地止住泣声,太后眼里满满抑制不住的憎恶,面上却毫无表情的道:“皇上,今年生辰哀家过的甚是难忘!” 此话一出,饶是夏子晟那千年寒冰脸也微微变了色,“母后息怒,儿臣一定给母后一个交代。” “贵人陈氏,言行无状,于太后寿宴之上对太后大不敬,拖下去掌嘴五十,三日过后棍刑赐死!” 一听棍刑二字,陈贵人连求饶的话都还没喊出来就昏死过去了。在座之人也全然没了先前的不满厌恶和幸灾乐祸,各自都更加胆颤心惊的坐在位置上连大气也不敢喘。 棍刑,并不是乱棍打死,而是拿根棍子直接从人的嘴或肛门里插进去,整根没入,穿破胃肠,让人死得苦不堪言。 也难怪陈贵人被吓成那个样子,今日亲眼所见,才对传言中的嗜血残暴凶狠毒辣的夏子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突然想起柔妃,不禁偷偷看去,在众妃嫔吓得面无人色时,她一如既往的清幽雅静,根本不为所动。以她以前在凌国时的所作所为,就狠辣程度来说,这两人果然般配。 在陈贵人被拖下去时,一将领模样的人来报,说已找到了那两名宫女。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然,我一口气还没落下,将领的下一句话一出举座皆惊。 第七十七章 蜀锦之祸(3) “启禀皇上,末将虽已找到了人,不过是在冷宫中一处废弃的古井里找到了两具尸体。根据太医对尸体的检验,死因是被人以钝器击头将她们彻底击晕过去,然抛在井中溺水而死。死亡时间应是昨日的巳时左右。” 巳时?那不是从我宫中离开后就被人杀害了么? “够了!”太后一掌拍在桌子上赫然起身,桌上的象牙酒杯应声而起又落下,晶莹的液体顺着金丝楠木寿纹桌面缓缓流向地上,而酒杯还在兀自打着圈,“哒哒哒”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殿堂里听来尤为刺耳,像是一下一下敲打在人的心上。 “皇上,哀家老了,没有精力再管你这后宫之事了。静芝,扶我回主殿休息。昊儿,你也来吧,这是皇上后宫之事,不管已然乱成何样,都让皇上自己看着办吧。” 静芝搀扶着太后,瑞亲王向皇上躬身道:“皇上,臣先告退。”身后的贴身侍卫推着他,四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气氛越来越压抑,夏子晟身上的噬人气息越来越重,好几个宫女妃嫔吓得身子忍不住的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那熟悉的沙哑低沉的嗓音平静的在这大厅中空空响起,“可已确定身份?” 那将领仿若松了口气,忙道:“已确定了。末将让怡兰轩的宫人来辨认过,证实确为昨日的送衣宫女。又让各宫宫人辨认,证实这两名宫女是······是婉妃娘娘景泰宫里的人。” “什么?”婉妃惊呼,慌忙跪下俯首,“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对一切毫无所知。” 珍妃亦轻声道:“是啊!聂统领,你可要查清楚才是。” “皇上明查,那两宫女确为景泰宫里的三等宫女,一人唤作丹夏,另一人唤作丹东。想必柔妃娘娘也有印象,因为你宫中宫人皆说这两人名字还是当初娘娘所赐。” 婉妃又惊又疑,“皇上,听名字那两宫女是我宫中之人没错。可臣妾从来没有让她们假借柔妃娘娘之名给林美人送过衣裳啊!况且,况且臣妾又何来这么珍贵的蜀锦?” 柔妃忽温和道:“本宫记得妹妹家父乃吏部尚书吕伯阳。” 婉妃有些疑惑的望着柔妃,点点头道:“正是。”却没看见夏子晟若有所思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的面庞。 “朕记得蜀州巡抚姜尚博是你父亲的门生,这巡抚一职当初还是你父亲极力向朕推荐的他。” 柔妃优雅地啜了一口酒,“不仅如此,臣妾还听闻婉妃的母亲就是蜀地人氏,乃当地首富锦织大户顾府的掌上明珠。虽是商家女,却和你父亲情投意合,甘愿上门做妾。后在生下你之后没几年为了你的身份前程着想,把你过继给了当家主母。所以,你由一个庶女摇身一变为吕府嫡女。以至于后来才能进了宫,深受皇上宠爱,身居今天的妃位。” 婉妃见众人皆看向她,那眼神里有鄙夷,有怜悯,有不屑,有同情,她不住的摇头流泪,“不!不可能!你撒谎!我怎么可能是庶女呢?我是堂堂吕府的嫡大小姐!我怎么可能是一商妇的女儿?皇上,她撒谎!她诬蔑臣妾!皇上,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 珍妃满面忧愁道:“难怪妹妹先前那么好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林美人身上的所着衣料是蜀锦。原来这蜀锦不但是妹妹的家传生意,这蜀州巡抚也竟是你家的故交!只是妹妹好生糊涂,怎能如此加害柔妃娘娘和林美人,难道是怕她们抢了你的宠?这就是了,谁都知道在这之前皇上最宠爱的就是你了。” 李贵嫔咕哝道:“平时看着娘娘只觉得娇弱得很,实在没想到心肠这么歹毒。” 虽是咕哝,声音却控制的刚刚够在座之人都听见。 第七十八章 似水年华 面对众人的落井下石,婉妃反而平静下来,她郑重地磕了一个头道:“皇上,臣妾进宫三年,一直尽心尽力的服侍皇上。从来没有行差踏错半步,没有起过半点妄念。臣妾以为,以为皇上是了解臣妾的,是知道臣妾对您的心意的。今日之事,实非臣妾所为,还望皇上明察秋毫,还臣妾一个公道。”语罢深深俯首长久不起。 外面又有一侍卫来报,怡兰轩有宫人有要事禀报。 我宫里的人?我心中起疑,是谁? 一抬眼,却是小安子进了来规规矩矩行了礼请了安。 夏子晟脸色生硬如铁,只道:“你都知道什么?据实报来。” “回皇上的话。奴才曾亲眼所见怡兰轩宫女荷香和景泰宫的孙姑姑来往密切。”小安子低头道。 “孙姑姑?”夏子晟冷笑一声,“婉妃,孙姑姑不正是你景泰宫的掌事宫女,贴身伺候你的么?” “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朕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皇上!”婉妃惨呼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身旁的宫女也哭道:“皇上,荷香虽是我们娘娘派在怡兰轩的,奴婢与荷香也见过几次面。可······可我们娘娘真的没有派人送衣再将人杀害啊。” 荷香竟是婉妃的人?难道这一切真是婉妃所为?可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总觉得不像。 “娘娘这不是打自己嘴巴吗?刚才还说没有起过半点妄念,现在又说在人家宫里都安插了自己的人。看来嫔妾回去也要把自己宫里的人好好清查清查,谁知道又有什么祸事等着嫔妾呢。” 李贵嫔不阴不阳的说完,夏子晟怒道:“把宫女荷香带来!” 很快,荷香跌跌撞撞被侍卫押着走了进来,到底是年纪小,这个阵势一见便吓得瑟瑟发抖,看着天子怒颜,跪都跪不利索了。 孙姑姑却像是看见了希望,一下扑过去,哭喊道:“荷香,你快告诉皇上,你快告诉皇上,不是娘娘做的这一切。” 荷香茫然道:“不是吗?昨日不是丹夏和丹东送来的吗?奴婢还以为她们来送衣都是娘娘的意思。” 孙姑姑完全绝望了,“娘娘,我们被人算计了。” 珍妃道:“算计?妹妹是算计别人不成,自己算计了自己吧。” 婉妃只不停流泪,不再分辨半分。 半饷,夏子晟才道:“宣朕旨意,婉妃吕氏,恃宠放旷,无德无才,心肠歹毒,陷害妃嫔,残害宫人。现废除位份,革除其一切封号,终生囚禁于水华宫;吏部尚书吕伯阳年事已高教女无方,降职为礼部郎中;蜀州巡抚姜尚博、蜀州首富顾府于废妃吕氏相勾结祸乱后宫,姜尚博革职查办、顾府抄家,所有财产均充公,当家主事几人斩首示众······凌国已被我夏国所灭,属于我夏国的领土。现正式将其更名为北州,顾府中除会蜀锦织绣技术之人其余全部流放北州。” 水华宫,好美的名字,似水年华红颜易老。吕氏这一生,就已埋葬在水华之中了。 北州?现在的北州可算是不毛之地,再说气候与夏国也相去甚远,流放其地这其中的凄苦可想而知了。 “不!皇上!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啊!不能这么对臣妾的家人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臣妾不要去水华宫!臣妾不想去冷宫啊········” 一字一字,声声都似要呕出血来。 “朕看在你服侍朕三年的份上,将你打入冷宫,已是格外开恩。带下去吧。” “皇上!那臣妾恳求皇上饶过臣妾的父亲!!!皇上······” 声音渐渐远去,凄惨的余音还在耳边回荡,到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最后,夏子晟再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所谓帝王之情不过如此。若她早知心中所念所望所依仗之人对她心狠如此地步,三年的情分换来冷宫的一生,值得吗? 心底唏嘘不已,更加决定了要逃离这个地方。 为什么还是没人看啊?晴空,好像只有你一人。想起来全是泪啊。 第七十九章 柔妃宣战 夜色如水,一晚的闹剧终于收场。迎风漫步于青石板上,身后跟着语娟、小安子,缓缓向怡兰轩走去。忽传来熟悉的动听的声音:“林美人留步。” 转过身,行礼,“见过柔妃娘娘。” “林美人真是好兴致,如此良辰美景月下漫步本宫也觉得甚是风雅。”她由一宫女扶着袅袅朝我走来。 “娘娘取笑了,嫔妾不懂什么风雅,不过是顺道回宫罢了。” “那么。”她走到我的面前停了下来,“林美人愿意单独和本宫同行一程吗?” 我福了一福道:“娘娘有令,嫔妾不敢不从。” 屏退身后的宫人,她依旧语笑嫣然,只是话锋一转,“到底还是本宫小瞧了你,从来也没想到一个宮婢竟有如此本事,林舞蝶的才艺本宫见识过,长袖善舞,琴艺出众,却也败在你的手里。然直到今日本宫才算真正看清你,能言善辩,不惧不畏。本宫真是悔不当初,悔当初怎么没有一把捏死你?” 她笑的百媚丛生,眼里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杀意,我只觉背脊冷汗直冒,忙道:“娘娘严重了。嫔妾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一切都只不过为求自保。嫔妾如今无依无靠,不图荣华富贵,也不要滔天权势,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啊。” “荣华富贵,滔天权势,那也得你有命要才行。”她极力压低嗓子道:“你知道本宫的过去,本宫只要一看见你,就会想起在凌国三年的日日夜夜。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你觉得本宫还能留你吗?” “娘娘又何必赶尽杀绝?娘娘若不想看见嫔妾,大可以把嫔妾打发出宫,不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么?” “让你出宫?”她骤然大笑,“哈哈哈······让你出宫在宫外逍遥自在的度过下半生是吗?你觉得本宫有那么好心么?本宫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而且本宫只相信一个真理,那就是能保守秘密的,永远只有死人!” “呵呵········”我双眼微眯,不怒反笑,“娘娘的意思是只要杀了我,你那过去的三年就能全部抹杀吗?其实娘娘心里也很清楚,抹杀不了的,永远都抹杀不了。” 既然面具已经撕开,那谁也没有再做戏的必要了。我气定神闲的随手摘了一朵月季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真香! “皇上知道你在北州的三年,从太后对你的态度来看,想必太后也是清楚的。所以,娘娘光杀我有什么用呢?要想做到自欺欺人,除非娘娘把皇上和太后也一并杀了吧。” “对了。容嫔妾提醒下娘娘,凌国已亡,这世上再无它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北州,这可是皇上亲口下的圣旨。所以娘娘还是不要一口一个凌国了,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可是对皇上大不敬之罪。” “你!”她面色阴沉,杀意在双眼中汇成点点针光逼视着我,然不过一瞬间又恢复自如,“好一张利嘴,果然是巧舌如簧。看来无论如何本宫都留不得你了。” 将月季花瓣用力捏在手中,红色花汁沾染了手指,看着只让人恶心。“娘娘留不得便是留不得,与我利不利嘴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我笨嘴拙舌娘娘不照样是杀之而后快吗?今晚娘娘一箭双雕的好计策,我从心里佩服,但也知道娘娘没有除掉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她娇媚一笑,“你知道是本宫?” “先前也只是怀疑,但最后想到定颜珠。江湖流传,定颜珠也曾在蜀地出现过,娘娘寻找定颜珠整整两年,想必一点蛛丝马迹也不会放过,那么必然会到过蜀地。不然这蜀锦到底怎么来的,娘娘又怎么会那么清楚婉妃生母的情况?” “娘娘才从北州回到夏国,首要做的当然就是巩固自己的地位权势和宠爱。在你不在的这三年,宫中最受宠的应是婉妃吕氏吧,娘娘又如何容得下她呢?自然也是容不下我的,因为就像娘娘所说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你过去那不堪的三年。所以娘娘精心布下的这个局,以后也会有无数明枪暗箭等着我,只是可惜,我向来不会坐以待毙,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让娘娘如意的。” 点收藏啊,亲们,大过年的整点花花票票章章嘛!祝大家新年快乐哈! 第八十章 腹背受敌 笑意在她脸上渐渐消退,她淡淡地看着我道:“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江湖中事?” 我被她看的心里直发毛,面上却不肯露出分毫,“我是谁?”我亦轻笑一声,“我是谁娘娘不是早就知道吗?以前在北州我是没人承认的公主,舞蝶公主的婢女;现在在夏国我是亡国公主林舞蝶,是皇上新纳的林美人。娘娘还有疑惑吗?” “很好。本来今晚没能除掉你,本宫觉得甚是可惜,心里还一直怪那瘸子多事。可现在,本宫倒还很是期待有你这么个对手,毕竟,像婉妃那样的实在太过无趣。拭目以待,看我们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她在我耳边轻笑道,呵气如兰的气息呼在我耳边痒痒的,像极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爬在半边脖子和脸庞。 我悄然后退两步,“嫔妾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她甩一甩袖婀娜的身姿转身离去。 “恭送娘娘。”待她走远了,我才惊觉亵衣已被冷汗完全浸湿,冰冷的粘在身上,好不难受! 进宫之前陈雄给的解药已所剩无几,很快到了和陈雄约好拿解药的日子。这天夜里丑时,我悄悄溜进“怡兰轩”的后花园。在郁郁葱葱的花木后面,一个身着黑色披风,整张脸都隐在风帽里的男人压着嗓子说:“位居区区美人之位也就算了,但进宫这么久皇上却一直未宣你侍寝,也未在你怡兰轩过夜。你最好动作快点,别让老子等的太久。我的解药可不是浪费在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身上的。” “两个月,我再给你两个月时间。如果到时你还不能获得宠爱,可别怪我到时翻脸不认人。” 我默然片刻,“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欲速则不达。两个月时间实在太短,皇上也并不是贪恋美色之人。要是我故意邀宠献媚,只怕会令皇上更反感生厌。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那就三个月!三个月以后的今天若你还是不能爬上皇上的龙床。那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这里刚好是三个月的药量,记住,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回到屋里,想着陈雄说的话,我许久都不能平静。眯着眼睛盯着手掌心里那颗乌黑的药丸子,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东西延续我每隔九日的生命,不觉又恼又恨。既要受他人摆布逼我侍寝,又要时时提防一个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取我性命的柔妃,实在是腹背受敌,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到底该怎么做? 若想不再受制于人,就必先解了“九日魂”的毒,可这九日魂又号称无药可解。倘若自己能找到这种药丸的来源,那也是可以的,只是我身处深宫,又能上哪寻找去。而婉妃,想着以前在凌国时她的种种可怕手段,身上就是一阵恶寒,自己当时还想的是以后尽量要避免与她为敌。而眼下,却已是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况且她要杀我,实在是容易得很。 整个宫中,我要想摆脱陈雄又保全性命,那么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心中暗暗有了计较,感觉稍稍轻快些,这才和衣睡下了。 一夜无梦 第八十一章 合作交易 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一整天都呆在寝房里没有出门一步,连用餐都是由语娟将饭菜送进房里。晚上该歇息时,梳洗完毕后我让语娟带着雁儿穗儿都退下,特意挑了件十分清淡的碎花暗纹月纱裙换上,拿着牛角篦子对镜独梳妆。平稳清冷的脚步声在幔帐外停了下来,我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转身屈膝,“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一个高大的身影挑起幔帐走了进来,冷冷道:“你在等朕?你知朕会来?” 抬头迎上那双寒冷的双眸,我不避不让不卑不亢地说道:“是。臣妾在等着皇上,也知皇上是为何而来。所以臣妾今日愿开诚布公的与皇上好好谈谈,并且希望能和皇上做个交易” “交易?”他一掀绛纱袍的衣摆,在紫檀镂空雕花椅坐了下来,“你觉得你有何资格能和朕谈交易?” “臣妾当然没有任何资格能和皇上谈交易。只是只要皇上愿意,臣妾愿倾尽全力助皇上一臂之力。当然事成之后,皇上只需答应臣妾一个小小的要求即可。” “好一个倾尽全力。你未免太过高看自己,朕岂会需要你一个女子来助朕一臂之力?” “臣妾听闻古人言,‘大丈夫当不拘小节’。凡大成者,必会利用身边的一切力量为己所用,能让他人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这何尝不是一种能力?” “敢问皇上今晚到此意欲为何?是为了让臣妾侍寝?还是听了小安子禀报昨晚之事来详问臣妾的?” 他不为所动,面色沉静如水,“你知道小安子是朕的人了?” 我点点头,从袖里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他,“这就是陈雄昨日所给之物。” “这是什么?毒药?” “这是陈雄给我的解药,当日他为了逼迫我进宫诱惑皇上,给我下了至阴至毒的毒药‘九日魂’来牵制我。这一瓶就是每隔九日都必须服下的解药。” 他把玩着手里的玉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我说:“‘九日魂’?开始和江湖上的人来往了么?看来他,犹不死心啊!” 我以为这他就是陈雄,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做多想。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你有什么要求,说。” 我半提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忙道:“事成之后,请皇上解我‘九日魂’毒,放我离宫。” “嘿嘿······”他干瘪刺耳的冷笑声又习惯性响起,“这就是你的小小的要求?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好欺,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这‘九日魂’可是号称的无药可解。” 我忙拜倒,“臣妾不敢。” “臣妾只是觉得这天下无事会难倒皇上。以皇上及这夏国的能力,难道保不了我区区一个弱女子的性命吗?” 他一笑置之,漫不经心道:“你应该知道,拍马屁和激将法对朕都没用。” “臣妾以为,这笔交易——姑且称它为交易,皇上稳赚不亏。皇上今晚前来,不正是为了问昨晚之事吗?倘若我不肯说,皇上定会想尽办法撬开我的嘴,或是严刑逼供,或是百般折磨,只是我若还是不肯说,抱着必死的决心,那皇上您照样是无计可施的。不仅如此,以后还断了在陈雄这的一条线索。而若我甘愿为皇上所用,待取得陈雄的信任之后,我就是皇上安在陈雄处的一双眼睛,到时皇上想知道什么都可不费吹灰之力便会一清二楚。”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的朕都动心了呢。你要和朕合作,那么可做好了做朕宠妃侍寝的准备?” 不料他有此问,我郑重道:“若以身体为代价换取这自由,那么臣妾甘愿一死了之。” “哈哈哈·······”他骤然大笑,“果然如此!你不但很聪明,还很会做戏。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侍寝,可上次居然骗过了朕,让朕以为你和这宫中的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既然你演技如此精湛,这么说那在街市之事······” 第八十二章 新宠雪妃 我心里阵阵发寒,“皇上恕罪。上次做戏实属情非得已,只因臣妾实在不愿以色侍人。但街市之事臣妾句句属实,当真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啊。” 他却依然漫不经心道:“有没有隐瞒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然朕也不想再过追究。接下来,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我心下大喜,面上却不露丝毫,忙叩头,“谢皇上!臣妾一定竭尽全力。” 一个月后,宫中盛传,北州俘虏林美人于“怡兰轩”庭院中月下抚琴焚香煮酒,而在附近闲庭散步的皇上被琴声所吸引,于是循着琴声来到“怡兰轩”,两人把酒对饮,期间诗词歌赋、韵语音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相谈甚欢。是夜,皇上就顺道留在了那里。第二日,皇上就传旨六宫破例晋封我正二品妃位,赐号“雪”字。至此,夏国的后宫中又多了一位雪妃。 新来的贴身宫女丁香一边给我的衣裳熏着花香一边忿忿不平道:“宫中众人一面说着娘娘为了邀宠用些下流手段,一面又学着娘娘抚琴焚香煮酒。娘娘您可不知道,现在整个后宫天天都“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只可惜一个个东施效颦,娘娘的高雅又岂是她们能学去的?” 我拿着一本诗集靠着窗边心不在焉地翻着,雪妃?夏子晟果然一早就知道的。听着丁香的抱怨不觉“扑哧”一笑,心思回转,“你个小马屁精,这嘴儿可是抹了蜜?这马屁拍的可真高明。” “娘娘说的可不是,这丁香啊定是今早在小厨房偷喝了口蜜,现在这口齿伶俐的可把我们都比了下去。”在一旁摆弄书册的珊瑚也打趣道。 丁香跺跺脚,一张脸涨的通红,不好意思道:“娘娘,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哪是什么抹蜜拍马屁呢。偏偏您和珊瑚姐姐还这样取笑奴婢,奴婢可真是羞煞人也。” 珊瑚笑着看着她,打趣道:“哟!还真的脸红了。娘娘您看看她,平时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的人也知道脸红了。” 丁香又羞又恼伸手就要来拧珊瑚,珊瑚忙笑着躲开,连连求饶。 我亦撑不住笑由着她们打打闹闹。自从封了妃后,门可罗雀的怡兰轩一下热闹了起来,各宫的妃嫔小主皆携带厚礼亲自上门拜访,一时风光无限也让人烦不胜烦。直到最后我不得不吩咐宫人,来访者一律不见!于是宫中又传言四起:新宠雪妃恃宠而骄,目中无人。 “怡兰轩”除了小安子和小江子里外皆换了人。那天小安子笑眯眯的来请了安,和我闲聊几句后,终是忍不住,“奴才心里始终有个疑问,这段日子吃不下睡不着。还望娘娘给奴才解解惑,让奴才下去也好吃个饱饭睡个好觉。” 端起微烫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嫩绿明亮的峨眉雪芽,只觉清香馥郁,浅尝一口,口感清醇淡雅又油润鲜爽,心底不禁赞叹:好茶!这才笑着瞥了他一眼:“安公公言重了,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本宫自问又有什么本事为你指点迷津呢。” “哎呦!我的娘娘哟!”他忙不迭地跪下来,“您这可折煞奴才了!娘娘您可是主子,奴才再怎么跳腾那也是一奴才。娘娘说这话做奴才的可担不起。” 我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的青花茶杯,“好了好了,起来吧。本宫也只是和你说着玩。安公公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 他忙起身为我添了茶水,说道:“娘娘还是叫奴才小安子吧,听着顺口。” “奴才只是想不通,娘娘是怎么看出来奴才是皇上派来的?奴才自问没有说什么露陷的话,做什么露马脚的事啊。” 第八十三章 富饶蜀州 我慢悠悠的品着香茶,“当然,安公公可谓是滴水不漏。至于本宫是怎么知晓你是皇上的人,本宫其实也是猜的。” “娘娘,你就别捉弄奴才了。”他哭丧脸道:“幸好是您看出来了,以后要是换了其他人,耽误了皇上的什么大事,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好吧。小安子,本宫记得以前问你在哪当差时,你当时说你一直都是在内务府打杂,并没有跟过其他主子,调往‘怡兰轩’也是第一次走出内务府。这些都没什么问题,还恰好说明了你处处表现抢眼的原因,因为你从来都是打杂,现在有了机会当然想好好表现一番,让主子重用你。可是······” “可是什么?” “你在太后寿宴上指明荷香和婉妃身边的宫女孙姑姑来往密切时,表现的太过镇定。” “长春宫的富丽堂皇,就连本宫也是咂舌不已。而当天这后宫中几乎所有的主子都齐聚一堂,更不说尊贵如太后威严如天子了。可你一个从来没有走出内务府的小太监,进来时目不斜视,并没有十分的好奇和害怕。长春宫中的一俱摆设和这宫中各位主子都被你视若无物。” “娘娘难道不认为是因为奴才紧张,在天子面前不得举止轻浮东张西望吗?” “不然,当时本宫只是有点怀疑。又见你在向皇上回话时,虽才寥寥几句也是恭敬有加,条理清晰,没有丝毫的谄媚之色。而且皇上和你之间的那种语气,隐隐让本宫觉得你们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怎么说?反正,本宫感觉太后寿辰上应该不是你初次觐见天颜。” “皇上用人心思奇巧。安公公之前谄媚奉承大献殷勤的小人形象,虽让人看不起,却也不会多加防备。如果没有荷香一事,本宫也绝不会猜到这层关系。” 他良久无言,最后才恭谨又郑重道:“娘娘七窍玲珑心思,奴才佩服。只要娘娘对皇上绝无二心,不做任何有损皇上和夏国的事,那么奴才,也必会护娘娘周全。” “安公公言重了。说起来,本宫与你都是为皇上做事的人,本宫以后还要多多依仗你才是。” 茶水已凉,但茶香不减,我把茶盖慢慢盖上,道:“本宫解了公公的惑,还望公公还本宫一个答案。” 一瞬间他眉眼闪过一丝防备,“娘娘但说无防,只要是奴才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 我含笑,“放心,这个问题不会使公公为难,想必公公也知道答案。” 他似松了一口气,“不知娘娘有什么疑惑?” “语娟是谁派来的?” 他眉眼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笑眯眯道:“娘娘不知道吗?娘娘既已猜出了奴才的,何以猜不出她的来历?” “本宫乏了,不想猜了。公公也清楚,这疑心多猜最是费脑伤神了。” 他这才道:“柔妃娘娘。” 果然!我心里暗暗道,只听他又说道:“娘娘放心,现在怡兰轩的奴才们都是一清二白干干净净的人,娘娘都可相信。” 我点点头,左右不过全是夏子晟的人,当然放心了。又和他说了几句,就让他退下了。 如此看来,蜀锦之事并不仅仅是柔妃为了对付我和婉妃而设计的,很有可能是夏子晟一手策划的。目的不是我,而是婉妃——不,应该说是婉妃身后的蜀州。 蜀州巡抚是婉妃父亲的门生,婉妃的生母又是蜀州首富的女儿。这样一来,蜀州的政治、经济与之连系最紧密的人不是皇上,而是婉妃的父亲吕伯阳。这对一个一国之君来说,可不是一件可以容忍的事。蜀州虽地处偏远,实为繁华富庶之地。盛产蜀锦、食盐、茶叶、荔枝·······况且那里风景如画美女如云,实在是一个好地方。古语言“少不入川老不出蜀”不是没有道理。 而现在,婉妃一失宠,其父吕伯阳已被降职,蜀州巡抚姜尚博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顾府一门已垮。蜀州的一切已全然掌握在了夏子晟的手里。 晴空,我不想写了啊········t-t 第八十四章 宫女木棉 庭院里的玉兰花早就无芳踪可寻了,从窗子往出去触目皆是绿油油的一片再无其他颜色。内务府的十几个太监抱着许多花草巴巴跑来,说是要把怡兰轩好好改造一番。看着那些姹紫嫣红的名贵盆栽一朵朵争奇斗艳,心里不觉有点烦闷,反而没有绿色让人感到纯粹纯净。不等他们磕头请安便不耐的挥挥手,让小江子都让他们出去。 一领头模样的太监大概不愿就这样无功而返,忙上前赔笑道:“奴才是内务府专门侍弄花草的花匠张金全。娘娘若不喜欢这些盆栽,奴才倒觉得可以移些春夏秋冬每个季节各有开花的花草树木过来。比如这院子里的玉兰树只保留几株到春天开花就可以了,再种几株桃花几株杏花那就更好了。白玉兰的纯白色,桃花的粉色,杏花又有变色的特点,从含苞待放时的艳红随着花瓣的伸展,色彩由浓渐渐转淡成了粉红色,到谢落时又成了雪白一片。到时落英缤纷,那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啊。夏天就种些红彤彤的美人蕉、各种颜色芍药、蓝紫色的紫薇等等等等,红红紫紫的别提多好看呐;秋天呢就有菊花和秋海棠可供选择。奴才觉得菊花呢要比海棠更好一些。菊花最好首选“胭脂点雪”和“雪海”这两个品种,不光名贵,而且那叫一个漂亮!和娘娘的“雪”字封号刚好相得益彰;冬天当然就是梅花莫属了,腊梅红梅都是不错的。哦对了,还有绿梅和水仙。这样弄下来,怡兰轩肯定大变样,比现在这片绿片绿的好看的多!娘娘您觉得呢?” 好家伙!这一通话噼里啪啦说下来,嘴皮子没停一下,舌头没打一个结,说的那叫一个顺溜。连一旁的小江子都听的目瞪口呆,看来是经常挂在嘴边的都练出来了。 我只道:“张公公的一番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是从北方来的,受不了太炎热的天气,颜色杂了反而让人心浮气躁,没有这绿色来的清凉凉爽,有静心之效。” 他垂头道:“是。是奴才思虑不周,还望娘娘莫怪。” “张公公也是一片好心本宫又岂会怪之。小江子,去拿十两银子,想必张公公现在这会口干舌燥,拿去买点好茶吃罢。以后本宫如有需要,会去找你的。” 张金全受宠若惊的磕头谢了恩,这才领着人退了下去。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一拨人。喝着冰镇过后的酸梅汤懒懒地等着夏子晟过来一起用晚膳。这酸梅汤原是选取成熟饱满的乌梅果子,加以红枣、山楂、陈皮,甘草浸泡一晚,第二日一锅熬制,关火后再加入冰糖桂花佐味,冰镇后更是酸甜可口,喝一口唇齿间满是桂花香。不但除热消暑、除烦安神,更有祛痰止咳行气散淤的功效。 这炎炎夏日来上一碗,只觉得一个透心凉,舒服的凉意顺着血液慢慢向着躯干四肢四通八达,清凉之感油然而生。我笑着夸道:“木棉,你这手艺真是不错。再盛一碗。” 木棉笑道:“多谢娘娘夸奖,只是娘娘可不能再喝了。这酸梅汤虽最是生津止渴,清热解毒。但到底用冰镇过,娘娘切忌贪凉,小心吃坏了胃。” 木棉是新来的掌事宫女,在宫里也已有十来年时间。端庄沉稳,也不圆滑世故,从不多嘴多言也不妄测主上之心,聪不聪明并不多打紧,最重要的是忠心,我很是喜欢。 因天气实在太热再加上我口馋,正欲哄她再给我盛一碗。夏子晟身边的那老太监来了,他对我的态度跟以前一模一样,并不因为我成了雪妃就笑脸相对,仍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道:“皇上宣娘娘去一趟长春宫。” 看着眼前那张和夏子晟的表情如出一辙的脸,我一下就没了胃口,甚至恶毒的想着,这两人连表情都如此神似,不会是俩父子吧。心里因腹诽而得意,面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真心,“有劳秦公公。不知是太后那边有什么事吗?” “娘娘过去就知道了,奴才告退。” 这老东西!我笑的愈发真心,“劳烦公公告诉皇上一声,本宫更衣后马上就去。” 木棉为我换着衣,忧心道:“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宣娘娘去长春宫,太后她······” “太后对我本就不喜,对皇上封我为雪妃更是大为不满。因不想见到我,就连向她请安她也都是不见,后来直接让我不要去了。确实不知现在是因何事宣见。” “不过不用着急。”我安慰她道:“是皇上身边的秦公公来传旨意,并不是太后身边的静芝姑姑。这说明让我去长春宫是皇上的意思,并不是太后。” 第八十五章 珍妃有孕 来到长春宫,才发现各宫妃嫔都在,我和木棉对视一眼,示意放心。 这一次,我的座位离着太后皇上近得多。太后仍是雍容华贵的坐在高处,眉眼间有淡淡的喜色。夏子晟陪坐在她身边,看不出什么喜怒。柔妃与我坐在夏子晟的下手,对面的珍妃坐在太后的下手,其余妃嫔各自按照自己的位份依次坐着。 见礼之后,太后看着众人都已到齐,道:“把大家都这么急急召来,是有一件喜事宣布。”语罢她停了一停,才很是欣慰道:“珍妃有了身孕,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后宫中十余年来的第一个孩子。哀家多年的心愿今日也总算实现了。” 真是无趣,这实在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然空气突然似静止了一般,不再有流动的气息。太后也感觉到了这气氛的不对,皱皱眉道:“怎么?你们不高兴么?” “太后误会了。”柔妃第一个反应过来,笑颜逐开道:“这真是天大的喜讯!臣妾们是太高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臣妾在这恭喜太后,恭喜皇上。” “对啊对啊。”众人也反应了过来附和柔妃,纷纷起身道喜相贺。 珍妃满面含羞带喜,又带着微微的自满和自傲。那是,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不出意外的话她都是长子长女贵不可言的生母。若要是皇子,那还有问鼎龙椅的机会,前途不可限量。至此她是有骄傲自得的资本的。 太后看着珍妃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平时要多加注意,没事就好好呆在自己宫里别一出来就往人多的地方钻。平安诞下皇嗣才是正事。” 太后虽是关切,语气也较之以往的严厉温和了几许,然话里的责备之意任谁也听的出来。这话一是警告珍妃安分守己,二是警告其他妃嫔少惹事生非,可见太后对珍妃这一胎及其的看重。 珍妃稍稍收敛了一下面上骄矜之情,忙道:“臣妾牢记。” 太后也不再对她多说什么,转而看着夏子晟道:“这是天大的喜事,皇上怎么着也该好好奖赏奖赏。让其他妃嫔也晓得服侍皇上要更加尽心竭力,怀上皇嗣绵延子孙的皇家更不会亏待她们的。” 夏子晟微微一笑,“珍妃现在有孕不过一月余,安心养胎是关键。至于奖赏待她生下孩子后再奖赏也不迟。” 珍妃本来激动的眼神在听得皇上的话后不免大失所望,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忙低了头去端起茶杯借着喝水来掩饰自己。 我不禁狐疑,为何看皇上的样子,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身为九五之尊在位十余年,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这本就不合常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他却完全没有兴奋欢喜之情。这实在是怪哉! “皇上!”太后不满道,略略提高了音量,“既不奖赏,那哀家也不多言。但哀家今日就要问问皇上对中宫皇后之位到底有没有中意之人?” 皇后之位?各妃嫔皆竖起了耳朵听的仔细,都恨不得自己长了对顺风耳。珍妃也忙放下手中茶杯抬起头来听的仔细,手中握成一团的锦帕显露她此时的心请。 “母后,儿臣早已说过。此事不急,日后再慢慢商议吧。”夏子晟像是没听出太后话里的不满,依旧云淡风轻地说道。 “不急不急,又是不急!从你登基以来,每一次哀家和大臣问起你都是不急。现在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急。你就是这么敷衍搪塞哀家、搪塞朝中众臣、搪塞天下百姓的吗?” “既然这样,那儿臣今日索性也把话说清楚。只要儿臣在位一天,就不会册立这皇后之位。父皇以前在位时,在先皇后顺隆皇后仙逝后不也没再册立皇后?这后宫不也照样好好的么?” “你!”太后气得直哆嗦,“祖制不可违!你明知哀家······还敢以你父皇做比较!你这是要气死哀家啊!” “母后。”看到太后委实气得不轻,夏子晟轻叹一声,柔声道:“母后息怒。母后何苦这么逼着儿臣呢?” 感谢晴空和小昔的陪伴和支持,不然我不会坚持这么久! 第八十六章 珍妃有孕(2) 太后看皇上放缓了态度,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但仍痛心疾首道:“你糊涂啊!你父皇后来不册皇后那是为了······你这样坚持己见又是为何呢?” 太后突然神色防备的扫了我和柔妃一眼,严肃道:“你要宠着谁喜欢谁,哀家不会多加干涉。但只有一条,这皇后之位只能册立清清白白之人。不然就算容你再喜欢,哀家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也是不许的!夏国的列祖列宗也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这话不光是说给夏子晟听,更是含沙射影的说给我和柔妃听。我当然无所谓,对这皇后之位毫无兴趣。但我还是警觉的感觉到了柔妃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微晃了一下,平时无论何时何地都那么优雅自若的一个人,这时也不免失态了。 夏子晟叹道:“母后您多虑了。今日大喜之事,立后还是以后再议吧。母后既然想要奖赏珍妃,这原本也是应该的。秦忠,去挑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赏往珍妃的佳福宫。待珍妃平安诞下龙裔······朕记得正一品的四妃之位如今还虚位以待。” 珍妃喜不自胜,忙叩身谢恩道:“多谢皇上。” 一行人就这么散了。众妃嫔皆拥着珍妃缓缓向外走去,或真心或假意或羡慕或妒忌向着珍妃不停道喜。柔妃和我并肩走在后面冷眼看着眼前的人们。待众人走远后她才不经意道:“你总是能这么出人意料给人惊喜,居然能想到利用皇上来做你的保命符。好吧,本宫姑且就让你再多蹦跶蹦跶几天吧。” 我无声笑了,狠话谁都会说,我也不例外。 于是笑道:“姐姐说这话做妹妹的可就听不懂了,皇上能看上妹妹那是妹妹的福气,怎么叫妹妹利用皇上呢?姐姐如今有这闲功夫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肚子吧,如今连并不多受宠的珍妃都有了身孕,怎地姐姐还是没有动静?妹妹要是没记错,姐姐今年也快双十年华了,也算是这宫中的老人了。要是再不抓紧怀一个,妹妹都替你着急啊!” 果然,她脸色几经变幻才又强自镇定自若,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再不多言便拂袖而去。 所谓打蛇打七寸大抵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锥心之痛,她也不例外。只是三番五次挑衅威胁于我,真当我如此软弱可欺吗? 后宫的格局随着珍妃的这一胎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夏子晟最爱去的地方仍是柔妃的栖霞宫和我的怡兰轩。他的奇怪一如既往,说他在乎,他却并不因为珍妃怀有龙裔就对她圣宠相待,甚至很少过去佳福宫看望珍妃,只是偶尔挑些东西赏过去。说他不在乎,他又严令珍妃身边的宫人事事小心照料,珍妃的每日饮食起居都需向他回禀。 这一日晌午才刚过,夏子晟又进了怡兰轩。看着外面烈日当空骄阳似火,我忙着木棉去盛了碗酸梅汤给他提神解暑,又让丁香和珊瑚将一小陶盆冰块放在他身边散除热气。在人前,我们互相扮好各自的角色。他是盛宠于我的夏国皇帝,而我则是他的宠妃。在外人看来这一切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让木棉带着丁香和珊瑚都退了下去,一时相对无语。他细细品着口中的酸梅汤,半天才道:“和陈雄的三月之约即将到期,你有何想法?” 我思索着措词,小心道:“皇上想要短期内就探明陈雄的进宫路线和他在宫里的内应,臣妾以为这确实比较难。” 第八十七章 苦肉计策 他冷笑一声,“如若不难,朕要你又有何用?” 我愈恭谨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臣妾愿为皇上尽力一试。” “好听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很清楚这不是为朕尽力一试,而是为你自己尽力一试。无论何时,朕都不需要一个无用之人,知道了吗?” “是。”我恭顺道:“臣妾与陈雄上次见面是三月前的十四日丑时,而今日已是十一,两日后丑时左右他必会混进宫中。臣妾以为,皇上可以查阅三月前的十四和这月十四宫中值夜巡逻守宫门的人员名单,如有异样者,可多加留意。” 夏子晟仰首一笑,“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到底还是朕高看了你。” 我早料到他有此反应,不慌不忙道:“皇上稍安勿躁,且听臣妾说完再下定论。” “‘九日魂’每隔九日便需服下一颗解药来缓解这九日累积的毒性。一旦逾期没有服用,便会全身疼痛难忍。时间越长,疼痛越是升级,以致后来皮肤慢慢溃烂而亡。臣妾有一计,倘若两日后陈雄进不了宫,给不了臣妾解药。那么到时他绝对会担心因我没如期服下解药而毒性发作,从而暴露了他。兵行险着,皇上以为他会怎么办?” 他凝神片刻道:“他会另找时机潜入宫中,并且越快越好。或是让宫中内应将解药带与给你。” 我点点头,“慌乱之下必会大意。到时无论哪一种,都会有迹可循。” 他道:“好一个苦肉计,只是你要受些苦了。” 我笑的云淡风轻,“为了与皇上之间的约定,臣妾受这点苦又算什么呢?” 秦忠这时在门外求见,待他进来后,我意欲回避,夏子晟却摆手制止。 秦忠道:“奴才方才去了珍妃娘娘的佳福宫和太医院,太医院的曹太医和佳福宫的宫人回禀珍妃娘娘胎像平稳,近来尤爱进酸食。民间一直有‘酸儿辣女’的说法,所以这宫中都悄悄传言珍妃娘娘这胎必是皇子。现在连太后也知晓了,太后很是高兴,又专差静芝姑姑给珍妃送去了一对玲珑和田红玉玉镯。” 夏子晟讥讽道:“爱进酸食?有多爱?” “据她身边宫人报,珍妃娘娘每日里酸枣糕不离口,主膳就爱用些酸菜白肉蘸酱、酸菜水晶牛肉、糖醋小排骨、糖醋鲤鱼、酸黄瓜汤这些菜品。” “既然她这么爱吃,那朕就让她吃个够。秦忠,去给她送些酸橙、青梅、没长熟的青葡萄。告诉她这都是朕对她的一片心意,朕很期待她为朕诞下一个皇儿。” 酸橙?青梅?青葡萄?光听一听这些名字,我的牙帮子就开始酸的直冒酸水了。更别说这些东西又苦又涩,根本就难以咽下口。就算是怀有身孕爱食酸,这样吃也只会吃坏胃,于安胎又有什么益处呢。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不敢说什么。夏子晟的心诡异莫测,我只恨不得自己这一刻变成个透明人,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秦忠领命正欲退下时,夏子晟沉吟道:“慢着。”秦忠立马停住脚步,夏子晟却又烦闷地摆手道:“去吧。” 亲们,收藏啊,花花,票票,章章啊! 第八十八章 苦肉计策(2) 第二日子夜时分,整个皇宫在蝉声虫鸣的陪伴下陷入了沉睡之中。突然一阵紧密尖锐的锣鼓声划破这夏夜的寂静,有巡逻侍卫高声喧叫,“有刺客!抓刺客!” 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在皇宫中响了一夜,侍卫伤了好几个到底是没抓着刺客。夏子晟大发雷霆之下紧急增派了人手,打乱之前轮班换休的守卫制度。宫中守卫一下森严了许多,用小安子的话说,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十四日,陈雄果然没有如期到来。九日魂毒性发作,我从来不知道疼痛原是这么难耐的一件事,全身上下像是有万千只虫子在啃我的肉,喝我的血、咬我的骨。然我却不敢声张,不敢惊动任何人,终日呆在寝房不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许有人在我寝殿守着,怡兰轩也始终大门紧闭。好在宫中因刺客事件人心惶惶,这样的异样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就连皇上也无暇顾及于我。所以除了我身边的木棉,无人知晓我遭受的痛苦。 不知道还要这样承受多久,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红罗床帐,疼痛似浪潮一浪一浪扑面而来,每一次都将人淹没。木棉蹲在我床边,不停地为我擦着汗,心疼道:“娘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还是让奴婢禀报皇上宣太医来瞧瞧吧?” , 我又痛又急道:“木棉,千万别拿这事去打扰皇上。本宫这是从小的顽疾,过两天就好了。还有,这事万万不能让别人知晓。别说其他宫里的人了,就是这怡兰轩里的人,你也一个字都不能透露。这其中的缘由,你应该懂得。” 木棉哽咽道:“奴婢懂得,娘娘好不容易才得到皇上的宠爱,才走到今天这步。要是您现在这副样子传了出去,会有人紧咬不放大肆做文章,到时对娘娘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用力抓着她的手,“不错,一个身有顽疾的妃嫔是不能承恩获宠的。不然如果有有心之人给我安个欺君之罪,到时可不只是我,只怕怡兰轩所有的人都难逃一死。切记!此事只你知我知,一个字也不能外传!!!” 看我说的如此肃然郑重,木棉神色凝重,晓得兹事体大连连点头道:“奴婢晓得了。奴婢一定誓死维护娘娘,一个字也不会说出。” 我有气无力道:“木棉,去给我倒杯茶来。” 木棉应着“是”,连忙就要起身,谁知才刚站起来,脚下一软,身子便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黑影一闪,出现在我床边。陈雄立马喂了一颗药丸在我嘴里,我费力的咽了下去。不过一瞬间,疼痛就好似减轻了许多。 我低声道:“将军可算是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道:“没人发现吧?” 我摇摇头,“现在宫中因刺客之事人人自危,皇上也是大为光火。幸而无人注意我这怡兰轩。” 他斜睨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木棉就要举起掌来,我大惊,忙喝道:“将军手下留情!” “她并不知情,且又是怡兰轩的掌事宫女贴身侍候于我。她要出了什么事反而落下把柄让人生疑。还望将军三思。” 他略显迟疑道:“你说的也有理,但她若是向皇上告发,那咱们的一番苦心就全白费了。” 我急急道:“她不会,先前你来之前我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我说这是我从小就有的顽疾,并且我一旦出事,怡兰轩所有的人都逃不过。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她才是最好。” 看他迟疑之情逐一消退,我情知他肯定早就听见我们的对话,刚才不过是试探于我,于是又道:“将军现在该考虑的实在不该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这次真是有惊无险,幸而挺了过来。要是下一次有什么事······” 他目光如炬向我射来,我坦然与他对视。静默片刻后,他才从身上掏出两个小瓶,一黑一白,“白的里面是九日魂的解药,黑的里面有凝神静气之效。皇上每日处理国事很是辛苦,让他好好休息这是你身为妃嫔应尽的职责。” 我实在没想到陈雄胆子这么大,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将军,这······这是?” 祝亲们情人节快乐!元宵节快乐!从明天上班开始,更新时间会有所调整,周一至周五更新时间在9点——11点,周末更新时间在晚上10点左右。明后天就是周末,更新时间在晚上哈! 晴空、小昔,今天是不是要陪男朋友啊?啊哈哈哈····· 第八十九章 苦肉计策(3) 他阴沉地看了我一眼,“刚才说了,这是让皇上能好好休息的丹药,有益无害。” “怎么?你怕了?”他嘴角潜着一丝冷笑,“现在才怕未免太迟了。这九日魂的解药你不想要我也不勉强,为了让你少受些痛苦老子会亲自送你上路,在外人看来你也只会是暴毙而亡的。” “不要!”看他要收回解药,我一把抢过药瓶,“我的命早就是将军的了,一切谨听将军吩咐。” 见我如此反应他很是满意,“以后皇上有什么动静你需第一时间通知我,或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你就于丑时去冷宫偏门处,到时自有人与你接应。” ? 语落一个闪身,人就已从窗户飞出在夜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窗外微风徐徐,白玉兰的树叶在月光下随风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响声,夏蝉仍不知疲倦的嘶嘶叫唤着。小安子从床底下爬出来时,一脸肃杀。 将木棉抬了下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夏子晟来时,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没什么喜乐可言。我恭恭敬敬地献上黑色药瓶,再无需多言。 他身后的灰衣暗卫迅速打开药瓶拿出一颗药丸,捏碎细嗅,脸色闪过一丝惊疑疑惑,“皇上,闻着似乎真是安神丸,并无毒。” 夏子晟淡淡道:“你确定?” 那暗卫又迅速倒出所有药丸一一捏碎再细细嗅之,最后又亲口尝了尝,这才又道:“确为安神丸,并无毒。” 夏子晟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朝中人人皆传平虏将军陈雄武艺胆识过人,但缺智少谋。如今一看,才知传闻并不全可信。” 小安子道:“奴才愚钝,他如此煞费苦心就只为给一瓶安神丸?” 我道:“试探。试探我是不是完全听命于他,是不是可以真正相信。其实这药皇上吃与不吃,都不会有事。但我却不知道这是真正的安神丸,也不知皇上吃了之后到底有何后果。但我若不敢给皇上下这药,那就是对他存有二心;又或者万一被皇上发现了我供出了他,这安神丸并无害皇上照样拿他无可奈何。如果没有猜错,就算下次有事我去冷宫,到时真正和我接应的人也不会马上出现。” 夏子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眼里的深意我来不及深究,“既是他做为臣子的一片心意,朕不会辜负。可有查明他是如何进得宫中?” 那暗卫双拳一抱,又道:“臣仔细留意了各宫门守卫情况,又查阅了他三月前进宫时的各宫门守卫情况,已有端倪。” 夏子晟眉心拧起,对我道:“上次在你这吃了一碗酸梅汤,朕觉得还不错。朕现在很想尝尝爱妃的手艺。” 我心下明白,这是要把我支开,我正求之不得。于是连忙道:“臣妾这就去准备。” “夜深了,就不要惊动其他人了。” “是。” 因不知他们要说多久,这酸梅汤我做的尤其细心。待我做好之后,寝宫里早已空无一人了。小安子仍是一脸肃然道:“皇上已回朝阳宫,娘娘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安子,一直笑脸嘻嘻溜须拍马的小安子此刻周身充满了杀气。若不是亲眼所见,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那不为人知的真实的另一面。 今日突然深受韩流毒害,连小说都不想写了········ 第九十章 来者不善 夏子晟越来越爱留宿我的怡兰轩了。他曾当众夸道:“朕有时忙累了一天,喝一碗雪妃那里的酸梅汤,消疲解乏,安神静气,一夜好眠,实在最好不过了。” 天已大亮,我起床洗漱梳妆。静坐窗台,仔细打量着铜镜里的那张熟悉的脸庞,却又发现镜中之人如此陌生。丁香为我梳着发髻,见我盯着镜子发呆愣神,小心唤道:“娘娘?娘娘?” 我回神,温文道:“怎么了?” “娘娘,您脸色苍白,是不是还觉困顿?要不奴婢服侍娘娘再去睡会儿吧?” 我摇摇头。木棉拿着选好的衣裙走过来。我不喜欢艳色,平时所穿衣物也均是淡色,这些木棉她们都知道。所以那是一件水蓝色的芊纱拖地长裙,上面绘满樱花花瓣暗纹,裙裾和袖口边又用着金线勾着枝枝藤纹缠绕。想象的到,穿上它,清爽而不失妩媚,走在阳光下,金线勾织的地方会闪闪发光。 丁香为我精心挑着首饰,珊瑚端来小厨房熬好的百合银耳莲子汤服侍我饮下后,又连忙用加了金银花、野菊花、蒲公英、藿香、佩兰的茶水让我漱口。她们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把我服侍的很好很好。 现在的我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是以前的我不敢想象的。而我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想起那遥远的曾经的凌国了;没有想起舞蝶、太子了;没有想起······致远。 我快忘了他吗?还是已经忘了?我不敢再想下去。纵然过去的十五年恍若隔世,“致远”两个字还是让我的心阵阵刺痛。原来不是已经忘了,是不敢去想起啊。把他埋在记忆深处,用坚硬的外壳封闭起来,不敢去触碰分毫。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因思念而受伤。 致远,致远,只是你到底在哪里?我如此挣扎地活下去,甘愿忍受九日魂的噬心之痛,甘愿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受人摆布,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出宫,还能与你有相见的机会。 “娘娘,奴婢让小厨房给您炖了点人参补补气血。要不您再去眯一会儿起来就喝?” 我握一握她的手,感激道:“不用了,木棉。倒是你,前几日我因月信小腹坠痛不止,你连夜照顾我最后都累得晕倒了。真是辛苦你了,那人参汤你喝了补补吧。” 她有些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可使不得。娘娘,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只是那天也不知怎么了,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定是木棉姐你太过操劳了。”珊瑚插嘴道:“以后娘娘来月信时,就换我和珊瑚来照顾娘娘,到时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丁香也在一旁很认真的点头道:“是啊是啊。” 才用罢早膳,小江子进来通报,“娘娘,珍妃娘娘来了。” 我诧异,她怎么来了?还没回神,一个一袭芙蓉色锦衣的美貌女子在两宫女的小心搀扶下已然走近,“要见妹妹一面还真不容易呢。可见妹妹好大的架子,连把我这个姐姐都比了下去。” 我知她是因上次我被封为雪妃后她来贺见却被我拒之门外怀恨在心。这一次,她仗着有了身孕,我宫中宫人不敢多加阻拦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第九十一章 来者不善(2) 其实她也才两月身孕,身子并不显怀。但她走路的姿势已是一手撑着后腰,非要做起已怀了七八月身孕的吃力样子。我见她打扮的甚是奢丽,芙蓉色的衣裙上是织金荷叶牡丹花纹,衣襟和裙裾边缀满颗颗饱满圆润的粉色珍珠,璀璨夺目。流云髻上斜插一根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与一支宝蓝点翠珠钗。然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白皙手腕上的一对血红玉镯,想来这就是太后赏她的了。这玉镯看着艳若鸡冠,油脂光泽,俗语云:玉石挂红,价值连城。这太后,为了她这肚里的孩子,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她一进来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可见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冷眼瞧着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到妹妹这角落里来了?” 她亦笑的明媚灿烂,“上一次姐姐来看妹妹,碰巧妹妹抱病在身不能相见。听闻妹妹身子已好,特意又来看望妹妹。” 她特意强调了“特意”二字,一双手摆弄着手上的红玉镯,我只觉那红色真是特别刺眼,道:“姐姐今日这身装扮真是明艳动人。特别是这对镯子,颜色真是红的特别,倒不像是平常的绿色。” 她轻笑,炫耀道:“这衣裳是皇上所赐,上面的珍珠颗颗不菲。这镯子么,就算是祖母绿也不能和我这对镯子相比。这是日前太后因我怀有龙裔特意赏赐给我的,不但有明目养颜之效,更是解毒避邪。” 我道:“果然都是好东西。看来太后与皇上是真疼姐姐呢。” 她掩口笑道:“那也不能和妹妹相比啊。后宫皆传妹妹这怡兰轩里的酸梅汤酸甜可口,惹的皇上恋恋不忘。所以姐姐今日来,除了看望妹妹也想讨一碗尝尝。” 我深感不妙,后宫怀有身孕之人,在吃食上最是忌讳。我自是不会害她,但也不敢随随便便就送她吃食,倘若她出了什么事,我难逃其咎。 心下思量着开口道:“姐姐来的不巧,怡兰轩今日并未准备酸梅汤。不如姐姐改日再来可好?” 她笑语:“无碍,今日尚早,再说这酸梅汤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现下准备也是来得及的。” 我推脱道:“姐姐若真想吃,大可让御膳房的人煮了送你宫去啊。” “不一样的。御膳房做的若能和妹妹宫中的相比,皇上也不会夜夜流连妹妹这怡兰轩了啊。” 我步步后退,她步步紧逼,看来今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此一来,我更加肯定她此行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木棉站在一旁,突然跪下,“奴婢该死,珍妃娘娘来了这么久,奴婢竟连一杯水也没敬上。” 我也方才记起的样子,佯怒道:“还不快给珍妃娘娘倒茶?这样没有眼力见,怠慢了珍妃姐姐,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木棉慌忙起身拿着茶壶给珍妃倒茶,手忙脚乱的一通“哗啦啦”一声,茶壶茶杯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刚刚才烧好的滚烫的茶水有一多半流在了木棉的手上,平日里灵活结实的双手登时变的潮红起来,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大片水泡。 珍妃“哎呦”一声及时跳开了,零星几点水星子溅在了她的裙摆上。她旁边一宫女一甩手就打在了木棉脸上,骂道:“好个不长眼的东西,要是烫伤了我们娘娘,诛你九族也不为过!” 第九十二章 来者不善(3) 木棉被她扇的退后好几步,丁香珊瑚忙去扶住木棉也是敢怒不敢言。我心下气极,忙让小江子进来收拾,又对木棉道:“差点就烫了珍妃姐姐,本宫断断不能轻饶你。下去跪着,没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今天一天谁也不许给她饭吃!” 木棉忍着痛磕头领罪。丁香珊瑚年纪小,甚少见我这样疾言厉色,心里委屈也不敢求情,扶着木棉就下去了。 我歉意地对珍妃道:“姐姐,都怪我平时对下人管教不善,妹妹给您赔罪了。不过今日这酸梅汤也是吃不着了,姐姐还是请回吧。” 她眼神一凛,“为什么?” “姐姐不知道,我这里的酸梅汤皆是木棉亲手熬制。但姐姐刚才也看见了,木棉手已烫成了那个样子,短期内是好不了了。别说姐姐吃不着,就是皇上和妹妹想吃也没辙了。” 她恼羞成怒,又心有不甘,冷哼一声又似想起了什么,娇软笑道:“姐姐有一事不明,还望妹妹解惑。” 我耐着性子,“姐姐请说。” “皇上这么宠爱妹妹,怎地还让妹妹住这‘怡兰轩’?妹妹才来可能不知道。”她压低嗓子故作神秘道:“这‘怡兰轩’可是不祥之地啊。” “哦?”我大惊失色,“敢问姐姐此话怎讲?” 她很是满意我的震惊,得意道:“这‘怡兰轩’原是先皇为他的宠妃懿妃所修建的。当年因先皇太过宠爱懿妃,三宫六院都成了摆设,妃嫔们怨声载道,当时还是月妃的太后自然也在其列。在懿妃殁后五年后,先皇也就驾崩了。皇上即位后,因太后十分厌恶这个地方,皇上自然也就不喜了,平时很少有人踏足这个地方。说来也怪,每次住在这里的妃嫔没过多久,都会莫名其妙得急病死掉。据传是因怨气太重,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比水华宫更加不祥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难怪之前空置了三四年之久。 她仔细观察着我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出现她意料中的害怕之情,她皱皱眉,“怎么?你不害怕吗?” 我气定神闲地吹吹水葱似的指甲,“怕?我为何要怕?皇上现在可是喜欢来我怡兰轩得很呢。有皇上真龙天子在,哪里还有什么怨气呢?倒是姐姐你,这么在背后嚼先皇和太后的舌根子,怕是不太好吧?” 她气得发怔,再不多言扶着宫女的手一摇三摆而去。 我忙去看木棉,果然见她还在院子里老老实实跪着。我一把把她扶起,看着她那满是水泡的双手,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木棉,难为你了。丁香,扶木棉回屋。珊瑚,快去拿烫伤膏。” 心里不是不感动,不管她是谁的人,刚才都是在真心维护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除了姑姑和致远,还没有人这么为我过。想着眼泪就快留了下来,不知是为姑姑,还是致远,抑或是木棉? 我一边小心给她擦着药一边轻轻吹着伤口,她恳切道:“娘娘不要担心奴婢,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娘娘身份尊贵,怎能做这些事?奴婢自己来就行了。” “胡说!”我恼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算什么?要是留了疤可怎么是好?珊瑚,快去把玉肌膏拿来。” 珊瑚丁香皆是一征,木棉已急着起来就要拦着,“娘娘万万使不得!这玉肌膏是皇上特别赏赐给您的,别的宫里的娘娘都没有。奴婢皮粗肉糙,怎能用如此珍贵稀有之物?” 我看她一眼,“别乱动。”继续上药道:“怎么你就卑微了?我就尊贵了?你就皮粗肉糙?我就细皮嫩肉了?这人跟人都是一样的,这肉跟肉也是一样的。不信你咬一口,看我们的肉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 才一说完,珊瑚丁香便“吃吃”笑了起来,木棉也忍不住笑了,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四人皆傻傻笑着,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心。可笑着笑着,木棉就流下了泪,她忙用衣袖拭着眼角,笑道:“奴婢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我心里酸楚,也止住笑,“好了好了。珊瑚你快去把玉肌膏拿来吧,丁香,你去交代小厨房这段时间做菜别放辣椒和花椒,也别放葱姜蒜,对伤口恢复不好。” 丁香珊瑚也是眼角湿润,一脸欣喜连声答道“是”便下去了。 还是没人看!!!晴空啊,就你一个啊!!!泪奔中······· 第九十三章 生死边缘 珍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不一会,太后便传人让我火速赶去长春宫。 我长叹一声,该来的始终躲不掉。 知道这次必会有一番惊险,不愿连累她们,便只身前往。太后的长春宫里,珍妃坐在一旁不时用着锦帕拭泪,看样子才刚哭诉完。太后更是面色不悦,盯着我磕头请安不发一言。 我心里想着这些位高权重者怎么一不高兴都喜欢教人跪着不起身,太后盯着我,目光似刀从我身上刮过一遍又一遍,冷然道:“你可知罪?” 我再次叩首道:“臣妾不知,请太后明示。” 太后一扬手砸了件宫装下来,刚好砸在我身上。上面的颗颗珍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打在脸上生疼。我理理裙子,触手间是一片湿润,正是珍妃之前穿的芙蓉色衣裙。这才发现珍妃已换了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连发髻也是重新梳过的,只插了一支吉祥如意簪,大方又讨喜。几丝发丝随意垂在玉脖间,乍一看,更是楚楚可怜。 太后横目怒道:“珍妃不过是向你讨碗酸梅汤而已,你百般推脱也就算了。竟还指使你的婢女故意将滚烫的茶水泼向她,幸好她反应的快及时避过,水全洒在了裙摆上。但却惊了胎,一回到宫中就感觉不适,还不敢声张,要不是她的宫人怕龙裔出事悄悄向哀家禀明,哀家至今还要被瞒在鼓里。之前僭越之事饶你一命不知感恩,现在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就无法无天,竟敢残害龙裔。你还敢说你不知罪吗?” 原来指鹿为马,颠倒是非黑白就是这样的。我直起身,冷冷道:“臣妾不知何罪之有,臣妾不服。” “好!好!好一个不服!”太后怒极反笑,“如今是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狐媚皇上,残害龙裔,祸乱后宫,哀家留不得你。来人!送她上路!” 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一幕重演,相同的话,相同的场景,不一样的是人。那时的我还很小,对即将缠脖的白绫害怕又无助。现在这一杯毒酒,让我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却同样胆怯。 我挣扎,却挣不开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端着毒酒的宫女离我越来越近。太后眼里是满满的憎恶又有着一丝如释重负,珍妃眼里是满满的自得和胜券在握。不!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出宫,我还没有找到致远,我还不能死!夏子晟,夏子晟怎么还不来?小安子还没把话带给他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见到他!只因我清楚能救我的人只有他。 一太监死命撬开我的嘴,毒酒已送至嘴边,哪怕只有一滴沾唇,我也必死无疑。 太监特有的尖细嗓子在宫门外响起,“皇上驾到!” 终于来了,我还未来得及庆幸,太后在那一瞬间坐直身子厉声道:“快赐死!” 本来已经愣神的太监宫女在太后发话后又继续使劲把酒向我灌下,“住手!”夏子晟一声大吼,吓得宫女手上的酒杯应声落地,酒杯碎成两半,毒酒流了一地,层层白色泡沫遮盖了地板上的菱格四合如意纹图案。 夏子晟脸色铁青,步伐匆匆上前一脚踢翻两个侍卫把我拉起拥在怀里。虽是做戏,但劫后余生的感觉竟让我有了那么一刹那的温暖和留恋。怔忪间,我稳住心神,瞧见太后满面皆是暴风雨欲来时的阴霾,“皇上,你这是做何?” 夏子晟毫不退让,“这话倒是儿臣想问母后。母后,你这是做何?” “哀家做何?哀家为你清理后宫,你看看你都宠了些什么人?这亡国之奴哀家早就说过留不得了,你不但不听还封她为雪妃。现在可好,引狼入室,她竟要加害珍妃肚中的孩儿!这可是你的皇长子啊!” 第九十四章 茶香幽长 “谁是狼还言之尚早。母后想要赐死她,也得问清缘由。怎能只听他人一面之词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治她的罪?” 太后胸脯起伏不定,显然是气得不轻又在极力克制。她呼出绵长的一口气,“也罢,哀家就听她一言。” 夏子晟怜惜地把我从他怀中放开,将我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这样亲昵的动作于我于他其实都是第一次做,但在众人看来,夏子晟确实宠我如斯。 对上他鼓励的眼神,我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秦忠带着木棉走上前来给太后磕头行礼,太后也是理也不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方唱罢我登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接下来得靠我自己了,收回思绪,道:“珍妃姐姐说臣妾故意指使婢女将滚烫的茶水泼向于你,虽然你及时避开,但茶水都泼在了你的罗裙上使你受到惊吓。那敢问姐姐,既然茶水都泼在了你的罗裙上,那木棉泼你水时,她自己的这双手怎么还能烫伤的这么严重呢?” 我扶起木棉,明明之前已经上了药,但现在看着她那双手更为严重了,水泡有些已破口流出了淡淡的脓水,看着触目惊心。我知道她是为了帮我,故意将水泡弄破,让伤情加重。心下心疼不已,却见她向我示意,微不可见却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珍妃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道:“她泼我时笨手笨脚,烫了自己不可么?” 我笑笑,“好吧,就算她泼你时笨手笨脚将大部分水都倒在了自己手上所以烫伤才那么严重,那姐姐这罗裙可就湿的怪异了。” 珍妃大声道:“有什么好怪异的?一半水泼在了我裙上,一半水她烫伤了她自己。” “有理不在声高。就算是姐姐说的这样,我这里依然有我没有指使木棉向你泼水的证据。” 她神色变了又变,仰头冷哼,“有你就赶快拿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证据。” 我徐徐道:“我宫中只有一种茶叶——峨眉雪芽。峨眉雪芽泡出来的茶水清香淡雅,一股淡淡的茶香味。而姐姐那件罗裙上的水渍我先前闻了闻,有股浓郁独特的幽香。如果我没猜错,应是西湖龙井吧。” “这西湖龙井可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之茶,一叶一芽都值千金。只是姐姐现在是有着身子的人,怀孕之人是不宜饮浓茶的,姐姐可要多加注意啊。” 夏子晟坐在一旁若有所思,道:“朕记得珍妃平时是不大品茶的,但每每内务府有了贡茶,你都非龙井不要。不是你喜欢,而是因着龙井的贵重。” 我笑道:“难怪。要知道每种茶叶不光是外形、、颜色、味道不一样,就连泡出来的茶香也是大不相同的。龙井茶香气浓郁持久,经常喝茶的人一闻便知。” 太后沉默片刻,“去请太医院的许太医,他素来是个爱茶成痴的。” 许太医很快赶来,太后道:“许太医,你来闻闻这罗裙上的水渍看有没有什么气味,若有又是什么茶水留下的渍印。” 因是皇上妃子的衣物,太医这样并不符合礼制,但因是太后发话,也就不重要了。 许太医拿起罗裙在湿润的地方仔细嗅了嗅,答道:“回太后的话,有股西湖龙井茶的茶香味。” 太后似是还不愿相信,“当真?不会有错?” “微臣是杭州人氏,家父家母皆是茶农,家里也是以卖茶为生。这茶香味从小闻到大,断不会弄错的。微臣不但闻出是西湖龙井,而且还是雨前茶,又称旗枪,虽不如明前茶是上上品,但也算珍品了。” 第九十五章 酸杏山楂 夏子晟淡然道:“清明前采制的明前茶又有女儿红的美称,只有朕的朝阳宫和太后的长春宫才喝的到。稍次一点的雨前茶也只有位居正二品妃位的妃子才有资格喝。吕氏就不必说了,雪妃只喝峨眉雪芽,比起龙井来,柔妃更爱喝洞庭碧螺春与六安瓜片。所以这雨前龙井基本都在你的佳福宫里。 事已至此,由不得太后再不相信了。 珍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慌忙起身跪下道哭泣道:“太后,臣妾知错了。臣妾因口馋想喝一碗雪妃怡兰轩里的酸梅汤,可她百般推脱不说,那宫女在倒水时摔碎了茶壶茶杯吓了臣妾一跳,臣妾一时糊涂就心生报复。还望太后看在孩子的面上饶恕臣妾这一次吧。” 太后气急败坏,看着珍妃咬牙切齿,但在听到珍妃最后一句话时,又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望着夏子晟,咳了咳道:“到底她还怀着孩子。皇上,这事也不是她一人的错,若不是雪妃刻意刁难也没有后来之事。哀家看就饶了她这次,毕竟皇嗣要紧。” 绕来绕去一切还是我的错,我微微含笑,“珍妃姐姐,你的一时糊涂可差点就要了妹妹的命呢。” 珍妃转而又跪行到我身前哭道,“是姐姐错了,对不住妹妹。还望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我并不答话,太后见状又不满了,“珍妃已经向你认错,你还要怎样?她有着身子的人现在给你跪着求饶,你也受的起?还不快把珍妃扶起来,小心动了胎气。” 原来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害死你的人,只需认个错就行了。 我无奈,正欲扶她起来,夏子晟拉住我,沉声道:“珍妃,你说是因口馋想吃酸梅汤才去的怡兰轩。朕想知道,这酸梅汤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每个宫里都有。怎么你放着自己宫里的不喝,非要舍近求远跑到雪妃这里专门要喝酸梅汤呢?” 珍妃落泪道:“后宫皆传雪妃那里的酸梅汤乃是一绝,就连皇上都赞不绝口。臣妾自有孕以来特爱吃酸食,一时口馋就想尝尝那酸梅汤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能让皇上念念不忘。” 夏子晟神色冷淡,“爱吃酸食?朕曾下令让人找些酸橙青梅青葡萄给你的佳福宫送去,怎么你还没吃够吗?” 珍妃脸色一僵,夏子晟从一内监手中接过一小袋东西扔在珍妃面前,道:“这也是你宫里的东西,朕可不记得让人送过杏子和山楂给你!带人上来!” 一个宫女被人带了上来,正是珍妃身边先前扇了木棉一耳光的宫女。我见她和今早时无异,衣冠整整,连头发丝也没有一丝紊乱,可见并没有受到什么责难。可不知为何她吓得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哆嗦,与在我宫中时的嚣张傲慢判若两人。 在向太后和夏子晟请安后,夏子晟看也不看她,只道:“说罢,朕要听的是实话。” 她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不敢撒谎。” “奴婢是珍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惠儿。珍妃娘娘前几日就要奴婢去寻些杏子和山楂来。本来娘娘有孕,曹太医一早就嘱咐过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吃,这杏子和山楂都是不能沾口的东西。奴婢本也不清楚娘娘要那些是何用,还以为娘娘是嘴馋而已,本想劝着娘娘。娘娘才道,雪妃自封妃以来盛宠不断,娘娘早已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找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对付雪妃。” 第九十六章 真相大白 夏子晟不见怒色,平淡道:“怎么个对付法?” 他语气平常,像是在问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但话语间又自有一股威严压迫之气,听得人冷汗淋漓。 惠儿吓得又是一抖,“今天早上,在经过怡兰轩的院子时,珍妃娘娘就让奴婢趁怡兰轩宫人不备之时将些杏子和山楂都丢在了角落里。娘娘原本是想着在雪妃娘娘那吃完酸梅汤,回去佳福宫她再吃两个杏子和山楂让身子出现不适。然后就说是雪妃娘娘在她的酸梅汤里加了杏子和山楂,为的就是要害她肚里的皇嗣。” 惠儿每说一句,珍妃的脸就白一分,太后的脸就阴一分。 “谁知雪妃娘娘竟像是知道了些什么,百般推脱就是不肯给珍妃娘娘做碗酸梅汤,后来干脆让做酸梅汤的宫女烫伤了手。娘娘气得莫法但也无可奈何,回到宫中还气得摔碎了一个青花瓷瓶,过了片刻又吩咐奴婢去泡杯茶来,要用刚烧开的滚水来泡——本来娘娘有了身孕之后曹太医都说不宜再饮茶了。但娘娘在气头上奴婢也不敢违命,忙遵命去泡了来,谁知娘娘不是要喝的,只是端起茶杯将茶水全倒在了她自己的裙摆上。最后,再让萍儿去禀明太后说是在雪妃娘娘那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借太后的手惩罚雪妃。 说到这里,一切已真相大白,珍妃的一张脸白的瘆人,她膝行到夏子晟面前,声泪俱下,“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又转首看向惠儿厉声道:“本宫待你一向不薄,你竟如此诬陷本宫,当真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惠儿有些羞愧地垂下头,不过也平静了稍许,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因今早去怡兰轩时,特意挑了已过宫人洒扫的时辰去的。皇上可派人去雪妃的怡兰轩瞧瞧,在院子最左侧的一棵玉兰树下,奴婢当时丢的杏子和山楂想必还在那。” 夏子晟冷冷吐出一句,“去查。” 很快在怡兰轩的院子里找到了几颗杏子和山楂,它们孤零零地躺在树下,在茂密的玉兰树下并不引人注目。 我道:“杏子有滑胎作用,山楂活血,这两样孕妇都忌食。太医既然已嘱咐过不能沾口,珍妃姐姐就算为了嫁祸我,也不会糊涂到拿自己肚里的皇嗣冒险吧。” 惠儿道:“奴婢也劝过娘娘。可娘娘说做戏要做全才有人相信,而且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又说只吃两三颗想来不会有事。” 许太医在一旁道:“恕微臣多嘴,刚才雪妃娘娘所言甚是。微臣虽不擅长妇科千金,但也知杏味酸性大热,且有滑胎作用,为孕妇之大忌;山楂活血,并且会刺激促进**收缩,多食也容易引发流产。” 太后震怒,“你!你为了争宠竟拿自己肚里的皇嗣做文章!你竟阴毒到如此地步!哀家看错了人!” 珍妃痛哭流涕,爬着要去抱太后的腿,“太后,臣妾错了!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看在肚里孩儿的面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太后的眼里抑不住的失望,然更多的是愤怒和厌恶,“你还有脸提你肚里的孩儿?你简直枉为人母!” “太后,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但孩儿无辜,它可是皇长子,是您的长孙啊!” 太后缓了一缓气息,“皇上,她的罪过让她生下皇嗣再来还吧。” 皇上默然不语,半晌方道:“即刻起,珍妃赵氏降为嫔,剥夺封号,禁足佳福宫。待孩子生下后,赐死。拖下去!” 珍妃惊得瘫软在地,还欲哭泣再求,已有眼疾手快的太监上前捂住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太后微有不快,只道:“皇上处罚未免过重,孩子生下来怎可没有生母在旁?” “赵氏如此德行有亏,怎能还有资格抚养皇子?莫得教坏了儿臣的孩儿。如不从严发落,只怕后宫人人皆学吕氏赵氏为争宠残害他人,儿臣此举意在以正后宫风纪。请母后放心,儿臣会另择贤良淑德的妃嫔抚养皇子长大成人的。” 如此,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以后都改在晚上更新。 第九十七章 金镶玉竹 珍妃的失势让后宫众妃嫔惊愕不已,一时流言四起,皆传珍妃是得罪了我才获罪的。皇上对我极是疼爱和爱护,不惜忤逆太后不顾珍妃肚里的皇嗣也要维护我,这样的荣宠已是登峰造极了。 玉兰树的树叶儿开始微微变黄的时候,内务府的张金全送来了一盆稀有的金镶玉竹。此乃竹中珍品,竹如其名。嫩黄色的竹竿上,于每节生枝叶处都天生成一道碧绿色的浅沟,位置节节交错。一眼望去,如根根金条上镶嵌着块块碧玉,黄绿相间故称为金镶玉。 摆弄着竹子,却发现盆栽里的土好像有松动过的痕迹,我心下一动,不露声色地打发了木棉带着丁香珊瑚出去。 手伸进盆栽的土里搅动,没有,我又往里找。果然,一个小小的瓷瓶被我翻了出来,打开一看,我木然片刻才将它收好。 夜晚,夏子晟如期而至,灰衣人如鬼魅尾随其后。我将瓷瓶递与他,里面只有一颗药丸,他像上次一样捏碎细闻,这一次,他看得甚是仔细,半柱香过后才复命道:“皇上,是化功散。不但能慢慢散去一个高手的全部内力,而且能让人逐渐手脚无力,体虚乏力,等人有所察觉后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我道:“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他取出纸条,却有点茫然不解,只见小小的白色纸条上端什么也没有,下面是一个歪歪扭扭的一个王字,像极了孩童初学写字时的胡乱涂鸦。 小安子也是不解,问道:“奴才愚钝,这是什么意思?” 夏子晟看着我,“你来说。” 我轻声道:“上面一片空白下面一个王字,上白下王是为‘皇’。意思是要我将这化功散下给皇上吃。” 小安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奴才这就去将那张金全捉来拷问一番,竟敢毒害皇上,陈雄这次跑不了了!” 我道:“不可!不一定就是张金全,你这样贸然前去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夏子晟点点头,“雪妃说的有道理,这盆栽并不是只有张金全一人才可以接触,这中间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不得而知。” 小安子道:“娘娘何不去旁敲侧击一番呢?也许能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我摇摇头,“还是不妥,这样太过引人注目让人起疑。我要做的只是把药下给皇上吃即可,其余的都不应过问。” 小安子不甘道:“难道咱们什么都做不了?” 我安慰道:“目前有一点可以肯定,鬼在内务府里。 “派人去盯着张金全和他周边的人,不要让任何人有所察觉。” 夏子晟一说完,灰衣人双手抱拳领命下去,我还没看清,人一下就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暗暗吃惊,这轻功,了得啊! 珍妃的孩子到底还是没有保住,在吃下御膳房送的一碗燕窝后,三个多月的胎儿化成了一滩血水。太后盛怒之下要严查,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做燕窝的厨子和送燕窝的宫女处死了事,过后不了了之。珍妃——不,赵嫔在流产后也就神志不清了,整日疯疯癫癫的一失足跌进了荷花池,等宫女发现时,身子都泡肿了,缓缓浮在水面上。 以后都在晚上更新 第九十八章 上香祈福 夏子晟的第一个孩子还没生下来这么没有了。赵嫔死后,太后因皇嗣之事太过伤心而卧床不起。而不知为何夏子晟的精神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宫中如此不太平,夏子晟决定去报国寺上香祈福。 报国寺乃夏国的皇家寺院,位于凉都城郊。始建于夏国开国皇帝宣宗帝,迄今为止,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是京城内不管是官家大户还是寻常百姓平日里进香许愿都爱去的去处。 丑时,我身着夜行衣偷偷摸到冷宫,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宫院如一座巨大的坟墓孤零零地坐立在此。一幅匾额歪斜着挂在宫门,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斑驳的三个大字“水华宫”。 小小的偏门处,我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果然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人前来接应。冷宫里不时传出女人的尖叫声歌唱声和狂笑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听的人身上起了一层一层的小颗粒。 无功而返。第二日丑时我又如期而至。这一次在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正欲离开时,身后传来轻微的沙沙声。缓缓回身,一个同样身着夜行衣、身形矮瘦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他一抱拳低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皇上准备下月初八出宫前往报国寺上香祈福,望尊驾将话带到。” 他再次抱了抱拳,一个跃身跳上了屋顶。至此,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小安子的了。 十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开业、动土、出行、开光······夏子晟微服出游,只带秦忠和十几个贴身侍卫跟着。 一切已与我无关,我只需在宫中静待佳音,等夏子晟一回宫我就向他索要解药出宫去,找到致远和太子以后从此过着平凡的日子。一想到即将实现的自由,我的心就压不住的激动。 谁知夏子晟在出宫之际,派人传话让我准备跟着出宫。我无语,实在不愿去趟这趟浑水,于是推脱道:“本宫身子不舒服恐去不了,麻烦公公转告皇上一声。” 那内监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他道:“皇上说了,这是口谕。” 夏子晟身边的人怎么全都一个德行?我心中万般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收拾收拾带上小安子跟着去了。 坐轿出了宫门,才见夏子晟一袭冰蓝色白竹纹长袍,腰系玉带,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俊马,那骏马身姿健美,雪白的鬃毛没有一点杂质,柔亮的像匹上好的绸缎。上下打量一番我笑言,“果真俊美无双。” 他冷哼一声,“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我微微诧异,“臣妾说的本来就是马啊。”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终是没有再说出什么。我强忍着笑,看见秦忠嘴角微抽了两下,小安子憋的脸都红了也不敢笑出声来,周围的侍卫个个都低着头,只能看见肩膀微微抽到。能让他吃瘪这感觉真好啊。 然而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侍卫迁着一匹马来到我面前,我苦着脸道:“我并不会骑马。” 本已慢悠悠的走在前面的夏子晟听到这话后,又调转方向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伸出一只手,我踌躇不已,他不耐道:“快点!不要让朕久等!” 第九十九章 图谋不轨 一咬牙,握着他的手由他拉了上去,他的手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坐在他身前,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的扭了扭,他突然喝道:“别乱动!” 我吓得不敢再乱动,就这么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我们走的并不快,一路上也正好借此好好观赏了一番风土人情,自然风光。 我问他,“皇上为何不带柔妃娘娘同去,非要臣妾不可?” 他漠然道:“太后凤体违和,柔妃一直在其床头侍奉左右。”他说话间呼出的温热气息吹的我脖子痒痒的,我微微偏过头避开。 是了,柔妃要想在宫中立住脚光有夏子晟的宠爱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要讨好太后,得到太后的认同。 到了报国寺,原以为皇家寺院定是气派非凡,却是一个并不太大的古老寺庙。院子里几棵菩提树挺拔苍翠衬着青砖绿瓦,更添三百多年时间积淀下来的沉重感。 寺庙并无闲杂人等,主持早已领着众僧出来迎接,一番恭迎的话说完之后,进殿上香祈福,殿上供奉的是释迦摩尼,也就是如来佛祖。相传他为解脱生老病死,寻求生命真谛而出家,历经众多磨难后方才大彻大悟完成了无上正觉。殿内冉冉燃烧着香烛和檀香,缥缈的烟气使佛祖的面相看着不甚清晰。 上完香祈完福,夏子晟又向主持讨教了会禅学佛理——我实在没想到像他这么一个暴虐狠辣的人,谈起佛学来居然头头是道,我在一旁听着,发现他的某些见解并非比不上主持。 一盏茶吃过后,已到晌午时分,自然是要留在寺里用些斋菜的。虽是斋菜,却因天子的到来准备的尤为用心:一盘罗汉全斋、一盘素锦祥云托、一盘草堂八素、一盘西汁素鸡腿、一盘椒盐肘子、一盘炸黄雀、······ 我原想着鸡腿、黄雀、肘子不都是荤菜么,难道加个素字就变成斋菜了?结果才知,鸡腿是由素火腿制成;肘子是土豆替代;而炸黄雀也是豆腐干和面粉所制,只因外形形同黄雀因而得名,一尝内香外脆,比起荤菜来别有一番风味。 斋菜用完一行人准备回宫,一切仍是风平浪静,我不免有点着急。难道说陈雄不会图谋不轨?或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起了疑心?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全都白费了吗? 回宫的路上,夏子晟因觉得疲累换剩了轿子,我一个人骑着白马闷闷不乐地由小安子牵着慢哒哒走着。途径一片小树林,侍卫们突然肚疼不已,纷纷倒地抽搐,不一会就口吐白沫而亡。就连秦忠和小安子也疼痛不已,我顾不上肚子里隐隐作痛,刚翻下马准备查看,一群大约百人的蒙面黑衣人已悄无声息的层层包围了我们。 侍卫中除了一人安然无恙其余已全部身忘,轿子里的夏子晟并没有反应。我心急如焚,看眼下情形是我们疏忽中了毒,眼下只怕凶多吉少。 那侍卫阴阴笑着,一柄长剑就这么斜斜刺向轿中。我见他出招虽简单,剑气却凌厉异常,可见是个用剑高手。 秦忠与小安子大惊失色,却也无能为力,我想出手阻止,疼痛却已加剧。眼见侍卫已身近轿帘,突然“哄”的一声,轿子被炸的四分五裂,那侍卫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飘去随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夏子晟负手站立,一脸漠然,见他安然无恙我竟放下一颗心来。 第一百章 血战枫林 黑衣人中的一领头失声道:“你竟没有中毒?” 这声音很是熟悉,夏子晟阴沉道:“陈将军,别来无恙啊。” 我这才发现秦忠与小安子已直起了身,而我肚里先前的疼痛也消失的无踪了。 陈雄似不愿相信,“怎么会?你们明明都用了斋菜。而这些侍卫明明也······” 本已都倒地一动不动的侍卫这时全都站了起来,小安子冷笑道:“斋菜我们全都用下了,可是解药早就加在了大殿里的檀香里。陈将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陈雄转而目光似剑射向我,“你竟背叛我?你知道背叛我的代价会有多大吗?看来九日魂的痛苦你已经忘了。今日我不会杀你,来日你自会受尽折磨而死!” “兄弟们,我们现在已无退路,只有杀了他们我们才有一条活路!宫中我们的人也已经开始行动了!谁能杀了这个暴君赏黄金万两,封为开国功臣。杀啊!!!” 黑衣人蜂拥而至。我早知夏子晟功夫不弱,原来竟这么深藏不露,小安子有功夫在身我是知道的,没想到秦忠竟也是会功夫的。我躲在一颗松柏后面,黑衣人的全部精力全放在夏子晟身上,倒让我只作壁上观。 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做近身战斗,还有一批黑衣人拿着弓箭远程攻击,再加上他们人数众多,采用车轮战术一轮一轮扑上来,尽管侍卫们尽量护着夏子晟,但很快就寡不敌众,侍卫死伤大半,连秦忠与小安子都受了伤。 陈雄见状大喜,又大喊着鼓舞士气,“兄弟们,他们再厉害也只有几个人,还全都已经受了伤。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和他们拼了!拼了!!!” 战况越来越激烈。只是夏子晟的侍卫队为何还未赶到?难道宫里出现了什么状况?又有两个侍卫倒下了,饶是秦忠与小安子也不免面露急色。 陈雄带着剩下的黑衣人越战越勇,他狂笑道:“你们的救兵到现在也还未到,看来宫里的人已经成功了!只要你们投降,叫老子一声‘大爷’来听听,大爷就留你们个全尸!” “哈哈哈······”黑衣人皆是闻言大笑,夏子晟面色沉静如水,“陈雄,你的整个族人会因你这句话赔上他们的全部性命。” 陈雄微一愣,“哼!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吃老子一斧头!” 很快夏子晟又被七八个黑衣人围在其中,就连之前的弓箭手也弃箭加入。 树林里的枫叶已被秋风染红,夹杂在绿意的松柏和枯黄的杨树中,地上的落叶杂草和不知名的的小野花经过鲜血的渲染更显红艳,也说明着此刻的惨烈。 我不信夏子晟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打败了。他是那种不会轻易出手的人,可一旦出手,必然全力出击,且从不失手。 金秋的阳光照的人身上暖暖的,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闪一闪发着亮光,明晃晃的在阳光下的闪着寒光。寒光?我一个激灵,那分明是箭头!金属打造的箭头!它所对准的方向正是正在激战的夏子晟。 难怪陈雄如此狂妄,原来还留有后招。将夏子晟困住然后派人在此处下暗手。不不!夏子晟不能死!他死了我还怎么找到解药?怎么出宫?至少在我拿到解药出宫之前他还不能死!来不及多想,走出树后随手抓起地上的弓箭,用尽全力开弓搭箭,冰冷的箭头对向那个瞄箭之人。 第一百零一章 悔断人肠 一箭射出,带有破空的铮铮之声,那人像是痴了般,动也不动呆立在那。直到箭头没入心口,他仰面倒下,或是我的错觉,他一直看着我,那眼里仿有伤痛、悔恨、愧疚、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不知为何,那眼神竟让我心生痛楚,又感觉如此熟悉,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即将着地的那一刻身边的同伴忙接住了他,旋即也是不敢相信的望着我,拉下了蒙面的黑巾。一个响雷在我脑海炸开,震的我连身子都颤抖起来,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咯咯”的响个不停。 太子,是太子呵!那么他——面巾已落,他脸色因失血苍白如纸,鲜血洒了一地,几乎染红了他半个身子,那箭半根已穿透心口,箭尾上的白羽还在微微颤动。他就那么看着我,眼里好似痛的说不出话来,我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住,抓的四分五裂,痛的我出不过气来。 密密麻麻的侍卫不知从哪里开始冒出来,太子的脸色大变,他身后几人迅速上前接过致远想要撤退,可是又哪有路可退?侍卫已经把所有人都围的水泄不通了。 原来如此!一瞬间我明白了所有:难怪非要我一路同行,难怪侍卫迟迟不来,原来是拿我当我诱饵,诱出太子致远再来个一网打尽!好狠好毒的心!我狠狠的盯着夏子晟,恨不得把他一把撕碎! 感到体内有股气息在急切的乱窜,身上的血一股股往头上涌,只觉脸滚烫似火在烧,思绪飘向了天边。 缓缓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剑轻轻擦拭着剑上的血,无视无数对向我的刀剑与利箭,径直走向夏子晟。 一侍卫举刀扑了上来,只轻轻一剑,鲜血喷涌而出。又两三个侍卫提刀砍下来,夏子晟大喝道:“不许妄动!” 阳光已被云层所遮蔽,风,亦静止。 夏子晟站立原地,眼里情绪翻涌。小安子挡在他身前,神情复杂矛盾,“娘娘,别逼奴才和您动手。” 我一把长剑指向他,冰冷的声音好似不是自己,“让开!” 夏子晟淡然道:“小安子,让开。” “皇上!” “朕说让开!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 小安子满是担心的退到一边,但仍是一脸戒备的站在旁边。我盯着夏子晟,剑已架在他脖子上,银白的剑微微闪着寒光,不带丝毫感情一字一句道:“让他们走,不然我杀了你! 他无动于衷,我手中的剑又加了力度,他的脖子已有血丝泛出。“让他们走,不然我真会杀了你。”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手一挥,原本围着太子致远的侍卫让出了一条路。致远因失血过多已陷入昏迷,太子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迅速离开了 喉头却涌上了一股腥甜,却被我用力压制了下去,“现在,放我走。” 他目光倏地一跳,“他们走,可以。你走,绝无可能。” “你我交易已结束,我对你,再无用处。” 他沉默,片刻后才平静道:“你还未拿到解药。” “解药?解药?哈哈哈哈······”我喃喃自语,仰天大笑,眼角隐约有泪溢出。 “解药?他都要死了,我还要解药何用?你知道吗?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 都消失了呀?冒个泡嘛。 第一百零二章 悔断人肠(2) 他目光一沉,有些阴狠地看着我,用力钳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正视着他,“他要死了,你就不活了么?这世上让你留恋的只有他一人么?” 我的脑里似有无数闪电划过,几乎不能思考,眼睛似要沥出血来。他惊愕,失声道:“你的眼睛?” 然我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脑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我,“找致远,找致远,谁挡谁杀!” 手中的寒剑指引着我,鲜血很快染红了我的衣,弥漫了我的眼。 耳边一直都是嘈杂声,却再也听不清。忽然所有的人都不动了,害怕的又戒备的看着我,让出了一条血路,我木然片刻,翻身而上马狂奔而去。 沿着致远他们离去的方向不知跑了多久,脑里的混沌才稍稍散去了一些,然头疼还是欲裂。一人突然从树上飞身而下坐在了我身后,他轻声道:“不看见你致远哥哥不愿离去,又怕你要来找他却找不到路,我答应他来接你要把你平安带回他身边。” 我只觉无尽的疲累,头无力的搭在他胸前,“谢谢你,太子。致远······致远他还好么?” 他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的面容。良久,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我,“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傍晚了,残阳如血,把西方天际边染的通红,整个大地似也笼罩在这层血色中,朦朦胧胧地刺着我的眼眸。 致远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几分,好像一张上好的宣纸。他怔怔的看着我,好似永远都看不够,似要我把刻在他眼眸的最深处。 太子命人找了一堆金疮药来,然后急急去请大夫。我急忙要给致远上药,他勉力一笑,“不用了,我只想和你说会话。” 我握着他冰冷的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冰冷如斯,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他吃力的抬起手轻轻擦拭我的脸庞,“雪儿,不哭······不哭。” 我更加悲泣,“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是你。我好恨我自己,我怎么?我怎么能亲手伤了你?”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雪儿,就算该恨也只该恨我自己。当日夏兵来袭,我就不该让你一人去找舞蝶,事后也没来得及去救你,最后让你落入夏人手中,流落夏国。雪儿······雪儿,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我用力地摇摇头,泪水却如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没有,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我和夏子晟······” “你和夏子晟情投意合。天下人皆知,凌国亡国公主林舞蝶——雪妃,是他最最宠爱的女子。而如今,你又为了他亲手将箭射向了曾经最最呵护你的人——林致远。不得不说,这缘分,可真是奇妙啊。” 身子狠狠一震,难以置信的望着来人:一身烟霞色蝶戏绣花齐胸儒裙包裹在她那玲珑有致的身形上,半披一层薄薄的轻纱,雪白的香肩与锁骨在轻纱下若隐若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隐隐挑动着人最深处的某些欲望。 第一百零三章 悔断人肠(3) 她妆容艳丽,媚眼如丝,冲着我风情万种一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才短短半年多没见,舞蝶已然像换了一个人。从前那一身奢华高贵的气质已由一股风尘和妖媚所替代。 明显瞧着她每说出一个字,致远的脸色就白一分,眼眸就更加黯淡一分。我明知她是故意挑拨,但致远心中想必也是介意的吧。我无力和她争辩,只紧紧握着致远的手,“如果你走了,我又岂会独活?黄泉路上,我必相随相依。” 致远眼角有泪溢出,动容道:“傻丫头,说什么呢?我若不在了,你更要好好活着。如此,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一阵冷笑之声在耳边不绝于耳。舞蝶拿着纱帕掩嘴笑道:“啧啧啧!可真是感人啊!致远哥哥,现在说什么都是可以的。我等着看呢,看等你死了,她到底是与你生死相随,还是以后她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和我们的仇人相宿相栖了。” “住嘴!”听见她这么口无遮拦的咒着致远死,我忍不住心底的焦急和灼痛,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她捂着肿起的半边脸,丝毫不避让,盯着我只呵呵冷笑道:“怎么?说中你的心里话恼羞成怒了?我就等着看呢!看你是如何害死致远哥哥,看你是如何在夏子晟的胯下献媚承欢的?我想那画面一定很是香艳刺激。你说呢,致远哥哥?” 致远一口鲜血喷出,看的我心如刀绞,忙扶住他失声叫道:“住嘴!别再说了!你会害死他的!” “你可真好笑,害死他的可不是我,而是你!是你亲手将箭对准他,然后亲手将箭射向他。“噗”的一声,是箭射进肉里,没入心房的声音。怎么样?这声音是不是特别动听啊?” “舞蝶······你闭嘴。”致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出着气,他颓废的容颜好似一盏已经燃尽的灯,油没了,灯火很快也就会熄灭了。 门外传来异样的响动,太子神情凝重的推门进来看了我一眼,我带着希望和企盼望着他,“大夫呢?” “我们被夏兵包围了。” 这话像是一把榔头狠狠敲在我的心上。夏子晟,夏子晟,原来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放我离开也不过是为了跟踪我从而找到太子致远的落脚点,再来个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啊。 “哈哈哈哈······”舞蝶骤然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致远哥哥,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好雪儿,这就是刚才还在信誓旦旦要和你生死相随相依的人。她早就是夏子晟的女人了,为了讨好夏子晟,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看不用等着你死了,我们大家马上都得死在她手里,人家可是把人直接带到我们老窝,准备把我们一锅端了。” 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们不信。太子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静静的审视着? 第一百零四章 悔断人肠(4) 果然,屋外密密麻麻围满了禁卫军,小安子一见我,欣喜道:“娘娘,你没事吧?” 我怒目而视夏子晟,他却好像看不见我眼中的噬人恨意,只是蹙眉上下打量我一番,眼里似有忧色。 脑中那股混沌的感觉又席卷而来,我痛苦的抱着头,小安子忽又道:“娘娘,您别误会。皇上这次来,不是要杀他们,而是要救林致远。” 一瞬间清明了一些,小安子见我仍是怀疑的看向他,又忙道:“真的!娘娘,奴才不骗您。您看,皇上把段亭桥都急召过来了。” 我这才看见他身边还站着之前见过的灰衣人,夏子晟见我还是不信,接着道:“亭桥是‘医圣’严云谦的入室徒弟,尽得严云谦真传,有‘起死回生’之术。他的本领,你是见识过的。” 我直直盯着他,“条件?” “你,跟朕回去。” 我疑惑,陈雄已一败涂地,他到底还要我回去有何用?我不怕他如何对付我,只是不知他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阴谋去对付致远太子。 “朕不勉强你。给你两条路,跟朕回去,他们活;或者你留下来,你们一起死。然朕提醒你,时间耽搁的越久,林致远救活的几率越小。” “好!”我不再犹豫,眼下救致远才是最紧要的事。“我跟你回去,你救致远。并且你要答应我,放他们离开,永不追杀。” “若他们安分守己,朕可以既往不咎,放他们一条生路。” 秦忠闻言微诧道:“皇上,败国余孽,斩草除根啊,万万不可放虎归山留后患啊!” 夏子晟冷冷斜睨了他一眼,话里便有了寒意,“朕的旨意何时还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了?” 秦忠一惊旋即低头不敢再言语。 “雪儿?????”微弱的呼声使我停住了走向夏子晟的脚步,致远在太子的搀扶下蹒跚的走了出来,“别去?????” 我迅速拭去眼角又溢出的泪滴,只微笑地走向他。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似想把我留住,“别去????宫里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我覆上他的手,摇摇头,“没事的,等你治好伤养好身体,我再回来看你。” “别骗我了。”他苍凉一笑,“我全都听见了。别去,你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深宫。我就是死,也不会再把你推向那个火坑。” 段亭桥在一旁深深皱着眉,只拱手道:“娘娘,恕我直言,如再拖延下去不医治,只怕大罗神仙在此也束手无策了。” 我心下更急,舞蝶这时也走了出来,仍是一脸的妖冶和魅惑。她站在致远身后,在致远耳边轻轻道:“致远哥哥,你还是快快疗伤吧。你这样,岂不是挡了雪妃的富贵权势路吗?再不济,你也替我想想吧,你若不在了,我又该怎么办呢?我,可是很舍不得你死呢。” 在她说出最后几个字时,致远身子微微一震,惊讶又痛苦的转头看向她。她笑的甚是妖艳,手在致远的背后一拨,一把带血的匕首已赫然在她手中,致远再也支撑不住,即使太子在一旁扶着就这么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除了舞蝶,一时之间无人反应过来。我怔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眼前就这样倒了下去,心底好似烂了一个大洞,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太子惊恐的望向舞蝶,“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杀了致远哥哥啊!从小陪着我们一起长大的致远哥哥!” 第一百零五章 生死相随 我怔怔上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只求他再睁眼看看我,喊我的名字,对我说句话。可他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我的怀里,毫无知觉。段亭桥上前探了探气息把着脉,片刻摇了摇头叹道:“娘娘,节哀吧。” 我呆滞的望着他,目光空洞而幽深,“你不是有起死回生之术吗?治!快给我治好他!你快给我治好他!!!“ 段亭桥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退下了。舞蝶在一旁疯狂大笑,“死了?哈哈????死了就好。我要的就是这一结果!” 太子额上青筋条条突起,上前一把抓住舞蝶的脖子死死把她抵在墙边,“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恶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忘了是谁从小陪着我们一起读书识字游玩?是谁帮你捉蝴蝶放纸鸢带你骑马玩球?是谁从小一有事总是护着我们?在你背不出太子太师的文章时又是谁替你打掩护最后受罚?是谁单枪匹马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军营中救出来的啊?” 面对太子的暴怒与质问,舞蝶无动于衷,仍是妖媚的笑着,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些我当然没忘,不但没忘,记得还十分清楚,特别是他单枪匹马独闯夏兵军营救我出来更是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他当时的神情我到现在每天都会想起无数遍呢。知道吗?他当时看着是我,先是一丝失望,随后竟带着庆幸。若他当时稍微掩饰一下,我的心里也许还会好过点。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神情全都是自然流露。哈哈哈?????他的失望是因为我不是她——天下人皆以为留在夏国宫中的才是真正的公主,没人想到我会输,连我自己都不曾想到。他的庆幸也是因为我不是她——军妓,你知道吗?我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啊!我可是凌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啊!军妓!哈哈哈?????现如今,人人都能得到我的身子,人人都以睡我为乐。我为了活下来,专门勾引了一个小副领。每天,我都要刻意讨好他,曲意逢迎他,你永远不知道一到晚上他就有那些想不尽的方法怎么的折磨我。然而在一群变态男人和一个变态男人当中,我当然选后者。尽管如此,我那两个月仍然过的生不如死。这些你又知不知道?啊???” 太子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悲痛交加,“我知道你在军营受了很多苦,可这和致远哥哥有何相干?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多少个晚上,我受尽折磨,恨不能一死了之。可我一想到她还活的好好的,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包括林致远,她享受着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日日夜夜都恨不能剥她皮,喝她血,吃她肉!她都还没死,我又怎么能死?不,让她死太便宜她了,我要的是让她同样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林落雪,你记着,林致远是被你害死的。是你亲手向他射了一箭,他又因你挨了一刀。没有你,他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午夜梦回,你可还能睡的心安?你可梦见你的双手沾满了他的鲜血?哈哈哈??????” 我冰冷的唇贴上致远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放下他。脑中又开始一阵阵的抽痛,我紧紧咬着嘴唇以图保持着清醒,口中充斥着血腥味。一个闪身,舞蝶惊骇的盯着我,口中鲜血淋淋的流了出来,“你、你、你?????” “我害死了他,自会向他赔命。但是你,也必须得死!我要让你看看你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手中更加用力,她痛苦的扭曲着脸,在一大口鲜血倾吐而出后,瞪着双眼再也不动了。 一团血淋淋的东西被我硬生生的从她身体里扯了出来,拿在手里有着湿漉漉温热的感觉,我厌恶的把它丢到地上,脑中的混沌感与抽痛却越来越鲜明。我最后一眼环顾四周,只见人人都呆若木鸡惊恐而立,趁着最后一丝清明,捡起那把掉落在地的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喃喃道:“致远哥哥,等着我。” 第一百零六章 梦魇 仿若还是多年前,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我又怕又饿,他悄悄跑来探望我,送来饭菜和伤药,嘻皮笑脸的站在我面前,“嘿!这是我的命令,我可是世子。” 在凌国的寒冷冬天里,他耍着无赖要去我绣的荷包对我深情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在夏兵来袭宫里血流成河时,他紧紧拥着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 巨大的疼痛感淹没着我,似溺水之人,整个人整个身心都处于痛楚的潮水中不能幸免。在陷入无边的黑暗之际,耳边飘来夏子晟焦急又缥缈的声音,“快!快阻止她!” 落雪了,片片洁白的雪花打着旋儿纷纷落下。远远望去,千山初醒,云雾环绕,在青青苍苍中,点缀着点点白雪,像一幅色彩淡雅的水墨画。 伸手接下一片雪花,晶莹光亮,很快便化作了一粒清澈的液滴。再欲伸手接一片,头上却多了一柄油纸伞,转首看过去,致远正对着我笑,“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样,小心着凉了。” 他略带责备的话语,字里行间的却充满缱绻的温柔,看着他明亮的笑容,我的心就这么被填的满满的。 轻靠他肩头,我哽咽道:“致远,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我等的真的好辛苦。” 他下巴轻轻摩挲着我头顶的发丝,“傻丫头,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很久。” 我抿了抿唇,终于仰头望着他道:“致远,我和夏子晟真的没什么,一切都是假的,我和他之间只有交易,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宠妃而已。” 他仍是对着我笑,明亮而温暖。“不要紧的,就算是真的······也不要紧,我不介意,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双臂环绕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却募地发现他的身子寒冷透骨,竟无半分温度。抬头看他,他仍是笑,细看下那笑容里却透着怪异和呆滞,好似一个面具娃娃永远再无其他的表情。我心下一惊,慌忙喊他,“致远,你怎······” 风呜呜地吼了起来,夹杂着大块大块的雪片扑面而来,寒风疯狂摇撼着树枝,狂啸怒号,在这旋风的呼啸声中,致远的心口突然慢慢裂开,鲜血流淌一地,在这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更加突兀。 他仍木然的笑着,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双手在自己裂开的心口中摸索着,拽出一团和舞蝶的心口里无异的东西,殷殷的看着我道:“雪儿,这个,给你······” 我想叫他,却发现费尽力气自己也说不出话来。想要再抱他,双臂却只是划过空气,再也抱不住。我惊慌的看着他,见他身形竟在缓缓消失,“别!致远别走!”我在心里狂喊道,拼了命的向他扑去,却是脚下踩空,身子一头栽了下去,脑袋一个激灵,“啊”的一声,终于发出声来,却沙哑的似不是自己的声音。 第一百零七章 故事 头里有“嗡嗡”的杂音,挥之不去。双眼刺痛,吃力的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模糊的明晃的黄色。一个欣喜略带哽咽的女声在我耳旁响起,“娘娘?娘娘?您醒了?” 我眯了眯眼,仔细端详着床边的宫装女子,“木棉?你是木棉” “太好了!娘娘,你终于醒过来了!” 木棉眼圈红了又红,终于喜极而泣。我吐出一口浊气,整理着刚才还在噩梦中的情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问道:“这是?????哪里?” “回娘娘的话,这是皇上的朝阳宫。” 是了,明黄色,这宫里除了皇上能用,还能有谁。 珊瑚这时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我醒了,欣喜之情溢于面上怎么掩都掩不住,她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欲语泪先落,“老天保佑,娘娘,您终于醒了。” 心底不是不感动,我摇摇脑袋,想要摒弃里面的杂音,忍着头痛问道,“我睡了多久?” 木棉道:“两个多月了。娘娘,可把奴婢们担心坏了。” 她似想起了什么,忙擦了擦眼泪,“瞧我们只顾着自己高兴。珊瑚,你快去告诉安公公,让他禀报皇上就说娘娘已经醒了。还有段神医,快让丁香去请段神医赶紧过来一趟,看看娘娘身子还有无大碍。快去,快去!” 木棉催促着,珊瑚忙不迭的点着头,急急忙忙就朝外跑去。 “珊瑚?????不要去。” 我虚弱的摆摆手,珊瑚停下匆忙的脚步,看看我,又看看木棉,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木棉也是不解,我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出来,“我很累,不想见外人,木棉,让我好好休息下吧。” 木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温言道:“娘娘,皇上可不是外人。奴婢不知娘娘和皇上之间有什么误会过节,可奴婢知道的是,这次若不是皇上,娘娘未必醒的过来。” 她停了停,全然不顾我的反对,道:“珊瑚,你去吧。” 我第一次见到,木棉老实温厚的外表下有这么大胆坚持的一面,深吸一口气,我冷声道:“木棉,你不是我,你怎知我心意?他救了我,我却未必感激他,甚至,我更加恨他入骨。” 木棉的面色平静的无一丝波澜,她道:“奴婢知道娘娘一心寻死,根本不会感激皇上救了你。只是娘娘,奴婢斗胆问您,您当真就生无可恋了吗?” 还有什么可恋的呢?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与最爱的人生离死别,剩下的余生就这么行尸走肉的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呵????我心底冷笑,人的这一生,当真是无趣得很呐。 见我沉默,木棉道:“娘娘,可愿听听奴婢的故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宫里,上至权贵者,下至贫贱奴,人人都有自己或神秘或肮脏或痛苦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然而木棉的故事并不算惊心动魄,与很多生活在底层的普通百姓的悲惨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出生在一个小村庄里,那里风景秀丽,民风淳朴,人们善良勤劳,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的父亲是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说是教书先生,其实也就是教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得几个字并且会算帐,她的母亲则是以种地为生的农家妇女。除她之外还有一个调皮烦人的妹妹,每天她就在家照看妹妹做好饭等着父母从地里劳作归来。 如果不是那场大水,她的人生大抵如此了。每天照看妹妹,操持家务,大一点就下地劳作,再大一点就该说人家了。或是本村的人或是邻村的人,找一个老实巴交的少年就嫁了,谈不上喜不喜欢,就这么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出嫁了。然后生子,下地,每天为着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累着,重复着父母过过的人生。 第一百零八章 活着 洪灾来时,她才十岁,妹妹是五岁抑或六岁,她记不清了。 “好大的水啊。”她喃喃道:“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农田,树林,房屋便倾数毁去。人们在水中挣扎哀叫,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人,也有好多我认识的人——村头的三叔公、山腰的九婶婆、隔壁的七伯和他那与我们一起玩到大的宝贝儿子小胖?????他们在水里浮浮沉沉,一下就被水流带走不见了踪影。” “爹娘在我家瓦房被冲毁那一刻,拼尽全力托着我和妹妹逃了出来。他们举着我和妹妹,很快就筋疲力尽。最先撑不住的是我娘,她托着妹妹眼看就要沉入水底,我爹眼疾手快一把把我妹妹抓了过来,我娘却再也寻不到人了。我爹眼底通红,抓住水上漂来的一扇门板,将我和妹妹放了上去,只说了一句‘带着妹妹,好好活着’人就沉了下去。” 她笑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爹那时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爹虽出身农家,却从小读书,只盼着有一天能高中跳出农门光宗耀祖。可惜寒窗苦读十几载,考第却屡屡不中,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功名没成就,人却读成了百无一用的书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地里的农活其实大都是我娘在做,我爹也只是给我娘打个下手。” “我和妹妹就这么在水上漂着。妹妹早就吓得大哭,而我,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门板也并不安全,在撞上了一横卧在水中的棵大树后,我拉着妹妹爬上这棵大树,在上面呆了三天??????” 木棉停了下来,不知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还是再也说不下去。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我仍能想象到当时的惨烈以及两个小女孩幼小心灵里的那种无助和恐惧。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说下去的时候,半晌她平静的声音又响起。 “那三天我们颗粒未进,也没有干净水可以喝。后来大水退了下去,我就带着妹妹随着逃命的难民一路南上凉都。因为没吃的,只有嚼些草根啃些树皮充饥,后来有些人饿的实在受不了,就开始吃观音土。那是一种白色的土,吃了以后便不会感觉到饿。可这土根本不能消化,排不出去,很多人就是这么被活活撑死的。我见过那些人的尸体,肚子胀成一个球,硬邦邦的,手指敲上去还‘嘣嘣’直响。” “在路上没多久,妹妹就得了病。身子烧的滚烫,人都烧迷糊了,却一直叫着‘爹、娘、宝儿好冷’。我把她抱的紧紧的,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她躺在我怀里一直打着摆子,到最后一动也不动了,我不停的喊着她,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我边哭边刨着土,刨的双手指甲血直流,才刨出一个小坑,亲手把妹妹埋了进去。短短时间,家毁了,爹娘走了,连爹爹的临终遗言我都没能做到,唯一的妹妹也没能留住。其实我当时也不过才十岁,说起来也是一个孩子。让一个孩子承受这么多,老天爷何其残忍?可是真奇怪,尽管如此,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过要死的想法。我只是觉得,比起死,爹娘可能更喜欢我活着。活着,哪怕像狗一样活着,也要活下去。” 她停了下来,后又问我道:“如果换作娘娘,娘娘当时会怎么做?” 然她并不等我回答,又自顾自的说着:“要死很容易,活着却是千苦万难。只是不管再苦再难,那些真正爱我们的人,他们都是希望我们活在这世上吧。我爹娘如此,我想娘娘心中的那位公子也定是如此。娘娘如今这样,是让那位公子走都走的不安心,让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心有所牵的魂魄是无法再转世为人的。除非娘娘对那位公子的情意也不过尔尔,所以您才真的忍心让他做只永远都游荡的孤魂野鬼。” 第一百零九章 卑鄙 沉默在我们之间流淌,她垂眼再不言语,我望着床幔,默默出神。 明黄色的身影一闪,夏子晟走了进来坐在榻边,后面跟着段亭桥。 我冷眼盯着他,他神情淡漠,眼眸如一汪深水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身子怎么样?”他不带任何感情的问我。 “皇上有何目的不妨自说,让落雪知道自己到底还有何利用价值,这样心里也才有个底。” 他眸光闪了闪,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只唤道:“亭桥。” 段亭桥今日一身青衣,忙上前将两根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好一会才退了下去。 随后两人就起身离去了,我心下虽觉怪异却也无力再去多想什么。喝下木棉喂的药后继续躺下,只觉身子疲乏到了极点,脑袋昏昏沉沉,心里却开始作痛起来。 致远?????致远,欠你的,我要如何偿还啊? 迷糊中,温暖而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我颤抖的拽着他的衣角,往他怀里躲,贪恋那最后一抹温暖气息,“致远,别,别走,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他亦紧紧抱着我,一只手微扯着我的发迫使我仰头,接着冰冷的吻就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吻的我双唇生疼。 致远从不会这么粗暴对我,我猛的惊醒,睁眼,使尽全身力气把拥我入怀的那个人狠狠推开。 “夏子晟!你在干什么?趁人之危卑鄙无耻!” 他纹丝不动,冷笑一声,“卑鄙无耻?不知是谁拉住别人不许走,一个劲的往别人怀里钻?现在还反咬一口。你说,到底是谁卑鄙无耻?” 我气结,他淡淡一笑,那笑里却带着一丝鄙夷,“朕忘了告诉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你都是抓着朕不让朕走,很享受朕对你所做的一切。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滚!” 他端起桌上一碗药坐过来,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冷冷道:“把药喝了。” 我手一扬,将他手里的药碗打在地上,通透的玉璧底碗瞬间碎成一堆残渣,大半碗的黑色药汁却倒在他的明黄色衣服上。 他的眸子蓦的深沉起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恨恨道:“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再来挑战朕的底线。” 虽是被掐着脖子,说话困难,可我也不会认输,挑衅的望着他,嗤笑道:“那????请皇上杀了落雪?????落雪自当感激不尽。” 他的面色变了又变,慢慢松开手,拂袖而去。 抚着脖子“咳咳”的咳个不停,茫然的躺在床上。难怪会觉得熟悉,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从昏迷一开始就把他错当了致远? 门又开了,夏子晟已换了身衣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安子,端着黑黝黝的药碗。 他神色如常,沉声道:“喝药。” 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侧了个身背对着他。 小安子带着哭音道:“娘娘,奴才求你把药喝了吧。这药里的药材每样都是极其珍贵难寻,皇上和段神医费了好大的劲才找齐。而且段神医再三嘱咐道,一定要让娘娘按时按量服药,这样才能将药性发挥到最大处,对娘娘的身子恢复才是最大的益处。” 我依旧静默不语,想起夏子晟先前那一番侮辱的话,我就又恨又怒。 “不喝是吗?好!小安子,去把所有的药全都倒掉。她若想死,朕就成全她。而且她死之日,就是林致远被鞭尸焚骨挫骨扬灰之时!” 我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双眼似燃烧的火球,厉声呼喝,“夏子晟!你敢!” 他笑意冰凉,“朕是天子,还有何不敢?这药你喝还是不喝,全由你自己做主。” 他接过小安子双手递过来的药碗,舀起一小勺药递到我嘴边,苦涩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我侧过头,“不劳皇上,我自己喝。” 他仍坚持着,“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我尽力压抑着情绪,“药我喝了,你可以走了。我不想看见你。” 他转身出了房,小安子跟在他身后,一步三回头,嘴唇动了动,终是走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下药 尽管日日喝着药,但我还是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头脑里面经常“嗡嗡”响着杂音,让人心烦意乱。手脚酸疼无力,连下床行走几步都要木棉珊瑚合力搀扶,就算这样,我也走的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除此之外终日都只能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 段亭桥来把脉也把的很是殷勤,但对我的身体状况却只字不提。我问他,他也只是恭敬道:“娘娘是受了大的刺激,过后又忧思过虑,再加上九日魂的毒也还未解,所以身体的亏损比较大。只要娘娘放宽心情,按时服药,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我半信半疑,之后问着木棉,也是和段亭桥一样的说辞。 傍晚,木棉去太医院拿药,珊瑚在厨房煎药。丁香服侍我用膳,我执意要自己吃,丁香急道:“娘娘,你身子还未痊愈,还是奴婢来喂您吧。” 我瞟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饭碗和瓷勺,这小小的饭碗在我手里却好似有千斤重,一直颤颤巍巍,我忙双手捧着,双手却好像再也承受不住这饭碗的重量,无力的垂了下去,滚烫的粥洒在了手上,烫的通红。 丁香惊呼道:“娘娘!”忙上前查看我的烫伤。 我盯着她,“丁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双手为何连只碗也拿不起来?还有,我双脚连行走一步的力气也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是不是成了一个废人??” 丁香躲避着我的眼神,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不知??????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我闭上眼睛,轻轻道:“丁香,你可还记得你娘病重时是谁派太医出宫为她医治的?你弟弟没钱进学堂是谁替他交的银子?又是谁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说娘娘的大恩大德永世不敢忘。怎么现在,你全都忘了呢?” 她面色“刷”的就白了,忙跪下哭道:“奴婢不敢忘。只是??????” “那就告诉我实情!我到底是怎么了?” 丁香瑟瑟道:“是皇上?????是皇上废了娘娘的武功,挑断了娘娘的手筋脚筋,又怕娘娘有所察觉,所以给娘娘一直用了迷香散。” “你说什么?”我一口腥甜吐了出来,整个人向前扑去,却跌落在地,狼狈的倒在地上。 “娘娘?????娘娘??????”丁香哭喊着爬过来扶我,“娘娘千万保重身体,皇上这样做或许有他的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呵呵?????我任由她扶我到床上,恨意在心中纠结,胸口闷的难受,提起的一口气又沉了下去,“这么说,木棉和珊瑚也都知道?” 丁香低首不语。 一切不言而喻。 我问道:“迷香散下在哪里?” “娘娘每日用的膳食里。“ “很好,丁香,现在我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你记住,以后我的膳食都由你亲手准备,不要假手他人。” “可是?????这样的话,会引起木棉姐和珊瑚的怀疑的。” 我深深吐了口气,“这个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行刺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和夏子晟起过冲突,对他的到来也不那么反感了,偶尔还会好好和他说上几句话。他面上虽仍然是冷冷的,但那双眸子却比平常亮了几分。我老老实实的按时服药,各种珍贵补品亦不断,身子却越来越差。段亭桥在为我把脉后,疑惑道:“娘娘较之之前更加气息紊乱,气血不畅。近日是否又受过什么刺激?心中若思虑过多非药力可以疏解,还请娘娘千万放宽心情,于身体恢复才有好处啊。” 在用膳时,我总是无胃口,什么都是浅尝辄止。只有丁香做的饭菜,我才会多用一些。渐渐的,木棉和珊瑚都知道,如今丁香做的饭菜更合我口味。于是为了让我多吃点,好的更快,平日里我的膳食就都交由丁香负责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再服用迷香散的原因,我的手脚慢慢恢复了些力气。 唤来木棉珊瑚为我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木棉见我难得有心情,高兴道:“娘娘今日看着气色好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身子就会痊愈的,总算没辜负了皇上救娘娘的一片苦心。” 我微笑不语,看着木棉熟练的为我梳着发髻,珊瑚在一旁捧着头饰盒供我挑选。我看了看琳琅满目的盒子,笑着指了指,“就插这只金簪吧。” 珊瑚边将金簪插在我头上边笑道说:“娘娘真有眼光,奴婢还记得这只金簪是皇上赏给您的呢。” 我缓缓的笑:“珊瑚,你和丁香去准备几个小菜。木棉,你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珊瑚和木棉相视一笑,木棉欣慰道:“娘娘,您终于明白皇上的心意了。奴婢真是为您高兴。” 酒菜还未端上来时,夏子晟就急匆匆赶来了。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这才问道:“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我浅笑。 他眸光清亮,我笑的温柔,“今日请皇上前来,是想感谢皇上对我的救命之恩。” 他一掀衣袍自顾地坐了下来,“你不是对朕恨之入骨,并且一心求死吗?现在怎么开始感激朕了?” “一开始,确实如此。”我认真道:“不过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木棉说的对,那些最爱我的人,肯定是希望我活着,活的好好的,致远一定也是如此希望的。” 他静静看着我,眼里又恢复昔日的墨黑,正色道:“朕利用你诱杀林致远,你也不恨了么?” 我的心突的一跳,心里恨极,面上却是苦涩,“之前,很恨很恨。可这么些日子,皇上费心救我照顾我,对我的好,我都看在心里。并且致远的死,也不全怪皇上,他是死在林舞蝶手上的。若不是林舞蝶,皇上早就让段神医救活了他。” 他的五指来回的在桌上敲打着,并不接话,我苦笑道:“我知皇上不信。若换了我,也是不信的。” “不,我信。”他抬头看我,那双黑眸直直看进我眼里,沙哑低沉的声音竟带了丝难得的柔和。 我垂下眼,避开他的灼灼眸光,“木棉和珊瑚怎么还没把酒菜准备好,我去看看。” 说着就站起身,或是还没恢复好,脚下一个酸软,人就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一个温暖的怀抱及时抱住了我。就是此刻!我握着在木棉珊瑚退下后就摘下藏在袖里的金簪,拼尽全力刺向他的胸口。纯金打造的簪尖插入了他心口,血迅速蔓延出来,染红了湖绿色的衣襟。 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腥味。我颤抖的放开簪子连连后退,他的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看都未看伤口一眼,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嘴角是冷然的笑:“原来朕没有猜错,你果然是想杀朕。” 我冷笑道:“皇上是没猜错,可见皇上也并不信我。” “可是最后,朕还是选择了相信。” 我心里一顿,转而想起致远的死,过后又对我所做的种种,恨声道:“你废我武功,断我手筋脚筋,给我下药。你觉得我还该如何待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巧合 他眼里闪过一丝锐光,目光愈发尖锐,嘴边仍是轻笑,“没错。你只是朕圈养的一只宠物,朕想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朕废你武功,断你手脚,给你下药,你就再也逃不出朕的手心。这一辈子,你就是死,也得死在这深宫里了。” “你!该死!”我忍住身上的虚弱,朝他扑去。哪怕和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娘娘,酒菜都准备好了。都是您和皇上爱吃??????”木棉推开门和珊瑚端着酒菜兴高采烈的走进来,一见眼前的情景,两人手中的端盘“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面的酒杯酒壶碟子摔的粉碎,残渣合着酒水汤汁,一片狼藉。 “娘娘!”木棉冲上来死命抱住我,“娘娘,你千万别冲动,你冷静一点!” “放开我!放开我!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我不停的挣扎踢打着木棉,她仍死死的抱着我不肯松手。珊瑚在一旁早就吓得呆若木鸡,木棉忍痛唤着她,“珊瑚,皇上受伤了,快去请太医过来为皇上诊治。” 珊瑚这才回过神来,不知所措的点着头提步就要往外冲,夏子晟低声道:“回来!不许声张!若想活命,就给朕记住了,今日之事一个字也别外传!” 木棉一愣,旋即郑重点着头道:“奴婢记住了!可皇上的伤?????珊瑚,快去拿止血药过来。” 话音才刚落,朝阳宫外守门的太监唱诺声便高声传来,“太后驾到——” 我的挣扎早使我虚弱的身子早就疲惫不堪了,无力的倒在木棉身上,只能由她紧紧抱着。木棉珊瑚一惊,无助的看向夏子晟,“皇上,太后这个时候过来,也太巧了吧!” 夏子晟的眉头紧紧锁着,眸色渐渐深沉,闪着寒光。 他突然一把拔下还插在心口的金簪扔向床底,走在床幔后面,伸手在墙上一按,一扇隐形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把我和目瞪口呆的木棉、珊瑚推了进去,凶狠道:“你若想死,就尽管出声。到时死的可不只你,还有她们二人给你陪葬。” 门在关掉的那一霎那,黑暗中太后惊诧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墙传来,“皇上,你这??????你?你受伤了?快!还不快去请太医!快去!!!” 我紧紧贴着墙壁,在太后的怒声中,太医很快赶到。 “臣参见??????”太后急促打断太医的请安,催促道:“免了免了起来吧,快去看看皇上。” 太医唯唯诺诺的应着,过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太医道:“好在伤口刺的并不深。只要皇上这几日好好休息,及时换药,伤口不沾染上水,应无大碍。臣这就为皇上包扎。” 一把清冷的女声温婉响起,“臣妾看皇上这寝宫内血迹斑斑,酒菜洒了一地。不知皇上是怎么受伤的,难道是这宫里进了刺客?” 我眉心一跳,这是柔妃的声音,她居然陪着太后一起来的。 “臣妾还记得皇上一直把雪妃安置在皇上寝宫里养病,只是她现在人呢?几个月没见,臣妾十分挂念她,不知她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 太后怒火中夹着心疼,质问着夏子晟,“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直把那亡国俘虏安置在你宫中,还不允许其他人探视。这朝阳宫中,竟是连柔儿也不许踏进一步。现在你受了伤,那贱人却不见人影。你告诉哀家,是不是她刺伤的你?然后又借机逃走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密道 “母后。”夏子晟无奈笑道,“母后不要再一口一个亡国俘虏和贱人了。她既是朕亲封的雪妃,那就是朕的妃子。母后骂她是贱人,那儿臣成什么了。” “那好吧。那你说说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光天化日之下,朝阳宫守卫森严,哀家可不信有刺客从外面混的进来。” “母后也说了,光天化日之下,朝阳宫守卫森严。若真是雪妃刺伤了朕,她一个卧床不起的人,还跑的出去吗?” “皇上,雪妃妹妹现在是卧床不起,可听闻之前她狂性??????” “柔妃!” 我正贴墙听的仔细,夏子晟一声厉喝打断了柔妃。随后太后狐疑问道:“雪妃之前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哀家?” 夏子晟温言道:“没有什么事。母后多虑了。” “柔儿你来告诉哀家。” “确实没什么事,雪妃之前情绪不稳,臣妾是怕她失手伤了皇上。只是皇上,雪妃现在在哪?这伤又是如何受的?而且臣妾看这伤口,不像是刀剑所为。 柔妃步步紧逼,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夏子晟沉默,太后不满叫道:“皇上!” “母后真想知道吗?”夏子晟漫不经心说道:“儿臣不过是看上了一个小宫女,想好好宠幸她一番。谁料她不知好歹,反抗朕不说,慌乱中打翻了酒菜还用簪子刺伤了朕。” “是吗?”太后狐疑,“哀家记得皇上从来都不是好色之人。如此说来,哀家甚是好奇,什么样的宫女如此美色能让皇上记挂于心?” “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朕不过是兴致所至一时冲动,只是没想到她非但不感恩,还行刺于朕。是朕抬举她了。” “皇上。你是哀家的儿子,是从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哀家生你养你,对你最是了解不过。你从来不会在男女之事上失去半点分寸,莫说一个普通的小宫女,就是九天玄女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多看一眼。所以,皇上,别再撒谎了,在哀家面前,最好实话实说。” “呵呵呵?????知儿莫若母。只是母后忘了,儿臣再怎么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需求。不知母后还在怀疑什么?” “那放着众多后宫佳丽你不传唤,偏偏要宠幸个小宫女?”太后继续逼问。 “儿臣也想换换口味。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母后不会不知吧?当年父皇不也是这样?” 死一般的沉默,没人再说话????? 我虽在石墙后面,但仍感觉到石墙外紧张压抑的气氛,木棉和珊瑚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寝宫中又进来一人,“皇上,已找到那名宫女。她逃出后躲在假山后面,奴才已遵旨将她就地处决了。” 我听出来,这是秦公公的声音。 “将人拖进来。”夏子晟冷冷吩咐道。 接着又是一阵声响,我听见夏子晟疑惑问道:“怎么了柔妃?这宫女你认识吗?” 不知为何,柔妃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不自在,“皇上说笑了,臣妾从未见过这名宫女??????皇上,臣妾十分挂念雪妃妹妹,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朕知道爱妃关心雪妃。只是爱妃来错了地方,雪妃昨天晚上就搬回她的‘怡兰轩’了。” “既然如此。”太后接口道:“静芝,你现在就去‘怡兰轩’看看雪妃,看她身子恢复的如何。告诉她安心养病,哀家很是牵挂她。你看了之后即刻回禀哀家,哀家就在皇上这等着。” 怡兰轩哪里有什么人?我的心漏跳了好几拍,黑暗中,木棉和珊瑚也紧紧抓着我的手。 大脑一片空白,抬起头来,却见黑暗的前方有点点亮光一闪一闪,好似黑幕的夜空挂着的星辰。那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木棉与珊瑚都紧张的望着它的靠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待得近在眼前了,才彻底松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戮 谁也没想到,与这暗室连接的居然是个密道。小安子举着颗夜明珠在前面带路,木棉和珊瑚扶着我紧紧跟在后面。 从一个隐秘而狭小的出口出来后,眼前豁然开朗,一草一木皆是眼熟,原来竟是怡兰轩的后花园。 小安子神色复杂难辨,并不看我,只冷冷说道:“太后的人马上就到,你们最好动作快点。” 木棉珊瑚几乎是半拖着我奔向寝房。 静芝姑姑进来时,看见的是我披头散发的靠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微微喘着气。木棉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喂我用药,珊瑚捧着漱口水和蜜饯侍立在侧。 她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静芝姑姑来了?咳咳?????珊瑚,快请姑姑上坐。”我忙就要起身迎接,却终因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娘娘快快好生歇着。太后对娘娘很是牵挂,特意遣了奴婢来看望娘娘,并让娘娘安心养病,这样身子才能恢复的快。” 我谦和道:“臣妾多谢太后关心。咳???咳?????臣妾一直在病中,不能在太后身边服侍左右,心中很是不安。”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如此太后才会宽心。娘娘好好歇着,太后还等着奴婢回话,就先告退了。” 她走后,木棉与珊瑚再也站不稳,虚脱般的坐了下去。 三人一时无话,好一会木棉庆幸道:“幸好皇上让人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不然让太后发现了端倪可就麻烦了。” 珊瑚附和道:“刚才可吓死奴婢了。好在一切有皇上。” 棉被下,是一身烟罗紫的繁复宫装,甚至连鞋也没来得及脱。但床前整齐的摆着一双绣鞋,包括汤药,漱口水和蜜饯都是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放在桌上了。 “珊瑚你先下去。”小安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抬头望向缓缓步入的小安子,侧了个身,不再看他。 珊瑚听话的退下。 “娘娘可知道?丁香死了。”冷漠无情的声音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耳中,我身子一震。这么说,在密道里听见的死的那个小宫女就是丁香? 我坐起身子,目光扫过木棉,冷笑道:“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唯一告诉了我实情的人,所以你们杀了她?” 木棉面色一僵,不自在的看向我,正欲说话。小安子讥讽笑道:“娘娘。” “娘娘怎么也不想下。丁香若不死,娘娘现在还能如此安然无恙吗?” “别再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我愤声道:“别再说的好像都是因为我!就算如此,也不一定非要她的性命不可不是吗?凭你们皇上的手段,若真想保住一个小小宫女还保不住吗?呵呵,我早就知道夏子晟暴虐嗜血残酷无情,人命在他眼里如同蝼蚁,更别说丁香瞒着他偷偷告诉我实情,他正好借机杀了她。” “娘娘如此爱护下人性命,真是宅心仁厚,奴才心里敬佩不已。既然如此,那些死在娘娘手里的朝阳宫的十几名侍卫太监宫女又该怎么算?难道在娘娘眼里,他们就不是人命了?他们就活该丧命在娘娘的手里了?” “胡说!你胡说!”我大怒,“我什么时候杀过朝阳宫的侍卫太监宫女?我一直昏睡,前几日才醒过来。敢问一句,我到底是何时杀的那些人?你少在这胡说八道,要玩什么花样你就明说了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题外话:我回来啦······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戮(2) 真是可笑,居然如此诬蔑于我,杀没杀人难道我自己不清楚么?只是不知为何,我心里竟有些不安。 他只道:“娘娘何不问问木棉呢?一问便知奴才说的是真是假了。” 我目光灼灼的看向木棉,见她躲闪着我的眼神,嘴里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心底的不安像水面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扩大。 终于,木棉受不了我殷切逼迫的眼神,她黯然道:“安公公,你别再说了,别再逼娘娘了,娘娘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木棉。”小安子神色冷然,“你也看见了,皇上为了救她费了多大的心受了多少的苦。奴才从没见过皇上对一个人这么好过。可她呢?恩将仇报,竟还行刺皇上,好在皇上没什么事。若还不告诉她实情,只怕她怀恨在心还会行刺,谁敢保证下次,下下次皇上照样安然无恙?这样对皇上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平静道:“木棉,你来说。我要听的是实话。” “娘娘??????”木棉欲言又止。 “说啊!”我倏的一吼,木棉吓得一抖,忙安抚道:“娘娘,您别生气,身子要紧。奴婢说,奴婢说就是了。” “娘娘被皇上带回宫中时,满身都是血,一直都在昏睡中。皇上为了好好照顾您,就直接把您留在了朝阳宫的暖阳阁里。有一天夜里,娘娘突然醒过来自顾走下床,本来您醒了,奴婢和当时服侍您的朝阳宫的宫女乐儿都很高兴,忙差人去禀告皇上。可我们怎么叫您您都不理,这才发现您神情呆滞,好似不认得任何人了。奴婢和乐儿看你只穿着亵衣,赤足走着,担心你身子还没康复会感染风寒。于是奴婢急忙去给您拿鞋,乐儿则拿着衣服想给您批上。谁料?????” 木棉连声音都抖了起来,咬着唇,说不下去了。我心里也怕了起来,急忙问道:“怎么了?说!” “谁料乐儿刚碰到娘娘的身子,娘娘眼里突然红光一闪,双目变的赤红,像染了血一般。奴婢?????奴婢还未看的清楚,乐儿就已经倒了下去,胸口一个大窟窿,内脏都被扯了出来??????” 我惶然大惊,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木棉哭道:“奴婢当时吓坏了,不敢再上前。娘娘只木然朝外走着,屋里的响声惊动了屋外守夜的太监宫女,他们刚一进门查看,娘娘就??????到处都是血,他们的头、手、腿、内脏散的到处都是。一只眼珠飞过来落到奴婢身上,奴婢吓得晕了过去,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后面侍卫赶了过来。也是死伤无数。最后还是皇上和段亭桥、秦公公和奴才四人合力才勉强制服了娘娘。娘娘可知当日的惨状,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尸身,整个暖阳阁里如同人间炼狱,而娘娘,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小安子停了停又道:“娘娘你说,现在到底是谁暴虐嗜血,杀人如麻?” “不?????不不!你们胡说!你们都是一伙的!是你们骗我的!是你们骗我的!” 我摇着头不敢相信,哆哆嗦嗦的往床角躲。 “相不相信其实娘娘自己心里也清楚。娘娘可记得,当日报国寺外枫林那一战,那时娘娘其实就已经初露端倪。娘娘难道就一点察觉都没有?” 察觉?一个恍惚,好似回到了枫林中,脑中的混沌感,死在我剑下的侍卫,夏子晟失声道:“你的眼睛?”。 小安子注视着我,眼里竟有着一丝怜悯,“娘娘现在可知皇上为何要废你武功了?而且这是段神医的主意。段神医说,要想救娘娘,只能暂行这步。” “为什么?”我缓缓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声音粗噶,“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是个怪物对吗?” “不是的。娘娘!您千万别这样想!”木棉爬上床抱着我哭道:“娘娘您是个好人,您千万别说自己是怪物。您是中了毒,段神医说娘娘是中了毒才会这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相 “毒?什么毒?九日魂?” “不是。”小安子摇摇头,“具体是什么毒连段神医也诊治不出来。皇上废了娘娘的武功后,娘娘虽无内力,可还有招式,一旦发作起来,只怕连自己都要伤害。所以皇上不得已才又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并且担心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又给您用了迷香散。” “娘娘屠杀朝阳宫宫人之事,被皇上压了下来,知情之人要么已死在娘娘手里,要么被皇上封了口,就只剩木棉一人。而且娘娘武功被废这事,只有皇上、段神医、秦公公与奴才四人知晓,之前连木棉也是瞒着的。娘娘觉得,这一切丁香是如何知道的?还告诉了你实情?” 我怔怔的望着他,脑里电光火石,一闪而过。 柔妃! 所以在我刺伤了夏子晟后,她与太后来的那么及时,那么巧。 “娘娘。”小安子叹了口气道:“奴才知道因为林致远你心里恨着皇上。可是娘娘,皇上过后所做的一切也能抹消你心中的恨意了吧。况且当日??????当日皇上是想以你引出林致远,将凌国余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他是帝王,换了任何一个身处高位的人都会这样做的。可后来,皇上见你那副伤心的样子,为了林致远要死要活,皇上他?????他不忍心了,为了你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所以特意将段神医速速召来为林致远救治。只是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太出人意料,也并非皇上的本意。娘娘将这一切全算在皇上头上,无非是想减轻你自己对林致远的愧疚,可你这样对皇上实在是???????” “娘娘,安公公说的句句属实。皇上对您的好,奴婢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娘娘被带回来时,柔妃娘娘因为您和皇上大吵了一架,皇上呵斥了柔妃娘娘,后来还禁止她再踏入朝阳宫一步。娘娘昏迷的时候,皇上日以继夜的照顾你,接连熬了好几个通宵。娘娘没有意识吞不下药丸喝不下药汤,也是皇上口对口的给您喂下。娘娘,奴婢虽然不清楚您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奴婢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心。皇上,他对您是真的很好很好。” 我茫然的看着带着些微希冀和悲伤的两人,只默默出神,连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空荡荡的。良久良久,我沉声道:“我想见段亭桥段神医。” 见我终于开口说话,小安子与木棉面露喜色,然听见我说想见的人是段亭桥,而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个人,喜色下是掩不住的失望,小安子抿抿嘴,转身向外走去。 段亭桥很快赶来,他一进门就行礼问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直视着他,轻声道:“段神医乃当世神医,不但武功了得,医术高明更不必说,难道还看不出自己病人的症状吗?” 他微微惊愕,“娘娘您都知道了?” 我点头,他微蹙了眉道:“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向娘娘吐露半个字。就怕娘娘知道了真相承受不了。” 随即他又释然道:“知道了也好,臣也确实想问娘娘,体内之毒到底是怎么中的。” “除了陈雄给我下的‘九日魂’,我并没有再中过其他毒。” 他皱着眉,“不可能。娘娘体内之毒甚是怪异,臣从学医到行医平生从未见过。所以请娘娘再好好想想。” 我仔细回想,头脑里的“嗡嗡”杂音又此起彼伏,我不耐的摇头道:“除了九日魂,我没有中过其他毒?????或许是这宫里有人偷偷给我下了什么毒也说不定啊。” “娘娘??????”他犹豫了下终是郑重道:“臣今日就向娘娘明说了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蛊毒 我见他眉头比起之前更加紧锁,眉宇间也满是忧愁与疑惑,心头不禁又警觉起来: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道:“娘娘体内不但有毒,还被人同时下了一种蛊。并且时日不短,从脉相来看,这毒和蛊在您体内少则三五年,多则已有十年左右。” 十年?也就是说我幼时就已被人下了蛊毒。到底是谁?如此狠心向一个孩子下手。 段亭桥继续道:“娘娘之前头脑里混沌不堪,失去神智,皆是这蛊毒一起发作才会如此。这蛊毒来势汹汹,十分凶猛,并且每发作一次,毒性和蛊性就更加厉害一分。臣后来用针灸和解毒灵丹,再加天山雪莲才勉强将它们压制下去,但这并不是长远之计。想必娘娘自从醒后,头脑里经常有杂音作祟,那是您体内的蛊虫在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压制,苏醒过来。”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强忍着道:“倘若一切若你所说,这蛊和毒在我体内已有十年时间了。那为何?????为何之前我从未感觉到有任何异样?为何隔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发作?” 他思索着道:“只有一种情况,当初害您之人,给您下的是蛊卵。在你体内并未成形。这些蛊卵们以你身体为母体,并且以您体内那种怪异毒素为食,慢慢孵化、长大、最终成为成形的蛊虫。它们与你体内的毒素相辅相成,互相强化,到最后已融合一体,就连‘九日魂’也被它们吸附于一起,加强了毒性。这样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爆发。而您上次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和刺激,这就是它们的契机,它们一旦被唤醒,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舌尖格格而颤,连着身子也抖个不停,木棉紧紧搂着我,哭着喊道:“娘娘?????娘娘?????皇上之前不告诉您,就是怕你接受不了再次受到打击。娘娘,您千万要挺住啊!” 我无力的问着段亭桥,“你告诉我。如果????如果解不了,日久年深,我最后会怎样?” 他不忍,终是说道:“最后娘娘会被蛊虫啃噬脑髓,完全丧失神智。成为一个活死人,也是一个毒源体。况且娘娘之前武功不弱,招数诡异,在蛊性和毒性爆发时功力更是大增,到时您就只能随他人摆布,成为他人手中的杀人武器。可见害你之人心思之歹毒缜密,实在令人发指惧怕。” 我闭上了眼睛,寂静得可怕的寝宫中,我沉缓了气息静静道:“段神医,我想起我小的时候接触过青蛇、黑蜘蛛、蟾蜍、蜈蚣、蝎子这五种毒物,不知我身上所中之毒是不是这五种毒物的混合?” 短亭桥沉吟着道:“不好说。娘娘说的这五毒虽然也是剧毒,可也是寻常毒物,若真如此臣不会诊治不出来。” “如此说来,连段神医都束手无策,这蛊毒是不是当真无药可解了?” “臣惭愧?????臣只擅长医理,并不太擅长毒理。但娘娘不必太过忧心,臣相信放眼天下,还有一人有所把握尽力一试。” “谁?” “臣的师傅——严云谦。” 严云谦?这个名字我并不熟悉,但在一旁的木棉欢喜道:“娘娘,这下好了,您有救了。奴婢小时候就听过‘医圣’的大名,都说严神医妙手回春悬壶济世,视钱财名利为过眼云烟,是真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而且他又是段神医的师傅,肯定能治好娘娘的。” 段亭桥赧然笑笑,“木棉姑姑就别取笑在下了。要说神医二字,这天下担的起此名只有我师傅一人。在下学艺不精,只是枉有虚名罢了。还请娘娘与木棉姑姑,以后直呼在下其名好了,万万不可再以神医相称。” 木棉笑中带泪,“其实就是个称呼而已,不过既然是您要求,奴婢以后就称你为段公子好了。只是段公子,您师傅现在身在何处?什么时候才能来给我们娘娘医治?” 段亭桥迟疑片刻,“师傅他老人家多年前隐居‘药王谷’潜心研究医学之术。臣两月前就曾飞鸽传书,只是他老人家目前还在闭关之中,要下月底才会出关。” “烦请娘娘再多等一月多的时间,师傅他一旦出关就可前来为娘娘医治。只要娘娘坚持服药,安心养着身子,心情平复下来,不再受到刺激。这一月余蛊毒应该不会再发作。” 第一百一十八章 蛊毒(2) 段亭桥走后,木棉服侍我睡下。 我闭着双眼,睡意却全无。若不是今日段亭桥一番话,让我将下毒种蛊之人与之联系起来,我想我就是至死,也不会相信他就是害我之人。心里有千万个为什么,却再没有机会问出口。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更不知他的真实面目和身份,现在他又身在何处。可笑我被他亲手推上绝路,却还对他感恩戴德,更对他一无所知。 没错,教我识文断字,授我医术茶道、传我武功的师傅就是给我下毒种蛊之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他。那个时候,在我心中,他唯一给带给我希望和温暖的人,是除了姑姑之外我唯一的亲人啊。为什么?为什么?想起当年他惩罚我的方法,就是将青蛇、蜘蛛、蜈蚣、蝎子、蟾蜍放在我身上游走,任由这些恶心可怖的东西在我身子爬行啃咬。小小年纪的我,尽管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肯落下,却从没多问过他一句为何要这样,更没对他说过一个‘不’字。原因无他,只因他是带给我唯一温暖的人,我幼小的心灵固执的相信他是不会害我的,他这是为我好。然而现在,只怕毕生都找不到他是谁,为何要这般对我的答案了,纵是死,也不瞑目啊。 从我刺伤夏子晟后,他再也没踏进怡兰轩一步。他不许任何人来看望我,我也足不出户。经过休养,我的手脚已恢复的大好,闲时看看书弹弹琴作作画,日子看似平淡如水。只是谁也不知,我心底早似沸油翻滚,一日胜过一日。我一面等着严云谦,一面又觉得自己好似在等死,又想着只愿能找到那个人,只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这样的纠结,日日煎熬着我的心。 夏国的冬日并不飘雪,只是一味湿冷着。那湿冷无孔不入,见缝插针。人身上肌肤的每一处,所穿衣物,棉被被褥所触之处皆是冰冷潮湿的。 我缩在床上,盖着三层棉被,抱着手炉,喝着木棉熬制的热腾腾的花生乳。这样才觉得将湿气隔绝在外,有了暖和之意。 “木棉。”我问道,“我不是说了晚上你和珊瑚都下去歇息着,不用在我跟前侍候吗?怎么您们大晚上的还在这转悠?” “没有啊,娘娘。”木棉诧异道:“您不让奴婢们晚上在您跟前伺候着,奴婢们虽不愿意,可也不敢拂逆娘娘的意思啊。晚上奴婢和珊瑚都在屋里好好歇着的。” “是吗?”我若有所思,每次半梦半醒之间,朦胧中总觉得床前有人在注视着我,为我盖好被子,理理我额前的碎发,还轻轻划过我的脸庞。然而并不真切,很舒服的触觉。我想要醒过来,却又觉得困倦,依旧沉沉睡过去。 随后我笑道,“那可能是我做梦了,还以为是你们呢。” 这一日难得的晴天,连日绵绵不绝的冬雨终于停下,久违的阳光穿过树枝间的空隙,透过薄雾洒落下来,照亮了整个冬日都阴冷沉闷的皇宫。 天气晴好,人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在用过早膳后,木棉珊瑚非要拉着我去怡兰轩外面走走散散心晒晒太阳,说是对身体有好处。我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俩人满脸的请求,不忍拂她们的好意,由着她们扶着走出了怡兰轩。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偶遇 在阳光的沐浴下,好似躺在她的怀抱中,深呼吸,又闻着阳光特有的暖融融的味道。珊瑚高兴道:“娘娘,前面就是明月湖了。娘娘若走累了,可以在明月湖畔坐下歇歇。” 明月湖是一个天然形成湖泊,并不太大。阳光柔柔地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上泛起点点亮光,像是碎了一地的金子。 依着明月湖缓步而行,听着珊瑚在一旁絮絮说道:“娘娘,这明月湖是整个皇宫里最美的地方,也是先皇生前最爱来的地方。连太后之前的封号‘月’字也出自于这明月湖。” 在珊瑚说到最后这一句话后,木棉瞪了她一眼,严肃道:“先皇与太后也是你背后能议论的吗?莫要忘了我们做奴才的本分。” 木棉待她一向亲如姐妹,甚少这样严肃,珊瑚也不怕她,只吐吐舌头,讪讪道:“奴婢知错了。” 我淡淡笑道:“不碍事。其实我也很好奇,照珊瑚刚才说的,先皇以前应该还是很看重太后的。” 木棉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太后以前很长一段时间是最受先皇宠爱的妃子,可惜后来来了个懿妃。” “哦?”我正欲问下文,木棉又道:“娘娘。在外面,您应该自称‘本宫’,别再‘我’啊‘我’的了。” 我无所回答,木棉继续道:“奴婢知道娘娘为何一直不愿自称‘本宫’,因为娘娘根本就不愿承认您自己是皇上的妃子。只是娘娘,在这深宫中,凡事都有讲究和规矩。心里怎么想的不要紧,至少在表面上,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还望娘娘小心谨慎,不要给有心之人轻易抓到把柄。” 沉寂了片刻,我无奈道:“本宫知道了。” 木棉一脸欣慰。 坐在湖畔的石椅上,虽隔着厚厚的垫子,可仍感觉到身下的石头传来阵阵凉意侵人肌肤纹理,我不禁打了寒颤。木棉忙问道:“娘娘可是觉得冷了?奴婢和珊瑚扶您回去吧。” 我摇摇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雪妃娘娘这样坐在这里,可要当心身子受凉。” 我回头,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由一个随从缓缓推上前来。我看着那张有点熟悉的脸,张了张嘴却没喊出声:瑞?????瑞亲王。 木棉与珊瑚忙上前请安道:“瑞亲王安好。”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目光里充满关切之情,仍是那温和的语气,“许久不见娘娘了,不知娘娘可安好?” 我微微笑道,“多谢王爷挂心,我????本宫一切都好。” 他微笑颔首,“如此甚好。”随后又浅笑道:“上次见娘娘,娘娘还是林美人。今次一见,娘娘已是皇上最最宠爱的雪妃了。娘娘好福气,本王真心为娘娘高兴。” 他虽是笑着说道,话里却自有一番惆怅之意。其实我与他,加上这一次,也不过才见过两次面。在我的记忆里,我已经快忘了还有瑞亲王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实在不知他的惆怅之意从何而来。 想起上一次在太后寿宴上他曾出手相助过我,我怎么也算欠他一个人情。于是也笑着答道:“王爷说笑了。世人皆被表象所惑,正所谓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是福还是祸,实在难有定断,一切还言之尚早。” 他收敛笑容,眺望明月湖的另一端沉思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是祸福相依,可又有谁能清醒的认识并且做到这一点呢?” “想不到这宫中女子人人争相争夺的妃位,在你眼里看来也不过如此。”他转首看向我,“雪妃娘娘身居高处却不自得,居安思危,见解独特。子昊由衷佩服。” 这次他以子昊自称,无非是放下了他王爷的身份,表明他佩服的诚意,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第一百二十章 赠药 他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木盒,道:“听闻雪妃自上次出宫后身子一直抱恙。这是西域进贡的上等苁蓉,子昊留着也是无用,便想借花献佛送给雪妃补补身子,还望雪妃不要嫌弃的好。” 木棉在一旁轻声道:“娘娘,服药的时辰到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淡淡笑道:“王爷一番心意,本宫岂有嫌弃之理?这苁蓉是极其名贵的药材,素有‘沙漠人参’之称。只是用作本宫身上,却是浪费了。” “哦?”他不明所以。 我扶着珊瑚的手,不缓不急道:“这苁蓉虽名贵,却是滋肾补精血之要药,有益髓壮阳之功效,所以本宫多谢王爷好意。但这药王爷还是留着自个用比较好,或是送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 “啊?”他脸红了大半,窘迫的收回盒子,“是子昊唐突闹了笑话,雪妃莫怪。” “怎会?王爷言重了。本宫先行一步,告辞了。” 走的远了,我问木棉,“瑞亲王怎会出现在宫里?” 木棉扶着我低首道:“太后娘娘许久不见王爷,甚是挂念,就将王爷接入宫中想要长住一番。” 为何太后好像很是偏爱瑞亲王的样子?然这一切和我都不相干,我终究不属于这里。 是夜。朦胧中那熟悉温柔的触感又来了,我一把抓住那只轻划我脸庞的手,倏的睁眼在昏暗的烛火中直盯着他。 半晌,我和他谁也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着不动。我缓缓放开那只抓住的手,讥笑道:“原来一国之君还有这爱好,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皇上可能有所不知,您这行径要是在民间,那就是深夜潜入女子闺房偷窥,毁人清白的采花大盗了。” 他面不改色,道:“女子闺房?这可是怡兰轩,是朕赏赐给你居住的地方。爱妃莫以为自己还是未出阁的闺中小姐吧?你别忘了,你是朕亲封的雪妃,也就是朕的女人。这宫里的任何东西,大到后妃百官、宫殿楼阁;小到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是属于朕的——当然也包括你!既是朕的,那朕想何时来就何时来,又何来‘潜入’、‘偷窥’一说?” 一席话说的我哑口无言,只好忿忿道:“皇上果真好口才!只是请恕臣妾现在没有心情听。皇上请回吧,臣妾要休息了!”说完便侧身背对着他,再不理他。 身后传来他的话语,“起来。朕带你去个地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说这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喜悦。 我并未动,他愈加柔和,“快起来,趁这个时间朕带你出宫,在上早朝前必须赶回来。” 他停了停,可能是怕我还是无动于衷,又加了一句,“你要不去,朕今晚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别怪朕没提醒你,不去可别后悔。” 见惯了他平素里冷酷无情的面孔,冷不丁这么温柔的对我说着话,我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耐不住他在一旁赖着不肯走,只好坐起身,睨他一眼,问道:“什么地方?” “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接过他递过来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衣裳,见他还呆着不动,不喜道:“你要不想我去,那就尽管在这杵着好了。” 他明白过来,低笑两声走向外间。 待我换好衣裳后,他又走了进来,手里已拿着一件帽子周围镶着一圈绒毛的大氅给我披上系好,“外面冷,这个系上暖和些。” 说完就牵起我的手,他的手指凉凉的。我使劲挣开,他抓的愈紧,我无奈,只得由他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宫 夏子晟带着我不紧不慢的走着,怡兰轩外面不远处,在几颗雪松的掩护下隐隐瞧见一辆马车等在那儿。 坐上马车后,才瞧见他也系上了一件连帽斗篷,整张脸都藏在了帽子后面。他不再说话,我自然不肯主动开口,两人相对无言,怪异压迫的气氛充溢在这狭小的马车内,我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马车的车轱辘“吱呀”、“吱呀”地压过青石板,在一宫门前停了下来。守门侍卫想要上前查看,赶车的马夫低声呵斥道:“大胆,吾等奉皇上旨意秘密出宫。喏,这是令牌?????还不快快放行?” 一出了宫门,马车没有预兆的撒着野的开始狂奔,我一个没坐稳,身子向前栽去,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被人紧紧一拉,随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爱妃可要当心些,摔坏了朕会心疼的。”他低头看着正匍在他怀里我,眼里的揶揄笑意愈发浓烈。 我一怒,推开了他坐起了身子,冷笑道:“真没想到皇上冷酷无情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登徒子的心。” 夏子晟一愣,随哈哈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是人之常情。怪只怪朕的爱妃太美了,让朕不想动心也难。” 我头皮开始发麻。看来不管平日里多么正经严肃的男人,都有其无耻下流的一面,一旦耍起流氓来都是如出一辙。 跑了好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他先跳下车,随后又伸手将我抱下来。我本是不愿,可奈何马车那么高,我一人根本下不来,只得随他而去。 马车很快调头而去。我环顾四周,见已是荒郊野外,暗暗猜测着已是出了城门。不远处群山连绵起伏,在夜色的笼罩中奇峰突兀,怪石嶙峋,更显狰狞。 夏子晟不知从何处牵过一匹马来,这马虽比不上上次他骑的那白马壮美,可也显得高大威猛。他一个利落翻身上马,伸出一只手里,“快点,时间不多了。” 我迟疑下握住他的手,一个大力,我就被他提了上去。 “坐好了?”他一甩鞭,那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如风如电的冲了出去。 夜风打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痛,道路两旁的各种影像飞一般往我们身后退去,我整个人都窝在了夏子晟的怀里,僵着身子,心惊胆战。终于受不了喊道:“慢点!喂!慢点!” 听见夏子晟的声音在我头顶热热呼出,还有几分捉弄和揶揄,“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马渐渐放慢了速度,夏子晟扯住缰绳,跳下马,又接过我。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后牵过我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天际边已微微发白,走了几步,借着火折子的亮光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坟场,一座座圆包似的小山丘孤零零地矗立在此。干枯的树枝上站着一只乌鸦,不时“哑”、“哑”叫上两声,更添了几分沉重和阴森。 在一座用石块修建的坟墓前,夏子晟停下脚步。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祭拜 这坟看起来应是新建不久,看着比其他黄土堆起来的坟包要好得多。石碑端端正正的立在坟前,上面是整整齐齐用刀刻的几个大字,我上前仔细瞧着,心头大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林致远之墓。 我震惊地看向夏子晟,他并不看我。只是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酒葫芦和一只酒杯。只见他斟满酒杯,郑重地举杯,突地手一翻,清酒倾杯而倒,全部没了土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戒备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朕特意带你前来祭拜他。” “你有什么话想给他说的现在就说罢,朕在前方等你。说完了我们就回宫。”语罢就提步离去。 “夏子晟!”我低喊道,语气里的怒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停步,然后“倏”地转过身,冷笑道:“搞什么鬼?不管朕做什么你都认为朕有阴谋,朕不怀好意是吗?还是你很乐意见到你的心爱之人死无葬生之地,死后尸身连片安身之处都没有?如果真是这样,那算朕的心意都白废了,朕明天就让人挖了这坟墓!” “你敢!”我无法遏制的怒气,向他厉声喝呼。 “你若再这样随意怀疑朕,侮蔑朕。你看朕敢不敢?” 我一下没了怒气,跌坐在地。他皱着眉上前拉起我,“地上凉,你身子又弱,快起来。” “为什么?”我挣开他扶我的手,低低问道。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原本可以什么都不做的。” 他默然片刻,随即笑道:“林致远是怎样的人,朕很清楚。他和他的父亲永安王都是忠君报国之人,而朕一生真正佩服的人便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我夏国将士的英雄冢。这里埋葬的都是在战场上奋力厮杀,洒热血、抛头颅的好男儿。他们中有将军、有都统、有校尉,但更多的是无名士兵,很多人下葬时连尸身都找不齐全。朕将林致远埋于此处,只是觉得他和这里的将士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英雄。只可惜?????他和他父亲一样,生错了地方,忠错了人,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如果?????朕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他若是生在了我夏国,朕必会重用于他,让他带兵上阵杀敌,金戈铁马。朕相信以他的才能,早就立下赫赫军功,扬威立万了!” “只是可惜,真的可惜。林落雪,林致远他并不是死在朕的手上,而是被那个昏君害死;你们凌国也并不是灭在我夏国手里,是由那昏君亲手葬送。为帝王者,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敢问那亡国之君到底做到了哪一点?就算没有我夏国,凌国逃得过戚国的攻打吗?再退一万步讲,假如戚国也不存在,凌国同样不会长久,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有那样的一国之君,注定了它躲不过被亡国的命运。” 我不得不承认,夏子晟这一番话说的非常在理。凌元帝的昏聩无能荒淫无道我是亲眼所见,凌国在他手里迟早灭亡。只是心里虽然清楚,嘴上却不肯承认,只好低着头沉默以对。 “你知道永安王是如何死的吗?” “你是说??????”我抬头看着他。随后摇摇头道:“不。不可能。” “你想的没错。当年永安王请旨护送赈灾银两,却在凌云山遇袭身亡,导致灾银被劫,身后更连累了其子林致远的朝政之路和官爵。朕记得当时劫银之人有两拨人马,一拨是戚国派出的,另一拨嘛??????” “最大可能就是你夏国派出的杀手。”我似怕他说出什么不想听的事情来,故意连忙接口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问 “哼!”他冷然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朕从来没把那区区一百万两放在眼里。更何况,那是赈灾银两。朕,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主意打在那些无辜受苦的灾民身上。” “另一批人马是那昏君暗中买通的江湖杀手,想要抢回银两。他打的如意算盘就是:拨银赈灾后,又遣人抢回,然后把一切的罪名都推到永安王身上。这样到头来,他既不损失分毫银子,又不会留下恶名。只是后来戚国插了一脚,灾银被戚国如数抢去,永安王还因此丢了性命。” 多年前的事直到今日才真相大白,原来竟是这样的讽刺。只是致远和永安王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这样也好,不然我无法想象他们若是知道真相后该是多么的绝望和痛心。 天已明了大半。坟场四处枯草支支直立,好些坟墓前甚至连墓碑都没有,但到处都是烧过的纸锭,燃过的残烛和焚尽的香灰。夏子晟给我拢了拢大氅,拥着我道:“走吧,该回去了。” 他揽我上马抱着我,我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这次他没有狂奔,而是让马慢悠悠地走着,一路谁都没有出声,两人各怀心事,倒有了一份难得的宁静。 下了山,他跳下马,抱我下来后,我拂开他的手,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再也憋不住,终于开口道:“我还有话想问你,也有话想对你说清楚。” 他以眼神询问着我,我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救我?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他笑道:“原是问这个。朕也不知道为什么,朕做这一切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在走。” 我直视着他,不再言语。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许是朕孤寡太久了,很想有个人能陪着朕。朕很想有这么一个人,能与她相伴一生。” “孤寡?”我轻轻一嗤,“皇上后宫三千,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也会孤寡么?只要皇上愿意,夜夜换着新人都可以,又怎会没人愿意陪着你呢?” “朕知道了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所以你又何必要问?” “好。你说罢,我信你便是。” “那些女子,她们只会怕朕、敬朕、畏朕、献媚于朕。她们爱的不是朕这个人,而是朕的地位和权力。朕很清楚,谁是天子,谁能带给她们富贵和权势,她们就爱谁。这样的女子,就算给朕生儿育女做朕的生养工具朕都嫌她们脏。” “朕想要的是真心,朕一直在等着那个可以和朕相伴一生的人出现。现在,她终于出现了??????朕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你。除了你,朕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人真心好过。” 他深深瞩目于我,我眺望远山无言以对,思索良久,我坦然回视着他,“为何是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番外(1) 当我还是小皇子的时候,母妃还是很受宠的。 那个时候,父皇常去的地方不是皇后的凤鸾宫,不是太子哥哥的东宫,也不是新进宫的各色美人那里,而是母妃带着我与皇兄居住的摘月宫。父皇经常在忙完一天的政事后就径直过来,一进宫门就抱起我们,然后很严肃的抽查我和皇兄一天的功课。若我们做的好,他就高声夸赞;若那一天有偷懒,他就故意板着脸孔教训我们几句。最后又轮流抱着我和皇兄坐在他的腿上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用膳。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幸福的。 即使没有我和皇兄,父皇对母妃也是极好的。凡新进贡的什么珍奇物品,父皇总忘不了母妃那一份。虽然偶尔他会训斥母妃任性妄为,恃宠而骄,可只要母妃哭诉几句,父皇也就不舍得责备了。夏日的傍晚里,父皇带着我们母子三人去明月湖划船。明月湖岸边杨柳依依,偶尔拂面的微风习习带走白日里的酷暑,各种“啾啾、唧唧、呱呱”的虫鸣声听在我耳里也是一首动听的乐曲。 有时候,母妃总是要问上一句,“皇上,臣妾还记得当初就是在这明月湖和您初次相遇的。” 父皇这个时候就总是要回忆一番,“是啊。那个时候,朕不曾想到会有女子这么离经叛道,大白天的脱了鞋袜赤足坐在岸边戏水。朕便躲在一旁偷看,谁料她一个不小心竟滑了下去,还是只旱鸭子,在水里‘扑腾’‘扑腾’喊着救命。朕看着不好,什么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跳下水救了臣妾。皇上的救命之恩,臣妾永生难忘。” 母妃也总是适宜的接下父皇口中的话来,然后娇羞的低下头。 他们说的,我和皇兄都听的懵懵懂懂,并不是很真切。我们只知道,每次划船回来,父皇都是开心的,父皇开心,母妃当然更开心,我和皇兄虽然玩的累了,可看着父皇和母妃的笑脸,也就傻傻的跟着开心。 后来,皇后娘娘得了很重的病,怎么治也治不好,没过多久就殡天了。 皇后薨逝由谁来继任中宫?宫中开始盛传非盛宠不衰的月妃莫属。月妃出身不低,膝下育有两子,又深得父皇喜爱,不是她还能是谁?听得多了,就连母妃自己也是深以为然,对中宫之位志在必得。 如果没有那个人,没有那个女人,也许母妃就真的成皇后了,我和皇兄也就会理所当然的由皇庶子变为皇嫡子。再加上太子渐长,又没了自己母后的管教,脾气愈来愈乖戾,行事也愈来愈不可一世,惹的父皇对他也愈来愈不喜。我清楚的记得皇兄有一次对我说道:“三弟,等我哪天做了皇帝,我就把这国家分你一半。我们兄弟俩一起坐在那个龙椅上玩。就像书上说的,做兄弟的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皇兄说这话的时候还很小,他八岁,我六岁。皇家的孩子,天真幼稚也就那几年,过了那个年龄,也就什么都懂了。我不知道他当时是说着玩的还是认真的,但我记住了,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怎样,这番话,说明皇兄他,原来也动过要当皇帝的念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番外(2) 那个女人,据说是父皇从宫外带来的。一到宫中就封她为“懿妃”,甚至还特意为她修建了“怡兰轩”。自从有了她,一夜之间,仿若一切全变了。母妃不再那么受宠了,渐渐的,父皇也不大来看我和皇兄了。听人说,父皇每日下朝之后就直奔“怡兰轩”,日夜与懿妃厮守在一起,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母妃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的愤怒、吵闹、怀疑、不甘、绝望,最后只能终日哭泣咒骂。她抱着我和皇兄,哭骂着懿妃是狐狸精,勾引父皇狐媚父皇,让父皇迷了心智,忘了我们母子三人的存在。 因为母妃的哭泣和咒骂,我们兄弟二人对那位素昧谋面的懿妃也有了刻骨的仇恨。每每那个时候,皇兄总是站在一旁擦去母妃脸上的泪水,坚定的说,“母妃,别哭。等昊儿将来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狐狸精,为母妃解恨。” 而母妃听了之后,却是抱着皇兄哭的更厉害了。 从那以后,摘月宫再也没了欢声笑语,而是终日沉浸在泪水和咒怨声中。我在日益见长的仇恨中却更多了一份好奇,想那懿妃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何本事能让父皇在怡兰轩流连忘返,彻底忘记了母妃和他的两个皇儿。 一日,我终于忍不住悄悄溜到了怡兰轩外——我实在不明白这位懿妃为何要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害得我找了老半天才找到这来。在爬上了怡兰轩宫门外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上后,茂密树枝挡住了我的身子。我透过树叶的间隙偷偷望着怡兰轩的院子里,只一眼,便终生难忘。 一个女人坐在玉兰树下,双手随便拨弄着身前的琴弦,眉眼都是淡淡的。她坐在那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移不开双眼。父皇这时从殿内走了出来,站在她的身旁,俯下身子正和她说着什么,她听的很是仔细,不时回首看着父皇点着头。而父皇,父皇的神情,却是我从没见过的一种柔和的、满足的、平实的神情,那是就算在面对母妃和他的两个皇儿时都没有的神情。 或是我看的太过入神,脚底踩滑了一下便“哎呀”从树上摔了下来。在我摔在树下爬不起来,抱着屁股疼的眼泪哗哗流时,想起母妃曾经的告诫,“皇家的孩子,不能哭。”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盈满我的耳朵,“摔疼了吧?来,快起来。” 她把我抱了起来,为我正了正头上已歪倒在一旁的金冠,拍了拍我雪青色锦袍上的尘土,又掏出丝帕为我擦去满脸的泪痕和汗迹。 我呆呆的望着她,连眼泪也忘了流。只觉得她还没有我母妃长的好看,就算比起我见过的其他妃嫔,也是比不上的。就连穿的衣裳,也是比起母妃来差远了。 她还微笑的说着什么,我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了,仍是呆望着她。她却是宠溺的叹了口气,牵起我的手,带我走进了‘怡兰轩’。 我好奇的打量着怡兰轩的一切,发现这里也并没有摘月宫好。摘月宫到处都是奇珍异宝,光彩夺目。这里的物什却是连我这个七岁大的小孩子都看不上眼。 我很沮丧。这懿妃没有母妃好看,怡兰轩也没有摘月宫好看,为什么父皇就是愿意留在这里,而不再到别的地方呢? 想到这里,我偷瞄了父皇一眼,父皇看着我脸色铁青,冷冷问道:“你不好好呆在摘月宫里,怎么跑这来了?” 我吓得忙低下头,在我的记忆中,父皇还没有这么生气的跟我说过话。身旁的懿妃扯了一下父皇的袖子,责怪道:“你这么凶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这样会吓着他的。” 听她这么说着,我又抬头偷偷打量着她。这宫中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父皇说话,就连从前的母妃,也是不敢的。 奇怪的是父皇并没有对她生气,只是咳了咳,又对我道:“回去吧。以后不要来这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番外(3) 一个侍女端着玉盘走了过来,懿妃抓了一大把的糖果硬塞在我手里,蹲下身子和我说道:“以后想来这里玩随时都可以过来,只是不要再爬树。要知道,屁股摔成了两半可是缝不起的哦。” 看着她温和的眼,我突然觉得心底有个地方怪怪的,却又暖暖的。我一面偷瞧着父皇,一面小声道:“我以后真的可以再来这里吗?” 她微笑的点点头,“当然可以。” 父皇这时又咳了几声,她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上几分,笑问道:“皇上怎么了?从刚才嗓子就不舒服了,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父皇脸有些红,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见他在听了懿妃的话后,手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轻咳道:“没有没有,朕没事?????你啊,你啊,朕拿你真没办法。” 回到宫中,母妃在她的寝宫里闭门不出;皇兄在书房里背书习字;太监宫女也是无精打采各做各的活。偌大的一个摘月宫,没有谁发现我跑了出去,没有谁在意我关心我。 懿妃给我的糖果我本想全都扔掉,可不知为何,又全都藏了起来。 偷偷剥了一颗含在嘴里,真甜啊。母妃从不许我和皇兄吃这些甜食。她说甜食是一种诱惑,会让人意志软弱。而皇家的孩子,自是和其他小孩子不一般的。 从小到大,母妃总是告诫我们,该怎样怎样做,父皇他才会高兴。而父皇不高兴的,她是坚决不让我们碰的。于是我渐渐明白,我和皇兄存在的全部意义,便是要替母妃讨得父皇的欢心。 可是现在,不管我和皇兄怎么做,有多努力,父皇他都不再来摘月宫了。我不知为何,越来越爱偷跑去“怡兰轩”,越来越爱和懿妃呆在一起——当然是瞒着母妃和皇兄的。 有一次,我望着懿妃愣神,呆呆问道:“她们都骂你是狐狸精,说你勾引父皇。你????你不生气吗? 话才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闯了祸,局促不安的看着她。懿妃却不以为然,淡笑道:“你觉得我是狐狸精吗?” 我摇摇头。懿妃说,她们之所以骂我是狐狸精,不过是因为她们嫉妒罢了。她们一面骂着我狐狸精,一面却又不知道多希望能成为我这样的狐狸精好留得住皇上。人都是这样,自己做不到得不到的,就拼命诋毁践踏别人。她们怎么想不要紧,我根本就不在乎。因为人就这样,口是心非,心口不一,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根本就不一样。了解一个人,不应该光听他说了什么,还应该看他做了什么,又能坚持多久?????罢啦,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这个小知己小玩伴不像她们那样想,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懂!”我脱口而出,“是不是就是说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个意思?” “小脑袋瓜不错嘛!”她笑嘻嘻的拍拍我的头,“你说的很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番外(4) 这次过后,我与她越来越亲近。与她在一起,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午后,我不愿午睡,便悄悄跑到后花园捉蛐蛐。懿妃发现后,非但不责怪,还挽着袖子帮我一起捉。捉来蛐蛐后,我们一大一小拿着各自的蛐蛐爬在地上看它们斗着玩。斗完了我们大眼瞪着小眼,互看着对方都觉得对方是泥猴,再哈哈大笑。父皇下朝回来,看见我们的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而懿妃假装没看见,仍带着我在后花园捉蛐蛐、挖泥土、爬树摘果子??????直到最后,父皇觉得一个人生闷气甚是无趣,先是在一旁看着我们玩,后来忍不住也就跟着我们一起胡闹。 这要放在从前,我是敢都不敢想的。父皇,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就算疼爱我和皇兄,我们兄弟二人也是牢记他是“父皇”,不敢拂逆他的意思,不敢在他面前玩乐忘形。而母妃,在我与皇兄面前,她则一直都是优雅的,高贵的,严厉的。她不许我们玩跳打闹,更不会带着我们去玩去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玩物丧志!你们是皇家的孩子,从小便要有个皇子的样子,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可是,看着父皇和懿妃在一起的样子,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有时,我甚至会胡思乱想:如果?????如果懿妃是我的母妃那该多好啊!父皇、懿妃、我,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感觉才真正像是一家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便压了下去不敢再想。总觉得再这般想着,对不起母妃,是大逆不道了。 好景不长,我偷跑去怡兰轩的事被母妃知道了。是皇兄发现的,他翻了我的书房,将我偷藏的糖果全都翻了出来,告到了母妃面前。我跪在冷硬的地板上,母妃气得脸发白,举起棍子就打,边打边骂道:“好!很好!本宫一失宠,连自己孩儿都吃里扒外,去巴结讨好那个狐狸精!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打到后来打狠了,皇兄忙跪下上前拉住她的手,“母妃,别打了!三弟他知错了,再打下去您会把三弟打坏的,别打了!” 母妃手中的棍子无力地落下,抱着皇兄大哭道:“本宫的命怎么这么苦?那贱妇一来,就把皇上的心勾去了,后位也没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恨不得认那贱妇做母妃,背叛本宫。本宫还有谁可以相信?还有谁可以依靠啊?” 我自知对不起母妃,忍着身上火辣辣的棍痕不敢多说一句。皇兄亦哭道:“母妃,别伤心了,您还有我,您还有我。儿臣以后会更加孝敬您,永远不会背叛您。” 自那以后,母妃对皇兄更好了,皇兄也更加讨得母妃的喜爱。母妃不大理我,皇兄对我仍是一如既往。只是我觉得我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外人,是摘月宫里多余的存在。 年龄渐渐长大。太子是越来越平庸无能,与之鲜明的对比,是皇兄。他待人接物温和有礼,敬重父皇孝敬母妃爱护幼弟,连待下人都是极好的。宫中太监宫女都对他赞不绝口。而且他聪明机智,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写出的文章被争相传诵,连太傅都赞叹不已,夸他见解独特,惊才绝艳。 至此,母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皇兄身上,甚至忘了她还有个小儿子。我知道,从小到大,母妃都更偏爱皇兄些。皇兄,也确实比我更能讨得母妃的喜爱。 皇兄的声名鹊起,终于引起了太子的注意。太子是无能,却不是白痴,也知道自己要活命只有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而他手下,也有一批忠心之士全力支持着他,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日后能顺利登上皇位保驾护航。 于是,太子与皇兄暗里明里开始争锋相斗,母妃更是倾其全力要把皇兄扶上那把龙椅,她的梦想和野心,想要通过皇兄实现。 只是这不仅仅是权位之争,更是性命之争,不光是自己的性命,也是各自手下的全部身家性命。所谓荣,一荣俱荣;损,一损俱损。 第一百二十八章 番外(5) 懿妃的身子日渐不好,父皇的一颗心全在懿妃身上,到处寻医问药,只希望能把她留在身边。 我有时会过去陪着懿妃说会话。最后一年时间,她已经卧床不起了,说上两句话便要喘上一喘。我看着心里难过,到最后也闭嘴不说了,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皇兄与太子两拨人的争斗愈发激烈了,他们斗的你死我活。父皇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而他们也没谁注意到我。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只知道打斗玩乐的三皇子。 进宫六年后的那个春天,懿妃在一片白色的玉兰花下病逝。她走的时候,父皇还在上早朝,只有我陪着她。她走的很安详,嘴角挂着一丝淡淡微笑。父皇闻讯匆匆赶来,却也没能赶上见她最后一面。他抱着懿妃温热的身子悲恸大哭,仿若是失去了平生最最珍贵之物。 懿妃这一走,好像带走了父皇的魂,父皇三天三夜没出怡兰轩一步。再出来时,头发已白了大半,整个人苍老了一大截。这个时候,太子也出了事,和后宫的一个才人私通**,被人当场捉奸在床,押到父皇面前让他示下该如何处置。 我不禁暗暗为母妃和皇兄这一计策拍手称绝。此举不废一兵一卒便让太子扫了父皇与皇家的颜面,失了人心。又挑了懿妃才刚逝世、父皇万念俱灰的时机,太子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果然,父皇深受打击之下暴怒,杀了才人,废了太子,并禁了他的足。 太子一倒,母妃和皇兄扬眉吐气,胜券在握。只是,父皇却迟迟不肯再立太子。久而久之直觉告诉我,皇兄已把眼光放在了我的身上。一日他约我喝酒谈心,旁敲侧击的问我对废太子一事的看法,问我以后有何打算。 我认真回答,“皇兄乃旷世奇才,无人能及万分之一。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他闻之大笑道,“哈哈????三弟,连你也要取笑皇兄了。” “不敢。皇兄,你知道的,我从小最敬佩的人除了父皇便是你了。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只希望父皇母妃能身体安康,皇兄万事如意,而我们一家人能开开心心在一起就行了。” “是吗?”他脸上的笑极温和,双眼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三弟,这么多年,皇兄一直想问你一句话。” “皇兄请讲。” “当年你为什么那么爱去‘怡兰轩’?为什么非要跑去找那个女人?就算是在挨打后也非去不可。你明知她抢了原本属于母妃的一切,她就是我们的仇人!可你,不顾母妃的恨和痛,去和我们的仇人主动示好亲密无间。你这样做,无非是在母妃的伤口上撒盐,你可想过母妃的感受?而皇兄,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你情愿惹自己的母妃生气伤心对你不喜,你都非要这样做得理由是什么?” 我不动声色,只小声道:“其实父皇也特别讨厌我去那里,去了他也不会理我。只是?????那个时候我小,不懂事。只觉得懿妃她会陪着我玩,带我捉蛐蛐,爬树摘果子,还给我糖吃。我就????很喜欢很喜欢她。” 皇兄喝了口酒,笑笑道:“乡野村妇,登不上大雅之堂。真不知父皇为何这样喜欢她??????三弟,你也长大了,别再那么贪玩了,有空多看看书或者陪陪母妃,让她对你改观。皇兄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忙起身,恭敬道:“皇兄慢走。” 待他走的远了,我才坐下,斟了一杯酒慢慢喝着。呵呵?????我这个皇兄,着实不简单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番外(6) 懿妃走后一年,父皇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对再立太子之事他绝口不提,对朝中大臣纷纷上呈的请立二皇子为太子一事的奏章装聋作哑。皇兄毕竟年轻气盛,有点坐不住,却又无计可施。对母妃的温言安慰也充耳不闻。 那一日风和日丽,皇兄约我去围场打猎。我最喜欢的就是骑马射箭,便高兴前往。 皇兄说要与我比试,一炷香之内,看谁射的猎物多,谁就赢。我跃跃欲试,“哈哈?????皇兄,你就等着认输吧!晚上准备好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话才说完,我便骑着马一个箭的冲了出去。 一炷香后,我满载而归,皇兄却迟迟未出现。一侍卫这时骑马飞奔过来,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二皇子出事了!” 我大惊,忙问道:“出什么事了?皇兄他怎么了?” 那侍卫看了我一眼,道:“二皇子骑的马突然受了惊脱缰狂奔,怎么都拉不住。属下们在后面追赶,却不想还是没追上。等属下找到二皇子时,发现二皇子已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现在还昏迷不醒。” “快!!!快去请太医!派人通知母妃!我去禀报父皇!” 待我来到怡兰轩时,父皇坐在玉兰树下默默出神。 我跪下行礼,“儿臣多谢父皇救命之恩。” 他半晌不语,对着我若有似无的笑,“到底是朕小看了你。” 我面色平静,“儿臣只求自保而已。若皇兄没有起害我之心,儿臣又岂会?????” “拿懿妃的临终遗言和朕交换,说是要朕救你一命。”他虚弱的打断我的话,“太子之位本就是二选一。如果老二没有起害你之心,你也会拿着懿妃的几句话来逼着朕做其他交易。朕说的可对?” “儿臣不敢。” “不敢?”他不怒反笑,“若真不敢那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朕她的临终遗言是什么?反而拖了一年之久,现在还以此逼迫朕!” 我淡淡道:“那是因为父皇您也从来没问过儿臣。” 他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我,“你别忘了,朕现在还坐着这把龙椅。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杀了我?”我轻轻一哂,“现在皇兄双腿已残,父皇若不怕夏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就尽管杀吧。” “哈哈哈?????”他忽地大笑,苍老的脸上满是沧桑。“朕没看错人,将夏国交予你手里,朕放心。” “父皇?”我不解。 “你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的这一天吗?你日日跑来‘怡兰轩’真的只是为着玩?你不过是以懿妃为跳板接近朕、了解朕、讨好朕而已。可是朕一直都不大理你,而你非但没有放弃,还坚持了这么多年对懿妃好,讨她的欢心。朕若连这点都看不清,那这几十年的皇位真是白坐了。” “父皇?????”我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看着他,“父皇说的对也不对。儿臣接近懿妃也不全是因为父皇。而是?????懿妃她给了儿臣一个完整的童年,给了儿臣家的感觉。” “懿妃逝世前说,这六年因为有您和我相伴,她没有遗憾。她先行一步,下一世,她一定会先来找您。” 微风起,吹起了他散落的几根发丝,他的眼角似有泪光,喃喃道:“思懿?????朕也没有遗憾????” 他招近我道:“你有谋略,够隐忍。但是,你还不够狠绝。朕要是你,就会杀了老二。” 我惊得退了好几步。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顾及着母妃和一母同胞的血缘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始终狠不下心。只是万万没想到这话会出自父皇的口中,那也是他的亲生孩子啊。身在皇家,果然毫无亲情可言! 第一百三十章 番外(7) 父皇冷眼瞧着我,“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朕不会干涉。朕只是告诉你,这宝座,人人趋之若鹜。它的座下,堆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和尸骨。世人皆以为,坐上了它,便是拥得了天下。可是谁又知道,高处不胜寒,这宝座才是真正的孤寡之位。朕的前半生,就是在无尽的算计和孤寂中度过。宫中那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懂朕的,没有一个可以陪朕说说话的。所有的人都只是怕朕,逢迎朕,讨好朕,想从朕这里得到他们需要的好处。朕心里的痛和苦,却没人懂得,也没人真正在意。好在,朕这一辈子,虽没有大的作为,但上对的起列祖列宗,下对的起黎民百姓。后半生还能遇见最爱的人,也总算没有白活一场。” 我静静听着,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父皇,儿臣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困惑多年,还请父皇给儿臣除疑惑。” 他笑道:“你是想问朕之前那么宠爱你的母妃,为何后来对她不闻不问?” 我点点头,“父皇英明。” 他冷笑,“你的母妃多年前自编自演赤足落水的那一出戏,朕当时就知道。只是当初刚好有用的着她和她家族的地方,朕当然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这么多年,也不算亏待了她。可她呢?得寸进尺,痴心妄想,居然还打起了后位的主意。朕早就不想忍她了,要不是看在她为朕生育了两个皇子的份上,朕一定会废了她!” 原来如此!母妃的本家姓白,白家曾多人同为朝廷命官。外祖父在世时任大理寺卿,母妃的两个哥哥一个为户部郎中、一个为工部主事,朝中关系千丝万缕盘根错节根。可后来,外祖父逝世后,父皇一点一点削弱了他们的职权,架空了他们的权势。在懿妃进宫那个时间点上,白家就已经衰落了许多。现在的白家在朝中就是挂着一两个闲职,手中没有实权,早已不复当年的声势。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父皇对母妃刻意的宠爱,只是因为皇权的需要。一旦母妃没有了利用价值,这宠爱也就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虚无了。 “哪您对懿妃?” “懿妃??????她自是不一样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没有显赫的出身和任何的背景。可朕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她是朕等了一辈子、找了一辈子的人。有些人,你就算天天和她在一起,与她说再多话那也是做戏而已。而有些人,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见一面,只看一眼,她的存在就能惊醒你所有的感觉。还好,朕遇见了她,虽然晚了些,可朕死而无憾。” 他说完这段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他又缓缓说道:“朕现在说的这些,只怕你根本就无法理解。等哪一天,你要是遇见了某个女子,让你乱了心动了情,你就能懂朕今时今日的心情了。那个时候,若想要自己不后悔,就千万别轻易放手。” 他仍没有睁开眼,满脸倦容,道:“朕累了。一切都已如你意,退下吧。回去安心等着你的太子之位即可。” 第一百三十一章 番外(8) 当时,我确实不能理解父皇所说的一切。我不明白的是,都是女人。并且,母妃样貌远在懿妃之上,怎么就不一样了?然而我没有时间去多想。那个时候,我更为在意的,是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 对于最后登基的人是我,而一直被看好的皇兄成了残疾之人。母后虽很失望痛心,却也只能无奈接受,毕竟我也是她的儿子。虽然一切并不是以她期望的方式进行的,但好在她最想要的已得到——如愿以偿做了太后。 我牢牢记得父皇当日的话,“要想坐稳身下的这把龙椅,就必须狠绝!” 我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巩固自己的皇权。对扶持我的有才能的人大力提拨,曾经反对我、和我作对的人我都杀了个片甲不留,包括废太子一党基本被我斩草除根。我的严酷手段让朝中一时人心惶惶,个个自顾不暇,唯恐引火烧身。谁能想的到,曾经那个最爱玩乐打闹、不务正业的三皇子就是现在这个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的新皇。 自是想不到的,连自己的母后都不曾想到,又何况他人呢?好几次,她都对我提起,想启用白家之人担任朝中官职,都被我不疼不痒的挡了回去——父皇好不容易才收了他们的权,我怎么可能给他们再次壮大的机会?这样三番五次下来,她对我这个无法掌控的儿子更是不满,对皇兄也就愈发疼惜。 直到现在。我才体会到了这种孤寡的真正感受,才懂得了父皇那日在玉兰树下那番话的真正含义。 没人真正懂我,没人真正在乎我。他们一双双眼睛盯着的,都不过是我身下的这把象征着权势顶峰的龙椅罢了!最让我难过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尚且如此。 每日每夜,我躺在朝阳宫的龙床上,只觉得冰冷刺骨;醒来看着满室清宁的朝阳宫,更觉得孤寂如死灰。 有时,出于生理的需求或是需要发泄一番,我便会随便翻个牌子找个女人来。可是我一看见她们那害怕却又欣喜的眼神、主动献媚邀宠的靠上前来,便索然无味,只当她们是暖床的工具。 这时我才懂得,父皇与懿妃之间的那种感情是在这皇宫中又是多么的可贵和可遇不可求! 因为没有,才显得弥足珍贵,所以特别渴求。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拥有父皇和懿妃那样的感情。可是,没有。偌大的皇宫里,女人何止才三千?但要想拥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却比登天还难。 没有的东西,我也就不奢求了。只是人却愈来愈喜怒无常,冷酷无情。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政务上,清扫了一切障碍,大权在握后,我又将目光投向了凌国。 凌国君主,差不多就是个废物,凌国在他手里,灭亡只是时机早晚的问题。只是彼时时机还不成熟,况且凌国还有个忠心护国的永安王不好对付。而我想要的是,怎样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成效。 春秋末年,一个西施就灭了吴国,而凌元帝也以好色闻名。于是,我决定效仿越国——美人计! 想那凌元帝看遍人间春色,享尽天下美色,一般的美人必是看不上的。而这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放眼整个夏国,也只有她能胜任了。 彼时她才被选入宫中没多久,长着一张绝美容颜,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我看的出来,她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负,有着常人不可企及的野心。聪明,残忍,善弄权术。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因为这个,我待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封她为九嫔之首的昭仪,时常宣她侍寝。整个宫中,也就她能陪着我说上几句话。让她去凌国,我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我告诉她,只要成功灭了凌国。到时我会亲迎她回宫,不会嫌弃她,反而会更加宠爱她。她提出条件,她说她灭凌回宫后,要当皇后。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与这天下相比,后位又算的了什么? 在她离宫之前我封她为了柔妃,对内宣称她身体不好需去京郊别院休养。她也果然没让我失望,迷的那凌元帝晕头转向,对她言听计从:向凌元帝推举道士,说是世外高人蛊惑他烧炉炼丹追求长生不老;勾结凌国宰相穆永邦,设计陷害灭了周显宗一门。搞的朝野大乱,凌国民心尽失。 天天熬夜码字身体受不了,接下来停更两天,让我好好休息一下。请晴子放心,俺不会弃文!哪怕只有你一个人看,也会为了你坚持写下去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番外(9) 一晃三年,凌国气数已尽。戚国先发制人,起兵攻凌。我大发雷霆后立即冷静下来思量对策,很快便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如能成功,我便能坐享渔翁之利。 一切在我预期中发展。戚国被迫退了兵,我不废吹灰之力便灭了凌国。在山庄的庆功宴上,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凌国第一美人——蒙着面纱的舞蝶公主。 女人,不管长的再美,在我看来都一个样。但是她,是平虏将军陈雄特意留下来献给我的,这就让我不得不对她上了些心。 但是有趣的是,大牢里还有名女子吵闹着她才是真正的凌国公主。见那女子长的倒也还不错,我顿时来了点兴趣:到底是谁在冒充? 戴着面纱的女子不见一丝慌乱,对于另一女子说她是冒充公主的话语也并不气愤。只静静地站在一旁,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似一朵空谷幽兰,一切纷扰都与之无关。 我被她身上那股淡雅宁静的气息所吸引,便问她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她不卑不亢,只回答了四个字:心中坦然。 明明可以让牢中的一众凌国俘虏来辨认一下就可知谁真谁假,可不知为何我在她答了这四个字后并不想这么快结束。我突然很想看看她那面纱下的真实容颜,想看看那镇定自若的姿态下会不会感觉到慌乱,慌乱起来又是什么样子? 比试很快结束,她果然没让人失望。姿色天然,一貌倾城倾国。两眉之间那一朵五瓣桃花,更添芳菲风韵。她的才艺其实并不是更胜一筹,但是她知道怎样做才能打动人。特别是那一曲《胡笳十八拍》在她手下缓缓流淌,凄楚动人。在夏国的庆功宴上思以琴声寄亡国思乡之情,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虽然危险,恰好更附和了她亡国公主的身份。 我遣去查这两名女子真正身份的人很快将话传了回来。原来她叫林落雪,在凌国是不被承认的存在。看来今晚这一切,她和林舞蝶之间的比试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就连朕,也被她算计在其中。 其实谁是真正的公主我并不关心。凌国都被我灭了,还要个真公主有何用?不过是后宫中又多了个女人而已。但调查的人传话里还有句话让我不得不引起注意,他说:凌国永安王之子林致远和凌国太子林宇梵和林落雪林舞蝶四人之间互有牵连,关系匪浅。 要说灭凌国最让我意外的事就是林致远和林宇梵的逃脱。这两人一日不除我一日不安心。听到这个消息,我马上在心里有了计划。这两女子——林落雪和林舞蝶,不管谁真谁假,对我都极有用处。 输赢已定。我不动声色,一切只需按着之前的游戏规则遵守下去即可。我让输了的人去充了军妓。这对曾经的金枝玉叶来说,这样的去处才是最大的侮辱和折磨。赢的人我则打算安置在后宫中随便封个位份。我想起已经空置许久,和冷宫无异的“怡兰轩”——嗯,这样的安排是最好不过的。 林舞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又哭又闹。我对女人的哭闹实在厌恶不已,但她说她还有证据。我心中冷笑,那林落雪丝毫不见慌乱,想必是早有应对之策,不会再给林舞蝶翻身的机会。 虽是这样想着,但因不知是何证据,林落雪又会如何应对,所以仍是好奇。但接下来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把扯开衣襟,那如雪的冰肌玉肤上配着紫色的牡丹和黑色的蝴蝶,异常妖异。不知为何,我竟看的心里一窒,小腹处竟传来一股热息。在强迫自己把眼神望向别处后,心里想着:这个女子,在达到目的后,万万留不得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番外(10) 世事难料。连我自己也不曾想到,后来的后来,我非但没杀她,还想方设法想要让她活下去。为她,我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一次又一次地违反了自己的原则,却丝毫不曾后悔。我想,我找到了那个人, 在母后的寿宴上,我设计婉妃为的是搬倒其身后的吕府。自我执权以来,我很是小心朝中各方势力的均衡。然吕伯阳在朝中安分守己,却把势力伸到了千里之外的蜀州。先是用计娶了蜀州首富的女儿,然后又千方百计把自己的门生推上了蜀州巡抚之位,染指了整个蜀州的经济和政事。我早有动他之心。 她也不过是棋局中一颗不起眼的棋子罢了,随时可以牺牲。谁料她临危不惧,为自己辩解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将自己在此事中摘的个一干二净,瞬间从嫌疑人成为了他人手中的受害者。即使没有皇兄为她求情,我想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她的样子和那晚的献媚邀宠想要留我下来侍寝大相径庭。原来还是个做戏高手,这女人,果真有点意思。 提起皇兄?我想过很多次,虽然我自登基以来杀过了很多人,可是对他,却始终狠不下心。再加上顾及着母后,她已对我十分不满,我不想到头来最后的一点亲情也消亡殆尽。于是我想着,反正他双腿已废,就留他一命吧。 事实证明,父皇说的是对的。这么多年过去,与我的残暴狠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皇兄的温文儒雅。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好似从不会生气。即使对着下人,也不自持身份。就是这样无害的一个人,却在背地里培养了大量的势力,在皇宫中安插了各色各样的不会引人注目的人。我早就注意到,却没有证据和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好在后来来了个她,将陈雄把她献于我的细末和他们之间的交易全盘托出。她或许还不知道,陈雄正是我那皇兄的人。陈雄打的什么算盘我很是清楚,却正好给了我这个机会把有反心的人和皇宫里的内应一一除去。 军营里传来消息,有人单枪匹马独闯军营将林舞蝶救了出去。早在庆功宴那晚我就已计划好一切。放林舞蝶在军营也不过是诱饵,若凌国余孽一起出动救人。那么他们插翅难逃。若不是,那就按兵不动,只派人暗中跟踪,不可打草惊蛇。 因着她的相助,皇兄在宫内的内应我已摸查的一清二楚,她的智慧更是让我侧目。我将出宫上香的消息明着保密,暗地里却由她将消息传给陈雄,又故意遣人把消息传到了林致远和林宇梵的耳中。这次,有我亲自做诱饵,还有他们在乎的她,不怕他们不倾巢出动。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皇宫里人被清杀完毕,造反之人也全军覆没。陈雄擅作主张的贸然行动让皇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内忧已消,只剩外患。我想不到的是,她为了救我而亲手射了林致远一箭,而我更想不到的是,她竟为了林致远走火入魔,几近癫狂。望着她骑马远去的背影,我本就没有温度的心愈见冰冷。第一次,我怕了起来,怕她一去不回头,怕我再也找不到她。 当机立断,我立即找来了段亭桥,只为能救活林致远,让她愿意跟我回宫。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出乎意料地,林致远竟死在了林舞蝶的手里。她完全崩溃,看着她如疯似魔,倒地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心突然痛了起来。我想这就是父皇当年所说的动心的感觉——虽然痛,却又心甘情愿,好似空落飘荡的心终于找到了属于它的归属地。 番外完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快活园 太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晨曦下,远处炊烟袅袅,脚下溪水潺潺,爽朗的鸡鸣,隐约的犬吠,河水上冰面上炸裂的声音,矮墙下乡村老人搬动水缸的声响。组成一幅美好的生活画卷。 夏子晟望着东方的阳光,很是高兴的说道:“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走,朕带你上街市逛逛。” 我低着头,“不管因何原因是我。只请皇上不要出尔反尔。” 他脚步一顿,“朕既然答应你的事就不会食言。你答应朕的也莫要忘了才好。” 说完牵起我的手,走向早就等在一旁的马车抱着我上了车。 十日,还有十日时间就是月末,也就是严云谦出关之时。我只需再多等上几日,等严云谦到这宫中便可知我身上之毒到底能否解去。夏子晟已答应我,到时不论我身上的蛊毒有无药可解,他都会放我出宫。唯一的条件是,这剩下的日子里,我不能再像之前拒他于千里之外,冷漠对之了。并且要在我离宫之前接受他的好,靠近他,陪伴着他。 马车摇摇晃晃走的很慢,进了城,便听得外面人声鼎沸。我掀开车帘,看着街市上人头攒动,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夏子晟吩咐马车停了下来,“走吧。朕带你街上走走。” 我激动地问道:“真的可以吗?可你不是要上早朝的么?” “早朝时辰已过,现在回去也赶不上了。索性今日朕就好好陪着你,其他什么事也不管。”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宫,不能不兴奋。街道两边的房屋、铺子、货摊,还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的商品,看的我眼花缭乱,只恨不得多长双眼睛。商贩叫卖,楼宇结笑,平凡人的生活,原来就是这样。 人来人往中,夏子晟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掌心相对,粘糊糊的汗渍实在是让人不舒服,周围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很快,他拉着我在一座朱楼翠阁前停了下来,我只觉得这处三层楼宇看着眼熟,定睛一看,匾额上赫赫写着三个淋漓大字:“快活园”。 我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上次看见那白衣面具男子不正是在这“快活园”吗?想着夏子晟一面对我倾述衷肠,一面又这样若无其事地试探我。这皇家的人都是这么两面三刀。 走进快活园,酒楼伙计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连成一片。 小二看着我们的眼睛瞬间一亮,很是热情的迎了上来。夏子晟要了个雅间坐了下来,对着我道:“素闻这快活园的酒菜素来是一绝,今日也特意带你来尝尝我们凉都的特色。” 我正打量着这雅间,一张香楠木圆桌,墙上挂着几张山水画,很是雅致。听他如此说,便问道:“皇?????”话才一出口想到小二还在旁边,后面那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黄大哥来吃过?” 他悠然地拿了茶喝,语气平淡,“不曾来过,只是听二哥说过。” 一旁的小二殷勤道:“二位公子头次来?那您们可来对地方了。咱们这快活园可是凉都的一块招牌,不仅有吃喝,更是有玩乐,绝对让二位快活的乐不思蜀。” 我好奇问道:“什么玩乐?” 小二故作神秘道:“男人嘛?????我们这里不但有最漂亮姑娘,还有貌美如花的小倌。二位如有兴趣,用完酒菜后可去看看。” 妓院?我脸似火烧。夏子晟脸一冷,周身的戾气吓得小二不敢再说,战战兢兢地问道:“二位想要吃些什么?” 感冒一直都没好,今天还去医院打了点滴。晴子,话说我心里有点怕啊,一个感冒,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好?连班都没去上,搞得我们boss心里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