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弑神》 第1章 序 “喂——到底在不在啊——听到了就吱一声！！！” 窗外无限飙高的女声终于将叶娜的注意力从游戏中拽了出来，她叹了口气，伸手拿掉一侧的耳机，面带无奈地起身拉开窗帘：“听到了听到了，又有什么事？” “真是的，叫你那么长时间都没回应……”窗外的女生颓丧地叹了口气，随后打起精神蹦跳着靠近，一手叉腰，另一手用力在玻璃上敲了几下，歪着头道：“你不是说这周末要回家吗？叶娜？” “是要回去，不过不是现在。”叶娜扒拉一下几乎要遮住眼睛的刘海，刚要解释，但在瞟到对方的一个小动作后，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十分贝：“别踩！我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的！！！” “啊？” 女生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在看清地上的东西后，原本疑惑的脸上瞬间换上一个鄙视的表情：“喂喂，不就是一块石头嘛，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 “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洗干净的！”叶娜二话不说地扔了耳机，趿拉着拖鞋急急忙忙从宿舍里跑出来，一把捡起那块不知何时从窗台上掉下去石头。 “你不知道这石头上沾着的泥有多难洗……呀！居然又脏了！！！”她拿着一张纸巾胡乱对着石头上的半个灰脚印蹭了蹭，随后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搞什么啊，一点点灰居然还擦不掉！” “一块石头罢了，你居然还这么紧张。”那女生一脸无语地盯着她的动作，同时好心地替她理了理几缕翘翘的头发，“你喜欢雨花石也就算了，可这玩意……连路边的鹅卵石都比它好看吧。” 躺在叶娜手中的石头通体呈土黄色，约有半个鸡蛋大小，石头表面横七竖八地遍布着几道细痕，其中一面稍显平滑，明明是浑浊的颜色，却难以看出一点点杂质。 “只是感觉它的形状很有特色，很抽象！而且透过水看的话会有一种剔透的感觉……” 在同学鄙视的眼神中，叶娜最终败下阵来，无精打采地道：“好吧好吧，其实我只是打算把它放鱼缸里观赏……” 就猜到会是这样！ 女生扯了扯嘴角，熟悉同伴心理的她果断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不急的话陪我逛街吧。” “逛街恐怕不行。”叶娜干笑一声：“我很快就要走了，爸爸说家里今天会来客人，但他突然要加班，可能会回来挺晚，所以我要先回家招待客人。” “那好吧。”女生露出一点点遗憾的表情，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干脆地挥手告别：“这样的话，我先走了。” “嗯，拜拜。” 回到宿舍，叶娜先是随手将石头丢进了书包的口袋，然后开始一件件收拾回家要带的东西。 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叶娜也是一个二十一世纪土生土长的普通大学生。有一群损友，一个经常在国外工作的老爸，平时除了上课逛街之外，基本沉迷于二次元世界，收集漂亮的石头也勉强算得上一个特别的爱好。 父母离婚，父亲又常常不在家，这样的家庭环境让叶娜养成了一种好强又有点孤僻的性格，与旁人交流的机会难免少了点。父亲平时很少提到自己在工作上的朋友，之前更是从未将朋友介绍给家人，所以，这个即将来拜访的、叫普芬的人难免勾起了她的一丝兴趣。 背着书包，右手拖着一个不大的旅行箱，叶娜哼着轻快的小调一路顺利地回到了自家的小区，可走到单元门口，她顿时愣住了。 叶娜的父亲在国外从事的是遗迹的发掘工作，她原本以为，父亲的朋友即使不是年过花甲的老教授，也该是个上了点岁数的中年大叔。但此刻在她家楼下徘徊的那个老外，却明显是个连三十都不到的年轻人！ 卷曲的金发，英俊的面庞，加上挺拔的身形，这样一个外国帅哥很容易就吸引到许多意味不明的打量视线，而对方仿佛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不仅没有感到尴尬，反而从容自在地回以友善的笑容。 就在叶娜发愣的时候，那金发碧眼的老外明显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他先是极有风度地向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随后主动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是一串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你好，请问你是叶教授的女儿叶娜小姐吗？” 在青年开口的一瞬，叶娜顿时被狠狠打击了一顿，原因无他，这个老外的一口普通话标准得让她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地道□□人都感到自惭行愧！ “嗯，是的……您是普芬先生？” “我是普芬帕帕多普洛斯，叶教授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叶娜小姐。” “你好，普芬先生……” 叶娜很不适应这种正规的称呼，鉴于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她只得匆匆与他握了一下手，随后便提起了旅行箱，主动引着他向单元入口走去。 “叫我叶娜就行了，普芬先生，你的中文说得真好，学了多久了？” “大概……半年多吧……”普芬稍稍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在对上叶娜吃惊的表情后，他温和地笑了笑：“可能是我和中文有缘吧，我并没有觉得它很困难。叶娜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真是让人嫉妒的天赋……” 叶娜感慨了一句，随后拿出钥匙开了门。一入室内，身旁那人的目光顿时被客厅中的一排展览柜吸引了。 “这些都是我爸爸平时收藏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古董，但多少也有点学术的价值。”叶娜显然对这些非常熟悉，放下包袱后很自来熟地为普芬介绍起父亲的每一件收藏。 苏教授的收藏比较驳杂，出于空间考虑，所有的展品并没有单独放置，而是将每一类东西放在了同一个展柜中。模型一堆，有价值的笔记和杂志一堆，考察得到的实物一堆，还有叶娜平时收集的各种漂亮石头，也占了一个小小的展柜。 在普芬犹自打量着展品的时候，叶娜已经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进了卧室，拿着那块无意中从书包掉出来的石头，叶娜望了一眼几天没换水的鱼缸，犹豫了一下后，随手将石头放进了装着数块雨花石的展柜。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的动作正好被普芬看在眼中。 “叶娜，那是什么东西？” “我顺手捡的石头啦。”叶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喜欢雨花石，平时也喜欢捡些好看的石头。这个的形状看着挺特别，所以就带回来了，先放在这里，等有时间再整理。” “嗯，都是很漂亮的石头。” 背对着叶娜的普芬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盯着展览柜看了一阵，随后将目光挪到女孩身上，温和的表情下不觉增添几分探究的意味。 递了一杯热茶给普芬，叶娜主动与对方攀谈起来：“那个，普芬是哪国人呢？” “我来自希腊。”仿佛看出了叶娜的拘谨，对方不由得轻笑出声，很自然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其实我是很好相处的人，叶娜。你对叶教授平时的工作了解多少？” “这个……我只知道爸爸最近在调查希腊的遗迹，似乎和希腊神话的传说有关……”叶娜不好意思地笑笑：“其他的倒真不清楚……你也参加了那个调查工作吗？” 作为一个理科生，她可没耐心去了解那些冗长繁复的历史，就连希腊神话，也是在她小时候被当成小说看下来的。到了现在，她能记住的也仅仅是几个主要神名和几段世人尽知的故事。 “是的，不管叶娜相不相信，我一直坚信，希腊神话其实是远古时空的真实写照，是神明留给人类的历史。”普芬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清澈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意味深长地道。 “哎？”叶娜眨眨眼，一脸无辜，“其实，我对希腊历史了解不是很多……”虽然有个喜欢研究遗迹的父亲，但叶娜并没有遗传父亲的爱好，对于希腊神话，她了解的也仅仅是其中的故事内容，并没有深入探究希腊文明和神话有多少联系。因此，普芬这么一问，她还真接不上话。 “我记得，爸爸上次好像提到过，他们发现了一些与神话中的阿佛洛狄忒女神有关的线索……” “那次我也有参与。”普芬很自然地接下了她的话，他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似乎陷入了某种可称为回忆的情绪中：“阿佛洛狄忒是希腊神话中的爱与美之神，锻冶工匠之神赫准斯托斯的妻子，也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她是宙斯和大洋女神狄俄涅的女儿，传说她从库普罗斯附近的海水泡沫间诞生，故又称阿娜狄俄墨涅，从浪花中诞生的女神。” “这个我倒是知道。”叶娜点点头，随即有些好奇地问：“普芬，你刚才说的‘希腊神话是远古时空的真实写照’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你好像想表达一些特别的意思？” “叶娜真敏锐。”普芬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其实，我们最近发掘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遗迹，里面有限的资料记述了许多神话传说中没有涵盖的秘密。被世人所知的传说记载着，宙斯在推翻克洛诺斯后，那位神王曾向宙斯下过一个诅咒，诅咒他终有一日将被自己的儿子推翻。不过，根据我们最新的调查，真实的神话其实并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意思？”叶娜的好奇心被隐隐勾了起来。 “真实的神话应该是……”普芬抿了抿嘴，对上叶娜专注的目光，语气中不觉多出几分特别的深意：“宙斯虽然推翻了克洛诺斯的统治，却没能从克洛诺斯手中夺走神王的神职。克洛诺斯在被关入地狱深渊的前一刻，曾将他从乌拉诺斯那里夺来的、能够让一位神明统领整个神族的神王神职丢入了未知的世界。宙斯后来虽然占据了奥林匹斯山，成为名义上的众神之王，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掌握住统领众神的实权，一切靠的都是他推翻克洛诺斯时积累下的威望……” “可是……这样无法长久吧……”叶娜呐呐地道。 “当然，所以宙斯一直都在悄悄寻找失踪的神王神职。因为这个，他还囚禁了当时唯一的知情者，普罗米修斯。” “为什么要囚禁他？”叶娜好奇地追问：“如果是普罗米修斯的话，应该可以帮他找回神王神职吧。而且，普罗米修斯不是因为帮助人类取得火，才会被锁在高山上吗？” 普芬微微摇了摇头，叹息：“叶娜，你觉得人类对宙斯而言真有这么重要？他会为了区区一群被创造者，去对付一位足智多谋的提坦神吗？”他站起身，在叶娜不解的目光中走到展柜前，从中拿出了那块之前她刚放进去的石头，将它放在女孩手中。 “拿好这个。”他凝视着叶娜的双眼，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轻声叮嘱。富有磁性的嗓音萦绕在叶娜耳畔，竟然让她产生了一种昏昏欲睡的错觉。 “普芬……”她这是怎么了？ 叶娜疑惑地抬手，试图抓住他的衣袖，但最终抵不过迅速涌上的疲惫感，伸到一半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一点一点合上双眼。 “好孩子，去吧，去帮我实现我的愿望，这也是你的宿命……” 仿佛被恶魔诱导一般，叶娜的精神逐渐湮灭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在最后那一刻，她似乎看到，掌心中那块石头正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第2章 初至 “呃……好痛啊……” 模糊地嘀咕一声，叶娜费力地睁开双眼，头顶隐隐传来的胀痛感觉让她的思绪几乎搅成了一团浆糊。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在和普芬说话，后来……”嘴里无意义地嘟囔着，叶娜一手捂着痛处，另一手撑着身下的冰冷硬实的床挣扎着试图坐起身子，但努力了几次后却依旧无法顺利起身，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冷硬的床板一接触到背部，顿时令她疼得龇牙咧嘴。 长这么大，叶娜从来没这么难受过，不仅头疼欲裂，连身体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仅仅动弹几下就全身酸软，眼前金星乱冒，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的剧烈涌动，那沉闷的感觉从胸口一直传达到太阳穴，最后在耳中化为阵阵轰鸣。 过了好一会后，她才勉强理顺了呼吸节奏，然后用力揉揉眼睛，视线中的外界事物也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在看清周围的一切之后，她顿时，傻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叶娜骇然地发现，自己所处的空间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现代意义上的“房子”。 整座建筑由数块凹凸不平的石头砌成一个简单的长方体盒子，顶上覆盖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室内除了她身下一张貌似是床的石块之外，只有一张石桌、一个石制小凳子。一侧的墙上开了个带着栏杆小窗户，没有任何遮挡物，从里向外望去，简直和监狱没什么两样。月光透过栏杆照进来，桌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看得格外清晰。 我是在……做梦吗？ 叶娜咽了一下口水，一手机械性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微凉的触感传入心底，仿佛在肆意地嘲笑她那自欺欺人的可怜想法。 ——这些居然都是真的！！！ 尽力压住内心的惊骇，叶娜定下心神四处打量了一阵后，心中那股绝望感更浓烈了，因为她完全认不出自己究竟身在何处。这和牢房差不多的破屋子、诡异的摆设，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湿腐气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一个现实——她真的穿了！！！而且还附到了一个境况及其糟糕的死人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 作为一个生活平静、三观正常、又有亲人朋友的普通大学生，在发现自己居然魂穿的事实后，若说第一反应是欣喜若狂或是算计着怎么蒙混过关那绝对是扯谈，面对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群，再思及亲人朋友失去自己后的悲恸，叶娜的的心里满满充斥的都是惊恐！绝望！ 就算平时都混迹在二次元世界，但她可一点也不想穿越！身为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学生，她根本没有二次元主角们那种惊人的天赋和永不言败的决心，说的更直白点，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而且，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魂穿，留在原来那个世界的身体会怎么样？是死了还是昏迷不醒？家人好不容易把她养这么大，现在会不会伤心欲绝？今后还会不会有回去的机会？ 这一切的疑问和恐慌让叶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呆愣愣地盯着地面，一时间难以自拔，就连自己穿来的原因和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都暂时被抛之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原来的“尸体”被抬进太平间的惨样。 就在这时，黑暗的小屋内忽然传来清晰的一声“吱呀——”，一点橙黄色光芒如鬼火一般，从一面墙上的缝隙中透射进来，顿时将叶娜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从床上直接蹦起来。她一把捞过那条带着一点霉味儿的被子，三两下将自己裹成一个小包包滚到墙角，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清晰可闻。 “谁、谁啊？！” 话一出口，嗓子眼便传来一阵如火烧般的灼痛。但此时叶娜完全没心思关注这些，她难以置信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刚才那叽里咕噜的鸟语真的是自己说的？不是英语、不是汉语也不是日语，可自己居然对这种语言非常熟悉？ 叶娜出声后，不远处的光点突然一晃，紧接着石门就被一股大力嘭地推开，在叶娜的视线中，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一手拿着一支点燃的蜡烛，正愣愣地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上混杂了惊喜与激动的神色，甚至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墨娜……” 她听见对方似乎喊了一个名字，紧接着就是“啪嗒”一声，蜡烛倏然熄灭，还没等叶娜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直直地压倒在床上。这一下顿时惊得她汗毛倒竖，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啊——” “墨娜！你怎么了！墨娜！” 小男孩的脸近在咫尺，即使月光朦胧，叶娜依旧能看到他脸上那毫不作伪的担忧之色。饶是如此，她依旧裹紧了那条单薄的被子，双腿乱踢着死命蹬开对方，然后努力将自己蜷成一团，语调哆嗦着问：“你、你……你是谁啊？！” 不要突然扑上来还不好！尤其是你还顶着一头不科学的绿毛！在这三更半夜里突然出现会吓死人的！！！ 她的话一出口，男孩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满脸的担忧和一点点喜悦甚至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像时间定格一般僵住：“你是怎么了？墨娜？我是你哥哥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碰碰叶娜的脸颊，但此刻精神极度紧张的叶娜哪肯让他碰，头一偏就躲了过去。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叶娜的眼神乱瞟，就是不敢和他对视，无奈之下只能扯了这个最俗的借口，试图蒙混过关。 小男孩的突然出现，还有这番毫不掩饰的担忧，都证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之前其实并没有死。现在自己莫名钻入了这具身体，又没接收到原主的记忆，所以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借口掩盖自己对周围一切的无知。 看这情况，这倒霉的女娃儿之前应该是撞到头了吧，刚才那么一磕真是疼死了！ “不记得！” 小男孩顿时一呆，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张漂亮的小脸彻底扭曲，咬牙切齿地咒着什么：“都怪那些家伙！如果不是他们……”他一手砸在硬邦邦的石床上，力道之大，让叶娜光是看着就感到疼的要命。 眨巴着眼睛，叶娜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面对对方的打量，实际上她的手心早已溢满了冷汗，胸腔中的剧烈心跳声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心脏即将跳出来的错觉。 小男孩的神色扭曲了一阵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尽力压下了内心的愤恨。他隔着被子安抚似地拍拍叶娜的膝盖，柔声道：“墨娜，别怕，我这就叫格雷斯老师来！”说完掉头就往外跑。 等人跑掉后，叶娜顿时就如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整个人都虚脱下来瘫在床上，像一条死鱼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经过刚才的一惊一乍，突然穿越带来的恐惧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一些，可一想到那孩子马上就要带人来，叶娜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掀开被子，第一次打量起被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 三寸豆丁的身材，估计也就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脸看不到，从鬓边垂下的几缕碎发在月光下显出一种和刚才那个男孩子一样柔和的水绿色。认清这个事实后，叶娜估摸着自己应该是穿到了某个动漫世界中。 再往下看去，叶娜不禁暗道一声可惜。这具身体虽然算不上骨瘦嶙峋，但至少也是营养不良。女孩的一双手又瘦又小，从上到下都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手掌的皮肤极为粗糙，完全没有这个年龄孩子应有的那种柔软与光滑。更令她触目惊心的是，这女孩也不知怎么搞的，身上竟有大片大片的青紫，擦伤、磕破留下的疤痕散布在四肢上，留下数个深深浅浅的印记。 将自己检查一遍后，叶娜不由得心里发毛——她该不会穿到哪个人贩子组织里了吧？！ 还有刚才无意中说出的那几句话，她很肯定那不是过去自己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自己虽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幸好掌握了这门奇怪的外语，至少不会露出更多马脚。要真来个语言不通，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男孩子的动作很快，没等叶娜多想，门便再次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的年轻人跟着刚才的那个男孩一起出现在门口。叶娜下意识地抬起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她忽然呼吸一滞，竟舍不得移开目光。 过去一直存在于二次元的人物突然真实地出现在面前，那视觉冲击力绝对是巨大的，比如，叶娜此时就直接看呆了眼。 ……妖孽哇！老娘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就在叶娜发呆的时候，年轻人已经径直走到了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很漂亮，是的，只有漂亮这个词才最适合形容这张绝色的容颜。浅金色的头发散落在肩头，留下斑驳不一的细碎阴影，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肌肤泛着如玉般莹润的光泽，樱红色的薄唇抿起，那双湛蓝的眸子中透着一种看破一切的淡漠之意，落在身上，竟让叶娜无端打了一个寒颤。 小男孩进屋后就迅速捡起了刚才掉在地上的蜡烛，点燃，昏黄的烛光下，那张美丽的容颜更增添了几缕神秘之色。 青年和她对视一阵后，忽然淡淡开口：“听阿布罗狄说，你不记得他了？” “……” 叶娜没工夫去思考从青年嘴里冒出的那个很是耳熟的名字，对方的开口让她不禁从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畏惧感，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避开他的注视，然后轻轻颔首。 “你还记得什么？” 叶娜思索了一阵，最后只能茫然摇头。她就像一个死刑犯一样坐在床角，木然等待着行刑日期的到来。 房间里又是一阵安静，青年从上方注视了她半晌，忽然开口：“其实我更希望你永远醒不过来，阿娜墨涅，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岂不更好。” “格雷斯老师！”——一脸惊恐的小男孩。 “你怎么可以这样！”——未经大脑思考的叶娜。 青年平淡的语言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她的心房，没来由地，叶娜突然从内心深处泛起一阵委屈和愤怒，她猛然抬头，一句话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脱口而出。但在说完这句话后，她又立刻后悔了，眼前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自己干嘛找死地和他顶嘴！ “哦？” 青年的语气微微上挑了一个音调，虽然表情未变，但叶娜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名为不悦的意味。 叶娜一直是个极为要强的人，青年身上的气势虽然让这具身体本能地感到畏惧，但对方那带着一点不屑的俯视目光却彻底激起了她心底的傲气，她倔强地仰着头，瞪大了双眼回敬着青年那逼人的注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老娘我就是啥都不记得，有本事你咬我啊！想当年连教导主任那堪比x光扫射的视线我都扛下来了，现在难道还怕你不成！再被揍一顿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咧！ 好一阵寂静后，直到叶娜感到眼角发涩，青年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他微微挑了挑嘴角，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一缕细微的满意之色却自他眼中一闪而逝。 “不错嘛，阿娜墨涅，失忆后居然敢顶撞我这个老师。虽然这是不被允许的，但现在的你至少比过去那副弱懦的样子进步了不少，所以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了。” “……”叶娜傻傻地望着态度突然改变的某人，一时无言。 “我给你两天时间休息，两天后，重新开始训练。”青年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背对着屋内，寒风伴随着他冷酷的声音飘入房间，令人遍体生寒。 “只不过，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犯下愚蠢的错误，这一次就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你。我们格陵兰岛从来不缺死人。” 冰冷地语调让叶娜的一颗心瞬间掉入冰窖，刚才鼓起的勇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人……她或许真的穿到了一个要命的地方！ 第3章 身份 帅哥挥一挥衣袖，留下一阵寒风后潇洒地离开，石屋中再次剩下两个绿毛小豆丁，一个端着蜡烛，一个裹着被子互相大眼瞪小眼。 在帅哥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小男孩利落地把蜡烛往桌上一放，扑过去轻轻松松关死了那扇一看就很重的石门，然后忧心忡忡地跑到床边，捧着叶娜的脸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绯红的双唇紧紧地抿着，那严肃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件稀有的古董，连带着叶娜的心情也不由得再次悬了起来。 “怎、怎么了？”叶娜不自在地扭了扭头，被一个可爱的男孩用闪亮的眸子盯着，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感到几分心虚，更别提自己还抢了人家妹妹的身体。 “还好，看上去是没事了。”男孩用手指压了压她头上的几处，从伤口隐隐传来的刺痛感让叶娜不由得龇了龇牙，赶紧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你干嘛？！” “墨娜没事就好！” 小男孩脸上露出一个快乐的表情，整个人忽然靠近，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蛋，然后在叶娜惊吓过度的表情中利落地跳下床，端起石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碗，笑眯眯地凑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吧，墨娜。” 被他这么一打岔，叶娜顿时感到自己的胃很积极地发出了一声抗议，她盯着对方看了两秒，随后很果断地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物，直接往嘴里塞。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才能抗住接下来的沉重打击！ 小男孩给她的食物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糟糕，看样子是特意保留下来的，一小碗菜粥，几片面包，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煮熟的鸡蛋！虽然已经冷掉，但至少不是剩饭剩菜，加上饿得狠了，所以叶娜吃得很香。 吃完东西，碗碟随便往桌上一放，叶娜很自觉地抱着被子往边上挪了挪，分出一半石床给那位“哥哥”，等着听他讲故事。反正她的穿越和“失忆”已经成了事实，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弄清自己的身份，以及她到底穿到了哪里。 “墨娜……”小男孩试图去拉妹妹的手，但在看到叶娜那抗拒的眼神后，只能委委屈屈地叹了口气，乖乖坐在叶娜分出的那一半床上。 “嗯，先说说名字好了。”男孩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的名字叫阿布罗狄，你是我的妹妹，阿娜墨涅，今年三岁，比我小两岁。” ……阿、阿什么玩意？ 叶娜脑后不觉滑下几根黑线，这拗口的名字到底是哪家爹妈起的？她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外国人，对复杂的名字总要多听几遍才能记得。于是，叶娜期盼的眼神中，对方不得不将这个名字再次重复了几遍，直到她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阿娜墨涅、阿娜墨涅……” 暗自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叶娜不禁在内心泛起了嘀咕，自己得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也就罢了，对面的那个明明自称是她的哥哥，却有了个希腊女神的名字，岂不是更悲催？ 而且，这个设定似乎在哪里听过……在哪呢？ 叶娜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见她不出声，男孩索性继续说了下去：“这里是格陵兰岛的圣斗士候补生修炼地，刚才离开的那位是指导我们的老师，格雷斯，一位实力强大白银圣斗士……” ………… …………………… ……………………………… 叶娜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圣斗士三个字就像一柄从天而降的大锤，狠狠将她的大脑砸成了短暂的真空状态。 “圣、圣斗士……”女孩嘴唇哆嗦着，面上突然青白一片：“你是说……我们都是……圣斗士……” “是圣斗士候补生。不过墨娜你年纪还小，还没有正式加入候补生的行列。”男孩顺口纠正了叶娜的说法，见她对此似乎“有兴趣”，于是便很自然地追问：“你不记得什么是圣斗士吗？” 叶娜机械般地摇了摇头。 “圣斗士，就是守护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战士，他们的拳能划破天空、劈开大地，每一名圣斗士都拥有各自的守护星座。当邪恶在这个世上蔓延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希望的圣斗士，他们穿着以天空八十八星座命名的、被称为‘圣衣’的铠甲，和雅典娜女神并肩作战，守护大地的爱与和平……” “停，停，别说了……” 叶娜脸色惨白地捂住他的嘴，她感觉自己的胃此时正剧烈地抽搐。很好，她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居然、是圣斗士！！！子啊，你带我走吧！！！ 这是车田大神笔下的二维世界，一个人与神共存的世界。叶娜曾幻想自己可能会穿到火影、死神、猎人等不同的次元，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来到雅典娜的地盘上——一个动不动就会被毁灭的高危险世界！ 穿到其他地方的话，不想搅入剧情大可不修行，当个普通人也能混一辈子，就算要颠覆剧情，要对付的也是性格已知能力已知的boss，就像捧了一本攻略打游戏，再不济攻略也能做个参考。可现在呢？穿成候补生的候补，她压根没有反悔的机会！按照那天怒人怨的剧情发展，她将面对的对手不是人，是神！是神！！！而且圣斗士通常的下场只有三个——在候补生涯中被磨死、成为圣斗士后被小强殴死、落选或退役后为下一代劳心劳力最后累死！总之，踏入这门后你就生是雅典娜的人死是雅典娜的鬼！叛变了也能强制洗白！没第二条路！！！ 未来一片黑暗…… 就算她胸无大志地想永远当个杂兵混吃等死，但，面前这位是谁？未来的双鱼座黄金圣斗士阿布罗狄！炮灰中的炮灰！ 《圣斗士星矢》的主角可是鼎鼎有名的不死魔王天马座！是城户纱织！是五个打不死青铜小强！这一届的黄金不是成了他们的经验就是成了引路撞墙最后被关冰地狱的npc般的存在！ 这是何等的悲催…… 先不说她能不能熬过那地狱般的候补生训练，就算熬过了，同在格陵兰岛修行的她难道还能和阿布罗狄抢黄金圣衣不成？再退一步，即使她安安分分躲在圣域混日子，到了教皇和雅典娜争权的时候，连她哥这个黄金都能被车田同志的神笔炮灰了，更何况一个和叛逆者沾亲带故的小杂兵？ 叶娜几乎要抓狂了。 “哥、哥……”不习惯地对着一个小豆丁叫哥哥，叶娜暗暗用力捏了一把身上的伤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紧拽着他身上那件……姑且称之为练功服吧，眼泪汪汪地望着他：“我不想呆在这里……” 这绝对是感人肺腑的真情演出！ 阿布罗狄的表情顿时一暗，叶娜也不知道他的思绪到底歪到了那里，只见他捏紧了拳头，漠然道：“别想了，墨娜，那个女人不会来看我们的。如果父亲还在的话……”如果父亲还在，他的宝贝妹妹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那……”我的意思不是回家找爹妈！而是逃跑啊逃跑！！！ 就在叶娜绞尽脑汁思考如何逃避着悲催命运的时候，一只小手落在了她的头上，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乖，不要害怕。” 五岁的男孩脸上挂着这世上最温暖、最令人安心的笑容，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安抚着她，同时也在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墨娜只要按时完成格雷斯老师布置的训练就可以了，我会成为圣斗士，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他试探着靠近，见她没有反对后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搂紧，小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叶娜忽然觉得喉咙涩涩的，这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在同龄的伙伴都还依偎在父母身旁享受宠爱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一个无声的战场中拼杀，即使有个拖油瓶一样的妹妹，他也从未想过放弃…… 一个孩子都能做到的事，难道我这个内在的成年人还要退缩吗？！ “哥哥，刚才那个人，是我们的老师？”想到刚才离开的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青年，叶娜眨眨眼，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听阿布罗狄的语气，回家找爸妈根本行不通。如果他们家没发生什么意外，想来阿布罗狄也不会用那样的词形容他俩的母亲，所以叶娜巧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在这短短的几息间，叶娜已经理清了思路，逃跑看样子是行不通的，且不说他们两个小豆丁能不能从圣斗士导师的严密监视下溜走，就算能避开众人的耳目，被困在这格陵兰岛上的他们也无处可去！既然无法离开，那么就必须用自己的实力在诸多候补生中拼出一条路来，无关什么圣衣剧情，她只是单纯地想活下去，从残酷的候补生训练中，活下去！ “是的，格雷斯老师是格陵兰岛的候补生导师，南鱼座白银圣斗士。我们所有人的修行都是由他负责。” “所有人？”耳尖地捕捉到了某个词，叶娜回忆起过去曾经看过的几个青铜修行的片段，迟疑着发问：“格陵兰岛总共有多少候补生？” “去掉前几天淘汰的人，现在还剩一百三十一人。” “一百三十一……” 某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这么多人？！就一个老师？！！！” 如果没记错，格陵兰岛应该是双鱼座黄金圣斗士的修炼地吧！黄金候补竞争压力大她可以理解，可为啥只有一个老师？！！！连几个青铜都是一对一教导，重要的黄金候补竟然来个超大班教学！车田大神，我痛恨你这个给儿子开无敌金手指的无良作者！！！ “嗯……确切来说不止格雷斯老师一个，还有几位前辈也负责教导我们。他们虽然不是圣斗士，但也接受了苛严的训练并存活至今，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 听到“存活至今”的字样，叶娜忽然全身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拉着阿布罗狄的袖子，结结巴巴地道：“你说他们存活至今……那、那之前和他们一起、一起训练的人、都……” 阿布罗狄淡笑一下，安抚似地摸摸她的头发：“别害怕，墨娜不会那样。” 叶娜的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是啊，这是双鱼座黄金候补的争夺，不止包含了体能的训练，更包括了令人闻之生畏的抗毒训练。不是每一个候补生都有前代双鱼座圣斗士雅帕菲卡那种天生的特殊体质，想来，除了那些扛不住体能训练死去的候补生，更多人应该都命丧于魔宫玫瑰的剧毒之下吧。 力量和技巧能靠着意志力和反复的锻炼得到提升，但对剧毒的抗性则完全凭借个人天生的身体素质，在这里，只有天分没有努力，只有运气没有决心，就像一个死掉的世界，完全凭借神明的指引，人类，无法改变。 仿佛看出了叶娜的无助，阿布罗狄忽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轻声叹息：“墨娜，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陷入危险……” 他很用力地搂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昭示了他隐藏在那一片平静下的无尽担忧。 “很快，你也要开始接受抗毒训练，可是，我帮不上你……一点也帮不上……” “所以，尽快觉醒小宇宙吧，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 “最大可能地……增加存活的机会……” 第4章 格陵兰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在格陵兰岛一角的某座石屋前，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双手背后，整个人以一种极为难看的姿势弯着腰向前连续蹦着。 “八十一……呼～不行了不行了～” 小小的孩子猛地呈“大”字状躺倒在地上，翻着死鱼眼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 不用说，这位自然是我们不小心穿越的倒霉女主叶娜，现在应该称呼为阿娜墨涅，未来双鱼座黄金圣斗士阿布罗狄的妹妹。 “圣域果然是这世上最无耻的人贩子组织……这是压迫啊压迫！连续一百个仰卧起坐再加八十一个蛙跳，上辈子我活了二十多年都做不到，现在换了一个三岁小娃的身体居然能做出来……体育考试时我咋没这体质呢？” 阿娜墨涅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同时语无伦次地吐槽。 那个叫格雷斯的白银圣斗士虽然给了她两天的假期，但阿布罗狄可没有这样的优待，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必须爬起来整装出发去训练场修行。所以，闲来无事的阿娜墨涅只能一个人闷在石屋里发霉……不对，是休息。 第一天拖着酸痛的身子在床上躺了一上午，中午阿布罗狄没有回来，而是换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和蔼的女孩子为她送饭。 女孩子名叫纳斯林，在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被圣域的人捡回去做了候补生，今年已经七岁，比阿布罗狄还大了两岁，一张圆圆的小脸看上去人畜无害，笑起来脸颊上还显出两个小酒窝，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很好相处。 纳斯林在格陵兰岛的小孩子中也算资格比较老的候补生，因为待人和气，加上实力也很不错，所以在她的话在数目极少的女孩子之间很有分量。 因为阿娜墨涅现在什么也不懂，难得地逮到一个看上去挺好说话的女孩子，所以她很积极地拉着纳斯林，利用成年人的圆滑和本尊那张不卖萌简直是暴殄天物的小嫩脸，没费太大功夫就从对方的口中套出了一些重要情报。 格陵兰岛的训练采取的是累加制，对年幼的候补生们更是采用了半放鸭子式的教导。今天完不成训练可以，但必须在以后的时间里补上，一月一清，如果平时超额完成训练，月末那几天几乎就是休息日。可若是到了月底完不成训练，那么下一个月的训练量就会大大增加，还会有导师在旁边严加看管，一直完不成的话，之后就会越积越多，导师也会更加严厉，直到小孩子承受不了，在格陵兰岛，死亡或是精神崩溃几乎就是家常便饭。对待小一点的孩子，训练的质量倒不会太苛刻，但对年龄较长的孩子，导师们的要求就会越来越严格，这种不公平的安排也是为什么年长的候补生都喜欢欺负后辈的重要原因。 而且最要命的是，导师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受伤或生病，就算缺胳膊断腿，训练量也不会酌情减少，除了月初的一天，其他时间根本没有休息日。所以，除非是高烧到神志不清，否则所有的候补生都会咬着牙，撑着病体尽可能多完成一些训练。 腿受伤了，不要紧，俯卧撑、引体向上这类的训练不受影响，胳膊骨折，没关系，长跑、蛙跳这类的训练可以继续。所以，阿娜墨涅身上那些在她看起来严重的不得了的青紫印记，在其他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之前她的昏迷严重影响到了阿布罗狄的心情，导致他连续缺了一天半的训练，这在圣斗士导师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关注。阿布罗狄向来是被包括格雷斯在内的很多导师都看好的候补生之一，对他的要求也一直非常严格。现在阿娜墨涅既然已经醒了，那么他们根本不可能放阿布罗狄再继续偷懒下去。为了将落下的训练补上，阿布罗狄不得不在别人中午休息的时间继续练习，不得已之下，才托了纳斯林来看望阿娜墨涅。 听完纳斯林的介绍，阿娜墨涅之前那点对格雷斯的怨愤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原因无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出事之前曾积累了大量的训练任务，现在格雷斯不仅帮她全部抹掉，更多给了她两天的休息时间，虽说是看在阿布罗狄的面子上，但这种优厚的待遇无疑可以令绝大多数的候补生眼红。 格雷斯老师，您真是好人～～ 不得不说，阿布罗狄请纳斯林来看她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小姑娘不仅好言好语地安慰了阿娜墨涅一阵，还给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因此，在得知了格陵兰岛的训练规则后，阿娜墨涅再也不敢浪费大把的宝贵时间躺在床上装死，而是提前开始进行恢复性训练。 虽然知道不能拿原来世界的标准来衡量这个世上的人，但一动起来，这具身体还真给了她一个惊喜。 三岁多的小孩子，又没有小宇宙，出于身体状况的考虑，也承受不了太高强度的训练。说实话，阿娜墨涅的身体素质在一众小孩子之间其实算不错的，以前之所以会混成那种惨样，主要是这孩子太内向，心理承受能力太过脆弱，平时事事都黏着哥哥，很少和别人说话，一旦受点伤，或稍微听到两句重话就立刻露出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整个一圣斗士版小白花。在候补生基地摆出这样一副面孔，也无怪别人不喜欢她。 与此同时，阿娜墨涅还知道了一个更加悲催的消息，那就是——他们这群小屁孩，现在居然连正规的圣斗士候补生都不算！也就是说，他们充其量只是一群候补生的候补生！ 让人家累死累活地训练，结果不少人连个候补生的身份都捞不到，圣域高层也太吝啬了吧。虽然不是候补生就不用戴面具这点让阿娜墨涅微感庆幸，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如果真的挂掉，凭她这种身份连圣域的公共墓地都进不去…… 嘛，虽然能进圣域公墓这点并没多少值得自傲的地方…… 既不想被抛尸荒野、更不想挂掉，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认真训练，再不济也要混个候补生的名额！ 于是，阿娜墨涅在定下了“活下去”这个目标后的第二天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个新的目标——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圣斗士候补生（杂兵）！ 请不要鄙视这孩子，尤其是在她不是主角却又处于一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高危险世界的情况下，这绝对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愿望。就算再不喜欢雅典娜，为了小命着想，至少要熬到能去抱城户纱织大腿的年龄。 时间一点点过去，结束了一天的恢复性锻炼，阿娜墨涅认真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叼着一片中午剩下来的面包，趴在石桌上就着一点黄豆大小的烛火，皱着眉头研究手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格陵兰岛上的这些孩子普遍年幼，除了正常的体能修行外，学习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任务。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学习，毕竟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战士，若是长大了连自己的大名都不会写，想来雅典娜也丢不起这脸。 只不过，圣域的课程并不讲究循序渐进，除了最普通的读写，还有简单的数学、物理、生物等课程，不要求小孩子们精通，但至少要让他们在今后爆小宇宙的时候明白，所谓的原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抡起拳头来哪一块肌肉要更加用力等等。 阿娜墨涅穿过来时虽然附赠了语言系统，但遗憾的是原主也不认得几个字，读写这方面的能力基本为零。好在叶娜以前的父亲一直在希腊做考古工作，对希腊语她多少有些了解，再结合手上这本算得上是启蒙教材的小册子，按发音连蒙带猜倒也能看懂个大概。至于那些数学物理什么的嘛，她连瞄都没瞄一眼。 于是阿布罗狄晚上九点多钟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宁静温馨的场景。小小的女孩半跪在石凳上，上半身匍匐在蜡烛前，正结结巴巴地读着摊在桌上的小册子，表情认真，嘴角还挂着几点没擦干净的面包屑。 男孩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训练一天后的疲倦也逐渐从眉宇间消褪。他悄悄从后方靠近，冷不丁地吹灭了蜡烛，光亮突然消失并没有引起小女孩的惊慌，她只是微微一呆，随后带着几分无辜的表情疑惑地转过头来，在看见他后，那澄澈的碧瞳中赫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目光。 “哥哥！” 一个飞扑，阿娜墨涅准确地挂在了自家哥哥身上，眉开眼笑地蹭啊蹭。 “哥哥，我等了你好久！” 虽然仅仅相处了两日，但阿布罗狄对她的关切早已在阿娜墨涅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让她的心灵不至于在慌乱与恐惧中完全崩溃。尽管对方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小朋友，但阿娜墨涅此时却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支柱，没有任何顾虑地去相信、依赖这个哥哥。 稳稳地抱住自家宝贝妹妹，阿布罗狄的小脸上也绽出一个令人惊艳的笑容，月光落在他那精致的眉眼和如玉般细腻的肌肤上，很有一种飘渺出尘的味道，差点没让阿娜墨涅看傻了眼，干脆凑上去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侧。 “墨娜真乖。”阿布罗狄爱怜地揉揉阿娜墨涅那柔顺的刘海，然后将她抱到石椅上放好，重新把蜡烛点燃。 “刚才在看什么？” “我只想温习一下之前的东西。”放开趁机吃豆腐的两只爪子，阿娜墨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小册子，“明天就要和大家一起去上课，怕有些东西记不住，哥哥能教教我吗？” “当然……咦？你已经看到这里了？”阿布罗狄伸手翻了翻那本小册子，脸上露出一丝惊奇。 阿娜墨涅的笑容有那么一秒钟的僵硬……糟糕了，自己差点忘掉这具身体的原主根本不认得几个字！ “啊，那只是随意翻的啦……”阿娜墨涅干笑。 好在阿布罗狄现在也仅仅是个五岁的小朋友，又经历了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自然没那个精力多想，只是微微感慨了一下妹妹的聪颖，就很认真地按照以往的进度开始进行教导。 昏黄的烛光之下，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对着册子嘀嘀咕咕，从远处看上去，分外和谐。 第5章 挑衅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阿娜墨涅身上的伤没好多少，但训练却不可再拖。于是乎，这天一大早，她就很自觉地收拾好东西，前往训练生聚集地。 格陵兰岛的训练生一共分为三批，阿娜墨涅所在的这一组共有三十多个孩子，年龄都在四岁以下，是所有训练生中年龄最小的一组。阿布罗狄比她大了两岁，又是被导师看重的好苗子，自然不可能和她一起训练。 之前她所居住的石屋与训练基地间隔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位置偏僻，基本属于格陵兰岛的“思过崖”之类的地方。因此，当她拼了老命跑回宿舍放好东西再气喘吁吁赶到训练场时，这一组的孩子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跑了一身汗，再被冷风一吹，阿娜墨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环抱双臂缩了缩脖子，再一次诅咒这冷得要命的极地天气。 搞没搞错！现在可是夏天啊夏天！ 格陵兰岛是世上最大的岛屿，位于北美洲东北，北冰洋和大西洋之间，在地理纬度上属于高纬度，全岛有三分之二位于北极圈以北，其中六分之五的土地都为冰层覆盖，为仅次于南极洲的现代巨大大陆冰川。岛上气候凛冽，北海岸和东海岸的大部分地区几乎都是人迹罕至的严寒荒原，圣斗士的训练基地便建在这冰天雪地的山脉之中。 阿娜墨涅穿过来的时候正处于夏季，在石屋附近呆着的时候，天气虽然偏凉，但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可一旦爬上山腰，她顿时明白了这低温训练的真谛。 薄衣，短裤，单鞋，穿着这一身在冻土上训练，只是几分钟不动，整个人就像掉入冰洞一样全身僵硬，只有坚持着运动才能维持足够的热量。 丫的！这哪是双鱼座圣斗士的训练基地！这分明是水瓶座候补生该呆的地方好不好？！！！ 等阿娜墨涅打着哆嗦跑到训练场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闯进了埃及金字塔，只见一群用绷带包得如木乃伊一般的小萝卜头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在小范围跑动，或在原地蹦跳着交谈。五花八门的语言乱糟糟地回响在耳边，令她一时头大如斗。 “原来……绷带是这么用的……”呆呆地握着刚才额外领到的一卷绷带，阿娜墨涅喃喃自语。 靠近人群之后，阿娜墨涅先是双眼一亮，随后顿时换成了咬牙切齿的吐槽。 格陵兰岛是双鱼座候补生的修炼地，要成为双鱼座候补生，别的不说，容貌过关是最基本的要求。因此，虽然面前这些孩子都被绷带缠了个七七八八，但一眼看过去竟全都是很萌很萌的正太与萝莉，混在一块即使是木乃伊造型，可仍让人两眼放光，恨不得全抱过来使劲揉揉。 圣域那些天杀的混蛋！这是□□裸的摧残祖国幼苗！！！国际儿童保护协会呢？打拐的志愿者呢？赶快来救这些可怜的娃们脱离苦海呀！！！ 圣域绝对是这世上最大的人贩子组织！！！ 就在阿娜墨涅还在发愣的时候，不少孩子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出现，随后纷纷向她露出讥讽的表情，还有几个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呼喊着什么，引来周围几人的一阵发笑。其中仅有的四个女孩子也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议论着，同时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 被孤立了。 这是阿娜墨涅的第一想法，但她并没有感到难过，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怕这群小孩中忽然蹦出一个自称是这具身体的好朋友的家伙，比起和这群小p孩接触，她宁愿一个人老老实实去修行。内芯是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她与这帮小孩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而且，阿娜墨涅从没忘记，这些孩子可都是她的竞争对手。 至于被孤立的原因嘛，她也猜到几分。这具身体的原主实力不高，性格又不好，原本就是应被忽略的路人甲，可偏偏有个非常受重视的哥哥，连带着导师也对她多了几分关注，这自然容易引起别人的敌视。尤其是格陵兰岛奉行实力为上的原则，除非发生严重的斗殴事件，否则导师们对小朋友之间的抱团排挤都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自然也不会有谁教导小孩子们要和平共处、友爱同伴。两三岁正是小孩子的任性期，没了约束，拉帮结派、欺负弱小这种事屡屡发生，尤其是小女孩，在一群小男孩之间更容易受到排挤。那些男孩子们畏惧原主的哥哥，不敢直接抡拳头，但暗地里的嘲笑、使绊子却从没停过，加上几个女孩也对原主有个出色的哥哥颇为嫉妒，在原主受欺负时更是束手旁观，这更造成了原主越来越重的心理压力。 只不过现在情况变了，小丫头壳子里的内芯换成了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叶娜，这姑娘可是个强势的主，更何况要面对的还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所以现在的阿娜墨涅心里半点也没有将要欺负小朋友的愧疚。她趁着训练还没开始的一点时间胡乱将自己包成木乃伊状，对着那些用奇怪语言叽里咕噜的小屁孩们丢去一个不屑的表情，然后以一种不算快的速度在训练场中慢跑起来。 可惜的是，阿娜墨涅不想惹事，不代表其他小孩也有着良好的忍耐力，阿娜墨涅不同于以往的无视明显惹恼了几个平时以欺负人为乐的小男孩。他们用阿娜墨涅听不懂的话大声向她嚷嚷了几句，见她依旧没有反应，竟然一起向着她跑来，那气势汹汹的架势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对于这些人的表现，阿娜墨涅岂有不知？在一上来看到众人对她的态度后她就意识到，必须赶紧改变原主以前的受气包形象。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在这些候补生之间处于什么水平，所以在前两天的心理建设中她就已经决定，要找人好好打一架。 按格陵兰岛的习惯，忍让只能换来更多的轻视，实力不够没有关系，但必须敢去争、敢去打，作为圣斗士的后备成员，决不能有隐忍求和的念头。而且阿娜墨涅也相信，那些圣斗士导师绝不可能对他们这一群小孩子放任不管，就算现在看不到人影，他们也必然躲在这附近，暗暗观察所有孩子的心态。 四个男孩子从侧面冲出，站在简陋跑道的正中央，拦住阿娜墨涅的去路。为首一个孩子虽然眉目清秀，但那刻意装出来的嚣张气势却破坏了整个人的美感，他一手叉着腰，另一手平指着阿娜墨涅的鼻子，语速极快地说了几句话，虽然也是希腊语，但似乎掺杂了一些诡异的方言，让内芯为□□子民的阿娜墨涅着实听不太懂，只能隐约听出“停下”、“害怕”这几个出现频率较高的词。她冷笑一声，干脆不再细听对方到底在说什么，瞅了个对方喘气的空，用标准的希腊语大声地喊出话来：“闭嘴！让开！” 或许是阿娜墨涅的声音太过响亮清晰，周围所有人居然全都为之一静。 对面的四个孩子统统一愣，在意识到阿娜墨涅刚才说了什么之后，竟然全部涨红了脸，纷纷露出愤怒的神色。 “你不怕挨揍吗？！” 这次轮到“老大”身边的一个“马仔”喊话，他的发音比较清楚，让阿娜墨涅轻易听懂了话中的内容。她悄悄动了动指节，微不可查地放低重心，随后用比刚才更响亮的声音回答：“敢揍我？你就试试啊！” 阿娜墨涅的声音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和她的语气背道而驰，微微扬起下巴的同时面露轻蔑之色，那样子真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她第一次露出的此种表情成功激怒了四个年幼的孩子，四人中的老大气得一声怪叫，当先对着她的脸一拳打来。 等的就是这个！ 阿娜墨涅的精神从刚才开始就高度集中，几乎是在对方动手的同一时间，她的身子已经动了起来。在对方的拳头到达之前微微向旁边一侧，同时伸出右手，险而又险地紧紧扣住对方的手腕，猛地拉近双方的距离，用力一拉、一顶、一扔…… 嘭—— 一记完美的过肩摔转瞬间完成，那可怜的老大就像一个破布袋子，足足被扔出了两米之远，砸在地上竟然激起了小小一片尘土…… ……这下不说别人，连阿娜墨涅自己都有些愣神。 上辈子她并没有完整地学过空手道，只是在大学体育课上学了一点跆拳道和武术的皮毛，外加和朋友学过一点女子防身术。不过这些技巧全都停留在理论上，对后来向宅女方向发展的叶娜而言，过肩摔这种高难度动作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到了这个世界后，阿娜墨涅意外地发现，自己这个身体的素质竟然格外地好，力量虽然欠缺一些，但柔韧度和爆发力和她过去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之前曾询问过阿布罗狄，得知自己所在这组的孩子因为年龄的关系，只是在做最基础的体能训练、并没有学习格斗技巧后，就隐隐有了试试自己实力的想法。对方冲她脸上挥来的一拳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小孩子嘛，没学过什么技巧，打起架来基本就是挥拳、抓挠和叠罗汉。本来只想趁对方收不住力的时候推一把让他跌出去，哪想到居然无意识地完成了这么一个近乎满分的过肩摔。 “你！” “马仔”们的惊呼声瞬间将阿娜墨涅拉回现实，她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狠狠地扎在剩下的三人身上，小脸上透出的那抹狠戾甚至令她看上去不像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 小孩子的直觉最是准确，被她这样盯着，有一人当场就流露出了退缩之意，剩下两人脸憋得通红，虽然阿娜墨涅刚才那一气呵成的动作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嚣张惯了的两人终究不甘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昔日的受气包示弱，大吼一声后一前一后地扑了上来。不过若是经验丰富之人便可看出，他们的动作已经不像之前那人那样充满勇往直前的气势，多少掺杂了几分犹豫和迟缓。 阿娜墨涅的精神从来没有这么集中过。她在穿越前就是极为强势的女孩，到了这个世界后，生存的危机更是时时刻刻压在心头，所以在面对这些对自己怀有敌意的对手时，她根本没有半分犹豫，一下扣住了左边冲得比较快的男孩子的手腕，侧身一绕之后，另一手顺势按上了他的后肩，狠狠一扭，对方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猛地跪了下去，同时伴随的还有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来不及关注手中这人的惨状，阿娜墨涅已经用余光瞄到，另一人正举着拳头从自己的左侧冲过来，但脸上已有明显的惊慌之意。她猛一俯身，几乎贴在了下面那人的背上，然后趁那最后一人的拳头挥过头顶之际，踩在地上右脚猛然用力，左肘狠狠顶上了他的腹部，顿时令他不受控制地长大了嘴巴，“哇”地一口吐出了一堆黏黏糊糊的东西。 ……你丫的早饭吃太多了吧！！！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阿娜墨涅动作利落地爬起来，也不管三个躺在地上的倒霉蛋，恶狠狠地扯下了身上沾了秽物的绷带，猛地掷在地上。 幸好她刚才图省事，将大部分绷带都缠在了胸腹上，这才勉强挡住了那突如其来的“暗器”。 直到这时，不远处才猛然传来一声暴呵：“全都住手！” 啊啦，终于忍不住现身了么？警察总是在事情结束后才出现，这一点果然是放在哪里都成立的定律啊！ 阿娜墨涅仰起头，面对着正径直向自己这边走来的帅大叔，一张俏脸上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第6章 立威 “有什么好看的！散开！都去热身！” 帅大叔一声暴呵，原本围观的小朋友们顿时作鸟兽散。在这之后，对方才将目光落在三个躺在地上哀嚎的倒霉蛋身上，扫视一圈后，整个人的气势直逼阿娜墨涅：“这是你干的吗？！” “是。”阿娜墨涅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 或许是第一次面对阿娜墨涅这样镇定的学生，这位大叔不禁眯了眯眼，定定打量了她几秒，声音听不出喜怒：“格陵兰岛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准私斗，阿娜墨涅，你是在明知故犯！” “我们只是切磋，老师。”阿娜墨涅神色平静地瞥了地上三人一眼，“这种事之前不是经常发生吗？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原主被欺负的事她早就从阿布罗狄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过了，而且，就算她之前说的话再怎么难听、态度再怎么嚣张，先动手的确实不是她。她倒想看看，这位明显是这批孩子导师的大叔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切磋？！”对方猛然扬起了一个音调，一手指向地上的挺尸三人组：“这就是你所说的切磋？！我怎么看你是在报复他们！” “如果老师您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话说。”阿娜墨涅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精致而优雅的冷笑，这个表情放在她这么个可爱的小萝莉脸上显得极不协调。 “既然是切磋，受伤根本不算意外，还是说您觉得，我一个人，报复他们三个？” “……好大的口气！” 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阿娜墨涅豁然抬头，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石头上，此刻赫然多了一位戴着面具的女性导师。她单手叉腰，背着阳光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众人，简单干练的格斗服之下，傲人的身材一览无余。 就在离她更远一点的石头上，格雷斯双手抱臂，表情冷淡地注视着训练场，一言不发。 那位女性导师豁然跳下，大步走到两人身边，隔着面具传出的声音略显低沉，直接堵住了刚想开口的那位大叔：“温亚德，你让开。我倒想看看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傲的地方。” 阿娜墨涅抿抿嘴，下意识地看了远处的格雷斯一眼，攥紧了拳头，没有接话。 温亚德见状明显犹豫了一下，他将视线转向格雷斯的方向，见他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安静地后退几步，不再插手。 面对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不知名导师，阿娜墨涅竟然感到心跳加速，细密的汗珠逐渐自额头渗出。对方的气势并不像温亚德那样简单狂暴，但那种细细的、袅袅的的杀气却如一把尖刀，狠狠撕开她的气势，时而细碎时而绵密，将她紧紧地覆裹其中。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了一阵，就在阿娜墨涅额前的冷汗滴落的那一刻，对方豁然动了起来！ 一拳！仅仅一拳！ 阿娜墨涅龇牙咧嘴地抱住自己腹前的那只拳头，那股爆炸性的力量似乎透过了腹部直达她的各个神经末梢，将五脏六腑全搅成了一团，在那几秒间，别说是眼前一黑了，她几乎以为自己的五感也跟着一起封闭起来。 若是腹部中拳、而且是很重的一拳的话，普通人往往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体质差点的甚至会直接晕过去。按照阿娜墨涅的想法，这位不请自来的导师虽然带了一点要教训自己的想法，但根本目的还是测试自己的实力，加上过去见过的圣斗士的一贯打法，对方拳头的落点基本就是下巴和腹部，再考虑到阿娜墨涅现在的年龄，后者的可能性更多上几分。所以自一开始，阿娜墨涅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保护腹部上，可没料到这位导师的拳速竟如此之快，根本没有半点放水的意思。直到她从眩晕中回过神后，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牢牢地抱住了对方的拳头。 “没用的东西。”对方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后猛一抽手，却不想阿娜墨涅抓得太紧，整个人竟然被带得踉跄几步。 小小的女孩豁然抬头，碧色瞳中燃起的愤怒犹如炽热的火焰，没有畏惧，没有恭敬，那种仿佛是看待刻骨铭心的仇敌一般的目光，让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圣斗士导师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格雷斯不由自主地放下双臂，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郑重，随即化为浅浅的思索。 本以为这个孩子的变化只是在经历一场大病后想通了关键，但从现在的状况看，这种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性格改变根本不像顿悟，若不是他之前一直关注着这两兄妹，恐怕连格雷斯自己都要怀疑，眼前这女孩到底是不是过去那个在格陵兰岛呆了三年多的泪包。 激烈、张狂、桀骜，一点也不像个双鱼座的候补生。阿娜墨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性格为什么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格雷斯心里的想法暂且不提，这位女性导师已经彻底激起了阿娜墨涅的真火，即使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无力和这些人叫板，但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轻贱自己！哪怕要吃再多的苦头！ 几乎是下意识的，阿娜墨涅的十指紧紧扣在对方的手臂上，苍白的小手上青筋毕露，修剪的短短的指甲竟然齐齐地掐进了肉里，然后在对方的脚上猛踩一脚，同时借着双臂的力量狠狠一拽，趁对方微微俯身之际，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这一切都是在阿娜墨涅被逼急了后下意识使出的动作，原主虽然是个受气包，但之前打下的基础和战斗天赋着实不错，一套动作使出来居然也像模像样。 只可惜，在她眼前的是身经百战的圣斗士导师。 腿上的攻势被那位女性导师一只手轻松化解，她的另一只手貌似随意地抵住阿娜墨涅的膝盖，也不见如何动作，一阵钻心的剧痛差点没让她背过气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右腿在这一捏之下顿时没了知觉。 “你……” 还不等对方说话，已经完全豁出去的阿娜墨涅直接用脑袋对着面前那人的下巴狠狠撞了上去。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双耳嗡嗡作响，直到肩膀上一阵剧痛，才勉强将她从眩晕中拉了回来。 “好了，就到这里。” 冷冷清清的男声从身侧传来，阿娜墨涅只觉得手臂一松，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随后就是尾椎的一阵钝痛。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滚，这才勉强抬起头，调整好自己的视线。 是格雷斯，他站在她身边，但目光却是望向几步之外的那位女性导师。此时她正一手压在面具偏下一点的位置，声音中多了一分气恼：“真是没规矩的小丫头！” “是你大意了，蒂娜。”格雷斯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又看了阿娜墨涅一眼：“不过，这孩子也确实过激了。” 阿娜墨涅不吭声，而是咬着牙扶着身边的一块大石头站起来。右腿落在地上，到现在还没有知觉，刚才被甩开的时候用力过猛，几个指关节处都红肿起来，随手蹭蹭额头，一抹淡淡的血色同时浮现在手臂的绷带之上。 “阿娜墨涅，去跟着温亚德训练。” 在说过那句话后，格雷斯就像没事人一样转换了话题，语气依旧不辨喜怒。他神色淡定地点了几个人把还在地上挺尸的倒霉三人组拖走处理伤口，又简单地报了几个积压了训练任务的人名，随后便带着那位女性导师瞬间消失，这倒是让准备好反驳的阿娜墨涅稍稍一呆。 “阿娜墨涅，过来训练！” 温亚德的大嗓门顿时唤回了阿娜墨涅的思绪，虽然依旧是类似咆哮的大吼，但其中的语气可比最初要好上不少，这顿时让阿娜墨涅大大松了口气，内心一直绷紧的神经也略有放松。她定定神，然后双手相握轻轻揉着手指，拖着依旧没多少知觉的右腿一蹦一蹦地靠过去。 “温亚德老师。” “小丫头，你真行啊！”温亚德微微弓下腰，瞥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后，这才神经兮兮地压低了嗓音，到：“你可能不知道，蒂娜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火爆，别说你们了，就连我都不太敢招惹她。幸好刚才格雷斯大人为你说话，否则你可真要有麻烦了！” 阿娜墨涅眼皮一跳。对这个放下架子在她面前议论同僚的导师，阿娜墨涅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好感，但一想到蒂娜导师刚才那铁锤似的拳头，后背不由得微微发凉。幸好这次的“切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再惹上她，那倒霉的沙包她是当定了！ “我可不敢了，温亚德老师。”阿娜墨涅向面前的大叔赔了一个苦笑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凄惨的膝盖，一阵龇牙咧嘴：“蒂娜导师好身手，所以我决定，过几年等我长大再找她切磋去！” “有志气！”温亚德偷偷对她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迅速站直身子，又恢复了一副铁面无私的严肃表情，声音大得几乎能震下一片冰渣子：“那现在还不快去训练！” “是！”阿娜墨涅同样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在温亚德满意地转身离去后，她的小脸瞬间扭曲成包子状…… 蒂娜大姐，您赏的那一拳真是疼死人了嗷～～～～～～ 除了正规的白银圣斗士格雷斯，这些候补生导师即使领悟了小宇宙也没有学会双鱼座的绝技。事实上，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圣斗士，不仅要领悟小宇宙，更要学会本命星座的绝招。圣斗士候补生最开始的训练都是一模一样，主要是提高身体素质和学会基本格斗技，在这期间，有天赋的候补生会领悟小宇宙，成为“被神明选中的战士”。然而领悟了小宇宙不代表就一定能获得圣衣，圣衣一共只有八十八件，典型的僧多粥少，所以领悟小宇宙之后便有一个圣衣自主择主的过程，只有领悟本命星座的绝招才代表此人获得了圣衣的承认，经过授予仪式后正式成为圣斗士的一员。 原著中天马座圣衣承认了星矢，所以星矢在刚领悟小宇宙时就能打出天马座的绝技，而蒂娜等人就如原著中的卡西欧士，即使进一步领悟了小宇宙，没有被圣衣选中的话，充其量也只能做个高级点的候补生导师。 拥有小宇宙后只要认真修行，想打出音速拳绰绰有余，达到第七感后，甚至连光速拳也不是问题。但若是没有圣衣的承认，即使能达到第七感，论地位也还是个连青铜圣斗士都不如的杂兵（所有非圣斗士人员的统称）。 拖着膝盖微肿的右腿，阿娜墨涅在跑圈的同时立下了自己人生的第三个目标——成为一名光荣的杂兵后，一定要痛扁蒂娜一顿！！！ 第7章 训练 两三岁的小朋友，能修炼什么？ 长跑三万米，出拳一千次，蛙跳、吊臂、腹挺各两百个，这就是格陵兰岛幼儿组一天的训练菜单。 饶是知道圣斗士候补生的训练苛严，在初听到所有的训练内容之后，阿娜墨涅仍产生了一种“晕死算了”的悲催念头。 ……虐待！这是□□裸的摧残、虐待祖国未来的花朵！！！他们这组孩子只有两三岁好不好！放在外面恐怕有不少人连路还走不稳呢！结果现在……就算这个世上人的身体素质普遍较高也不能这么狠啊！！！ 环顾四周，见其他孩子全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阿娜墨涅的心情更悲凉了。虽然认为自己不见得会表现得比这群小朋友们差，但其他人那种闲适的态度却大大刺激了阿娜墨涅的自信—— 面对这些完成后绝对会让人累趴下的训练，你们居然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闭了闭眼，阿娜墨涅认命地咬了咬牙，当下也不再理会那些拖拖拉拉还在吹牛的小豆丁们，一个人闷声不响地顺着小路向山上跑去。三万米的距离等于绕这附近的小山跑五圈，不能按时到达就意味着午饭没着落，她才不要饿肚子呢！ 枯燥又令人疲惫的长跑的确是一项非常考验心志的训练，前两圈的时候阿娜墨涅还能自娱自乐，在心里哼几首小曲、想几个笑话，但到了第三圈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开始逐渐下降，到了最后更是双眼昏花，只能机械性地挪动着脚步。 不知从何时起，偶尔自身边晃过的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不见了踪影，崎岖的山间小路上只能见到阿娜墨涅孤零零的身影，偶尔有不知名的猛禽从高空掠过，盘旋一圈后一阵长鸣，振翅向着山崖之下冲去。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从东方爬至头顶，投在地上的人影越来越短，最终化为小小一团，忠实地追随着阿娜墨涅的脚步。 阿娜墨涅几乎是数着步子跑完第五圈，待她满怀欣喜地扒着石壁跑回集合点，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训练场，傻眼了—— 难道其他小朋友全都跑完走掉了？老娘我居然垫底？！怎么会这样？！！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食堂到底在哪啊？！！！ ——没接收到原主记忆导致不知地形的孩子欲哭无泪。 “你是最后一个，阿娜墨涅。” 身后一个冷冷淡淡的男声顿时将阿娜墨涅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扶着一块大石头脚步踉跄地转身，结果一不小心差点崴到脚，最后只能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茫然抬头—— “格雷斯老师？”阿娜墨涅心虚地唤了一声。 或许这具身体的原主不在意，但换了个成年人内芯，看到自己和一群小屁孩比居然垫底，那气势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 “站起来！” 格雷斯一声低呵，当即让阿娜墨涅一个激灵，像打了鸡血一般从地上窜了起来，对着面前那人就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努力！”难道本姑娘刚才掀翻的三人都是绣花枕头？格陵兰岛候补生的素质真不能小看！！！ 阿娜墨涅诚心诚意的一鞠躬，倒让格雷斯微感意外，他默不作声地将阿娜墨涅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第一次从心底重视起这个有点奇怪的小姑娘。 若说阿娜墨涅之前的表现只是少少地引起了格雷斯的注意，那么现在就是大大地挑起了他的好奇。三万米的长跑，又没有导师监督，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真没有几个候补生会老老实实跑完全程，即使一开始有那么几个，在周围同伴的影响下，最终也会随大流地疲懒下来。阿娜墨涅虽然垫底，但坚持跑完全程的态度还是让格雷斯感到几分欣喜，其实他本无意责备她，只是语气一贯冷淡。但阿娜墨涅在这种情况下仍能诚心诚意地道歉、而且没有表露出半分委屈的意思，这份表现让格雷斯彻底将她与原主彻底看成了两个人，也稍稍起了一点栽培她的心思。 别的不提，单论这份勤奋踏实、宠辱不惊的心性，这个女孩子便已走在了同龄人之前。 虽然这么想，但格雷斯面上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他转身，淡淡地道：“跟我来吧，下午的训练别耽误了。” 阿娜墨涅不知道，这过量的训练任务其实正是导师对候补生们的考验。要成为圣斗士不仅要有强大的实力，更要有坚强的内心和坚定的信念。不管是因为身体条件完不成训练任务还是自己偷懒，没有足够的训练量，总有一天会败在最后的测验之上。失忆导致了她对候补生之间约定俗成的偷懒习惯一无所知，傻乎乎地按照导师的规定完成了所有的训练，等知情后又因为进入了格雷斯的视线，所以再无法偷懒，只得按照原来的训练量一步步走下去。也正因如此，阿娜墨涅才能在最后的试炼中脱颖而出，成为仅有的两个从幼儿组直接晋升为双鱼座圣斗士候补生的孩子之一。 后话暂且不提，草草吃过午饭之后，小朋友们又面临着下午的各项技巧训练。原本以为上午已经够辛苦的阿娜墨涅，在体验到下午的训练之后，这才明白什么叫折磨…… 出拳一千次。因为年纪小，他们这些孩子只需要出空拳，而不用像另两组那样打石头，只要注意姿势和力道，这个倒是很容易完成。 蛙跳两百个，这也不算很难。因为没有硬性规定，所以阿娜墨涅大可在跳到极限后停下来休息一会，然后再继续。托这具身体的福，倒也没让她吃多少苦。 不过下面两个就痛苦了，吊臂、腹挺各两百个。吊臂类似于引体向上，也是最让阿娜墨涅抓狂的一项，上辈子别说引体向上，连手抓单杠悬空她都撑不过几秒，现在这具身体最欠缺的就是耐久力，那细胳膊细腿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危险，更何况是高强度地臂力练习呢。两百个引体向上……神啊！请杀了她吧！！！ 腹挺类似于仰卧起坐，只不过要求双脚勾住横杠，整个人倒过来由下向上进行腹挺。别的不提，光是头朝下吊着就让阿娜墨涅头昏眼花，差一点把中午吃的东西全吐出来，更别提还要用力了。 中间各种痛苦的经过略去不提，也多亏了这具素质不错的身体，阿娜墨涅终于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勉强完成了所有的训练，面对空无一人的训练场，她只能苦笑一声，然后哼哼唧唧地拖着疲惫的身体，拿了最后剩下的两大条面包，磨磨蹭蹭地向宿舍的方向挪去。 经历了下午的训练后阿娜墨涅才知道，原来之前那些让自己心存忌惮的孩子们其实并没有按量完成所有的训练任务，在这种情况下垫底，阿娜墨涅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回想起那些貌似轻松的孩子们在离开之前向她投来的那种看白痴般的眼神，她甚至还有一点莫名的高兴。 这种纯粹的体能训练绝对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难道还有什么比竞争对手自己不争气更令她感到高兴的吗？ 这么想着，难得充满了干劲的阿娜墨涅兴冲冲地回去拿了课本跑向晚间集合地，可在被告知今晚的修炼内容后，她再次囧得差点栽倒在地—— 听、听故事？！ 怀疑自己听错了的阿娜墨涅非常难得地主动靠近温亚德，在得知本组训练生的所有晚间修行计划后，她只能无语望天。 一周之内，三天学习文化知识，两天冥想，两天听故事，听故事的日子也是最受小朋友们欢迎的日子。而那些故事也只是经过修改的希腊神话，专挑美化雅典娜的故事讲给小朋友们听，同时有意无意地凸显其他神明残暴无情的一面，让单纯无知的小朋友们听得热血沸腾，从此立志要为雅典娜女神奉献一切、坚决打倒其他神明，尤其是冥王哈迪斯…… 这种明显带有洗脑性质的故事听得阿娜墨涅直反胃，隐约地，之前雅典娜在她心中那尚算光辉的形象也有了些许破碎。 上辈子托老爹的福，对单纯的希腊神话，阿娜墨涅敢说即使是候补生导师也没她了解的多。听着各种对雅典娜明里暗里的赞赏，她只觉得好不容易塞进胃里的食物又有翻涌的趋势，赶紧找了个空子钻出那间简陋的“教室”，跑到不远处大口大口呼吸，用力将呕吐的冲动压了下去。 “真是太恐怖了……” 反胃过后，阿娜墨涅心有余悸地掩着嘴，小心翼翼地向着“教室”的反方向挪了几步，直到自己完全听不清其中传出的声音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爱与正义”的精神攻击果然是最恐怖的！和这一比，白天那些训练又算得了啥？！ 阿娜墨涅无聊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身上隐隐作痛的肌肉扯回了她的注意力，她用手捏了捏小腿上僵硬的肌肉，想了想，随后盘起双腿坐直身子，调整好呼吸开始练瑜伽。虽然身体累得不行，但若是每次训练后都直接睡过去，用不了几年她绝对会变成卡西欧士二号的！！！ 瑜伽好啊，不仅有利于静心凝神，更有保持身材的作用。想到卡西欧士同志的“壮观”身材，阿娜墨涅顿时一阵恶寒，她绝对不要变成肌肉女！她是美战士阿布罗狄的妹妹，可不是卡西欧士他姐！ 或许是穿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缘故，在夜风的吹拂下，阿娜墨涅很快进入了一片空灵的状态，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阴影下，身着白银战甲的青年正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8章 小宇宙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当夏季又一次悄然降临时，格陵兰岛的候补生只剩下寥寥十三个，当格雷斯宣布他们成为正式的双鱼座候补生后，放羊的修炼时光从此一去不复返。 极度锐减的人数难免引起了候补生们的惊慌，没有一个人询问那些人去了哪里，但暗地里或多或少都留了个心眼，对修行也逐渐上心，候补生们之间的无形竞争也逐渐变得激烈起来。 这期间的艰险自不必提，阿娜墨涅只感到无比庆幸，经过一年的不懈努力，她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远将同龄人甩在了身后，打好了基础，随后的训练虽然辛苦，但并不会让她生出绝望的心理，这其中也多亏有了阿布罗狄的提醒和鼓励，否则她真怀疑自己能不能撑过这要命的候补生选拔。 至此，她阿娜墨涅也算是完成了她人生中的一项重大目标——正式成为了一名隶属圣域的光荣杂兵！ 其实，成为杂兵并不算艰难，可不巧的是他们这群还是双鱼座候补，所以导师们可是拿出了正规圣斗士的选拔标准，在大量的伤亡数字下，十三个双鱼座候补总算正式确立。 “哥哥！哥哥！” 难得褪去冰层的土地上，粉嫩的小姑娘正抱着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口袋，欢快地向着山巅跑去，饶是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进，女孩的脚步也不见半分错乱，三下两下就蹿上了山头。 “哥哥，我把绷带买回来了！”阿娜墨涅献宝似的将手里的袋子递到他面前，一路爬上来让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兴奋之意。 “墨娜动作真快。”阿布罗狄摸摸妹妹的脑袋，肯定了她的效率，顺便附赠珍藏版美少年微笑一枚。 “绷带、止血剂、护手油……”阿娜墨涅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最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献宝似的递到兄长面前：“看，哥哥，是糖哦！店里的阿姨给的！” 那是很常见的水果硬糖，包装简单、形状普通，上辈子吃惯了好糖的叶娜根本连碰都懒得碰一下，可到了这里却成了令人眼馋的零食，轻易都舍不得吃。 “别人又给你糖了？”阿布罗狄好笑地望着她兴奋的小脸和亮晶晶的眼神，缓缓探出手，然后趁她不注意捞过去，一下子将她手中的三颗糖拿走了两颗。 “只准吃一颗，剩下的留到以后再吃。” 果不其然，在听到他这话后，阿娜墨涅的小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名为郁闷的神色：“知道了啦……” 看到她郁闷的样子，阿布罗狄忍不住又用手揉了揉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故意将手中的糖在她眼前一晃，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后迅速藏到身后。不出所料，阿娜墨涅顿时鼓起了包子脸。 “哈，这可不能怪我，墨娜，谁让你吃了糖就不想吃饭呢。” “哼！”阿娜墨涅气鼓鼓地瞪着他看了几秒，随后挖出一大块护手油涂涂涂…… 经过一年的磨合，阿娜墨涅也算彻底掌握了这具捡来的身体。虽然身体附带的一点小毛病让她稍有不习惯，比如吃了甜食就吃不下饭、脚一着凉就容易肚子疼等等，但有一点却让她非常满意，那就是双鱼座候补生不愧为天生的美人坯子。 每次想到这一点，阿娜墨涅就美得不行，双鱼座候补生在这方面的福利真是好的没话说。即使天天打石头拉单杠手上也很少长茧！任太阳暴晒寒风肆虐皮肤依旧白皙光滑！淤青伤疤什么的即使不特意处理也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怎么吃怎么锻炼身材都不会走样！就像得了上天的宠爱，永远有着令人羡艳的容貌。 “好好，不提这个。”阿布罗狄学着她的样子在旁边坐下，拿起伤药处理身上的零碎伤口。 “墨娜，拿好你的面具。”一个圆圆扁扁的东西被掷到了阿娜墨涅身边：“说过多少次了，面具一定要随身带着，要是再弄丢了，格雷斯老师又要训你了。” “知道了，这东西真是好麻烦……”阿娜墨涅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却还是乖乖地将面具拢到怀里。 银白色的面具，在右颊处绘着一朵小小的、由红色细纹勾勒出的玫瑰图样——除了圣域大本营，不同修炼地的面具上所印的图案各有差异，由此可以轻松分辨出一位女圣斗士或女性候补生的出身。红玫瑰图形正代表了双鱼座、南鱼座的圣斗士候补生。 最初拿到面具的那一刻，说心里不难受绝对是假的。白色的底面、千篇一律的面孔，僵硬、空洞、木无表情，就像失去了阳光的天空，只余下一片冷漠与死寂。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存在的意义被生生抹去，变成神明争夺大地的一把一次性工具。 好在格陵兰岛这种外界修炼地的规矩并不严格，除了训练时间，平时就算把面具摘掉也不会引起旁人过激的反应。而且，这种圣域特质的面具也有它的优点，一扣到脸上便能紧贴住皮肤，凉凉滑滑的，视线和透气性也比想象中要好，同时还有防水防毒防风沙的附加效果，所以在适应一段时间之后，阿娜墨涅对戴面具战斗也就没了最初的反感。 “别抱怨了，墨娜。”阿布罗狄在一旁凉凉地开口：“只是训练的时候戴一下，平时要是不想戴就不戴，与其为面具的事烦心，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尽早领悟小宇宙。” 一提到小宇宙的问题，阿娜墨涅的脑袋顿时“咚”地一声撞在了地上，无力□□：“不要再说了……我怀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领悟那种东西……” “那是你没有认真冥想。” “……口胡！我才没有数星星数到睡着呢！” 基础课结束后，晚上就全部属于冥想时间，简单来说就是坐在室外，望着漫天的星座感悟星辰力量。 提到冥想，阿娜墨涅不得不承认，阿布罗狄这个正牌黄金果然比自己这个水货强了太多。对她而言，如果是单纯地坐在原地冥想，那么结果只有两个——不是发呆就是睡觉…… 如果是静心练瑜伽的话，她基本每次都能顺利进入空灵状态，即使她一次也未望着星空感悟到那啥“星辰力量”，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体内已经诞生了一种奇异的能量。她自己在那里高兴了半天，结果被格雷斯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人家很明白地指出，她本根没领悟小宇宙。 这世上的一切物质多是由原子组成，小到一草一木，大到银河、宇宙，原子也是这个世界力量的根本。原子的运动就如宇宙中的星辰运动，由此来看，人体内也存在这么一个微小的宇宙。 小宇宙，说的确切点就是人类体内隐藏的能量，加速体内原子的运动会产生更多能量，这一困难的过程即被称为燃烧小宇宙。圣斗士和普通人的最大区别，就是能借助神的力量，最终达到凭借意志令体内的原子加速运动、产生更多能量的目的。通过意志产生大量能量、通过锻炼*提高自身承受能量的极限，然后以战技的形式将这些能量爆发出来，就能使人类具备超越原来数倍的力量和速度。 在弄懂了小宇宙的原理后，阿娜墨涅终于意识到，在这个过程中，神明的认可至关重要。任凭你再怎么努力，若是没有神明的承认，自己一个人修炼绝对无法修炼到能以意志调动体内原子运动的地步。前面所做的一切皆是铺垫，而这获得神明承认的过程，正是最关键的、俗称领悟小宇宙的过程。导师们之前教了一大堆东西，可到了这最关键的领悟方法时偏偏只有一句“自己领悟”就没了下文，让期待了半天的阿娜墨涅差点没气得抓狂。 说到领悟问题，阿娜墨涅曾经试过，找个没人的地方，扎个马扎，气沉丹田，大吼三声：“为了雅典娜！为了大地的爱与和平！！！” ……最终还是啥也没出现…… 多次修行无果后，阿娜墨涅很积极地捧了个小本本，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格雷斯请教经验。既然他不肯直接告诉学生领悟小宇宙的方法，那么咱就根据他的升级经过，自己整理一套攻略出来吧！ 第一个问题：格雷斯老师，请问您在领悟小宇宙的那一刻在做什么？ 答：……与死亡抗争。 阿娜墨涅：“……” 第二个问题：领悟后如何燃烧小宇宙？小宇宙提升时有什么感觉？ 答：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燃烧吧！我的小宇宙！”然后身上就充满了力量。 阿娜墨涅：“＃￥）x＃％＆x（＠＃！……＃￥＃￥％……” 第三个问题：您要求我们通过感悟星辰力量领悟小宇宙，请问星辰和我们体内隐藏的宇宙有何联系？如何联系？ 答：只要时刻想着守护雅典娜女神，星辰就会与你们体内的宇宙互相呼应，从而获得强大的力量。 阿娜墨涅绝倒。 ……………………………… 整理了一下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经验，再结合自己的猜想，阿娜墨涅得出如下几个结论： 第一，人体的原子虽然也像真正的宇宙那样在不断运动，但这种微小运动所能产生的能量实在太少，即使将速度翻上几十倍，在战斗中也是不够看的，真正的圣斗士爆发出的力量都源于星辰，通过圣衣的承认找到本命星座后，本人的身体基本就成了能量中转站，用以爆发本属于星辰的强大力量。 第二，星辰的力量取之不尽，但人类能爆发出的能量多少与个人的意志有着很大关系，信念越坚定，能攫取的能量就越多，典型例子就是不死小强星矢同志，人家对雅典娜的信念，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人类沟通星辰力量的关键在于对神明的信仰，因此，力量的来源过程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为：神明掌控星辰力量——通过信仰传递给信徒——在信徒体内储存、转化——信徒爆发出全部力量。 弄清一切后，阿娜墨涅将小本本一丢，脸上尽是讽刺的笑容。原著中描述的那些为了大地的爱与和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圣斗士们，其实不过是神明手中的工具罢了。和被临时征召的海斗士冥斗士不同，圣斗士从小就不断接受着“保护雅典娜”、“雅典娜是守护大地的正义神明”的洗脑教育，他们对雅典娜的效忠早就深深地刻在了心底，根本不是其他战士能比得上的，尤其是到了紧要关头，信念带来的效果便更加明显，要不然，平时被揍得很惨的小强们怎么可能频频在被打倒后爬起来、最终创造奇迹呢。再加上战争女神和胜利女神的领导，这场以人类为棋子的游戏，雅典娜怎么可能会输？！ 和别的小孩不同，阿娜墨涅虽然顶着小孩子的外表，但内芯可是货真价实的唯物主义者、马x思主义的坚定拥护者，作为在无神论教育下长大的人类，骨子里就有一种蔑视神明的叛逆根源，穿到这个世界后让她相信有神存在不难，但若要她死心塌地地对一位神明奉上全部忠诚，三个字——不可能。 神明不会将力量送给不效忠自己的人类，这也就意味着，她基本不可能领悟小宇宙。 想通这点后，阿娜墨涅顿时对修炼小宇宙失去了兴趣，她本来就认为自己这个没在原著中出现过的双鱼妹妹连个龙套炮灰都算不上，有没有小宇宙都没有太大影响，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些对着另一个种族奴颜婢膝。 所以在这之后，阿娜墨涅也就不再浪费时间数星星，而是每晚坚持练习瑜伽，不得不说，格陵兰岛无论是外界环境还是修炼氛围都异常合适，连她这种俗人，也时常能体会到传说中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反正有自家黄金哥哥在，即使做个杂兵也没啥关系。到时候大不了在雅典娜打过来前拉着哥哥跑路就是。’ 小小的阿娜墨涅犹自乐观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 第9章 信念 在阿布罗狄七岁、阿娜墨涅五岁那年，格陵兰岛的候补生修炼也即将告一段落。前不久，从圣域传来消息，教皇已经着手召集所有的黄金候补生，因此，令所有小朋友们提心吊胆的最终试炼也即将到来。 一年之后，十三位候补生又少了两位，剩下的十一人中，包括阿布罗狄在内，一共有四位候补生领悟了小宇宙。至于阿娜墨涅，咳，这姑娘现在已经开始向完美杂兵的方向努力…… 最终试炼将选出最出色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双鱼座候补圣斗士，阿娜墨涅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哥哥会落选，不提有车田大神在前方指引，单从格斗能力和小宇宙运用上看，阿布罗狄在四位候选人中一直稳坐第一的宝座，其他三人虽然也领悟了小宇宙，但凭他们的综合素质，除非在最终试炼中爆rp，否则是绝没可能将阿布罗狄从第一的位置上挤下来。 弄清小宇宙的原理后，阿娜墨涅就干脆死了领悟小宇宙的心。现在的她除了完成基本的体能训练，已经开始着手接触一些日常事务，书本什么的也重新捡了起来。也是在穿越到这高危险世界后她才意识到，能日复一日安静地上学原来是如此幸福的事。 阿布罗狄在最终试炼后就要进入圣域修行，虽然她不能跟着一起去，但只要阿布罗狄成功当上黄金圣斗士，就可以将她以侍从的身份调出格陵兰岛，到时候再使点手段，想脱离圣域并不困难。 阿娜墨涅压根就没想过要在圣域那地方呆一辈子，跟着雅典娜打工没前途，不仅是她，连他哥到时候也要想办法拽出来，凭自家哥哥的条件干什么不好，何苦去走一条必然要被炮灰的路？在格陵兰岛的一年半时间里，大量候补生死去的画面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拯救世界什么的，有五小强就足够了，不是主角的她可不想去蹚那趟浑水。 ********************************* “哥哥，这是什么？”接过阿布罗狄递来的一个小盒子，阿娜墨涅难得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打开看看。” 盒子里，天鹅绒的黑色衬底上，挂着一对小巧的红宝石耳坠，在昏暗的油灯下，反射着瑰丽的绯色光芒。 几道简单的刻痕将两粒黄豆大小的红宝石雕成含苞待放的玫瑰，精致的银色叶子包裹着花朵，一条长而细密的银链穿过吊着叶子的银环，攥在手中，宝石也跟着一同轻晃，竟显得那一层绯色忽深忽浅，散发着梦幻般的美感。 “哇！” 阿娜墨涅发出一声惊叹，她的注意力此时已完全被耳坠吸引，原本晕晕欲睡的眸子一扫之前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和普通女孩子完全一样的渴望目光。 “哪里来的？是要送给我吗？”她爱不释手地捧着那个小盒子，双眼一眨不眨地黏在上面。 “喜欢的话就由你保管吧。”阿布罗狄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浅笑着亲亲她的脸蛋。“这是父亲留下的东西，可别弄丢了。” “咦？父亲留下的？”阿娜墨涅顶着一个问号抬起头，一抹疑惑浮上眼底。“首饰什么的，难道不是母亲的东西？” “不是。” 听到“母亲”二字，阿布罗狄脸上的笑容顿时淡去几分。 “这是父亲特意为母亲定做的礼物，是他自己寻找的宝石、自己设计的图纸、亲自请人加工，耳环制作的每一个过程我都在旁边看着。但是母亲并没能收到这份礼物，父亲在礼物做好之前就去世了。后来，这对耳环就一直由我保管着。” “那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把它交给母亲吗？呵，那个女人，她根本不配拥有父亲的一片苦心。”少年略略扬起嘴角，浅色的樱唇勾出一个柔和的、嘲讽的弧度，他的神色淡淡，却能让人很轻易地读出，那深埋于心底的怨恨。 “父亲刚刚去世，她就计划着要嫁给别的男人，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墨娜。” 阿布罗狄一手勾起银色的链子，从头上套下来，挂在阿娜墨涅的脖子上，然后顺手帮她把水绿色的长发从链子中理出来。 “母亲……嫁给别人了？”阿娜墨涅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心里不知为何居然升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父亲刚去世她就找上了圣域的人，半个月之后你一出生，圣域的人就带着我们来到了这格陵兰岛，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没有去打听。当初能毫不犹豫地送走自己的亲生子女，这样的女人，又有什么值得我在意？” “所以，别再想家人的事了，墨娜。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嗯，我相信哥哥。”阿娜墨涅勉强地笑了笑，压下了心底的异样，她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耳环吊坠，干脆一头扎进了阿布罗狄怀里。 “哥哥……”女孩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委屈。 “长大以后我们不当圣斗士好不好？我们去上学、去工作，就像普通人那样生活，我不想让哥哥继续冒险……” “有些事，即使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去做。”阿布罗狄轻叹一声，缓缓拍了拍她的后背。“这话不要再说了，墨娜，如果被人听到……你只要记住，我们需要保护雅典娜。” “我不喜欢雅典娜。”自家哥哥的这番话顿时让阿娜墨涅感到几分气闷，就好像，原本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无故分走了一大块。她仰起头，不满地嘟了嘟嘴：“虽然所有人都在说她很伟大，可是，我根本没见过她，也没看到她为人类做出过什么。导师们说的那些，我不信。”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容忍自己在哥哥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被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取代，阿娜墨涅承认，她是自私的。 “哥哥，你真的相信吗？相信雅典娜是伟大的神明，圣斗士要效忠于她，即使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女孩仰起头，纯真的脸上挂着不似作伪的疑惑。 “我不相信。”男孩摸摸妹妹的头发，嘴角挂着一抹安抚的笑容，带着浓浓的宠溺意味：“墨娜，你要记住，人类在神明眼中永远只是蝼蚁，我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雅典娜不值得你牺牲任何东西。” “可是……哥哥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圣斗士吗？为什么？” “为了力量。”阿布罗狄慢条斯理地卷起滑落肘部的袖子，言语之间充满了一种极度的冷静与自负。 “在这个世上，没有力量就无法保护任何人。我不会为高高在上的神明卖命，但也不会拒绝来自神明的力量，墨娜，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圣域也好雅典娜也好，我绝不允许他们威胁到你的安全。” 阿娜墨涅眨眨眼，然后，把小脸贴过去使劲蹭啊蹭…… 噢噢，这样坦坦荡荡地说出蔑视神明的话，我哥实在太帅了！！！而且在我哥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人！ 能听到如此郑重的承诺，真不枉咱穿越一回！！！ “那可说好了，哥哥，”傻笑了一阵后，阿娜墨涅一脸认真地竖起小指，“我们拉钩，哥哥以后只对我好，不理雅典娜。” “拉钩。” ……去他的雅典娜，去他的爱与和平。 在阿娜墨涅眼里，雅典娜什么的连她哥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只要能保住自家哥哥，搅乱剧情算啥芝麻粒大的事。她最看不上躲在人类身后大义凛然废话连篇的神明，雅典娜要是真有本事就别依靠人类，自己面对诸神去！ 虽然穿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但除了阿布罗狄，阿娜墨涅对这个世界的感情非常淡薄，就如暂时进入了虚幻的二次元世界，没有产生一丁点归属感。阿布罗狄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所以，只要能保住哥哥，即使世界毁灭，对她阿娜墨涅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前世的叶娜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会拿出十分的真心去对待真正关心她的人，可若是彼此之间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那么即使流淌过的血色再浓重，也不会让她皱一下眉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阿布罗狄忽然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浅笑着将妹妹抱起来，放在石床上。 “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参加最后的测试呢。” “听说最终测试的时候，圣域的使者也会在场，是不是真的？”阿娜墨涅果然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托着下巴作思考状，内心很是好奇：“会是其他圣斗士吗？” “这些谁知道呢。” “格雷斯老师也真是的，怎么都不肯透露一下最终测试的内容，想提前准备一下都不行……” 阿娜墨涅泄气。不为别的，这次的最终测试除了选出正式的双鱼座候补圣斗士外，还会另挑一人作为南鱼座白银圣衣的继承者，格雷斯现在已经二十好几，等圣战开始也到了该退役的年龄。不会和阿布罗狄争双鱼座圣衣，不代表阿娜墨涅对南鱼座圣衣一点想法也没有，可她也清楚，凭自己这连小宇宙都没领悟的半吊子水准，想争得南鱼座圣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作为穿越党，自己可真是丢人啊。 “最终测试的话，格雷斯老师倒不是没有提过……只不过，就算知道一点也没用。”阿布罗狄随口说了一句，在看到阿娜墨涅的眼睛“唰”地亮了一下，顿时有些好笑。 “不用这么看着我，是你自己在冥想的时候开小差没听到，最终测试的提示就是这个。”他像变魔术一样，背在身后的右手忽然张开，一朵娇艳的红玫瑰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玫瑰…… 阿娜墨涅的表情顿时僵了，随后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缤纷：“这个、呃……该不会要让我们去闯魔宫玫瑰阵吧……啊哈哈哈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会死人的……” “这个嘛……”阿布罗狄竖起一根手指，在成功引起阿娜墨涅的注意后，故作神秘：“其实……我也不知道！” 阿娜墨涅顿时气结。 不过……闯玫瑰阵啥的，八成是她杞人忧天吧。先不说导师会不会用这种危险性极大的毒玫瑰来考验他们这些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种子候补，单说在寒风呼啸的山顶上种玫瑰，这本来就是一种白痴行为好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娜墨涅很快放宽心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待到第二天精神抖擞地前往集合地后，她当即傻眼了—— 这雪峰冻土上的一大片红玫瑰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啊啊！！！ 第10章 试炼 最终测试的地点定在了格陵兰岛环境最恶劣的雪峰峡谷之中，这个峡谷位于岛上海拔较高的山峰之间，人迹罕至，环境极为险恶，即使是候补生也很少接近这里，自然也没人熟悉山谷中的环境。 今天并不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站在山谷前，无数玫瑰花被吹得东倒西歪，花瓣漫天飞扬，阵阵寒风裹挟着浓郁的花香钻入鼻子，冰冷而甜腻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第一眼看到这些玫瑰，阿娜墨涅顿时傻在了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掩住鼻子时，已经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个喷嚏。迎风而立，即使用袖子捂着鼻子，花香味依旧狠狠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双鱼座的特性、带毒的魔宫玫瑰、以及……骇人听闻的剧毒体质！！！ “阿娜墨涅，伸手。” 听到格雷斯的声音，阿娜墨涅反射性地抬起头，伸出左手，呆呆地看着格雷斯用一根手指轻点在她的指尖上，一丝细微的疼痛伴随着麻痒之感迅速从手指接触之处窜入她的心底。 阿娜墨涅几乎是闪电般收回手，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惧之意，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直直撞到了阿布罗狄身上。 “小心点。”阿布罗狄一把扶住自家妹妹。 “格雷斯老师，别吓唬墨娜了。”他笑着说道，仿佛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随后很自然地伸出一指和格雷斯的手指互点了两下。 阿娜墨涅的反应全被格雷斯看在眼里，他静静地凝视了她几秒，那冷淡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几乎产生了一种秘密全被看光的错觉。 “你知道？”他忽然开口。 阿娜墨涅先是迅速摇了摇头，但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见状，格雷斯的目光愈发深沉。 “怎么了？墨娜？”阿布罗狄奇怪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目光在她和格雷斯之间徘徊不定。 “好好努力吧。” 丢下这句话后，格雷斯便头也不回地走开。 “到底怎么了？”被谅在一边的阿布罗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视线落在阿娜墨涅握得紧紧的左拳上，眼神终于多了几分锐利。 “你有事瞒着我？” “没……”阿娜墨涅眼神游移，也多亏了一张面具，遮住了她之前惊慌的表情。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拉着阿布罗狄的袖子，吞吞吐吐地道：“哥哥，我只是有点担心，这些花……” “你刚才又在走神吧。”阿布罗狄压低了声音，语气中的担心意味倒去除了不少，他拍了拍阿娜墨涅的肩膀，道：“格雷斯老师说了，这些玫瑰有轻微的毒性，不过你戴着面具，只要动作快点，完全能在受影响之前跑出去。” 阿娜墨涅顿时一怔，对啊，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防毒面具这回事？！ “那哥哥你……” “有小宇宙护身，同样不会受到香气的影响。”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墨娜，你对我的实力还不放心吗？” 虽然心中仍存着点怀疑，但看到周围人均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阿娜墨涅也就将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压了下去。是啊，若是连阿布罗狄这个实力最出色的候补生都闯不过去，那这次试炼也就没了意义。而且…… 她环顾四周，发现除格雷斯之外的几名导师也全部聚集在此，心中不禁暗自松了口气。有这么多人守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 鲜红的玫瑰犹如绵延的地毯，在凌冽的寒风中显出一种独特的凄美之感。 按导师的要求选了一条进谷之路，阿娜墨涅将厚厚的绷带缠了大半于脚踝处，确保皮肤不会被细碎的花刺划伤。她独自一人顶着风雪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由于戴着面具，加上山路间风速更疾，那甜腻的香味倒淡去了不少。 最终试炼的任务听上去并不难，导师只要求他们这些候补生能在太阳落山之前通过这片玫瑰铺成的山路，到达山谷中心。这个山谷地形复杂，算得上是个天然迷宫，再加上今日的恶劣天气，对阿娜墨涅这样没领悟小宇宙的候补生来说，确实是一个艰难的考验。 令阿娜墨涅遗憾的是，所有的候补生都被要求从不同的入口独自进入山谷。所以，她若想搭上自家哥哥的顺风车，此刻就必须抓紧时间通过这一段山路，只有到达山谷内部才有可能和从其他道路进入山谷的哥哥会和。 就这样走了两个多小时，随着前方的道路不断开阔，阿娜墨涅却逐渐觉出不对。原因无他，位于北极圈内的格陵兰岛只会风雪肆虐，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绝对不会起雾，可现在周围却隐隐有雾气升腾的征兆，甚至连远一点的山路都陷入了一片模糊。 阿娜墨涅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喂——有没有人——”她冲到一片空地上，放声大喊，女孩子清脆的声音透过面具，平添了一份低沉与冰冷的意味。 回答她的只有寒风的呼啸。 面对着眼前的几条岔路，阿娜墨涅犹豫了几秒，随后向着雾气最为稀薄的方向跑去。脚下不断传来被薄冰包覆的花茎的断裂声，那咔嚓咔嚓的脆响回荡在耳边，让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闷着头向前冲去。 绕过一座石壁，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阿娜墨涅目光一亮，但还不等她欣喜，前方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便直直撞进了她的眼帘，顿时让她如坠冰窟。 “莫西尔？是你吗莫西尔？！” 她急匆匆地跑过去，用力抱起地上的人，那的确是十一个候补生中的一员，比她大上两岁的莫西尔。少年的神智已然模糊，在寒风之中脸色更显苍白，双唇一片青紫，被阿娜墨涅扶起后，整个人都在微微痉挛。 “你怎么了？莫西尔？”阿娜墨涅此时已慌乱一片，就算心中不想承认，但她也明白，这种表现，八成是中毒了，魔宫玫瑰的剧毒。 “别、别跑……”少年哆嗦着嘴唇，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词，却对阿娜墨涅的问话充耳不闻。 阿娜墨涅向四周张望一阵，一种颓然的情绪不觉漫上心头。向后，看莫西尔现在的样子肯定撑不过两个小时，向前，谁也不知道目的地到底还有多远，莫西尔也没有领悟小宇宙，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只有暂时隔绝毒气…… 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孤独地在寒风中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对不起……” 她轻轻呢喃。 “我……还不想死……” …………………… “咳……” 少年突然呛出一口血，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脖颈，最后滴落到同色的玫瑰花上，似乎是在控诉她的无情。生机几乎是连着鲜血一并吐出，少年的身体迅速绵软下来，阿娜墨涅只觉得怀中越来越沉，与之相伴的是少年愈发微弱的呼吸，直至完全消失。 她轻轻放下怀里的人，向前走了两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拔腿向前跑去。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 没能救你让我感到愧疚，却不会后悔。 比起交情淡薄的朋友，我更在意自己的生命。 眼看着一个人走向死亡让阿娜墨涅的心愈发混乱，她也顾不得观察每一条岔路，只管闷着头向前冲，红色与白色、冰冷与甜腻、风的呼啸与冰层的断裂，这个单调而充满杀机的世界让她彻底感到了恐惧。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要更长久地看到这个世界！！！ 奔跑到某个拐角，阿娜墨涅忽然狠狠地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柔和的水绿色撞进她的视线，令她猛地一呆。在那一瞬阿娜墨涅敢说，那就是希望的色彩。 “墨娜！” 对方似乎也吓了一跳，随后，欣喜的情绪立刻透过声音传递了出来：“终于找到你了！幸好你没事！” “哥哥！” 阿娜墨涅顿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扁扁嘴，拿下面具揉了揉蓄满泪水的眼睛，却立刻被对方按了回去。 “别拿下来！” 阿布罗狄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暗怒，樱红色的唇紧紧抿着，表情严肃。 “这里到处都充满了毒气，你没有小宇宙，不戴面具的话根本挡不住毒气的侵蚀。”他一手搂着她，另一手狠狠地砸在山崖上，“格雷斯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地方，没有小宇宙护身，进来根本就是送死！！” 阿娜墨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莫西尔的事咽回了肚子里。不过是竞争对手而已，何必，再让哥哥分神呢？ 既然成为了圣斗士候补生，那这条命早就不由自己掌控了。 她这么告诉自己。 “还好你是女孩子。”阿布罗狄庆幸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跟我走吧。” 阿娜墨涅乖乖地任他拉着，看着他在前方开路，明明是单薄的身体，却几乎挡住了所有的风雪，淡淡的金色光芒萦绕在他的周身，顺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将她也包覆其中。 “哥哥。”她忍不住开了口，有点担心：“你知道路吗？” “大概方向还是清楚的。”阿布罗狄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模模糊糊的，听不太真切：“刚进来的时候感受到格雷斯老师的小宇宙，顺着那个方向的话，应该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格雷斯老师再用小宇宙引导我们？”阿娜墨涅先是惊讶，随后胸中又多了一份怨气：“搞什么啊，这么一来，我们这些没小宇宙的人岂不是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理论上是这样。”阿布罗狄没有回头，但依然认真地解答着她的疑问：“这个山谷毒气遍布，除非领悟小宇宙，否则基本没有出去的可能。格雷斯老师估计也是在给你们进行最后的试炼吧，在逼近生死的时刻，是最容易领悟小宇宙的。” “是这样吗？”阿娜墨涅用空着的一手紧了紧单薄的衣领，略带几分犹豫：“那、我需不需要试试呢？戴着面具的话，有点像作弊……” “不需要！”阿布罗狄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她的提议。“墨娜，当不当圣斗士都无所谓，我绝对不会让你拿自己的命去冒险！而且，这里是小宇宙放出地带，就算你好运地领悟了小宇宙，在这里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撑到终点。” “小宇宙放出地带？那是什么？” “……不适合领悟小宇宙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布罗狄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脚步也略略加快几分。 “别分神，墨娜。我们争取早一点走出这里。” “嗯！” 阿娜墨涅乖乖闭上了嘴，踏着兄长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穿梭在结了冰的玫瑰花丛中。淡金色的小宇宙包覆着两人，将她的忧愁与疑惑全部压在了内心深处。 第11章 赤红 太阳向着海平面缓缓移去，失去了候补生和导师们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格陵兰岛北部几乎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地狱，鲜红的花瓣铺满山间小路，从四面八方向深不可测的山谷汇聚，就仿佛指引通往地狱之路的彼岸花。 有多少人倒在这条路上已不得而知，阿娜墨涅只知道，她不能像他们一样倒下。 跟着阿布罗狄前进果然比独自一人寻找道路要轻松很多，阿娜墨涅不得不承认，喜欢走神这个坏毛病确实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过，有了自家哥哥带领后，即使走神也没有多少困扰。阿布罗狄一直细心地挑最平缓的路，阿娜墨涅不知道到底是他的野外生存能力不错，还是能感受到导师小宇宙的指导，总之，即使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两旁道路的开阔与延伸却从没有停止，这是越来越接近山谷中心的标志。 不过，格陵兰岛的最终试炼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撇开恶劣的环境不提，饶是阿娜墨涅戴着面具，她还是感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最后甚至几次撞上了阿布罗狄的后背。 “我觉得有点不妙，哥哥。”趁着在一个小山坳里避风的空挡，阿娜墨涅深深吸了口气，在这里不知走了多久，她只感到自己满嘴都是玫瑰花的味道，混合着冷风，让人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如果我没出现幻觉的话，雾气好像变红了？”她舔舔嘴唇，僵硬地说着并不好笑的笑话。 不仅是雾气，事实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山路上的那一片艳红仿佛被冷雾湮开，就像沿着水迹蔓延的红色颜料，为空气蒙上一层浅红色的薄纱。 “没事。”阿布罗狄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她被他搂在怀里，额头贴着他的下巴，看不清他的表情。 阿娜墨涅感到自己哥哥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但也没有多想，这时候，不安的情绪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思维变得更加混乱。 “我们跑过去吧，哥哥。”她说，同时指了指前方那略为空旷的山路，“趁着风小一点，这里也没什么危险。” “不能跑。”阿布罗狄把她拉到怀里，搂着，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剧烈运动会加速体内的毒素蔓延，慢一点走才是最稳妥的方法。”他抬手在眼前挥了挥，金色的小宇宙缠绕在指尖，令前方的红色稍稍稀薄一点。 “感觉不舒服吗？” “还好，只是有点胸闷。”阿娜墨涅摇摇头，不想多说，主动将肩膀凑过去，贴紧自家哥哥。她感觉有一只手抵在后心，温暖的感觉顺着接触点缓缓向着四肢百骸蔓延，驱散了体内越来越重的阴冷之感。 “空气里有毒。”阿布罗狄沉声回答，“双鱼座的小宇宙能抑制毒素，跟着我，再往前阳光就照不进来了，别走错了。” “嗯。” 阿娜墨涅幅度微小地点点头，努力打起精神。再往下走时，空气中的红色在不知不觉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汇聚起来，由一层薄纱逐渐变成清晰可见的浓雾，能见度越来越低，手一握仿佛还能滴下红色的液体。 阿娜墨涅此时已经没有心思胡思乱想，她只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似乎都是在吞食致命的□□，甜甜的玫瑰香充斥在鼻腔，让她的思维越来越模糊，眼前的光芒愈发黯淡，整个人似乎都侵泡在冰冷的香汤中，很累，只愿一直这么沉溺下去。 “墨娜……墨娜……” 似乎有人在叫她，朦胧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太清，不过，会这么叫她的应该只有自家哥哥吧。 “哥哥……”她含糊着应了一声，心中却格外安定：“我没事儿。” 和哥哥在一起怎么会有事呢？不过，脚不可以停下来，否则会摔跤的……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习惯了眼前那一望无际的红色后，似乎连之前让人感到反胃的冰冷和甜腻也变得舒畅许多。隐约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在奔跑，有一点颠簸的感觉，这让她稍稍放下了一点担忧。就算是走神，也不可以拖哥哥后退…… 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色慢慢变得深沉，最终被无边无际的黑色所覆盖。这片黑色并没有给阿娜墨涅带来些许的恐惧，正相反，她似乎感到了一种柔和的力量正在呼唤自己。那是一种如母亲的胸怀般温暖的感觉，温柔地包裹着她，一荡一荡地，慢慢向前飘去。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散发着柔和的、亲切的金色光芒，吸引着阿娜墨涅那茫然无神的意志，缓缓向着中央靠近。 光点呈椭圆状，内部封闭着一团纯净到近乎透明的金色液体，占了光点总体积的一半，如水晶般绚烂的光芒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拦，不时在其中荡起一朵小小的金色浪花。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阿娜墨涅感到自己似乎要碰到那团光点之时，额头一痛，冰冷的感觉刹那间侵入了她的脑海，猛地一个激灵后，思绪全部回归现实。 身子猛然一沉，阿娜墨涅一个踉跄，单手撑住了地面，被踩踏得凌乱的花茎上，覆着冰霜尖锐的小刺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她的手掌，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渗出，这一刻，弥漫在空气中的红色雾气仿佛受到了鼓动，流动得愈发迅速。 “哥哥！” 阿娜墨涅一声尖叫，在肩膀上的重量压下了的那一刻，她的魂几乎吓飞到了十万八千里，阿布罗狄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整个人重重地喘息着，那副绝美的面容在寥寥几缕阳光下显出一副毫无生气的惨白，樱红色的双唇此时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浅紫。 “哥哥！你是怎么了？！” 扶着连站都站不稳的兄长，阿娜墨涅的声音里已是一片哭腔，她握着他那仿佛比冰块还冷的手臂，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拿下来，不由分说地扣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架着他的肩膀，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方跑去。 阿娜墨涅知道自己刚才绝对昏迷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但看眼前这片格外开阔的玫瑰花丛就已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山谷中心。剩下的，只要找到守在这里的圣斗士导师，这里的毒不是瞬间致命的剧毒，他们一定有解毒的方法！！！ “墨娜，别跑……” 虚弱的声音自阿娜墨涅耳边响起，她却充耳不闻，昏迷时那种颠簸的感觉根本不是错觉。 “你能跑，为什么我不能跑！” 她故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冷，以压抑那堪堪可闻的哭腔，她知道哭没有用，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一滴一滴，顺着来路滴落在玫瑰花间。 阿娜墨涅此时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不愿冒着危险尝试领悟小宇宙！如果她也掌握了这种力量，现在就完全可以用小宇宙帮阿布罗狄吊命，之前一路上都是哥哥在护着她，可她现在却连一点忙也帮不上！！！ 从山谷缝隙中洒落的阳光已变为柔和的橙色，跑了一段并不算远的路程后，阿娜墨涅眼尖地看到一个人影正斜斜地倚在一块石碑前，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一抹耀眼的银白依旧牢牢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格雷斯老师！” 阿娜墨涅顿时发出一声喜悦地欢呼，不由得扶着哥哥加快了脚步，像抓到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冲冲地向着那人奔去。 “格雷斯老师，我哥哥中毒了，请您……格雷斯老师？！” 阿娜墨涅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就像突然被按下暂停的电影镜头，木然而滑稽。她一手颤抖地向前伸了伸，在触到对方一点点肌肤后，忽然如触电般缩了回来，嘴唇哆嗦了几下后，小心翼翼地放下扶着的人，然后猛地扑到对方面前，伸手探到对方鼻下，然后又不死心地把手按在对方的胸口上。 ……没有！除了冰冷的感觉，其他什么也没有！ “格雷斯老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滴水成冰的时节，阿娜墨涅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湿漉漉的，冷汗顺着额头低落，仿佛要将她紧紧封在冰窟窿里。 死了……他怎么会死了……这样的话，哥哥身上的毒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为什么你会死……为什么啊！！！”阿娜墨涅在呆愣几秒后，突然发疯似的用力摇着面前那人，可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那人却再也无法给她任何回应。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点，俊美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苍白的皮肤紧贴着骨头，就像被抽去水分的干尸，虽21然松开了他的衣领，她转过身，就像丢了魂一般跑回去，紧紧抱着呼吸越来越弱的兄长，颤着声音，小手带着血隔着面具抹上他的眼睛。 “我该怎么办……哥哥……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细小的哽咽悄然逸散在空气中，越来越远，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喊，红色的雾气还是在一刻不停的聚拢，愈发浓厚，最后甚至连前方几步之遥的格雷斯也被掩藏在红色的帘幕下。 能解毒的师长死了，之前哥哥为了保护她，将大量的小宇宙附在了她的身上，而作为双鱼座候补的她，却可笑地没有能抑制毒素的小宇宙。无论多么微弱，哪怕一点点也好，只要她能控制小宇宙，就不会浪费哥哥那么多力量、让他在缺乏保护的状态下吸入大量毒素！ 冷而腻的花香混合着血的颜色笼罩着他们，她抱着哥哥，在一片血红的世界里绝望地抬头，落在周围的阴影，仿佛站在天际的神灵的目光，就这么冷冷地注视着她，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她在这死寂的世界中无助地挣扎。 阿娜墨涅是骄傲的，她不屑向旁人示弱，更不甘向神灵低头。但此刻神灵却给她出了一生中最痛苦的难题，是失去唯一的、最爱她的亲人，还是放下她的骄傲，卑微地向着神灵祈求： “请救救我哥哥吧！雅典娜女神——” “我愿意，成为您手中的剑，一往无前——” “请赐予我，属于双鱼座的小宇宙——” …………………… “墨娜……” 细细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怀中的人抬了抬头，那张银白色的面具随即掉落在地。 “哥哥！”阿娜墨涅慌忙捡起地上的面具，正要给他戴上，却被一只无力的手按住了所有的动作。 “一定要领悟小宇宙啊，不为雅典娜，只为保护你自己……” “不要用你全部的心去爱另一个人，无论他是谁，今后，你最爱的人，只能是你自己……” “永远别向神明低头，只有人类才会最珍视他们的同胞……” “墨娜，哥哥不能陪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哥哥会在天上一直保佑你……” …………………… 紧紧拉着兄长的手，阿娜墨涅拼命地点着头，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流下来，擦掉了，还是会有新的泪水流出来……不停的擦着，不停的哭，她要牢牢把这一刻印在脑海，永远永远不会忘记！ 连说了这么多话让阿布罗狄的呼吸难以抑制地急促起来，他动了动嘴，声音却蓦然变小，几不可闻，正当阿娜墨涅要追问时，他的脸色忽然猛地一白，一口血就这么直接咳了出来，瞳孔逐渐散大。 中了魔宫玫瑰的毒素，一旦吐血，除了神明，再无回天之力。 这是真正的鲜血！ 如此凄美、动人心魄，仿佛要吮尽他的灵魂！ 如此烫热、刻骨铭心，浇灌了最美的毒玫瑰！ 已经完全沉寂的格陵兰岛上，在这一瞬，蓦然升起了一股磅礴的、激烈的、充满痛苦与灼热的小宇宙，连带着天空的双鱼座星辰，在此刻亦璀璨几分。 “哥哥——” 第12章 仇恨 雨歇天晴，通往试炼山谷的一条小路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戴着造型奇特的金色法冠，身穿一件深蓝色的贵族长袍，衣襟上配着简单的黄金饰品，无形间衬托出来者那无可逾越的高贵地位。 他在山谷外站了一会，望着那大片大片的枯萎玫瑰，最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费尽千辛万苦，双鱼座黄金圣斗士终于选出来了……格雷斯的牺牲到底没有白费。” 叹息过后，他缓缓走进了山谷，沿着枯萎的玫瑰路，向着山谷中心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几具尸体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他一直走着，直到看到格雷斯那已经完全僵硬的身影，还有他面前那叠在一起的两个小小人影。 “可惜，只有一个活了下来。” 他的声音中悄然闪过一丝遗憾，随后缓缓走近，在来到两个孩子身边时，不由得微感诧异：“……女孩子？” 两个孩子面对面叠在一起，同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看得出是一对兄妹。此时哥哥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妹妹伏在他身上，衣服上已落了一层白霜，淡金色的小宇宙萦绕在周身，闪烁着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可怜的孩子……” 那人轻叹一声，蹲下身，伸出双手拢住女孩的肩部，试图将她抱起来，可谁想，他刚刚将女孩拉开一点，对方便从喉中挤出一声压低的怒吼，双臂死死地抱住下面的男孩，怎么也不肯松手，被逼急了后，干脆狠狠一口咬在了那人的手腕上，就像被逼到尽头的小兽，一双碧眸中射出的尽是凶狠的敌意。 那人的动作停了停，左手腕饶是被女孩咬得鲜血直流，也没有皱一下眉毛，他就这么静静地和女孩对视了几秒，然后，趁她稍稍放松心神的一刻猛地将人一拽，刹那间将她和地上男孩子分了开来，高举至半空。 女孩子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对着他举着自己的双臂又抓又挠，双脚凌空乱踢，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奈何那人的双手就像铁箍一般，牢牢地嵌在女孩双肩处，任她如何折腾也毫不放松。好一阵之后，女孩终于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她用两手狠狠地扳着对方的腕骨，直喘粗气，隔着袖子掐出深深的红痕。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用一种看仇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细微的血丝眼角流下，划过白皙的面颊，宛如一幅凄美的图画。 那是他有史以来看过的最复杂而激烈的情感，深入骨髓的痛苦、愤怒、怨恨，以及一种妄图让整个世界陪葬的绝望…… “放我下去！” 这是阿娜墨涅第一次开口，原本甜美的声音此时就像用砂纸刮过一般，干涩而嘶哑。 “恢复理智了吗？”对方平静地回应着她的疯狂，他将双臂的高度微微放下一点，却没有将女孩放回地上。 阿娜墨涅根本不想回答，但对方的耐心远比她高出太多，被高举了好一会后，她终于恨恨地点了点头。 脚一落地，阿娜墨涅立刻冲回去，重新将哥哥的遗体抱进怀中，后退两步，警惕地防备着那人的动作。那人并没有阻止她，反而慢慢走到格雷斯身边，以一种充满敬意的姿势，将他的身体平托着放在地上。他的掌心触到白银圣衣的表面，一抹淡淡的光华一闪而逝，随后，他的表情亦多了几分沉痛。 “格雷斯是一名伟大的圣斗士。”他背对着阿娜墨涅，沉声道。 阿娜墨涅没有接话，她苍白着脸，盯着格雷斯看了一阵，随后才把目光投向四周。此时天已大亮，前夜那如噩梦般的血色浓雾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数的红玫瑰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放眼望去，满地都是枯黄的枝叶，浸泡在暴雨过后形成的小水洼中，带来满目的萧瑟与*。 而就在这不远，横七竖八地倒着其他几名候补生导师，数数人数，一个不少，再加上至今不见踪影的其他九名候补生，两年前还热热闹闹鸡飞狗跳的整个格陵兰岛修炼地，现在只剩下了阿娜墨涅一人，总共一百六十多人，全部葬送在这座岛上。 温和亲切的纳斯林、偶尔会冲她羞涩笑笑的莫西尔、表面暴躁实则最好说话的温亚德、强大而暴力的蒂娜、看似冷漠却在暗中对她格外照顾的导师格雷斯，还有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亲人、她的哥哥阿布罗狄……所有人都死了，徒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孤独地徘徊，享受着由尸骨和鲜血堆积起的荣耀。 眼泪已经干枯，她真的、无话可说。 上方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阿娜墨涅微微抬头，却见那人单膝落地，平视着她的目光。 “我是圣域的教皇，史昂。”他说，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的语气，周身散发着强大而平和的小宇宙，轻易地勾起了阿娜墨涅内心的共鸣。 她仿佛看到一片广博而璀璨的星辰，充满了永恒的安宁与无尽的深邃，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产生出一抹感动、一抹敬畏。 阿娜墨涅没有动作，也并未抗拒，任凭史昂的小宇宙将自己周身那微弱的宇宙笼罩在内，模拟着星辰运动的轨迹，诞生，爆发，最终湮灭，几个轮回后，她已经无需刻意指挥便能轻松地激发出体内的力量。饶是如此，阿娜墨涅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甚至，有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已然悄悄生根。 “你的天赋很好，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史昂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状似亲切的动作让她心中一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阿娜墨涅。……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她用沙哑的声音道。 史昂的动作一顿，眼中迅速染上一抹悲哀。 “这是双鱼座黄金圣斗士的宿命。”他用不符合表情的安静语气说道：“想必你也知道，圣域是雅典娜女神在人间的驻地，由八十八位以星座命名的圣斗士守护。在圣域中，若想前往雅典娜女神所在的雅典娜神殿，就必须穿过由十二名黄金圣斗士守护的黄金十二宫。黄金十二宫以白羊座圣斗士所守护的白羊宫为第一宫，而十二宫的最后一宫双鱼宫直接通往教皇厅，也是守护雅典娜神殿和教皇厅的最后一道防线。因此，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在双鱼宫和教皇厅之间将全部铺满魔宫玫瑰。魔宫玫瑰是无人可近的恐怖剧毒玫瑰，双鱼座圣斗士为了和剧毒玫瑰共存，必须具备抗毒的体制。只可惜，之前积累的双鱼座的抗毒能力在两百多年前曾完全断绝，格雷斯继承了他师长的能力，虽然具有一定的抗毒体质，但若想承担双鱼座圣斗士的重担，还明显不够，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更有天赋的双鱼座继承人。所以，格陵兰岛的最后试炼才会选择这么一种残酷的方法，挑选实力出色、又具有抗毒基础的候补生，然后让他在这一整片魔宫玫瑰阵中继承格雷斯和其他候补生导师的所有抗毒能力。这种天赋不是人人都有的，阿娜墨涅，作为幸存者，你是被神选中的孩子，也是这一代的双鱼座黄金圣斗士。” 阿娜墨涅咬着嘴唇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她不想让史昂看到自己现在狰狞的样子。 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恨过谁。 蕴含着剧毒的血色浓雾，如今已全部消失不见，还有这满地的枯萎玫瑰，那些毒素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阿娜墨涅一手按上自己的心口，从此，那股令她生厌的甜腻冷香，将永远伴随着她，流经这里的将不再是血液，而是一捧毒汁。 双鱼座圣斗士的培养让她莫名想到了一种毒物，蛊。将无数毒虫放进同一个罐子，任它们互相撕咬吞噬，最终活下来的一条即被称之为蛊，融合了各种毒虫毒素的蛊，毒性也最为强悍。他们这些候补生、导师都是一条条毒虫，而她则是那唯一活下来的一条蛊！ 这些她都能接受，但唯一让她无法容忍的，是哥哥的死！那晚她跪在血雾里，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向神灵祈求，可他们最终还是夺走了她唯一的哥哥！在哥哥死后才将小宇宙的力量赐予她，这就是神灵的惩罚吗？惩罚她……没有在一开始就奉上忠诚，所以非要夺走她最珍视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阿娜墨涅从此、和神灵势不两立！！！ 她只是个自私的人类，不会因为神创造了世界而感激、也不会因为神恩赐了阳光而效忠，她来到这个世上，却被神夺走了最爱的亲人，那么，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只要她还有变强的希望，她就绝不会忘记此刻立下的这个、覆灭神明的誓言！！！ 她从未对神明有过半分敬畏之心，这个即将属于人类的世界，不需要神明存在！ 而现在，她必须忍耐，在自己完全成长起来之前，要作为雅典娜的圣斗士，默默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她就像那魔宫玫瑰，将剧毒掩藏在美丽之下，将叛逆隐匿于恭谨之中。 “对于你哥哥的死亡，我表示非常遗憾，阿娜墨涅。”史昂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打乱了她的思绪，“希望你能够早点振作起来，我想，你哥哥在天上，必然也不希望看到你终日活在悲伤之中。” ……是的，要振作。无论是答应了哥哥、还是为了今后的目标，都必须珍惜自己。 “我知道的，教皇大人。”阿娜墨涅狠狠抹了把眼泪，再抬头时，眼中满是坚定之色：“我答应了哥哥，会好好活下去，请您不用担心。” 看到她这么快就能振作，史昂也稍稍松了口气，他眉间的表情略略柔和几分。直到这时，阿娜墨涅才有机会打量这位据说活了两百多年的教皇大人，史昂。 他的容貌早已青春不再，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绯红色的眸中沉淀着深深的睿智与沧桑，几近淡白的浅金色长发散落在肩上，不禁让阿娜墨涅想起之前昏迷时看到的光点，一样的迷人。 忽然想起一件事，阿娜墨涅迟疑着拉了拉史昂的衣袖：“教皇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小宇宙放出地带，是什么意思？” “小宇宙放出地带？”史昂微微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中多出几分释然与同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一个小宇宙放出地带，在这里燃烧小宇宙的话，体力的消耗会大大增加。想来这也是格雷斯安排的试炼之一吧。” 阿娜墨涅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克制力，才没在史昂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失态。 在这里燃烧小宇宙会大大消耗体力……如果不是为了用小宇宙保护她，阿布罗狄又怎么会停留在这样的地方！他本来会有更辉煌的前途，但却因为自己，最终折在了这小小的格陵兰岛…… ……是我对不起你，哥哥……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在最后想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说这不是我的错……但是我却无法这样轻易原谅自己…… 我知道你不喜欢瑞典，也从未对雅典娜产生过敬意，那么，就留在这格陵兰岛吧。 去暖和的岛的南部吧，看孩子们笑容，听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我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在复仇之后，一直一直陪着你。 第13章 圣域 “这里……就是圣域？” “没错，这里就是雅典娜女神在人间的驻地，那里是黄金十二宫，也是你将要用生命守护的地方。” 简单安葬了格陵兰岛的候补生和导师后，阿娜墨涅在史昂的带领下，孑然一身来到了希腊圣域。或许是为了给未来的黄金圣斗士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在到达圣域的第一天，阿娜墨涅就在教皇的带领下，有幸登上了圣域的标志性建筑物——钟楼。 钟楼并不算圣域最高的建筑物，却正巧处于圣域的中心位置，站在钟楼上俯瞰圣域，错落有致的宏伟古建筑尽收眼底，看着下方身着战甲、来来往往的候补生，阿娜墨涅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震撼。 怪不得高高在上的神灵从来看不起生于大地的人类，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俯视地上的一切。 圣域周围是高耸而连绵的山峦，崎岖的山路四通八达，深不见底的峡谷中回荡着幽幽风声，天然的险峻地势环绕四周，为这圣地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往西一点是占地辽阔的黄金十二宫，火钟的高度堪堪与处女宫齐平，站在上面隐隐可以望见雅典娜神殿的踪影。下方是分散建造于山崖各处的石屋，间或夹杂着大大小小的训练场，而圣域最大的古竞技场正位于相反的位置，无数候补生们正迎着夕阳在场中或格斗或奔跑，热情与汗水交织在一起，在她面前呈现出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这些人是真心信仰雅典娜吧，如此单纯的信仰，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阿娜墨涅微微仰起头，目光锁定在远处被山崖遮挡了大半的雅典娜神殿上，巨大的雅典娜神像伫立在山顶，虽然是石像，却似乎在用一种可称为悲悯的圣洁表情平视着远方，有那么一瞬阿娜墨涅真觉得，雅典娜正透过那石像，轻蔑且怜悯地俯视着她。 心底的魔鬼在这一刻悄悄睁开了眼睛。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站在那里…… “怎么了？阿娜墨涅？” “没什么，史昂大人，我只是在想……”阿娜墨涅一个激灵，顿时回过了神，她拽紧了史昂的长袖，悄悄平复着心脏的剧烈跳动。 “呵呵，想参观圣域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先和我一起去见见你未来的同伴吧。”史昂似乎对她表现出来的震惊相当满意，他心情很好地笑了几声，袖袍下苍老的手握紧了阿娜墨涅的小手，眨眼间便出现在一片看似普通的训练场边，居高临下地站在一块较大的岩石上。 刚站稳脚步，阿娜墨涅心中那些杂乱的思绪顿时被抛飞到九霄云外，她清楚地感受到，就在两人出现的那一刻，六七道或戒备或好奇的灼热目光便齐刷刷地扫了过来，让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努力挺直了脊背。 她一眼便认出，那些或站或坐、年龄不一的孩子们，竟全是未来的黄金圣斗士！！！ “教皇大人！” “教皇！” “老师！” “史昂大人！” ………… 场中的孩子们纷纷站起，前前后后地向他行礼，其中有几分真心却不得而知——在这些孩子眼里，一个新来的同伴远比年迈而严肃的教皇更加吸引人，包含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像探照灯一般，在阿娜墨涅身上扫来扫去，只有那个站的离史昂最近的紫发男孩友好地冲她笑了笑。 孩子们的小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人老成精的教皇大人，史昂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溜了一圈，确定无人偷懒后，心情更好上几分。 “来认识一下，这是你们的新同伴，阿娜墨涅，之前一直在格陵兰岛修行。从今天起，她也将成为你们的战友，一起保护伟大的雅典娜女神。”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做个自我介绍？阿娜墨涅这么想着，有些紧张地放开了史昂的袖子，缓缓向前走了一小步。只不过，还不等她开口—— “呵，又是新人，这一位好大的架子，竟然让教皇大人您亲自送过来。”靠后站着的一个男孩子双手叉腰，一出口就是不友好的挑衅之言，不过倒听不出其中有多少恶意。 “就是就是！”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的两个男孩子附和着他的话一并起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见此状况，在场唯一一个年龄偏大的少年顿时有些焦急，整个人直接从石头上跳下来，顺手一个爆栗敲在了刚才起哄的褐发男孩头上。 “别乱说话！”他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随后面向史昂，那张尤显稚嫩的脸庞上不觉浮起一片尴尬：“抱歉了，教皇大人，迪斯马斯克其实并没有恶意……” “喂喂，不用你说情了，艾俄罗斯。”被称为迪斯马斯克的男孩当即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不过还是认认真真地向史昂鞠了个躬：“我可没有不欢迎的意思啊，教皇。” “那个新来的，”他将注意力转向阿娜墨涅，裂开嘴，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你虽然来晚了点，但和其他人也差不了太多，今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有事的话，哥一定罩着你。” “你弄错了吧，迪斯马斯克。”又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阿娜墨涅微微偏头，只见一位十二三岁的蓝发少年正笑盈盈地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年龄较小的男孩，一严肃一冷淡。 “教皇大人。”他先是向史昂行礼，随后仔细看了阿娜墨涅一眼，目光中并无多少探究之意，但却让阿娜墨涅隐隐感到，自己表面的东西已统统被他看透，这让她不禁产生了一点点戒备。 “没看到她戴着面具吗？她是个女孩子，你这么粗声粗气的，当心吓到了人家。”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出现了两三秒的寂静，随后，几个音调不一的童声赫然提高了分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什么——” 这一来，就连从一开始就保持安静的几个男孩也纷纷撇过了头，面上或多或少地添了几分惊奇：“不会吧？！” 这下子，就连那两个神色淡淡的男孩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在圣域，别说女圣斗士，就连女性候补生都是稀有物种，平时都聚集在特定的训练场修行，一般人轻易见不到她们的踪影。现在一个小女孩忽然闯进了往常只有男孩子的训练场，不出意外地引起了众人的一致围观，那眼神，就跟小朋友们在动物园看大熊猫差不多。 阿娜墨涅忽然感觉背后有点发凉。说实话，和别地修行地比起来，格陵兰岛的女孩子着实不少，加上那里从导师到候补生个个美貌如花，漂亮如阿布罗狄，更是把大多数女孩子的风头全部压了下去，所以阿娜墨涅平时并没有对自己的性别太过在意。直到此时，她才更清楚地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格陵兰岛，她将面对的，可能是更残酷的挑战。 “没在意吗？女性圣斗士和候补生都是要戴面具的。这位小姑娘的面具上有玫瑰图样，应该是双鱼座候补生吧？”蓝发帅哥态度和蔼地望向阿娜墨涅。 “阿娜墨涅可不是候补生。”史昂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笑意，他轻轻拍了拍阿娜墨涅的后背，慢条斯理地开口：“她已经完成了圣斗士的试炼，就在昨天正式成为了双鱼座黄金圣斗士，”仿佛故意要刺激那些孩子们，他紧接着又添了把火：“比你们这些男孩子都早呢。” 这话一说可不得了，面前那些男孩子顿时炸了锅，除去年纪最大的两个，其他八个孩子脸上纷纷露出不服的神色，当先开口的那个蓝发男孩豁然跳起，冲着史昂嚷嚷开来：“我不信，教皇大人，我要和他比一场！” “别添乱，迪斯马斯克，阿娜墨涅比你还小呢。”站在他身边的褐发少年赶紧制止了他的动作，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你还和小姑娘计较不成？” “我知道你们不服，所以，艾欧里亚，”史昂笑呵呵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人身上，“你就和阿娜墨涅比一比吧。怎么样？”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阿娜墨涅说的。 阿娜墨涅默不作声地跳下大石头，缓步走到褐发男孩面前：“来吧。” 初次见面较量一番，这看样子已经成了圣斗士候补生之间的潜规则。阿娜墨涅不太明白史昂为什么会直接将她捧到双鱼座黄金圣斗士的位置上，事实上，她这个前天才领悟小宇宙的菜鸟离正规圣斗士的水平还差得远呢。 “比就比！” 被称为艾欧里亚的男孩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两下蹿到阿娜墨涅面前，战意满满地打量着她，抬手摆出一个标准的出拳姿势。 未来的狮子座黄金圣斗士艾欧里亚么。 阿娜墨涅在心底沉吟，史昂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也不可能挑这么一个时机在新同伴面前打压她，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谨慎，面对艾欧里亚还是有胜算的。 这么想着，她悄悄绷紧了神经，小宇宙在体内暗自运行起来，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身体上却仍是一副轻松自如的姿态。 艾欧里亚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他在原地等了几十秒，见阿娜墨涅没有先攻的意思，终于不愿意再等，大吼一声，充满力量的一拳呼啸着打向她的肚子。 ……果然是这个位置，他也算识趣，知道和女孩子打架不能打脸。 这么想着，阿娜墨涅脚下一动，身子微微一侧，对方的拳头便擦着她的衣襟划了过去，加上冲势，他整个背部竟全部暴露在阿娜墨涅眼前。 “小心！” “啪！” 几乎是和旁人的呼喊声一起，阿娜墨涅的一记手刀重重地落在了对方的颈侧，当即令对方的身子俯下了大半。但到底是出类拔萃的狮子座候补，居然在倒下之前用力用一手撑住了地面，猛地一个空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要论耐打程度，这人可比格陵兰岛上的候补生强太多了。阿娜墨涅这么想着，身子缓缓转过九十度，安静地注视着几步之外的对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可恶！刚才大意了！” 艾欧里亚用力揉了揉脖子，又在原地跳了两下，面上倒没有气恼之色，而是慎重地放低了重心，表情也严肃起来。 “再来！” 阿娜墨涅不可置否。 作为女孩子，她的力量天生偏弱，所以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从来不会接下对手的力量，而是喜欢仔细观察对手的攻击，然后争取用最小的动作避开对手的进攻。对她这样的选择，格雷斯并不反对，甚至在看了她的几次练习后主动为她纠正了几个姿势，提了不少有价值的建议。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这样的战斗方式，比如喜欢靠拳头分胜负的导师蒂娜，只要她和阿娜墨涅撞在一起，本着认真负责的心理，蒂娜总喜欢用重拳招呼阿娜墨涅，以提高她正面对抗敌人的勇气和身体的抵抗力。这样的拳头往往是一打一片青，被揍了一两次后，阿娜墨涅更是死活不愿接她的拳，只能绞尽脑汁提高自己的反应力和躲避能力，加上蒂娜的拳速非常快，若想安全地避开所有的拳，就必须控制每一次的躲避幅度，以节约时间。 就这样一个打一个躲，时间长了，连蒂娜都说，这丫头滑溜得就像一条泥鳅，不费点功夫根本逮不到她。 拥有这种令圣斗士导师都羡慕的天赋，再面对一个同龄候补生时，对阿娜墨涅而言根本不成问题。 艾欧里亚再挥过来的拳明显减了几分力道，速度也略略加快，阿娜墨涅用心避过几次后，看准时机一个摆手，借力将对方的拳挡向另一个方向，握紧小拳头用凸起的关节狠狠点在他手肘下约一寸的位置，当即令对方的手臂一阵酸麻，再也抬不起来。趁着这个机会脚下一勾，彻底让对方失去了平衡，再迅速交换重心，一个结实的膝撞将他顶飞出去。 周围的男孩子们顿时发出一阵惊叹，迪斯马斯克甚至还吹了声口哨，谁都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竟能让艾欧里亚在她手上连续吃瘪。 “还来吗？”阿娜墨涅平静地问。 “再来！”艾欧里亚迅速打了个滚，利落地跳起来，棕褐色的大眼睛中闪烁着不服输的傲气，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顿时从他周身涌起。 这是……小宇宙？ 阿娜墨涅微微一愣，随后突然惊骇地发现，自对方小宇宙升起时，自己体内的小宇宙竟也隐隐有了扩散的趋势，浅浅的红色在她的皮肤表面凝成，如一层薄纱般笼罩着她。 “停——” 一声厉呵猛然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阿娜墨涅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离她最近的紫发男孩被史昂带着瞬间出现在了几十米之外。 放下男孩后，史昂面色凝重，如临大敌般盯着场中的不知所措的两人。 “后退！艾欧里亚！别靠近阿娜墨涅！” 史昂话音刚落，萦绕在阿娜墨涅体表的红色薄纱猛然散开，缓缓荡漾着向四周飘去！ 第14章 同伴 训练场上，话音才落，艾欧里亚便被眼疾手快的哥哥一把捞过去直退至史昂身边，其他站得稍远的男孩子们虽然不解，但在史昂如临大敌的脸色下，也纷纷拉开了与阿娜墨涅之间的距离，一个个眼巴巴地遥望着她周身的红色雾气。 在红雾散开的一瞬，一股强烈的晕眩直刺阿娜墨涅的大脑，她的身子猛地晃了两下，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心惊之余，阿娜墨涅下意识地压住了体内蠢蠢欲动的小宇宙，勉强咽下直冲喉头的呕吐感。 就算不知道那抹红雾是怎么回事，但红雾散开时传来的腥咸味，阿娜墨涅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是血的味道。 她在血色的世界里渡过了那永生难忘的一夜，没有花的浓香，也没有风的寒意，鼻尖萦绕的永远是浓重的血腥气，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张开嘴，铁锈的味道久久地弥漫在唇舌间，咽不下，吐不掉。 魔宫玫瑰留给她的印象不是美丽，而是鲜血与死亡。 她痛恨红色，更痛恨这种鲜红得仿佛要滴出血的花朵、这剧毒的魔宫玫瑰。 好在，这突如其来的眩晕仅仅持续了几秒，红雾消散的速度远比旁人想象得要快得多，还没飘出她周身一米，便迅速淡化在空中，随着阿娜墨涅的小宇宙的平复，一切就像未发生一般。 望了望站得远远的一群人，恢复精神后的阿娜墨涅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不知道刚才那片红雾里到底有没有掺毒，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依旧乖乖站在原地，慢慢平复自己略微加速的心脏。 好一阵后，史昂才从远处缓缓向她走近，他走得很慢，直到面对面站在了她前方，脸上的神色才略显柔和。 “感觉怎么样？阿娜墨涅？”他用关切的语气询问。 阿娜墨涅活动了两下手脚，随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除了刚才晕了一下，其他没什么大碍。”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又在原地连跳两下。 闻言，史昂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好，阿娜墨涅，你的血中有毒，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离开人群。” “我记得了，教皇大人。”阿娜墨涅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她踌躇了一下，再次开口：“教皇大人，我要怎样才能……避免这种状况？刚才，他……”她向着艾欧里亚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燃烧了小宇宙之后，我的小宇宙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也跟着一起，连刚才那红色……” “别担心，那是你还不会控制小宇宙。”史昂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头顶：“你身上的毒素是通过雅典娜女神留下的秘法导入的，虽然危险，但只要能控制好小宇宙，毒素是不会给你平时的生活造成影响的。” 说到这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哀伤：“前代双鱼座圣斗士就是因为身上的毒素，所以终身不敢接近别人。但你现在不一样，你在经受测试的时候，身上已经留下了雅典娜女神的残存小宇宙，女神的力量会保护你，只要好好修行，还是能和正常人一样与旁人接触。不过，在你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之前，不要在别人面前燃烧小宇宙，防止误伤。” 见阿娜墨涅点头，史昂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主动牵起阿娜墨涅的小手，向着远处一群男孩子走去。 “切磋到底为止。”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刚才的情景大家都见到了，想必你们多少也听说过，双鱼座黄金圣斗士以剧毒玫瑰为武器，阿娜墨涅是双鱼座圣斗士，她的小宇宙还不够稳定，你们绝对不准用小宇宙刺激她，一旦出现之前那种情况，所有人都必须赶紧离开。”说到这里，史昂不禁加重了语气，严肃的目光紧紧盯住几个一脸无所谓的男孩子：“阿娜墨涅现在还无法完全控制魔宫玫瑰的剧毒，这种毒发作极快，要是中毒过深，连我都救不了你们！” 他的一番严词厉语似乎终于起了点作用，刚才开口的几个男孩子也收回了心不在焉的表情，全都认真地应下。见状，史昂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开话题：“刚才和阿娜墨涅交过手了，有什么感想？艾欧里亚？” 闻言，一大一小两个蓝发男孩顿时用揶揄的表情看向艾欧里亚，而艾欧里亚的小脸虽然有些发红，但还是认认真真地道：“阿娜墨涅的身手很灵活，时机把握得也很准确，这点我比不上。不过，”他用力挺了挺小胸脯，一脸正色：“如果真的交起手来，我绝对不会输给她！” 听到他这番话，史昂和站在后面一点的艾俄罗斯同时露出欣慰的神色：“说的不错，艾欧里亚。阿娜墨涅是双鱼座圣斗士，而你是狮子座，你们发展的方向本来就不一样，各有所长也是必然的。你对自己有信心，又能正视自己的弱点，这非常好，只要继续坚持这种精神，今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圣斗士。” “谢谢教皇大人！”被当众表扬，艾欧里亚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欣喜和浅浅的羞涩。 “好了，大家也来介绍一下自己吧。”史昂拍拍手，招呼所有的男孩子靠近，当先指着站在他另一侧的紫发男孩，道：“这是我的弟子，白羊座候补生，穆。” “你好，双鱼座的阿娜墨涅。”穆落落大方地向阿娜墨涅伸出手，浅紫色的刘海散在额前，两点和史昂一模一样的豆豆眉格外引人注目。 阿娜墨涅犹豫了一下，随即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手。 “你好。” 他手心的温度略高，指节处有几处很明显的薄茧，和阿娜墨涅的手一接触，顿时轻轻“咦”了一声，有些好奇。 “这是金牛座候补，阿鲁迪巴。” “处女座候补，沙加。” “天蝎座候补，米罗。” “巨蟹座候补，迪斯马斯克。” “狮子座候补，艾欧里亚。” “摩羯座候补，修罗。” “水瓶座候补，卡妙。” 在一群小朋友中，沙加、修罗、卡妙与阿娜墨涅仅仅是点头示意，阿鲁迪巴挠挠头，冲她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笑，看上去很是尴尬。倒是迪斯马斯克主动绕过来要跟她握手，在二人手掌接触的那一刻，他也像穆一样惊奇地瞪大了眼，然后无所顾忌地喊了出来：“咦？你的手好光滑！” 阿娜墨涅顿时一僵，尴尬地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回来，但或许是迪斯马斯克的表情太过夸张，他这么一喊，连带着米罗和艾欧里亚也好奇起来，一左一右分别将她的两只手都拉了过去，当即面露讶色，双手齐上连揉带捏。 “真的哎！阿娜墨涅你平时不练拳吗？” 阿娜墨涅像个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迅速抽回来？那也太做作了，可是不抽回来、就任他们这么捏似乎也不太好？ “喂！你们两个！赶紧放手！”见此情景，站在两人后面的褐发少年赶紧上前将他们拉了回来，有些不满地喝道：“阿娜墨涅好歹也是女孩子，哪有这样抓着人家的！你也是！迪斯马斯克！”随后又转头向阿娜墨涅道歉：“别介意，阿娜墨涅，他们只是没见过女性圣斗士，有些好奇罢了。” 阿娜墨涅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还有他们，射手座圣斗士艾俄罗斯和双子座圣斗士撒加。他们两个已经继承了圣衣，是你们的前辈，我若不在，有什么问题尽可找他们帮忙。”史昂指了指面前的褐发少年和另一个气质出众的蓝发少年，笑呵呵地道。 “今后的训练分为三组，穆、沙加和阿鲁迪巴跟着我，艾俄罗斯带着迪斯马斯克、米罗和艾欧里亚，阿娜墨涅，你和修罗还有卡妙一起，由撒加带你们训练，要好好和大家相处。” 阿娜墨涅再次点点头，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一只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摘掉了面具，带着稚气的甜美童音清晰地回荡在众人耳边：“大家好，以后请多指教。” 场中顿时传出一片齐刷刷的抽气声，就连史昂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就这么呆站在原地。 女孩有着一张精致到完美的小脸，宛如雪莲花般细腻的肌肤透出一丝健康的粉红，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掩住那双深邃而宁静的碧眸。柔和的水绿色长发散落在额前、肩上，仿佛一汪碧潭，衬着莹润白皙的肤色，奇异般地安抚着躁动的心灵。 “大家……怎么了？”阿娜墨涅单手拿着面具，有些不解地歪歪头，为什么连史昂都一副愣愣的表情？当年他师妹让叶不也是万年不戴面具，也没见他有多大反应啊。 “嘶……教皇大人！我要和阿娜墨涅在一组！”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迪斯马斯克一溜烟冲到她面前，挺直了脊背高高举起手。 “啊！你耍赖！”回过神来的米罗小朋友顿时指着迪斯马斯克怪叫一声，随即仗着自己年纪小，一下子吊在了阿娜墨涅脖子上，鼓起包子脸蹭来蹭去：“我也要和姐姐在一起！” “还有我！”艾欧里亚小朋友也丝毫不甘示弱地抱紧阿娜墨涅的胳膊，然后对拉着她另一条手臂试图将她拽出去的阿鲁迪巴小朋友怒目而视，同时用眼神驱赶似乎想上前劝解的穆小朋友。 艾俄罗斯：“你们在干什么赶快放手啊！”对一群人敲打之。 修罗：“……” 卡妙：“……” 两人对视一眼，很干脆地跑过去帮着拉。 撒加托着下巴（状似忧郁）：“女孩子果然很受欢迎……” 沙加：“……”直接闭上眼睛。 中间被当成橡皮筋拉来拉去的某女眼泪汪汪：“不——要——再——拽——啦！！！” “咳！！！” 不愧是教皇大人，仅仅一声咳嗽就定住了小朋友们的所有动作，然后趁小朋友们转头之际眼疾手快地把阿娜墨涅从人群里捞出来，往撒加怀里一塞。 “不准胡闹！迪斯马斯克，当初是你自己要和米罗与艾欧里亚在一起，非要和沙加换组，现在哪有再换一次的道理？而且，你问问别人，愿不愿意换？” 小朋友们的目光一致落在修罗和卡妙身上，只见两人神色淡定地走到撒加身边，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一般杵在原地，摆明了不换！ “别那么沮丧啦。”撒加浅笑着将似乎依然惊魂未定阿娜墨涅放下来，护在身边，看着可爱的小女孩牵着自己的衣摆乖乖地跟在自己身旁，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平时修行都是在一起，大家有很多时间可以交流，你们都在圣域呆了一段时间，要给女孩子做好榜样。”他顺手将掉在地上的面具捡起来，放在阿娜墨涅怀里，叮嘱：“以后不要随便拿下来。” “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史昂拍拍手，制止了所有人的声音：“你带艾欧里亚他们回去吧，艾俄罗斯，晚间修行不要落下。穆、沙加、阿鲁迪巴，吃过饭后去教皇厅等我。撒加，你带阿娜墨涅还有修罗卡妙一起，熟悉一下圣域，要好好相处。” 待到另外两组孩子不情不愿地离开后，撒加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不禁浮起一抹怪异的神色。 “那个……史昂大人……”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阿娜墨涅住在哪里？” 史昂表情诧异地回望他一眼：“这还用问吗？当然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半张着嘴，眼角猛地抽了抽。 年幼的小黄金们三人一组，同一张桌子吃饭，同一间宿舍睡觉，这原本不是问题，只不过现在添了个阿娜墨涅，情况就变得微妙起来。 “阿娜墨涅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吗？”修罗难得开了金口，但话才一说完，他就立刻反应过来，赶紧闭上了嘴，刚毅的脸上竟飘过一抹红晕。 “……”阿娜墨涅彻底无语了。 喂喂，就算老娘我是女孩子，你对着一个五岁多的小屁孩有什么好脸红的，又不是早熟的日本校园。想当年上幼儿园时男孩女孩可是一起睡大通铺的，我都不在意，你介意个什么劲啊。 而且，阿娜墨涅也不想挪到女性候补生的住地去，路途遥远不说，脱离了大部队被孤立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现在她身边的可不是过去那些竞争对手，而是未来的战友、立于圣域顶端的黄金圣斗士，只有傻子才会放过这可以打好关系的难得机会。 于是，阿娜墨涅主动拉了拉史昂的袖子，对着他看过来的眼神摆出最最纯洁的疑惑表情：“为什么不可以住在一起？” “这个……”史昂额上不禁挂起一滴冷汗：“阿娜墨涅，你是女孩子……” “是啊。”阿娜墨涅乖巧地点点头，随后用更加无辜的语气追问：“为什么是女孩子就不可以住在一起？” “呃、因为……”为什么会有一种名为“猥琐”的错觉？ 三秒钟后，我们伟大的教皇大人终于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转头对上撒加那有一点点尴尬的表情，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他们还小，先在一起挤一挤……修罗，你的年纪最大，要照顾好卡妙和阿娜墨涅。” “是！教皇大人！”站得笔直笔直的修罗同学严肃地回答，仿佛接下了一个和守护雅典娜同样光荣的任务。 目送史昂离去后，四人之间的气氛也随之一松，撒加耸了耸肩膀，看着三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等待命令的小豆丁，随即微笑道：“好了，史昂大人走了。为了庆祝阿娜墨涅加入，今天我们一起去山下逛夜市吧！” 此言一出，阿娜墨涅顿时惊讶地发现，不止修罗，就连从刚才开始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卡妙，此时也露出了一丝清浅的、欣喜的笑容。 第15章 夜市 罗德里奥村，这个从两百多年前便一直存在于圣域附近的普通村庄，在年纪幼小的圣斗士候补生眼中，几乎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有吃的、有玩的、还有无数崇拜圣斗士的小弟和萌妹子，可不比圣域那单调的训练场有趣得多？ 只不过，对撒加少年和三个小朋友们而言，最后一点可以暂时忽略。年纪最大的撒加充分发扬了爱护幼小的良好美德，左手牵着卡妙右手牵着阿娜墨涅，尽职尽责地向他们介绍罗德里奥村的一切，并不时支使修罗到各处去买一些零食和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 十三岁的撒加已经展现出了他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俊美的面庞上始终笑意盈盈，齐腰的海蓝色长发在身后随风飞扬，几缕散碎的刘海不时拂过面颊，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子羞涩的目光。 虽然同时带了三个孩子，但阿娜墨涅可以明显感觉到，撒加最关心的还是她。不管是不是因为她是新人，单是这份关心就让她有一种心里酸酸的感觉。 梦里曾多少次期盼能这样轻松地走在最平凡的街道上，被人宠着、肆无忌惮地欢笑，现在愿望虽然实现，但陪在身边的人却已不是哥哥，而是另一个人。 默默将悲伤压在内心深处，阿娜墨涅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遥远。 叼着一根棒棒糖，阿娜墨涅定下心神，趁现在大家对她感到新奇，必须努力打好和众人之间的关系，因此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圣域目前的状况。而面前这个少年，正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撒加前辈，你来圣域多久了？” “很久……快十年了吧。” “十年？！那岂不是……”阿娜墨涅讶异地重复了一句，她低头算了算撒加的年龄，心中顿时闪过一丝同情。“那卡妙呢？”她伸了伸脖子望向另一边的男孩。 “卡妙比你早来几个月，修罗的话，快三年了。”望见拎着东西跑过来的修罗，撒加顺口将他的情况一起说了出来，然后从修罗买回来的东西中拿出一盒糯米糕递给卡妙。 “阿娜墨涅，给，红豆小面包。”修罗主动将一袋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点心塞在她手里，对上阿娜墨涅不解的目光后，脸再次红了红：“刚才看你吃了很多豆沙饼，以为你很喜欢这个口味……” “是村子南边拐角的那家面包店吗？”卡妙忽然开口，在看到对方点头后，眼中竟然也露出一点点期待：“还有吗？” “还有不少。”撒加掂了掂手中的纸袋，笑道：“这种特制的红豆小面包很难买到，修罗排了很长时间吧。看来是特地为阿娜墨涅买的？” “还好，刚才过去正巧赶上新的面包出炉。”修罗有些腼腆地解释，初见面时的那种冷漠严肃此时全部抛飞到了九霄云外，活像一个有点内向的邻家大男孩。 “阿娜墨涅不尝尝吗？这种红豆小面包非常受欢迎，除非运气特别好，否则就算能出来也排不到。”打开纸袋，热气袅袅地散了出来。 阿娜墨涅点点头，拿起一块散发着奶香味的面包塞到嘴里，红豆馅的淡淡甜味瞬间弥漫了口腔，没有腻人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淡淡玫瑰香，和之前闻到的全然不同，那是一种含在嘴里就会让人感到幸福的味道。 “很好吃。”阿娜墨涅诚实地点点头，三两下将那块面包塞进嘴里，舔舔手指上残留的红豆馅，然后迫不及待地又拿出一块。 “别吃太多了，难得今天出来，史昂大人又没有限定时间，后面还有很多东西可吃呢。”撒加善意地提醒了一句，然后将纸袋封好，挂在手肘上。 “米罗他们肯定会要，买点其他东西带回去吧，这个我们自己留下。”卡妙拈起一块糯米糕，非常斯文地咬了一小口，优雅的动作和吃点面包都会在唇角留下豆沙馅的阿娜墨涅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撒加居然很赞成地点了点头，他冲着阿娜墨涅眨眨眼，见她似乎还有不解，干脆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完美的微笑中居然多了几分调皮的意味：“别告诉他们哦！我们买到了红豆小面包的事。” 阿娜墨涅顿时被噎了一下，随即赶紧拍拍胸脯将嗓子眼的东西咽了下去。 她刚才……该不会是眼花吧？在未来号称“神之化身”的双子座撒加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目的还是为了私藏面包……这让她忽然有种……世界观崩溃的错觉…… “慢点吃。”撒加体贴地帮她拍拍背。“说起来，阿娜墨涅还没介绍过自己呢。以后你们会跟着我一起修行，不提前让大家了解一下你的习惯吗？”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阿娜墨涅咬着一块刚买来的脆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地道：“我从刚出生就被带到了格陵兰岛，直接做了双鱼座候补生。格陵兰岛……和圣域不太一样吧，无论是气氛还是别的……就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 想了想，她还是隐瞒了关于哥哥的一切消息：“教导我们修行的南鱼座白银圣斗士格雷斯是很好的老师，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其实他对我们这些候补生很照顾……” 捡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杂事说给他们听，包括格雷斯的逝世也据实以告，阿娜墨涅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的真实情绪，在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表情之前，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隐藏在悲伤下的浓浓恨意。 由阿娜墨涅起了个头，四人从各自的修行地聊起，一直谈到圣域的近况，自此阿娜墨涅也算是大概了解了这些未来的战友。 这一代的黄金圣斗士中，撒加和艾俄罗斯已经拿到了圣衣，算上勉强合格的阿娜墨涅，现在圣域一共有三位黄金圣斗士。 除撒加和艾俄罗斯之外，剩下的小朋友按星座顺序被分为三组，其中性子脱跳的迪斯马斯克和另两个小捣蛋鬼米罗与艾欧里亚臭味相投，于是便缠着史昂，非和平时安安静静的沙加做了对调。 这样一来，穆、阿鲁迪巴、沙加一组，跟着史昂修炼小宇宙，穆和沙加都擅长念力，在史昂手下修行最为合适，再加上一个扎实刻苦的阿鲁迪巴，三人相处得倒也极好。艾俄罗斯因为弟弟的关系主动担任了迪斯马斯克、艾欧里亚和米罗的指导者，天天面对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捣蛋鬼，竟将艾俄罗斯磨出了十二分耐性，不知情者都说艾俄罗斯平易近人，可知情者，即使是撒加也不得不说，艾俄罗斯一旦较真起来连教皇大人也没辙。这最后一组自然是撒加带领的修罗、卡妙和阿娜墨涅，用他自己的话说，能带三个听话努力的后辈，他可比艾俄罗斯幸运多了。 圣域的修行和格陵兰岛的要求相比，大致内容并没差别，白天依旧是体能和格斗技巧的训练，晚上是理论课。唯一的区别就是，圣域内对小宇宙的修行要求极严，每晚三个小时的冥想时间绝对逃不掉。冥想结束后还常常会有候补生之间的切磋，有时候史昂也会来插一手，用光速拳将小朋友们统统狠揍一顿，并美名其曰“用身体记住光速拳”。 总体来说，圣域的修行氛围，至少是小黄金们之间的气氛，还是很融洽的。在其他杂兵或圣斗士间，也只有撒加和艾俄罗斯两人公开了黄金圣斗士的身份，不仅要带着后辈修行，有时还会帮着史昂处理一些文件，或者代表圣域处理一些外界的动乱，而其他孩子的身份都被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即使是这次阿娜墨涅到来，也没有引起更多的关注。 阿娜墨涅抬眼望着那位态度和煦的蓝发少年，思绪逐渐飘散。 看样子，史昂已经开始挑选教皇的继承人，他将穆、阿鲁迪巴和沙加这三个性格平和的孩子拢在身边，保证未来九名小黄金有三分之一处于中立状态，剩下的六名分别交给艾俄罗斯和撒加教导。教皇的继承人，除了候选人表现出的实力和政务能力外，能否教导好后辈也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考察点，六名小黄金的表现，到时候也必然会成为评判候选人的重要标准。等到教皇继承人选出来后，一直追随史昂的穆他们必然也会顺从师长的意思倒向那位候选人，以保证年轻教皇在圣斗士之间受到更高的拥护。 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呢…… 受前世影响，不管艾俄罗斯将来表现得再怎么好，阿娜墨涅心里到底还是倾向于撒加，更别提她现在还被划入了撒加的势力范围。 根据原著，争取教皇失败似乎就是撒加精分的□□，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叛乱事件。如果这次撒加能顺利当选，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剧情会被扭向另一条未知的路？那些不死小强给阿娜墨涅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现在她已经是黄金圣斗士，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将来肯定是被炮灰的命。 阿娜墨涅很清楚，就算再不喜欢那个雅典娜的转世，神灵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即使雅典娜的转世表现得再纯良再小白，单从这笼罩圣域的小宇宙结界中她就可以感受到，那属于神灵的庞大小宇宙，人类，根本无法抵挡…… 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独属于自己的、任何神灵都无法夺走的、强大力量！！！ 阿娜墨涅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胳膊肘上蓦然一凉，连带着阿娜墨涅的心脏猛地一颤，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挥手，差点打翻递到面前的一次性纸杯。 “卡妙？……抱歉，刚才走神了。”定下心神，阿娜墨涅看着面前男孩那被饮料打湿的袖子，赧然地笑笑，赶紧从纸袋里翻出纸巾。 “没什么……阿娜墨涅，你有心事吗？”石青发色的男孩轻轻摇了摇头，墨蓝色的眸中透着淡淡的关切，专注地看着她。 被他这么平静地盯着，阿娜墨涅难得有了一点慌乱的感觉。 “不……我只是……想家人了……”她胡乱编了个理由，同时挪开视线四下乱瞟着，试图在人群中寻找撒加和修罗的身影。 出乎意料地，这个敏锐的孩子轻易读懂了她的的表情。 “撒加前辈带着修罗去买米罗他们想要的软糖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他这么说着，然后缓缓将一个纸杯内的饮料倒了一些在另一个纸杯内，直到两边大致等量。 “给你。”他把纸杯递到阿娜墨涅面前，看她小心地接过，忽然道：“想见家人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 阿娜墨涅疑惑地抬眼看他。 “我的长辈，在法国有些地位，而且教皇大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你如果想……” “谢谢，不过不用了。”阿娜墨涅轻轻摇了摇头，唇边牵起一抹浅浅的苦笑：“并不是因为父母……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哪些亲人活着，而且，就算见到了也只是徒惹悲伤而已……” 仿佛意识到了不妥，阿娜墨涅蓦然收声，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旋即掩饰性地捧起饮料抿了一口，谁知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噗——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酸死了！” 饮料才一入口就被她猛地喷了大半，阿娜墨涅捂着嘴，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差点没把肺都咳出来，随后一脸控诉地望着身边那位整好以暇的男孩。 “艾琳娜夫人做的柠檬汁，她在镇上开酒吧，不过我们去的话只能买到这一种饮料。”男孩一贯清冷的脸上此时竟扬起一抹恶作剧得逞的浅笑，得意却又十足地惬意。 “夫人的鸡尾酒一向调的非常好，据说秘诀就在这柠檬汁里。卖给我们的时候还特意多加了蜂蜜。”他将纸杯送到唇边轻啜一口，仿佛在喝一杯白水，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 阿娜墨涅再次小心翼翼地吸溜了一口，勉强咽下去后，细细的眉毛顿时皱成了“川”字：“还是喝不惯，太酸了。” “习惯就好，很多人第一次都喝不惯，但是时间一长就会喜欢上这个。”卡妙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杯子，忽然道：“现在还在伤心吗？阿娜墨涅？” 阿娜墨涅一愣，随即才注意到，原本低落沮丧的心情不知何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回想起来，却再也没有了那种沉甸甸的感觉。 “艾琳娜夫人说，她的柠檬汁会让人感到幸福，镇上绝大多数人都相信这个说法。”淡淡的关切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那个平时冷得像冰块一样的男孩，此时竟意外地让阿娜墨涅感到了平和与温暖。 “幸福的……味道吗？” 柠檬汁中到底有没有幸福，阿娜墨涅不知道，但她觉得，这个叫卡妙的男孩子，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第16章 双鱼座 一眨眼，阿娜墨涅已在圣域生活了两个多星期，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融入了圣域的生活。 两个星期就能习惯，这并不是说阿娜墨涅的适应能力有多好，实在是因为——周围的同伴太热情了！ 离开格陵兰岛，阿娜墨涅总算是体会到了身为女性圣斗士的特殊之处。在一群男孩子中忽然出现一个女孩，结果只有两种，一是被欺负排斥，二是被捧着宠着，好好地保护起来。如果这个女孩还是一个很萌很听话的小萝莉，那么男孩子们基本上都会选择第二种。 现在的阿娜墨涅就是这么一个被周围人捧在手心里的大熊猫，不说撒加他们对她异常照顾、艾俄罗斯他们总围着她团团转，就连平时喜欢单独修行的穆他们，现在也经常往附近凑。 在修行方面，撒加现在的实力或许还比不上经验丰富的格雷斯，但他的教导却比格雷斯细致很多，尤其是格斗技，常常会一遍又一遍地演示，直到阿娜墨涅能完全模仿出来为止。南鱼座传承于双鱼座，格雷斯也是擅长用毒的圣斗士，在格斗技的理解和使用方面难免要比由史昂费心教导出来的双子座战士差一点。 最重要的是，圣域对未来黄金圣斗士的教导完全不像以前那种半放鸭子式，史昂更是一个极为负责任的教皇，对每一位小黄金都会认真整理出最适合他们的学习计划。再加上良好的修行氛围和丰富的修行资源，阿娜墨涅在这里仅仅呆了一个星期，感觉却比过去修炼一个月的修炼结果都要好。 除去阿娜墨涅这个因为双鱼座体质而提前获得黄金圣衣承认的候补生，在目前的八名小黄金里，年纪最大的修罗和迪斯马斯克也得到了摩羯座和巨蟹座的认可，但距离正式穿上圣衣，还是欠了一点。其他孩子虽然领悟了小宇宙，但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本命星座，现在正向着这个目标积极努力。阿娜墨涅不太清楚史昂是根据什么确定这些孩子的未来圣斗士身份，所以，她现在对这位教皇大人非常感兴趣。 作为教皇，史昂对所有圣斗士候补生均是一视同仁，即使是他的亲传弟子穆，除了在修行本命绝招时有老师开小灶，平时也没有任何特权。阿娜墨涅才到圣域，史昂就交给了她一份出自占星楼的前代双鱼座圣斗士修行笔记，或许是出于一种莫名的补偿心理，没过两天，又主动对她开放了双鱼宫后的玫瑰园，让她随意在里面折腾。 圣斗士的本命绝招，基本都是在穿上圣衣后才能领悟，而且每代圣战之间隔了两百多年，除了十二黄金，参战的圣斗士基本都是随机诞生，所以也没什么经验可传授。占星楼能保存下比较完整的十二黄金的本命绝招，靠的还是历代圣战的积累，普通的白银圣斗士和青铜圣斗士当然没这么幸运。 一开始阿娜墨涅还兴冲冲地捧着笔记认真研读，可才看了一半，她就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将笔记丢到一旁，重新投入漫长而枯燥的体能训练中。 原因无他，无论是红玫瑰黑玫瑰还是白玫瑰，最基本的要求都是小宇宙。双鱼座的玫瑰是由小宇宙催化生长，越高级的玫瑰所消耗的小宇宙就越多，虽然圣斗士能凭借自身的意志不断燃烧小宇宙，可人体的承受能力也是有极限的，在没有神明相助的情况下，一旦所承载的小宇宙超过身体的负荷能力，最后的结局就是千篇一律的爆体而亡。像庐山亢龙霸、原著中加隆拉着拉达一起使用的银河星爆都是利用了这个原理，只要运用点小技巧，就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体内膨胀的小宇宙，然后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现在阿娜墨涅的小宇宙极不稳定，之前体内又摄入了大量的毒素，若是直接修炼魔宫玫瑰这类招数的话，一个不好就会爆体而亡。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大部队进行每天必备的高强度体能训练，没看见，连沙加这个日后以精神攻击为主要手段的处女座候补，现在不也得乖乖练拳吗？ 在格陵兰岛就听过一句话，身体素质是圣斗士的基础。阿娜墨涅想，这一点也没错。小宇宙再强、运用得再熟，身体撑不住也一样没用。 分析了双鱼座圣斗士的能力后，阿娜墨涅认为，这其实就是个毒师+刺客的角色。中了红玫瑰的剧毒，如果没有绝对强大的小宇宙，根本撑不过几秒，而在实际战场上，谁都没有一上来就开大招的习惯，如果双鱼座战士一上来就使出这招，出其不意很容易就能达到群秒的效果。而且，魔宫玫瑰只是个载体，只要幻化出来后就不用再消耗小宇宙，毒性的强弱与双鱼座战士体内的毒素浓度有着密切的关系。只要布下魔宫玫瑰阵，那么此处就是双鱼座战士的主场。 白玫瑰的速度极快，几近无声，而且没有任何小宇宙波动，除非屏气凝神认真感应，否则在战斗中的人根本无法发觉这种无声无息逼来的暗器。白玫瑰的最大特点就是随身附赠追踪心脏定位功能，扔出去根本不用瞄准，打入人体后的麻痹效果能将疼痛压制到最轻，使对手难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加上高速度的吸血，纵使死不了也能弄个半残。而且，幻化白玫瑰只对小宇宙运用技巧的要求比较高，本身的小宇宙消耗并不多，只要小宇宙控制得好，把它当红玫瑰乱扔也没有关系。 黑玫瑰的作用在阿娜墨涅眼中稍显鸡肋，这种玫瑰虽然号称能将一切碰到的物体粉碎，但由于是小宇宙幻化出来的产物，所以若对上纯粹的小宇宙能量，效果就打了一半多的折扣。如果对手在出拳时用小宇宙包裹拳头，便能很轻易地打散袭来的黑玫瑰。同时，黑玫瑰对小宇宙的消耗相当可观，在燃烧同样多小宇宙的情况下，用黑玫瑰进攻的效果远比不上高质量的光速拳。所以阿娜墨涅认为，黑玫瑰的作用应该是保护主人，在红玫瑰的毒没来得及发作或是白玫瑰尚未命中目标的时候抵挡敌人的进攻。 双鱼座战士善用毒，加之幻化玫瑰会消耗可观的小宇宙，所以近战能力和抗打能力普遍不强。历代双鱼座战士都会寻找各种方法增加自己的对敌手段，比如毒性较深的上代双鱼座战士雅帕菲卡选择压缩毒血直接打入敌人体内，还有十分擅长小宇宙幻化的前代战士选择将三种玫瑰混合掷出，擅长速度和回避的前代战士喜欢用沾了毒血的白玫瑰远距离狙击……总之就是在毒和三种玫瑰载体的基础上，尽量发掘出最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控毒、小宇宙运用，是基础的基础。 而现在的阿娜墨涅，还远远达不到开发属于自己绝招的程度。 ************************** “咳咳……嘶……” 空无一人的双鱼玫瑰园中，才完成一次小宇宙修炼的阿娜墨涅挣扎着坐起来，娇美的面颊上一片惨白，抿起的双唇鲜红欲滴，唇角边一道细细的血线长长地拖挂下来，顺着小巧精致的下巴一路钻进衣领，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远远站在园外的一人见状快步步入玫瑰园，将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搭在她的肩头。 “还是很疼？”撒加俊美的脸上挂着几分心疼和浅浅的忧虑，他皱着眉头打量着盘腿坐在地上的阿娜墨涅，犹豫不决。 “嘶……疼死了……”阿娜墨涅龇牙咧嘴地嘟囔一声，随后猛地把湿毛巾盖在脸上，用力揉了揉，仿佛要借这个动作将所有的疼痛全部发泄出来。 “还有，都说过多少次了，撒加前辈，以后不要进来了。”她隔着一层毛巾模模糊糊地道：“毒就是毒，就算再怎么微弱，总是对身体有害的。”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有时候，诉苦并不是一个懦弱的行为，阿娜墨涅。”他用认真的表情反驳：“你还是不打算告诉史昂大人吗？” 阿娜墨涅用毛巾盖着脸，半晌后才含含糊糊地冒出一句：“他是白羊座。” 因为体内毒素的关系，阿娜墨涅从来不和别人一起修行小宇宙，史昂将修炼小宇宙的基本要领告诉她以后，就让她独自一人在这双鱼玫瑰园修炼。可令阿娜墨涅没想到的是，修炼小宇宙，竟然会这么痛苦。 她的体内保存着两百多年来所有双鱼座和南鱼座圣斗士积累下的全部毒素，稍稍一运行小宇宙，体内的血液就像沸腾一般，灼热地撕咬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剧烈的疼痛顺着每一根神经传入脑海，屡次将她折腾到几乎想一头撞死的地步。 可她必须忍下去，若想熟练运用双鱼座的绝学，就必须先让身体适应这霸道的毒素，直到每一个细胞都习惯了毒的浸染，才能进一步运用小宇宙控制毒素，进而幻化出各种带毒的玫瑰。 告诉史昂，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最终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别说史昂是白羊座，在上代中又是很年轻的黄金圣斗士，不太可能了解位于最后一宫的双鱼座的修炼状况，阿娜墨涅也不想随时随地将自己的修炼进度暴露在别人面前，即使那人是史昂。 除了已经去世的哥哥，她无法全心全意地信任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算了，我也不劝你，不过，你自己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千万别为了追求一时的进度而留下后遗症。”见劝说无果后，撒加也只能无奈地揉了揉阿娜墨涅的头发，用带着点宠溺的口吻叮嘱。 随后，他掀开阿娜墨涅盖在脸上的毛巾，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郑重地交到她手中：“这是南鱼座圣斗士的修行笔记，前任南鱼座将它交给了史昂大人，现在史昂大人让我转交给你。” “南鱼座？”阿娜墨涅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捏着册子，看着里面刚劲有力的字，格雷斯那熟悉的面容在她眼前一闪而逝。 “双鱼座和南鱼座一脉相承，史昂大人希望，将来你有能力后，能培养出一位新的南鱼座圣斗士。”他浅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似乎觉得不过瘾，又用手捏了捏。 “加油吧，双鱼座的阿娜墨涅。” 目送着撒加离去的身影，阿娜墨涅低下头，翻了翻那本小册子，心中猛地产生了一种将它撕个粉碎的冲动，雪白的牙齿几乎在娇嫩的唇瓣上咬出一条血痕。 教皇史昂…… 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知道？！要培养一个像她这样的毒战士，究竟要耗掉多少条人命！就算这样，她的一身毒血还是在格雷斯牺牲了性命的情况下才得以大成，史昂必然不会为了一个南鱼座白银圣斗士牺牲掉她这个双鱼座黄金，从头开始培养抗毒体质有多痛苦，从她的现状就能猜测一二！ 咬了咬牙，阿娜墨涅蓦然下定了决心，她胡乱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捡起地上的面具戴上，整整衣服后直奔双鱼宫上方的教皇厅而去。 第17章 石头 双鱼宫与教皇厅之间很有一段距离，事实上，考虑到教皇的工作和起居，通往教皇厅的路绝对不止一条，而这几条小路基本都由双鱼座圣斗士把守，待到战时直接用魔宫玫瑰阵封死，以保证教皇厅与雅典娜神殿的安全。 所以，相当于教皇厅门户的双鱼宫在整个十二宫中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双鱼座圣斗士必然要经过精细的培养，如果不是教皇心腹，那必然是独来独往的孤僻之人。 阿娜墨涅此时的地位有些微妙，由于来得迟，她被直接划进了撒加的势力范围，和艾俄罗斯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亲密，可偏偏又因为女孩子的身份极受小黄金们欢迎，绝对算不上孤僻。如果将来撒加继承教皇之位倒还好，可万一换成艾俄罗斯，锋芒毕露的撒加必然会受到一定的打压，到时候有着一个和自己不亲的战士把守门户，这于艾俄罗斯来说绝对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说的更难听点，就是隐患。 自从哥哥去世后，阿娜墨涅就对可能会影响未来剧情的事异常敏感，她倒不认为史昂真会要求自己将来培养出一个新的南鱼座圣斗士，不过他有这个希望却是真的。 按照圣域的规定，每一位黄金圣斗士都可以挑选三名部下，最标准的配置是一名白银圣斗士两名青铜圣斗士，如果新的南鱼座圣斗士培养出来，必定会跟在她身边守在双鱼宫中，就算实力不及阿娜墨涅，用来做制衡也不是不可以。 毒战士极难培养，主要是剧毒的积累，这需要圣斗士长期和剧毒魔宫玫瑰呆在一起，将摄入体内的毒素进行凝练，然后传给下一代，这是个漫长而复杂的工程，没有一定时间和基础绝对做不来。而且，也不是每一个圣斗士都能接手这个艰巨的任务，即使是诞生在双鱼星下的圣斗士，承受不住剧毒而死亡的也大有人在。 很显然，在圣战将近的时候，再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凝练毒素根本不现实，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征调大量领悟了小宇宙的候补生同时凝练毒素，然后传给同一个天赋出众的后辈。只不过，这种方法明显太过残忍，而且效果并不好，以‘量’堆积出的毒战士当然比不上阿娜墨涅这样继承了‘质’的战士，由数位双鱼座、南鱼座圣斗士凝练了两百多年毒素又岂是普通的毒能比得上的？ 加快脚步，阿娜墨涅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史昂，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单单是为了少让一些人受到剧毒的折磨，这个南鱼座圣斗士，她就绝对不会让他诞生！ 阿娜墨涅的身份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能在教皇厅工作，无论是杂兵还是侍女，眼力绝对不差。她戴着象征身份的黄金面具，不经通报就直接进入教皇厅求见教皇，必然是未来黄金圣斗士中的一员，在结合一些传言，确定她的身份也变成了一件相当容易的事。 “大人，真是抱歉，教皇大人现在不在这里。” 教皇厅中，带头一位文职人员打扮的中年人毕恭毕敬地向阿娜墨涅行礼，道：“教皇大人在占星楼观星，没有意外的话，是不准其他人前去打扰的。” “这样啊……”阿娜墨涅在面具下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刚才她也是一时冲动才直接从双鱼宫跑了上来，现在稍稍冷静一点后，自然也多了几分犹豫。 “我去占星楼前等教皇大人，总可以吧。”她想了想后，冷声开口。 “这自然可以。”那位杂兵连忙应承。谁都想趁黄金圣斗士还小的时候卖个好，可惜史昂平时对小黄金们管得甚为严格，现在难得碰到这么一个机会，那杂兵当然不会放过。 “不过，占星楼靠近雅典娜神殿，现在雅典娜女神还未降生，如果没有教皇大人的允许的话……” “知道了，我不会进去。”阿娜墨涅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在一群杂兵恭敬的视线中快步穿过教皇厅，向雅典娜神殿的方向走去。 十二宫是整座圣域的中心，尤其是位于顶端的教皇厅，在圣域诸人眼中就和雅典娜神殿一般，是神的驻地。在雅典娜尚未降生期间，雅典娜神殿平时都处于封闭状态，就算是黄金圣斗士，亦不敢在此处无礼，更何况那些连圣斗士都不是的杂兵呢。 因此，在通过教皇厅后，周围就是一片死寂，从教皇厅通向雅典娜神殿的一段长长的石阶上，除了风的呜咽，没有任何声音，无数闪烁的繁星嵌在墨蓝色的天空之上，宛如镶满了钻石的银幕，触手可及。 阿娜墨涅的速度不慢，没一会就越过了那长长的阶梯，来到雅典娜神殿的广场之中，正当她准备绕过此处前往占星楼时，一阵可怖的威压猝不及防对着她当头压下！ 阿娜墨涅只觉得胸口突然一闷，眼前一花，差一点栽倒在地上。她强撑着站在原地，死死顶着那股明显是神明的小宇宙，遥望着高大的雅典娜神像，面具下的表情愈发狰狞起来。 ……不能跪！绝对不能跪！！！ 她怎么能给雅典娜下跪！那个对她哥哥见死不救的女神、把圣斗士当成争夺大地工具的女神！之前用示弱换来了这一身毒血和小宇宙，这已经是一个永远抹不掉的污点，她是人类，即使丢掉这条命，也绝对、绝对不会再向另一个种族低头！！！ 仿佛受到她心中浓重恨意的影响，一点淡淡的金色光芒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身上蔓延出来，凝成薄薄的一层附在她的皮肤上，在摇曳一阵后，竟突然散开，化成一个柔和的金色光团，在阿娜墨涅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口将她吞了下去。 在金光笼罩住她的那一瞬，阿娜墨涅猛地感到身上一松，刚才还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小宇宙突然消失，她收力不及，竟向前踉跄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 站稳后，阿娜墨涅猛一抬头，随即目瞪口呆地环望着周围的景色，广阔浩渺的金色宇宙笼罩着她的身影，宏伟壮阔的气势扑面而来的，一时间竟让她忘记了所有的动作，只是这样呆呆地遥望着看不到边际的金色星空。 掌心一暖，阿娜墨涅下意识地低下头，只见一个金色的光点正缓缓降落在她的手中，光芒散去，待光点露出它的真实模样后，阿娜墨涅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惊，失声惊呼—— “……石头？！” 虽然颜色已经完全不同，但她绝对不会忘记那熟悉的外形和纹路，这分明就是她在穿越当天从学校带回家的那块普通的石头！！！ 此时的石头已完全褪去了平凡黯淡的外表，它安静地躺在阿娜墨涅手心里，柔和的光晕如水波一般，一层一层从内部缓缓荡漾而出，透过透明的外壁，粘稠而绚烂的金色液体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即使被静静托着，亦时不时荡起几缕波澜，隐约间似乎还有星辰在其中流转。随着液体的波动，这片无形的金色宇宙也在隐隐地震动着，仿佛在回应着石头内的每一丝细小的波动。 阿娜墨涅全身僵硬地托着手中的石头，大气也不敢喘，这一次可不像之前那样似醒非醒，现在她的思维异常清晰，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石头，心中五味具杂。 即使已穿到这个世界两年之久，在闲暇时，阿娜墨涅还是会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自己当初穿越的原因。没有被雷劈被车撞被东西砸，也没有试图自杀或者遇上必死无疑的恶*故，更没有在睡梦中穿越或是不小心掉进下水道……一切的疑点都集中在那天下午她见到的那个人身上，他引导着她的思绪，讲了一堆奇怪的故事，也是在他的注视下，她才逐渐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后就成为了阿布罗狄的妹妹，一切似乎理所当然，却又处处透露出诡异。 阿娜墨涅没有忘记，那个人最后的动作。他将石头塞给自己的动作，自己虽然觉得可疑，但也找不出调查的方向，可是当这块石头再次莫名出现在自己手中、甚至还模样大变后，阿娜墨涅内心确有一瞬闪过一阵狂喜—— 这是一条线索！唯一一条回家的线索！！！ 努力按捺下心中的兴奋，阿娜墨涅努力回想着石头出现前的每一个细节。在格陵兰岛那次她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恍惚间只看到了一个金色的光点，但现在回头细想，她能扛过那血雾中的毒素或许并不是偶然，而刚才在雅典娜的小宇宙威压下显出踪迹，差不多可以证明，神秘石头只在她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主动出现，而且来历绝非一般。 想到那个人曾经提过的传说，阿娜墨涅内心一颤，随后立刻把那荒谬的猜想压在心底，强迫着自己把思维全部转移到石头本身上来。 神秘的石头仿佛并不排斥她的接近，温暖的感觉顺着掌心，一遍遍流过全身，阿娜墨涅咽了咽口水，直到此时她才发现，那萦绕在周身的一望无际的金色宇宙中的能量，竟然和之前雅典娜的小宇宙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种力量并没有明显的针对感，它只是安静地蛰伏在这片空间中，阿娜墨涅的闯入或许在其中搅起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波澜，但很快就被大片的能量尽数吞没。 ……这是能量！纯粹的、恍若无主的能量！！！ 小宇宙是什么？说白了就是能量的一种！借由神灵意志而降落人类身上的星辰力量！它因神灵而降落、受神灵意志的制约，虽然能被人类使用，却并不完完全全属于人类，饶是如此，人类也必须吃尽苦头、对神灵低眉俯首才能得到这点能量！ 借由不同神明意志降下的力量都有着明显的归属，而现在在阿娜墨涅眼前，竟然出现了如此庞大的一片不受任何神明控制的能量，这如何不让她欣喜若狂！ 若想向雅典娜复仇，那肯定不能使用掺杂了那个女神意志的力量，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须要把这片金色宇宙纳为己有！！！ 阿娜墨涅轻轻舔舔下唇，双眼放光地四处环视一阵后，目光又落在了自己手中的石头上。金色的宇宙似乎和这块石头息息相关，或许……该从这里着手？ 犹豫只浮现了一瞬，随即就被阿娜墨涅抛到了脑后，现在的她早就没有了任何顾虑，不管是为了回家还是复仇，若为了区区安全就放弃这股力量，她根本想都不会想。 石头这么大，不可能像吃药丸一样一口吞下去，而且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没有任何提示，若想收纳其他能量，或许只能用自身的能量与之接触。 阿娜墨涅想了想，随后小心翼翼地提了提体内的小宇宙，试图用体内的能量去触碰那神秘的石头。可谁知，熟悉的灼热感觉刚刚浮上心头，整片金色宇宙便忽然震颤起来，没有什么震动逐渐增强的无聊过程，充斥着这片空间的能量就像从一滩安静的死水突然变成了狂暴喷发的岩浆，争先恐后地涌向中央那块神秘石头，就连她体内那点可怜的小宇宙也一样，一瞬间就被石头吸得干干净净。 狂暴的、翻涌的能量！ 深不可测的、仿佛能毁灭一切的能量！！ 比雅典娜的小宇宙更庞大的、压过世间万物的能量！！！ 阿娜墨涅维持着托着石头的动作，全身一片僵硬，思维被尽数冲散。磅礴的能量呼啸着穿过她的身体，就像水流通过水管那样畅通无阻，尽数没入石头中那翻涌的金色液体。此刻的她就如一叶小舟，在能量的漩涡中无助地飘荡，然而那神秘的石头就仿佛黏在了她的掌心似的，金色的液体在能量的冲击下竟变得越来越粘稠，最后凝成小半个如琥珀般绚烂的晶体，彻底与石头的外壁形成一体。 如针刺般的冰凉感觉猛地刺入大脑，阿娜墨涅蓦然惊醒，她打了一个激灵后豁然睁眼，金色的宇宙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高大的雅典娜神像耸立在广场正前方，正用一双毫无生气的冰冷眼珠，无情地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第18章 变异 夜风习习，在夏末的夜晚带来无限凉意，月光洒落在寂静的雅典娜神殿广场上，为地面蒙上一层银色面纱。 高大的雅典娜神像前，一个穿着普通候补生格斗服的小女孩正呆呆地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精美的黄金面具坠落于地，安静地躺在她的手边。 思绪逐渐回神后，阿娜墨涅抬起手，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随后才仰起头，透过那一层薄薄的雾气，用复杂的目光遥望着面前那座威严的雅典娜神像。 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部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脑海，此时再看神像，那迫人的威压就仿佛完全不存在一般，弥漫在这片空间的雅典娜的小宇宙并未散去，却再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心悸的感觉。雅典娜神像散发着肉眼几不可见的金色光芒，在黑暗中恍如一座高耸的灯塔，格外引人注目。 刚才那阵狂暴的能量波动似乎并未在此处引发多大震动，神秘的石头不知在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那熟悉的感觉却并未离她而去，阿娜墨涅能感到有一股暖流正在体内缓缓游走，从头顶，直到脚趾的每一个细胞。她几乎能听到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声音，没有灼热、没有刺痛，甚至不需要刻意控制，只是一个简单的念头，光洁的皮肤表面便立刻覆上一片浅浅的绯红，就如最娇美的玫瑰花瓣，纯净，柔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甜甜淡淡的香味，用力吸一口气，连舌尖似乎也染上了一种名为迷醉的味道。 自己的小宇宙……已经能完全够控制了？！ 阿娜墨涅难以抑制地露出一抹喜色，也顾不得其他，猛地燃烧起体内的小宇宙，于此同时，仿佛是在回应她的呼唤，一层浓郁纯净的金色光芒猛地从她的体内逸散出来，在黑暗中烨烨生辉。那缓缓流转的金色仿佛是这世上最迷人的色彩，饶是阿娜墨涅自己，一时间竟也为之着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难以自拔。 不仅是因为毒素的关系，之前虽然得到了雅典娜赐予人类的小宇宙，但阿娜墨涅本身并不信仰雅典娜，两者相加，这就导致她掌控小宇宙的过程异常艰难。而现在，毒素和神明意志给她造成的阻碍竟在一瞬间全部消失，虽然总量并未增加多少，但却变得比之前更温和、更纯净，体内的能量第一次如此乖顺地任她催动，就如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半分生涩。 这难道就是……属于神秘石头的能量？ 而且，阿娜墨涅能感受到，除了自己的小宇宙外，神秘石头内部还隐藏着更加庞大的力量，暖洋洋地护在周身。可是，那股力量却根本不听她指挥，只是安静地蛰伏在体内，对她这个渺小的宿体，甚至连一点回应都懒得施与，让人束手无策。 发了一阵呆后，阿娜墨涅逐渐回过神来，思绪一转，她立刻被近在咫尺的雅典娜小宇宙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跳了一步，神经兮兮地紧盯着前方的雅典娜神像。 淡淡的金光附着在雅典娜神像上，此刻仿佛第一次脱离了神像的控制，一点一点像阿娜墨涅逼近，那属于神明的小宇宙愈发清晰，却并未包含多少敌意。但吃过一次亏的阿娜墨涅根本不敢放松心神，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小宇宙的运转越发迅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正想着要不要赶紧离开，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顿时让阿娜墨涅改变了主意，她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尚未完全平复的纯净金色光芒，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小宇宙，然后飞快地向着雅典娜神像跑去，三下两下就绕到了神像后方，灵巧地一猫身，直接钻进了石像裙摆褶皱所形成的一个窄缝中。 必须赶快把石头的力量完全压下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在瞬间拥有更强的小宇宙，而且还不受雅典娜影响，这些都让阿娜墨涅之前的那些阴沉心情一扫而空，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还真想叉着腰对着天空大笑三声，以表达内心的雀跃之意。 紧靠着雅典娜神像的裙角，阿娜墨涅一边努力将脸上得意的笑容憋回去，一边小心翼翼地压制着体内的小宇宙，也幸亏雅典娜神像的体积足够大，从下方经过的人似乎也没有胆子跑到神像附近来搜查，脚步声遥遥靠近，随后又匆匆离去。 这边阿娜墨涅正暗自得意着，却没注意到，自从她的身子贴上雅典娜神像后，附在神像上的浅金色光芒就如被什么牵引了一般，迅速向她周身汇聚。待她反应过来后，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小宇宙已牢牢将她的背部和石像紧紧黏在了一起，被大幅度压缩的能量宛如一并重锤，接连不断地砸在她的背上，甚至有一种向体内猛灌的趋势，那种几乎要被压扁的幻觉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忍不住小神□□出声。 好痛苦……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幸好，这样的冲击并没有持续太久，感到背上一松之后，阿娜墨涅顿时栽倒在地上，好半天后才挣扎着手脚并用地从藏身的褶皱中爬了出来，半瘫在冰凉的石面上直喘粗气。 一晚上出现的惊吓太多，阿娜墨涅反倒淡定下来，感觉稍微好点之后，她立刻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平复了一下急跳的心脏，冲着重新陷入寂静的雅典娜神像翻了个白眼，然后拍拍裤子就往前跑。 刚才闹出的动静好像有点大……这可不像刚才，事关雅典娜的小宇宙，别人一定非常敏感。不知是不是巧合，在第二次能量灌入后，神秘石头所带来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所以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只可惜，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就在阿娜墨涅带着一点小小的庆幸，绕过神像闷头向前冲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恍若恶魔降临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教皇……大人……” 猛地对上史昂那张苍老而严肃的脸，阿娜墨涅的小腿顿时一抖，差点没直接从石阶上栽下去。 完了！干坏事被抓包了！ 阿娜墨涅在内心作咆哮状。 沉默着盯了她几秒，史昂沉着地开口：“阿娜墨涅，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不似平时的温和，那种隐藏在沉稳中的犀利顿时令阿娜墨涅的心脏加速了几拍，再也无法升起在他面前编造谎言的念头。 “……我是来找您的，教皇大人。”阿娜墨涅难得地产生了一种名为心虚的感觉，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申辩：“我什么也没干，真的！” 史昂又盯了她几秒，直看得她全身僵硬的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才好，这才慢吞吞地道：“就在刚在，从这里传来了雅典娜女神的小宇宙。”他故意把语气拖得很长，不放过阿娜墨涅的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啊？”阿娜墨涅一脸无辜。 这不是装，事实上，她确实挺无辜的。 从一上来这里就被雅典娜的小宇宙压迫，阿娜墨涅从来没觉得这里出现那位女神的小宇宙有什么奇怪，所以，她对史昂的质问压根摸不着头脑，还暗自对史昂为什么会说这些废话而不是逼问她干了什么而感到疑惑。 活了两百多年的教皇大人，属下的什么表情没见过？见阿娜墨涅的神色不似作伪，随即若有所思地挪开视线，仰望着宏伟的雅典娜神像，一时竟陷入了沉思。 史昂不说话，阿娜墨涅站在旁边也不敢乱动，在一片寂静中，她的心思竟难得地沉淀下来。 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干了坏事……现在想想，自己真的干了吗？ ……没有！她什么都没干！ 雅典娜神殿的小宇宙出现波动的确罕见，但，和她这么个小豆丁有啥关系？！史昂就算再看好她，也不会认为一个连小宇宙都掌握不好的新人会有能力在雅典娜神殿搅起波浪。而且，从史昂刚才的神色中便可看出，他根本没感受到这里曾出现过不属于雅典娜和阿娜墨涅的小宇宙，否则他现在绝对不会表现出这么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也就是说，阿娜墨涅压根不用担心刚才的小宇宙波动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怀疑，因为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当先最主要的还是好好解释一下自己跑到雅典娜神殿来的原因，否则明天挨罚是绝对跑不掉的了。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不由得多了几分勇气，仿佛为了给自己打气般悄悄挺了挺小胸脯。可没想到，她这不起眼的动作却恰好落入了史昂眼里。 “教皇占星时不容许任何人靠近，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阿娜墨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她在听了撒加的话后一时气昏了头，大脑发热地想冲到史昂面前表明自己绝对不会让魔宫玫瑰的毒素祸害更多人的坚定立场，但是现在已经惹了点小麻烦，要是再把那些话说出来显然不适。 面对史昂紧逼着不放的目光，阿娜墨涅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只是想来问问您，有什么可以减轻疼痛的办法……” 一个绝妙的借口冒出来，再编下去就容易了很多，阿娜墨涅定了定心神，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流利：“每次修炼小宇宙都很疼，全身就像要炸开一样……我有点受不了……所以撒加前辈让我来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说完这话，阿娜墨涅诧异地看到史昂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随即化为浓浓的痛惜，之前那点怀疑之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双鱼座圣斗士都是这样……你辛苦了，阿娜墨涅。”他叹息着摇摇头，随后弯下身子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面带歉意：“很抱歉，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实在受不了……”他迟疑了一下，最终道：“小宇宙的修行就稍微放一放吧，你年纪还小，先把基础打好再修炼小宇宙也不迟。” 闻言后，阿娜墨涅状似寞落地低下头，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忍忍也就过去了……”她根本没指望史昂会对双鱼座圣斗士的修行有多少了解，而且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疼痛的附加效果已经完全消失，所以史昂到底有没有办法，她可一点也不在乎。 感觉头上那只手又揉了两下，阿娜墨涅暗自庆幸，总算蒙混过关，可还没等她松口气，那仿佛催命符般的声音竟再次响起：“不过，刚才发生了什么？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很好？” ……x的！你怎么还记着这事！！！ 阿娜墨涅尽力压下额角跳动的黑线，恭恭敬敬地回答：“也没什么，只是……在刚上来的时候感受到了雅典娜女神的小宇宙，身上……有点疼……”她撸起袖子，白白嫩嫩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的掐痕暴露在空气之中，触目惊心。 史昂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了阿娜墨涅之前的解释，他对她的疑心早已抛到了一边，此时又见她身上的伤痕，更多了几分怜惜，甚至将她带到教皇厅，耐下心来好好安慰了一番。 离开教皇厅之际，阿娜墨涅再次回望了一眼夜色中的雅典娜神像，感受着体内悄然翻涌的小宇宙，她悄悄勾起了嘴角。 之前雅典娜的小宇宙发生了剧烈波动，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难道是巧合吗？当然不！谁也不知道，就在刚才与神像接触之时，那股力量已经悄然钻入了她的体内，属于雅典娜的气息被神秘石头周围的磅礴力量所包裹，不露半点声息。 属于雅典娜的力量，现在，归我所有了！ “阿娜墨涅！” 一声呼喊顿时唤回了她的注意力，阿娜墨涅抬头望去，夜幕之中，男孩挺拔而坚毅的身影遥遥地映入眼帘。 第19章 游戏 “修罗！” 见到来人，阿娜墨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阵风似地凑到他的身边，愉悦的心情让她脸上的笑容更显甜美。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面对阿娜墨涅的笑靥，修罗有点不自在地转了转脸，同时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你的面具，这里人多。” “这点小事就不用在意啦，这东西戴久了会闷的。”阿娜墨涅笑眯眯地摆摆手，接过面具后并没有戴上，而是直接夹在了胳肢窝下，另一手拉着修罗的胳膊，脚步轻快地顺着教皇厅边上的小径一路走下去。 “话说，修罗，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教皇厅？” “之前我是不知道的，是撒加前辈让我去接你。”被拉着走在阿娜墨涅身侧，修罗如实回答，平时惯于压低的声音中透着暖暖的关切，令人格外安心。 “接我？是有什么事吗？还有，你的冥想课结束了？”阿娜墨涅望望天色，有些不解。 “明天就是月末的休息日，大家决定一起去海边捉鱼，所以今天晚上放假，现在大家都在一起玩。撒加前辈说，你才来不久，可能不知道这个习惯，怕你往训练场白跑一趟，所以让我来接你。刚才去双鱼宫看了，没人，我想你可能在教皇厅。” “有休息日？那太好了！”脑中闪过撒加浅笑的柔和面庞，阿娜墨涅不由得抿嘴笑了笑，心里是说不出的快乐。 两人一路走下十二宫，直接拐进了最靠外的白羊宫，或许是休息日将近，平日里很少出现的糖果和饮料此时纷纷冒了头，几个小黄金们围成一圈，或吆喝，或冥思苦想，一时竟没人注意两人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阿娜墨涅好奇地凑过去，挤进那个小圈子，一扫之下，顿时有些无语，这些无聊的家伙，居然在用扑克算24点！ “你来了呀，阿娜墨涅。”坐在人群中的艾俄罗斯热情地向她打了个招呼，“要不要一起玩？赢了有奖励！” “要是输了呢？”阿娜墨涅反问，同时在心里抱怨，扑克牌有什么好玩的，更何况只有一副。 “输了也有惩罚，不过不是很难，阿娜墨涅的话，可以考虑减半。”穆随手将写了数字的纸条往中间一丢，脸上带了点志得意满的表情，不似平日那般温文尔雅，反倒多出几分这个年纪孩子特有的活泼。 “什么惩罚？” “由下往上擦十二宫的一百个台阶！”米罗快嘴地接下穆的话，长长的睫毛欢快地扑闪着，笑嘻嘻地看向阿娜墨涅和她身后的修罗。 “擦……台阶？” 阿娜墨涅跌倒，随后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面露尴尬之色的修罗：“你要擦多少个？” “一千三百个。”坐在人群外的撒加很好心地帮修罗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正在用一个小号的锤子敲一堆核桃，前面的桌子上已积攒了一小把剥得完完整整的核桃仁，面对阿娜墨涅看过来的视线，他神色淡然地指了指自己，微笑：“我要擦八百个。只有卡妙到现在还没有输过。” ……………… 阿娜墨涅翻了个白眼，她看了看左右，几步跑到墙角捡起一个空的玻璃饮料瓶，再次回到大殿中央后气势十足地把瓶子往地上一放，拍拍手，待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后，这才叉着腰道：“算术多无聊，难得有个空闲的晚上，不如玩点更有趣的。” 她抬了抬脚尖，将玻璃瓶子踢到，横躺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瓶子滴溜溜地滚了两圈，没有任何阻碍。 “这次就来测测运气好了，大家像这样围成一圈坐下，然后转这个瓶子，不准用小宇宙，全凭运气，被瓶口指到的人必须回答转瓶人的一个问题，或者答应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什么都可以，怎么样？”她环视一周，故意用带了点挑衅的语气说道。 “这个有趣！” 手里还抓着牌的几人立刻扔了牌，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围着瓶子坐下。阿娜墨涅又看看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外围的撒加、卡妙和沙加，三人耸耸肩，也干脆地加入了人堆。 艾俄罗斯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揪揪身边几个刺头小鬼的耳朵，眼中带了一点警告之意：“玩玩可以，不过都记住了，不许提太苛刻的问题和条件。” “这个没有关系，如果不想答应，可以拒绝。”阿娜墨涅补充道，看着众人欢乐的笑靥，脸上瞬间换上一个邪邪的表情：“可是，如果不想说或者不想做的话，必须从下面两个选择中挑一个，第一，帮圣域食堂削一百个土豆，第二，亲转瓶人一下！” …………………… 大殿中有那么一瞬的寂静。 回过神后，圣域模范代表艾俄罗斯同学的脸当即青了：“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行的！哥哥！”早就被挑起兴趣的艾欧里亚当即反驳起来，“又不一定正好转到阿娜墨涅！” “就这样吧，艾俄罗斯。”撒加的声音也插了进来，他盘着双腿坐在人群中央，一脸兴味之色：“中规中矩的游戏确实没意思，不想亲的话削土豆就是，实在不行就答应条件呗。” “可是……” 还没等艾俄罗斯反驳，性子最脱跳的迪斯马斯克已经抢先将玻璃瓶挪到了自己面前，“别这个那个啦，艾俄罗斯前辈。现在，谁先转？”他的眼光盯在阿娜墨涅身上，一脸跃跃欲试。 阿娜墨涅想了想，道：“刚才玩扑克的时候谁最后一个赢的？由他来转第一个。” 众人的目光一致望向阿鲁迪巴……身边的穆。 “我第一个？好啊。”穆眨眨眼，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当下也没有推辞，他从迪斯马斯克手中接过瓶子，放在圈子正中央，手指在瓶口轻轻一推，瓶子便滴溜溜地旋转起来，最终停下时，瓶口对准了……侧面一点的撒加。 小朋友们不自觉地兴奋起来，一双双闪亮的大眼睛紧紧盯在撒加身上，少年显然也被吸引了注意，他微微挺直脊背，侧着脸等待穆接下来的话。 “提什么要求呢？”穆微微低垂着头，思考几秒钟后，眼睛忽然一亮，唇角勾起一抹小小的自得：“撒加前辈就帮我把刚才攒下的两百个台阶一起擦了吧！” “赖皮——” 几个童声同时响起，撒加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只是稍稍顿了一下，便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啊。” 擦个台阶而已，对他们这些圣斗士和内定的候补生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顶多……有点难看吧…… 阿娜墨涅的嘴角抽了抽，她自动脑补了一番撒加大人拎个水桶拿块抹布擦台阶的精彩画面，顿时决定到时候一定要去围观这千古难见的奇景。 就在阿娜墨涅还在发呆的时候，撒加已经伸手转动了瓶子，经过一番减速后，这一次指向了……艾俄罗斯。 “是你啊……” 撒加上下打量了一阵这个和自己同龄的伙伴，脸上忽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那眼神似乎在看砧板上的肉，顿时令艾俄罗斯的眼角抽了抽，下意识地向后方挪了挪—— “撒加，你……” “算了，你就告诉我们前天在山下村子里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吧。”撒加一副“我已经很给你留面子”的表情，然后用手指了指周围莫名兴奋起来的几只：“我看大家都很想知道。” 艾俄罗斯的脸蓦然涨红，差一点要从原地跳起来，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你不要乱说！我们只是无意中碰到的！无意的！！！” “我什么也没说啊。”撒加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清朗的声音中带了浅浅的笑意：“我只是问问她的名字而已呀。” 艾俄罗斯：“……”不经意间进套了！ “艾俄罗斯前辈快说啊！” “就是！那天我也看到了！说啊说啊！” 迪斯马斯克带头起哄，大殿里顿时乱成一团，一群八卦小黄金将正直的艾俄罗斯同学团团围住，誓死要逼问出他心中女神的姓名。最终还是艾俄罗斯咬死了不松口，以一百个土豆为代价终结了这场闹剧。 阿娜墨涅看得有些愣神，原来……八卦……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之间都有着无穷的魅力…… 之后的转瓶略显无趣，至少在阿娜墨涅看来，一群未来的黄金圣斗士为了擦几百个台阶洗几件衣服代写几次作业之类的推来推去着实有些掉价，偏偏这群人还乐此不疲。而最让阿娜墨涅遗憾的是，游戏玩了这么久，所有人居然都拿削土豆做惩罚，这让对某些精彩画面期待已久的某女失望不已。 所以，当再一次听到身边的卡妙同学拒绝帮米罗同学代写作业后，阿娜墨涅的小宇宙出人意外地爆发了—— “哎呀呀总是这么推来推去多无聊啊土豆都攒了那么多不如换个方式吧——” 某女出乎意料地猛一伸爪子，直接将坐在自己右边正背对着她和米罗说话的卡妙同学推得向前面倒去，同时还很无耻地用上了大力，于是众人看到的就是，一贯清冷的卡妙同学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扑”倒了某只蓝毛，嘴唇好死不死地印上了—— 米罗的下巴…… …………… ………………………… ………………………………………… 大殿里的所有人全部在瞬间陷入了死寂，那场面，让阿娜墨涅顿时产生了一种找一根针扔到地上试试的冲动。随后，最冷淡的小黄金卡妙同学，史无前例地暴走了—— “阿娜墨涅！！！” 面对彻底炸毛的卡妙同学，阿娜墨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句“亲到哪里了”咽了回去，对着对方快要冒火的眼神尽量回以无辜的表情，同时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刚才她虽然从背后推了人，可是卡妙歪倒的时候正好背对着她，所以她只看到两人面对面叠了罗汉，至于具体的……啥也没看到…… 好可惜哦……史无前例的瓶子压蝎子的镜头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披着纯良萝莉外皮的某女在内心偷偷感慨。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阿娜墨涅眼泪汪汪地顶着一个好大的包，缩在穆小朋友身边装可怜，而在她对面被艾俄罗斯和撒加一左一右夹着的某人正不遗余力地向她放冷气，阿娜墨涅相信，如果不是卡妙的小宇宙还没修炼到位，他绝对会把她冻成冰棍搁在永恒冰壁上做标本。 啊啊，都是小朋友嘛，干嘛这么计较，看看人家米罗，除了一开始有点惊吓，现在不也像没事人一样？刚才还帮着劝架呢。 心情明显恶劣的卡妙拿着瓶子随手一转，见瓶口指向一直安安静静的沙加后，很敷衍地要求他帮自己整理水瓶宫的书籍，在对方答应后继续戳在那儿一刻不停地散发着黑气。 “啊，该我了。”闹哄哄的氛围并没有对男孩的情绪产生多大困扰，沙加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随后指尖一拨，瓶子再次停下时，竟第一次指向了阿娜墨涅。 “咦？” “……居然是你。”沙加歪了歪头，对上阿娜墨涅略带期待的眼神，依旧维持着没有太多表情的那张脸，他沉思了一阵，随后吐出的话却让一群人同时栽倒在地：“嗯……那就问，在这里的所有人中，阿娜墨涅最喜欢谁？” “喂沙加！不要随便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啊！！！” 不同于周围的混乱，阿娜墨涅倒是托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最后严肃地拒绝回答：“不想说。” 最喜欢谁？呵，她最喜欢的人，早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了。 她抬起眼皮瞥了沙加一眼，金发男孩安静地坐在原地，轻阖双眸，表情淡然，对周围人的起哄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那清冷的神色落在阿娜墨涅眼里，令她一瞬间弄懂了他的深意，心头顿时泛起一阵淡淡的怒意。 她一直对沙加最为疏远，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表情、他的气质，和高高在上的神明实在太像。 “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而已。” “请不要随便问这样的问题。”阿娜墨涅的声音微微发冷，随后表情骤然一变，心底那才被压下去的恶劣因子再度复活，一层微笑的面具在瞬间覆上脸颊。只见她单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笑眯眯地瞅着他：“你很在意吗？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呀。”言罢她忽然凑过去，樱唇在他的额头如蜻蜓点水般一触，随后飞快地挪回原地。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寂静了。 “阿娜墨涅，你、你……”米罗眼角直抽，指着阿娜墨涅的那只手竟然还在微微颤抖，“你刚才……” “我不想削土豆，挺无聊的。”某女异常认真地回答。 “重点不在这里，阿娜墨涅……”修罗一脸黑线地把她往后面拽了拽，扳着一张脸郑重告诫：“你是女孩子，以后不要这样。” “可是我哥哥就经常这样亲亲我啊？”阿娜墨涅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 “……你哥哥可以，但是别人不行！”他瞥了一眼已经呆掉的沙加，随后犀利的视线直逼对面一人：“……尤其是那个家伙！” “喂喂！修罗你这是什么意思？！”被无辜迁怒的迪斯马斯克顿时哇哇大叫起来。 一片闹腾之中，穆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石化的沙加，一脸担忧：“那个，你还好吧……” 沙加：“……”持续雕塑状。 一个简单动作引发的后续事件最终在撒加和艾俄罗斯的*下落下帷幕。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天的休息日，小黄金们不知什么原因全部聚集在了圣域食堂，在随后的三天中，圣域里上至教皇下至杂兵，所有人一个不落地连吃了三天土豆大餐…… 第20章 渐变 时间一晃而逝，到了现在，阿娜墨涅已经彻底相信，圣域虽然是个艰苦的地方，但绝对是个和谐的地方。 比如某天晚饭时刻，小黄金们的专用食堂中传来了如下对话： “……今天怎么又是土豆？” “是土豆泥啦。” “以前不是吃过嘛……是谁那么无聊又去削土豆？” “……你知足吧，和以前一天三顿的洋葱比起来，现在吃土豆大餐已经很幸福了。” “昨天是土豆饼前天是炸薯条大前天是烤土豆……这吃土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啊啊！！！” …………………………… 长条形的餐桌两旁挨挨挤挤地坐着一溜小黄金，每人前面放着一大盘浇了奇怪酱汁的土豆泥。顺着餐桌边缘看过去：穆拿着勺子对着酱汁的空碗发呆，阿鲁迪巴周围掉了一堆渣子，沙加虽然闭着眼睛却专拣有酱汁部分的土豆泥挖，艾俄罗斯笑得有点勉强，却不忘盯着皱着小脸的自家弟弟和米罗将盘子里的土豆泥全部吃完，迪斯马斯克一脸苦大仇深地用叉子对着本来就软烂的土豆泥戳戳戳，撒加端着还剩一点土豆泥的大碗琢磨着还要再给谁添一勺，卡妙面无表情地对着几乎要冻成一坨的土豆泥，一口没动，阿娜墨涅舀起一勺土豆泥，酝酿了一下感情，然后迅速塞进嘴里直接吞下去。 感受着嘴里千篇一律的土豆味，阿娜墨涅在心底默默流泪，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土豆大餐还是起源于小黄金们那天玩的转瓶子游戏，当时总共输了几千个土豆的一群小黄金一窝蜂地涌进圣域食堂，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帮忙，逮着成堆的土豆就开始削。期间，来参观的阿娜墨涅看修罗拿着刀颇为别扭的样子，一时突发奇想，向他提议用刚练成的艾斯卡里巴来削土豆皮。 修罗起先当然不愿意，但架不住阿娜墨涅天花乱坠的劝说——什么减少小宇宙消耗提高效率啦，削薄薄一层土豆皮锻炼对艾斯卡里巴的掌控能力啦，在修炼的同时为圣域帮忙啦…… 于是修罗在好奇之下真用那尚未完善的艾斯卡里巴对土豆下了手…… 最初的结果可想而知，土豆不是被砍得稀烂就是连石台也一起被劈开，总之圣域食堂一片人仰马翻。待到阿娜墨涅想收回前言时，却不料，削土豆这项工作竟然真引起了修罗同学的兴趣，从此将修炼阵地转移到了圣域食堂…… 初练圣剑时，因为掌握不好小宇宙，直接砍岩石很容易伤手，削土豆则不一样，不需要太大力气，从早练到晚都没关系，加上土豆皮薄、表面不平滑，所以想用手刀迅速削掉一层薄薄的土豆皮同时不造成太多浪费的确是一件考验小宇宙控制力的细致活。 修罗同学就这样从削土豆皮开始练习，随后是胡萝卜、南瓜、洋葱，甚至还有番茄(￣口￣)。每次一削就是一大堆，连带着他们也一起跟着吃胡萝卜大餐、南瓜大餐、洋葱大餐……一连吃上好几天，最后弄得小黄金们看到这些食物就齐刷刷色变。 令阿娜墨涅无比遗憾的是，修罗只肯在削皮工作上下功夫，其他厨房工作坚决不沾手，生生扼杀了她幻想中的“入得了厨房上得了战场”的新好男人的发展期望。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十道目光立刻齐刷刷地射了过去，热切得就像几天没吃过饭的人突然见到了摆在面前的豪华大餐。 “终于好了！修罗，你可真慢！”最靠近门口的米罗和阿鲁迪巴立刻跳下椅子，帮着修罗将正冒着热气的一锅汤端上桌子，一时间刀叉碗碟的碰撞声响彻食堂。 “你今天居然会做汤，挺稀奇的。”阿娜墨涅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在旁边坐下的修罗。 “不是我做的，我只是负责把它搬过来。”修罗先是郑重向阿娜墨涅声明自己不下厨的决心，随后脸上添了一抹学有所长的开心笑容：“我对小宇宙的掌控已经很熟练了，所以今后不用再削这些……” “修罗，别光说你自己啊，是我们两个！”迪斯马斯克放下汤碗抹抹嘴，洋洋自得地道：“我马上就要正式成为巨蟹座圣斗士了，羡慕吧！” “那还不是在阿娜墨涅后面。”米罗立刻紧跟着顶了一句，不过那酸酸的语气中倒是难掩羡艳。 一说到圣斗士，小黄金们顿时热络起来，连饭也不吃了，一起围着桌子讨论起来。 此时，论实力，九个小黄金中年龄较大的修罗和迪斯马斯克已经稳稳凌驾于众人之上，表面上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实际上，积尸气还没练到家的迪斯马斯克在实战上难免弱了专攻近身战的修罗几分。剩下的人中，阿娜墨涅仗着毒血、沙加仗着封闭视觉得来的强大小宇宙，实战实力堪堪排在众人之前，再往下，初步修炼了水晶墙和冻气的穆与卡妙不相上下，阿鲁迪巴和艾欧里亚修炼的都是基本的拳术，在没能完全掌控力量的情况下，着实算不上出众，至于米罗，他本来就是年龄最小的孩子，猩红毒针还没练成，不出意外地成了最悲催的垫底成员。 “撒加前辈，说起来，阿娜墨涅现在的修行进度已经很不错了，什么时候能继承双鱼座黄金圣衣？”一向安静的卡妙忽然抬头，追问一句。 “这个不用急啊。”艾俄罗斯笑着打岔：“阿娜墨涅到底和你们年纪相仿，我听教皇大人的意思，她大约会和沙加一起继承吧，在穆之后就能轮到他们。”随后，他又转过头教训自己身边的两只小的：“艾欧里亚，米罗，你们也要好好努力，否则绝对是最后一个成为圣斗士，丢不丢人！” 艾欧里亚和米罗顿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赶上阿娜墨涅和沙加，加上迪斯马斯克在一旁调笑起哄，气氛愈发热烈起来。倒是卡妙闻言后没有再接话，只是默默地喝着碗里的汤。 就着汤将最后一勺土豆泥咽下，阿娜墨涅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刚想将勺子放下，一大团没蘸一点酱汁的土豆泥忽然从天而降，落在她的盘子里，当即令她僵住了动作。 “多吃点，阿娜墨涅，你吃的太少了。”撒加神态自若地收回握着分土豆泥的大勺子的那只手，随后更得寸进尺地将盆中最后一点剩余土豆泥全部刮进她的盘子。 阿娜墨涅嘴角抽了抽，虽然她是不挑食的好孩子，但瞥了瞥撒加盘子里那没剩多少的土豆泥，她突然有一种将自己的盘子盖到他脸上的冲动。 丫的！什么不喜欢吃的都往她这里塞！那几个小的也就算了，你一个前辈居然也跟他们学！而且还明目张胆！滥用职权！ 阿娜墨涅一言不发，用充满怨念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或许撒加同学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地道，稍稍有了点心虚的感觉，在晚饭结束后，悄悄将她拉到一旁，塞过来一个小纸包。 “阿娜墨涅，明天去一趟山下帮我办件事吧。” 面对撒加少年难得做出的示弱表情，阿娜墨涅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再加上小黄金们很少有下山的机会，能出去溜一圈也是不错的补偿。 “什么事？”她无奈地道。 “明天下午会有三名外界修炼地的圣斗士导师来圣域觐见，你去迎接一下他们。明天大竞技场有比试，我和教皇大人都脱不开身，你也不需要做太多，只要把他们从罗德里奥村带进来就行了，走小路直接到达教皇厅。”随后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这些钱你随便买点东西吧，不用省着，别告诉他们哦。”他悄悄指了指已经走到门口的男孩子们。 接见圣斗士导师？ 阿娜墨涅有些狐疑地望了撒加一眼，这种事一般都是圣域的实权人物出面，撒加去还好，她一个还未继承圣斗士身份的候补生，虽然已是内定的双鱼座圣斗士，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庄重。不过，在看到撒加那坦坦荡荡的表情后，她很快就把那一丝疑惑抛之脑后。 就像撒加说过的那样，他们是未来的黄金圣斗士，而她更是最后一宫双鱼宫的守护者，没必要事事都用普通候补生的标准要求自己。 **************************** 引见圣斗士导师其实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来者是一名青铜圣斗士并两名未获得圣衣的候补生导师，来自美洲一个她没听过的训练地，年纪看上去有些大了，言谈举止很有分寸，并没有因为阿娜墨涅年纪小而有所不满，反因为她的身份而显得颇为客气。 一路将三人带上教皇厅，走到门口时，阿娜墨涅意外地发现，迪斯马斯克叼着一根小草，正无所事事地靠在教皇厅外的柱子上，看到她过来后，眼睛猛地一亮，紧接着冲她招手：“阿娜墨涅！这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去大竞技场看比赛吗？”阿娜墨涅慢慢踱过去，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地发问。 “那些比赛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撒加前辈，大事小事都要亲自去看着。”迪斯马斯克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无所谓地回答。他的准黄金身份已经昭告圣域上下，除了未来的小黄金，即使是现役青铜圣斗士也需要向他行礼。见迪斯马斯克仅用一个点头就回应了三名圣斗士导师的礼节，阿娜墨涅虽感不妥，但最终并没有多话，这不是她该管的事。 “那，你就在这儿发呆？下午没有安排吗？” “哪有那么闲，撒加前辈说占星楼有一些巨蟹座的修炼技巧，已经得了教皇大人的同意，让我过来拿，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大竞技场，我就只好在这里等喽。”迪斯马斯克吐掉小草，随后伸手似乎想捏捏她的脸，但抬起手来后才发现她难得的戴着面具，只好悻悻又地收了回去。 “……这样啊，那你就等着吧，我要下去了。”阿娜墨涅在面具下皱了皱眉，今天的迪斯马斯克，总让她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你要去罗德里奥村？别忘了给米罗带点他喜欢的面包，他缠了撒加前辈好久，却总没机会下山呢。” “我知道的。”阿娜墨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无论谁下山都要帮米罗带点心，这几乎成了小黄金们的习惯。“迪斯马斯克，你需要些什么吗？” “你看着办吧，能搬得动就行了。”迪斯马斯克无所谓地摆摆手。 交谈结束后，阿娜墨涅顺着来路离开了教皇厅。她没有注意的是，在离开时，那三名候补生导师的表情，有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第21章 奥路菲 在圣域呆了两年，罗德里奥村也是阿娜墨涅比较熟悉的地方，哪家小店的零食好吃，哪家店的伤药便宜，哪家店经常会进新的衣服，她统统如数家珍。 作为圣斗士候补生，阿娜墨涅和别人一样，仅是采购的话，并不会在村子里呆太久。罗德里奥村现在已经是希腊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时不时可见到一些外国游客，从圣域出来的圣斗士候补生被围观是时常发生的事。每到这时，阿娜墨涅就特别感谢雅典娜定下的女圣斗士要戴面具的规定，只要不开口，无论她的表情在面具下如何扭曲，在外人看来都是严肃正直的好孩子一枚！ 在买好了伤药和零食后，阿娜墨涅抱着一个挺大的纸袋，小跑着顺着街道向圣域的方向返回，现在正值下午时分，街上的游客并不算少，被人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饶是她戴着面具，依旧有一种吃不消的感觉。 转过一个街角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面前，阿娜墨涅微微一惊，同时猛地一个急刹车，险险避开了撞上的命运，但饶是她的身手再怎么敏捷，袋子里的物品仍免不了掉出大半。 “对不起！” 相比于阿娜墨涅的庆幸，从对面拐出来的男孩子脸上明显添了心虚的意味，尤其是在看到阿娜墨涅所戴的黄金面具后，那种不安更是放大了几倍。他一声不吭地蹲下身，麻利地帮阿娜墨涅捡着地上的物品。 “……没什么。”阿娜墨涅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在圣域呆了两年，她也充分明白了圣斗士之间的等级到底代表着什么。 简单来说，即使实力再出众，下级也绝对不允许反抗上级，任何禁忌、道义甚至真理在神权面前，都要乖乖后退。黄金圣斗士是圣斗士中的最强者，而站在所有圣斗士顶峰的教皇所代表的更是神的意志，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至高存在。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影响了圣域上千年，也正是如此，原著里哪怕教皇处处透着诡异，所有的圣斗士还是坚定不移地执行教皇的命令。 阿娜墨涅所戴的黄金面具是身份的象征，即使她现在还没继承圣衣，单是黄金候补的身份也足以令所有圣斗士候补生在他面前毕恭毕敬。 “你……到村子里来有什么事吗？”将几个掉出的东西装回纸袋，阿娜墨涅随口发问：“今天有圣衣争夺战，我记得外门不会随便放人的。”她这个走了后门的特权人物除外。 “是的，大人。”男孩子快速地回答，略微绷紧的小脸显露出他此时的紧张心情。 “我有获得执法者的许可，本来想出来买东西，可惜钱带的不够。”他这么说着，神色略微黯淡了些。 “差多少钱？”本着不想让这乖孩子多跑的心思，阿娜墨涅在口袋里掏了掏，将剩余的纸币抓出几张递到他面前：“加上这些够了吗？” 在圣域生活，需要用钱的地方着实不多，绷带和训练服都是统一发放，候补生买东西一般都是受到上级的指使，他们这些黄金候补平时又都是由教皇亲自看着，所以导致阿娜墨涅根本没有钱的概念，也完全不清楚候补生想攒点钱是多么不容易。 因此，在看到对方对着自己手中那几张面值不等的“德拉克马”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后，阿娜墨涅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虽然拿着撒加给她的钱卖人情没有压力，但确实有种……败家子的感觉？ 面前的男孩子在呆愣一阵后，最终红着脸摇了摇头：“谢谢您，大人……可是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这些钱太多了，我还不了……” 阿娜墨涅：“……”她忘了圣域是不存在“零花钱”这种东西的，除了地位比较高的圣斗士，连一般杂兵都攒不下多少钱，更何况一个普通的候补生呢。 偶尔想“乐于助人”一下却被拒绝，阿娜墨涅有点泄气，但她也知道如果对方在意，那么这个时候是不适合故作大方的。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子现在都处于要强的年纪，欠女孩子钱这种糗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舒坦。 收回手，阿娜墨涅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懊恼的意味：“抱歉，是我欠考虑了。”她看着沉默的男孩子，终究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道：“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想买什么吗？” 男孩子的神色略略放松一些，眉宇间多了几分怀念之意：“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一家店里看到一支笛子，和我母亲以前的那支很像，虽然知道那不是母亲的东西，但总觉得是个安慰，就想买下来……”随后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对不起！大人！我不该说这些话，而且，我一定不会一直软弱下去……” “好了。”阿娜墨涅轻轻摆摆手，男孩子的话勾起了她的心事，让她忽然萌生了一丝怨愤。 “挂记父母算不上软弱，他们生你抚养你，是你最亲密的人。如果为了向一个神效忠而忘却父母，那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说道这里阿娜墨涅蓦然收声，随后抿紧了嘴，心底一阵懊悔。那男孩子似乎也被阿娜墨涅这番话说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了张嘴，最后深深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半晌后，阿娜墨涅抱紧了纸袋，轻咳一声：“刚才是我失态了，所以……” “我明白的，大人。”男孩子微微抬起脸，面上一片泰然自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听到。 “能见到大人是我的荣幸。” 这一次，阿娜墨涅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圣域中聪明的人不少，可有自知之明的，却并不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有时候，一点点不经意的举动都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未来。因此，她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面前这个男孩。 蓝发蓝眸，一身圣斗士候补生统一配发的练功服，五官倒是很精致，虽然有点瘦弱，但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宁静知性的气息，和一般的孤儿不同，这位倒像是某个上流家庭出来的孩子，即使扔进人群也不会轻易被忽略。 想到他之前的应对，阿娜墨涅不由得对他平添了一分好感，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今后成为圣斗士的可能无疑提高了不少。念及这点，阿娜墨涅不由得起了结交对方的心思。 “你喜欢音乐？”她问，同时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走。。 “嗯，我的母亲是音乐家，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和母亲一样，做一名音乐家。”男孩子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随即又显出几分遗憾：“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 “音乐家？”阿娜墨涅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奥路菲……怎么了？大人？”男孩子有些不解地望着面色骤然一变的阿娜墨涅，面上重新挂上一抹紧张之意。 “不……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你现在跟着谁修行？” 阿娜墨涅努力压下差点要翘起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询问。同时暗地里心思急转，盘算着怎样才能将这个小豆丁拉到自己的阵营。 随便出来逛逛，竟然能碰到一个未来堪比黄金的白银圣斗士，她真是太幸运了！也亏得奥路菲的天赋在精神攻击上，而不是普通的拳脚功夫，才能让她第一个挖到这颗蒙尘的宝珠。 “……让您失望了，大人。”年纪小小的奥路菲闻言后露出一丝苦笑：“我虽然已经在圣域呆了一年，但天赋并不好，现在只能跟着新人做最基础的体能训练，没有导师会来教导我。”他有点落寞地说道。 “别这么想，奥路菲，我看你的天赋挺好呢。”阿娜墨涅在心里差点笑出来，却赶忙严肃了表情为他打气。 没有专职导师更好，这样就更容易调过来！ 所以，在看到对方并不为所动的表情后，她当即决定向他透个底，有时候，一点点“知遇之恩”在某些时候可是相当有用的筹码。“其实，并不是每一个圣斗士都适合那些最基本的训练，如果是你的话，往音乐方向发展很有前途呢。” “……真的？”男孩子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疑惑。 “圣斗士也各有所长，比如天琴座，生来就是以音乐为攻击手段，你有这个爱好，在训练的同时不妨向这个方向侧重一些。等教皇大人有空，我会在他面前帮你提提。”她掏出口袋里的几张纸币，不由分说地塞到奥路菲手里：“拿着吧，别推辞了，虽然买不到竖琴，但好好把笛子练练的话，被选上的可能性也相当大呢。” “大人……可是……”音乐和圣斗士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面对阿娜墨涅这个提议，此时涉世未深的奥路菲明显心动了，他有些犹豫地拿着阿娜墨涅塞来的纸币，并没有一口回绝。 生怕他反悔，阿娜墨涅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就这样吧，以后有时间我去看你，要加油啊！” 说完后也不等他回话，抱紧纸袋拔腿就跑，几息间就消失在人群中。 一路跑到圣域山脚下，阿娜墨涅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喜意。据说可以与黄金圣斗士媲美的未来天琴座白银圣斗士奥路菲，被她拐过来的几率已高达八成！ 不提自己今天的建议对他将来的发展有没有影响，单单是耍手段让他欠自己钱这一招，就足以令奥路菲记住她这个人。等她正式继承了双鱼座黄金圣衣，再花点功夫，就能很轻易地将一个普通的圣斗士候补生调到自己身边，凭奥路菲的天分和实力，以后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阿娜墨涅望着天空，长长呼了一口气。 她今年已经七岁，从时间上推算，距离雅典娜降生的日子已经不远。阿娜墨涅虽然看不懂星象，但她隐约记得城户纱织的生日应该是九月一日，现在已经是七月下旬，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必须好好谋划一番。 或许是上届圣战中双子座的叛乱着实给圣域带来了太恶劣的影响，所以史昂这次彻底杜绝了双子暗星出现在圣域的可能，撒加有个弟弟的秘密也被史昂瞒得死死的。同时阿娜墨涅也能隐隐感觉到，史昂已经越来越倚重艾俄罗斯，饶是卡妙和她的表现比艾欧里亚及米罗都要好，也没能改变史昂的决意，这让撒加在圣域的地位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最令阿娜墨涅感到疑惑的是，她到现在为止都没看出撒加有任何精分的迹象。斯力昂海峡那种地方她去不了，也没法证实可怜的加隆同学是不是已经被关进了水牢，看着撒加依旧如过去一般行事，可阿娜墨涅却能隐隐感觉到，那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波澜，在这之后，她必须为自己拉拢一定的势力。 可供思考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在雅典娜降生之前做出决定，是投诚，还是中立，亦或是……叛逆！ 第22章 招式 双鱼玫瑰园，一个除了毒玫瑰之外一无所有的地方。没有鸟类、没有昆虫，也没有其他任何植物。 最后一朵红玫瑰出手，稳稳地钉在几十米外的木耙中心，与之前掷出的玫瑰一起，围成几个完整的圆。阿娜墨涅轻轻呼了口气，看着自己近日来的训练成果，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自从掌握了那神秘石头中的能量后，她对小宇宙的控制能力可谓是一日千里，不仅是红玫瑰，连幻化黑玫瑰和白玫瑰也没有任何问题，若不是考虑到身体的承受和适应能力，加之明白不能表现得太抢眼，双鱼座黄金圣衣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现在她训练的重点是如何更完美地控制体内的毒素，以及对红玫瑰的各种运用技巧，对着靶子练习扔玫瑰的命中率，总让她有一种穿到了火影世界的错觉…… 阿娜墨涅能感觉到，那神秘石头似乎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虽然一开始似乎不受掌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石头中的能量也在逐步渗入她的身体和灵魂，即使现在还不能主动使用，但作为保命的底牌还是相当不错的。比如现在，阿娜墨涅只要心思一动，石头中溢出的一点小宇宙能量便能自发地在她体内游走，连她本身拥有的小宇宙性质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幸亏阿娜墨涅平时不和别人一起修炼小宇宙，这种变化也幸运地不为他人注意。阿娜墨涅坚信，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修炼时间的延长，自己总有一天会彻底掌控石头内的所有能量！ 自那天之后，尝到了甜头的阿娜墨涅又找了各种借口往雅典娜神殿跑了几趟，甚至大着胆子跑到雅典娜神像附近摸了又摸，可令她感到郁闷的是，之前雅典娜神殿中弥漫的小宇宙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手碰到神像也完全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那种能量倒灌的情况再也没有发生。 琢磨了许久，阿娜墨涅终于整理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因为，雅典娜神殿和神像中蕴含的能量已经被她完全吸光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阿娜墨涅心底的野望就像杂草一般疯长起来。如果说雅典娜的小宇宙确实是被那神秘的石头吸走，而石头中的所有能量即使全部凝聚也仅仅占了总体积的一半，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有机会，这块石头还可以吸收更多的力量？！ 连雅典娜神殿和神像中的所有能量都没能给石头带来多大变化，可见这块石头的容积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如果能吸收到更多神灵的力量，那岂不是…… 而且，神像和神殿中的能量被吸走后，居然再没了过去那神圣而威严的气势，由此可见，即使是神的所有物，也无法随心所欲地从外界获取能量补充自身，如果所有的神灵都照此情况被不断削弱的话…… 一想到这里，阿娜墨涅就感到内心一片火热。 如果说之前立下的与神灵为敌的誓言只是出于一时的绝望，那么现在这个发现，却让阿娜墨涅真正有了与神灵抗争的勇气。 将神灵从天空之上打入尘埃，一切，并不是没有希望！ 在这之后，阿娜墨涅就一直对被雅典娜神像托在手中的胜利女神像眼馋不已，雅典娜神殿和神像中的能量虽然已经被她吸得半点不剩，可胜利女神像却依旧散发着强大的力量，想来，或许是因为雅典娜神衣和胜利女神并不是同一物体，两者小宇宙不相通，所以侥幸没被阿娜墨涅吞掉。 因此，唯一遗留下的胜利女神对阿娜墨涅的吸引力也扩大了不少，她迫切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到底有没有出错。 只可惜，胜利女神像太高了够不到哇！！！ 这个令人无语的原因让阿娜墨涅暗自颓废了好一阵，在雅典娜没有降生的日子里，胜利女神自然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被高大的雅典娜神像托于右手中，而不是圣战中的棍子形态。 所以，阿娜墨涅每次路过教皇厅的时候只能眼巴巴地望望后面那巨大的神像，却不敢偷偷把它弄下来，只好暂时将这个想法放到一边。 就算胜利女神像的体积相对较小，但真凑近了看，那一大块石头其实也挺占地方的，艾俄罗斯抱着雅典娜逃亡的时候是怎么把它弄下来带着一起跑路的？ 阿娜墨涅对此表示非常好奇。 除去小宇宙修炼，他们这些小黄金平时都在同一个训练场练习，连宿舍也安排在一起。一开始阿娜墨涅仗着年纪小，和史昂磨了几天终于挤进了修罗和卡妙的公共宿舍，虽然最初有点不自在，但后来三人很快就习以为常，毫不避讳着互相照顾。 一群七八岁的小朋友，每天不是玩命修行就是抱着书本死啃，上面又盯得紧，哪有什么心思发展什么超友谊关系？再说，阿娜墨涅除了吃饭睡觉和休息日，平时都戴着面具，打起石头来毫不含糊，那狠劲甚至连一般的男性候补生都比不上，久而久之，她的女孩子身份也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黄金候补的宿舍和修炼场都在圣域山脚下，由于修炼的内容不尽相同，所以每一组之间也隔了一定的距离。撒加对他们三人采取的方式是分开教育，除了基础的体能锻炼，每人都有自己的功课，若是想学点别的，他也不吝啬传授经验。 阿娜墨涅也去看过另外两组的训练，不出意外地，穆那组偏重小宇宙修行，迪斯马斯克那组则更倾向体能锻炼和格斗技，虽然平时也能互相串个门交流一下经验，但修炼的意识一旦定下，就很难扭转过来。 事实上，对两百多年才聚集一次的黄金圣斗士而言，根本不可能详细了解其星座的战技特点和发展方向，即使有历代传下的笔记指点，黄金圣斗士的实力提升主要还是靠自己摸索。有师父是幸运，没有是正常，像他们这一代，除了穆，其他人谁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父。即使是教皇，在其他星座战士修行的方向上也不会插太多嘴。 所以，在看到阿鲁迪巴空闲时不练拳反而起劲地修炼念力、迪斯马斯克不练积尸气而是勤勤恳恳地修炼音速拳，她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说起自己这组，倒真没多少规律。修罗的圣剑偏重体能训练，而卡妙和阿娜墨涅则更倾向小宇宙修行，尤其是阿娜墨涅，双鱼座的进攻基础就是小宇宙，抗打能力就算再怎么锻炼，在黄金中始终都是垫底的存在。 每次想到这里，阿娜墨涅都很庆幸自己能分在撒加手下，史昂那组虽然最适合她，可教皇大人平时很忙，能指导弟子的时间着实不多，更别说时时关心弟子的修行进度。而艾俄罗斯更是典型的物攻型战士，若是将她丢到他那组，那才真是连哭都没处哭。 撒加的实力着实不差，而且发展均衡，物理攻击有光速拳和大招银河星爆，精神攻击有异次元空间和幻胧魔皇拳，都是让阿娜墨涅眼馋不已的绝学，只可惜星座不对应，黄金圣斗士的本命绝招是学不来的。 饶是如此，有一些通用招数却是不分星座的，像最基本的念力、光速拳、幻觉拳、异次元，用以辅助自己的本命绝招，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处女座的六道轮回和巨蟹座的积尸气冥界波，这类划破空间的招数由异次元的空间理念作为基础，金牛座的巨型号角、天蝎座的猩红毒针还有射手座和狮子座的全部本命绝招，速度和力量都建立在光速拳的基础上，幻觉拳更是双子座和凤凰座精神攻击的基础保证。 双鱼座的本命绝招以毒素和小宇宙运用为基础，为了保证掷出玫瑰的速度和力量，光速拳也是不可缺少的修行项目。除此之外，阿娜墨涅记得原著中阿布罗狄好像有一个用红玫瑰隐藏自身位置的招数，她一直对这点非常好奇，也非常渴望能练成这招。 要知道，双鱼座的毒素和白玫瑰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招式，加之自身的防御力垫底，因此有个能隐藏本人兼拖延时间的绝招至关重要。阿娜墨涅私以为，将作为杀手锏的血雾和白玫瑰过早暴露出来绝对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她根本看不上圣斗士之间普遍流传的光明正大的战斗方式，双鱼座本来就不是这块料，冒然出头不是送死是什么？ 作为最后一宫的守护者，双鱼座圣斗士的使命就是保护教皇厅和雅典娜神殿的安全，同时辅以魔宫玫瑰阵，达到阻止小兵和限制敌方高端战力的目的。一对一的战斗很容易被看破招式，对本身攻防都不算强的双鱼座而言，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阿娜墨涅迫切希望能学会阿布罗狄那个能隐藏身形的绝招，普通的战斗中，一旦发现对手消失，大多数战士都会下意识地寻找对方的位置，再加上隐藏身形时所用的红玫瑰的误导，在不知道双鱼座底细的情况下，很少有谁会在意空中的香气。魔宫玫瑰的剧毒无论是气体还是液体，只要沾上一点，很容易就能通过皮肤渗入体内，只要毒素够强，再拖个几秒，胜负基本就能掌握在手心里。 可惜的是，在史昂交给她的双鱼座修炼笔记中，并没有这个绝招的相关记录，这让阿娜墨涅万分遗憾。再一对比雅帕菲卡独有的深红荆棘和阿布罗狄那连星矢魔铃都不容易毒死的魔宫玫瑰，她认为那很可能是阿布罗狄自己琢磨出来的、最适合自己的绝招。因为阿布罗狄幻化出来的魔宫玫瑰麻痹效果十分明显，但并不是沾之即亡的剧毒，和雅帕菲卡的剧毒玫瑰几乎是两个不同的品种，所以必须用别的方法来拖延时间，如果不是仙女座的锁链附加了自动寻敌功能，被魔宫玫瑰困住的时间一长，就算死不掉，战力也基本清空。 不提车田大神为青铜开的金手指，对比一下阿布罗狄和雅帕菲卡的战斗方式，很容易就能发现双方发展方向的差异。雅帕菲卡的体内的毒血剧毒无比，发作极快，同时配合魔宫玫瑰阵和偷袭的白玫瑰，在防守和群战上略胜一筹。而阿布罗狄显然走了另一条道路，在与瞬的战斗中便可看出，他对玫瑰的幻化和控制得心应手，在连玫瑰根都没有的双鱼宫中能弄出大片大片的红玫瑰和黑玫瑰，光是那铺天盖地的数量都能淹死人。 因为最终试炼的关系，阿娜墨涅走的是剧毒的路，但她对深红荆棘这招并不感兴趣。女孩子的体力本来就不好，战斗中再给自己大量放血，她又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而且，与雅帕菲卡和阿布罗狄都不同的是，阿娜墨涅发现她可以轻松控制魔宫玫瑰的香气所形成雾气，相比直接放血，她更喜欢在雾气中渗毒，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侵蚀对手，这样起码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雾气由小宇宙控制，毒素的浓度亦由她决定，阿娜墨涅所布下的魔宫玫瑰阵，真正的威胁不是种在地面上的魔宫玫瑰，而是飘散在空中的、连风都难以吹散的香雾。所以，她也必须研究出一个能拖延时间的绝招，以保证毒素能顺利发作，异次元也好，会让人产生幻觉的精神绝招也好，必须要有一个。而要开发出这样的绝招，异次元和幻觉拳肯定要专门学习一个。 光速拳、异次元、幻觉拳，样样精通的撒加在这方面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导师。不过，若想更进一步，创造出适合自己的招式和战斗方式，还要更长的时间。 只不过，现在已经到了需要做出决定的时候。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阿娜墨涅离开双鱼宫，顺着石阶慢慢向教皇厅走去，史昂呆在占星楼，已经三天没有露面了。 今天是迪斯马斯克和修罗继承黄金圣衣的日子，撒加和艾俄罗斯也必然会穿上自己的圣衣，她需要去确定一下，自己和真正的黄金圣斗士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第23章 切磋 站在教皇厅大殿门外，年幼的小黄金们罕见地露出了激动和迫切的表情，就算是一直老神自在地靠墙而立阿娜墨涅，内心的起伏也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啊，都进去两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年纪最小的米罗蹲在地上抓耳挠腮，喃喃嘀咕个不停。 “应该快了吧……”艾欧里亚伸长了脖子盯着两扇紧闭的大门看了好长时间，最后失望地揉揉酸涩的眼睛。 站在他身边的阿鲁迪巴安慰似地拍拍他的后背：“不用着急，当年艾俄罗斯前辈继承圣衣的时候不也花了挺长时间的吗？再等一会就好了。” 沙加与卡妙各站两旁，一起闭目养神，阿娜墨涅和穆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这么说，雅典娜女神近几天就要降临了？” “是。”穆肯定地点点头，随后压低了声音道：“老师说星象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雅典娜神殿在最近也发生了非同寻常的力量波动，一定是雅典娜女神即将降临。所以老师才会加强了十二宫附近的警戒，还给我们几个安排守宫的任务。” 阿娜墨涅的目光闪了闪，装作不经意地问：“女神降生是好事啊，为什么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 “不知道，老师说有凶星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穆诚实地摇摇头：“其他就没提了，我猜，说不定外面有谁会在雅典娜降临期间捣乱。” 阿娜墨涅心中一震，面上却丝毫不显：“不可能吧，这里可是圣域，还有谁会对雅典娜女神造成威胁呢？不过史昂大人说的也对，提高警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正说到这里，教皇厅的大门轰然打开，一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当先从教皇厅内走出来的两人，正是刚刚继承黄金圣衣的迪斯马斯克和修罗，那一片璀璨的金光几乎令所有人都看花了眼。 “哟，大家都在呢。”迪斯马斯克咧着嘴向众人打了个响指，随后显摆似的拉了拉身后的披风：“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酷毙了！”米罗和艾欧里亚两眼放光地扑过去，看黄金圣衣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垂涎三尺来形容，一起扒着迪斯马斯克上下其手。 “恭喜你，修罗。” 卡妙和阿娜墨涅同样凑到修罗身前，近看才发现，穿上黄金圣衣后的修罗似乎变高了一点，身上也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稍稍感受一下便可发现，他的小宇宙似乎比之前更上了一个台阶，达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境界，如果不动用神秘石头的力量，阿娜墨涅也摸不准修罗当前的真实情况。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七感？虽然自己有神秘的石头相助，但对小宇宙的领悟却始终差了一截，第七感是一种顿悟，看来自己必须要加把劲了。 阿娜墨涅暗自下定决心。 “谢谢。”修罗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搓搓手，似乎对这新穿上的圣衣十分好奇，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研究一下。 “大家都聚在这儿啊。” 艾俄罗斯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教皇厅的方向传出，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教皇厅内又走出两个身穿黄金圣衣的战士，正是射手座的艾俄罗斯和双子座的撒加。两人将头盔抱在手上，均是一副步履悠闲的样子。四名身着圣衣的黄金圣斗士首次凑在一起，当即吸引了这附近所有的目光。 “撒加前辈，”修罗有些紧张地向前垮了一步，从阿娜墨涅这个角度望去，这个平日里习惯了严肃的男孩竟露出难得一见的激动与紧张之色：“能和我比试一下吗？撒加前辈？我想看看，自己距离真正的黄金圣斗士到底还有多远。” 撒加一愣，随后很快恢复了常态，他扬起嘴角，蓝眸中罕见地燃起一抹战意，整个人在瞬间散发出一种强大而邪肆的气势：“好啊，我也想看看，你现在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听了这话，旁边两只小的顿时兴奋起来，艾欧里亚拉着自家哥哥的手，指着迪斯马斯克兴冲冲地道：“哥，你也和迪斯马斯克打一场吧，我还从没看过你穿着黄金圣衣战斗的样子呢！” “不干！”出乎意料地，艾俄罗斯还没说话，迪斯马斯克竟一口回绝。 “为什么？！”艾欧里亚和米罗同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迪斯马斯克。 “要切磋什么时候没机会？教皇大人可不会轻易给我们放假，干嘛浪费今天的时间呢！”说着，巨蟹座圣衣在一阵金色的光芒中解体，重组，最后没入圣衣箱中。迪斯马斯克单手挑起圣衣箱的肩带，挂在肩膀上，一边向下走一边招呼：“你们两个还不来？修罗可不会请你们吃宵夜……” 两只吃货对视一眼，顿时齐齐将艾俄罗斯撂在一边，欢呼一声跟了上去：“好哎！迪斯马斯克请客！！！” 被抛弃的艾俄罗斯孤零零地站在教皇厅大门外，一脸微笑逐渐变为抽搐…… “你们三个臭小子！！！”某人咆哮着卷起一阵狂风冲了下去。 围观七人组：“……” 卡妙（撇嘴）：“吃货。” 阿娜墨涅（同情）：“可怜。” 穆（叹气）：“艾俄罗斯前辈辛苦了。” 回过神来，撒加先叫上了修罗：“我们换个地方。”随后回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穆，阿鲁迪巴，沙加，教皇大人让你们进去。”最后望向卡妙和阿娜墨涅：“你们来不来？” “我去看！”阿娜墨涅抢先回答，卡妙也跟着点头，眼中难得染上几分灼热。于是，四人便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向着一处隐蔽的峡谷疾驰而去。 圣域内山崖峡谷数不胜数，因为地形复杂，其中不少都被列入了禁止进入的名单，普通圣斗士或候补生若想进入这些地方修行，必须要提前向教皇厅提出申请，得到批准后才会被允许进入山谷。当然，这些保护性的约束条令对于黄金圣斗士和准黄金候补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只要不闯进某些禁地，完全用不着刻意申请。 两位黄金交手，动静当然不会小，这地点就选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偏远山谷。当卡妙和阿娜墨涅紧赶慢赶到达目的地时，撒加和修罗已经在谷底交上了手，爆炸性的力量在谷底四处飞散，无数肉眼几不可见的金色拳压漫天交织，形成一张华丽而金色大网，慢慢向着中央的方向收拢。在这其中，一道道澎湃的剑气挟着迫人的杀气，在一阵空气割裂的尖啸中，果决而凌厉地劈落在金色流星之上，每一道剑气落下，恐怖的小宇宙力量似乎要连着空间也一并撕裂。 “好厉害！” 阿娜墨涅和卡妙同时瞪大了眼睛，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也顾不得四散飞落的巨石，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场中。 这可不是平日的切磋性练习，两名黄金圣斗士，而且还是穿着圣衣燃烧了小宇宙的真正较量，若不是深渊峡谷一般都有结界隔绝，这番动静早已在圣域引起轰动。 只听一声巨响，剑气与金色拳压轰然对撞在一起，毁灭性的力量蓦然爆发，刹那间在地面上轰出一个几近百米的巨坑， 嗡，沉闷厚重的破风声自自来也的左侧响起，巨大的爆鸣声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或大或小的尖锐碎石就如子弹一般密密麻麻的向着四周射去，随之而来的密集破空声几乎成了这片空间短暂的主题。 站得颇近的阿娜墨涅和卡妙同时屏住了呼吸。 “食人鱼玫瑰！” “钻石星辰！” 数朵黑玫瑰当先向着飞来的石块扑去，但凡稍大一点的石块，只是略略靠近，便争先恐后地化为细碎的粉末，那些侥幸掠过黑玫瑰阻拦的碎石，在爆炸的巨大冲击力之下全部打在了由冻气瞬间凝成的坚硬冰壁上，竟发出一阵连绵不断的“噼里啪啦”声，恍如大片的玻璃同时破碎，在清脆中凝聚了一层阴冷的杀意。那完全由小宇宙凝成的光滑冰壁在不断的碰撞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凹陷下去，冰屑四散飞溅，有几块碎石竟牢牢地嵌在冰层表面。 阿娜墨涅背靠着卡妙，两人在这巨大力量的压迫下，竟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待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之色。 “第七感？”卡妙当先开口，随后又立刻摇了摇头，仿佛在说服自己：“撒加前辈必是已经达到了第七感，可若想达到这种程度的能量爆炸，修罗……” “不，这的确是修罗的小宇宙。”阿娜墨涅目光灼灼地盯着烟尘飘起的前方，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丝激动之意：“刚才我就有感觉了，修罗确实领悟了第七感！” 尘埃散去，前方两人的身影也逐渐显现，撒加傲然屹立在场中，一手抓着披风的一角，另一手抱着头盔，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除了□□的肘部有几道浅浅的擦痕，再无任何伤痕。反观修罗，这形象可就凄惨了不少，披风撕裂了一大块，连头盔也不知飞到了哪里，脸上还有一道剑气反弹后留下的血迹。 “修罗！” “没事吧？修罗？” 阿娜墨涅和卡妙赶紧凑上去，拉开距离后，修罗长长吐了口气：“还好……” “卡妙，阿娜墨涅，”撒加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阿娜墨涅一抬头，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戴好了头盔，阴影落下，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你们和修罗一起上，大意的话，可是会死的！”撒加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随后双手缓缓交错，高举过头顶，刹那间，在他身后竟隐隐出现了一团闪耀着璀璨光芒的星云，四点光芒勾勒出双子星座的雏形，将他的身影团团包裹。 “是银河星爆！”阿娜墨涅脸色蓦然大变。 “集中！”修罗大喝一声，瞬间绷紧了身体，右手高高举起，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剑，散发着尖锐而犀利的气势，原本稍显萎靡的小宇宙也在同时高涨起来，不甘落后地回应着前方的压迫。 阿娜墨涅和卡妙对视一眼，一言不发，也同时燃烧起了自己的小宇宙。从远处望去，一边三人，另一边仅有一人，当前的局势竟向着一种互相抗衡的方向发展。 一股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势蓦然自撒加身上升腾而起，突然涌出的庞大的能量被瞬间压缩，化为璀璨的星辰，竟似被他轻轻松松地握于手中，这顿时令对面三人同时升起一种心悸之感，来不及反应，爆炸性的力量已然冲到面前！ “银河星爆！” 就在撒加出招的同时，对面的三人也尽力挥出了自己最强的绝招—— “艾斯卡里巴！” “钻石星辰！” “食人鱼玫瑰！” 小宇宙猛然提升，阿娜墨涅顿时感到喉头一甜，血腥的气息再次弥漫了口腔。 大招的碰撞，令整座山谷也跟着震动起来，附近的山壁接二连三地崩塌，碎石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好久之后，山谷在逐渐恢复平静。 站在最前面的修罗所抗衡的力量余波虽然最大，但幸好穿了黄金圣衣，现在虽然看上去更狼狈了些，可受到的伤害却不如表面那么严重，他猛地推开一块巨石，咳了两声，大喊：“卡妙！阿娜墨涅！你们没事吧？！” “还好……” 卡妙扒拉开身边的石头，喘了口气，神色萎靡，清秀的小脸更显苍白。阿娜墨涅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也顾不得胸口的小宇宙翻腾，急切地向对面张望：“撒加前辈呢？” 就在刚才那一瞬，隐藏在她体内的属于石头的小宇宙突然暴动，一抹被压缩到极致的恐怖力量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对面轰了过去，赶在他们三个的绝招之前撞上了撒加的银河星爆。只不过，这一切发生得太多突然，修罗和卡妙当时都全神贯注地凝聚力量，谁也没有发现来自她身上的异样，但对面的撒加可是真真正正对上了那股恐怖的小宇宙，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烟尘散去，三人几乎是同时瞄到撒加的身影，他看上去也不好受，正斜着身子倚着石壁，低着头重重地喘息着。 “撒加前辈。” 阿娜墨涅和卡妙跟着修罗，三人一起围了上去，眼见撒加那似乎有点脱力的状态，修罗首先流露出一抹愧疚之色：“对不起，撒加前辈，是我们太过分了……” “哪里。”撒加缓过一口气，淡淡笑了笑：“正相反的，能正面挡住我的银河星爆，你们三个非常出色，特别是卡妙和阿娜墨涅还没有正式继承黄金圣衣。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战士！” “那也是撒加前辈没有使出全力。”卡妙谦虚了一句，随后主动扶住他的手臂。 “是啊，撒加前辈，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阿娜墨涅接话，同时暗暗平复着体内的小宇宙暴动，随着撒加的小宇宙逐渐平稳，她体内的能量翻涌也慢慢平息。 咬了咬唇，阿娜墨涅将这一状况暗自记在了心底。 “别谦虚了。”很快，撒加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即使是狼狈的外表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优雅与高贵，他笑着揉了揉卡妙和阿娜墨涅的头发，随后一手抱起一个，大步向前迈去：“走吧，修罗，我们也去庆祝一下！” 第24章 指导 迪斯马斯克和修罗继承黄金圣衣后，在圣域众人之间露面的机会大大增加，每天巡视训练场、指导训练生，很快就把撒加和艾俄罗斯在这一块的工作全部接了过去，留在小黄金们身边的时间倒是减少了很多。 于此同时，穆也被史昂叫去了教皇厅，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学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受他的影响，沙加也开始了在处女宫的闭关生涯，就算是在饭桌上亦不见他的影子，还是阿鲁迪巴好心，每天积极地帮他送饭，以保证这位高级别的宅男能安安心心在自己的宫殿宅下去。 这么一来，还在训练场练习的小黄金就剩了五人，倒显得颇为冷清，没了人在上面管着，五个小黄金便自发地聚在一起，互相之间因分组带来的仅有隔阂此时也如消失了一般，面上愈发亲密起来。 不过，阿娜墨涅到底还是体质特殊的双鱼座候补，想找点借口和另外三人拉开距离，倒也不难。 那天晚上发生的意外她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来到圣域两年了，阿娜墨涅相信，如果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她体内的石头绝对不会发生暴动。根据前两次的经验，只有在她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石头中的小宇宙才会苏醒，而且都是以护主为目的，不会主动发起进攻。 但在那晚的情况下，石头的暴动几乎是毫无预兆，逸散出来的小宇宙虽没有抵挡神明压迫时那么庞大，但那被压缩过后的能量却绝对能致一人于死地。如果说石头前次是因为雅典娜小宇宙的压迫才反击，那么这次的暴动也只有一个解释：在那晚、更确切地说是在撒加即将出手的那一刻，他心里是真的存了杀念！！！ 冷汗过后，阿娜墨涅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撒加是什么样的人，相处了两年她还不清楚吗？平时对他们的言行都极为上心，几乎事事都亲自教导，别说他们三个与他一贯要好，就算是看在教皇竞争愈发激烈的情势上，他也不会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受重伤，否则，就算撒加自己表现得再出色，连手下的支持者都伤了，他怎么也不可能扳得过艾俄罗斯。 没有动机，加上阿娜墨涅确信他们三人和撒加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那只能说明一点——双子座撒加，现在已经有了人格分裂的前兆！！！ 那另一人格可是个神经兮兮的主，在争夺身体控制权时突然抽风也不是不可能，除此之外，根本没法解释撒加为何会在那一刻对自己的心腹下重手。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顿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撒加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她一点察觉也没有，若不是那晚交手时露了馅，恐怕连她也要等到雅典娜降生那天才能发现。这么一想，就会发现史昂偏向艾俄罗斯确实有他的道理，虽说撒加现在并没有做出什么威胁到圣域的事，但他能在那晚突兀地对一个新上任的黄金和两个准黄金出手，那就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威胁到雅典娜的安全，作为教皇，史昂当然不可能将最重要的继承人之位交到他的手上。 史昂是一个绝对公正的教皇，他疏远撒加，确实不是因为主观臆断，而是真的掌握了线索。 虽然佩服史昂的敏锐，但对阿娜墨涅而言，发现这个秘密根本一点没用。先不提她说出来会不会有人信，她要是敢把这件事捅出去，那自己身上的秘密也绝对隐瞒不住，她还没有大方到为了雅典娜的安全能牺牲自己的地步。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的心思更沉重几分。 撒加已经成了这样，必须早作打算。 *********************************** “撒加前辈。” 好不容易在教皇厅截了人，然后一路连拖带拽将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训练场上，阿娜墨涅握了握小拳头，一脸认真地道：“我最近一直在修炼流星拳，可是在运用小宇宙的时候总感觉不太适应，艾欧里亚又说不出什么，只好请你帮我看看。”说吧，用一种祈求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穿来几年，阿娜墨涅已经将“卖萌”这一技能运用得炉火纯青，就算是活了两百多岁的史昂，偶尔也会栽在这招之上。 撒加看上去明显是有事要办，但既然已被阿娜墨涅拉到了训练场，他便干脆地收起了为难的表情，一心一意指点起她修行的技巧。 “你已经决定，要修炼流星拳吗？” “是的。”阿娜墨涅郑重地点点头：“我的力量偏弱，碎星拳不适合我。” 流星拳和碎星拳，一个偏重速度一个偏重力量，都是黄金候补生必须要修炼的课程。 “这样啊。”撒加单手撑着下巴，稍稍思索了一阵，道：“侧重于一个方面修行，这样决定未尝不好。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光速拳，将来主要想用于防御吧？” “嗯。我听艾欧里亚说过，狮子座的本命绝招以光速拳为基础，有两个不同分支，但是艾欧里亚现在主修的是碎星拳，对另一分支也不太清楚，所以……”阿娜墨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么，先来试试吧。”撒加后退几步，向她勾了勾手：“拿出你的最好状态。” 阿娜墨涅郑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摆出进攻的架势，在重心放低的一瞬间揉身而上，漫天的拳影四散纷飞，对准一点尽数落下，场中当即传来一片拳拳相碰的闷响。 “一秒钟93拳，落点很精准，但*力量明显不足。”抓住阿娜墨涅的手腕将她扔出去后，撒加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露出惋惜的神色。 “虽然用上小宇宙后速度和力量都会有较高提升，但这也是相对的，你的对手同样能利用小宇宙提高自身力量，阿娜墨涅，你在拳术方面的天赋，比我想象的更低。”撒加轻轻开口，声音中明显多了几分劝解的意味：“以后，不需要再花太多时间在拳术上了，流星拳虽然以出拳速度和频率制胜，但力量的辅助也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出拳频率增加，也就意味着手臂需要承受更多次的力量冲击，即使你想以光速拳防御，时间一长，手臂也会受不住对手的大力进攻。阿娜墨涅，你的战斗，不适合与对手有太多的身体接触。” 阿娜墨涅心里顿时一凉，惴惴不安地回望着他：“那……” 撒加打断了她的问话，脸色变得有点严肃：“避开我的拳。” 他这么说着，缓缓抬起一手，五指张开，刹那间，数以千亿的璀璨流光从天而落，竟在半空中织出了一张密密的光网，对着阿娜墨涅当头罩下。阿娜墨涅神色一凛，精神高度集中，身体却愈发放松，在小宇宙的沉稳流动下，那些弥漫于天际的拳影竟在瞬间变得清晰可见，甚至能捕捉到每一拳在划破空气时所带来的微小颤动。 当力量这扇窗在她面前关闭时，那名为回避的天赋便清晰地展现出来，以往训练的成果在这一刻彻底展现出来，配合着神秘石头对小宇宙掌控能力的提升，阿娜墨涅的身形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几乎是奇迹般地在漫天的流光之间穿梭，所有的光束全部擦着她的身体划过，在避开拳影的同时竟逐步缩短着与撒加之间的距离。 就在阿娜墨涅即将到达撒加身前之时，高速的拳影戛然而止，顿时令她心中一惊，在抬头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直冲大脑，连带着身体也像被无数薄薄的刀片割裂一般，除了疼痛，竟再无任何感觉。 所幸的是，这眩晕和疼痛并未持续太久，仅仅几秒后，阿娜墨涅眼前便已恢复了光彩，她勉强掀开眼皮，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斜倚在撒加臂弯中，随后被他轻轻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有什么感觉？”他浅笑着发问。 阿娜墨涅呆愣几秒，将刚才那一幕在心底过了几遍后，她直视着他的目光不禁越来越热切：“难道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光速拳？！怎么做到的？撒加前辈？！”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竟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只是将幻觉拳与光速拳融合在了一起而已，并不是很复杂的理论，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若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将它发扬光大吧。”撒加从容地在她身边坐下，摊开手掌，两团小宇宙缓慢地附着在一起，让她仔细观察拳术融合的最基本步骤。 “阿娜墨涅，剧毒是你独一无二的能力，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你都需要将毒与各种招数结合，如果你能将剧毒的小宇宙附着于拳头之上，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再将你光速拳的进攻速度提高一倍，那么，即使出拳的力量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高速的拳所附带的小宇宙和空气压力和也足以将魔宫玫瑰的香气限制在对手的周围，以达到制敌的目的。随着你的成长，甚至会有那么一天——只要你的拳触到对手，他们的下场就只有死亡。” “你拥有非常特别的眼力和回避天赋，别浪费了它们，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对敌人的进攻不一定要挡下来，躲开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只不过愿意这么做的人并不多。这世上没有最快，只有更快，再厉害的招数，若是打不中你，一样没有用。至于幻觉拳，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试试，双鱼座虽然没有以幻觉拳为基础的本命绝招，但精神攻击的基本原理都是利用小宇宙直接作用于对手的大脑，以达到控制五感的效果，你在小宇宙掌控方面相当不错，将来能否开发出适合的战斗方式，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阿娜墨涅越听越兴奋，闪亮亮的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将其他人视为主要进攻手段的光速拳当做剧毒传播的载体，彻底调换进攻与辅助招数的地位，撒加的这番话为她打开了一条全新的修炼道路。至于躲闪所带来的“怯懦”和“耻辱”，她对此根本没有半点压力，一切都为了更接近她的目的！ “谢谢你！撒加前辈！” “呵呵，没什么。”撒加将面具还给她，然后轻松地一折腿，手不触地地站起来，“如果没其他……”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像被掐掉电源的机器人一般，竟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惊得阿娜墨涅“嚯”地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急急去拉他的手臂。幸好，这突然的失神只持续了一秒不到，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撒加硬是在倒地前调整了自己的肢体角度，最终只是踉跄了两步，脸色却变得相当苍白。 “你……怎么了？撒加前辈？”阿娜墨涅急急忙忙扶住他的手臂，面上担忧的表情却掩饰不住语气中那一瞬的惊骇。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瞬，潜伏在体内那属于石头的小宇宙，竟然又颤动了一下！！！ “不……我没事……” 短短一瞬的失态却仿佛耗尽了撒加的绝大部分精力，他扶着阿娜墨涅肩膀的那只手格外用力，甚至还带着微弱的颤抖，恍如铁箍一般嵌在她的肩上。 “是不是太累了？”阿娜墨涅试探着询问，同时在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没事，不用担心。”撒加垂下眼帘，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愿多言，他放开手，沉默让周围的空气在不觉中多了一份沉重的压力。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阿娜墨涅本想伸手去拉他，但看到他那冷肃的表情后，心中竟莫名产生了一种令人退却的悸动，只得僵硬地维持着伸出一点的手，站在原地道：“修罗和迪斯马斯克不是也开始帮你了么？我现在虽然做不了什么，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所以，要好好保重自己，撒加前辈。” “……帮忙？”撒加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看向阿娜墨涅的目光中竟多出几分莫名的深意。 “你愿意帮我？阿娜墨涅？” “那当然啦，这还要怀疑吗？撒加前辈。”阿娜墨涅快乐地眯了眯眼，一脸理所当然：“就算是修罗和卡妙也一样，我们都是你的部下啊，你想做什么，我们还会不支持吗？” “是么……” 撒加不在意地笑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他一手拂过女孩的脖颈，转身离去。 阿娜墨涅目送着他离开，嘴角的微笑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清冷与凌厉。 “看来，你自己也有所察觉了呢，撒加前辈。”她喃喃自语，细细的声音甫一出口，便被绞碎在冷风之中。 第25章 僵持 根据历代圣战历史，每隔两百多年，雅典娜女神便会从天界降临人间，以守护人类为名，借由人类的身体在那个时代复活。随着雅典娜的降临，以冥王哈迪斯为主的个别奥林匹斯神明也会苏醒，将人类的发展带向未知的未来。所以，雅典娜转世往往就意味着圣战的开始。 在随后的一个月内，从雅典娜神殿中逸散出的神圣气息越来越浓，即便是没有领悟小宇宙的候补生，也能从日益变化的气氛中感觉出什么，一时间，圣域上下均陷入了紧张与暗喜的狂潮。 从八月中旬起，教皇厅便正式下达了命令——在雅典娜女神降生前期，圣域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自此，黄金十二宫全部戒严，就连他们这些候补黄金，也被安排到各自的宫殿镇守，轻易不得离开，除了已继承圣衣的各位黄金圣斗士，任何人未经传唤，不允许靠近教皇厅半步，违者按背叛处理！ 阿娜墨涅也在同时得到了教皇的命令：用魔宫玫瑰封锁通向教皇厅的每一条路，除非接到教皇传召，不允许任何人通过。如果是黄金圣斗士请求觐见教皇，那么必须由她亲自向教皇通报，得到允许后方可进入。 事实上，这半个月阿娜墨涅过得还是很轻松的，不用进行体能修炼，只需要维持小宇宙，疲惫的话还有石头这个能量外挂，用不着一天到晚坐在宫殿里冥想。而且，普通人根本没胆子违抗教皇厅的命令，魔宫玫瑰阵布下后，也不会有试图送死的傻瓜用性命帮她试试玫瑰阵的效果，至于其他琐事，自由前几宫的小黄金负责，根本不会麻烦到她这里。 现役的四名黄金圣斗士基本保持着两天一觐见的频率，也不知是不是教皇有过叮嘱，四人均是同进同出，没有任何人落单，觐见的时间也基本固定，平时从不踏进双鱼宫半步。 史昂果然在防着撒加。因为即使是懂得观星的教皇，也没办法确定雅典娜诞生的具体时间，只能通过近来神殿中逸散出的微弱小宇宙加以推断。只有阿娜墨涅清楚，雅典娜真正降生的时间应该是九月一日晚上，所以，在这之前她该干嘛干嘛，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在这期间，阿娜墨涅也在暗地里仔细观察着撒加，但令她感到疑惑的是，这人并没有半点可疑的行动，甚至没有在教皇厅和双鱼宫逗留。所以，对撒加到时候打算怎样瞒过众人的耳目刺杀教皇并取而代之，她一直表示深深的好奇。 九月一日当晚，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化作一道长长的流星，从天边直直坠落圣域，雅典娜神殿在顷刻间光芒大盛，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在寂静的雅典娜神殿中回荡起来，整座圣域都被一股磅礴的力量笼罩，那种神圣而强势的小宇宙，让任何人都难以兴起反抗之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雅典娜的小宇宙渐渐平静下去，直至全部消失。唯有空旷了近两年的雅典娜神殿再次溢出磅礴的能量，就像重新通了电的机器一般，终于恢复了运转。张开的结界笼罩了整座雅典娜神殿和广场，令人无法探知内部的具体情况。 阿娜墨涅站在双鱼宫的出口，对着上方遥遥观望了许久，在感受到结界掐断了自己的小宇宙探知后，她冷笑一声，转身走回双鱼宫中。 守护好双鱼宫，不让任何人通过，这就是她今晚的使命。置于雅典娜……阿娜墨涅根本不担心她的安危，有了神秘石头的外挂，她可以大胆地说，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神明力量的强大。单凭雅典娜神殿刚才散发出的小宇宙便可确定，只要她呆在神殿中，就算拿着黄金剑真刺下去，也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就算诞生的时候再怎么虚弱，神灵就是神灵，是足以令人类仰望的强大存在，人类若想伤害神灵，就必须使用更加强大的力量。雅典娜神殿、教皇厅，这些地方缺了什么也不会缺少雅典娜的禁制，那可是能压制对手并提高女神力量的利器，想在雅典娜的地盘上用雅典娜的力量杀害本尊，根本是天方夜谭。 而且，阿娜墨涅可不相信，有了前代圣战的背叛先例，雅典娜会毫无防范地将转世宿体的安全全部交给人类负责，尤其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那可是神话中的智慧女神帕拉斯雅典娜啊，她是真正的神明，不是那些在人间长大的代言人，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信任另一个种族，即使他们臣服于神。 记忆里无论是ss还是nd，女神遇刺前总会好运地有战士违背命令冲出来守护女神，但是往深层想想，在圣域这么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在雅典娜降生的敏感时期、忠诚的战士对长期以来统领圣域的最高教皇产生莫名其妙的怀疑并违抗命令，发生这样的巧合，若是没有神明在里面起作用，谁信？单看现在，艾俄罗斯对撒加并没有半点戒备，而且，史昂也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确说过，雅典娜诞生当天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教皇厅和雅典娜神殿，那么，艾俄罗斯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避开众人耳目偷偷跑去教皇厅的？ 所以，阿娜墨涅打定了主意要守住双鱼宫，她现在只是一个候补黄金圣斗士，没资格去管雅典娜和教皇的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圣域的存在就是为了更好地领导雅典娜麾下的战士，从来没有候补生因为一点无根无据的担忧就擅自违背教皇命令的道理，如果都以担忧雅典娜为借口随意放弃自己的岗位，和军人不服从命令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从私心上来说，她不希望失去知晓剧情的优势。 时间慢慢流过，夜色愈发深沉，只是，十二宫下方却出乎意料地骚乱起来，虽然还没达到人声鼎沸的地步，但是那几乎遍布了整个圣域的火把却直白地说明了其中的问题。阿娜墨涅靠在偏殿的窗边，托着下巴，从高处淡漠地俯视下方的骚动。 她明白，一切，还是如原著描述的那样，真正地发生了。 抬头望了望上方的教皇厅，阿娜墨涅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无论是撒加还是艾俄罗斯，一切行动都没有惊动十二宫内的任何一人，反倒是下面的圣斗士和候补生率先得到了消息。这就是黄金圣斗士未来的路吗？即使什么也不知道，最后还是会有人为今天这一切赔上性命。纂位者忌惮，雅典娜不信任，原本被誉为最强的黄金圣斗士什么时候彻底沦为了被所有人猜忌的对象？ 前殿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阿娜墨涅的思绪，她森默地扣上面具，踏着光洁的石板，一步一步走出偏殿。 “……你们要去哪里？艾欧里亚？米罗？” 伴随着刻意放冷的童音，之前一直安静的双鱼宫内忽然腾起一片红色薄雾，很快笼罩了所有道路和出口，迫使两个急速奔跑的男孩不得不停下脚步，徘徊在原地。 “阿娜墨涅！”米罗焦急地大喊了一声，空旷的双鱼宫中久久地回荡着他的声音，但那个让他们期望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教皇大人没有召见，你们跑到我这里干什么？”阿娜墨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隔着面具带了一点沉闷的回音。随着她的言语，空中的红雾似乎加速了流动，忽深忽浅，带给人一种诡异的视觉感受。 “让我们过去！阿娜墨涅！”艾欧里亚早已绷不住胸中的焦虑和惊惶，就连声音也比平日多了几分冲动，他猛地扬起拳头重重地砸向红雾深处，碎星拳的急劲气流割裂了空气，将红雾生生撕出一道口子，同时传来的还有石块破碎产生的爆裂声。 可是，就在拳风消失的下一秒，被撕开的红雾再次聚拢，同时更近一步向中央的两人逼去。 “别费劲了，艾欧里亚，我已经封闭了整个双鱼宫，除非你能彻底打破这座宫殿，否则这里的花雾根本不可能散去。可惜，现在的你还没这个实力。” “阿娜墨涅！！” 艾欧里亚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凄厉，阿娜墨涅不知道，这个一向坚强的男孩现在有没有在哭。 “我哥哥绝对不会是叛徒！教皇大人一定是弄错了！！！我要去见教皇大人！哥哥他是伟大的黄金圣斗士！绝不可能去刺杀雅典娜！！！” “是啊，阿娜墨涅，这一定是弄错了。”米罗跟着后面焦急地补充：“你也不相信是不是？艾俄罗斯前辈肯定不会背叛圣域，可现在教皇大人已经对艾俄罗斯前辈下达了追杀令，我们一定要去问问教皇大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两人焦灼地四处环望着，但从红雾深处传来的女声却让他们的心直直地沉入谷底。 “抱歉，我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的使命是镇守双鱼宫，在得到教皇大人的手谕之前，我不会放任何人通过这里。” “你要拦着我？！阿娜墨涅！”艾欧里亚的双眼蓦然通红，额头上青筋毕露，咬紧的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连离教皇厅最近的我都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艾欧里亚，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得知十二宫外的消息，要知道即使是候补黄金圣斗士，违反了命令也一样要受到惩罚。”阿娜墨涅的声音透着深入人心的冷意，遥遥地从双鱼宫的深处传来：“我虽然不相信艾俄罗斯前辈会背叛圣域，但我更相信教皇大人的判断。艾欧里亚，别让我为难。” “我一定要过去！”男孩蓦然发出一阵暴吼，双目圆睁，肉眼可见的金色小宇宙在周身熊熊燃烧，恍如从沉睡中苏醒的狮子，露出凶狠的獠牙。 “艾欧……”米罗惊慌地叫了一声，但未等他把话说完，沉闷的压力便已将剩下的话统统堵在了他的口中。 不理会米罗的呼喊，艾欧里亚已然腾空跃起，左手平举，右臂后拉，单手握拳架在腰部，在即将冲进红雾时猛然挥出，声音未起，金色的光芒便已划破了整片空间，强大凶猛拳压将竟将他周围的所有红雾尽数将周围逼开，带起一阵近乎肆虐般地空气撕裂。 “闪电碎星拳！” 一阵近乎爆炸般的巨响震得双鱼宫隐隐有了一丝颤抖，在红雾被迫散的那一瞬，艾欧里亚的身影已自宫殿中消失，化作一道利剑直冲向宫殿出口。 “等等……” 米罗赶紧向前跑了几步，随后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因为红雾已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再次聚拢，像之前一般牢牢地将他困在中央，几乎在同时遮住了前方的人影，甚至连所有的声音也似乎被一并掐断。 “艾欧里亚！” 不敢轻举妄动的米罗只能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划过脸颊与下巴，滴落在已有裂纹的青石板上。他呼喊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双鱼宫中，在一片愈发诡异的寂静中显得尤为单薄。 沉默一阵后，红雾缓缓淡了下去，依稀可以看清附近的石柱和人影。 “回去待命吧，米罗。”阿娜墨涅慢慢从宫殿的阴影中走出，在离米罗有一段距离的石柱旁站定。她穿着和平日一样的格斗服，戴着黄金的面具，此时看过去，那木无表情的五官竟无端显出一种阴冷与残酷。 “艾欧里亚呢？”米罗站在原地，压低了声音质问，握起的拳头忠实地昭示出他此时的紧张心情。 “呵……” 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似乎在嘲讽他的无知。 “你觉得，他还能出去？” 米罗顿时瞪大了双眼，宝蓝色的瞳孔中酝酿着惊怒，他用一手指着阿娜墨涅，声音里第一次带了点颤音：“你……艾欧里亚到底怎么了？！”说这话时，他的小宇宙已经开始逐渐提升。 “晕倒了。”阿娜墨涅言简意赅。“我还没有随便伤害战友的习惯，只是让他先睡一会。” 说完后，她又向中央走了几步，随后正面挡住了通向出口的路。“已经知道了我的选择，你还要继续吗？米罗？”她轻声发问。 米罗没有说话，但那愈发坚定的眼神却明白地表达出了他的心思。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宫殿入口方向飘入了两人耳中。 “冲动的家伙。” 伴随着袅袅寒气，一个冷峻的身影缓缓步入双鱼宫，每走一步，青石板上似乎都覆上了一层细小的白色冰晶。他注视着面色急剧变化的米罗，墨蓝色的眸中透着寒冰般的森冷与锐利，彻底掐灭了米罗的最后一丝希望。 “任何人都不可以通过双鱼宫，这是教皇大人的命令。” 第26章 站队 双鱼宫—— 卡妙的到来令胜利的天平向着一边大幅度地倾斜过去，也让阿娜墨涅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若是别人到来，她都能尽职地拦下，可唯独与自己同组的两人，她还没做好和他们动手的心理准备。 她不想做孤臣。 还好，卡妙也做出了和她一样的选择。至于修罗……只要他去追杀艾俄罗斯，今后也就再没有任何退路。 米罗似乎也认清了当前的状况，刚刚燃起的小宇宙一点一点地平复下去，他盯着卡妙看了一阵，随后又望向挡在另一个方向的阿娜墨涅，嘴唇紧紧地抿着，宝蓝色的眸中溢满了沉甸甸的痛苦。 “连阿鲁迪巴也拦不住你……”低哑的嗓音被浓浓的颓丧之意包裹，这个一直都充满阳光的男孩第一次露出绝望的表情。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艾俄罗斯前辈呢？” “和艾俄罗斯前辈无关。”卡妙神色不变，见阿娜墨涅没有开口反驳的意思，他的语气不禁有了些许的松动。 “或许你们说的是真的，这其中确实有隐情，但是，比起艾俄罗斯前辈，我更愿意相信教皇大人的判断。”他一字一句地道，缓慢的声音似乎要打碎米罗最后的坚持。 “教皇代表着神的意志，在雅典娜不在或没有能力统领圣域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违背教皇的命令。而且，教皇大人对雅典娜女神的忠诚，绝对不会比艾俄罗斯前辈少。米罗，我觉得你是能分清是非的。” “呵……” 米罗压低了声音，嗓子里发出难听的笑声，断断续续：“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什么也不做，然后眼看着艾俄罗斯前辈被冠上叛徒的名义、遭到追杀？！”说到这里他猛地仰起头，激动与愤怒混合在一起，灼热的目光似乎能将人生生烧成灰烬。 “我是艾俄罗斯前辈的部下！我愿意相信他的清白！卡妙，你的那一堆大道理我听不进去，因为这死规矩眼睁睁地看着艾俄罗斯前辈被诬陷！我做不到！！！” 卡妙的脸色有点难看：“需要我帮你闭嘴吗？” “你……” “你还是快点闭嘴比较好，米罗。” 宫殿外突然传入一个邪邪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耳边，顿时令专注于对话的三人同时吓了一跳，伴随着金属与石板碰撞的清脆响声，一个金色的人影缓缓从黑暗中现身，带着迫人的气势逼向三人。 “迪斯马斯克？” 阿娜墨涅悄悄捻了捻手指，蹭掉上面的冷汗，有些压抑地侧了侧身。迪斯马斯克是从双鱼宫的后门、也就是教皇厅下来的方向进入，这不禁让她心中多了一丝挫败——既撒加和艾俄罗斯之后，连迪斯马斯克都能无声无息地摸入教皇厅，她的魔宫玫瑰阵，难道只能拦住一些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小卒子吗？明明已经封锁了所有的道路！ “你、你怎么会从那里过来？”米罗瞪圆了一双眼，他抬起一只手，难以置信地指着迪斯马斯克：“我明明没有看到你通过天蝎宫啊？” 此言一出，就连卡妙也皱了皱眉头。 闻言，阿娜墨涅心里顿时一阵放松，原来，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的不仅仅是自己啊。 “这个嘛，当然是教皇大人的杰作。”迪斯马斯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放下肩膀上一直扛着的男孩，正是昏迷不醒的艾欧里亚！ “这是进来的时候捡到的，先寄放在你这里，阿娜墨涅。过一会教皇大人会召艾欧里亚问话，艾俄罗斯突然叛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使他弟弟没有参与，在事情完全结束前，他还是要受到严密监控的。” “连你也相信艾俄罗斯前辈是叛徒吗？！”米罗骤然暴怒，目眦欲裂地瞪着他，结果却换来迪斯马斯克一个鄙弃的冷笑。 “教皇大人的命令，轮得到你、一个连圣斗士都不是的候补生质疑吗？！”他突然燃起了自己的小宇宙，沉重的压迫感一下子将米罗压倒在地，就连没有受到重点照顾的卡妙和阿娜墨涅，都难受地向后退了几步。 “艾俄罗斯背叛圣域，企图刺杀才降生的雅典娜女神，幸而被教皇大人发现并阻止，这就是事实，没有任何隐情！修罗已经先走一步去追杀背叛者，本大人奉教皇的命令，在全圣域范围内搜查背叛者的残党。米罗，看在我们有交情的份上，可别让我把你的名字也列入嫌疑者的名单啊，若是那样，无论是教皇大人还是我，都会有不小的困扰。” 米罗被他的小宇宙压得说不出话来，从阿娜墨涅这个角度，也看不清迪斯马斯克此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但微微令她安心的是，迪斯马斯克的小宇宙虽然很夸张，但并没有那种冰冷的杀意，似乎只是为了堵住米罗的嘴，这一点，从他无视了自己与卡妙便可轻易看出。 “走吧，小子，和我一起去搜查残党。”迪斯马斯克轻轻松松地拎起米罗的领子，无视他的抗议和挣扎，直接将他提溜出双鱼宫，向山下走去。 “你们两个做的不错。”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面上维持着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继续守着吧，要记得，只有教皇大人的命令才是至高无上的。” ****************************** 迪斯马斯克走后，阿娜墨涅先是将晕倒在墙边的艾欧里亚搬进双鱼宫的侧殿安置好，等她走出来时才发现，卡妙正背靠着柱子，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史昂大人已经逝世了吧。” …………………… 这句话恍如晴空霹雳，顿时将阿娜墨涅炸得回不过神来，三秒过后，她猛地攥紧了拳头，几乎是在回神的瞬间拉开了与卡妙之间的距离。 “你、你怎么……”她一手扶着石柱，惊疑不定。 这是第一次，她在卡妙脸上看到了冷笑的表情。石青发色的男孩双手环抱在胸口，面对她的戒备，神色愈发冰冷。 “你站在撒加前辈那边了吧，阿娜墨涅。”他冷声反问：“艾俄罗斯前辈叛变，却派了修罗和迪斯马斯克负责追杀和围剿，怎么看都不合常理。撒加前辈到底去了哪里？” “而且，我是看得很清楚的，对于教皇的继承人，史昂大人明显倾向于艾俄罗斯前辈，所以，他更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叛变，反倒是撒加前辈有这个动机。再说，年长的黄金圣斗士叛变，这是非常容易引起动荡和猜忌的恶*件，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在第一时间将事情压下去吗？可是现在的教皇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采取了另一种极端的做法，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艾俄罗斯前辈叛变似的，甚至还大规模地在圣域搜查背叛者的残党。刺杀雅典娜女神，要那些候补生部下有什么用？这么做的唯一结果就是坐实艾俄罗斯的背叛之名！现在的局面只有新上位需要立威的教皇才愿意见到，而且也不符合史昂大人一贯以来稳扎稳打的作风。” 阿娜墨涅越听越心惊，她本以为除了自己，其他人就算怀疑教皇命令的真实性，也绝不会联想到教皇换人的事实，她一直知道卡妙很聪明，但他现在的这份聪明却令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忌惮。 “……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不必和我打什么哑谜，阿娜墨涅。”卡妙冷冷地回绝了她的试探：“我会帮你只是不想让黄金候补出现无谓的牺牲，上面既然对我们隐瞒了消息，必是不想让我们参与其中。艾欧里亚和米罗如果在这个时候闯进去，后果不堪设想，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艾俄罗斯前辈叛变已经成了事实，这事只能是真的，也必须是真的，圣域不需要一个无法树立威信的教皇。我们这些黄金候补将会成为圣域的最高战力，在未来的圣战中贡献力量才是我们的最终使命，在这之前没必要参和到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中。现在雅典娜女神已经降生，只要能保证圣域在这几年内的平稳过渡，那么谁当教皇都是无所谓的。”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阿娜墨涅稳了稳心神，道：“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撒加前辈可能有什么隐情……毕竟，艾俄罗斯前辈突然出现在教皇厅，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要知道即使我们是撒加前辈的部下，也不会违背史昂大人的命令，他没理由对我们隐瞒这些。”她下意识地为撒加辩驳。 卡妙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撒加前辈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说，接下来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阿娜墨涅，你也是。所以，不用再为他说话了。” 阿娜墨涅闭紧了嘴，心头一片冷然，一股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逐步蔓延出来。 “幸好，撒加前辈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不管他有没有苦衷，我相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能将圣域治理好。阿娜墨涅，你的过往我也知道一些，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别伤害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他冷冷地凝视着她，警告。 阿娜墨涅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是当然的，黄金圣斗士是圣域的宝贵战力，我还没蠢到为了私人恩怨去伤害战友。”她微微别过头道，同时也间接承认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 “可是卡妙，你逃不掉的，总有一天你会被逼着做出选择，是继续支持现在的教皇，还是为了今天这段公案制裁教皇，总归也就十几年的时间。”她微微扬了扬头，视线透过木无表情的面具落在卡妙身上，似乎在嘲讽他现在的逃避。 卡妙蹙眉，半晌后终于放软了语气：“你说得对，阿娜墨涅，除非雅典娜女神不追究，否则今天的事总归要有一个结果。和米罗他们一样，我自然是相信撒加前辈的，只要真相大白，我必会全力维护撒加前辈，以水瓶座黄金圣斗士的名义。” 阿娜墨涅没有接话，仿佛默认了他的言语。 ……只不过，卡妙，当十三年后的某天，你发现自己所敬佩的前辈其实就是今天这事的罪魁祸首，你还会和原来一样支持他吗？黑色人格的叛逆、蓝色人格的无奈，还有雅典娜的意志，你到底会站在哪边？ 双鱼宫的气氛微冷，卡妙和阿娜墨涅面对面地站着，沉默了许久后，男孩终于淡淡地开口：“明天，我就会向教皇申请前往位于西伯利亚的圣斗士修炼地，那才是最适合冰系斗士的修炼之地，在我之后，其他黄金候补也会被分配到世界各地的修炼地。修罗本就是撒加前辈的部下，现在迪斯马斯克也帮着他，有两名黄金圣斗士支持，已经足够了，在这个时候，没有足以形成掣肘的黄金候补才是最好的……” 话音未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卡妙及时闭上了嘴，和阿娜墨涅一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来者一共三个人，当前的是一个仅有一只眼睛的小个子，后面还跟着两个面目普通的杂兵，唯一不同的是，小个子身上罩了一件镶有金边的蓝色外袍，竟将其貌不扬的他略略衬托出几分威严。 “艾欧里亚！那个叛徒的弟弟在这吗？”他一进来就放开了嗓门，让阿娜墨涅和卡妙同时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阿娜墨涅不答反问，同时脑中灵光一闪。她的魔宫玫瑰阵还没撤，若说黄金圣斗士能扛过去她还勉强能接受，但这三个人居然也能从教皇厅的方向直接进入她的双鱼宫，那必是撒加在其中做了手脚，通过异次元将人从一宫送到另一宫也不是没有例子。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这些黄金候补没收到通知，底下的杂兵们却抢先得到了艾俄罗斯叛变的消息。 “我是基加斯。” 那人裂开嘴，笑得很是得意：“我是教皇大人新任命的圣域参谋长。阿娜墨涅，艾欧里亚在你这里吧？把他交出来，教皇大人要问话！” 此言一出，宫殿内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第27章 警告 基加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 这个名字猛然让阿娜墨涅想起许多关于他的不光辉事迹，她隔着面具用怪异的眼神仔细打量着对方，只觉得事情的发展很是神奇。 这两年在圣域的生活让她逐步了解了圣域的行政管理体系，圣域参谋长，这是一个相当特殊的职位。在非战争时期，圣域参谋长有权管理除黄金圣斗士外的所有圣斗士及候补生。也就是说，哪怕处在这个职位上的人再怎么弱小，除了教皇和黄金圣斗士外，谁也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圣域参谋长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可以随时参见教皇并向教皇汇报圣域发生的一切事情，教皇的命令几乎都由他代为传达，而其他的圣斗士没有接到召唤则不能随便进入教皇厅。如果是深得教皇信任的参谋长，甚至可以插手圣斗士选拔、人员调派等一系列重大决策，鉴于自身的威严和繁重的任务，教皇很少会在候补生之间露面，所以参谋长也是低阶圣斗士和候补生最需要仰望和巴结的人物。 按圣域的规矩，除了自己部下的任命，黄金圣斗士轻易不允许参与到圣域事务中。他们本来就是实力强大的战士，如果再掌握了圣域的大权，就很容易对教皇的统治构成威胁。参谋长掌权，黄金圣斗士是武力的代表，二者合作是保证教皇统治的基础，唯一能将武力和权利同时握在手中的只有教皇一人。所以之前史昂将圣域的部分日常事务交给艾俄罗斯这个黄金圣斗士才会让大家理解为，他是被选定的教皇继承人。 “基加斯，原候补生统领，一年前进入参政厅，迪伦参谋长座下的参谋之一，负责看守圣域禁地。”卡妙冷冷地默背出对方的这些年的经历，平淡的语气顿时令基加斯那狂妄的脸上渗出一丝冷汗。 “迪伦参谋长怎么了？这种重大任命，应该提前向我们通告才对。” 听到这话，对方立刻把刚刚升起的那丝退缩压下，再次摆出一副高傲的嘴脸，盛气凌人地道：“迪伦同艾俄罗斯一起背叛了雅典娜女神，已经被教皇大人当场处死，我是教皇大人亲自任命的新参谋长，怎么，你们敢质疑教皇大人的任命？！” “没有。”卡妙冰冷地甩给他两个字，根本没对他的身份表示出半分敬意，身子一转就像宫殿外走去。 “我回水瓶宫了。” “站住！卡妙！”基加斯似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他挥舞着权杖指着他，语气中多了几分斥责之意：“阿鲁迪巴在水瓶宫吧？把他押下去！那个企图和叛徒弟弟一起违逆教皇命令的家伙，谁知道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双鱼宫，空气中不知何时凝结出一片淡淡的白雾，缓缓盘绕在石柱之间。 卡妙慢慢侧过身子，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小宇宙在隐隐在周身翻涌，颇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意味。这顿时让基加斯身后的两个杂兵白着脸连连后退，就连基加斯本人，面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基加斯参谋长，关于阿鲁迪巴，那是教皇大人的命令吗？”卡妙一字一句地发问，每一个字似乎都重重地捶打在三人心里，在森冷中裹挟着浓浓的怒意。 “我记得参谋长是不允许过问黄金圣斗士的事吧，即使是黄金候补也一样。”他的目光象冰棱一样在基加斯的脸上刮过，慢腾腾地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面见教皇大人吗？如果那不是他的命令，你这个参谋长，也就不必再做下去了，反正还没有正式通告圣域。水瓶座黄金圣斗士的候补生，和一个未经选举直接上任的新参谋长，你觉得，教皇大人会舍弃哪一个？” 在男孩的步步紧逼之下，脸色苍白的基加斯连退了两步，屈辱和愤怒交织着呈现在脸上，但最终却选择了屈服。 “我知道了……”他不甘地咬着牙，道：“你去管好阿鲁迪巴，别让他再生事，否则，”他恶狠狠地威胁：“教皇大人绝对饶不了你们！” 卡妙用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盯了他一阵，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随着他的离去，那萦绕在双鱼宫内的寒意也逐渐散去。 “呸——” 基加斯狠狠啐了一口，然后猛地转身，恼羞成怒地指着身后两个杂兵，大声斥责：“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艾欧里亚带走！” “是……”那两个杂兵纷纷露出鄙弃的神色，却又畏惧基加斯现在的身份，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他们试探性地向阿娜墨涅靠近，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最终大着胆子从她身侧掠过，进入后面的偏殿，不一会儿就拖着昏迷的艾欧里亚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有你，阿娜墨涅，还不赶快把这些玫瑰花都撤了！”基加斯徘徊在双鱼宫后门口，焦躁地跺着脚。两名杂兵被他这么一骂，顿时加快了速度，却不想刚跑了几步，便双双僵在了原地，脸上同时露出骇然的神色。 “你们……这就是你们对待黄金圣斗士候补生的态度？” 平淡的女声幽幽响起，宫殿内，浅红的薄雾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浮现在空气中，漆黑的背景衬着极淡的红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一想起这红雾代表着什么，两名杂兵顿时魂飞魄散，内心的惊恐让他们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半张着嘴急促地呼吸着。但无论再怎么害怕，他们也始终像两个木偶一般钉在原地，说不出半个字，更别提动一动脚步了。 一直被无视的阿娜墨涅缓步走近，随意挥开两名杂兵的手，扶起艾欧里亚的身子，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后门走去。 “阿娜墨涅、你……”基加斯连退几步，惊惧地让开面前的道路，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阿娜墨涅没说话，只是稳稳地扶着艾欧里亚的身子，顺着石阶一步步向教皇厅走去。她所过之处，原本覆满地面的魔宫玫瑰就像受到信号一般，自发地向两侧退去，花朵挨挨挤挤地盘绕着石阶边缘，就像用以点缀道路的普通鲜花，即使是知情者，也很难将如此娇艳的花朵与死亡的恐怖联系在一起。 “阿娜墨涅！”基加斯那有点扭曲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连续两次被小孩甩脸子，让他的声音中带了点歇斯底里的味道：“你竟然包庇这个叛徒！你也要背叛吗？！” 阿娜墨涅正准备迈上下一台阶的脚步蓦然一顿。 “你说谁是叛徒？” 她的声音有如无波的古井，但就在下一秒，基加斯的脸色却猛地一紫，一口鲜血就这么直直地喷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白色的石阶上。他拍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全身剧烈颤抖，怨毒的目光似乎能在阿娜墨涅背后戳出两个窟窿，却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只能喘息着怒道：“你不能杀我！阿娜墨涅！我是教皇亲自任命的参谋长！！！” “我有什么不敢的。”阿娜墨涅顿住的脚步再次落在石阶上，依旧维持着之前不紧不慢的速度，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基加斯遍体生寒：“不管艾俄罗斯做了什么，只要教皇大人一天没剥夺艾欧里亚的身份，他就还是黄金候补，诬陷黄金候补的罪名，即使是你也承担不了吧，基加斯参谋长。”她刻意咬重了“参谋长”三个字，嘲讽之意一览无余。 “你在其他人头上作威作福我不管，但如果将威风逞到了我们头上，可就别怪我阿娜墨涅不给你面子。坦白了说，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凭艾俄罗斯往日与其他人相处的情分，教皇大人如果不想圣域分崩离析，就绝对不会迁怒艾欧里亚，而双鱼座候补更不可能出现第二个，我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省省吧，基加斯，教皇大人是不会拿未来的黄金圣斗士冒险的。我没你那么多顾虑，被惹急了的话，很可能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别指望靠着教皇大人的宠信就能将黄金圣斗士踩在脚底下，圣域到底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更何况，还有雅典娜女神呢。” 阿娜墨涅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直接将基加斯的面子里子彻底扒了个精光。虽然她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撒加既然敢在这个紧要关头任命新的参谋长，就足以证明他对基加斯的信任。有撒加压着，若她真和基加斯发生冲突，也不见得能将他从现在的位置上踩下去。 但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基加斯的若是只对艾欧里亚嚣张，她倒还不会彻底和他撕破脸，到底是小人得志，艾欧里亚是艾俄罗斯的弟弟，事情发生了必然会牵连到他。可令阿娜墨涅不能容忍的是，对方居然仗着自己是教皇亲信的身份，对他们这些准黄金也不屑一顾！要知道，就算是前参谋长迪伦，也不敢如此无礼地冲他们咆哮，没见，刚才连卡妙这个冰人都被惹出了火气。今天若是把这口气忍了，日后这家伙指不定会更加过分，黄金圣斗士虽然无法干涉参谋长的职权，但也没懦弱到连被人指着鼻子骂都不敢还口的地步。 更何况，阿娜墨涅清楚，基加斯的态度在将来几乎可以影响所有的圣斗士和候补生，今天她若不压住他这分气焰，说不定日后连教皇厅一个杂兵都敢给她摆脸色看，到那时再想为黄金圣斗士立威可就太晚了。而且，她今天这一番警告，至少能让基加斯以后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艾欧里亚，让他将来可以少受点罪，同时也能像教皇表明黄金候补们的决心。 艾欧里亚自己没有任何罪名，如果教皇今天能随意处置一个正规的狮子座黄金候补，日后他就敢用其他罪名替换掉其他人！所以这个先例决不能开！所以，她宁愿亲自将艾欧里亚送去教皇厅。 更何况，对艾欧里亚的遭遇，阿娜墨涅还是保留着为数不多的一点同情。艾欧里亚和她很像，只不过，她虽然失去了哥哥，却得到了史昂的保护，还有一个可迁怒的对象，但艾欧里亚要背负的不仅是失掉亲人的悲恸，还要承担铺天盖地的骂名，巨大的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艾欧里亚将来的路，会比她更为艰难。 扶着艾欧里亚一路爬到教皇厅，基加斯的脚步声缀在她身后，越来越远。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推开教皇厅的大门后，阿娜墨涅第一眼便望见了前方端端正正坐在王座上的那人，她只瞥了一眼便恭敬地低下头去，将艾欧里亚的身子缓缓放在地上，然后面对着他单膝下跪：“双鱼座候补阿娜墨涅，参见教皇大人。” 相似的身形，同样的灰白色长发，一模一样的冠冕和法衣，就连声音也很是相近，乍一看上去，除却多了个面具，王座上的这人和史昂确有惊人的相似。 “黄金候补生未经传召不得进入教皇厅，你怎么上来了？阿娜墨涅？”教皇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入她的耳中，在沉闷中带着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 “沿途的魔宫玫瑰阵，还需属下亲自解开，加上艾欧里亚也中毒昏迷，所以属下干脆陪着参谋长一起走了一趟。失礼之处，请您见谅。”阿娜墨涅恭恭敬敬地回答。 王座上的人沉默了一阵，语气似乎放松了些，“起来吧，阿娜墨涅。” 阿娜墨涅心中微定，她顺从地站直了身子，可没想，刚一抬头，额前便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一道魔幻的能量自她抬头之际，已然没入她的大脑！ “魔拳……！” 第28章 政变 衣袍飞舞间，王座上的人已出现在阿娜墨涅身后，他轻轻放下握成拳的右手，翻涌的小宇宙迅速平息，然后转过身来，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 “……” 强大的小宇宙在一瞬间以一种近乎狂暴的方式全部钻入大脑，阿娜墨涅瞬间感到自己的灵魂几乎要和*分离，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扯为两半，喉咙里却仅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单音。 “呃……” 她用一手死死地按住脸上的面具，慢慢半跪在地上，身子抖若摔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圆润的指尖深深嵌入了大理石地面，在地上留下几点沾着血迹的指印。 疼痛和眩晕过去后，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得清晰，但此时阿娜墨涅却惊恐地发现，身体竟然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她想大喊，想回头质问那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凝聚了一切力量拼命想要挪动手脚，却完全不起作用，身体就像被输入了命令的机器，在颤抖过后僵直地站了起来，甚至连扯扯嘴角都变成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徘徊在周身，牢牢控制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怎么会这样？！！！ “你愿意效忠于我吗？阿娜墨涅？”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她听到脚步声在一点点靠近，最后停在自己身边两米之外。 “是，大人。”嘴巴不受控制地吐出两个词，那种刻意压低的嗓音和她平日的说话声完全不同。 “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忠诚的部下。” 这种□□控的感觉几乎可以将人逼疯——身子像是被一个陌生人占据，自己的灵魂被困锁在躯壳内，就算再怎么挣扎，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除了看和听，再也做不了任何事。这种失去自由的恐惧感浮现之后，阿娜墨涅的精神几乎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控制我！ 谁也不能夺走我的自由！……莫说是人，即使是神也一样！！！ 她几乎是疯狂地与操控着身体的那股力量对峙，受剧烈的情绪波动的影响，一直潜伏于灵魂之内的庞大小宇宙也隐隐有了躁动的迹象。 此时，对自己的招数有着绝对信心的那人，并没有注意女孩指尖那细小的颤动。 “吱呀——” 大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基加斯和他带来的那两名杂兵。小个子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向室内张望了一阵，在看到倒地的艾欧里亚和僵在原处的阿娜墨涅后，竟长长出了一口气，声音大得竟在整座教皇厅中回荡了几次。两名跟在他身后的杂兵也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绷紧的肌肉悄悄放松下来。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教皇瞥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越过大殿正中央的阿娜墨涅，重新回到王座边坐下。 “是是，教皇大人……”基加斯瑟缩了一下，随后瞥到一动不动站在前面的阿娜墨涅，又如遭受到什么侮辱一般，脸上露出激愤的神色：“教皇大人！您不知道这死小鬼都干了什么？！” 似乎要表达内心的不满，他一手高高地挥舞着权杖，怒气冲冲地向前走去，似乎想对着她的头顶砸下去。但还没等他靠近阿娜墨涅，就被教皇一声突兀的暴喝定在了原地：“站住！随便靠近阿娜墨涅，你想死是不是！” “教皇大人……”基加斯有点愣神地转过头。 教皇的声音停顿了几秒，带着几分不耐之意：“阿娜墨涅身上的毒血连我都不敢沾上，她现在中了我的拳，小宇宙会不会暴走还不清楚，冒然靠近，你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不不……多谢大人提醒……”基加斯闻言后冒着冷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拉开与阿娜墨涅之间的距离。 “而且，阿娜墨涅是唯一能操纵魔宫玫瑰阵的人，要是没了她，对圣域的防御是非常大的损失。” “虽然这么说……”基加斯搓搓手，潜意识中仍有一种不忿之意：“在大人您的统治下，又有谁敢与圣域作对呢？那岂不是……” “住口！” 教皇再次暴呵，这回是彻底带出了怒意：“你都知道些什么！黄金圣斗士难得一见地齐聚圣域，这分明昭示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顿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息，骇得基加斯不敢再多做评论。 安静了一阵后，教皇按捺住心中的怒意，放平了声音道：“迪斯马斯克走了有一阵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他现在已经是黄金圣斗士，对付一个穆不需要花多少力气吧？” “这个……” 基加斯支吾了一阵，最后只能跪伏在地上，老老实实地汇报：“确实没有消息。教皇大人，属下怀疑那个穆很可能已经提前溜走了，否则凭迪斯马斯克的实力，即使一时间没办法拿下他，也不会不弄出一点动静。只要穆有所反抗，属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聚集所有的圣斗士，宣布穆的叛乱罪名！可是现在……教皇大人，穆是那个人的徒弟，您说那个人会不会早就……白羊座的黄金圣衣可已经不在圣域了……” “那个老狐狸……”教皇低低地哼了一声，倒也没反驳基加斯的猜测。他用手指敲打着王座的扶手，安静地思索着，半晌后缓缓开口：“不用管穆了，一个连圣衣也没有继承的候补生，谅他也翻不出什么波浪。让迪斯马斯克好好在圣域内搜查一遍，所有圣斗士和候补生，必须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如果有不服从命令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基加斯。”说道最后，他的声音里蓦然染上一抹森寒的杀意。 基加斯心知肚明地拜俯下去：“遵命，教皇大人。”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两名杂兵一声不吱地半跪在基加斯身后，安静地倾听着两人的对话。 “……除了迪斯马斯克，修罗那边怎么样了？” “修罗……”基加斯额上的冷汗再次滴落，要知道，在穆的问题上他还敢插几句嘴，但问题涉及到艾俄罗斯，他只是想想都会觉得全身发冷。 这世上，真正敢于弑神的，寥寥无几。像基加斯这种人，充其量也只敢跟在后面喊上两句，真被卷入后，那点小小的叛逆之心早就被神明长期以来留在人间的威望消磨的半点不剩。之前他追随撒加，不过是想借助撒加的势力上位，刺杀教皇这种事虽然大逆不道，但只要隐瞒得好，到时候再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一切都能蒙混过关，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真正的知情者，也只有穆一个人。可刺杀雅典娜则不一样，一个不慎，他们将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圣域、所有圣斗士的反扑。只是现在他没有任何退路，教皇的心思在事发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即使是他，也是在艾俄罗斯叛逃后才了解了一切的真相，所以，他现在只能紧紧地追随着教皇，一路走黑。 “修罗那边也没有任何反馈，不过，纵观圣域附近，并没有太过激烈的能量冲突，属下猜测修罗或许已经杀死了艾俄罗斯，正在返回途中。毕竟，艾俄罗斯那人是个死脑筋，不到战时不会穿上黄金圣衣，对同伴也不忍心下重手，这就给了修罗可乘之机……” 不得不说，基加斯这番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只可惜教皇现在并没那个耐心听他这啰嗦的分析，所以不等他说完暴躁地便打断了他的话：“艾俄罗斯算什么！就算他死不了，我也不放在眼里！基加斯，你立刻去询问修罗，他到底有没有杀掉艾俄罗斯带着的那个婴儿！” “啊？这……” “你不想去？”教皇的小宇宙蓦然高涨几分。 “不不不、属下这就去问……”基加斯连滚带爬地向门外挪去，可是才挪了两步，又犹犹豫豫地回过头，哆哆嗦嗦地问：“教皇大人，如、如果……修罗没有……那……” “你还想等着他把这个秘密透出去吗？！”教皇的手重重地砸在王座上，厉声道：“……叫上迪斯马斯克，如果修罗没有杀死雅典娜，那么就找个机会，彻底解决他！雅典娜的消息绝不能泄露！” “是！” 教皇厅中，被当做背景的两名杂兵大气也不敢喘，直到基加斯转身走到了大门口，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可就在这时，一股磅礴的小宇宙突然自大殿中暴起，那一瞬炸开的力量令所有人同时内心一寒，还没等基加斯反应过来，漫天的金光裹挟着咆哮的能量，已然对着他当头砸下！ “喝——” 一声暴呵如炸雷般响彻神殿，基加斯只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狠狠向外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神殿大门上，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以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好不容易找回思绪，竟觉得面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大片殷红的血竟已撒了他一头一脸，往旁边看去，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两名杂兵此时已扭成一团摊在地上，早就没了呼吸。 这一变故顿时将基加斯骇得肝胆俱裂，他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去，大殿中，两团急剧高涨的小宇宙正一前一后地对峙着，蓄势待发。其中一人是从王座上站起来的教皇，而另一人，竟是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动静的阿娜墨涅！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挣脱我的幻胧魔皇拳的控制！……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阿娜墨涅！”教皇攥紧了拳头，一步一步从高台上走下来，森冷的语气中杀意盎然。 “咳、咳……” 阿娜墨涅张口吐出一口血，一手按着腹部，另一条手臂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体内的剧痛告诉她，刚才那一击至少断了两、三根肋骨。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面具已不知飞到了哪里，惨白的小脸上再没了往日的娇憨，取而代之的是不和年龄的决然与冷傲。 “我就是个怪胎呢，教皇。”她冷笑一声，拭去嘴角的血迹，顺手将错位的肋骨顶回原处，然后仰望着那个逐步逼近的身影，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弑神者、杀死了前教皇史昂的真凶，逃跑什么的，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意义，现在摆在阿娜墨涅面前的路仅有两条——效忠，或者，鱼死网破！ 第29章 碰撞 教皇厅内，基加斯连滚带爬地挪到一个角落，蜷缩着身子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在大殿正中对峙的，正是那位神秘的教皇、以及双鱼座候补阿娜墨涅！ 撒加的幻胧魔皇拳确实很强，换了别人、即使是黄金圣斗士，在没有亲眼目睹死亡前也无法挣脱这魔拳的束缚，可惜的是，撒加这第一次用，就碰上了阿娜墨涅这个怪胎。 撒加的算盘打得很好，阿娜墨涅是唯一的双鱼座候补，单单为了圣域将来的防御考虑，就不能简单地将她置于死地，而且阿娜墨涅不是艾欧里亚，教皇没有任何借口限制她。 撒加虽然恼恨基加斯不会说话得罪了阿娜墨涅、甚至还在这个时候将她引上了教皇厅，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地步也无法挽回，在未确定雅典娜的生死之前，即使被发现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他也不能让阿娜墨涅随意地离开教皇厅。既不能杀又不能放回去，用幻胧魔皇拳控制住便是一个非常好的解决方法，同时也能增加他手中的筹码。 单凭阿娜墨涅自己，定然摆脱不了撒加的控制，可坏就坏在这孩子有神秘石头这么个小宇宙外挂。幻胧魔皇拳是利用小宇宙作用于对手的大脑、从精神上控制对手的招数，说到底也是用外来能量控制人的行动，可藏在阿娜墨涅体内的石头早就将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哪容得下一股外来力量放肆？在幻胧魔皇拳刚作用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反弹的征兆，加上阿娜墨涅的情绪非常激动，更进一步化解了幻胧魔皇拳的束缚力。直到她听到他们要去对付修罗时，激荡的情绪彻底冲垮了幻胧魔皇拳的束缚，在控制被解开的瞬间，一招流星拳几乎是下意识地冲着准备去执行命令的基加斯挥了过去。 撒加的反应同样不慢，在阿娜墨涅刚动手之际，他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光速拳毫不犹豫地对着她砸了下去，饶是阿娜墨涅后来用流星拳进行了格挡，也被那暴虐的力量砸得受伤呕血，险险让基加斯捡了一条命。 “你都听到了，阿娜墨涅……”教皇一步步向她逼近，小宇宙的燃烧令他的衣衫和长发四散飞舞，阿娜墨涅可以感觉到他的力量正逐步向右手聚集，这一次可不是简单的光速拳，而是真正的杀招银河星爆，看来面前这人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尽管动手吧，教皇。”她发出一连串的冷笑，毫不退缩地与他四目相对：“我虽没本事打败你，但想将你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还是做得到的！撒——加——前——辈！” 闻言后，从教皇周身传来的戾气更重几分，受对方气势的影响，阿娜墨涅体内神秘小宇宙的运转越来越快，力量充盈的感觉竟逐渐压下了体内的刺痛。 “你知道的太多了，阿娜墨涅……本来还想留你一命……”教皇突然单手扶住额头，发出一连串低哑而怪异的笑声，随后，他的小宇宙瞬间凌厉起来：“想阻止我？就凭你？！” 他的右手豁然挥出，以阿娜墨涅的优秀眼力，此时竟只能看出一道一闪而逝的黑影，有心避开，但受了重击的身体已经远远跟不上大脑的反应，只是一瞬，那如铁箍一般的手臂已经牢牢地卡在了她的脖子上，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拎到了半空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脖子生生扭断！ 阿娜墨涅眼前一黑，对方那一瞬间的杀意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底，也让她凝聚了许久的小宇宙，彻底爆发了。 “呃……” 一股寒意透体而入，让这个敢向雅典娜举起屠刀男人心底徒然升起一抹难以名状的惊悸，卡着女孩脖子的手下意识地僵了僵，也就是这么一瞬的迟疑，随后他立刻感到有一股陌生的小宇宙牢牢定住了他的动作，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充满无限深邃的宇宙，这股能量似乎天生有一种令人臣服的魔力，嚣张如他，这一刻也再无法生出继续加力的念头，这种感觉，甚至比面对雅典娜转世更让他感到狂躁。 那是一种想反抗、想毁灭、却又无从下手的焦躁之感。 “唔……” 以上各种念头一闪而逝，被一声细小的□□惊醒，教皇蓦然发现，就在自己失神的那一刻，被牢牢掐住要害的女孩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她用一手卡在他的手臂上，对着他露出一个虚弱而嘲讽的笑容。 “你竟然……敢碰我啊……” 教皇怔了一秒，在看到女孩唇角那抹刺眼的血迹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手臂顿时一僵，随后狠狠将人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大殿的柱子上。 背后再次受到冲击，阿娜墨涅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她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撑着自己的半个身子，狠狠喘息几下，随后露出一抹庆幸之色。 还好，因为撞击角度的关系，断掉的骨头没有刺伤内脏，不过要再来一次，她这小身板可真承受不了。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一手僵在半空的教皇，用力吸了口冷气，轻声道：“你大意了呢，撒加。” “……哼，果然是朵带毒的花。” 一臂平伸的教皇冷冷地回答，言语间已没了之前那股暴虐，他已经从愤怒的状态中冷静下来，被压缩的小宇宙凝聚在那只青筋毕露的手上，尽力拖延剧毒发作的时间。以他的掌心为□□，几乎只是瞬间的工夫，那只曾接触过阿娜墨涅皮肤的手臂上已呈现出一片诡异的乌青，正缓缓向其他方向蔓延，就在几秒之内，麻木的感觉甚至已扩散到了他胸口的位置。 “别逞强了。”阿娜墨涅疲惫地闭上眼，暗暗调整自己的状态。神秘石头里的小宇宙只有在她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发挥作用，对方现在已经收敛了杀气和力量，自然地，她体内暴动的能量也逐渐平息下去，没有了小宇宙的压制，剧烈的刺痛再一次狠狠地刺激着她的感官。 “魔宫玫瑰的毒素浓度会随着我的小宇宙的增强而提高，你刚才也感受到了吧，在接触那一刻，我的小宇宙强度。用小宇宙压制虽然能减缓毒的发作，但作用绝对有限，如果再拖延下去……呵，撒加，我说过能将你从教皇宝座上拉下来。我若是败了，不过赔上一条命，可是，你舍得带着这刚打下的大好基业和我一起陪葬吗？” 说这番话时，阿娜墨涅是真的轻松，她很清楚黑撒是个枭雄，他费尽心思把另一个人格压下去，又借着雅典娜降生窃取了教皇之位，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在胜利已经到手的情况下选择和她鱼死网破。那样的话，名誉、权利、地位……他什么都得不到！还会白白成就了艾俄罗斯和她阿娜墨涅的英雄之名！因此，最好的选择，就是双方各退一步！ 他必定会妥协！那收敛的杀气和小宇宙已经证明了这点！ “你想要什么？阿娜墨涅。”教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替你解毒，也愿意向你效忠，甚至，我可以帮你追查雅典娜的下落！”见这高傲的人终于松口，阿娜墨涅赶紧为他送上一个台阶：“而我的要求就是，不准伤害任何一个黄金圣斗士和黄金候补，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做到吧。” 不等他说话，阿娜墨涅再次开口：“你不用怀疑我的决心，因为我哥哥就死在双鱼座候补的最终试炼中，那天，无论我怎么向雅典娜什么哀求，都没有换来那个女神的仁慈，等我终于领悟小宇宙时，已经太迟了……” “好，我答应。” 闻言，教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随即几步走上前半跪在地上，将乌青的手臂伸到阿娜墨涅面前。 如此果决，不愧是他。 阿娜墨涅将自己的手贴在他的皮肤上，微微运起小宇宙，魔宫玫瑰的毒素就如找到了主人一般，顺着接触点争先恐后地渗入她的身体，那乌青的手臂也在两人的注视下，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就在毒素全部褪去后，教皇周身突然散发出一阵冷意，但也仅仅只有一秒，冷意便无声无息地消散，就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阿娜墨涅垂下眼帘，唇角轻轻勾起一丝笑意。她这个双鱼座黄金候补就像只刺猬，想冒着被戳出几个窟窿的风险咬她一口，先要掂量一下到底划不划算。 既然无法保持中立，那么能成为教皇的心腹，也不错，反正，她从来都和英雄、正义等词搭不上边。 在教皇重新回到王座上坐下后，阿娜墨涅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慢慢地站了起来。对已经领悟小宇宙的圣斗士和候补生而言，无论内伤还是外伤，在小宇宙的作用下都能加速愈合，小宇宙越强，愈合的速度越快，这也是为什么小强们前一刻被揍得半死后一刻还能活蹦乱跳赶路的最大秘诀。阿娜墨涅本身的小宇宙或许做不到这点，但那神秘石头可不是吃素的，容器受损，怎么着也得修补一番，所以，就在阿娜墨涅为教皇解毒的过程中，神秘小宇宙已经将她的内伤修复的七七八八，除却断掉的骨头不能马上长好外，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眼看事态平息，教皇厅中除当事二人外的唯一清醒的基加斯，终于弱弱地冒了头：“教皇大人……” 阿娜墨涅和教皇同时一怔，随即齐齐看了过去，只见基加斯灰头土脸地缩在大门边上，在他旁边还有两具被打得不像样的杂兵尸体——教皇在拦住阿曼墨娜时，只想到要保下自己的心腹，基加斯带来的两个杂兵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被圣域两大高手的绝招波及，能留个全尸都算他们幸运。 两具渐冷的尸体让阿娜墨涅心里一突，她急急转头看向刚才一直被忽略的艾欧里亚，见他并没有受到波及，也没有清醒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管那两个人了。”教皇语气平平地说了一句，或许是阿娜墨涅在此，他对基加斯这个心腹的态度不再那么恶劣。 “先把艾欧里亚关到教皇厅的地下室，然后命修罗来教皇厅觐见，顺便，把迪斯马斯克的工作进展汇报给我。”他瞥了一眼阿娜墨涅，又补充道：“阿娜墨涅的话，你刚才也听到了，好好送艾欧里亚下去。” “这样不好吧教皇大人！”基加斯有些着急地回道，同时畏惧且怨毒地瞄了一眼阿娜墨涅，“让您独自一人和这个小……不、单独和她呆在一起太危险了，还是让属下一起……” “留你下来有什么用？”教皇冷漠地刺了他一句。 “呃……”基加斯语塞，却又一脸的不甘心。 “可是……” “滚。” 阿娜墨涅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没有任何起伏。她慢慢从石柱的位置走到大殿中央，侧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基加斯，翠色的瞳中没有一丝光彩，冷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基加斯当即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多言。他恭恭敬敬地向教皇行了个礼，然后用扶伤患的正确姿势架着艾欧里亚，退出了教皇厅。 门关上后，大殿里再次陷入了沉寂，阿娜墨涅对着王座上如石像般坐着的教皇，犹豫了一下，在他面前单膝下跪，那娴熟流畅的动作，就像过去面对史昂一样。 “双鱼座候补生，阿娜墨涅，参见教皇大人。” 第30章 为恶 在教皇厅中只剩下阿娜墨涅和教皇后，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起来。一分钟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在短时间内达成协定后，至少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阿娜墨涅半跪在地上，这个动作她已做过多次，此时暗暗调整了上半身的角度，倒不会觉得太过难受。她微微垂着头，摆出一种恭顺的姿态，静等着对方发问。 这个男人身边，不需要庸才，既然无法藏拙，那么就干脆锋芒毕露。阿娜墨涅相信，凭他的骄傲，是不会因为忌惮而将自己这么一把利刃束之高阁。 “关于我的事，你都知道多少？”王座上的人沉声发问，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阿娜墨涅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基本……都知道了，恕属下冒昧，教皇大人，将艾俄罗斯叛逃的消息公之于众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现在，恐怕不止是属下，就连很多圣斗士和候补生也在怀疑艾俄罗斯叛变的□□，他看上去实在不像会叛变的人。” “更重要的是，艾俄罗斯没有理由叛变。”想起卡妙的说法，阿娜墨涅又添了一句：“黄金圣斗士刺杀女神，这种事没有足够的证据是无法令人信服的，而最重要的目击证人、您、还不能出来作证。” “你的意思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怀疑我了？！”教皇的声音蓦然染上一丝寒意。 “不，教皇大人，属下相信，其他人怀疑的只是这件事本身，而不是作为教皇的您。”阿娜墨涅一针见血地指出教皇话语中的缺陷：“史昂大人就是圣域的天，即使艾俄罗斯叛变，又有几个人会怀疑天会塌下来呢？其他人的怀疑也只是建立在您之前的行动与史昂大人的一贯作风并不相符的基础上。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艾俄罗斯的下落，而是要彻底打消其他人对教皇的怀疑。刺杀女神这么大的事，教皇封锁□□无可厚非，但您之前的行为终究已经在其他人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怎样掩饰都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疑点和证据，与其那样，还不如顺其自然。您既然已决定要作为教皇统领圣域，那干脆一次性将所有的隐患全部掐灭在摇篮里，直接宣布教皇换人！” 阿娜墨涅果决的语气似乎令教皇震动了一下，他没有出声，但周围那隐隐环绕的能量波动却逐渐趋于平稳。 伪装史昂什么的，早晚会露出破绽，还不如在这个节骨眼上宣布史昂退位，这样别人就算怀疑，最多也是疑到艾俄罗斯身上。 “继续说。” “如您所见，圣域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艾俄罗斯会叛变，所以若想坐实他的罪名，就必须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艾俄罗斯没有任何动机去刺杀雅典娜，但要是是刺杀教皇不成、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去刺杀雅典娜呢？如果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那么其他人首先想到的就会是他刺杀教皇的理由，而教皇之位的竞争，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史昂确实看好艾俄罗斯。”教皇突然开口，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这种看好，谁知道是不是一种考验呢？”阿娜墨涅冷静地笑笑，翠色的眸中满是算计之色：“穆曾经提过，史昂大人从星象上发现近来有凶星现世，为了保护雅典娜所以特意设下一个局。只要确认那个人心中没有歪念，教皇之位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只可惜……”她意有所指地扬了扬下巴。 王座上那人的呼吸微微变得急促，按住扶手的指节泛出一片青白。 任何表象都可以作假，尽管连阿娜墨涅也认为史昂中意艾俄罗斯，但他的真正想法已随着死亡被一起带去了冥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心底里究竟选择了谁。但也正因为他这隐晦的态度，才给了叛逆者们最好的借口。 谁又知道，撒加是不是和阿斯普洛斯一样，仅仅走错了那最后一步？ 阿娜墨涅垂下眼帘，静静地道：“史昂大人确实有意将教皇之位传给艾俄罗斯，只要他能通过这个考验。只可惜，艾俄罗斯却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自己走进了史昂大人的圈套。他选择在女神降生的时机刺杀教皇，企图纂位，虽然没有得逞，却重伤了史昂大人，并得知了考验的真相，在这种情况下，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刚降生的雅典娜女神也当成了刺杀的对象。随后，发现异常的双子座撒加及时赶到，阻止了他的阴谋，艾俄罗斯不得已叛出圣域。” 阿娜墨涅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微微扬起头，带着浅淡笑容的表情就如一个正在引人堕落的恶魔，轻轻说着诱惑的话：“最终，身受重伤的史昂大人将教皇之位传给撒加，撒手人寰……” “撒加为了保证圣域的平稳过渡，并没有立刻公布这个消息，而是派出摩羯座修罗追杀艾俄罗斯，并命令巨蟹座迪斯马斯克在这期间负责圣域的安全……” “教皇大人，您说，这个故事是不是更加真实？” 阿娜墨涅维持着面上浅浅的笑意，安静地等待教皇的回答。艾俄罗斯叛变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教皇前后的行事风格又不一致，这已经成了一个硬伤，所以她笃定了对方必然会采取这个说法。至于别人会不会信…… 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故事，会没有说服力吗？别说其他人，就算是身在庐山的童虎，也挑不出任何问题。 过了一会儿，教皇沉沉地应了声：“你说的很对，阿娜墨涅。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语出惊人：“艾俄罗斯可是带走了才降生的雅典娜，如果修罗没有杀掉那个婴儿……” 阿娜墨涅顿时心中大定，连雅典娜的事都告诉她，这就证明，面前这个人已经选择将她当成心腹。 “如果艾俄罗斯连刺杀教皇这种事都敢做，那多出一个婴儿，又能证明什么？”阿娜墨涅扬了扬下巴，飞快地反问：“关于婴儿的事只有修罗知道。虽然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奇怪了些，只要雅典娜神殿有一个女婴，还会有谁怀疑真正的雅典娜不在圣域？随便找一个孩子冒充女神，这种事也只有背叛者才能干的出来，教皇大人，可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不要问修罗任何关于孩子的事，他本身就是个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里的人，如果多嘴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暴露这个细节。最重要的是，教皇根本‘不’知道，艾俄罗斯会带着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冒牌女神逃出圣域……” “只要雅典娜神殿里有一个逐渐长大的女孩子，偶尔露一面，就足以打消任何怀疑了。” “雅典娜在降生时受了伤害，所以在今后的日子里只愿意通过教皇传达自己的命令……女神信任教皇，有哪里不妥吗？” “所有人都能看到，雅典娜身在圣域，只不过身为女神的她平时不喜欢和别人见面，更不喜欢交谈……” “有谁，敢亲自跑到雅典娜面前质疑呢？” 阿娜墨涅挑了挑眉，不再言语，有些话，说到点子上就足够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为我着想？阿娜墨涅，以前都没发现，你竟是这么一个绝情的人，艾俄罗斯之前对你也不错吧。”教皇冷笑两声，语带讽刺。 阿娜墨涅神色未变，连语调也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对方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呢，教皇大人。”她意味深长地道：“事实上，圣域高层的秘密不可能全部公之于众。我刚才所说的那个故事传出去没关系，不过下面提到的秘密，只有实力出众的圣斗士和少数候补生导师才能‘打探’到……艾俄罗斯那么一个正直的人，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雅典娜的降生就代表着圣战的序幕，会不会有敌人在暗中做了手脚，谁也不知道……事实上，您只要透出一点点关于艾俄罗斯□□控的怀疑，很快就会有热情的群众为您将这个故事编织得更加精彩，想象力有时候真能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呢。” 在得知艾俄罗斯叛变之后，有无数人会问：“他为什么会叛变？”于是固执又有能力的人会深入挖掘，然后从教皇那里探听出，他是被人操控。 这是一个非常符合逻辑的答案，似乎能解释很多问题，也能将人的思绪引向更远的地方。可是，就在人们绞尽脑汁筛选可能向艾俄罗斯下黑手的敌人时，还会有人会想到，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真的是素未谋面的敌人吗？ 七分真，三分假，将编造的故事融入曾经的事实，这就是最真实的谎言。 黄金候补是圣域未来的坚实力量，阿娜墨涅知道，王座上的那人是个有责任感的统领者，为了将来的圣战，他不会随便去动他们，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小黄金不会威胁到他统治的基础上。圣域在这个时候决不能发生动荡，她要让外面的人相信艾俄罗斯背叛的事实，同时也要减少其他人对教皇的怀疑。如果这个故事能让小黄金们安下心、老老实实地度过这些年，她不介意将脏水全部泼到艾俄罗斯身上。过了今夜，艾俄罗斯就是一个历史，死去的人再怎么伟大，永远不如活着的人重要。 阿娜墨涅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给未来带去多少变化，但至少，她会尽全力消除一切威胁到小黄金们的隐患，同时，给艾俄罗斯和撒加都留一条退路。她不愿看到一人被当做英雄青史留名，另一人则作为背叛者永远不得翻身，无论那是不是事实。 不管撒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都是曾经教导过自己、关心过自己的前辈，在今天这一切发生之前，他对她，没有半点亏欠。如果可以，她希望他的名字永远辉煌。 阿娜墨涅承认，她也有私心，让刚才那个故事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真相是她最希望看到的，那样，艾俄罗斯和撒加，谁都没有真正背叛，至少在了解“内情”的圣斗士眼中，就是这样。 “呵呵呵……我也是直到今天才发现，阿娜墨涅，你居然是这么心机深重的一个人……看来你的演技真的很好，在圣域的两年，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你的真实面孔……”教皇站起身，慢慢从王座上走下来，最终停在阿娜墨涅面前。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朦胧的灯光，将跪在地上的女孩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你的意见我会采纳。事实上，如果不是你自己截断了退路，这么危险的人，我宁愿抹杀，也不愿放过！现在，我可以立刻授予你双鱼座黄金圣衣，作为你向我投诚的奖励。但是，阿娜墨涅，就像你自己刚才说的，你也必须去帮我追查雅典娜的下落，这件事我只交给你一个人，无论如何，雅典娜必须要死！” “今后，你和迪斯马斯克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希望看到，你有背叛我的那一天！” “向您效忠，教皇大人。”阿娜墨涅低声应道。 “刚才的故事一旦公布，谁也不会怀疑我。”教皇猛一转身，向着后殿走去：“跟我来吧，阿娜墨涅。” 第31章 继承 对教皇厅这地方，阿娜墨涅熟悉的仅仅只有日常觐见和集会的正殿，处理事务的侧殿她偶尔也去过几次，后殿则是从未踏足。因此，在跟着教皇走了一阵她才发现，教皇厅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上很多。 七拐八拐之后，阿娜墨涅在教皇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宏伟的宫殿，放眼望去，整座宫殿空空荡荡，两侧的墙壁被黑色帘幕严严实实地遮住，正中央是一座小型的雅典娜石像，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教皇在雅典娜石像前站定，微微仰起头，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竟显出几分飘渺。大门在两人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轰隆”声，彻底隔绝了所有光线。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阿娜墨涅，在这里，你只需要记住几件事。”教皇静静地站在原地，袖袍一挥，大殿两侧的黑色帷幕缓缓升起，耀眼的金色光芒刹那间透射出来，越来越强，就如一个个小型太阳，顿时将整座昏暗的宫殿映得如白昼般明亮。 “这就是从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最强大的黄金圣衣。” 在这一刻，阿娜墨涅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小脸上显出几分名为激动的神色。虽然在这之前她也见过几件黄金圣衣，但十二个圣衣箱摆在一起的视觉冲击力绝对是巨大的，即使其中几个箱子里没有圣衣，但那铺面而来的神圣小宇宙却狠狠震撼着她的心灵。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阿娜墨涅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下内心的激动。她慢慢走到教皇身边，视线缓缓扫过两排圣衣箱，最终定格在位置最远的一个箱子上。 双鱼座黄金圣衣，第一次，近在咫尺！ “想要成为黄金圣斗士，必须得到圣衣的承认。”看着阿娜墨涅隐隐被震住的表情，教皇平淡地解释道，随后伸出手随意向侧边一指，“现在，尽全力燃烧小宇宙，黄金圣衣都是有灵性的圣衣，在感受到你的小宇宙后，会主动回应你的呼唤。” “是！……”阿娜墨涅飞快地答应一声，但在下一秒突然又迟疑起来，她仰起头看向教皇，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 “教皇大人……史昂大人不是说过，只有小宇宙达到第七感才能获得黄金圣衣的承认吗？我现在……”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稍显阴郁。 “呵，之前不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吗？怎么到了这时候却突然多出这种无谓的担忧？”教皇嗤笑一声，对她的话显得非常不屑：“史昂哄你的借口你也信？黄金圣衣会自己选择主人不假，但那人的占星术不是白学的，若是没有一点挑人的手段，又怎么会巴巴地召集你们几个做黄金候补？我敢说，在这世上，没有人比你们几个更容易得到黄金圣衣的承认。理论上，只要拥有了小宇宙，也就有了穿上圣衣的资格，但越是高级的圣衣就越需要强大的小宇宙去支配，达到第七感是顺利驾驭黄金圣衣的基础，否则，圣衣即使穿在身上，也不过是一件沉重的累赘罢了。” “你在刚才一瞬爆发出的小宇宙，已经摸到了第七感的边缘，黄金圣衣在接触到你的小宇宙后，会引导你领悟第七感，至于后面能走多远，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好了不要拖拉了！快点！燃烧小宇宙！”说到最后一句时，教皇的语气再一次暴躁起来。 见状，阿娜墨涅也不再多言。她轻轻吸了口气，回忆着小宇宙燃烧的感觉，第一次慎重地在心底呼唤起那股能量。柔和的淡金色光芒自她周身缓缓升起，越来越亮，一副朦胧的星云图慢慢在她身后展开，在星云完全形成的那一瞬，一道璀璨的金光猛然从一直安静的圣衣箱中喷涌而出，在刺目的光芒中，双鱼座黄金圣衣缓缓从箱中升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喀拉”声，圣衣的原型倏然解体，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向着阿娜墨涅飞来，在瞬间附上了她的身躯。 圣衣认主，教皇厅内的小宇宙一时间直冲云霄！ 在穿上圣衣的那一刻，阿娜墨涅的心情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她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坚固的铠甲附在身上，却仿佛一层薄纱，没有任何阻碍，随着她的心念转动，一股强大而纯净的力量顺着体表钻入四肢百骸，与她的小宇宙迅速融为一体，没有任何生涩与抗拒，仿佛生来就属于她一般。 光芒在维持了一段时间后逐渐散去，一脸平静的阿娜墨涅缓缓睁开了眼睛，心中却暗暗叹息：还是早了点…… 黄金圣衣虽然将她的小宇宙推入了第七感，但这在外力作用下的领悟终究不如自己顿悟，现在她虽然能熟练控制自己的小宇宙，但若想真正掌握第七感并在今后有更长足的进步，说不得要费上更多功夫。 不过，现在还不是担忧这些的时候。阿娜墨涅微微仰头，只见一身长袍的教皇就站在几步之外，周身的小宇宙微微起伏，即使没有任何动作，仍令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双鱼座黄金圣斗士阿娜墨涅，参见教皇大人。” 着雅典娜的神像，阿娜墨涅在教皇面前单膝下跪，用一句坚定的话，彻底断掉了自己的后路。 向叛逆者效忠，今后就再没有任何退路，从今天起，她阿娜墨涅就真正和面前这位教皇站在了同一阵营，他们要面对的，是强大的神明，而等待他们的，要么，是无尽的荣耀，要么，是永恒的深渊。 她，不会后悔！ “记住你今天的誓言，起来吧。”在阿娜墨涅说出效忠的话后，教皇的语气明显好了几分，连周身蓄势待发的气势都收敛几分。他一转身向殿外走去，宽大的衣袍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位于宫殿中央的雅典娜神像表露出任何敬畏之意，不是刻意回避，而是单纯地漠视它的存在。 看到他的动作，阿娜墨涅轻轻呼了口气。她顺从地站起来，安安静静地跟着教皇离开这座神殿，坚硬的黄金圣衣与教皇厅的大理石地板碰在一起，清脆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 途中，教皇的脚步忽然一顿，停下来静静地看向左侧的长廊，从那个方向，同样传来黄金圣衣与地面的清晰碰擦声，很快，神色冷峻的男孩带着一身的肃杀气息疾步从走廊的另一个方向拐了出来。 “修罗。”教皇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惯有的威严。 “教皇大人？！”修罗猛然一惊，步伐当即一乱，微微抬起的手臂紧张地绷起，待看清两人的身影后，这才略略放松了肌肉。 “摩羯座修罗，见过教皇大人。您刚才交付给属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修罗单膝跪地，一丝不苟地回答，那绷直的脊背就一把出鞘的宝剑，整个人都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已经处决了叛徒艾俄罗斯？”教皇一边发问，一边慢慢向他走近，那萦绕在周身的危险气势，看得阿娜墨涅掌心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知道眼前这人一向疑心甚重，但无论是谁……都不要冲动啊！ 好在，修罗这人完全没有阿娜墨涅这么敏感，面对教皇的气势压迫，整个人完全没有半分动摇，也没有做出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动作。 “是的，教皇大人。艾俄罗斯在逃走的过程中已经受了重伤，最后又被属下的艾斯卡里巴砍中要害，掉入了艾可里山的深渊之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面对修罗坚定不移的说法，教皇像是没有任何怀疑似的，很快点了点头，声音中充满了赞许：“你做的很好，修罗。艾俄罗斯身为雅典娜的圣斗士却背叛了女神，对这样的叛徒，无需手下留情。” 阿娜墨涅微微侧过头，余光落在修罗脸上，却只能看到圣衣头盔投下的一片阴影。仿佛是在一夜成长起来，每一个熟悉的战友，现在都学会了用各种方法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曾经那些欢乐的、天真的时光，在这一场政变中，被永远地埋在了记忆深处。 我相信你不会一无所察，但你仍选择了执行教皇的命令，亲手将那个兄长般的前辈击落山崖。那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呢？修罗？ 修罗在教皇的赞扬声中干脆利落地起身，坚毅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唯有看到跟在教皇身边的阿娜墨涅时，那冷肃的表情才所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教皇，阿娜墨涅她……”他试探着询问。 “你的感觉没有错，就在刚才，我已经在雅典娜女神面前授予了阿娜墨涅双鱼座的黄金圣衣，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战友、雅典娜女神的双鱼座黄金圣斗士！今后你们要一起为雅典娜女神而战！”教皇坦坦荡荡地胡诌，一番话说下来，没有半点心虚的意思，听得阿娜墨涅嘴角直抽。 人能修炼到这种境地，也算是……强悍吧！ 修罗动了动嘴，最终却没说出什么“恭喜”之类的话，但看向她的目光中却透着欣慰与鼓励。在这人心浮动的时刻，又一位黄金圣斗士的诞生，恐怕也是圣域仅有的喜事。 “加油吧。” 最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阿娜墨涅亦含笑点了点头。 教皇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三言两语将修罗打发到其他地方镇场子。直到男孩的身影完全消失，他这才散去了语中的喜意，不咸不淡地道：“他说艾俄罗斯死了，这话，你信吗？” 阿娜墨涅毫不犹豫地摇头，她的脸上此时已收敛了那温暖的笑容，只余一片令人心冷的镇定，静静地凝视着修罗离开的方向。 “艾俄罗斯肯定没有死，不提他守护雅典娜女神的坚定信念，被击中要害掉下山崖，这对一个经验丰富的黄金圣斗士而言，并不是一个必死的绝境，更何况，还有着雅典娜在她身边。我相信即使是个婴儿，神明转世对危险也有着特别的感应，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孤身一人的险境。只不过，伤势严重又延误了治疗的时机，艾俄罗斯即使现在没死，也活不了多久。属下猜测，他应该会将雅典娜送给别人抚养，连带着射手座黄金圣衣也一起交给那人。” “修罗虽然没有提到孩子的事，但现在并不适合去寻找一个婴儿。您需要安抚圣域上下的情绪，同时将那个故事婉转地透露出去，并抹除一切不该有的痕迹。” “托雅典娜降生的福，这两天圣域附近全都戒严，即使是周边城镇的居民和游客，也都进行了严格的登记和管理。您只要拿到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人员进出名单，凭圣域的力量，一个大活人，到时候还怕找不出来吗？”她侧了侧脸，轻声道。 教皇没说话，只是再次迈开脚步，缓缓向着雅典娜神殿的方向走去。阿娜墨涅知道，这就是默许了她的话。 “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容许属下告退。”她向着教皇的背影遥遥地行礼，目送着一言不发的教皇消失在长廊的转角，随后果断地转身，向着宫殿大门大步走去。 第32章 分道 走出教皇厅后，阿娜墨涅讶然发现，天边竟已泛起了鱼肚白。黑夜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褪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阿娜墨涅几乎可以从天边微红的霞光中看到，圣域未来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都和原著一样，史昂逝世，艾俄罗斯带着刚降生的雅典娜转世逃离圣域，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 阿娜墨涅仰起头，不出意外地发现，原本被雅典娜神像托在右手中的胜利女神像已经不见踪影，这让她稍稍安下心来。谁知道城户光政一开始会不会直接将雅典娜转世带回日本，有胜利女神像指引，寻找起来也容易了很多。她现在没有任何势力，每行一步都战战兢兢，也分不出精力放在其他事上，所以，雅典娜的下落一定不能完全脱离掌控。 原本计划着两边不沾、保全自己，待事情平息后再做打算，结果事态的发展却出乎意料。现在她自己也完全站到了教皇身边，有些计划，就不得不重新制定。反正已经被归为了恶人，那索性就恶人做到底，不管用什么办法，绝不能让日后回归的雅典娜转世以这场政变为借口伤害任何一个黄金圣斗士！ 阿娜墨涅握着拳头，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向双鱼宫的方向走去。但在走到石阶边上时，她不禁停住了脚步。在前方一根古旧的柱子上稳稳靠着一个人，正定定地盯着她的身影，或许应该说，是盯着她身上的黄金圣衣。 “你出来了。” 卡妙的声音淡淡，完全听不出喜怒。他看了她一会后，挪开了目光。阿娜墨涅也跟着沉默，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昔日的伙伴。 “我见过修罗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场刺杀的□□，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至少现在看上去，他是问心无愧的。” “那，你后悔吗？卡妙？”阿娜墨涅忍不住开口询问：“没有……阻止那个人？” “后悔？呵……”卡妙微微扬起头，蹙紧的眉间缠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谈不上后悔吧，在一切发生之前，我和你一样什么也不知道，等到事情发生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减少这场内部分裂所造成的战力损耗。无权无势，也没有正式成为黄金圣斗士，跟着搀和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至少到现在，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对不起雅典娜的地方。” “恐怕见了雅典娜女神，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听到这里，阿娜墨涅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她的嘴角带了点冷嘲：“效忠于神永远是第一位的，到时候你敢在雅典娜面前说，是为了圣域这些人，所以才置她的安危于不顾？没有当场把事情的真相揭开？你敢吗？” 卡妙的脸上添了几分怒意，但终究没有反驳。身为雅典娜的圣斗士，只要没有彻底背叛，即使心里将同伴的安全看得最重，也没一个人敢当着雅典娜的面把这话说出来。 “可是，阿娜墨涅，你又为什么要搀和到这些事里去！”他气恼地瞪了她一眼，紧紧盯着她身上的黄金圣衣：“为什么要向教皇效忠？！撒加前辈和修罗已经陷进去了，日后雅典娜女神会不会原谅他们还是个未知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着踏进那个泥潭吗？！” 听到这里，阿娜墨涅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她摇了摇头，走到石阶的最高一层，对着迎面吹来的寒风，张开双臂，纯白的披风在她身后迎风飞舞，仿佛展开双翼的鸟儿，挣扎着想要飞向更高的天空。 “卡妙，你觉得，还会有谁愿意向教皇效忠吗？” “……不会，你们都不愿意，因为你们心中都坚持着一个原则。即使是修罗，现在听从教皇的命令也只是因为他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可是卡妙，这样的人是无法令教皇放心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前辈了……” 她闭上双眼，压住肋部传来的刺痛，一手指着山下，声音骤然变得冰冷：“看到了吗？下面有很多人不服从教皇的命令，他们在怀疑艾俄罗斯前辈叛变的真相！这样的动荡是教皇决不能容忍的！刚才米罗和阿鲁迪巴帮着艾欧里亚一起往教皇厅冲的样子你也见了，你能想象出下面到底乱成什么样子了吗？如果镇不住这些人，你觉得教皇会怎么做？！” “修罗是圣域明面上仅有的两名黄金圣斗士之一，教皇不会用他的忠诚和自己的大业做赌注。教皇并不信任修罗，他需要的是即使知道他是大逆不道的人却依旧效忠于他的黄金圣斗士！只有一个迪斯马斯克不够！如果我们之中不站出来一个人效忠于他，你觉得事情结束后修罗的下场会是什么？！” “好好想想吧，卡妙，教皇已经变了，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他统治的人！这就是他现在的行事准则！你这么聪明，从他之前的命令中应该看得出来，不服从他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前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卡妙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这一番话让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半晌后涩声道：“阿娜墨涅，你要……要替修罗背这个罪名吗？” “……你太高看我了。”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回答，阿娜墨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冷道：“教皇改变的原因，我不想说，不想搀和进去的话就别打听。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犹豫不前绝对不是我阿娜墨涅的风格，不仅是黄金圣斗士的荣耀，我想要更多的权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效忠于教皇就是为我自己赢得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做？” “至于雅典娜，哼，圣域不需要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指手画脚，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今后的圣战贡献所有的力量和鲜血，具体怎么做，自有教皇安排。圣战……说得好听是雅典娜守护人类，实际上，要是没有他们那些神明，又哪里轮得到她来向人类施恩？！”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隐隐添了一丝暴怒，握紧的指骨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阿娜墨涅深深呼吸了几下，这才转过身，盯着卡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在做什么，我自己非常清楚。你不用担心我会踩到你的底线，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妨碍我要做的事。” 其他小黄金她都不担心，只要教皇一道命令，很容易就能打发到圣域外的修炼地去，即使是同样敏锐的沙加，在这个敏感时期也一直呆在处女宫闭关，没有站出来为艾俄罗斯说一句话。 可只有面前这人，言谈之间给她带来了不少压力。从私心上来说，阿娜墨涅不希望卡妙也掺进这些事里，他们这一组已经有三人陷了进去，足够了！教皇统领圣域是大势所趋，除了在五老峰隐居的那位，没有任何人能与他争锋。 卡妙沉默半晌，轻轻开口：“阿娜墨涅，这样值得吗？”他缓缓走到她身边，用力扳开她已握得僵硬的五指，纤细的指尖上还残留着几点干枯的血迹，黏在冰冷的皮肤上，顺着指缝一路钻进黄金圣衣的护手。 “不用拿其他借口敷衍我，你在帮教皇隐瞒，我相信你是能猜到这么做的后果的。但是你要明白，今后不会有人去调查你为了圣域的安定曾做过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为了其他人到底牺牲了什么，你期望的权利会被别人瓜分，属于你的荣耀也不会被雅典娜和世人承认，你的名字甚至无法记入圣域的历史，他们只会看到你现在所有的叛逆之举——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吗？” “……啊，没关系的。” 阿娜墨涅避开卡妙的视线，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边。在云雾朦胧的山峦之间，一轮红日正一点一点地爬上山巅，细碎的金光刺破云端，将飘渺的云层染成一片靓丽的玫瑰红色。 “卡妙，看，日出了。漂亮吗？” “……嗯？” “你喜欢日出吗？”她转过头，一夜的阴霾仿佛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任何阴影，亮晶晶的碧眸中荡漾着澄澈的笑意。 “喜欢……你问这干什么？” “喜欢啊，这就够了……” 是的，听到你对我的担忧，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不知道我对教皇都说了什么，也不了解我内心真实的野望和叛逆，在你眼中，阿娜墨涅是一个愿意为战友忍辱负重、向背叛者低头的战士，可事实上，我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高尚。我不奢望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别人理解，但你能看到我所有动作中的这一份心意，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我早已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决心，即使被所有人唾弃、让双手沾满鲜血，也要结束这个由神统治的世界，昨天的一切，仅仅是个开始。所以我不希望你们插手这其中的黑暗，我的战友，你们要做的只是守护人类的英雄，为了世界的和平而战。 骂名由我来背，仇恨由我来担，叛徒由我来做。我愿亲手将自己的良心撕碎，只希望所有活在这个世上的人能彻底摆脱神的桎梏，和自己的亲人友人爱人一起，长久地看到这美丽的朝阳。 “去见教皇大人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召见所有的黄金候补生。与其等他开口，还不如你自己主动提出来，到圣域之外的修炼地修行。” 阿娜墨涅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缓慢而坚定地向山下走去。 “阿娜墨涅！” 男孩刚要追下去，一丛突然冒出的红玫瑰却生生将他定在了原地。随着女孩逐渐离开的步伐，满地的玫瑰茎叶仿佛收到了命令一般，重新严严实实地爬满了石阶。教皇厅周围的魔宫玫瑰阵逐渐消失，只余从双鱼宫到教皇厅的石阶，依旧被赤红的地毯覆盖。 卡妙，谢谢你给了我信任，即使将来我们会分道扬镳，我也会始终感谢你给了我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勇气。 第33章 落幕 圣域—— 九月一日，雅典娜女神降生于圣域。当天晚上，射手座圣斗士艾俄罗斯叛变，潜入教皇厅企图刺杀教皇与才降生的雅典娜女神，失败后带着射手座圣衣逃离圣域。当夜，圣域上下展开全面大清洗行动。 九月二日，凌晨时分，双鱼座黄金圣斗士诞生。同一时刻，摩羯座修罗奉教皇之命，于圣域外击杀叛徒艾俄罗斯，巨蟹座迪斯马斯克得教皇手谕，搜出艾俄罗斯叛党多达三百人，并当场击杀五十余名叛逆者同党。当天傍晚，教皇正式让位于自己的弟弟亚历士，圣域进入新教皇统治时期。 九月三日，水瓶座候补、处女座候补得教皇允许，分别前往位于东西伯利亚和印度恒河流域的修炼地修行。双鱼座阿娜墨涅奉教皇之命，押解两百余名叛党前往圣斗士流放地死亡皇后岛。双子座撒加与白羊座候补不知所踪，教皇对此二人的下落讳莫如深。 九月四日，被囚禁的狮子座候补、艾俄罗斯的弟弟艾欧里亚被确认与叛变事件无关，无罪释放。金牛座候补、天蝎座候补被指名前往巴西修炼地与希腊米诺斯岛修炼地，当晚离开圣域。 九月五日，原教皇厅参谋基加斯被正式任命为圣域参谋长，代表教皇意志，接手所有候补生的统帅工作。当天傍晚，摩羯座修罗与新任参谋长之间爆发激烈冲突，具体原因未知，修罗离开圣域，前往西班牙比利牛斯山脉修行。 九月六日，教皇颁布新的圣斗士培养计划，重开意大利西西里岛修炼地与丹麦格陵兰岛修炼地，并从圣域挑选合适的候补生送往两地修行。同时，教皇力排众议，在圣域公墓区为艾俄罗斯设立衣冠冢，此举在圣域上下引发一片猜测。 九月七日，双鱼座阿娜墨涅返回圣域，教皇厅正式将艾俄罗斯叛变事件列入禁忌行列，此事自此落下帷幕。 *************************** 阿娜墨涅慢慢地翻着手中的名册，末了又顺手将它放回桌上，对着垂首侍立在身旁的一名新提拔的参谋淡淡地道：“关于初步前往格陵兰岛的人员名单，请教皇大人自行安排，我没有意见。不过，我想额外申调一名圣斗士候补生，奥路菲，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进入圣域时间为一年。” “是，您的要求，属下会如实向教皇大人转达。”对方向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快步走出了教皇厅偏殿。 阿娜墨涅放松了心神，注意力随之转到了坐在对面的那人身上。此时，穿着一身黄金圣衣的迪斯马斯克此刻正毫无形象地歪在长长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啃得正欢，咔擦咔擦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清晰可闻。 押解两百多人去死亡皇后岛，阿娜墨涅的精神一路上都绷得紧紧的，加上之前受伤后又没有好好休养，此时她只觉得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的很，偏偏面前这人还一个劲地制造噪音，让她想眯一会都不行。 沉默几秒后，阿娜墨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迪斯马斯克，你已经吃得够多了。” “有什么关系，教皇大人又不在意这些。”迪斯马斯克随手将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核一丢，又从果盘中挑了一串葡萄，一个一个揪下来往嘴里扔。 “没想到最终向教皇大人效忠的会是你……我还以为在接下来的几年都要和修罗那个棺材脸相处呢。”他吐出一粒葡萄籽，含糊不清地道。 “听说修罗离开了，为什么？”阿娜墨涅靠着沙发，微微将重心后移，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她的银白色面具现在也换成了金色，往那里一杵，活像一尊冷冰冰的金色雕像。 “谁知道呢。”迪斯马斯克无所谓地摆摆手，“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反正教皇大人都已经摆平了。那位大人还真是了不起，连艾俄罗斯叛变这么大的事都能轻轻掩盖过去，呵呵……” 他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冷笑，虽然咧着嘴，但无论是谁，只要望一眼就会明白，这张脸上覆了一层没有半点遮掩的虚假面具。 阿娜墨涅不知该怎么接话，事实上，她一直不清楚面前这人到底想要什么。说他绝情吧，他明里暗里护着米罗和艾欧里亚的动作大家都看在眼里，说他在乎同伴吧，光是那完全将艾俄罗斯置于死地的背叛就让人心里发寒，若说是为了权力，在教皇命令基加斯接掌他手下的圣斗士和候补生时，他也没表现出太过激烈的情绪。 总之，迪斯马斯克是一个奇怪的人。 想了想，阿娜墨涅干脆不再多言，她闭上眼睛，将全身大半重量交给沙发，准备补眠。可是，迪斯马斯克却不肯放过她，他伸手拿了放在桌子上的名单，随手翻了翻：“之前从没见你关心过圣斗士候补生，那个叫奥路菲的，很出色？竟能让你巴巴地向教皇要人？” 阿娜墨涅此时很庆幸女圣斗士平时需要戴面具这一规定，否则，迪斯马斯克一定能看到，她眉梢狠狠一跳。 “天赋如何倒不太清楚，不过那孩子我见过一面，是个细心的，也懂分寸，带着一批不知深浅的下属去格陵兰岛，我总得找个帮手。”她定了定心神，语气平平地回答。 当着他的面夸奥路菲？她又不是傻瓜，这么一颗珠玉怎能提前拉到外人面前大放光彩？要是被弄跑了，她抢都抢不回来。 迪斯马斯克撇撇嘴，没再提这个话题，而是一页一页翻着手里的名册。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倒让阿娜墨涅去了几分睡意，她注意到，迪斯马斯克似乎是在随手翻页，但在每一页上必然会停留几秒，想起至今还在审核修建的西西里岛修炼地，她心中不禁多了几分了然。 圣域当前的权利，这人就算想争也争不过名正言顺的教皇，还会白白弄僵了和教皇之间的关系。看样子，迪斯马斯克的目的，很可能是未来的白银圣斗士和青铜圣斗士。 因着前几天的背叛事件，教皇一口气罢黜了大批位高权重的圣斗士，剩下的寥寥几人要么不问政事、要么实力低下，等十三年后，这点人也差不多到了退役的年纪。两人对雅典娜女神的去向均心知肚明，谁也没想过在将来把大权分给一个小女孩。教皇和迪斯马斯克不似普通圣斗士和候补生，对将在十几年后发生的圣战都略有耳闻，也都明白自身的实力和手中的势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到那个时候，谁能拉拢大量的圣斗士，谁就能掌握圣域的大权！教皇比迪斯马斯克多占了大义的名分，而迪斯马斯克在明面上却没有牵扯进前几天的背叛事件，至少，一个“被蒙蔽”的借口甩出来，在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即使是雅典娜女神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若是将来教皇倒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教皇继承人，虽说教皇的任命全凭雅典娜的意志，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面对气候已成、众望所归的候选人，想违逆圣域上下的意思改选他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退一步而言，手中掌握了势力，也不惧教皇羽翼丰满后过河拆桥，折了他这个巨蟹座圣斗士。所以，从现在开始收拢有天分的候补生就显得异常重要。 至于教皇，当然不愿手下的人势力膨胀后和自己分庭抗礼，但为了迎合他颁布的新政策，西西里岛和格陵兰岛两个试点一样的修炼地必须建起来。何况，大量圣斗士被罢黜，圣域能拿得出手的高级导师着实少得可怜，至于教皇本人，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也不能太亲近那些圣斗士候补生，迪斯马斯克和阿娜墨涅虽然年纪小，好歹也顶了黄金圣斗士的名头，去教导那些才来圣域没两年的候补生倒也不算出格。而且，再怎么说也是站在他这边的功臣，连基加斯都能获得统领所有候补生的权利，若是对他们两人一点表示也没有的话，难免会让手下心冷。 由于有了原著的外挂，阿娜墨涅对未来大批的白银圣斗士和青铜圣斗士并不在意，因此也不想搀和到这两人之间的隐形竞争中。有一个迪斯马斯克和教皇周旋就够了，再加一个她的话，很可能将教皇逼急。所以她除了把奥路菲调到身边，对教皇其他的一切安排都采取了默认态度。 时间就在沉默中缓缓流逝，那参谋离开没多久，偏殿的大门就被推开，来者正是换了一身白色法袍、戴着金色冠冕的教皇。 “教皇大人。” 阿娜墨涅和迪斯马斯克同时站起来行礼。 “嗯。”教皇点了点头，慢慢向前踱了几步，盯着身前的阿娜墨涅，淡淡地道：“你的请求，我允许了，已经让他们去找人，等一会你确认后，就可以直接带去格陵兰岛。”顿了一顿，他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前往格陵兰岛？” “一切听凭您的安排，大人。”阿娜墨涅欠了欠身，语气平平：“圣域已经平定，如果没有其他事，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动身。” “嗯，尽早去熟悉一下环境。”对阿娜墨涅的识趣，教皇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转头望向迪斯马斯克，见他仍是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不禁气结。 压下心中的怒意，教皇朝大门处招了招手，随即，一个杂兵带着一个候补生打扮的小女孩，恭恭敬敬地走进宫殿，站在教皇身后向殿内的三人弯腰行礼。 “阿娜墨涅，你这次前往格陵兰岛，我希望你能收下一名弟子。”教皇指了指那名自行礼后就一直保持安静的女孩，道：“这是莎尔娜，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候补生，我把她交给同为女性圣斗士的你，希望你能为圣域培养出一名优秀的圣斗士。” 听到那个名字后，阿娜墨涅的手猛地握成拳头，随后又慢慢摊开，一直淡漠的语气中也显露出几分波动，似乎掺杂了一些奇怪的情绪，说不上是愕然、惊喜还是疑惑：“既然是您的命令，属下自当遵从。” 这话，就是答应了。 那名杂兵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羡慕之意，能得到黄金圣斗士的指导，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但他同样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瞬就收敛了外泄的神色，不留痕迹地推了推莎尔娜，小小的女孩在他的示意下缓缓上前两步，认认真真地向阿娜墨涅行了个礼，嫩嫩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师父……” “嗯……” 问候过后，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身份低的自然不敢随便说话，教皇斜着头盯了阿娜墨涅一阵，直觉上对她的表现存了点疑惑，但面对戴着面具一言不发的阿娜墨涅，也着实挑不出什么问题，只得挥挥手道：“你下去吧，准备好就启程前往格陵兰岛。我和迪斯马斯克还有话要说。” “是，属下告退。”阿娜墨涅冲教皇欠了欠身，当先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旁的杂兵和莎尔娜赶紧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 当教皇厅的大门在她身后合上时，阿娜墨涅依旧感到自己仿佛身在梦中。这次回来，她本已做好了亲手将雅典娜转世抓回来的准备，可没想教皇不仅没提这事，更将另一个白银圣斗士的苗子就这么拱手送上！就仿佛一个天大的馅饼直接砸在了她的头上！ 估计买彩票中大奖就是这种感觉吧…… 出了偏殿后，那名杂兵向她行礼后很快离开，阿娜墨涅低头看看跟在身边的小姑娘，不禁哑然失笑。此时她正紧紧绞着手指，脊背虽然挺得笔直，但明显就是一副强撑着镇定的模样。 到底，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从一个普通的候补生直接晋升为黄金圣斗士的弟子，而且还是个看上去很冷漠很不好相处的黄金圣斗士，不紧张才奇怪呢。 “你叫莎尔娜？”阿娜墨涅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来圣域多长时间了？” “半年。”小小的莎尔娜细声细气地回答，一张没有任何装饰的银白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孔，完全瞧不出日后那幅嚣张的女王样，或许是感到阿娜墨涅放缓了态度，在回答的时候也少了一点拘谨。 “真乖。”阿娜墨涅心中的喜意愈发浓厚，不仅因为凭空得了个未来的白银圣斗士，单是看着这乖乖的小萝莉，也足以让人心生好感。她主动拉起莎尔娜的小手，也不在意两人的身高差距，就这么慢慢向下方走去，一路上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同时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教导这个未来的白银圣斗士。 “阿娜墨涅大人。” 刚走到下山的小路旁，一个令阿娜墨涅深感厌恶的声音突然从另一条路的方向冒了出来，顿时让她脚下一顿，面具下笑靥如花的脸上当即浮起一层寒霜。 “是基加斯参谋长啊，有事吗？”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冷淡地打了声招呼。虽说讨厌这个人，但主动挑衅这种事，她是不会去做的。特别是这人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了圣域参谋长，跟他翻脸，就是落教皇的面子。 “看来大人要离开了……可是有一件事，虽然教皇大人压下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基加斯笑得很……热情？虽然阿娜墨涅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怀好意，但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上去，恐怕都会以为他是真心为对方着想。 到底是有城府的人，才几天不见，就完全调整了对待她的态度。 阿娜墨涅干脆地转身，顺着石阶一级级走下去，摆明了没心情听他吊胃口。 “有话快说。”没话就别站这里碍眼！ 基加斯一连看着她走下了好几级台阶，这才微微提高了声音，用一种可称之为“关切”的语气大声道：“阿娜墨涅大人，你的家人，想见见你呢。” 话音才落，阿娜墨涅的脚步当即一僵，于此同时，莎尔娜也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下意识地猛一缩右手，再看时，那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多了一圈鲜红的掐痕。 家人……家人……家人！！！ 阿娜墨涅紧紧攥起了双拳，基加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九天落下的惊雷，在她的内心搅起一阵滔天巨浪，一种咸涩的感觉漫上喉头，却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从哥哥逝世后她就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但基加斯的这句话却硬生生地撕开了格陵兰岛上那血淋淋的回忆，也近乎逼迫似的让阿娜墨涅想起，她还有一个活着的母亲。 那个家伙，偏偏赶在她要回格陵兰岛的时候提这件事……真想一把掐死他！ “地点！” 她几乎是恶狠狠地逼出这两个字，周身翻涌的小宇宙带起一片模糊的红雾，引得路边的魔宫玫瑰一阵摇晃，直让几米之外的基加斯都吓了一跳。 抹了把冷汗，基加斯在心底狠狠咒了一句，遂即发誓今后再也不去招惹这朵带刺儿的花。 “……日本，东京。” 第34章 母女 日本，东京。 午后的温润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洒落在深褐色的公园长椅上，秋风偶尔带走两片飘飞的黄叶，勾得路边的野花微微点头。一群小孩子背着书包，嬉闹着穿过树林小路，留下一串清脆愉悦的回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支着画架，静静描摹着远处的湖光山色，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见整个的画架和他略微伛偻的背影。 林间小路上，一个如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正慢慢地走着，她穿着白色的连帽运动服，下面是样式简单的短裤和运动鞋，略长的水绿色发丝在脑后松松地扎了个马尾，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双澄澈的碧瞳中竟透着几缕无措与茫然。 “应该是这里吧……” 阿娜墨涅环顾四周，喃喃地道，随后又拿出写了地点的信纸看了一遍，这才下定决心般地向着一个方向小跑过去。 基加斯的办事效率很高，谈话后当晚就让人将阿娜墨涅想知道的一切消息送了过来。随后，她甚至没来得及去看奥路菲一眼，就一刻也没耽误地坐上了飞往日本的飞机。 她自己也不清楚，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为什么会如此焦急，明明知道那只是抛弃了自己与哥哥的人，却还是迫切地希望，见一见她…… 见一见，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至于见了面要说什么，有什么反应，阿娜墨涅不知道。或许，她只想问一问，为什么在抛弃自己七年后，还要再次闯入素未谋面的女儿的生活。 想问一问，这个享受了七年平静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哥哥已经不在的消息。 顺着小路走下去，周围的人声愈发遥远，枝杈间不时可见蹦跳的小鸟，偶尔发出清脆而欢快的鸣声。转过一个拐角，阿娜墨涅的脚步蓦然停了，她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长椅上，一位头戴纱帽的妇人正安静地斜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阖，在那张犹自年轻的面孔上挂着的，是在睡梦中也掩藏不住的幸福笑容。 阿娜墨涅的视线下移，最终落在妇人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看到她覆在腹上的手，她忽然不想再向前了。 就在这时，安坐在长椅上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那双眸子是和阿娜墨涅一样的碧色，似乎还荡漾着浅浅的水光。四目相对，一瞬间，似乎连风都陷入了沉默。 “是阿娜墨涅吗？”女人忽然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她摘下左手上的薄纱手套，向她招了招手：“过来吧，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阿娜墨涅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终于慢慢地走了过来，却避开了那只想摸摸她的手，仅仅站在女人够不到的地方。 一手伸空，这并没让对方露出尴尬之色，女人的臂膀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泰然自若地收了回去，连嘴角那丝温柔的笑容也略略收敛，只余一片看不出深浅的平静。 “我叫妮可，是你的母亲。”她安静地回应着阿娜墨涅陌生的目光，“阿布罗狄呢？” “哥哥在两年前就去世了。”阿娜墨涅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尽管一再告诉自己，对穿越者而言血缘并不算什么，但她一手抚着肚子的样子却着实令她产生了一种狂躁的感觉。 “啊，我想也是……”妮可夫人微微仰起头，略略扬起一手，遮住上方散落的阳光。 “若是他还活着，是绝不会让你来见我的。我知道，那个孩子恨我。” “……为什么？” 阿娜墨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到格陵兰岛？对哥哥当年告诉我的你抛弃我们的说法，我并不是完全相信，否则你现在也不会想再见我。但是，你看上去也并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的人，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妮可夫人习惯性地扬了扬嘴角，完美的微笑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我和你们的父亲是家族联姻，他喜欢我，但我对他却一直没什么感情。他去世，我自然要守好手里的家业，只可惜我也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联姻对我而言，是当时最好的方法。至于你们兄妹……当时圣域来的人只提出要带走阿布罗狄，只是那孩子看不得我嫁给别人，所以硬带了你一起走，事实上，你跟他走也不算太糟，我那第二任丈夫并不是好相处的人。如果你因此怨我，我也无话可说，当时，我确实没有全心全意为你们考虑。” “……”阿娜墨涅抿了抿嘴，脸色有点发白，没有出声。她不是真正的阿娜墨涅，面前这个女人对叶娜而言，确实只是一个陌生人，加上原主自出生后就没有跟随母亲生活，所以除了那么一点点被忽视的哀伤，她也不想拿着那子虚乌有的亲情迁怒别人。虽然顶了阿娜墨涅的名字和身体，但除了阿布罗狄，她都是在以叶娜的身份和每一个人相处，以叶娜的灵魂，做出每一个决定。所以，对妮可夫人这种于孩子而言算得上是自私的决定，她自觉地没有理由去指责。 见阿娜墨涅没出声，妮可夫人便自顾说了下去：“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父亲，是我的第三任丈夫。前不久我和丈夫提了要照顾你们的事，他也答应了。所以，我现在想问问你的想法，阿娜墨涅。” 她动作轻柔地拉开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拿出几张薄薄的文件，递给阿娜墨涅：“圣域的规矩，我也听说过，虽说一旦进入圣域便再不许脱离，但凡事总有例外。普通的孩子，如果家人能给出血缘关系证明，再缴纳一笔保证金并到政府办理相关协定，还是可以离开圣域的。我已经拟好了文件，你要是不想在那里呆了，就在这里签字，然后由我这边出面为你办理脱离手续。虽然你将来不能继承我的家业，但你父亲留下的属于你们兄妹的遗产还有不少，监护人方面，我可以担当，你父亲的家族那边也愿意担当，出来后好好上学，长大了再找一个不错的丈夫，今后不敢说有多荣耀，但生活平静、衣食无忧还是能保证的，总比在圣域受苦要强。……你的意思呢？” 阿娜墨涅定定地看着她，随后，慢慢摇了摇头。 “已经晚了。”她的唇张了张，看着妮可夫人微显诧异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已经、是圣斗士了……” “更何况，我这个圣斗士的身份，还是哥哥舍弃了生命换来的……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放弃……” 妮可夫人倏然一惊。 阿娜墨涅淡漠地看了两眼散落在地的文件，心绪一阵翻腾，最后归于平静。候补生确实可以走后门脱离圣域，但那只限于没有天赋的普通候补生，和一些在圣域混吃等死除了占名额外没任何用处的普通人。圣域到底是侍奉神明的地方，凡是表现出一星半点天赋的候补生，除了听从圣域安排和死，终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更何况是已经成了圣斗士、而且还是黄金圣斗士的她呢。 想来，基加斯也正是基于看戏的心里才向她透露了家人的信息，毕竟，她已经在教皇面前展现出了反抗雅典娜的野心，教皇，也绝不可能放她离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就是思维再早熟，面对丰厚的物质生活多少也会动些心思，这样的人，若是听到能有希望回到世俗世界，必然会蠢蠢欲动。这时候给了她希望，将来再狠狠将希望掐灭，这样一来不仅能打击阿娜墨涅，说不定还能间离教皇对她的信任，可谓是一举两得。 那个矮子，果然不会安好心！ 阿娜墨涅在心底暗骂一声。 妮可夫人忽然抓住了长椅的扶手，似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阿娜墨涅，你哥哥……” 人影一闪，阿娜墨涅已经一手捂嘴一手按肩膀，重新将她按回了椅子上。 “什么也别问，圣域内部的消息，你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是雅典娜的圣斗士，而你是贵族家庭的夫人，除了血缘之外，你和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必要……走进对方的世界。”她松开双手，再次后退两步，淡淡地道。 “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知道更多关于圣斗士的秘密没有好处……就算是为了你的孩子。”她的目光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一秒，随即挪开。 妮可夫人的身形再次瘫软下来，美丽的眼中第一次凝聚出一片蒙蒙的雾气，但直到最后，也没有一滴泪水流下。 “我明白了，孩子……”她用手绢沾了沾眼角，随后自手包里拿出用资料袋装好的厚厚一沓文件，递给阿娜墨涅：“这些，是你父亲留下的东西，都是些死资产，手续都办好了，放多少年也不会有问题，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别怪我不给你更多，你一个呆在圣域的孩子，若是和世俗势力牵扯过多，本身也讨不了好。” 阿娜墨涅闭口不语，在看到她虽然双手微抖却依旧坚定不移的样子，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她递来的资料袋，默默夹在胳膊下。 交出文件袋后，妮可夫人似乎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几次，不知是放松还是遗憾，可最终什么也没说。两人相对沉默一阵后，伴随着悠悠的鸣笛，一辆豪华加长轿车缓缓从路的另一边开了过来，车停稳后迅速下来两名女仆打扮的年轻女子，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妮可夫人，随后，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从另一侧下车，恭恭敬敬地向她鞠躬。 “夫人……” “好了，回去吧。”妮可夫人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在女仆的搀扶下，慢慢向轿车走去。直到她坐上汽车，才有一名女仆小心翼翼地发问：“夫人，小姐她……” 妮可夫人按在车窗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依旧平静：“没有小姐……我们家里，只有大少爷，和我肚子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你们记住了？” “是，夫人。”两名女仆见状不敢多言，一左一右地上了车，车窗在阿娜墨涅的注视下，缓缓摇上，像一面黑色的墙，从此将母女二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中年管家微微向阿娜墨涅欠了欠身，也钻进了轿车。很快，轿车就在阿娜墨涅的目送下，远远消失在路的尽头。 “再见了，母亲。”她喃喃低语。 “再也……不见……” 第35章 神魂 回到宾馆后，阿娜墨涅直接反锁了门，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沉沉睡去。一直到华灯初上，这才感觉疲惫的精神恢复了些许。 与妮可夫人见一次面，竟让她感觉比应付教皇的试探更加伤神，心灵的疲惫不是三两天就能恢复的。一直到吃过晚饭，阿娜墨涅还是觉得精神不济，处理完伤口后，她干脆让圣域的随行人员将自己之前要的资料送到房里，关上门一边啜着牛奶，一边翻看各种文件。 在世界的格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时，圣域自然不会“闭关锁国”，虽然不插手世俗国家的发展，但始终关注着国际局势的变化，也在世界各地建了不少情报点和修炼地，就连圣域最外围也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供游客参观。像她这次到日本，一路上多亏了圣域外派人员的安排，否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想顺利见到妮可夫人还不知要折腾多久。 妮可夫人的第三任丈夫是日本某企业的总裁，她在一年前跟着他来到了日本，并在东京定居下来。阿娜墨涅粗粗翻看了一下留给自己的产业，发现大多是位于欧洲的房产和存款，也就随手丢在了一边。 这些东西对已经成为圣斗士的阿娜墨涅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她此次来到日本，不仅仅是为了见见妮可夫人，更重要的是想打听一下雅典娜转世的消息。虽说已经站在了教皇这边，但阿娜墨涅现在对是否要主动将雅典娜转世的下落告诉教皇还保持着犹豫态度，就算她再怎么讨厌神明，雅典娜转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类婴儿，如果可以，她不想随便杀死一个无罪的孩子。事实上，除了那一身神明的力量，雅典娜转世其实与人类并无差异，好好教导一下的话，将来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而且，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虽然答应了教皇帮他追查雅典娜转世的下落，但雅典娜才失踪几天？若她在这个时候就将雅典娜转世的具体位置告诉教皇，那教皇第一个要对付的绝对不是雅典娜，而是她这个诡异的黄金圣斗士！ 所以，就算要调查城户财团，也要在私下里暗暗进行。也幸好妮可夫人出身商业大族，才能让她打着关心母亲的旗号调查日本几个大财阀的基本状况。可令她沮丧的是——城户光政这家伙，现在居然还没从国外回来！！！ ……算了算了，看来要想知道雅典娜转世的消息，只能等以后自己有了实力再去调查。 这么想着，阿娜墨涅带着满腹牢骚将文件一股脑堆在桌子上，刚拿出换洗衣物，远处一阵冲天而起的小宇宙当即震得她手中的香皂盒都掉在了地上。 黑暗，阴冷，还有……强大！这是阿娜墨涅对那股小宇宙的第一印象！ 这种感觉，和第一次进入雅典娜神殿所感受到的力量一模一样，那是神明的小宇宙！！而且，还是不比雅典娜逊色多少的强大神明！！！ 这里是日本啊，而且，□□户光政都没有回来，怎么又出来一个神明？！ 一惊之后，阿娜墨涅在第一时间扔掉了手中的东西，两步蹿到阳台上，看到布满天空的阴云和时不时肆虐的闪电后，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这天空、还有这不祥的预感，绝对不是什么自然现象！再加上刚才感觉到的强大阴冷的小宇宙……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顿时寒毛倒竖，一把拉开窗户，也顾不得明天报纸上会不会出现“稚龄女童深夜跳楼自杀”之类的惊悚报道，就这么直接从二十几层高的宾馆阳台跳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作为缓冲后，拔腿向着小宇宙爆发的中心奔去。 该死的！这种阴冷的感觉，绝对是冥府神明的小宇宙！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抽风似的出现在日本，但一定不会是好事……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哈迪斯*瞬的诞生日期，应该是九月九号…… 就在今天晚上！ 阿娜墨涅一拳打断一棵挡路的大树，将所有的懊恼全部发泄在拳头上，凭着高超的身手和夜色的掩护，一路上不知轰了多少根柱子砸了多少面墙，就这么笔直地向着目的地冲去。 反正毁的是东京的建筑，她一点也不心疼，真的。 赶到最初的小宇宙爆发地时，阿娜墨涅的心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根据面前那栋建筑上的红十字来看，这里应该是一家医院，只可惜，此刻的这家医院已不再是救死扶伤的圣地，反而变成了一片惨烈的人间地狱。偌大一幢建筑中灯光全灭，连周围的民宅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碎掉的瓷砖和玻璃渣满地都是，清脆的破裂声伴着呼啸的风声，让人阵阵发寒。放眼望去，大厅中横七竖八地倒着数个人影，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病人，皆是一副双目圆睁的恐惧表情，似乎在死前看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景物，连摆放在角落的盆栽植物也尽显枯萎之色。 冥王……绝对是冥王！ 阿娜墨涅站在门口，双腿在寒风中微微发抖，随后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 是的，她大意了！雅典娜既已降生，也就意味着冥王的转世肉身也将诞生于世！想来远在德国的海因斯坦城现在也该是这样一幅凄惨的景象！可她之前居然只想着雅典娜，完全没有想过哈迪斯的降生才是真正的灾难，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一个可以提前布置的大好机会！ 哈迪斯降生夺去海因斯坦城所有人的性命也倒罢了，那毕竟是世代受到冥王庇佑的家族，也该为长久以来的庇佑付出代价，可他为了找到自己的转世肉身，竟然将其他无辜的人也一起牵涉其中……杀死人类就像碾死蝼蚁，这、就是冥王哈迪斯！ 视人类的性命为草芥、这、就是神明！！！ 闭了闭眼，阿娜墨涅勉强沉下心神，开始捕捉这附近的残留能量，但小宇宙甫一探出，她的脸就刷地变得青白，猛一抬头直愣愣地望着四层的某个房间，惊恐第一次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在那里，她居然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微弱小宇宙！联想到她来到日本后接触过的人，唯一可能沾上她的力量又住在这家医院的人…… 一个人影在她心中悄然掠过。 ……妮可夫人！ 圣域的随行人员没有受伤，只有怀孕的她才有可能入住医院！！！ 一瞬间，阿娜墨涅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是怎么翻上四楼病房都没有印象。她全身僵硬地站在窗台上，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幅凄惨的画面，房间里横七竖八地倒了五六个侍女，每个人的前襟、地上都留下了血的印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被被子遮住了脸，只余一只惨白的手无力地搭在床沿，对面窗前掉了一半的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不时拂过已经空空荡荡的摇篮。 午后说过的再见，居然以这样的形式验证…… 阿娜墨涅只感到有一股气堵在胸口，坚硬的合金窗框被“咔”地一声扳断，金属的碎块被她紧紧捏在手中，狠狠扭成一团。 母亲……母亲……自己可以接受她的任何意外，却绝对无法容忍她就这样惨死于神明手中！ 在原地驻留一分钟后，阿娜墨涅咽下喉中的热流，猛地转身跳下窗口，小宇宙直接飙到最高，疯狂地搜索这附近一切的能量波动。这样毫不掩饰的探索很快有了结果，在她的小宇宙能触到的范围内，有一点略微偏弱的黑暗力量正向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着，最后停留在某条街道上。和医院附近的惨状比起来，这股黑暗力量确实不够看，可阿娜墨涅现在已经无心计较这些，现在的她满心想的都是将这些拥有黑暗小宇宙的家伙统统挫骨扬灰！ 黑暗小宇宙的停留地离医院并不算远，阿娜墨涅只用了几十秒就冲到了它的面前，在看到抱着一个婴儿晕倒在大街上的男孩、和另一个同样抱着襁褓企图伸手去碰他们的女孩后，她心中的杀意终于无可抑制地爆发了。 “给我去死！！！” 空前燃烧起来的小宇宙夹杂着数道血针直逼女孩那娇小的身影，她周身的黑暗小宇宙猛然一颤，快速聚拢，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格挡，但两道血针还是在女孩没反应过来之际刺破了小宇宙的防御，其中一道狠狠划破她的肩膀，带起一串血花，另一道则在冲破黑暗小宇宙之时四散飞溅，有大半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女孩才转过一半的右脸上。 “啊——” 尖锐得几乎走了调的女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彻夜空，小小的黑发女孩用手紧紧捂着半边脸孔，猛地蹲下身去，被阻挡的血针重新化为猩红的血雾，在她的周身萦绕着，升腾着，不断被黑暗小宇宙吞没。透过模糊的雾气可以看到，女孩捂着右眼的指缝间已经渗出几缕血丝，血液溅落之处呈现一片黑紫，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牙齿咯咯打颤，漂亮的唇瓣也被咬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饶是如此，女孩仍用一手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襁褓，任凭鲜血越渗越多，也始终没有放手的意思。 女孩的尖叫让阿娜墨涅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那只裹挟了几乎所有小宇宙的拳头依旧毫不留情地向着女孩怀中的襁褓砸了下去。疾风刮过，原本质地精良的襁褓被狠狠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其中一团无限深邃的小宇宙，一眼望去，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完全吞没其中。 就在阿娜墨涅的拳面触到襁褓的瞬间，一股几乎能剥夺她所有意识的恐怖小宇宙当头笼罩下来，连带着她的挥出的右拳已然没了知觉！ 冥王的小宇宙透过右手传到她的周身，阴冷的感觉和在医院感受到的残留力量一模一样。磅礴的神之力量令阿娜墨涅双颊的肌肉微微抽搐，被挤压的指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却如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她嘴角那一丝奇异的笑容，那碧色的瞳中悄然流露出一点疯狂。 广博的灵魂震撼着，阿娜墨涅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从灵魂深处传出的滔天怒意，那是对人类的厌恶，对被冒犯的愤怒，人类力量的肆意接触深深激怒了这位刚刚苏醒的古老神明。 可是，就算他再愤怒，又能如何？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不狠狠给他们一拳，简直是浪费了她得天独厚的强横小宇宙！ 神秘石头内的小宇宙早在冥王苏醒的前一刻就涌了出来，牢牢地护在她的周身，不同于面对人类时的迟缓，这股力量似乎对神明的灵魂和小宇宙异常敏感，而且相当敌视，对方仅仅一动，这边就咄咄逼人地压了上去。几息之间，竟将冥王的力量牢牢压制在襁褓的范围之内，丝毫不落下风！ ‘是谁？！竟然舍下神明的尊严保护这个冒犯了朕的人类！！！’ 小宇宙内隐约传来了这样的怒吼，阿娜墨涅似乎可以想象出那个神明怒发冲冠的样子，一抹快意逐渐从心底升起。被人直捣灵魂，冥王恐怕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吧！ 还没等她继续聆听，互相逼迫的两股力量就如同点燃的炸药，轰然炸裂，强大的冲击力同时作用于身体与灵魂，将她狠狠向后甩去，砸在厚厚的墙上，才好一些的伤口处再次传出沉闷的骨骼崩裂声。 无形的爆炸过后，场内一片死寂，掀起的灰尘纷纷扬扬地落回地面，四周只传来阿娜墨涅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秋日的夜晚显得格外孤独。过了好一阵，她才逐渐找回被震到九霄云外的思绪。 吸了口气揉揉胸口，阿娜墨涅扶着墙壁，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天上云层已不知在何时散去，月光重新洒落在地面上。她抬头望去，发现除了那个蓝发男孩和他怀中的婴儿依旧不省人事外，潘多拉、冥王的小宇宙此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地上的裂缝与碎石仍清晰地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几乎连阿娜墨涅自己都会怀疑，刚才那一幕会不会仅是一场神秘的梦。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抬起脚，向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慢慢走了过去。 第36章 吞噬 夜晚的秋风带来阵阵寒意，刮过空旷的马路，卷走一两片泛黄的树叶，无端营造出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 倒在地上的男孩衣衫破烂，似乎是被什么锐器划过，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裂口。饶是如此，他依旧紧紧抱着怀中的襁褓，即使失去意识也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阿娜墨涅伸手按在一辉颈上，发现他仅仅是晕过去后，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得柔和。 同样是翠色的发和碧色的眸，细细的眉毛，柔和的五官，这个孩子将他母亲的细致外貌继承了八分，若不是提前知晓，阿娜墨涅一定会将这孩子当成妹妹而不是弟弟。 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一个弟弟，而且还是未来的五青铜之一，仙女座的瞬。从知道自己的身份起，阿娜墨涅就一直对那五个青铜非常忌惮，可命运弄人，现在瞬竟成了自己的弟弟，一时间，她的心情异常矛盾，既欣喜，又排斥。 一阵寒风刮过，小小的瞬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秀气的五官皱成一团，歪着头可怜兮兮地向襁褓里拱了又拱，似乎在寻找一个暖和的位置。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阿娜墨涅的心一下子变得极为柔软，他，到底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啊。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阿娜墨涅慢慢伸出手，轻轻替瞬掖了掖脸颊边的襁褓。指尖划过婴儿柔嫩的肌肤，绵软的触感让她舍不得收手，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呜呜呜……”瞬宝宝漂亮的大眼睛里开始酝酿泪花。 阿娜墨涅一僵，赶紧心虚地收回爪子，试图将瞬抱到怀里哄哄，可没想到襁褓微微一斜，一个滑落出的吊坠顿时让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目光死死地黏在上面。 yoursever，永远属于你，这是被选中为冥王肉身的证明！ 阿娜墨涅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捞过那个五芒星吊坠，也不顾被细链拉扯得哇哇大哭的瞬，双手齐上，狠狠拽断了吊坠的挂链，像是对待什么脏东西一样，粗鲁地将吊坠从瞬的脖子上拽了下来。 就是这个东西！如果没有它，瞬的身体绝不会那么轻易被冥王控制！ 阿娜墨涅狠狠地捏着手中的吊坠，激动之下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只觉得手中的这一小块金属就像通了电的电棍，属于冥王的力量被她的小宇宙一激，竟隐隐有了溢出的迹象，刺痛的感觉不断撕裂着手上的每一根神经，被自己这么大力捏着，吊坠竟没有丝毫扭曲的迹象。 这玩意实在太危险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继续留在瞬的身边！即使是一秒钟也不行！ 阿娜墨涅忍着痛望向两个孩子，只见一辉的双手仍牢牢地将襁褓圈在臂弯内，整个人还没有清醒的意思，才哭了几声就灌了一肚子冷风的瞬此时已不停地打起嗝来，一张小脸被冻得青白，让阿娜墨涅看着心疼不已。 这只是个才出生没几个小时的婴儿啊，哪受得了大晚上在外面吹风？不赶紧带他回去的话，弄不好就会留下病根。可是，她又不愿将冥王的东西带到圣域诸人聚集的地方，更万万不愿瞬再和这个五芒星吊坠接近，但这么危险的东西又不能随便乱扔，到底该怎么处理？ 阿娜墨涅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还是以瞬的健康为优先。现在一时想不到解决吊坠问题的好方法，干脆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这东西藏起来，待安顿好瞬和一辉再来处理它。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立刻站起来向街道边的一个老旧仓库跑去。之前光顾着疼，但当她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手中吊坠上时，顿时骇然发现，这东西竟不知在什么时候黏在了她的掌心上！怎么拽都拽不下来！电流刺痛般的感觉从未停止，再使点劲，似乎连皮肉都要一并撕下来！ 阿娜墨涅这下可真慌了，这可是冥王的东西！连其中附含的力量都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谁知道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就算会撕掉一层皮，也必须将这玩意拽下来！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只能咬了咬牙，全力燃烧起小宇宙，另一手攥着穿过吊坠的链子狠命拽去。就在她微眯着眼睛准备承受接下来的疼痛时，一股磅礴的黑暗力量就如被从冬眠中强行拖出洞口的毒蛇，咆哮着从吊坠中涌了出来，以掌心为接触点，疯狂涌入她的体内！ 和之前吸收的雅典娜神衣中的能量不同的是，来自冥王吊坠的这股小宇宙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不仅强行冲进了她的体内，更妄图将神秘石头中的能量全部据为己有，这当即激起了石头有史以来最剧烈的反抗。 ……疼！！！ 除了疼，还是疼！！！ 在冥王小宇宙涌入体内的一瞬，阿娜墨涅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蜷紧了身体不顾形象地满地打滚，额头狠狠地撞在地面上，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衣领。阴冷的力量与神秘石头中的小宇宙搅合在一起，展开了一场格外激烈的吞噬对决，相互之间的能量压迫仿佛要把她的每一寸骨头统统碾碎，手脚不自觉地抽搐着，脑海中除了痛的感觉之外，一片空白，甚至连神智都变得模糊起来。 穿越至今，她也经受了各种各样的疼痛，可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加痛苦。之前无论是忍受剧毒的刺痛，还是承受外界力量的倒灌，她都能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但这一次却全然无法压抑这种出于本能的哀嚎。 所谓的地狱酷刑，也不过如此吧。 这样的争斗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待阿娜墨涅稍稍恢复神智，第一反应便是向自己的左手望去。不出所料，之前还持续散发着力量的五芒星吊坠，现在已变得暗淡无光，稍稍一用力就被扭成了一小团，随后在残留小宇宙的作用下化为飞灰，飘散在寒风中。 阿娜墨涅挣扎着支起身子，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的肋部再次传来阵阵刺痛，被冷汗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混合着滚动时沾上的灰尘和泥土，令她皱紧了眉头。同样是吞噬神的力量，可这过程却比前一次恐怖太多，力量冲击带来的后遗症迟迟不肯消退，刺痛的感觉始终残留在全身，让她甚至不敢主动调动小宇宙，只能安静地半躺在地上，默默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回忆起之前痛不欲生的感觉，阿娜墨涅不知怎地竟想起了那个被她的毒血溅到后捂着脸尖叫的女孩，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愧疚。说到底，潘多拉也是个被神明毁掉幸福的无辜孩子，那么对她，着实有点残忍，被毒血溅到，半张脸和一只眼睛算是彻底毁了，也不知冥王的力量能不能帮她治好伤口。 可是，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下手，自古以来被牵扯进神明争斗的无辜人实在太多了，潘多拉不过是其中之一。她既已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将来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只会更多，根本不可能去一个个哀悼。一个潘多拉，还是敌方阵营的人，她能给出的也就是这一点点不值钱的愧疚。 在地上躺了一会，待到手脚终于不再抽搐后，阿娜墨涅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不远处的两个孩子，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将抱着襁褓的一辉及瞬一起揽进怀中，也不敢动用小宇宙，就这么跌跌闯闯地向宾馆的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折腾了多久，但瞬的哭声已经比刚才小了很多，连浅红的唇也泛出一缕青白，让阿娜墨涅看得心疼不已，只能尽力加快自己的步伐，同时尽力用单薄的臂膀遮挡迎面吹来的寒风。 跑到宾馆楼下后，阿娜墨涅却突然犹豫了。潜意识中，她不想让自己多了个弟弟的秘密被别人知晓，特别是圣域的人。 要知道，她之所以敢跟教皇一路走黑，很大程度上都因为她没有后顾之忧，豁出去了也不过一条命。可现在情况不同，如果瞬的消息被圣域的人知晓，那么她的一言一行势必会影响到瞬，甚至，瞬还会成为她的弱点，让今后的行动处处受制，特别是在她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之时。所以，瞬的身份曝光无论对他的安全还是阿娜墨涅的计划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 阿娜墨涅自问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她做不到艾俄罗斯那样，把亲弟弟丢在龙潭虎穴，一个人去完成那些自己认为更加重要的事。若是从来没见过瞬，那她可以自始至终对他不闻不问，但在亲手抱过弟弟之后，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因为自己而将瞬置于险境的画面。 到底是有着血脉牵绊的亲人，为他考虑几乎已成了本能。想来，阿布罗狄当年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才出世的自己吧。 ……所以，不能让宾馆里的那些人知道瞬和自己的关系！虽然在冥王力量的影响下，那家医院里的惨状不会那么快被其他人发现，但在东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传到这些圣域随行人员耳中也不过早晚。到时候所有死者的身份都会被查出来，妮可夫人和阿娜墨涅的关系也瞒不住，瞬不出现的话，在死那么多人的背景下很容易掩盖过去，可要是一露面，肯定会立刻被有心人查出身份。 弟弟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能好好照顾…… 算了，还是先把瞬安排好再说吧。 这么想着，阿娜墨涅退了几步躲进附近一堵矮墙的阴影下，小心翼翼地调动了一点小宇宙，静下心神，带着怀中的两个孩子，施展瞬间移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位于宾馆二十几层的房间内。 “唔……疼……” 栽在软垫上的阿娜墨涅倒抽一口冷气，赶紧咬着垫子防止自己痛呼出声。没想到平时不算多难的瞬间移动现在居然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后遗症，仅仅是最普通的小宇宙施展，全身的肌肉便再次触电般地抽搐起来，疼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浑身上下瞬间被一阵刺骨的阴冷笼罩，久久不散。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非常规律的敲门声，咚咚的脆响刹那间令阿娜墨涅绷紧了神经，一朵红玫瑰悄然出现在颤抖的指缝间。 “阿娜墨涅大人，您休息了吗？” “什么事？”意识到那是此次随行人员的声音，她用力压□□内的剧痛，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常无异。 屋外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语气中压抑的一丝颤抖，听到她询问，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刚才天空中发生了异常变化，据驻留日本的外派人员的调查，这里似乎发生了非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您看是不是……” “不用和我说这些。”阿娜墨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轻喘两口气继续道：“圣域这些事务自有参谋长负责，我没有权利插手你们的工作。你们按照正常程序调查就行，结果汇报给教皇，不用顾忌我。” “是！” 外面人的声音中似乎多了几分喜悦，在得到她的回答后匆匆离开，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中。阿娜墨涅一头栽回地上，压低了声音直喘粗气，心里一阵侥幸。 幸好、幸好…… 这里的外派人员也不希望她插手这些工作，否则不会拖到现在才来向她汇报。现在她发了话，那么之后的调查他们恐怕也会尽量避开她，也就是说，至少到明天早上，外面的人轻易不会再来打搅她。 要趁这段时间，赶紧把瞬安排好…… 这么想着，阿娜墨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另一个男孩身上。 第37章 一辉 从寒冷的室外骤然进入温暖的房间，冷热交替的让瞬的小脸愈发通红，原本微弱的哭声也逐渐大了起来，嫩嫩的嗓音也越显干涩。 生怕婴儿的哭声被外面的人听到，阿娜墨涅顾不得满身的疲惫，赶紧抱着瞬哄了又哄，但无奈一辉将襁褓搂得太紧，阿娜墨涅这么一拢，两人双臂交叠，反而让瞬哭得愈发凄惨。 阿娜墨涅简直急出了一头汗，她抓着一辉的胳膊摆弄了半天，发现始终无法将襁褓从他怀中弄出来后，她终于失去了耐心，掉头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将襁褓剪开一个大口子，直接将瞬抱了出来。然后又手忙脚乱地从浴室里找了热毛巾帮瞬擦了身子，顺便拆了一床新被子，用一大块最柔软的布料将他重新包好，抱在怀里不厌其烦地哄着。 “乖~乖~瞬瞬不哭~” 折腾了好一阵，就在阿娜墨涅感到手臂都要僵了，瞬的抽噎声终于慢慢地小了下去，似乎被哭泣耗光了绝大部分体力，瞬宝宝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嗝。见状，阿娜墨涅终于松了口气，她找出一盒没开封的牛奶，用浴室的热水烫过后倒在茶杯里，用挖砂糖的小勺子舀着，一点点喂给瞬喝。 至于刚出生的小婴儿的肠胃能不能适应这高钙奶……阿娜墨涅表示，她完全不了解……就算知道小婴儿适合吃什么，在目前这敏感时期也弄不来，所以只能期待我们的瞬宝宝能有一个与小强之名相吻合的强悍的胃…… 阿娜墨涅一边在心里吐槽，手上也不忘一勺接一勺地喂牛奶，直到大半盒牛奶下肚后，瞬宝宝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睡意，砸吧着嘴又吐了个奶泡泡，慢慢合上眼皮，不出声了。 阿娜墨涅捶着腰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才为了给瞬喂食，她不得不以一种不协调的姿势在床上歪了那么久，伤处被压着的滋味实在糟透了。让她这个之前只会打石头的圣斗士来照顾这种好像一碰就碎的小婴儿，其实被照顾的瞬宝宝才是最悲哀的吧…… 刚刚直起身，阿娜墨涅便听到沙发的方向传来一声细小的□□，她拿着茶杯才一转头，便立刻对上了一双迷茫的蓝色眸子。 被忽略已久的某人终于醒了？ 眸子的主人眨了眨眼，在瞟到安静睡着的瞬宝宝的下一秒瞬间清醒，随即猛地跳下沙发，如饿虎扑食般朝着床的方向扑了过来。 “#￥%&%……*&￥！！！” 叽里咕噜的某种语言让阿娜墨涅一呆，眼见一辉几乎以一种要将瞬压扁的姿势飞扑过来，她顺势一抬脚丫，准确地抵上了他的胸口，然后以一股柔劲直接将他顶回到一堆软垫里。 “アー！” 一辉小朋友痛呼一声，随后挣扎着爬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半张着嘴，阿娜墨涅在听清对方的发音后瞬间泪流满面——之前无论是圣域随行人员还是妮可夫人都在用希腊语和她交流，所以她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听不懂这天杀的日语啊！！！ 对面一辉小朋友见她没反应，顿时急了，脚下一蹬再次向床扑了过来。阿娜墨涅回过神来，赶紧把茶杯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放，一手精准地揪住一辉的领子，划了个弧线巧妙地改变了某人在半空中的运动轨迹，随后二话不说将他拎到屋外。 “#……*￥#￥&~！” 直接无视了一辉愤怒的眼神，阿娜墨涅一手点着下巴，努力思索了一阵，随后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试探：“glish？” 这次轮到正努力挥舞四肢的一辉呆住，与她互瞪三秒后，竟然回以不太纯熟的希腊语：“你说什么？” …………………… 一道天雷劈下，阿娜墨涅的头狠狠撞在墙上，一种苍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不科学！这混小子才几岁就会说希腊语啊？！这让她一个活了二十多年前才靠作弊掌握希腊语和半吊子英语的穿越者情何以堪啊！！！ 眼见手里拎着的臭小子又开始很有精神地扑腾，阿娜墨涅心里憋着一股气，干脆直接将人拎到浴室，拉开门后直接往放满了热水的浴池中一丢，伴随着很响的“扑通”声，一大片水花四散飞溅，打湿了她的半只袖子。 “咳咳……你干嘛？！”在浴池里扑腾了好几下才冒出水面的一辉小朋友一脸愤怒。 “不洗干净，就别想接近瞬。” 阿娜墨涅一手拉着门把手，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道，随后“嘭”地一声带上了门。 “可恶！” 被暴力对待的一辉小朋友异常愤怒地扒着浴池边缘往外爬，可当他刚迈出一条腿时，浴室的门再次被拉开。 “刚才忘了说了……”阿娜墨涅扫了一眼浑身湿漉漉骑在浴池边缘上的某脏孩子，语气和表情极为淡定：“瞬才出生没多久，又受了凉，身体非常虚弱，你这脏兮兮的家伙如果随便靠近他，很容易让他生病。所以在你洗干净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接近瞬的，不信的话就尽管试试。” 再次带上门后，阿娜墨涅站在门口多呆了一会，果然听到从浴室内传出水花搅动的声音，隐隐还掺杂着男孩的抱怨，却没有再冲出来的意思。她微微松了口气，放下一直捂着伤处的手，转身回到卧室。 没了热水，阿娜墨涅只能拿着已经变凉的湿毛巾简单清理了伤口，又换上新的绷带。做完这一切后，她无意中瞄到摊成一堆的资料上某个显眼的名字，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将那叠文件拿了过来。 ……原来，一辉和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他自己并不清楚。妮可夫人嫁给她的第三任丈夫时，一辉还是个躺在襁褓里的婴儿，根本没有关于亲生母亲的记忆，加上那个男人对一辉并不喜爱，各种巧合下，一辉竟和时常在家的继母关系更好、好到甚至超过了他的生父。 她就说嘛，包括阿布罗狄在内，妮可夫人的三个孩子都是翠发翠眸，在容貌上多少有些相似，而且都是表面平和内心坚强。偏激如她，在多数人眼中也都维持着乖宝宝的形象，怎么会出现一辉那样的变异刺头呢。 不过，一辉到底是瞬的哥哥，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正思索着，走廊忽然穿来拖鞋的踢踏声，紧接着卧室的门被大力推开，男孩的声音几乎和他的身影一起从外面闯了进来：“我洗完了！” 这么快？ 阿娜墨涅疑惑地一扭头，下一秒额头上青筋暴起，抄起手边的一个软垫直接砸了过去，紧接着一脚把门踹上：“去把衣服穿好再进来！！！” 丫的！这死孩子居然果奔！！！ 门外传来男孩的一声惊叫，同时还伴随着硬物撞到门板的声音，以及用日语说出的各种意味不明的词句。 阿娜墨涅苦大仇深地瞪着房门，刚对一辉升起的那点同情一下子全刷没了，满脑子都在yy将他暴揍一顿的画面。 ……算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有瞬宝宝在这里，不怕他跟自己闹翻。 被踹出去还不到一分钟，一辉小朋友再次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穿好了，这回可以了吧！” 阿娜墨涅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最终没再说话。一辉根本无视了她提前挂在浴室里的小号睡衣，不知从哪翻出了一件男士浴衣胡乱套在身上，浴衣的腰带几乎被拽到了脖子下面，长长的衣摆湿乎乎地拖在地上，白色布料上还有一个淡淡的脚印，脚下趿拉着两只大小不一的拖鞋，短短的头发不停地往下淌水，不一会就把大半边衣服全部打湿。 顺手拽了条毛巾扔给一辉，阿娜墨涅径直往床上一坐，又伸手摸了摸瞬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的前兆后，这才定下心神，仔细打量起匆匆爬上床趴在瞬右手边的一辉。 这个孩子和记忆中的一样，蓝色的短发，浓眉大眼，抿着嘴的时候更显出一种特殊的坚毅，和他那照片中的父亲倒是很像。最吸引阿娜墨涅的是他的眼神，像狼一样，隐忍，倔强，坚强，唯有注视着瞬的时候才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温柔，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矛盾之中。 或许是感受到阿娜墨涅的打量，一辉看了瞬两眼确定他一切安好后，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阿娜墨涅身上，墨蓝的瞳中透着深深的戒备，以及一点点犹疑。 “你是瞬的姐姐？”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丝毫没有之前大吵大闹的样子。 阿娜墨涅一挑眉：“你知道？”想想他对小潘多拉的态度，这个弟控应该很排斥“姐姐”这种生物才对。 “我听家里人说了，妈妈之前生的一个姐姐要回来。”一辉低下头，表情阴郁地嘟囔：“你和妈妈长得很像。” 妈妈？ 医院里看到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逝，阿娜墨涅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冷然，同时也多了几丝忧虑——该怎么把这些事告诉他呢？ 就在这时，一辉的声音突然高起来：“不过，就算你是瞬的姐姐，也不准把他带走！妈妈不要瞬了，他现在是我的弟弟！”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瞬身边，一下子将襁褓圈禁怀里，用防小偷一般的眼神警惕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被他这么一折腾，窝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的瞬宝宝立刻皱起了小脸，闭着眼睛大哭起来。 “瞬！不、不要哭……”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辉小朋友瞬间变了脸色，双臂犹自搂着襁褓，却只会僵硬地摇着，一晃一晃间，瞬的哭声愈发响亮。 “喂，我说你……”阿娜墨涅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居然又把瞬折腾醒，还不会哄，早知道就不让你靠他这么近！现在还要再哄一次！ “松手松手！勒那么紧，没看瞬很不舒服吗？！” 阿娜墨涅像赶苍蝇一样将一辉推到旁边，将瞬的襁褓抢过来小心翼翼地托在臂弯内，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同时柔柔地哼着一首上辈子记忆中的儿歌，模糊而轻软的音调盘旋在房间之中，渐渐地，瞬的哭声小了下去，连一辉也稍稍收敛了尖锐的敌意，蜷着腿安静地坐在枕头上，眼巴巴地望着襁褓中的小小婴儿。 哼完最后一个音，阿娜墨涅慢慢将抱着瞬的襁褓放在原来的位置，将周围的小被子拢拢整齐，伸手关掉了卧室里的灯，一片黑暗笼罩下来，难得在三人之间添了几分宁静。 “别再折腾他了。”阿娜墨涅威胁地瞪了一辉一眼，也不管他有没有看清。她随手捡起被一辉弃之于地的毛巾，围着床绕了一圈走到他身边，隔着毛巾用力揉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直到完全擦干才罢手。在此过程中，男孩罕见地一声不吭，任阿娜墨涅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随后又乖乖换上了她拿来的小号睡衣，一切表现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拿掉毛巾后，阿娜墨涅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一辉沉默半晌，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甘心：“照顾瞬，你比我做得更好。” “嗯？” “……你带瞬走吧。”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几分痛苦，几分倔强，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等了一会突然跳下床，带着一种放弃一切的表情往外跑去：“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瞬！”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阿娜墨涅呆了几秒，直到他几乎跑到了门边，这才哭笑不得地重新揪住领子将他拎了回来，狠狠捏着他的脸：“你这个笨小子，谁说要把瞬带走了？” “不、不带走？” 面对着一辉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喜的表情和惴惴不安的反问，阿娜墨涅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废话，就算要带他走，也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将一辉扔到沙发上的一堆软垫中，阿娜墨涅将离床较远的窗帘拉开一条缝，就着照进来的月光翻出一包饼干几根香肠递过去，随后检查了一边门窗，又从另一间卧室内抱回一床被子。再次坐下后，才发现一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吃的东西半点没碰。 “多一个人很麻烦的。”他用很认真的口吻问：“为什么要照顾我？” 听到这话，阿娜墨涅顿时沉默了。她忽然觉得，最可怜的不是那些无牵无挂的孩子，而是这个在失去父母后还要化身支柱的兄长。他不仅要学会照顾自己，还要为唯一的弟弟撑起一片天空。潘多拉可怜，一辉又何尝不是呢？无数的圣斗士候补生谁没有一个悲伤的童年？ 说到底，他们都是被神明那游戏一般的战争牵扯进来的无辜人类…… 在一辉疑惑的目光中，阿娜墨涅慢慢将他冰冷的身子拉过来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上，无视了他的挣扎，幽幽地道：“我并不是什么无私的人，会为你考虑也只是因为……” “我们都是瞬仅有的亲人……” 第38章 托付 对阿娜墨涅突然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一辉小朋友表示无法适应。最终，在一辉的强烈抗议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至半米之遥，同时堆上了几个软垫，一切完成后才勉强进入了相对正常的对话模式。 “先说说你的想法吧，一辉。”阿娜墨涅敲了敲桌子，慢慢放松身体，半倚在柔软的靠垫上。 “如果我不出现，你打算怎么带着瞬生活下去？” “……我会带着瞬去星子孤儿院。”一辉对着一根火腿肠盯了许久，最终还是敌不过肚子接二连三地抗议，趁着阿娜墨涅不注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火腿肠向自己的方向拨啊拨，再拨啊拨，最后悄悄攥在了手里。 一辉的这点小动作并没有引起阿娜墨涅的注意，在他说出那个地名后，她很快便联想到了原著中美惠生活的那家孤儿院，心中有点拿不定主意。按她的本意，是想把一辉和瞬安排到他们父亲的亲戚身边，可没想到一辉一张口就是要去孤儿院，而且态度还很坚决，这不由得令她心生疑惑。 “告诉我，一辉，为什么想去那里？你不想去亲戚家吗？” “亲戚？什么亲戚？”男孩的腮帮子被食物撑得鼓鼓的，有点含糊不清地道。 “你爸爸平时不和亲人来往吗？” “爸爸？”这下一辉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他是谁？我没见过他。” 阿娜墨涅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那不似作伪的表情，末了，她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一点被忽视的细节突然浮现在心底。 关于父母，这孩子，从清醒之后就一直没提过半个字！ 照理来说，一辉能将瞬从医院带走，应该看到了那幅惨象才对，醒来后最不济也该问一句那些人为什么都死了，可看他现在的样子，哪有一点经历过惨况和惊吓的后遗症？ 阿娜墨涅不觉拧起了眉头，她突然记起记得一辉之前说过，妈妈不要瞬了……这句话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就像是，她和一辉所考虑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想到这里，她按捺住心神，旁敲侧击地问：“那，一辉，你还记不记得你妈妈的事？” “妈妈……”一辉的表情黯了黯，咽下嘴里的食物，有点不情愿地道：“妈妈说要去接你，回来以后就病了，没多久就去世了……妈妈死后其他人也走了，只剩下瞬一个人，哦，还有一个奇怪的女孩子，说瞬是她弟弟什么的，一看就是在骗人。”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阿娜墨涅，小声嘀咕：“如果不是你和妈妈长得很像，我才不信你是瞬的姐姐呢。” 阿娜墨涅没在意他小小的抱怨，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辉刚才语无伦次的话上。病逝？其他人走了？怎么会出现这种和事实大相径庭的叙述？ ……难道是潘多拉？她在淡化一辉记忆的时候顺手修改了他的其他记忆？ 阿娜墨涅定下心神将自己所有的记忆又扒拉了一遍，最后发现，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解释。雅典娜转世现在不在日本，冥王的目标是瞬不是一辉，唯一有能力影响到一辉的只有之前和他有过接触的潘多拉。现在的一辉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的生父，还有那些管家和仆人，也统统从他的记忆中消失。看样子他只记得两个人，妮可夫人和瞬，同时，瞬在他心底的影子明显被刻意放大，营造出一种他已经带着瞬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假印象。而且，就连潘多拉要抢瞬的事也被放大成了一种潜意识中的恐惧，所以他一开始看到瞬在自己身边时才会那么激动。 或许是阿娜墨涅的脸色太过难看，饶是以一辉的桀骜性格，此时也感到了些许不安，眼中重新染上警惕：“你、呃……怎么了？” 阿娜墨涅回过神来，轻轻摆了摆手：“没事……说起来，你还记得那个要抢瞬的女孩子吗？” “当然记得！”一辉愤愤地应道，满脸都是对潘多拉的深恶痛绝：“那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硬说瞬是她的弟弟，还说瞬是神灵转世……对了，她还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就好像……星空？还是宇宙？”他疑惑地敲敲自己的脑袋：“后面我就不记得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走的，反正一醒来就是在这里。那个女孩子是你赶走的吗？” 阿娜墨涅皱皱眉，随即安抚道：“算是吧。那个女孩子不是瞬的姐姐，她想抢走瞬是因为别的原因，你做的很对，不能让瞬落在她的手里。” 不想多谈潘多拉，阿娜墨涅停了一下后，换了一个话题：“你想去星子孤儿院，那里的人会收留你们吗？”顿了一下，不等一辉回答，她再次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算了，留在日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那老头找到……” 无论放在哪里都无法放心，还是将他们兄弟一起带走吧……到时候在格陵兰岛找一户人家，将两个孩子寄放过去，再把整个修炼地好好整顿一下，只要出了圣域，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将来会受点影响，也总比被城户老头带走要好…… 刚想到这里，阿娜墨涅猛然感到胸口一堵，伴随着一阵突然降临的窒息感，她只感觉体内的小宇宙再次翻江倒海般地涌动起来，在力量的冲击之下，五脏六腑几乎被压成了碎块，剧烈的疼痛汹涌而至，让她眼前一黑，一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这才没让口中骤然涌上的鲜血直接喷出来。 阿娜墨涅骤然惨白的面色也让另一人吓了一跳，只见一辉几乎是在同时麻利地向后退了滚了一圈，一手抱住两个软垫挪到沙发边缘，眼中透着浓浓的戒备，紧紧地盯着半弯下身子的阿娜墨涅，警惕着不敢出声。 “呜……” 阿娜墨涅一手掩口，用力嵌入沙发的另一手上关节泛白，青筋突起，她摇摇晃晃地从原地站起来，顾不得如临大敌的一辉，一手扶着墙壁跌跌闯闯地向门外挪去。伴随着“嘭”地一声，一头撞到墙上阿娜墨涅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头上的痛似乎分走了她的一点注意力，她用模糊的视线打量着四周，随后猛地扎进浴室，重重地甩上了门，刚打开水龙头，一口血便直接呕到了水池里。 好疼……这两股小宇宙，怎么又较起劲来了……而且，与其清醒地感受着这种撕裂的剧痛，还不如像之前那样晕过去呢！ 阿娜墨涅随手拽了一块毛巾塞进嘴里，扒在水池边上不停地喘着粗气，身子抖若筛糠，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混合着暗红的血液，一起被流动的清水冲淡、带走。 “喂喂……你没事吧……” 这时候，浴室门外忽然传来了极轻的叩打声，响了两下后又等了一会，男孩犹犹豫豫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我进来了……” 伴随着推门的声音，此时疼得只想撞墙的阿娜墨涅终于分出了少得可怜注意力，她深呼吸了几次，哆哆嗦嗦地拽出嘴里的毛巾，向着站在门口的男孩挤出一个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安抚笑容，声音恍若蚊哼：“出去……” “……你怎么了？” 一辉皱着眉，收敛了警惕的神情，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他一手扶着门框，另一条胳膊下夹着一个软垫，赤着脚站在地上，试探着向里迈了一步。 “出去！” 眼看着一辉就要踩上地面滴落的血迹，阿娜墨涅的声音微微提高一点，随手捡了一块未曾开封的小香皂扔了过去，砸在他的脚边，顿时将他吓了一跳：“你……” “我没事，出去……好好守着瞬，呆在屋子里别出来……”阿娜墨涅虚弱地说了一句，多说的几个字似乎再次牵着了体内的小宇宙暴动，她微微一噎，随后一把抓住镶在墙上的金属架子，将脸埋进臂弯的阴影内，咬着牙直抽冷气，固定在墙里的金属架子被她摇的“噗噗”轻响。 阿娜墨涅甚至不知道一辉是何时离开的，全身的痉挛让她根本无暇顾及四周，安静的浴室内只传出自来水流动的哗啦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抽气。 等到一波接一波的剧痛终于缓缓平息，阿娜墨涅已经完全瘫倒在水池边上，长时间的痉挛几乎让她以为全身一碰即碎。枕着右臂，看着自来水一刻不停地自之间流过，阿娜墨涅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不愧是、来自冥王的力量！ 此次的小宇宙较量并没有令她失去意识，所以阿娜墨涅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被神秘石头吞入体内的磅礴小宇宙。和之前不同，这来自冥王的力量远比上一次从雅典娜神像处吸收的能量多了三四倍，而且并没有被直接同化，即使被神秘石头俘获后仍在做着顽强的抵抗。在眩晕中她似乎看到，原本呈现淡金色的石头此刻已变成暗金色，在一片璀璨的星云中散发着深沉而神秘的光泽。属于冥王的力量经过一番暴动后虽然暂时被强压下去，但那阴冷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散，不需要任何理由，阿娜墨涅相信，只要恢复了一点元气，这股小宇宙绝对会再次反抗！ 这简直就像埋在她体内的一颗□□！ 拖着几乎散了架的身体，阿娜墨涅慢慢挪进正厅，蜷在沙发的一角，垂着头默默思索。 没想到吞噬冥王的小宇宙还会有这么多麻烦……之前刚刚起了将一辉和瞬带在身边的念头，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小宇宙暴动不仅让她本人痛不欲生，连带着让接近她的人也一脚踏上了死亡之路，万一在它暴动的时候出点什么事，自己可没有任何保护这俩孩子的能力，与其那样，还不如将他们留在日本，跟着原著走的话，在这未来几年间应该没什么危险。而且一辉那孩子也是个为了弟弟能舍弃一切的好哥哥，在她拥有足够保护他们的实力之前，就让瞬一直跟着一辉吧，虽然会吃点苦头，但好歹是条安全的路。 瞥见窗外依稀透入的一缕晨光，阿娜墨涅努力打起精神，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门刚一开，一个人影便反射性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待看清阿娜墨涅的容貌后，才缓缓撤去了戒备的动作。 “是你啊……” 他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眼神欲言又止。 “什么也别问了，一辉。”阿娜墨涅疲惫地摆摆手，刚刚向床的方向迈了一步，在嗅到周身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后又立刻停下，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犹自酣睡的婴儿，随后冲一辉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说话。 “本来，我是想带你和瞬一起走，可是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的样子，我的身体情况特殊……” “你病了吗？”一辉突然插嘴。 阿娜墨涅顿了一下，随后干脆将错就错：“差不多吧，所以为了你们着想，在解决我身体的问题之前，我不能留你们在身边，那样太危险。”她紧紧攥着拳头，看向一辉的目光逐渐变得严肃，语调也变得低沉：“一辉，你是瞬的哥哥，关于瞬的安全，我想要你一个承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相当苛刻，但我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即使到了地狱，我也会爬回来找你算账！” “我要你发誓，在今后的日子里，你必须把保护瞬当做人生中最终要的使命！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原因，只要有任何人或事威胁到了瞬的安全，你就必须在第一时间选择以他们为敌！即使是神明也一样！即使是世界毁灭……也要毫不迟疑！” “我会的！”一辉的回答同样没有半分犹豫，他握紧了拳头，深蓝的眸子中燃烧着灼灼的信念：“我会好好保护瞬，如果谁想伤害瞬，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闻言，阿娜墨涅欣慰地呼了一口气。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翘翘的短发，但目光扫过指尖上那淡淡血痕后，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想了想，她一手探向自己颈边，从领口拉出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细链的下方坠着两粒玫瑰红色的宝石耳坠，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这是我哥哥当年留给我的东西，我们今后几年恐怕都无法相见，就把这个给瞬戴着吧。这也算是……妈妈的遗物……”阿娜墨涅解开银链的搭扣，取下其中一枚耳坠，然后将穿着另一枚耳坠的银链交到一辉手里，珍而重之地道：“收好它，这将是我们今后相认的信物。你们先安心在星子孤儿院呆着，不要离开，等过几年我解决了身边的麻烦，就把你们接出来。” 一辉伸手接过银链，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保护好瞬的。” 阿娜墨涅再次呼了口气。 “你认识去星子孤儿院的路吧。”她这么问，见一辉点头后，又道：“我的身份特殊，所以就不陪你们去了。等一会我用特殊的能力送你们离开这里，到时候你立刻带着瞬到星子孤儿院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提起关于我和妈妈的任何事……而且，你们今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拜托你了，一辉…… …………………… 用小宇宙裹着一辉和瞬将他们瞬移到离宾馆几百米远的隐蔽处后，体内的力量冲击令阿娜墨涅不由自主地又吐了口血，眼前一阵模糊。待一切都平静下来后，她手里攥着剩下的那枚耳坠，慢慢走进浴室，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到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最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保重……” 妈妈，请你在天上保佑他们。 她喃喃自语，耳环的针尖捏在微抖的手中，在划出几道血痕后，终于穿过了耳垂。 一点瑰红轻漾，宛如淌不尽的血泪，衬着羊脂白玉般的肤色，无声述说着那片心底最柔软的思念。 第39章 七年 时间如白驹过隙，自教皇颁布新政，丹麦格陵兰岛修炼地重新开放，转眼间已过了七年。岛上的气候虽严酷依旧，但整片训练地已一反初建时的荒凉，在数名圣斗士候补生的努力下，愈发欣欣向荣 到目前为止，格陵兰岛总共有圣斗士及候补生五十余人，虽然比不上双鱼座候补生选拔时那一百六十多人的庞大规模，但修炼氛围却相当不错。在教皇的新政中，外界修炼地的数目有所增加，但人数却大大减少，五十余人的修炼地，在所有修炼地中也算得上是规模庞大。随着阿娜墨涅的成长和初期管理人员的接连离去，格陵兰岛候补生的心思已越来越向她靠拢，即使没有明说，但外面的人也都习惯性地将这些都看作是她的个人势力。即使不在圣域，双鱼座圣斗士阿娜墨涅的名字，亦没有被圣域众人抛之脑后。 “呀——” 伴随着一声痛呼，一个高大的人影越过人群，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远远地摔了出去，随之而来的还有围观群众的阵阵喝彩声，久久回荡在宽广的训练场上。 “奥路菲大人真厉害！” “不愧是白银圣斗士！” “太了不起啦！” ……………… 在一群圣斗士候补生的赞美声中，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只一句话，便立刻压下了绝大多数人的议论：“奥路菲~” 被人群围在中央的蓝发少年仰起头，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视线落在山崖边缘的少女身上，心情很好地回道：“是你啊，莎尔娜……要来试试吗？” 周围的圣斗士候补生们呼啦啦地扭过头去，在众人的注视中，戴着面具的少女双手交叠用力握了一下拳头，随后干脆利落地跳下山崖，几个起落便站在了训练场边上，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 “有一段时间没有交手了，来吧！” “真是不错的气势！”奥路菲随手挡下莎尔娜迎面挥来的一拳，在侧身之际神态自若地轻笑。 “不过，想超过我，你还有的练呢！” ……………… “是莎尔娜大人！” 周围的候补生纷纷交头接耳，气氛愈发热烈，所有人不自觉地向周围退去，为场中的两人留下一个更空旷的练习场地。没有人注意，就在莎尔娜刚才跳下来的山崖上，一名同样戴着面具、莫约十三四岁的女圣斗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她一手扶着崖壁，安静地俯视着下方热火朝天的人群。 看着训练场上那带着一种无赖式的笑容轻巧闪过莎尔娜进攻的少年，阿娜墨涅按了按脸上的面具，无声叹了口气，不止一次地反省自己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将原著中那位文质彬彬的忧郁青年给培养成了这样一个带了一点点痞气的阳光男孩…… 将自己七年来的言行大致回想一遍，阿娜墨涅最终认定，奥路菲会变成这个样子，和周围的人与环境的影响脱不开关系。 脱离圣域之后，阿娜墨涅很快就将一些有关小宇宙和幻觉拳的修炼方法教给了奥路菲，没有了传统修炼模式的束缚，奥路菲在精神修炼上的天赋彻底展现出来，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超过了格陵兰岛修炼地的所有精英候补生，更在十岁那年从圣域的白银圣衣争夺战中脱颖而出，以无人可挡的强势姿态和独一无二的音乐天赋，顺利继承了天琴座白银圣衣。经过三年磨合后，现在的奥路菲已成功摸到第七感门槛，成为圣域公认的最强白银圣斗士，甚至隐隐有直追黄金圣斗士的趋势。在最擅长的精神攻击方面，或许只有圣域的第一高手教皇和处女座沙加才能逼出他的真正实力。 除了被视作自己心腹的奥路菲和弟子莎尔娜，阿娜墨涅平时很少指导那些普通候补生，她虽然是黄金圣斗士，但所走的路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说得多了，很可能误人子弟。每个候补生都有属于自己的发展方向，如果没有碰到最适合自己的老师，那么只能靠天赋一点点摸索。更何况，阿娜墨涅自己此时也处于实力的高速成长期，对她而言，现在最适合的不是在教皇眼皮底下指导下属、发展自己的势力，而是在一个可以静下心来的地方，好好锻炼自己、进一步提高小宇宙，为将来迈上巅峰打下坚实的基础。 再说得直白一点，就看教皇对权势的重视，也不可能将拥有特殊天赋的圣斗士候补生送来格陵兰岛壮大下属的势力，送一个莎尔娜，也仅仅是面子上的功夫，就算她的天赋不错，但又有几个女性圣斗士能爬到阿娜墨涅这样的位置？像镁斯狄、亚鲁哥路这样出色的后辈，全部被教皇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所以，也不能怪阿娜墨涅不上心，格陵兰岛除了奥路菲和莎尔娜，还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人才。 有实力的人通常格外自信，奥路菲长时间待在格陵兰岛，上面只有阿娜墨涅一个平常不管事的黄金圣斗士，往下又要统领一众实力各异心思不一的圣斗士候补生，时间一长便自然而然地养出了一种属于统领者的高傲和这个年纪惯有的开朗与嚣张，不意外地与原著中那宁静平和的文艺青年形象渐行渐远。 至于他至今都没有找到那个叫尤丽提斯的女朋友，阿娜墨涅一点也不在乎，有了她这么一只大蝴蝶，少男少女再想邂逅彼此，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防止普通人窥伺圣斗士修炼地，通向山下小镇的路大多被魔宫玫瑰封锁，根本不存在外人误入的可能性。考虑到保密的问题，供给训练场的物资会有专人定时送上，所以，包括奥路菲和莎尔娜在内的所有圣斗士和候补生都不会轻易进入山下小镇。况且，建在永冻层上的修炼基地更是常年处于一个冰雪世界，就算是世上最耐寒的毒蛇极北蝰，也绝不可能跑到圣斗士的训练场溜达，登场条件不满足，自然无法触发邂逅尤丽提斯事件…… 阿娜墨涅不知道没了尤丽提斯对奥路菲的人生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就现在看来，那个少年一直这么恣意地活着，没有忧愁，没有悲伤，还有数位同伴相伴身旁，每天都以积极的心情面对未来。这样的生活，就算没有爱情，也不见得有多遗憾。 更何况，性格逆转的奥路菲会不会再次喜欢上尤丽提斯还是个问号呢。 这么想着，阿娜墨涅的视线又移到了训练场中的另一人身上。 莎尔娜虽然是教皇塞来的人，但终究是未来的白银圣斗士，又是她的第一个正式弟子，说不上心是不可能的。奥路菲天资过人，行事稳妥，完全不用她操心，这样一来，她投注在莎尔娜身上的心血反倒更多一些。 莎尔娜的个子在这几年里窜得飞快，一眨眼，当年的小豆丁现在已和她的肩膀一般高，紧身的格斗服包裹着少女修长结实的身体，头发用一根发带高高束起，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加上相近的发色和一模一样的银白面具，活脱脱就是阿娜墨涅的翻版。 莎尔娜作为阿娜墨涅唯一的弟子，在格陵兰岛同样备受尊重，这性格倒是和原著差不太多。在实力方面，阿娜墨涅发现这个弟子的战斗风格竟和之前的蒂娜导师很有几分相似，都是直来直往的进攻型，攻击的速度和连续性都很不错，只可惜抗打能力和她一样惨不忍睹，力量也有所欠缺，完美地继承了绝大多数女性圣斗士的通病。 女性圣斗士和男性相比，在体质和力量上天生处于弱势，除去她这种有所倚仗的特殊人群，普通的女性圣斗士若想在一般战斗中获得胜利，就必须尽量缩短战斗时间，尽可能一击击中要害，同时要努力将自身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而这样的战斗素质必须在一个拥有众多对手的环境下才能培养出来，随着莎尔娜的逐渐成长，区区格陵兰岛修炼地的对手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她的练习需求。 确定无法将莎尔娜的战斗风格扳向另一个方向，无奈之下，阿娜墨涅只能教导着这个弟子同样向速度方向发展，在强化力量的同时提高进攻精准度和回避能力。 说真的，她实在不适应这种直来直去的打法。 在格陵兰岛修行七年，阿娜墨涅终于彻底将自己的小宇宙稳定在第七感，完美地将一身剧毒与幻化的玫瑰结合在一起。招数方面，除了最求极限速度的光速拳，她选择了修行幻觉拳作为辅助。撒加黑化，令她失去了最好的修行导师，异次元虽好，但没有人教导，修炼起来困难重重。和异次元相比，幻觉拳的难度相对要低，而且有奥路菲这个专攻精神绝招的天才，互相切磋交流，效果远比一个人瞎琢磨要好上很多。 同时阿娜墨涅也发现，神秘石头所赋予她的不仅仅是那几乎无穷无尽的能量，更让她在小宇宙感知和控制上远超他人。对体内剧毒的控制，对玫瑰香雾的控制，甚至在战斗中捕捉对手小宇宙的微小颤动，通过七年的不懈努力，她足以在回避、移动、控制战斗环境和制造幻象方面傲视同龄。 而七年前吞噬的冥王力量经过长时间的压制和侵蚀，现在已完全被神秘石头同化，成为石头的一部分。只不过，面对着石头内再次壮大的能量，阿娜墨涅却有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无法驾驭！ 小宇宙能量产生的根本是原子的高速运动与破坏，而战士的意志和信念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自身对能量的控制，在掌握了控制原子的技巧后，信念越坚定，越能促进原子的各种加速与破坏运动，并进一步攫取和支配那些通过信仰得到的星辰能量。而现在的阿娜墨涅就仿佛凭空得到了一团庞大的能量，但平静的修炼生活却让她缺乏了迫之于生死的强大信念，虽然对自身小宇宙的控制堪称完美，却始终无法顺利驾驭体内那原属于神明的强大力量。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除非有强大的外界压迫，否则阿娜墨涅根本发挥不出石头一星半点的威力，这也就意味着，有时候势均力敌的对手所带来的威胁，比神明更加严重。 是时候给自己找点事做了…… 阿娜墨涅这么想着，瞅见下面两人一个错开的空挡，随手幻化了一朵红玫瑰掷了出去，花茎深深没入土地，发出“噗”的一声轻响，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阿娜墨涅大人？！” 阿娜墨涅轻轻巧巧地跃下山崖，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脚下轻移，下一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训练场正中央，原地只留下几片还在微微打旋儿的亮红色玫瑰花瓣。 “师父？您怎么来了？” 眼尖的莎尔娜立刻抛下了对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主动迎了上来，语气里稍稍透着一点不自然。 阿娜墨涅伸出食指不痛不痒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有点无奈地道：“之前我说的话你都忘了是吧？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直打到天黑啊？” “呃，没有啦……”莎尔娜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赧然，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孔，但阿娜墨涅可以想象出，她那带着尴尬和窘迫的表情。 “呵……” 阿娜墨涅假装叹息了一声，不再追究这个话题，抬起头对着周围一众圣斗士候补生，语气平平地道：“都散了吧，认真练习。”随后视线转向另一人：“和我来一下，奥路菲。” “明白，大人。” 少年带着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双手抄兜步履闲适地吊在两人身后，不时和周围的候补生说上两句。待远离众人之后，才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换上一种散漫中透着睿智的表情，轻轻地道：“圣域的使者，已经来了？” “啊，没错。”阿娜墨涅平静地应了一声，和他不同，她的态度微显凝重：“离开圣域七年，是时候去那里走一趟了。” 第40章 平衡 前往圣域…… 阿娜墨涅这话令奥路菲与莎尔娜同时一愣，不同于莎尔娜单纯的好奇，年纪稍大的奥路菲则显得有些迟疑。 “您要去圣域？……为了圣衣争夺赛？”他怔了几秒，抿了抿嘴，试探着发问。 这七年来，阿娜墨涅很少提到圣域，在旁人眼中，她与圣域方面的关系着实算不上好。 原因无他，格陵兰岛修炼地初建时，她因着冥王的小宇宙死去活来地折腾了好一阵，这情景正巧被圣域派来的几个管理人看到。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上层的默许，那几人便趁着这个机会将岛上的一切事务全部控制起来，对阿娜墨涅这个名义上的统领者处处限制，俨然将格陵兰岛当成了自家后园，那段日子，也是阿娜墨涅和奥路菲过得最辛苦的时候。后来，阿娜墨涅的小宇宙逐渐稳定，为了摆脱控制，她与那些圣域来人发生了几次很是严重的冲突，最后凭借自己的实力强行镇压了所有的反抗，当然也造成了一些伤亡，直到圣域高层插手，才结束了这场相互之间的试探。 最终，圣域和格陵兰岛各退一步，教皇不再派人管理格陵兰岛，同样的，阿娜墨涅也将人事调动等权利全部交给奥路菲，除了莎尔娜和奥路菲外，不拉拢任何手下，也不出现在圣域。这样的平衡维持了将近七年，就算是三年前奥路菲前往圣域争夺白银圣衣，阿娜墨涅也始终呆在格陵兰岛，未曾露面。 因为教皇始终没有正面表露出他的意志，阿娜墨涅也就顺理成章地以这场冲突为借口，一直躲在格陵兰岛，将寻找雅典娜下落的任务无限拖延下去，而圣域方面也始终没来催促过，教皇就好似忘记了她这个人，几年下来并没有对她的言行有所过问。 “我不想瞒你们，所以有些事我就直说了。”阿娜墨涅拍拍莎尔娜的肩膀，语带惆怅：“这次的圣衣争夺赛，以莎尔娜的实力，有很大可能性继承白银圣衣，到时候，你就要一直留在圣域……你跟着我修炼了六年，这最后一步，我当然要帮你看着。” “留在圣域？为什么！”莎尔娜显然被阿娜墨涅的话惊到，未经多想，心中的疑惑当即脱口而出，同时一手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臂。 “莎尔娜！” 阿娜墨涅放低了声音，语气明白地透出一丝不满，她并没有对徒弟的疑惑进行解释，反而转向了另一个话题：“说过多少次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其他人轻易看出你的情绪！圣域和格陵兰岛不一样，有时候即使是一句错话，都有可能将你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师父……”被她这么严厉地叮嘱，女孩子微微垂下头，语带不甘，停顿几秒后，再次追问：“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圣域？” “因为她即将成为白银圣斗士？”奥路菲在旁边插了一句，脸色微显凝重。 阿娜墨涅点了点头：“这只是一个原因。”她拿出一个精美的信封，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教皇不会希望看到一个黄金圣斗士身边出现两名白银圣斗士，只要莎尔娜在圣衣争夺赛中获胜，他必然会找出各种理由将莎尔娜留在圣域，而且还是我们无法拒绝的理由。奥路菲，你统领格陵兰岛候补生已经有几年时间，就算让你去圣域，也不会得到教皇的信任，相反，莎尔娜是女孩子，年纪小，又是教皇介绍给我的正式弟子。教皇即使不会重用她，也不会刻意打压。另外……其实我并不适合做莎尔娜的导师，她的未来应该在圣域。” “师父……” 话说到这个地步，谁都能明白，分别已成了无可避免的选择。莎尔娜轻轻拉了拉阿娜墨涅的手臂，语气中带出一种涩涩的意味。 “我不想离开你们……” 阿娜墨涅轻叹一声，将她拉到怀里，缓缓拍着她的后背：“我也舍不得……可是，继续留在格陵兰岛已经学不到太多的东西了。你到了圣域后要把脾气好好收收，那里的天才不少，有机会就多和别人学学。另外，圣域内部恐怕也存在不同的派系，你身上打了格陵兰岛的印记，除了教皇的嫡系，不要和其他人有太过密切的交往，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以免给自己招来麻烦……这些你只能听着，真发生事情后，还要靠你自己去判断。” “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伤感的气氛，奥路菲微微别过头，视线落在远处的冰山之上，过了好一会，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那么接下来要由我留守格陵兰岛吗？大人？” “没错，之前你一直做得很好，所以我也没什么顾虑。”阿娜墨涅松开手，对着奥路菲点了点头，道：“从莎尔娜参加圣衣争夺战，一直到最后安定下来，我都会呆在圣域。之后还要去见见几位同伴，可能会拖得久一点，你和平常一样，看好了这些候补生就行。如果，我是说如果……”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算了，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总之，在我回来之前，一切如常。” ********************** 漫步走在长长地林荫小道上，不时和周围擦肩而过的路人点头示意，阿娜墨涅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愉悦。 “就是这里吧……”她仰头望着面前一座带花园的小别墅，微微一笑，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虽然在格陵兰岛蛰伏了七年，但阿娜墨涅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她不信教皇真查不到妮可夫人留给她的资产，但那人既没表示出询问的意思，她也乐得装傻，用几年时间慢慢清查着手里的东西。最后，她避开瑞典这个敏感地，选定了同样临近丹麦的挪威，在一处环境优美、设施便利的地方置了一幢房子，作为一辉和瞬将来生活的地方。 几年下来，随着实力的逐步增长和教皇对她的多方放任，阿娜墨涅的行事亦不像之前那样如履薄冰。现在的阿娜墨涅已不再是七年前那个无根无基的新晋黄金圣斗士，也不惧其他人会拿瞬的身份做文章。说起来，阿娜墨涅之前对教皇亚力士的了解仅仅停留在记忆中那个不断追杀雅典娜的背叛者身上，然而，通过七年的观察，她发现教皇，至少现在的教皇，并不是那种神经兮兮动不动就要杀这个灭那个的危险分子。相反，他在统治方面很有一套，在七年前的叛乱事件后能于短时间内安抚住圣域上下的情绪、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将圣域发展得欣欣向荣、众望所归，这不得不说是他的本事。而教皇对她的放任、或许说是纵容，更凸显了自己对于教皇统治的重要性。 圣域是个讲究平衡的地方，随着小黄金们逐渐长大、有了自己也思考，教皇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强势地用命令来限制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真正能随意驱使的黄金圣斗士也只有迪斯马斯克和阿娜墨涅两人。在这种时刻，即使是最紧密的上下级的关系也需要用一些合适的手段来经营。现在米罗、沙加和阿鲁迪巴已基本脱离了教皇的控制，虽然没有公然和圣域唱反调，但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对教皇而言着实是如鲠在喉。修罗在几年前和基加斯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到现在尚未听说有和解的意向，卡妙又对圣域的情况不闻不问，颇有一种冷眼旁观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阿娜墨涅的态度便至关重要，因为除非涉及到某些大事，否则修罗和卡妙轻易不会站到昔日同伴的对面上去，所以只要阿娜墨涅一直坚定地支持着教皇，那么这两人对教皇也会一直持服从态度，其隐患比起另外三人要小了不少。所以，圣域对格陵兰岛的各种退让和妥协，都可看成是教皇的一种拉拢，对目前这种状况，阿娜墨涅其实相当满意。 这些年下来，教皇和她之间也达成了一种不言于外的默契。三年前奥路菲孤身一人前往圣域参加圣衣争夺战，当时她就做好了他会一去不复返的准备。以奥路菲的天赋，无论谁见了都会兴起招揽的念头，更何况是权欲心甚重的教皇。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教皇对奥路菲并没有过多为难，只是简单询问了他的意思，得知他不愿留在圣域后，便很痛快地放他回了格陵兰岛。双方的关系需要用心经营，所以，这次教皇特地写信来要求莎尔娜留在圣域，于情于礼她都无法拒绝，否则就是得寸进尺。 事情发展到现在，多一个弟弟已经不会对阿娜墨涅造成多大影响，所以她借这个机会前往圣域，一是为了陪莎尔娜度过在圣域的适应期，二是为了把瞬的事在教皇面前摊开，借助圣域的力量将瞬和一辉接到欧洲安家落户。 如今，瞬已到了上小学的年纪，阿娜墨涅计划着将两兄弟一起从日本接到挪威生活，今后就让他们一直在欧洲学习、工作、成家，而她手中的大笔资产正好作为两人的生活费，也不算浪费了妮可夫人的一番心意。想来想去，这些手续还是由圣域出面办理最为合适，办成后，一辉和瞬两人将来也算多了一座靠山。 刚溜达到花园，外面一阵清脆的车铃顿时引起了阿娜墨涅的注意，她转过头，只见一个送报纸的小伙子正斜跨在车上，一手扶着车把，另一手摘下帽子向她挥了挥，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你好呀，可爱的小姐！你将成为我们的新邻居吗？” 阿娜墨涅回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颔首道：“是的，但我恐怕不会长久住在这儿，这里是我弟弟们的新家，他们要过一阵子才到。” “哎呀，那真是可惜。”小伙子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然后又将帽子扣回了头上：“晚一些来也不错，最近城里不太平静呢。” 阿娜墨涅闻言愣了愣：“怎么？” “前天凌晨才发生了爆炸事件啊，听说是恐怖分子……政府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解释，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他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又展露出一个快乐的笑脸：“不过也不需要太担心，政府总会处理好的，奥斯陆一直是一个和平的城市。” 他冲阿娜墨涅摆了摆手，发动机车驶向下一户人家：“再见啦，小姐，有时间来玩啊！” “好。” 阿娜墨涅应了一声，随即将刚才听到的话抛之脑后。爆炸事件？这可不归她操心，等到一辉和瞬到来时，一切应该已经落下帷幕了。 怀着一种轻松的心态，阿娜墨涅优哉游哉地在整栋别墅中逛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后，她锁了门，向着市中心方向一路溜达过去。莎尔娜比她先走一步，圣衣争夺战初期没什么看头，因此，阿娜墨涅打定了主意在这里偷懒几天，顺便考察一下弟弟们未来要生活很长时间的城市。 现在正值上班高峰，大街上四处可见形色匆匆的上班族。阿娜墨涅一手拎着早餐，另一手拿着奥斯陆的交通图，一边研究一边随意地跟着人流前进。可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小宇宙突然降临，那熟悉的波动当即令阿娜墨涅全身一僵，手猛地一抖，手中的塑料袋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不会错！那是来自冥府的小宇宙！她曾经被同样属性的小宇宙死去活来地折磨了好一阵，在这种阴冷小宇宙的笼罩下，肌肉绷紧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冥府的小宇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娜墨涅豁然回头，整个人下意识进入了一种临战的姿态，目光飞速扫过身后的人群。蓦然地，在她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闪而逝，下一秒便湮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第41章 险胜 “轰——” 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打破了奥斯陆清晨的宁静。 人来人往之间，一家刚刚开门不久的小店内突然传出一阵巨响，在周围人或惊恐或疑惑的表情中，一股热浪伴随着强大的冲击力直袭人群，尖叫、怒骂、哭泣，一时间成为了这附近的主旋律，牵动着周围所有人的心神。 恐惧，在不知不觉中蔓延。 阿娜墨涅没有去管身后的烂摊子，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在闹市中高速行进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只能死死咬住前方那道灵巧穿梭在人群中的灰影，俏脸上一片冷峻。 不久之前那送报纸的小伙子所说的话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此刻她已经可以确定，前天发生在奥斯陆的爆炸根本不是什么恐怖分子袭击，而是有魔星在这座城市觉醒！ 灰影急速在人群中穿行了一阵，见始终甩不掉她，干脆调转方向朝着空旷的公园奔去。阿娜墨涅紧随其后，在穿过一片小树林后，猛然刹住了脚步。 就在对面的石子路上，一个莫约十七八岁的男孩正缓缓转过身来。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了手肘部位，领口处余了两颗扣子没系，一眼望去随意却不失贵气。灰白色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散在肩头，带着微微的湿意，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男孩完美的侧颜，竟让阿娜墨涅微微一怔。 “本来还想看看追了我这么长时间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会是雅典娜的圣斗士，还是个女人。”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清俊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那双金眸中所凝结的点点寒光却如他的语气一般，似乎能冰封面前的一切。 “让你失望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很幸运，遇到一条大鱼。”阿娜墨涅面无表情地回应着对方的打量，心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竟然会是这个家伙……天贵星米诺斯，这是她最不想碰到的对手。他的星辰傀儡线在一对一战斗中占有绝对优势，除了水瓶座战士，其他人很难靠自己的力量摆脱他的控制，而阿娜墨涅最不擅长的，恰恰就是这样一对一单挑。 圣斗士和冥斗士相遇会发生什么？ 一个词概括：不死不休！ “大鱼？” 对方嘲讽地弯了弯嘴角，那抹微乎其微的笑搁在他脸上，自然形成了一种天生的轻蔑与高傲。 “即使是大鱼，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逮到。” 说话间，一点墨色光团凭空浮现，传说中狮鹫造型的庞大冥衣安静地降落在在少年身边，与此同时，一道金色流光划破天际，疾风划过，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双鱼座圣衣已经贴上了阿娜墨涅的手臂。 战甲同时出现，但阿娜墨涅和米诺斯就这么相互的看着对方，谁都没有率先动作。 阿娜墨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暗提高体内的小宇宙，剧毒的能量游走在周身，一朵朵红玫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周身绽放，只一小会，她所立之处便被盛开的红玫瑰尽数铺满。 对方是冥王军三巨头之一，也是她这些年来所遇到的最强对手。穿上圣衣时必定会产生一瞬间的空隙，面对这样的敌人，她一点也不能冒险。 “哦？原来是双鱼座……”米诺斯露出一个略显讶异的表情，随后状似心不在焉地思索了几秒，脸上显出一个残酷的笑容，缓缓抬起左手，冲着她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一瞬间，阿娜墨涅顿时感到右边的身子被一股巨力猛地向前一扯，心惊的同时她用力一脚踏在地上，生生止住了向前的冲力，于此同时，旁边的双鱼座圣衣仿佛受到了指引，顷刻间金光大盛，圣衣解体产生的疾风将地上的玫瑰花连着尘土一并吹起，鲜红的玫瑰花瓣一时间漫天飞舞，彻底遮掩了阿娜墨涅的身影。 下一秒，金光倏然消失，数朵红玫瑰从阿娜墨涅之前所站的位置飞射而出，在短暂的时间内化为漫天残影，向着对面的人铺天盖地地卷涌而去。 “雕虫小技！” 米诺斯冷笑一声，天贵星冥衣在短短一瞬间完成了组装，在红玫瑰即将触到面前之际，一股狂暴的小宇宙冲天而起，随之形成的巨大气流直接冲垮了玫瑰花海，连周围的树木也被连根拔起，残枝碎叶四散纷飞，仅仅几秒，两人周围便再不见半点绿色。 风暴平息，飞舞的玫瑰花瓣也似乎失去了力量的支撑，纷纷扬扬地飘散下来，铺满了青石地面。米诺斯环顾四周，轻轻皱了皱眉，放眼望去，附近除了一片缓缓流动的浅红雾气外，空无一人。 “……消失了？” 冥衣的翅膀微扬，不断刮散飘近的红雾，米诺斯的目光定定地锁住一个方向，嘴角很快露出一丝冷笑，一手握拳，突然做了个向后拉扯的动作，刹那间，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在这星辰傀儡线的牵引下，你躲到哪里都是无用功！” 话音未落，一个金色人影猛地被他从红雾中拉扯出来，在惯性的作用下直直地向着他的方向冲来。米诺斯习惯性地想讽刺两句，但视线落在那张木无表情的面具上，背后突然一凉。 “食人鱼玫瑰……” 在急速的风压下，少女的声音显得格外幽冷残酷，随着最后一个字脱口，无数妖异的黑玫瑰突兀地从空中浮现，就像密密盘踞的毒蛇，没有半分停留，从各个方向闪电般地朝着中央的人蹿去。 “都说了这是没用的！巨翼翔风！” 遮天蔽日的黑玫瑰被狂风轰然吹散，就在满眼的黑色消退之际，米诺斯突然感到左手一松，傀儡线的断裂让他的重心小小地偏移了一下，然而，对危险的天生敏锐让他在瞬间就将这丝微小的偏移放大了数倍，下一刻，一道拳风擦着脸颊划过，落空的力道从侧面带飞了他的头盔。 “胆量不错……” 对着擦肩而过的少女，米诺斯赞赏地说了一句，语气随即转为狠辣：“但还是太弱了！”言毕，数道幽紫的流光带着比之前更强劲的力道反射而出，有大半精准地反弹到阿娜墨涅身上，直接将她远远地击飞出去。 “咳……” 阿娜墨涅一言不发地站起，右边的护手上留下被傀儡线缠住的细密印痕，□□的上臂处鲜血淋漓，某些伤痕处深可见骨。面对着几乎毫发无伤的米诺斯，她一言不发地挥了挥手，整个人再次隐于聚拢而来的花海红雾之中，连带着小宇宙也几乎从附近消失。 看到这幅情景，米诺斯嘴角的讽刺笑容更深几分，他没有理会阿娜墨涅，而是带着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向旁边走了几步，动作闲适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头盔，慢慢往头上戴去。 “即使都是对我没用的招数，但还是不死心吗？这样的话，就让我直接送你……” 说到这里，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连拿着头盔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嘴角缓缓流出一丝血迹，瞳孔蓦然缩成针尖大小。 “你、你做了什么……” 无人回答，空中的花瓣混在一片艳红中不断旋转着，一圈又一圈，似乎在逐步向中央的人影逼近，红雾笼罩了上方的天空，将那人严严实实地封闭在一个刺目的红色世界里，一种无声的绝望之感悄然降临于人的心灵之中。 “咳、咳……” 米诺斯骤然喷出一口血，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不知是疼痛，还是愤怒。他表情狰狞地在扫过四周的红雾，一手掩着嘴，另一手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双鱼座……雅典娜的圣斗士！”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 话音未落，他的右手猛然抬高，幽紫色的小宇宙似乎燃烧到了极致，竟顺着傀儡线一路延伸到红雾之中，剧烈翻涌的力量甚至冲破了红雾的阻碍，让远处那个金色的身影隐隐显现了出来。 “去死吧！双鱼座！！！”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被弱者击伤的愤怒和屈辱，右手食指用力一曲，随着这个动作，远处人影的动作骤然一僵，下一秒颈部猛然扭曲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度，无力地向着另一边垂了下去。 “哈哈哈！不过是区区雅典娜的圣斗士！” 见状，米诺斯蓦然放声狂笑，只不过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几秒，他脸上的表情再次僵硬，这一回带上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乌青的嘴唇哆嗦着，却始终说不出半个字。 在他背后的心脏部位，洁白的玫瑰花瓣上正逐渐渗出鲜红的血丝，从内向外，像蛛网一般密密攀附在整朵花之上，伴随着血丝的迅速湮开，那个高大的身影晃了晃，最终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整个过程中，被红雾笼罩的这片空间一直都处于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直到米诺斯停止呼吸，他的对手始终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许久之后，聚拢在周围的红雾才慢慢散去，阿娜墨涅的身影自一片花海中显现，她慢慢踱到对方身边，停留几秒后，缓缓扬起左臂，手刀精准地落下，确定对方身首分离、再无复活的可能后，这才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下跌坐在地上，挥去颈上、身上残留的冥界小宇宙，抚着胸口平复急促的呼吸。 太险了…… 剧毒、三色玫瑰、花雾，这几乎是她发挥得最出色的一次，如果不是米诺斯对她的能力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她在近身施毒的时候多补了一招幻觉拳、让米诺斯在最后一刻陷入了幻觉，现在鹿死谁手还真难说清楚。 说到底，还多亏了先知的优势，否则她即便能打到他，也必然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阿娜墨涅低着头，凝视着依旧颤抖的指尖，思绪一时向远方飘去。米诺斯觉醒只是一个信号，圣战，现在已经开始，接下来圣域也必须要采取行动，也不知那个人会怎么安排……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突然神色一紧，猛然抬头凌厉地注视着远处一个急速逼近的小宇宙，直到对方的身形显露，她才重新放松了绷紧的神经，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 “好久不见了，修罗，你怎么来了？” “前不久我接到教皇的命令，调查最近在欧洲各地出现的异常小宇宙。”七年不见，修罗已经完全褪去了幼时的青涩，现在只是往前面一站，那凌厉的气势便自发地给周围的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盯着地上的冥斗士尸首，又看了眼臂上滴血的阿娜墨涅，锁紧了眉头：“刚才我看到双鱼座圣衣离开圣域……你没事吧，阿娜墨涅？” “还好，只是险胜。”阿娜墨涅随意扯下被疾风刮得破破烂烂的披风，简单地裹在右臂上，又撕了几块碎布擦掉滴落在地的血滴。 修罗的到来顿时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战斗结束后心情猛地放松，阿娜墨涅此时笑得异常灿烂：“说起来，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修罗柔和了神色，微微点头，又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教皇的命令吗？” 他一手拎起地上的尸首，另一手试图去扶阿娜墨涅，却被少女先一步躲了过去。 “虽然我对小宇宙的控制提高了不少，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别靠近我比较好。”她歉意地笑笑，随即转了个话题：“我的弟子要参加圣衣争夺战，经过这里只是凑巧。当年……我是说七年前，你到底是为什么离开圣域的？” 修罗的脸色沉了沉，随即一片坦然：“因为基加斯对艾俄罗斯昔日的部下无礼，即使他是参谋长，我也不允许他轻视任何一个圣斗士。” “啊……”那个死不悔改的家伙…… 如果只是基加斯，倒还好。事实上，阿娜墨涅最怕的就是修罗对教皇产生怨愤，不过从现在来看，他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起这事，也就证明她的担忧在很大程度上是多余的。 正想在说点什么，阿娜墨涅忽然注意到，修罗看她的表情有点……焦急？ “阿娜墨涅，”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关切的意味，似乎在斟酌着措辞：“你的伤看上去很严重，现在还是赶快回去处理一下比较好。” 阿娜墨涅有些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在看到大腿上的一滩血迹后不由得一愣，怪了，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等等…… 一种猜测在脑海中浮现，顿时令阿娜墨涅脸色煞白，三秒后由白转红，由红转黑，由黑转…… 伴随着“嗖”地一声，还没等修罗反应过来，刚才还在地上软软坐着的少女已经踪影全无，只剩下一条千疮百孔的披风从半空徐徐飘落…… 第42章 困扰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罗德里奥村一片安详。 自阿娜墨涅和冥斗士交手后已过了一周，在这期间，圣域已派出了相当一部分人手前往世界各地调查魔星觉醒的情况，除了修罗和迪斯马斯克，连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米罗、阿鲁迪巴和卡妙也纷纷接到了教皇的命令。相反，首先捅出这事的阿娜墨涅却不得不窝在罗德里奥村的一个小旅馆里卧床休息。 “七天……已经七天了呀……” 旅馆中，阿娜墨涅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下腹中挥之不去的坠痛感时刻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不禁愤愤地用手捶着床板，发出一连串很响的咚咚声，直到整张床都有了要断裂的趋势，才不得不悻悻地收回拳头，继续窝在被窝里装死。 一想到那天的情形，阿娜墨涅到现在依旧感到无地自容。 考虑到格陵兰岛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不适合修养，阿娜墨涅在惊慌失措地从修罗面前跑掉后，干脆直接用瞬间移动回了双鱼宫。卸了战甲后，本想偷偷摸摸地溜到罗德里奥村处理一下身上的血迹，可没想到刚一踏出双鱼宫，就被一群圣斗士和外职人员堵个正着！ 之前双鱼座圣衣突然飞走的情况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少外职人员和圣斗士此时都聚在双鱼宫附近等待觐见教皇，她带着一身血迹出现在宫殿外，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还纷纷追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哪里受了伤…… 当着一大群男人的面，就算再给阿娜墨涅几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据实以告，偏偏那些人见她一个字也不说更加着急，围观队伍越来越壮大。就在阿娜墨涅即将发飙的时候，已经得了修罗消息的教皇大人终于姗姗来迟，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简单几句话赶开了所有人，又遣了一个侍女送她去镇上的旅馆，这才没让她把脸丢到太平洋去。 魔星觉醒，好几名黄金圣斗士都外出执行任务，剿灭刚刚苏醒的冥斗士，这本是极好的历练机会，可阿娜墨涅现在却因为身体的关系生生错失了这个机会，所以也不怪她天天窝在旅馆里挠墙。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莎尔娜的声音随之响起：“师父？你睡着了吗？” “进来吧。”阿娜墨涅抱着被子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莎尔娜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将刚刚采购的东西一股脑堆在桌子上。 “师父，你要的东西我买回来了。”她顺手带上门，然后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小袋子，歪着头问：“只有红糖没买到，我买了白糖替代，可以吗？” “白糖……”阿娜墨涅嘴角抽了抽，看着桌上的一堆，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没有也无所谓，反正已经买了很多……幸好你今天来了，莎尔娜，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没什么啦，之前都不知道师父你居然会受这么重的伤，养了一个星期还不能出门，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或许是年纪小的关系，莎尔娜对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收好东西后随意地在床边坐下。她的这个动作顿时令阿娜墨涅裹着被子向后挪了挪，顶着一头黑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个，你别靠我太近……” “师父？怎么了？”少女摘下面具，不解地看着她。 “没……总之别靠近就行了！”阿娜墨涅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一脸烦躁。 难道要实话告诉她：你师父我现在处于生理期、毒血外流不受控制、小宇宙不如平时稳定、怕别人靠得太近导致意外中毒事件发生、所以不得不在这间小屋子里窝了七天？ 说不出口啊…… 这种诡异的理由要是传出去，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女性的身份果然很麻烦，更何况她还属于特殊人群。 阿娜墨涅示意莎尔娜将买来的红枣递给她，捡了一个塞进嘴里，同时问道：“圣衣争夺战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问题。”莎尔娜自傲地扬了扬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放心吧，师父，蛇夫座白银圣衣一定会属于我！” “唔，蛇夫座……”果然还是瞄准了这套白银圣衣。 “我听说，你和其他白银候补生都交过手了？”阿娜墨涅吐掉一个枣核，盯着她手臂上新包扎的位置，淡淡地道：“向人挑战不是坏事，但要注意自己的态度，他们毕竟是教皇从众多候补生中挑出来的天资出众的后辈，有些人不见得会对你一个女孩子全力以赴，太过张狂只会让人觉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而且，女性圣斗士群体在圣域到底处于弱势，你又是从外面回来的，别让其他人厌恶你。” “我知道的，师父。”莎尔娜扁扁嘴，有些困扰地道：“可是，师父你没看过，那些人有时候真的很过分，总喜欢拿面具说事。上次有人非要摘我的面具，所以我才和他们打了一架。圣域的规矩最严，要是面具被他们拿掉了，我……”说到这里，小姑娘的眼圈有些发红，难得地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这个啊……” 对这种状况，阿娜墨涅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应对方法。之前在格陵兰岛有哥哥震着，来到圣域后又有史昂护着，所以女性圣斗士会受到的排挤状况她并没有真正经历过，而候补生之间又不提倡以和为贵或视若无睹，所以这时候也就难提出有价值的建议。 想了想，她也只能柔声安慰：“先忍一忍吧，你是女性却一路打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难免会有些气量狭小的家伙主动找茬，等得到了白银圣衣，有了正式的身份地位，别人自然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停了停，她又继续说道：“别和基加斯参谋长走得太近，他要是有什么命令，如果不是你分内之事就不要答应。” “嗯。”莎尔娜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顿了几秒，再次询问：“师父，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来之前，教皇大人允许我在获得圣衣后拥有自己的部下，但是现在的青铜圣斗士并不多，所以……” “你想收徒弟？” 阿娜墨涅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皱皱眉，脸上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应该清楚我并没有教给你太多，否则也不会在这时候将你送到圣域。你的基础虽然好，但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战斗风格和方式，收徒弟会分散很多精力，对你今后几年的实力提升有着相当大的影响，所以，给我一个理由。” 莎尔娜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这个动作让阿娜墨涅心中的失望更添几分，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莎尔娜脸上那明显的犹豫和不甘，她不由得在暗中叹了口气。 莎尔娜的性子太要强了，这十几天在圣域里受到的挫折和挑衅恐怕比之前几年加起来都多，也怪不得她沉不住气。这个时候被教皇一激，再加上白银圣衣有望到手，就算自己强行约束，恐怕无法让她安下心来认真修炼。 “想收徒就收吧。” 从沉默中知道了莎尔娜的答案，阿娜墨涅无力地摆摆手，窝在床上没精打采地道：“获得圣衣后，你也算是出师了，有些事情想做就去做，不用顾忌我的态度。” “师父……”莎尔娜有些着急地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被阿娜墨涅一个眼神逼回了下面的话。 “三思而后行，如果决定了去做，就不要再有犹豫。”她背靠着墙，淡漠地道：“其他人不会给你犹豫的时间，一旦决定，下面就坚定地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发现不妥后可以及时采取手段弥补。教皇最忌讳摇摆不定的人，他既然询问你的意思，必是有扶植你的想法，你只需按照命令做下去就行。天塌了……也自有高个子的去顶！”言罢，她忽然冷笑一声。 听到她这话，莎尔娜眼中的不安之意更浓：“师父，你和教皇之间，是不是……” “不用担心，恐怕他是有事要我去办。”而且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收徒，其实也是放权的一种表现，给莎尔娜放权，也是变相对阿娜墨涅示好。只不过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教皇在这几年三番两次地递出橄榄枝，阿娜墨涅早就做好了帮他出手的准备。近几年迪斯马斯克的势力虽然一直被教皇压制着，但他也着实做了不少事，在低阶圣斗士和候补生之间名声很响亮，再加上基加斯的权利进一步膨胀，也是时候推出另一枚棋子加以制衡，到时候三足鼎立，教皇这个棋手才能更好地掌控大局。 阿娜墨涅对这事并没有多少抵触，作为教皇手中的刃，她从很早起就有了这个觉悟。现在她的战斗风格基本成型，所欠缺的正是实战和经验，躲在格陵兰岛虽然少了很多糟心事，但也会失掉进一步成长的机会。而且，她也有些消息想要打探，接了任务后外出更加名正言顺。 莎尔娜不似奥路菲，她从一开始就是教皇塞来的人，在一些事上很有自己的想法。她们两人虽有师徒情分，但教皇在莎尔娜心中的地位也未必比她低多少，既然那两人都已决定，自己又何必阻拦？反正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阿娜墨涅盯着窗外热闹的街道，眸色愈发幽深。 ************************ 三日之后，终于摆脱了生理期困扰的阿娜墨涅第一次郑重地申请觐见教皇，得到准许后，她本已做好了应付各种试探的准备，却不想竟在教皇厅见到了一个令她感到极度震惊的人物。 端庄威严的教皇竟第一次站在王座之侧，虽然霸气不改，但王座上那位身着白色连衣裙、面带微笑、莫约七八岁的女孩却更加令人震撼。 “你就是双鱼座黄金圣斗士阿娜墨涅吧。”女孩子的声音甜甜软软，带着一种别样的亲和力，听起来格外温柔。 阿娜墨涅面上虽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但动作却丝毫不慢，一顿之下后立刻单膝下跪： “双鱼座阿娜墨涅……参见雅典娜女神！” 第43章 伪神 阿娜墨涅此时异常感激不知哪一代雅典娜女神定下的女圣斗士要戴面具的规定，在看到王座上的小女孩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瞬间破碎殆尽，差一点就要冲到日本将城户光政那老头严刑拷打，逼问他雅典娜为什么会出现在圣域。 只不过，下一秒她就按捺住了内心的各种胡思乱想，恭敬地向那位伪雅典娜行礼问候。 是的，只要稍稍冷静点就可以猜出，王座上的这位并不是真正的雅典娜转世。虽然她长得和传说中的雅典娜转世非常相似——一样的紫发碧眸，象牙白的皮肤，尊贵的姿态，笑起来那种温润高洁的气质足以以假乱真。 “不用多礼，阿娜墨涅……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小女孩笑盈盈地望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扑扇，一脸纯真无暇。 “可以。能觐见雅典娜女神，这是属下的荣幸。” 阿娜墨涅迅速调整好心态，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答。面具遮住了她的所有表情，只透过声音很难猜出她此时的真正思绪，当然，一个仅仅七岁的小女孩也不可能理解她的内心所想。 “阿娜墨涅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黄金圣斗士呢，我真的好开心。”小女孩从王座上跳下来，向前走了两步，但又很快停了下来，侧头望了一下教皇，似乎有所顾忌。 面对小女孩投来的视线，教皇沉声道：“无妨，阿娜墨涅是忠诚的黄金圣斗士。” 得了允许，小女孩显得愈发兴奋，她噔噔噔地跑下台阶，站在阿娜墨涅身前，抬手轻轻摸了摸冰凉的黄金圣衣，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满眼尽是好奇之色。 阿娜墨涅在面具下微微一笑，抬手幻化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递到小女孩面前。眼见教皇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抖，随后恢复正常，她也就将之理解为默许，抬手将花朵别在了小女孩的发间。 没想到，这个动作却换来了小女孩一个茫然的眼神，她举着手碰了碰柔软的玫瑰花瓣，脸上的好奇之意清晰可见，在低着头对着光洁照人的大理石地板出神地看了好一阵后，才抬头望向阿娜墨涅，轻声询问：“这个……是花吗？” 阿娜墨涅微微一呆，几乎是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教皇，随即立刻定下神来，安静地回答：“这是玫瑰花，女神大人。” “玫瑰……花？” 阿娜墨涅嘴角抽抽，这就是教皇找的女神替身？我的天…… 记忆里那火星人养出的那个从来没出过门的伪雅典娜就够让人觉得新奇的了，现在教皇居然也养出这么一个极品…… 阿娜墨涅正不知该怎么接话，教皇适时□□来的声音恰好帮她解了围：“请回去休息吧，雅典娜大人。” 他缓步踱下台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两人身边。虽没有刻意散发小宇宙，但那种无形的威压仍令小女孩脸上显出了一丝紧张，她立刻站直了身子，搅紧手指，不再去看阿娜墨涅，乖乖地应了一声：“是，教皇大人，下面的事麻烦您了。” 话音刚落，大殿的帘幕后便迅速走出两位侍女，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小女孩的身边，向教皇和阿娜墨涅行礼后，一起簇拥着小女孩向殿外走去。两人的一举一动虽然恪守礼节，细看之下却并无半点恭敬，甚至还隐藏了几分敷衍之意。 阿娜墨涅没有说话，只是和教皇一起安静地目送着小女孩离去，好久之后，教皇低沉的声音终于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得意：“阿娜墨涅，你觉得这位雅典娜女神如何？” 阿娜墨涅无语，想了想，她还是挑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教皇大人，雅典娜，是智慧女神。”意思就是这样啥都不知道的女神一看就是个假货，要不就是你这个教皇失职，没有好好教导女神。 闻言，教皇周身的气息立刻阴沉下来，连带着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过了半晌，他才冷冷地道：“那在你心中，雅典娜应该是什么样子？” 阿娜墨涅纠结了三秒，最终把心一横：“温柔，高贵，善良，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不放弃希望，始终信任她的战士，在任何敌人面前都坚定地守护大地的爱与和平，相信人类所拥有的爱的力量是绝不会输给任何东西的力量，始终为人类的正义而战……” “够了！” 教皇一声暴呵，阿娜墨涅顿时闭上了嘴。 就算是实话，这么滔滔不绝地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会产生一种极度别扭的感觉，更何况教皇这个始终与雅典娜唱反调的听众了。 “雅典娜……这就是你心中的雅典娜？！”教皇周身的小宇宙剧烈翻滚着，似乎被噎得不行，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末了，他忽地转过身，失控般地暴呵出声：“哼哼哼，爱和正义？别让我发笑了！天界的宙斯、海界的波塞冬、冥界的哈迪斯，这些神明会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爱就打消对人类的恶念？做梦！这世上只有力量才是正义！只有拥有力量、才能达成所有的目的！天天念叨着爱和正义，没有力量她一个小女孩能做的了什么？！又能拿什么来抵御觊觎大地的敌人？！只有圣斗士、只有我这个强大的教皇才有资格统领这片大地！！！” ……真不好意思，这话你虽然不爱听，可事实上雅典娜转世就是那么一个人。 阿娜墨涅毫无压力地在心里吐槽，她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直到教皇发泄般地吼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教皇大人，这话您对我说没用。” 教皇再次一噎，死死地瞪着阿娜墨涅的身影，整座宫殿里只听到他剧烈的喘气声。半晌之后，他终于压住怒气，冷声道：“这么说，你是不看好这位雅典娜了？这可是你当初告诉本座的方法！” ……老娘当初可没想到你会走这么一步臭棋！哪怕是找个懦弱无能的替身，也比找这么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好！这姑娘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电阻里那位伪雅典娜的翻版！更何况她和作为教皇的你根本没有任何牵绊，将来倒戈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呀！ 尽管内心咆哮不止，阿娜墨涅还是不得不摆出一副心平气和的姿态，冷静地分析：“雅典娜还需要再教育。教皇大人，请问圣域中还有谁见过雅典娜？” “没有别人，除了你我。那两个侍女不会把看到的说出去。”教皇一甩衣袖，重新走到王座边坐下，语气很是不好。 阿娜墨涅思索了一阵，道：“那样的话，请恕属下多嘴。雅典娜对您虽然恭敬，但并不亲近，对这个世界的是非善恶也没有深刻的认识和自己的判断。像她这样天真无知的孩子，如果遇到年龄相仿、一腔热血的年轻圣斗士，很容易会被他们的热情和信念吸引，那样的话，您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孩子的世界非常单纯，对他们来说，牵绊和约定有时候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对待事物他们往往只看表面，而疏于考虑所做的一切将会引发怎样的后果。雅典娜和圣域没有牵绊，一旦被蛊惑，您是控制不住她的。” “而且，没有小宇宙的雅典娜，在真正的神明转世面前只是一个笑话。所以，您不需要让其他人接近雅典娜，只要令他们知道，女神殿中有这么一个人就足够了。” 要是这位伪雅典娜日后倒戈，那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一碰到关于雅典娜的事，教皇的智商就是个负数！！！ 教皇坐在王座上沉吟了好一阵，最后才冷冷地道：“知道了，雅典娜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有其他的事让你去办。” “请大人吩咐。”阿娜墨涅垂头应道，内心却大大松了口气。雅典娜的事就是个烫手山芋，她巴不得扔得远远的。 “除了那天和你交手的冥斗士，其他圣斗士也陆陆续续发现了一些觉醒的冥王军。本想着只要镇压下去就行，可就在前些天，有人发现死去的冥斗士尸体不翼而飞，并在其他地方发现了那些本该死去的冥斗士的小宇宙。”教皇冷漠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肃杀之意：“所以我怀疑，冥王有令手下战士死而复生的能力！” 听到这番话，阿娜墨涅先是愕然，随后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属下赞同您的想法。” 掌管死亡世界的冥王，想要令属下复活不过是一念之间，但对于圣域方面，尤其是没有雅典娜守护的圣域，这威胁可就太大了。教皇逼走了雅典娜，所以现在这些压力就全部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那……您打算怎么做？”她试探着询问。 “我已经命令所有的圣斗士，在杀死冥王军后务必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圣域。到现在为止，除却那几个无关大局的冥斗士，其他被杀死的人的尸体都被我封印在圣域的禁地，包括之前死在你手上的三巨头之一。冥王的力量似乎还无法渗透入圣域。”教皇站起来慢慢踱到窗边，俯视着窗外的景色，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神明的力量……这个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若任由冥王的力量扩张，势必会在圣域上下造成恐慌。” 这就是失去雅典娜的糟糕之处，对于神明的力量，往往只有同等级的神明方能抵挡。这不是面对面的单打独斗，即使是能对神明造成伤害的人类，也无法用自己的力量扭转生死、影响自然，这也是神与人的最大区别。 对于这样的局面，即使教皇也会感到相当棘手。 “阿娜墨涅，从今天开始，你要留意世界各地的消息，尽快找到雅典娜的下落，杀了她让女神的小宇宙回归圣域，然后把能带来胜利的胜利女神找回来，它应该变化了形状。” “女神的小宇宙？” “之前雅典娜神殿一直源源不断有小宇宙溢出，可在女神降生前却逐渐消失，到了现在已经全部断绝。杀了雅典娜，或许这份力量就会重新回归圣域，即便没有，雅典娜死了也能了结我的一桩心事。” “啊……” 阿娜墨涅张了张嘴巴，面具下的表情有点呆。那些力量是被她吸走了吧……结果教皇居然以为是雅典娜的降生带走了力量……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见她久久不答，教皇微侧了身，语气渐寒：“别忘了你曾答应过我什么吧，阿娜墨涅。” “是！” 阿娜墨涅赶紧低下头，应下了教皇的话，内心却纠结不已。 雅典娜身边没有小强守护，要杀她，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说出来的话，雅典娜很可能会遭到不测，但圣域的势力和五老峰、嘉米尔那两位也会因此动起手来，搞不好还会被冥王军钻了空子；不说的话，教皇将来必死无疑，连带着可能威胁到她重视的同伴…… 雅典娜和教皇，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犹疑间，教皇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替我去沙加那儿走一趟，阿娜墨涅。” “嗯？” “上一代雅典娜女神似乎留下了能封印冥王军不死之身的东西，根据我这些年的探查，那件东西应该在沙加手里。现在冥王军觉醒，无论如何，那东西都要掌握在我的手里。” “教皇……”阿娜墨涅头上顿时挂下一大片黑线：“您不会让我……去沙加那里抢劫吧？” “你不想去？” “……”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那可是处女座的沙加！让我一个人去对付他，您老太看得起我了吧…… “不过沙加的实力也是个问题……”还没等阿娜墨涅出声，教皇再次自言自语，在思索了一阵后，接下来的话终于让阿娜墨涅松了口气：“你先去沙加那探探，看他到底……愿不愿意效忠我这个教皇。” “是，属下这就出发。” 第44章 徒孙 作为理科生的阿娜墨涅对七十年代的印度并没有多少了解，只知道那是个虔诚但并不富有的国家。所以，第一次沐浴着各种痛苦与麻木的目光走在大街上，阿娜墨涅的心情是复杂的。 她不信神佛，自然无法理解那些人心中所想，所以只能看着，路过，然后转身去找她要见的那个人。 怜悯这种情绪一旦冒头，再想掐掉就没那么容易，因此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让它产生。想办法多清剿几个冥斗士，比在这里哀叹那些人的命运要现实的多，能帮助他们走出苦难的人总会出现，但不是她阿娜墨涅。 她只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在一间老旧但并不破败的寺院里，阿娜墨涅找到了沙加，他的眉眼比过去长开了不少，齐肩的金发现已垂到腰际，整个人周身都萦绕着一种宁静的气息，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阿娜墨涅出现时，他正拿了一摞空碗往外走，在看到她后怔了怔，又安静地将碗放下，转身向寺庙内走去。 “没想到你会来这里，真是稀客。” “我挺佩服你的，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有这样的修行成果。”阿娜墨涅跟在他后面走进寺庙，脚踩在微湿的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仰头打量了一下斑驳的墙壁，随后一手伸向斗篷的扣子。 “穿着比较好。” 沙加突然说了一句，见她不解，干脆指了指进来的方向，阿娜墨涅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 很多人！全都聚集在寺庙外面！ “我不喜欢在修炼地呆着，所以那边的人会经常过来。有几个人加入了慈善行业，每次都会带东西来。”沙加言简意赅。“外面的人把你当成了他们。” 阿娜墨涅的手僵了僵，最后还是自领口处放了下来，她定定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随即自嘲地笑笑：“看来我被人恭维惯了……” 不习惯、也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 理了理思绪，阿娜墨涅很快将多余的感慨抛之脑后，在沙加对面的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一手托着下巴，平静地道：“被封印的魔星陆续觉醒，我想你也感受到了。教皇想要封印魔星的念珠。” 她不想和沙加绕弯子，所以干脆单刀直入，而且事关冥斗士，也没什么值得掩盖的。 沙加微微蹙了蹙眉，随即一脸坦然：“知道了。是由你带去？还是我亲自交给教皇？” 他这般干脆的态度一下令阿娜墨涅不知说什么好，这种感觉，就像卯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令她相当别扭。她在原地僵坐了一会，随后换了个姿势，面具下传出的声音明明白白地透着疑惑：“……你不想说点什么？” “说些什么？”沙加平淡地反问了一句，随后道：“你的担忧，我大致可以猜到。七年前的那件事虽然存在着疑点，但再去追究并无太大意义。正义与邪恶并没有绝对的界限，现在我所感应到的教皇，内心虽然存在黑暗的种子，但也同样崇尚着正义，而他的出发点也是保护人类，他的命令，我自然会遵从。” “……” 阿娜墨涅沉默了。半晌后，她才轻轻开口：“沙加，教皇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如果教皇错了，你会原谅他吗？” “你的意思是……” “……算了……”阿娜墨涅在面具下的笑容溢满了浓浓的苦涩：“我今天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请不要放在心上。” 有些话，她不敢问出口。如果教皇试图取代雅典娜成为大地之主，你们会不会选择与他为敌？在你们心中，素未谋面的神明转世，真的比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更重要吗？ “我的弟子参加了近日举行的圣衣争夺战，所以先走一步。”阿娜墨涅站起来，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平静地道：“你尽快带着封印的念珠去觐见教皇吧。” ****************************** 离开印度回到圣域，阿娜墨涅并没有直接走捷径回去双鱼宫，而是难得地漫步在圣域各训练场之间，周围的喧嚣和击打声竟奇迹般地让她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不禁低头反思，长时间地独自训练，自己有多久没融入这热闹的群体中了？ 或许是连日来举行的圣衣争夺战点燃了候补生们的训练热情，一路走下来，竟没有任何人质疑她这个生面孔的身份。在一个训练场前简单驻足了一会，看着两名明显是青铜水准的圣斗士在切磋，阿娜墨涅竟意外地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满足感。 这个圣域，欣欣向荣。 正想离开，却忽然被前方不远处一个训练场的骚动吸引，阿娜墨涅刚转过身，一个庞大的人影便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的影子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阿娜墨涅跟着附近的几个候补生一起闪开，同时不忘轻飘飘地打出一道拳风，正落在那砸下来的人影上，巧妙地将对方头朝下的姿势引导为平飞出去。饶是如此，那沉闷的撞击声还是令她扯了扯嘴角。 应该会很痛吧，对一个新人候补生而言。 只要在圣域呆过一阵子，被打飞后调整着陆姿势就会成为每个候补生的本能。训练场到处都是石头，不会保护自己的话，在这里根本待不长久。 被阿娜墨涅拳风推开的那名候补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疼痛让他原本黝黑的一张脸几乎涨成了紫色，扭曲的五官上刻满了愤怒和仇恨，他没理会旁人，而是一瘸一拐地向着刚才飞出来的方向挪去，这个动作让周围的人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道路，也让阿娜墨涅听清了周围细碎的议论。 “又是这家伙啊，这是第几次了？” “哼，活该！一个从外地来的小鬼，之前竟然对一起切磋的候补生下那么重的手，这回终于有人收拾他了！” “哈哈，他不是拜了那个女人为师吗？怎么不让他师父替他出头啊！” “可不是嘛，那家伙挑衅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镁斯狄大人，这下有苦头吃了吧！” “就是，简直和他师父一个性格啊。” …………………… 镁斯狄，圣域数一数二的新晋白银圣斗士，自奥路菲在圣衣争夺战中昙花一现后，他和另外几名新晋白银圣斗士便成了圣域明面上最强的战士，连远在格陵兰岛的阿娜墨涅都听过他的名字。据说，教皇对这一批新晋白银圣斗士非常器重，镁斯狄正是他相当看好的一个新人。 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阿娜墨涅正犹豫这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围观一下这位近来升起的圣域新星，但随之传来的一个熟悉的女声却让她差点没从台阶上栽下去—— “镁斯狄，要切磋的话冲着我来！为难卡西欧士算什么本事！” ……卡、卡西欧士？！ 阿娜墨涅大张的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在原地呆愣几秒后，她立刻仗着自己灵活的身形挤进人群，三下两下就钻到了最前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几乎被打成猪头的大块头。 他是卡西欧士？！ 还有刚才那个女声，莎尔娜…… 阿娜墨涅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关于收徒，虽然莎尔娜之前曾向她征求过意见，但那时她完全没考虑过卡西欧士这个悲剧的人选。结果一个不留神，没被她蝴蝶掉的卡西欧士竟然真成了疑似莎尔娜徒弟的存在…… 脑补了一下那个大块头站在面前毕恭毕敬喊师公的情景，阿娜墨涅突然好想撞墙。作为双鱼座的美战士，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徒孙！早想到的话，在莎尔娜刚提出要收徒的时候就应该坚决拒绝！ 然而，下面几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无比纠结的某人，仍旧自顾对峙着，双方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重。 “我要教训一个候补生，轮得到你说话吗？” 男孩的声音骄傲且冷淡，饱受打击的阿娜墨涅一脸憔悴地顺着声音望去，整个人越发阴郁——好一个漂亮的少年！矫健的身形，浅黄的长发，俊俏的容貌，那高傲与自负的神色更为他平添一抹常人无可比拟的贵气。 莎尔娜的徒弟哪怕有他一半也好啊！可为什么偏偏是肌肉男？！为什么！！！ 别怪阿娜墨涅看不上卡西欧士，她一直以来接触到的都是实力出众天赋惊人的美少年，现在突然闯进来一个卡西欧士，对比反差太强烈，让她一时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这边阿娜墨涅还在纠结，那一边，一口气咽不下的莎尔娜直接摆出了进攻的姿势，诡异的深紫色指甲在阳光下泛着一种可怖的光泽。 “你不要太过分了！镁斯狄！” “这句话该对你自己说才是，莎尔娜。”少年冷笑着抬起双手，一股强势小宇宙在周身隐隐流动。“别忘了你还没获得圣衣，别太自以为是！”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道犀利的风压突然凭空而至，两人一惊之下同时向后跃去，落地之后才得以看清，那突兀袭来的竟是一枝鲜艳的玫瑰，长长的花茎深深钉入岩石之中。 “谁？！” “师父？！”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不过一个戒备一个诧异。在附近围观的候补生们也顺着风压袭来的方向看去，而令所有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位出手打断了两人对峙的闯入者，竟是一名仅有十三四岁的女孩。 “圣斗士之间禁止私斗。”阿娜墨涅压住心底的颓丧，努力无视了莎尔娜身后的卡西欧士，语气平平地说了一句。她看了镁斯狄两眼，然后将视线挪到莎尔娜身上，声音蓦然变得严厉：“跟我走，莎尔娜。” “……是。” 少女身子一抖，乖乖放下了手。她转头对身边同显错愕的卡西欧士说了句话，随后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几步跃上了台阶，拘谨地走到阿娜墨涅身前，那幅乖巧的样子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拜托……既然收了这个徒弟你就干脆一点摆出个嚣张的女王样！现在露出这种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只会让我更想揍那家伙！！！ 阿娜墨涅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可惜天不遂人愿，下方少年的声音居然再次传来，还隐隐带着挑衅的意味：“站住！你是谁？！” “……想逃吗？” 阿娜墨涅停住了脚步。 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那是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弱者用来挑衅强者的专用台词。在这句话面前，强者不管动不动手，都失了身份。 “有些话不可以乱说哦，后辈。”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转过身来，一手抬起，做出一个触碰的手势，缓缓向前伸去，下一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几片玫瑰花瓣旋转着飘落在地上，而阿娜墨涅的身影却已出现在几十米外的少年面前，正将点在他额头上的一指轻轻收回。而在前一秒还一脸冷淡的镁斯狄此时竟双目圆睁，颤颤巍巍地向后退了几步，满面惊恐，一缕血丝悄然从唇角溢了出来。 “你的脾气，也该收收了。”阿娜墨涅神态自若地与他擦肩而过，伸手捡起了钉进石头中的红玫瑰，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沿原路拾级而上。 全场鸦雀无声。 第45章 惊闻 一举震慑了镁斯狄后，阿娜墨涅从容地带着莎尔娜离开了大训练场，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她的身份，只因为她表现出了足以震慑常人的实力！ 不急不缓地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训练场，在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个人后，阿娜墨涅转身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淡淡地注视着面前局促不安的莎尔娜，语气平静：“说吧，今天这事儿到底是什么原因。” 莎尔娜的手微微收紧，却没有说话，阿娜墨涅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通过这点细微的动作便可猜到，她此时内心的不甘。 等了一会，见莎尔娜依旧没有出声的意思，阿娜墨涅干脆仰了仰头，将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石头上，平静地凝视着天空。 “我不看好卡西欧士。” 此言一出，莎尔娜顿时浑身一颤，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她：“师父……” “那个孩子看着虽强，但性格太糟糕，以他现在的心性，是不可能获得圣衣承认的。”阿娜墨涅冷冷地打碎了莎尔娜的幻想，一句句话像尖刀一般，割得人内心生疼：“想要领悟小宇宙必须要有坚定的信念，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同伴，即使不是守护雅典娜，也必须要有一个刻在心里的永不放弃的目标。而卡西欧士明显没有这种坚定的信念，在他有所觉悟前，根本连小宇宙的无法拥有。” “而且，卡西欧士和你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战士，他那样的训练生，更适合由往力量方向发展的男性导师教导。换了你做他的导师，对他的未来并没有益处。” “我认为你应该能想到这些，莎尔娜。”阿娜墨涅微微侧了侧脸，凝视着自己的弟子：“所以，为什么？” “我不甘心，师父……”莎尔娜的右手紧紧地攥着，长长的指甲在掌心内嵌下几枚弯弯的月牙。 “卡西欧士是我好不容易看中的徒弟，我……”她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师父，我偶尔也想坚持一下自己的选择。如您所说，卡西欧士确实有很多缺点，但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拜我为师的候补生，我也相信，凭借着努力他一定可以克服身上的不足。卡西欧士信任我，我也不想辜负了他的期待，我会教导他成为一名优秀的圣斗士！”说到最后，她蓦然提高了声音。 “……呼。” 阿娜墨涅长长出了口气。 “我好像又做了多余的事。”她将目光从莎尔娜脸上挪开，心中无可抑制地升起一抹颓丧。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以极度冷静的思维评判着每一件事，无时无刻不在向着最有利的方向前进。对莎尔娜这样明知前路坎坷却依旧坚持着不明智选择的行为，她本想嗤之以鼻，但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无法说出来。 “其实我也没什么立场阻止你的，莎尔娜。”她轻轻地开口，“可是我不想看到你们失败……你知道吗？” “我不会后悔，师父。”莎尔娜的态度没有丝毫动摇，话说到现在，她身上那一丝紧张此刻也消失殆尽。“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好。” “既然这样……” 沉默一阵，阿娜墨涅刚刚张口，随后又立刻噤声，她抱着双臂，扭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连带着莎尔娜也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从巨石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小孩子呼哧呼哧的喘息，他丝毫没注意到这附近还有别人，只一味闷着头向前奔去，在绕过巨石时一不小心被脚下凸起的台阶绊倒，狠狠扑向大地的怀抱。 “哎呦！” 阿娜墨涅沉默地盯着那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的男孩，不知怎地，心中的郁闷倒稍稍消散了一点。被他这么一打岔，阿娜墨涅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徒弟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刚想开口放莎尔娜离开，却不想莎尔娜竟赶在她前面开了，口语气里不乏诧异。 “是你这小子？” 直到莎尔娜出声，男孩这才迟钝地抬起头来，可没想一见到莎尔娜，他竟兀的脸色大变，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一手指着莎尔娜，失声惊叫：“啊！是那个凶巴巴的女人！你怎么在这儿！” 此言一出，阿娜墨涅顿时听到一声响亮的磨牙声。 “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鬼！”莎尔娜猛地向前踏了一步，随即又顾忌到阿娜墨涅的存在，不得不生生停下了脚步，随即改为言语攻击。 “你不去训练，到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想逃走？” “胡说！谁想逃了！” 男孩顿时像炸毛一般狠狠跺了跺脚，瞪大了眼回敬着莎尔娜的逼视，但那微微颤抖的双腿却出卖了他此刻的真实心情。 “我、我……我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对方强自镇定的样子落在莎尔娜眼中，顿时令她心生不屑，刚要继续讥讽几句，却不想被一手压住了肩膀，一愣之下登时止住了几乎到了嘴边的话。 “多大了，还和一个新人计较。” 阿娜墨涅淡淡扫了一眼那其貌不扬的男孩，对方那明显是亚洲人的面庞让她的目光略微停顿了两秒，随即无所谓地挪开，漠不关心地随口一问：“他是谁？” “这小子是个从日本来的新人，从来到圣域后就一直这样没大没小，前几天刚被卡西欧士揍过，现在看着还没长记性。”莎尔娜语带不屑地道，似乎根本没把这么一个小人物放在心上。 日本两个字一出，阿娜墨涅顿时留了心，她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黑发男孩，周身的威压在不经意间慢慢逸散出来，足以让附近的人统统绷紧神经。 “基础还行，但这心性……一样的糟糕。”她简单评述了几句，随即把矛头对准了对方，语气淡漠：“现在是训练时间，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会真像莎尔娜说的那样，是要逃离圣域吧。” 此言一出，男孩的脸色登时一变，出口的话虽然依旧不甘示弱，但表情和语气却着实衬出了他的心虚：“谁、谁想逃走了？！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真的？”阿娜墨涅语带玩味地反问了一句。以她的眼力自然可以分辨出，这孩子并没有真要逃跑的想法，只不过年龄摆在那里，他心中的那一丝退缩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 和阿娜墨涅不同，莎尔娜似乎对这个新人有着一种天生的厌恶，闻言后，她的声音里顿时凝结出一片深深的寒意：“你真想逃走？”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其中的肯定之意不容置疑。莎尔娜周身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踏着缓慢的步子，一步步逼向对方，一下一下，似乎直接踏在对方的心灵之上。 “难道你不知道，想从圣域逃走的人从来只有死路一条吗？！” “我、我……” “等一下！莎尔娜！” 就在莎尔娜已经张开五指之时，一个突兀的女声猛地插了进来，对方的小宇宙燃起，很快搅乱了莎尔娜的气势所形成的威压。随后，一个和莎尔娜差不多年纪的女性圣斗士慢慢从巨石后走出。 “魔铃！” 看到来人，男孩顿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唤，也让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阿娜墨涅全身一僵。 魔铃？她是魔铃？！ 她的视线在同样戴着面具的栗发少女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再次落在男孩身上，原本平静的内心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涟漪。 被称为魔铃的少女并没有在意莎尔娜的戒备，而是缓缓走到男孩面前，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却并不严厉：“星矢，你又偷懒。” “我……只想出来休息一下……”意识到魔铃是这里唯一可以护着他的人，被称为星矢的男孩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不甘不愿地认了错，随即有些躲闪地向魔铃身后靠了靠，嘴里还不忘嘟囔着“训练内容太恐怖”之类的话。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魔铃。” 自魔铃出现，莎尔娜便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冷笑一声，道：“刚才我可是听得很清楚呢，你的弟子竟然想逃离圣域。对这样的懦夫行为，你想视而不见吗？” “我的弟子，我自然会好好教导。”魔铃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星矢的性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他真要逃走，我肯定会亲手处死他。” “莎尔娜，”她抢先一步，语带警告：“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圣斗士，而我已经是正式的候补圣斗士。” “你！” 这句话顿时令莎尔娜的手臂青筋暴起，胸膛剧烈地欺负着，显然被气得不轻。只是碍于身边的阿娜墨涅，才不得不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你别得意，魔铃！” “这些话，还是等你成为圣斗士后再说吧。”魔铃仿佛根本不把莎尔娜的威胁放在心上，她轻巧地一转身，同时招呼躲在身后的弟子：“走吧，星矢，你既然敢偷懒，就要有接受惩罚的准备……” “慢着。”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看着的阿娜墨涅忽然出声，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里那种高高在上优越感却成功令魔铃师徒停住了脚步，一起向她的方向看来。 “你是……” 阿娜墨涅没有理会魔铃，她从同样错愕的莎尔娜身边走过，一直走到星矢面前站定：“你叫星矢？来自日本？为什么要成为圣斗士？” 一连三个问题弄得周围三人均是疑惑不解，或许是阿娜墨涅周围的气场太强，星矢并没有露出面对莎尔娜时的那种反抗态度，他先是讶异，随后紧张地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来自日本，要成为圣斗士是因为一个约定……这是我自己的秘密！” “嗯……”阿娜墨涅沉吟了一下，联想到远在日本的一辉和瞬，语气不由得放松了些：“和你一起成为候补生的，都有那些人？” “你问这干什么？”星矢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接着猛然被砸在身边的拳头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地上一扑：“哇！你要干嘛？！” 他就地打了个滚躲到魔铃身边，随后转头怒视着一拳砸下来的莎尔娜，眉间的愤愤之色清晰可见。 “还不快回答！”莎尔娜示威般地扬了扬拳头。 “住手！” 魔铃一个闪身插在了双方中间，声音中亦带上了几分怒意：“你太过分了吧！莎尔娜！” “莎尔娜。” 阿娜墨涅轻飘飘地唤了一声，顿时令准备反驳的莎尔娜安静下来。七年的朝夕相处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师父此时已经有了些许不满，作为少数知道黄金圣斗士存在的候补生，阿娜墨涅的意思，她是万万不敢违背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星矢。”阿娜墨涅从容地道，对面前魔铃的戒备姿势视而不见。 “你的同伴，都有哪些？” 星矢的小脸扭成一团，从刚才短暂的交锋中他已经察觉，那个被自己视为大敌的莎尔娜竟然出乎意料地听从面前这人的命令，而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魔铃赶紧推了推自己的弟子，示意他如实回话。 “我们都是被一个叫城户光政的人从孤儿院聚集起来的，他将所有人送到世界各个地方进行圣斗士的修行，只有得到了圣衣才能返回日本。听说被送来的一共有一百个人，我只认识同在一起练习的几个人，像邪武啦，蛮啦，苍田啦，藏人啦……还有几个不是日本人，我和他们不熟。” 阿娜墨涅微微放下了吊着的心，幸好，没有…… “哦，还有一个很强很强的家伙，叫一辉，我们好几个人一起上也打不过他一……” 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只苍白的手几乎是在瞬间掐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力道直接扼得他翻起了白眼，张着嘴发不出一个音节。在听到某个名字后，阿娜墨涅原本平静如水的小宇宙在顷刻间剧烈震荡起来，恍如骤然喷发的火山，挟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向四周压下。 “星……” 魔铃顿时大惊失色，然而刚吐出一个字，她便被随之袭来的恐怖小宇宙死死地压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子被眼前这个恍如恶魔附身的少女紧紧卡住脖子，双腿无力地凌空踢踏，那微弱的反抗在少女强大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刚才说谁？！一辉，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阿娜墨涅强行压下骤然涌上心头的暴虐，惶恐一点一点地漫上心头，想到可能被强行带走的那两兄弟，手上不由得再加了几分力道，用力摇晃着被自己掐得几近窒息的星矢，低沉的声音犹如九幽寒冰，森冷入骨：“说话！！！” “师父……” 强顶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莎尔娜勉强拉了拉阿娜墨涅的手臂，强行将她从失态中拽了回来：“他快死了……” 不是她想为星矢说话，可这样的师父着实令她惊骇欲绝，跟着阿娜墨涅修行了七年，她从来没见过师父露出如此暴虐的一面。 阿娜墨涅全身一抖，掐着星矢脖子的手不由得一松，男孩“嘭”地一声从半空中掉在了地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手紧紧护住脖子，整个人在生理本能的驱使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双黑眸涣散无光，额上的冷汗密密地滴落在地。 “星矢！” 威压一散，魔铃几乎是下意识地扑上去，一把将弟子拉到自己身后，转而以一种如临大敌的姿势戒备着阿娜墨涅，周身的小宇宙急剧上涨，几乎是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 “你到底是谁？！” “闭嘴！” 阿娜墨涅一声厉喝，环绕在身旁的小宇宙猛地一震，登时令魔铃呼吸一滞，口不能言，只能用愈发惊悸的目光凝望着她。 “回答我的问题，星矢。”阿娜墨涅一步步逼近，平静下来的声音带着迫人的冷意，几乎剥夺了男孩所有的反抗意识。强势的逼迫，让男孩全身的肌肉都带上了反射性的颤抖。 “一辉的弟弟瞬，去了哪里？” 星矢的牙齿咯咯打颤，双目无神，在沉重的压力下，出口的音节恍若蚊哼：“仙、仙……仙女……” 仙女岛！ 她唯一的弟弟，竟然被那些家伙……还是晚了一步么？！！！ 阿娜墨涅猛一转身，再不看星矢一眼，整个人瞬间从原地消失，磅礴的双鱼座小宇宙划过天际，直奔向那遥远的目的地—— 仙女岛！ 第46章 相认 位于印度洋索马里半岛附近的仙女岛，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候补生修炼地。千百年来，这里走出了数位强大的圣斗士，是名副其实的天才摇篮，即使在人才辈出的圣域面前，也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刚离开圣域，阿娜墨涅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全力敛去周身的小宇宙，一头扎进冰冷的海水中，任由寒意侵蚀着每一寸肌肤，过了好一阵才慢慢浮上海面。 晚了一步，没料到城户光政的动作会这么快……还有星子孤儿院那些人，她明明每年都有寄一大笔的捐款到瞬和一辉的名下，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两个孩子已经被收养者预定，免得有其他人将他们带走，可没想到两人还是被城户财团当做圣斗士候补生送离了日本！ 这到底是星子孤儿院的责任？还是城户财团？ 拖着*的身子，阿娜墨涅面色阴沉地坐在海边一块礁石上，双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头，尽力克制着心中那股杀去日本的冲动。 圣斗士之路艰难坎坷，以一辉的性格，断不会让弟弟受这样的委屈。而且自己也承诺了要接他们兄弟到身边，每次捐款到达后也都要求一辉亲自确认，他更不可能认为是自己食言。所以瞬会被送到这仙女岛，多半还是城户财团动了手脚，否则，一辉一定会遵守约定，老老实实地带着瞬呆在孤儿院等她去接他们。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不由得冷冷一笑，一张俏脸上杀气毕露。她从来不是大度无私的圣母，瞬是她唯一的亲人，谁敢动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她必然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好久之后，阿娜墨涅才慢慢从礁石上站起，淌着及膝的海水，凭着感觉向仙女岛内走去。 仙女岛和格陵兰岛不同，这里从几个世纪前就已成为圣斗士候补生的修炼地，如今在岛上生活的人都是圣斗士候补生的后代，圣斗士对他们而言并不是秘密，其情况和生活在东西伯利亚的冰斗士后裔十分相近。加上最近圣域又收拢了一批新的候补生，生面孔一下增加了不少，所以穿着一身格斗服行走在仙女岛内的阿娜墨涅没有受到任何怀疑，相反还有不少村民向她点头问好。 很轻松地找到了候补新人的修炼地，一眼望过去，阿娜墨涅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人群中一个莫约六七岁的绿发男孩，心脏顿时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跳动，没有丝毫遮掩地盯着他的背影，好久不愿挪开视线。 那是她的弟弟呀！ 仙女岛的规矩和格陵兰岛并不相同，一群小孩子在训练的时候，候补生导师也会跟在旁边监督，不时催促一下快要掉队的孩子，逼着他们加快动作，同时提供必要的指导。 正与其他候补生一起进行徒手攀山训练的瞬并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一个人正默默地观察自己，只是憋着一股劲努力向上爬着。他的性格虽然柔弱，但在进入仙女岛之前的训练不是白做的，身体素质较其他人明显好上不少，一会下来竟抢在大多数人的前面爬上了半山腰的窄道。 “来，珍妮，抓住我的手！”男孩子转过身，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用笑容掩饰着面上的疲惫，主动对着仍在山崖下的小女孩伸出了手。 女孩听话地拉住他的手，借着上方的力量，在一番挣扎后，终于以一种匍匐的姿势攀上了略显平缓的岩壁，气喘吁吁地瘫坐在窄窄的小道上，感激地向男孩点了点头。 “谢谢你，瞬！” “不用客气。”瞬的小脸微微红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再次将手伸向另一位还在攀爬的同伴，只不过，这次的对象却并不领情。 “不用你多事！” 穿着相似格斗服的男孩恼羞成怒地挥开了他的手，力道过大的动作让他的身子一阵不稳，随后惊慌失措地扒紧了周围的岩石。 见状，被称为珍妮的女孩撑着身子从窄道上站起来，伸手拉住瞬的胳膊，“我们继续吧，瞬。”她指了指上方的崖壁，道：“大部队已经快赶上来了，而且，吉斯是不会接受别人帮忙的，他想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不是吗？” 这话顿时让扒在岩壁上的男孩涨红了脸，下意识地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用力地抠紧岩壁上小块凸，憋着一口气尽力向上爬去。 “可是……”一手被珍妮拽着，瞬看上去很是为难，望向同伴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他被珍妮拉着向远处走了两步，再次转头，在看到同伴几次失手后，终于还是软下了心肠，重新挪回原地，蹲下身，坚定地握住了那只在空中乱挥的小手，用力向上拉着。 “我们还是帮帮他吧，珍妮。抓紧我，先上来，吉斯。” “唉，你就是这么心软。”珍妮闻言后叹了口气，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准确地握住了吉斯的另一只手，侧着身子将人向上拽。 两手都被握住的男孩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羞愧、一抹嫉恨，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脚下愈发用力。在半个身子爬上窄道后，他一直拉着瞬的那只手臂忽然猛地一拉，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一下子爬了上来，然而被他借力的瞬却在这突如其来的拉力下，惊叫一声直接掉下了山崖！ “瞬！” 珍妮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下意识地扑上去攀住他的一条胳膊，但山道终究太过狭窄，重心一移，两人顿时一起从半山腰滚落下去。 “糟了！” 见此情景，守在山顶的候补生导师心中一凛，刚要有所动作，却见山腰下突然人影一闪，定睛再看时，两个孩子已被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女性导师拢在了怀里，稳稳地落在地上。 “没事吧？” 阿娜墨涅柔柔地看向怀中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语气温和。她半蹲下身将怀中的珍妮放下，腾出一只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瞬的头发。 “没、没事……” 惊慌失措中的瞬紧紧抱住她的一条手臂，一时间未能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清秀的小脸上透着一抹苍白，双眼中还残留着些许迷茫。小小的身子被她拢在怀里，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阿娜墨涅在面具下抿了抿嘴，脸上尽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抱着瞬的胳膊再次收了收。她抬头望了一眼那站在山顶似乎正准备下来的候补生士导师，忽然伸手将瞬的脑袋按低，下一秒小宇宙骤然暴涨，五指微张，华丽的光速拳挟着耀眼的金光和磅礴的气势，重重地轰在光秃秃地岩山上。这狠狠的一击绝不亚于8.6级大地震，直砸得整个山体都出现了崩裂的趋势，在一片惊呼惨叫中，所有扒在岩壁上的小孩就如从竹筒中倒出的豆子，接二连三地顺着岩壁滚落到地上，哀嚎声不绝于耳。就连那候补生导师也不得不狼狈地从山顶跳开，落地后又接着打了一个滚，这才勉强稳住重心，随后看向她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惊惧。 “你……你是谁？！” “好、好厉害……”同样被震住的还有刚刚从惊吓中回神的珍妮，女孩呆呆地坐在地上，虽然看不到面上的表情，但从那近乎呢喃的声音中便可听出她心里那无与伦比的震撼。 “珍妮，怎么了？” 被阿娜墨涅按下脑袋的瞬并没有看到那惊人的一幕，不过山体的崩裂和众多候补生的惨呼声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顿时令他挣扎着试图转过头去看个究竟。 阿娜墨涅冷哼一声，散去手上的力量，也不理那如临大敌的候补生导师，转而覆上瞬的双眼，不待他抗议，整个人瞬间从原地消失。 ************************ 感受到怀里孩子的抗拒，阿娜墨涅的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利用瞬间移动出现在仙女岛的某条小溪边上，放开了双手。 禁锢着周身的力道忽然消失，猛地挣脱出来的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才惶惶地抬头望向她，清澈的眼中酝酿着浓浓的戒备与抗拒。 “你是谁？”他紧张地开口，随后茫然地环顾四周，面上的焦急之色愈发浓厚。“这里是哪……嘶！” 突如其来的刺痛直接打断了瞬接下来的问话，那张秀气的小脸顿时扭成一团，眼中顷刻间便蓄满了泪花。阿娜墨涅一手捏住他的膝盖，只微微用力，便令他疼得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跌坐在地上。 卷起裤脚，映入眼帘的一道化脓了大半的伤口顿时让阿娜墨涅周围的温度再降几分，额头上青筋跳跳，那几近凝滞的气氛骇得瞬不敢再言语，只能微微扭过脸，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关注着她的动作。 阿娜墨涅的手在空中僵持了几秒，随后一言不发地抱起瞬走到溪边，温暖的小宇宙缓缓涌出，借着清澈的溪水，熟练地清理他身上的各处伤口，最后用随身携带的干净绷带做了简单的包扎。 一切完成后，面对着似乎心存畏惧的瞬，她终于沉静地开了口：“你是从日本来的？”她尽量放缓了语气，顿了顿，又追问道：“你哥哥一辉呢？” “一辉”二字一出，在前一秒还蔫蔫的瞬顿时双目圆睁，一扫之前泪眼迷蒙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沙漠行进多日的旅人终于找到的久违的绿洲。 “你知道一辉哥哥？他还好吗？！” 阿娜墨涅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飞扑过来的瞬，弟弟主动的“投怀送抱”立刻让她一扫之前内心的阴霾，连嘴角都挂上了一丝笑容。当然，借了一辉的名号这点还是令她稍稍有点不爽。 “一辉不会有事。”阿娜墨涅摸了摸弟弟软软的头发，进而捏捏他的小脸，心里异常满足：“瞬瞬，以后和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听到一辉无事，瞬先是大大松了口气，随后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歪着头，试探着问：“姐姐……你？” 阿娜墨涅异常痛快地点头：“一辉没和你说过吗？除了他之外，你还有一个姐姐？” “姐姐……”瞬呆呆地将这个词重复了几遍，随后，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亮，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微微走了调：“我听一辉哥哥说过，我还有一个姐姐，她总有一天会来接我们离开孤儿院一起生活……姐姐、你就是我的姐姐？！” “是，我就是。”阿娜墨涅只觉得眼眶发热，她空出一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丽柔和的脸庞，同时顺手拢起了耳畔的碎发，莹白的肌肤下，轻轻摇动的耳坠鲜红夺目。 瞬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到她的左耳上，眼睛再次睁大了点，一手不自觉地摸上衣领处的链子，失声道：“是这个！和我的一样？！” 阿娜墨涅点点头，含笑回答：“这两个耳坠可以算是妈妈的遗物，我把其中一个交给了一辉，让他给你戴着，作为我们相见的信物。” “对于一辉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晚了一步，你们兄弟也不会被人从孤儿院带走，更不会被分开，对不起，瞬。不过我向你保证，一辉是个坚强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归来，我们要相信他，相信总会有重逢的一天。” “和姐姐一起生活吧，瞬，姐姐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受任何委屈。” 阿娜墨涅温柔地用手替瞬抹去不断滚落的泪珠，暖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句句关切的话令瞬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最后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姐姐！……姐姐……” 一声声呼唤，仿佛要把近日来的痛苦、悲伤统统发泄出来，在血脉相连的亲人面前，这个孩子终于放下了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强，彻底将内心的软弱和恐惧暴露出来。 眼泪不代表懦弱，不哭也不代表坚强，在姐姐面前，你可以恣意欢笑、肆意恸哭，随时随地表达出你的真实情绪。不管你是坚强还是懦弱、是出色还是平庸，姐姐都会一直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你！ 阿娜墨涅用颤抖的双臂抱紧了怀里的弟弟，她的下巴搁在他的头上，流淌的溪水悄悄吞没了无声的泪珠。 第47章 弟弟 许久之后，相拥而泣的姐弟两人才慢慢平静下来。阿娜墨涅用手鞠了一捧溪水，小心翼翼地帮瞬洗去脸上的尘土和泪痕，看着弟弟腼腆的表情，她只觉得内心暖暖的。 “姐姐……” 瞬张口唤了一声，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见她微笑，脸上不由得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 “还没有问……姐姐的名字呢……”他讷讷地说了一句，随即期待地等待着阿娜墨涅的回答。 “我叫阿娜墨涅，今年十四岁。” 面对萌萌的小正太，阿娜墨涅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过来，用力蹭了蹭他软软的小脸，欢快地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只不过那时出了点状况，所以才和你们分开了七年。” “姐姐以前见过我？”瞬好奇地眨眨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被当成遗物戴在身上的耳坠挂链，脸上露出一个明了的表情。随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紧张地问道：“那姐姐为什么出现在仙女岛？……难道姐姐也是圣斗士？！” “我是双鱼座圣斗士，之前一直在格陵兰岛修行。”阿娜墨涅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却悄悄隐瞒了圣斗士之间的等级差异。 闻言，瞬顿时眼睛一亮，赶紧抱着她的手臂央求：“姐姐……你能让我见到一辉哥哥吗？” “一辉去了哪里？”阿娜墨涅故意多问了一句，待听到死亡皇后岛的名字后，眉间适时浮起一丝难色：“那个地方的话，倒是麻烦了……瞬瞬，你要知道圣域的规矩很多，各个修炼地也有着不同的规矩，死亡皇后岛正是最特殊的修炼地之一。恐怕你只知道那里环境恶劣，却不知道那其实是圣斗士的流放地，也就是说犯了错的圣斗士都会被送到岛上看守起来。如果没有教皇的允许，即使是圣斗士也无法随意进出，更不可能让你进去探望一辉。” 阿娜墨涅并没有说谎，死亡皇后岛就相当于圣斗士的监狱，无论哪个国家都不会允许无关人员随意进出监狱，更别提把人从里面弄出来。最重要的是，教皇对死亡皇后岛上的黑暗圣斗士一直存了利用的心思，死亡皇后岛多年没有传人，候补生也不愿去那里修行，现在好不容易被城户财团塞了个一辉过去，眼见计划有望顺利实施，教皇此时绝对不会轻易放人。 望见瞬突然露出焦急和悔恨之色，阿娜墨涅终究心有不忍，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别着急，等我回到圣域问问教皇大人，说不定可以让你和他传个话呢。” “嗯……”虽然有了点希望，但瞬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他拉着阿娜墨涅的手，可怜巴巴地追问：“姐姐，一辉哥哥不会有事吧？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抽到了死亡皇后岛，一辉哥哥也不会要去那种地方……” 阿娜墨涅叹了口气：“这不怪你，瞬，别自责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你口中的城户光政硬把你们从孤儿院带走，你和一辉现在也不会分开，姐姐原本已经布置好了新家，就等你们过去住呢，结果他们一搅合，一切都被破坏了。还说什么只有获得了圣衣才能让你们兄弟相见，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城户光政算得了什么？有什么资格决定你们今后的人生？又凭什么阻止你和一辉见面？”趁着这个机会，她不留痕迹地在瞬面前为城户光政上眼药，对那家伙，她可是一点好感也没。 “嗯……”瞬闷闷地低下头，表情不郁。 “所以啊，别管那啥城户财团了，以后你就跟着姐姐。”阿娜墨涅赶紧趁热打铁：“姐姐在圣域的消息还算灵通，只要一辉有资格离开死亡皇后岛，一定让你在第一时间和一辉见面，好不好？” “好。”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冲着她乖乖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真是乖孩子！”阿娜墨涅瞬间激动了，于是瞬宝宝的小嫩脸再次遭殃。 “这样的话，你现在就和我去奥斯陆吧。” “奥斯陆？”听到这个陌生的地名，瞬忽然下意识地迟疑起来：“我们要离开仙女岛吗？” “当然喽。”阿娜墨涅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句，下一秒心里突然一紧，似乎想到了某个糟糕的可能，赶紧将瞬的脸扳起来，面对着他异常认真地道：“瞬瞬，你该不会想留在这里吧？这里有让你很在意的人？”联想到那个叫珍妮的小女孩，阿娜墨涅的脸色有点发青，随后把心一横——大不了连珍妮也一起带走！ “很在意的人？没有啊……”瞬思考了一下，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但还不等阿娜墨涅松口气，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的脸彻底青了：“可是离开了仙女岛是不是就得不到圣衣了？” 圣衣…… 张了张嘴，阿娜墨涅沮丧地发现，兜了一圈，她还是没打消这孩子成为圣斗士的念头。 “瞬瞬……你为什么要获得圣衣？”她有气无力地反问了一句，努力控制着不要将自己的态度暴露得太明显。幸好年仅七岁的瞬也着实难以从她的语气中分辨出什么，所以下意识地答道：“因为得到圣衣就可以见到哥哥……”说了一句后发现不对，随即苦着小脸思考了几秒，又给出了另一个答案：“离开之前我和哥哥约好了，一定要得到圣衣！” 阿娜墨涅顿时哭笑不得：“就这原因？瞬瞬，那其实只是一辉为了鼓励你才说出的话。圣斗士候补生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你一个人在仙女岛，不变得更坚强的话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可现在你已经不需要继续留在这里了，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你的生命，所以能不能得到圣衣也就无关紧要了。” “是这样吗？”瞬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脸疑惑地望着阿娜墨涅。末了微微低下头，似有不甘地道：“可是，我还是想完成和哥哥的约定……” 阿娜墨涅嘴角一抽，要劝这死心眼的孩子，看来还是得换个方式。 “瞬瞬，圣斗士不像你想的那样。”摸了摸瞬的脑袋，阿娜墨涅语重心长地道：“圣斗士是守护人类的战士，要成为圣斗士，就必须要有在战争中牺牲的觉悟。在这个世上有人类，也有神明，人类和神明长时间处于一种对立的关系。神明要求人类服从他们的命令，信仰他们、供奉他们、在必要的时候为了他们的目的放弃生命。在神明眼里，人类就是他们的奴隶，如果人类违背他们的意志，他们就要毁灭人类。” “瞬瞬，你相信人类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神明赐予的吗？” 瞬的脸上一片迷惑，显然不太理解阿娜墨涅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但是，人类为什么一定要服从神明？” 还好，这孩子还有救！ 阿娜墨涅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是呀，人为什么要服从神？人类能靠自己的劳动和智慧换来所需要的一切，完全无需神明的帮助。如果神真心为人类着想，帮助人类却又不索取任何回报，人类自然会尊敬他们，可是更多的神却不允许人类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甚至想毁灭人类。你说，我们还要不要服从这样的神？” “不要！”总算给出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说的很好。”阿娜墨涅满意地点点头，送给他一枚赞许的眼神：“所以圣斗士就是为了与这些神明对抗而存在，他们会保护人类，打倒邪恶的神明，守护地上的和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即使牺牲也再所不惜。因此……” “我知道了！姐姐！”瞬忽然握紧她的双手，一脸被感动震撼的样子：“能成为圣斗士，姐姐太了不起了！还有一辉哥哥也是！我也要和姐姐一样成为圣斗士！一起守护人类与和平！” “(￣口￣)!!” 望着瞬充满崇拜的眼神，阿娜墨涅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等一下……”顶着满头黑线，阿娜墨涅好不容易压下扑街的冲动，一手捂住瞬的嘴，继续对小朋友谆谆教诲：“虽然这么说……可你有付出一切的觉悟吗？告别幸福的生活、三年如一日地修炼，说不定在某一天，一辉、珍妮还有其他很多朋友都会死在你面前，这样的未来，你有勇气接受吗？” 刚成为候补生的孩子，对死还没有直观的了解。望着瞬懵懂的表情，阿娜墨涅伸手刮刮他的脸颊，眼神复杂，慢慢地道：“成为圣斗士要吃很多苦，受伤了，会很痛，面对无休止的征战，会疲惫，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离去，会伤心。姐姐知道这其中的艰难，所以只希望瞬瞬能像普通小朋友一样快乐地成长，上学、郊游、逛街，甚至躲在家里睡懒觉，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长大后当一名医生，治好很多很多病人，再找一个可爱的女朋友，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然后要一个聪明的宝宝……” “可是……”瞬瘪瘪嘴，委屈地拉着她的手：“姐姐不就是圣斗士吗？” 阿娜墨涅僵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我也是没有办法，能保护我的人不在了，否则，我也不会选择成为圣斗士。正因为这样，所以姐姐不希望你也走上同样的道路，当年没实现的愿望，就由你去实现，好不好？” 瞬紧紧抱着她的胳膊，花了点时间将她的意思消化掉，随后抬起头，稚嫩的脸上一片坚定：“我不走，我……想陪着姐姐！” “既然成为圣斗士会那么辛苦，那么我愿意一直陪着姐姐，还有一辉哥哥。我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如果大家在一起的话，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寂寞，不是吗？” …………………… 一滴泪水，缓缓从阿娜墨涅的眼角落下，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他那坚定的眼神告诉她，他是真的将刚才所说的一切当成了人生的信念，永不反悔。 “好孩子……” 善良一词有多种解释，然而这个词之于瞬的意义就是：他会放弃自己的幸福，转而选择和你一起承担苦难。 他是这世上心灵最纯洁的孩子。 阿娜墨涅用衣袖沾了沾眼角，很快将外泄的情绪尽数收敛，她伸手拍拍瞬的脑袋，微笑道：“其他的不急，先和姐姐离开这里吧。”怕他仍旧不愿，她随后又加了一句：“想要修行的话，姐姐也可以指导你。” 果然，这次瞬再没有半分犹豫，很痛快地点了点头：“好啊，我们什么时候走？要不要先和别人说一声？” 想到这事，一丝迟疑自阿娜墨涅的眼中一闪而逝，随后决然地道：“不用了，你只管跟我走就行，到时候会有人通知这里的负责人……” 正说着，另一股强势小宇宙突然毫无预兆地逼近，虽然比不上她，但也足以让阿娜墨涅警觉。她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的面具扣在脸上，同时不甘示弱地放出周身的威压，稳稳地抵住那股越来越近的小宇宙，一丝无声的敌意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谁？！” 一道人影慢慢从树林中走出，身穿仙王座圣衣的金发少年满脸冷峻，看向阿娜墨涅的眼神充斥着令人心畏的冷漠与戒备。 “原来是阿娜墨涅大人。”他象征性地欠了欠身，语调冰冷，敌视之意清晰地暴露在三人面前。 “不知大人莅临，有何指教？” 第48章 霸道 白银圣衣，锁链，尽管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但阿娜墨涅此时也只能维持着不知情的态度，淡淡地道：“你是……” “我是仙王座白银圣斗士，亚鲁比奥尼，仙女岛的负责人。”少年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众候补生导师散开，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定地盯着阿娜墨涅，语气不善：“不知阿娜墨涅大人来此有何贵干？又为何打伤我仙女岛上的候补生？” 闻言，瞬猛地抬头，小嘴微张，愣愣地看着阿娜墨涅：“姐姐……” 阿娜墨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示意他不要多言。 “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我向你道歉，仙王座。”她抿了抿嘴，停顿了一下，迅速带过了这个话题：“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我要带这个孩子离开。”她一手放在瞬的头上，语气不容置疑。 亚鲁比奥尼的眸光微微加深，他的视线在瞬的身上停留了一会，深吸了口气，郑重地摇了摇头：“这不行。” 阿娜墨涅无可避免地愣了一下。之前她是没打算通知亚鲁比奥尼的，一是害怕节外生枝，要是对方说了什么引得瞬改变主意，那可就不妙了。二来，她也不想放下身份去征求一个下级的意见，瞬虽然是隶属仙女岛的候补生，但她身为黄金圣斗士，想抽调一名刚刚到达训练地不久的新人实在是件不起眼的小事。阿娜墨涅想过亚鲁比奥尼会为难，会推脱，但显然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当面拒绝自己的要求。 “瞬是仙女岛名下的候补生，事实上，我对仙女岛所有候补生的要求都一样，想离开这里，实力必须得到我的认可，即使是你，也不能让我破例。阿娜墨涅大人，你要带走瞬，理由呢？” “瞬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阿娜墨涅言简意赅，此言一出，愣神的人顿时换成了亚鲁比奥尼。 少年冷漠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儿，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头。 “证据呢？” “我不认为需要对你出示证据。”阿娜墨涅的声音顿时下降到冰点，显然，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已经勾起了她的怒意：“亚鲁比奥尼，我敬你是驻守一地的白银圣斗士，但也请你不要把我的解释当成正常规程。” 黄金圣斗士和白银圣斗士，两人的身份差距显而易见，阿娜墨涅同样也是外界修炼地格陵兰岛的负责人，若真要摆谱，她根本不用和亚鲁比奥尼解释半个字，更不会费口水地说明要带走瞬的原因。之前好声好气地说话只是出于对一位白银级别的负责人的尊敬，可对方既然是那种态度，她又何必继续对他客气。 圣斗士之间等级分明，特别是黄金圣斗士，更是地位超然，能开口道歉已是非常难得。在凭实力和身份说话的圣域，上级处罚下级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别说她刚才出手震伤的只是一批新人候补生，就算打伤的是正规的青铜圣斗士，能质问她的也只有教皇，从来没有下级责问上级的道理。亚鲁比奥尼如果不服气，可以，找教皇告状去！ 亚鲁比奥尼看着和奥路菲差不多大，甚至在她没穿圣衣的情况下都能叫出她的名字，想来也是在史昂还活着的时候就进入圣域的候补生，能坐上白银圣斗士的位置，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果他肯好好说话，本着不结仇的念头，阿娜墨涅自然也会好声好气地回答，毕竟刚才先动手的人是她。可他偏偏从一开始就摆出了一张冷脸和清晰的敌意，所以对他的质问，阿娜墨涅才会格外厌恶。 亚鲁比奥尼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绷紧的脸愈发僵硬。气氛僵持了一阵后，他终于冷冷地开口，但语气却有了一丝松动：“是我失礼了，阿娜墨涅大人。但是对于您要带走瞬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阿娜墨涅忍不住反问。 候补生调动不比正规圣斗士，只要名义上的导师或负责人没意见，调动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在圣域里，一个好导师的教导对候补生今后的成长至关重要，若能拜黄金圣斗士为师，将来成为圣斗士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份机遇不知令多少人眼红嫉妒。所以阿娜墨涅想不通，她都把自己和瞬的关系摆出来了，亚鲁比奥尼为何至今不肯松口。 “瞬的心性很好，像他这样的孩子非常适合成为圣斗士，适合这里的仙女座圣衣。” 亚鲁比奥尼简单的一句话顿时令他身后的人大跌眼镜。毕竟，在一个竞争激烈地环境中，瞬的性格，怎么看都太过软弱，因此绝大多数导师和候补生都不看好瞬，也就非常不理解亚鲁比奥尼这话的意思。 但阿娜墨涅却是明白的，在惊愕的同时，她不觉对面前这个少年高看一眼。诚然，瞬虽然有各种缺点，但他的优点也格外突出，善良、执着。 不管他的善良到底是不是懦弱，他不愿伤人却是事实，这样的孩子，即使将来做不出什么惊人的成绩，但也绝对不会将一身力量用错地方。而圣斗士本身，就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存在。 瞬的性格不算坚强，常会为一点小事哭泣，也曾有过迷茫和放弃的念头，可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那么即使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他也会咬着牙完成。而且他本身的资质和悟性都不算差，加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牺牲精神，更是成为仙女座圣斗士的不二人选。亚鲁比奥尼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所以才会早早地给瞬定了位。 只不过，亚鲁比奥尼能看清瞬的本质，阿娜墨涅同样也不例外。所以，她更不会在弟弟的世界观尚未完全形成的时候将他交给别人教育。一辉在这几年将他保护得太好，导致瞬几乎没有自己做判断和决定的机会，所以，这样没什么主见的孩子，思想教育必须要她亲力亲为。更进一步来说，她甚至希望瞬能变得自私一点，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至于亚鲁比奥尼，阿娜墨涅承认他会是一个优秀的候补生导师，但他之前表露出来的敌意已经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他绝对对她心存芥蒂。小孩子的思想教育格外重要，所以即使是为了姐弟两人的亲情着想，也决不能让瞬留在他身边。 “我要带瞬走。”阿娜墨涅重复了一句，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亚鲁比奥尼静静地看了她一阵，张口吐出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不行。” “如果我去申请调令，教皇一定会批的。你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瞬。”阿娜墨涅用手点了点下巴，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与我死磕呢？“ “那么就请您先把调令拿来吧，阿娜墨涅大人。”亚鲁比奥尼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坚定不移，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听到这话，阿娜墨涅也逐渐敛去了多余的表情，冷漠的语气中没有半分起伏：“我说过，这次一定要带瞬走。将年幼无知的弟弟放在对我心怀成见的人身边，即使是一分钟，我也无法容忍。” “你可以拦我，亚鲁比奥尼，但请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亚鲁比奥尼的表情逐渐变得深邃，他缓缓抬起双臂，两条锁链犹如有灵性的蛇一般，从护臂处迅速伸长，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向阿娜墨涅逼近。 “请指教，阿娜墨涅大人。” 话说到这里，余下的只有凭实力定胜负了！ 看到这一切，瞬惊慌地拉住阿娜墨涅的手，来回望着已成对峙状态的两人，泛白的脸色彰显了他内心的焦灼，最后忍不住开口哀求：“姐姐，亚鲁比奥尼老师，你们别这样……我、我先不走了……” 话还没说完，阿娜墨涅便一把捞起瞬急速后退，就在她身形移动的瞬间，仙王座的角锁从一个刁钻的角度与她擦身而过，“噗”地一声没入树干，然后迅速收回，随后，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毫无预兆地轰然倒地。 “这种招数……” 阿娜墨涅一手抱着瞬，两个急停换向闪过仙王座的锁链攻势，余光瞟到依旧盘旋在亚鲁比奥尼周身的圆锁，嗤笑出声：“让我来试试好了！” 言罢，她的左手骤然一张，交错的五指化作一道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刹那间，亿万道金色的光束几乎覆盖了大半个仙女岛，光芒所过之处带起阵阵轰鸣般的风裂之声，数到袭至面前的锁链被狠狠地向反方向弹去。余下的光束交织成一张肉眼难辨的大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想着亚鲁比奥尼当头罩下。 叮叮叮叮—— 情急之下，亚鲁比奥尼左手边的圆锁折射出一道道炫目的光芒，化作一道残影绕着他周身上下纷飞，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完成数次折返，将所有光速拳尽数弹开，锁链的残影将亚鲁比奥尼的身形完全隐藏其中，金属摩擦与相撞之声一时间压下了附近所有的声音！ 霎时，一道银光骤然冲出，直袭向阿娜墨涅的面门，少女微一侧头，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袭来的锁链，巨大的力道令多余的锁链猛然改变了方向，如铁箍一般紧扣在她的左腕上，绷紧的拉力顺着锁链袭来的方向将她整个人向前拉去。 “以为抓到我就结束了吗？！” 阿娜墨涅冷哼一声，也不反抗，左手的小宇宙骤然凝聚，无数朵黑玫瑰顺着锁链的方向奔涌而去，犹如黑色的狂潮，刹那间缠上了盘旋在亚鲁比奥尼周身的锁链，刺耳的金属崩裂声随即响彻天空。 亚鲁比奥尼顷刻间面色大变，双手猛地一抖，强行拽回了缠住阿娜墨涅的锁链，整个人毫不停留地冲出黑玫瑰形成的包围圈，一头扎进浅浅的小溪，巨大的冲力竟在浅溪里激起了四五米高的水花。 一阵清凉的感觉铺面而来，水花洒落后，亚鲁比奥尼面色铁青地站在溪水中，两条锁链虽犹自盘旋在他身边，但其上的光芒已经变得黯淡无比，如蜘蛛网般的裂痕密密麻麻地分布在锁链上，移动的速度稍一加快，便会有一两块锁链的碎片掉落下来。 不仅是锁链，就连他身上的圣衣多少也出现了类似的细微裂痕。 烟尘散去，阿娜墨涅一手横放在胸前，指间夹着一朵盛放的黑玫瑰，声音阴冷渗人：“你引以为傲的锁链，在我面前就是个笑话。” 言罢，她猛地一抖手，黑玫瑰化作一道乌光，从仙王座的角锁正面贯穿而下，粉碎性的力量直接将锁链的碎块弹向四面八方，花茎在金属崩裂的声音中深深没入地下。 见状，亚鲁比奥尼的表情更僵硬几分，凌厉的眸色中透出深沉的怒意，但最后却生生压住了心底的怒气。 “……你太过分了，阿娜墨涅大人，教皇大人不会这么放任你的！” 最终，他也只能咬着牙逼出了这么一句。 “呵……” 阿娜墨涅冷笑一声，微微调整了右臂，将两眼呈圈圈状的瞬抱在怀里，也不理其他人，自顾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算是和亚鲁比奥尼彻底撕破了脸。 唰、唰—— 几道人影迅速落在她的面前，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一个个虽然摆出了戒备和阻拦的姿势，但脸上那犹疑和退却的神态却清晰地昭示出，他们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坚决。 没办法，阿娜墨涅刚才使出的那一记光速拳委实太过惊人，自七年前的政变事件过去后，在教皇的全面大清洗下，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过圣斗士正式交手的画面了。因此光速拳一出，顿时就震住了大部分普通的导师和候补生。 “闪开。”阿娜墨涅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脚下丝毫未停，在她的逼迫下，当前两人率先坚持不住，一脸冷汗地向后挪动着脚步，同时对她身后的方向投去急切的求助眼神。 “看来大人是下定决心要与我这仙女岛决裂了？”亚鲁比奥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然。随着他的开口，拦在阿娜墨涅前方的几名候补生导师纷纷后退，数道目光落在阿娜墨涅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上前拦住她的步伐。 “决裂？……本大人要做什么，轮得到你说三道四？”阿娜墨涅微微侧身，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一字一句，将她骨子里的高傲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算本大人真与仙女岛决裂，又怎么样？！” “尽管去将今天这一切上报圣域吧，我倒想看看，教皇大人，到底在乎谁！” …………………… 第49章 后续 近日来，一则新的传闻成了圣域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仙王座圣斗士和双鱼座圣斗士两人闹起了不小的风波，不仅在仙女岛私自动了手，还将这事捅到了教皇面前，自然惹得教皇大发雷霆，一时间，圣域中的规矩更严谨几分。 闹矛盾的两名圣斗士是谁众人不清楚，但光凭其中一人是莎尔娜的师傅这点便足以令众人议论纷纷。莎尔娜在圣衣争夺战中晋级后，就一直表现得相当强势，实力也非常突出，只不过配上她那外地候补生和女性的身份，这份突出就变得非常扎眼。 圣域不是圣地，这里有竞争、有纠纷、同样也有排外。每次圣衣争夺战中颁发的圣衣数量有限，被一个平时未曾见过的女孩子夺了名额，一群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如何心服？ 不管出于何种心理，圣域上下对莎尔娜不喜的人加起来竟超过了一半，剩下的人不是冷眼旁观就是漠然无视，无形中对莎尔娜形成了孤立，这也造成她越来越无法放弃自己那份骄傲的现状。因为在这种环境下，她根本退无可退。 阿娜墨涅是莎尔娜的师傅，实力自然要比她高上一个台阶，加上那天又在训练场一举震慑了圣域的新秀镁斯狄，因此底下的人倒也不敢将轻视抱怨的话当众说出口，顶多和关系要好的同伴私下里点评一番，权当发泄。就算当面遇上了，也纷纷绕道而行，谁也不敢主动和她攀谈。 所以，教皇当着参谋长和一些高位圣斗士的面训斥阿娜墨涅的消息传出后，不少低阶圣斗士和候补生都在心底里觉得痛快。阿娜墨涅在圣域呆的时间不长，众人虽然对她不甚了解，但有莎尔娜这么一个弟子在外，再加上这次闹出来的事确属实情，她霸道的形象已彻底在低层人群中扎根。 对此，阿娜墨涅是不在意的。作为守护最后一宫的黄金圣斗士，那些低阶圣斗士和候补生的世界离她着实太远，无论他们什么态度，都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所以也乐得装不知道。至于闲言碎语，这就更不用担心了，等她回了格陵兰岛，时间自然会冲淡一切。而且，霸道也有霸道的好处，至少现在圣域里没有一个人敢当面惹她或给她使绊子，除了教皇，她不用防着任何人。 阿娜墨涅知道，这次的圣战情况特殊，到时候冥王军都会窝在冥界，低阶的白银圣斗士和青铜圣斗士着实派不上多大用场，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去争取他们的好感，低阶圣斗士和候补生对她只需敬畏，无需尊崇。教皇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们这些黄金圣斗士威望过高，她通过这事为自己树立了一个霸道的形象，让下面的人的人不敢接近，同时也在间接表示，自己在圣域没有任何人支持、出了事只能靠教皇撑腰，让他觉得他始终能捏得住她。只有这样教皇才会相信，自己对他的统治没有威胁。若是树立一个人人爱戴的形象，恐怕到时候教皇就不只是忌惮，而是动手铲除了。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得知，亚鲁比奥尼曾经是艾俄罗斯的属下，而且还是前教皇史昂亲自为他挑选的忠心又天赋出众的属下，连仙女岛也是史昂特地为艾俄罗斯积攒的势力，所以保存在那里的圣衣才会比任何一处都多。圣域政变那会儿，亚鲁比奥尼恰巧不在圣域，得知那个消息已是两星期后的事。那时教皇已经将所有事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亚鲁比奥尼纵使心存怀疑，也找不到突破口，在当时的情况下只得选择保持沉默。 在知道他的身份后，阿娜墨涅顿时没有了任何压力，她相信只要这个身份往那里一摆，教皇就永远不会信任他，更不可能为了他让自己这个黄金圣斗士难堪。教皇是个疑心甚重的人，别说亚鲁比奥尼在事发后没有主动交权，就算他交出权利并向教皇效忠，也不会得到教皇的全部信任。阿娜墨涅甚至猜想，教皇可能从很早以前就想夺他的权，只不过一时找不到理由罢了，她在仙女岛上闹了这么一出，算是变相遂了教皇的心意。 这些细节，不了解高层内部斗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低阶的圣斗士和候补生只看到教皇当面训斥了阿娜墨涅，还另向仙女岛派去了一批候补生作为补偿，却没注意到教皇始终没有对瞬的归属说一句话。 只有身处漩涡内的人才明白，阿娜墨涅和亚鲁比奥尼的矛盾根源根本不是身份和实力的差别，而是瞬的归属！从某个角度来说，阿娜墨涅身为外人却在未经仙女岛负责人同意的情况下带走岛上的候补生的行为是逾矩，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亚鲁比奥尼为了一点小事顶撞上级甚至和上级动手也是不应该，事情最终如何解决，一切都要看教皇的意思。结果教皇没提阿娜墨涅带走仙女岛候补生的事，反而将训斥的重点放在私斗上，其实也是在暗讽亚鲁比奥尼心里没有上下级观念、敢随便和黄金圣斗士动手、甚至还目中无人地把这事捅到了众人面前，同时也间接向圣域高层表明了他的态度——教皇，对亚鲁比奥尼非常不满！ 至于他只字未提瞬的事，更是狠狠将仙女岛的颜面踩到了地上。瞬现在已经在阿娜墨涅身边，如果没有教皇的支持，亚鲁比尼奥根本无法将人带回去，教皇对此保持沉默，也就意味着他对阿娜墨涅强行把瞬带走并留在身边的行为持默许态度，事情闹开了却没把弟子要回来，这无疑是在亚鲁比奥尼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更绝的是，教皇并没有改变瞬的身份，这就表示瞬在名义上还是仙女岛的候补生，如果他将来要参加圣衣争夺，占用的就是仙女岛的名额而不是圣域或格陵兰岛！连颁发的圣衣也是仙女岛名下的圣衣！而阿娜墨涅既然能教出两名白银圣斗士，没道理教不好自己的亲弟弟，这就等于是从仙女岛方面生生抢走了一套圣衣，对此他们还无法抱怨！ 对此阿娜墨涅不得不感叹，七年不见，教皇处事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再对比最近他在应对复活的冥王军时所表现出的精明和果决，想来那人很快就不需要自己这个半吊子军师在旁边碍手碍脚了。 不过，阿娜墨涅也知道，对她捅出来的这些事，教皇虽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那样愤怒，但心中有气却是必然的。教皇的高傲她从很早以前就已领教，像他这样的上位者可以委屈自己的属下，却看不得所属的下位者被另一个下位者委屈，这是对上位者的潜意识挑战。瞬是个内心敏感的孩子，为了不让他受到教皇怒气的波及，阿娜墨涅很干脆地对教皇的训斥照单全收，没有一点不满和反驳的意思，尽力将此事对瞬的影响压制到最低点。 同时，阿娜墨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挑起事情的时机确实不太对，在这时候，比起新人候补生调动这种小事，教皇布置下的另一件事更需她费心。 ***************************** “奥路菲？！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过去的小黄金专用训练场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阿娜墨涅内心的疑问不觉脱口而出，她又看了看自她现身后就安静下来的那位同伴，巨大的疑惑瞬间涌上心头。 身穿黄金圣衣坐在奥路菲身边的男孩子，正是七年不见的米罗。阿娜墨涅一出现，他下意识地收敛了放松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平静，以及无法完全藏好的一点尴尬。 “呀，阿娜墨涅大人，你来啦！”奥路菲单手抱着精巧的竖琴，空出另一手向她使劲地挥了挥，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 “我和米罗大人已经等了好一会，正想是不是我们找错了地方，现在可用不着担心啦。” 阿娜墨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他身边那人，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手脚一时间竟微微一僵。 “好久不见，阿娜墨涅。”他冲她礼貌地点点头，起身相迎。态度说不上冷淡，但明显没有了过去的熟稔，一句招呼过后，竟再没有可说的话。 “是米罗啊，的确是好久不见。”一顿之后，阿娜墨涅柔声应道。她慢慢从石阶上下来，缓步向两人那边走去，握起的拳头下意识越捏越紧，最后僵硬地放开。 面对米罗别开的视线，阿娜墨涅的胸口微微一堵，关心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在出口的前一秒变成了公事般的询问：“教皇大人也让你们在这里等？我们此次要剿灭的难道是同一批冥斗士？” 政变之后，她和米罗之间的关系，终究再也回不到过去。纵使他清楚艾俄罗斯的死责任不在她，也改变不了她绝情的事实，鸿沟划下了，便再难弥补。 想得到什么，就会相应地失去一些东西，像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奥路菲此时也察觉到她和米罗之间的尴尬气氛，随即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自己这一边：“我是不太清楚，教皇大人的命令是临时到达的，格陵兰岛那边都安排好了，您不用担心。而且有关您的消息最近传得挺远……”他轻轻笑了笑，道：“属下有点担心。” “多谢了，我没事。”阿娜墨涅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眯了眯眼，有意无意地扫过教皇厅的方向。 消息传得还真远……教皇不会这么无聊，参谋长啊，还是没改掉他那喜欢落井下石的性子。不过，无所谓了。 就在这时，稳健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来者嚣张地推开面前一块大石头，阳光照在金色的战甲上，折射出一片炫目的光辉，衬得来人愈发威严庄重。只不过，他一开口，这份庄重顿时被破坏殆尽。 “哟，都到了啊，可以出发了。” 迪斯马斯克一脚踏在石头上，伸手打了个响指，在看到某人后嘴角一扬，随后突然从上方跳下，眨眼间出现在米罗面前，像调戏小姑娘一般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痞痞地笑道：“小子，多久没来圣域了啊？……” 啪—— 米罗黑着一张脸打开他的手，同时附赠无限鄙视的眼神一枚，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转而望向随后跟来的修罗，语气听上去不太好：“去哪里？” “我也想问一下，”阿娜墨涅同时举手插话，在修罗的视线望过来后，一手指了指身边的奥路菲：“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敌人非同一般。”修罗缓步走上前，整个人恍如一棵笔挺的松树，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肃杀的气息。他的目光沉着冷静，一脸严肃地回答：“有消息显示，目前复活的冥王军已在两地集结，所以我们这次要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冥斗士，而是一群人。” “一群人？”阿娜墨涅心中忽然升起一点不妙的预感。 “没错。”修罗的眼光落在奥路菲身上，沉声道：“奥路菲作为一名出色的白银圣斗士，有资格和我们黄金圣斗士一起行动。不只是他，仙王座的亚鲁比奥尼也在本次行动的名单之中，只是不和我们一路。” 阿娜墨涅心中一跳，只听迪斯马斯克微微拉长了声音，听上去格外刺耳：“亚鲁比奥尼啊……” 最近那事闹得沸沸扬扬，阿娜墨涅不想多提，飞快地打断了迪斯马斯克的话：“那么，地点呢？” “英国，费多斯诸岛。” 第50章 激斗（上） 和平与安静，这原本是英国费多斯诸岛的主旋律，只不过近日来不断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却生生打破了这里的安宁，到后来甚至出现了居民离奇死亡或失踪的灵异事件。 在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危险面前，费多斯诸岛附近的居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不少人纷纷外出避难，短短几天里，一直以来充满生气的小镇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萧条下来。而这一切的起始，都指向郊外一座在一夜之间化为鬼城的私人城堡。 那原本是一座始建于上世纪的贵族城堡，长久以来，低调一直是是这家人一贯奉行的原则。附近的居民虽对他们没有多少了解，但平时作为主人的老家主在众人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个温和、宽容的好人，还有他家那个快上大学的优秀儿子，不仅相貌英俊、博学多识，平时更表现出一副彬彬有礼的贵族风范，是镇上不少女孩的梦中情人。 然而，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惨剧却突然降临于这原本令人羡慕的家庭。一夜之间，整座城堡尸横遍野，流淌的血色几乎将附近的土地全部染红，之后，几波试图进入城堡的勘察的警察再也没能出来。从那天开始，城堡附近开始出现身份不明的黑影，不断在城堡周围徘徊，随后，又有几名普通市民莫名横死在城堡附近，杀死死者的力道之大，根本不像是常人所有。 恐慌的气氛迅速蔓延，周围的居民纷纷搬离原来的居所，至阿娜墨涅他们到来时，方圆十几里竟再无一户人家。 清剿，就在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拉开了序幕。 在失了生机的城堡周围，大片鲜红的玫瑰花竞相绽放，一层薄薄的红雾低低地在花丛上方盘旋，花丛之中，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名低阶冥斗士和冥王军杂兵的尸体，破碎的战甲和战斗的痕迹随处可见。在外部局势彻底稳定后，修罗、迪斯马斯克和米罗分别从三个方向冲入城堡，庭院正门处，身穿黄金圣衣的阿娜墨涅和怀抱竖琴的奥路菲并肩而立，正冷淡地面对着前方仅剩的几个一脸惊恐的冥王军杂兵。 “没人跑出去吧。” 阿娜墨涅随手轻弹，掷出的玫瑰在空中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钉在四散奔逃的冥斗士身上，眼见着面前的敌人哀嚎着接连倒地，她的目光紧紧地盯住城堡的方向。 奥路菲轻轻拨了拨琴弦，发出几个清脆的音节，面上虽然牵着一丝惯有的浅笑，但此时那丝笑意却未能深入眼底。 “魔宫玫瑰加上我的小夜曲，没有谁能闯过这双层阻拦逃出去。”他的声音中透出一抹淡淡地自负。 “说的也是……”阿娜墨涅微微点了点头，话音刚落，一道恐怖的力量赫然撞破城堡，直冲云霄，连带着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震动。整座城堡仿若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利剑一分为二，在巨大的轰鸣中化作一片废墟。 “喝——” 阿娜墨涅精神一紧，左手微扬，红色的旋风刹那间冲天而起，绕着城堡将所有冲出来的人团团围拢在内。三道金色人影与五道黑色的人影向着不同方向飞奔而出，很快又重新战成一团。 奥路菲神色一凝，然后立刻向前走了两步，指尖落在晶亮的琴弦上，下一秒，一阵略显急促的琴声悠然响起，顿时让几名正在缠斗的战士神色一变，那明显低一级的冥斗士在移动间骤然出现了几个致命的停顿，而早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阿娜墨涅立刻张开右手，绚烂而凌厉的光速拳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瞬间逼近。除了那名身穿带翼冥衣的冥斗士勉强避开外，剩下四人均在不同程度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加上另三名趁势逼近的黄金圣斗士，战斗局势瞬间扭转。 拳影纷飞之际，阿娜墨涅突然脸色微变，拳势骤然一转，几乎笼罩了半空的漫天金光有一半合为一体直袭其中一人，其余的力道巧妙地迫开了正与敌人纠缠的三名黄金圣斗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道透出点歇斯底里意味的咆哮骤然响彻四方： “最大警戒！” 磅礴的冲击能量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袭去，来不及收势的几道光速拳装上那股能量，顿时让阿娜墨涅的右手一麻，她迅速握紧了拳头，一把扯住被风压带乱的披风，脚下一动从原地消失。 敌方最强战力拉达曼提斯的情况看上去不容乐观，那三个家伙做得挺不错呢。 阿娜墨涅嘴角刚刚升起一丝笑意，下一刻便有几道影子骤然向她袭来！ “先对付那两个！” 冥斗士中，不知有谁这么喊了一声，随后两道杀意一起笼在了阿娜墨涅身上，片刻后一道撤去，而另一道小宇宙却紧紧咬住她的身形，一眨眼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阿娜墨涅退了一步，冷静地抬头，来者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冥斗士，他在地上重重一踏，攥成拳头的右手高高扬起，无形中散发出一阵阵恐怖的气息，令人在几米之外都能感受到那只手上所凝聚的毁灭性力量。高速行进下，那从额头伤口中流出的血迹直接被风压吹散，只留下一道短短的浅色红痕。 没有介绍，没有犹豫，两人的目光甫一接触，便骤然爆发出一阵凌厉的杀气，面前的冥斗士从天而降，壮硕的身形并没有影响到自身的速度，粗壮的手臂借着下落的速度对着她狠狠砸下。 “巨斧重击！” 是天牢星米诺陶诺斯哥顿。 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位冥斗士的基本资料，在这一刻，阿娜墨涅心中极为镇定，她没有退开，而是以左脚为轴，整个人侧身一转，轻巧地让开了已逼近面前的沉重一拳，随后左臂一横，一朵凝聚了毒素精华的红玫瑰同时出现在她的指间，带出一道深红的残影，借着对方在冲势作用下无法变向的机会，那由小宇宙加持的锋利花茎在他□□的臂上重重一划，随后整个人暴起后退。 拼速度，她没理由输给一个刚获得力量还没到一个月的冥斗士。 阿娜墨涅随意瞥了一眼对方手臂上那道正渗出一丝鲜血的浅浅划痕，之后干脆地将这个人抛之脑后。她冷静地左右扫望一阵，掌中的小宇宙一阵波动，两朵白玫瑰在几秒间幻化成形，瞅准了机会，白玫瑰瞬间化作两道细小的寒芒，直逼另外两名冥斗士，伴随着“噗”“噗”两声轻响，白玫瑰稳稳地钉入两人的背心位置，一抹红痕迅速在洁白的花瓣上湮开。 两人的动作骤然一僵，下一瞬，其中一人被迎面而来的光速拳轰得倒飞出去，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另一人则瞪圆了眼睛，几道细细的红芒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没入身体的不同位置，他的表情骤然扭曲，随后缓缓栽倒在地。 同时倒下的，还有从刚才起就一直僵立在原地的哥顿。他微微抽搐着，鲜血不断从七窍渗出，蹭在地面上的下巴一片血肉模糊。那双大睁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背影，仇恨及不甘的目光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戳出两个窟窿，颤抖的手掌拼命向前伸着，仿佛想抓住什么，挣扎了几秒后，最终还是带着遗憾，无力地落了下去。 对于这个结果，阿娜墨涅没有任何意外。 中了魔宫玫瑰之毒还能爬起来继续打架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被开了金手指的主角身上。神在受伤后会流血，人类的身体也同样存在着极限，如果没有神明力量的保护，所谓的不死之身纯粹就是天方夜谭。个人的意志再坚定，能爆发出的也只有破坏性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让在战斗中彻底坏死的骨骼、肌肉和神经重新恢复生机，反之，如果躯体得到了神的保护，加上坚定不移的信念，人类确实能创造出打倒神明的奇迹。而是否拥有这种类似创造或重生的能力正是神与人最大的区别，在强大力量的加持下，人类甚至可以杀死神，却始终无法复活他们的同胞。 这些冥斗士对冥王的信仰并不比圣斗士要守护雅典娜的决心少多少，但他们终究无法再站起来，说到底，其实是他们所信仰的神灵放弃了他们、漠视着他们走向死亡。 尽管心里不太舒服，阿娜墨涅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么一对比，雅典娜还是不错的神，即使她同样高高在上，但至少她永远不会抛弃信奉着她的战士们。 “阿娜墨涅！” 米罗有点气喘地唤了她一声，他收了手，语气里夹杂着些许不满：“为什么要插手我的战斗？” 阿娜墨涅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随后别过头，毫无愧疚地应道：“抱歉，下次不会了。” 没有再看米罗的表情，阿娜墨涅转而将视线投向奥路菲，见他向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心情这才好上几分。 偷袭这种事，对阿娜墨涅而言没有任何压力，作为一个半路穿过来的圣斗士，堂堂正正的战斗于她来说根本就是浮云。米罗不乐意她帮忙是一回事，她帮不帮又是另一回事，就算会被埋怨，她也做不出眼睁睁看着战友和敌人打得辛苦自己却碍于战斗的公平性袖手旁观这种事。 自己和绝大多数圣斗士的战斗理念背道而驰这种事，阿娜墨涅早就习以为常，所幸，在她的影响下，再加上同样有过钩心斗角的经历，奥路菲并没有对这种现象表现得有多排斥。 收到阿娜墨涅不带多少诚意的道歉，米罗张了张口，最后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干脆地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另外两人身上。 三名冥斗士的突然死亡，立刻令最后一名正和迪斯马斯克对峙的冥斗士乱了手脚，急急想摆脱他的纠缠，却因此露出了更多破绽。眼见迪斯马斯克像猫抓耗子一般逗弄着对手，阿娜墨涅皱了皱眉，虽感觉不妥，但最终没有出声。两人对五人，胜负基本可以确定。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随即移向另外一人。这位强势的冥王军三巨头之一、拉达曼提斯，此时的处境竟比另一人更加糟糕，刚才释放的绝招似乎耗尽了他大半的力量，此刻只能被动地用拳挡下修罗那一次比一次凌厉的剑气，失去雄浑小宇宙的保护只能靠冥衣硬抗，他的身上、臂上已经血迹斑斑，冥衣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败落几乎已是时间问题。 阿娜墨涅转头看了奥路菲一眼，少年会意，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了琴弦之上。 突然，拉达曼提斯的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然而，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小小失误下，一道剑气准确无误地破开了他的防御，毫不留情地对着他当头劈下，在旁边那人的惊呼声中，几乎将他的一条胳膊连着肩膀一并砍断！ 薄唇紧抿，修罗冷肃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一道剑气过后，右手再次扬起，眼中寒芒微动，犀利的小宇宙吞吐不定，那凌厉的气势似乎要将面前的敌人直接劈为两半。 “拉达曼提斯大人！” 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旁边那人生生挨了迪斯马斯克一记重击，整个人借着冲力直直向旁边的战场扑去，一头扎进了两人之间，下一刻，当头罩下的剑气直接将那人背部的冥衣劈成两半，一时间鲜血飚射，从伤口处甚至可以看到那断裂的白骨和不断起伏的内脏。 鲜血、尸骨、惨况，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巴连达因……” 拉达曼提斯的脸色恍若死人般青白一片，他用单臂拽着那仅剩一口气的属下倒飞出很长一段距离，僵硬的脸上竟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随后，他目光扫过附近的五名圣斗士，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决然，原本黯淡的小宇宙再次燃烧起来，幽紫色的小宇宙缓缓从他周身溢出，竟带着几分不受控制的狂暴。 “来吧，雅典娜的圣斗士！” “要拼命了呀。” 迪斯马斯克嘿嘿一笑，缓步走到修罗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修罗一抬手拭去脸上沾着的血花，皱眉瞟了他一眼，最终却仅仅吐出了两个字：“动手！” 两人几乎是在瞬间一左一右地逼向了前方那人，与此同时，拉达曼提斯猛地吐出一口血，手臂一扬，磅礴的小宇宙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气势从他身上疯狂涌出。 就在这时，几股凌乱的小宇宙突然从远方逼近，当先一道人影挟着狂暴的气流，以一种让所有人惊叹的速度直直地闯入战场，刹那间，大地猛地震动起来，无数道粗大的火柱冲天而起，在空中散落为无数炫目的火焰羽毛，生生逼退了两名黄金圣斗士—— “因陀罗天殛洗礼！” 第51章 激斗（下） 漫天火焰羽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一阵阵热浪铺面袭来，空气中的水汽在短短几息内被蒸发得一干二净。一惊之下，几名圣斗士不约而同地避开那闯入的人影，齐齐向后退去。 爆开的火焰也在同时打断了拉达曼提斯的绝招，小宇宙的聚集骤然中断，顿时令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一手撑在地上支持着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终于费力地开口：“艾亚哥斯？怎么是你？！” “切！” 一招逼退敌人的天雄星艾亚哥斯脸色同样不好看，他重重地啐了一口，一把撸下手臂上焦黑的护甲，摔在地上：“我要不来，你还看得见明天的太阳吗？！” 他一抖背后巨大的黑色羽翼，视线飞快地扫过全场，咬了咬牙：“该死的！这群圣斗士，还真没完没了了！本来还想找你们一起解决后面那群瘟神，谁想到你这边居然比我那边更惨……” 话音刚落，几道乌光同时从远处飞来，一并砸在地上，三男一女同时从烟尘中冲了出来。全身上下虽然狼狈不堪，但那惊人的气势却时刻刺激着旁人的神经，原本紧张的气氛此时更是火上浇油。 “艾亚哥斯大人！” “拉达曼提斯大人！” 见对方来了援军，圣域众人不觉放缓了攻势，五人分散而立，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五名冥斗士一起围在中央。 “沙加那边怎么搞的？居然让这些人跑了？”迪斯马斯克低声抱怨了一句，此时的他已收起了那副散漫的态度，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敌人。 “敌人没那么容易打倒沙加他们。”修罗目不转睛地回了一句，他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冷冷地下令：“所有人打起精神，务必在我们的援军到来之前困住他们！” 话音一落，奥路菲和阿娜墨涅立刻后撤一步，悠扬的琴音再次响起。同时，刚才被烧焦的土地上再次冒出一簇簇墨绿的花茎，无数花苞接二连三地绽开，密密地遮住了每一寸土地，仿佛正在众人面前铺开的红色地毯，由外向内迅速蔓延过去。 见状，拉达曼提斯猛地咳出一口血，一抬手遥指远方，声音沙哑，目眦欲裂：“先杀了那两个人！” “迦楼罗振翅！” 闻言，艾亚哥斯毫不犹豫地丢出一个大招，刹那间，遍地的玫瑰花瓣尽数被狂风卷上了天，眨眼间遍布了整片战场。鲜亮的红色漫天飞舞，似乎在下一场永无止境的玫瑰花雨，绚烂，迷人，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染成了朦胧的绯色，无声无息地消磨着战士心底的战意。 风起那一刻，双方同时动起手来，修罗趁着玫瑰花雨的掩护欺身而上，直接缠住了对方最强的战力艾亚哥斯，近距离之下，艾斯卡里巴招招致命，不给对方任何出招的机会。另外三名男性冥斗士则一起拦下了米罗和迪斯马斯克，以一名手持长鞭的白发男子为首，在游走间牵制着两人的行动，将几乎无法动弹的拉达曼提斯和奄奄一息的巴连达因严密地挡在后方，而剩下的一名女性冥斗士则直直地向阿娜墨涅与奥路菲的方向扑来。 琴声悠悠，身处强敌之间，奥路菲脸上仍保持着一抹闲适的笑意，脚尖点地之际，整个人已远远拉开距离。浅红的风糅合了流水般的琴音，柔柔地直达人们心头，竟让在场的冥斗士同时产生了一种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动的错觉。 奥路菲首先退开后，阿娜墨涅亦缓步拉开和众人之间的距离。她的双脚踩在大片墨绿的花茎上，萦绕在周身的香气愈发浓厚，在一片混战中，周身的小宇宙运转愈发迅速，一缕缕细微的能量自她的指尖溢出，沾上在空中飞舞的花瓣，竟荡漾出一片如水般的细密涟漪。面对直扑而来的敌人，大量的玫瑰花瓣忽然如潮水般自她身后涌出，眨眼间竟带起一阵两米多高的“巨浪”，向着对方当头罩去。 那位女性冥斗士突然露出一个张扬的冷笑，面对铺天盖地的花瓣不躲不闪，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直冲进玫瑰花团，一道凶悍的劲风狠狠的砸在那团花瓣的中央，眨眼间就将花团撕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然而，半个身子都冲进花团的女性冥斗士突然瞳孔一缩，在她的视线中，刚才还躲在花团背后的两名圣斗士此时竟踪影全无，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片浓得几乎要滴下液体的红色雾气。还不等她抽身退开，被轰散的花瓣仿佛被她的身体吸引，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四面八方聚拢，眨眼之间便将她团团包裹在内，强烈的晕眩之感在几乎在同时浮上心头，仿佛在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令她整个人踉跄着向地面跌去。 “拜奥雷特！” 远处的艾亚哥斯骤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狠命摆脱了对手的纠缠，恍若闪电般冲了过来，长达十多米黑色的金属羽翼倏然展开，磅礴的小宇宙强行撕裂了花瓣和红雾所形成的屏障，一把将差点软倒在地的拜奥雷特捞回怀里，刹那间，黑色的火焰似岩浆一般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势不可挡地冲向附近的花海，火焰过处，玫瑰花瓣纷纷化作淡色的灰尘，被狂暴的气流向四面八方吹去。那个沐浴在黑炎中的男子恍若降临，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半步。 阿娜墨涅锁紧了眉头，在残余的花瓣和幻觉拳的掩护下不断变换自身的位置。眼前的这个艾亚哥斯和记忆中那个被一辉秒掉的三巨头截然不同，无论是风还是火，对她的招数都是绝对的克制，简直比面对米诺斯还要棘手。幸好这次是群殴，要真是单独对上，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正在移动间，阿娜墨涅突然全身一冷，一股凛然的杀意骤然笼罩全身，她猛一转头，只见咆哮的狂风突然将她面前的玫瑰花海撕出一道大大的缺口，一只熊熊燃烧的拳头旋即对着她的面部直直地砸了下来，飞扬的火花将附近的花瓣尽数点燃，火焰之中，那双透着凶狠与杀意的紫色眸子深深烙入她的脑海。 就在同一时刻，她后方的气流突然乱作一团，数亿道光速拳与凌乱的小宇宙混杂在一起，在她身后形成一阵不容后退的巨大压力。 够狠的一个局！ 电光石火间，阿娜墨涅的身子猛地一侧，小宇宙在同时运转到极致，尽数凝聚在右拳上，狠下心对着那只火焰的拳头重重地轰过去，只听“咔吧”一声，她的右腕终究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道，骨头断裂的声音顺着身体清晰地传入耳中，在剧痛传入大脑之际，她整个人也向着侧方倒飞出去。 然而，就在她飞出的方向上，一直未有动作的拉达曼提斯突然现身，渗入体内的毒素竟未在那张僵硬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高密度的小宇宙在他的手上急剧压缩，锋利的手刀直直地对着她心脏的部位刺去。 阿娜墨涅顿时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地抬起左肘向后挥去，企图硬抗下他的手刀。危机之时，一道惊人的冲击波强行插入两人之间，巨大的力道瞬间弹飞了差点便要接触到彼此的拉达曼提斯和阿娜墨涅，这一突然的变故，终于令拉达曼提斯那张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出了一抹怒色。 “可恶！” 冲出敌人包围后，阿娜墨涅才发现自己的背后以彻底被冷汗浸湿，目光扫过其他人的方向，见迪斯马斯克和米罗刚刚摆脱路尼的长鞭，正焦急地向她这边望来，心中顿时一片雪亮。 谁要说冥斗士不会配合，姐一定揍得他满头是包！只凭拜奥雷特的失误就立刻判断出，必须先杀掉她这个“放毒干扰”的辅助人员，然后由路尼出乎意料地封住迪斯马斯克和米罗、分出人手拦下修罗，再由冥界三巨头之二一起联手进攻企图在一击之下置她于死地！这互相的默契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可真是看得起她！ 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金光灿灿的人影迅速挡在了阿娜墨涅身前，爆破性的力量狠狠向拉达曼提斯招呼过去，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砸入地底—— “巨型号角！” 与此同时，数道泛着银光的锁链从不同方向冲入战场，瞬间切断了各冥斗士的联系。随后，另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地加入战斗，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骤然席卷而出，与黑炎形成的热浪撞在一起，冷热交替，急剧变化的温度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下一刻，一阵强势的小宇宙猛地从中央那人周身爆发出来，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周围的景色瞬间变成了满天神佛—— “处女座最大奥义，天舞宝轮！” 冥斗士们的脸色瞬间大变，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战场中央的金发战士，架势都带上了几分拼命的意味。 援军顶上，阿娜墨涅趁势脱离了肉搏的圈子，双脚刚一落地，整个人便自动隐匿在阵阵花海之中。耳边回荡着米罗“怎么这么慢”的抱怨和修罗“别让任何人逃走”的命令，不知怎地竟令她格外安心。 低头一看，只见折断的手骨已从皮肤下戳了出来，血在小宇宙的作用下暂时止住，大片的猩红衬着苍白的肤色，格外渗人。阿娜墨涅的眼神微微一暗，另一手褪下黄金圣衣的护手，然后咬着牙将突出的骨节用力塞回原处， 九对五，还有沙加的绝招压阵，圣域这边一时士气高涨。场中的冥斗士纷纷被天舞宝轮的战阵所困，周围还有数位黄金圣斗士出手压制，在无法放大招的情况下，浅红的雾气迅速逼近场中，给全场蒙上一片死亡的阴影。层层封锁下，被围困的五名冥斗士几乎陷入了插翅难飞的绝境，连吐着血战斗的拉达曼提斯脸上也显出一抹绝望的死灰。 一守一攻，这种情况下，沙加没有任何废话，天舞宝轮一上来就直接剥夺了敌人的两感，在一片惨叫声中，又有一名冥斗士被米罗的深红毒针击中大穴，全身鲜血狂飙，路尼的长鞭在阿鲁迪巴的猛烈攻势下彻底粉碎，不得不狼狈地躲避着迎面袭来的高速拳风。 “艾亚哥斯大人……用那招吧……” 一直被艾亚哥斯护在身边的拜奥雷特忽然断断续续地开口，之前黏在她身上的花瓣在激烈的罡风冲击下已所剩无几，毒素的渗入让她的面色一片青灰，鲜血不停地从口中、眼角流下。她紧紧地抓着艾亚哥斯的护肩，指尖在坚硬的冥衣上划出一道道白痕，那双漆黑的眼睁的大大的，里面倒映出一片激烈而炽热的感情。 “你闭嘴！” 男人怒吼，狠戾的语气却掩盖不住那接近极限的喘息，他试图冲开周围的阻拦接近那些还活着的冥斗士，最终换来的却只有更猛烈的反击。 “不用的话，是逃不出去的！” “大人！你想让所有人一起为属下陪葬吗？！” “艾亚哥斯大人！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三声质问，竟让艾亚哥斯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起来，他低头对上女战士的双眼，从那张被血糊掉的年轻脸庞上，他看到了一种决然。 “拜奥雷特……” 他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抓着她的手突然收紧，猛地举高，刹那间，大片白色雾气争先恐后地从拜奥雷特周身涌出，无数紧闭的眼睛自艾亚哥斯身后浮现，随着拜奥雷特的小宇宙的急剧减少，眼睛的数目迅速增加，而且越来越清晰，似乎在下一秒就要一起睁开！ 眼前的一幕顿时令阿娜墨涅惊骇欲绝，见拜奥雷特的小宇宙已近枯竭，她的嘴唇颤抖了两下，下意识地爆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闪开啊！！！” “icdeathbling！” …………………… 在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恐怖的冲力瞬间降临于每个人身上，阿娜墨涅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体内的每一条神经仿佛都在这股磅礴的力量下燃烧起来，强行冲入体内的灼热力量瞬间触动了她体内隐藏的小宇宙，却在下一秒被当头一阵寒意压制下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冰火二重天的折磨之中。 迷迷糊糊之际，她下意识地抱紧了那具冰冷的身躯，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有短短几分钟，阿娜墨涅的思绪终于晕晕乎乎地回归正轨。铺面的热浪正徐徐消散，被烧焦的冥斗士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还活着的人此时已踪影全无。她用力晃了晃头，身上传来的几处并不严重的胀痛令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一转头后，刚刚才升起的侥幸心理顿时烟消云散。 “卡妙！……你……” 男孩半倚在她的身旁，几乎已丧失了意识，那张清俊的脸庞此刻惨白如纸，双眸紧闭，手脚不自觉地抽搐着，似乎在承受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剧烈痛苦。 扶住护在身前的战友，阿娜墨涅也顾不得体内的虚弱感，小宇宙源源不断地顺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传入对方体内。在做这一切的同时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竟也在微微发颤。 “你还好吧……” 之前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在几秒钟前还占据着她绝大部分注意力的两名冥斗士，现在已彻底被这个男孩取代。她仿佛能看到他扑上来、用寒气和身体为她挡下致命攻击的那一幕。 “我没事……” 卡妙模模糊糊地回答了一句，整个人的重量愈发向她身上倾去。阿娜墨涅咬紧了唇，手中的小宇宙闪烁不停，心里逐渐升起一片复杂。 艾亚哥斯那招并没有明显的针对性，加上才觉醒不久且力量几近枯竭的，挨了那招她并不会死，但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她受伤。不管她有没有和教皇狼狈为奸窃取圣域，也不论她内心对雅典娜到底有几分忠诚，他都在以战友的身份，保护她。 不带任何目的的保护。 可是，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还真是令人不爽。 当年在教皇厅分别的时候，他恐怕也是这种感觉吧。自以为同伴没受到伤害而忽略了自身所受的苦，却不知道这种情况落在同伴眼中，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忧。二者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是身体的痛，一个是心理的折磨。 就像现在一样，看着他受伤的这份焦灼，她宁愿去亲自去挨一下刚才的银河幻觉。 阿娜墨涅缓缓摘下已经出现裂纹的面具，侧了侧身，让男孩的额头靠上自己的肩膀，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了，卡妙。还有，谢谢。” 第52章 幕间 热浪散去，之前向四方避散的圣斗士们陆陆续续地聚集起来，互相打量一阵后，只能苦笑相视。 经此一役，冥王军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至少在几年之内再没有给圣域找麻烦的能力。三巨头之一的米诺斯直接出局，拉达曼提斯和艾亚哥斯两人同样不好过，本人带伤不说，得力的属下几乎全军覆没。扒着手指算算，除了三巨头外，阿娜墨涅印象中能拿得出手的冥斗士只剩下天英星路尼，未在此次战斗中出现的地妖星巴比隆和天兽星法拉奥，还有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天暴星辉火。 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圣斗士这边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会少。艾亚哥斯的最后大招着实给圣斗士们带来了相当大的伤害，其中正面对上艾亚哥斯的修罗、阿鲁迪巴和卡妙受伤最重，连神智都陷入了模糊状态，沙加的消耗同样巨大，为了留下最后的冥斗士，天舞宝轮几乎将他的小宇宙燃烧殆尽，相比之下，迪斯马斯克、米罗和阿娜墨涅情况稍好，作为辅助的两名白银圣斗士亚鲁比奥尼和奥路菲则基本没受什么伤害，在所有黄金圣斗士最虚弱的时候自发担起了警卫的职责。 坐下调息一阵后，黄金圣斗士们陆陆续续恢复了一点精神，阿娜墨涅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的人，尽量让他舒服地靠着自己的肩膀。抬头望去，阿鲁迪巴看上去最为凄惨，他的脸上留下了大片烧伤的痕迹，所幸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势，在小宇宙的帮助下，表面的伤正迅速恢复；奥路菲站在修罗旁边，同样用小宇宙为他压制伤势；米罗和迪斯马斯克已经从地上站起，正逐个检查冥斗士的尸体；沙加依旧在原地打坐，紧闭的双眸、苍白的脸色、还有周围那极其微弱的小宇宙，都昭示了这位处女座战士此刻的处境绝不算好，木栾子的念珠被他缠在手臂上，不时有一两道白光没入，慢慢染黑一颗颗念珠。 阿娜墨涅盯着那一串珠子，疑惑地挑眉，这个封印速度，也太慢了吧？ 这时，一直在旁边转悠的迪斯马斯克和米罗一起走了回来，待他们靠近，修罗和沙加同时睁开了眼睛：“怎么样？” “两条大鱼都跑了。”迪斯马斯克耸耸肩膀，一脸遗憾：“最后那招真是厉害，为他们争取了足够的逃跑时间。不止是那几个人，连之前和我交手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也被他们一起带走了。” “那真是遗憾。” 闻言，沙加淡淡地感慨了一句，随后再次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修罗的眸色微沉，定定地看着迪斯马斯克：“你一开始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迪斯马斯克撇了撇嘴，没接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顿了几秒后，米罗首先受不了周围古怪的气场，重新挑起了话题：“呐，卡妙和阿鲁迪巴没事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两个重病号。只见阿鲁迪巴直接躺在了地上，亚鲁比奥尼卸了圣衣的护手跪坐在他身边，双手交叠按在他的胸口，小宇宙持续不停地向他周身涌去，听到米罗的询问，他抬了抬头，冷静的声音中不乏忧虑：“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样的伤势必须好好休养，至少短时间内不能再与别人动手。” 他的话音刚落，卡妙清冷而疲惫的声音也随之传出：“别和我说话。” 于是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又一道白光自眼前飘过，阿娜墨涅想了想，目光望向沙加，主动询问：“沙加，用那串念珠封印冥斗士，速度有那么慢吗？” 沙加表情不变，他微微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念珠，淡淡回道：“封印冥斗士的灵魂需要我和雅典娜女神的小宇宙，现在雅典娜女神没有苏醒，封印起来自然困难一些。而且，一旦超出我的小宇宙作用范围，冥斗士即使死亡，灵魂也无法被顺利封印。” 米罗快嘴地插了一句：“所以你们才落了艾亚哥斯那么多？” “嗯。”沙加简短地应了一声：“尼泊尔的冥斗士数目不少。” “虽然让拉达曼提斯和艾亚哥斯跑了，但能一次性剿灭这么多冥斗士，我们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修罗沉声总结：“不过，有些失误还是不可饶恕。” “喂喂！不就是多跑了一个吗？有必要揪得这么紧嘛！”迪斯马斯克顿时不甘心地嚷嚷起来，他向前迈了一步，脸色不愉，正想说什么，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忽然打断了场中的对话。在众人的注视下，奥路菲微微垂着头，站在修罗身后轻轻拨动着琴弦，对众人一致投向自己的目光视若无睹，那一瞬，天地间仿佛剩下了一人、一琴。 柔和的乐声仿佛一股流入内心的清泉，奇迹般地抚平了众人心中的焦躁，连空气中的血腥似乎也被这支曲子一并净化。 一曲终了，奥路菲这才缓缓抬头，嘴角牵着一丝如沐春风的微笑，环视了一圈后，温声道：“诸位大人，别忘了，这次是我们胜了。” “胜利属于圣域！” ……………………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动容。 “你小子说得对！” 迪斯马斯克顿时大笑出声，转身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一脸得意地道：“逃跑的可是他们冥斗士，我们干嘛要哭丧着脸？来，都笑笑！笑笑！这次回去一定要教皇放个长假！” 听他这么说，其余几名黄金圣斗士也纷纷露出了笑容，言谈之间也多了几分随意和喜悦，米罗更是一反之前的冷淡，第一次和迪斯马斯克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再加上奥路菲在旁边帮腔，很快便将气氛搅合得一片融洽，便是修罗，也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摆脸色，在几句话后一起融入了讨论之中。 不管逃跑了几人，从伤亡结果来看，圣域此次可谓是大获全胜。 *************************** 双鱼宫—— “姐姐，疼不疼？” 一手拿着药瓶，一手举着棉球的瞬异常严肃地站在阿娜墨涅面前，一张萌萌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的表情。 “一点也不疼了呀，因为有瞬瞬照顾~”阿娜墨涅靠在石床上，抿着嘴轻笑，甚至还动了动搭在床头的右手，这一个小动作顿时引得瞬宝宝花容失色，纵身一扑压在了她身上，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差点没把药瓶扔飞。 “姐姐！” 瞬宝宝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小嘴撅起，眸光闪了闪，下一秒露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果不其然，阿娜墨涅见状立刻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心中懊悔不已，另一手连连拍着弟弟的背，低声下气地道歉：“姐姐没事！真的不疼！别哭了，乖~” 瞬宝宝委屈地揉揉鼻子，随即将药瓶稳稳地放在床头，对着她竖起三根指头：“那姐姐不能乱动，要及时上药，还要好好休息！” “是是是……”阿娜墨涅无奈地应下，同时为自家弟弟的老妈子性格头疼不已。她已经不计较瞬动不动就爱掉金豆豆的习惯了，可这样早中晚监督她换药随时随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的保姆行为实在让她适应不能啊，更别提只要稍稍有点出格的行为，这小子就会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控诉表情唤起她的愧疚，令她不战而退，只得在他的监督下乖乖回去双鱼宫修养。 没办法，她就是抵抗不了自家弟弟那张萌萌的正太脸。 从费多斯诸岛回来后，她满身鲜血的样子着实吓到了瞬，以致那两天晚上他总是睡不安稳，就算睡在她身边也会被噩梦惊醒。也多亏了一起回来的病号不少，见了几次外人后，瞬总算慢慢安定下来，随即开始严格监督她的一举一动，任何不利于修养的事统统回绝，就算是基加斯参谋长，也吃了一回闭门羹。天天窝在双鱼宫，阿娜墨涅甚至觉得自己的关节都要生锈了，不过瞬宝宝如此贴心的行为还是让她美得不行。 正在无聊间，外面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人还未露面，男孩那富有活力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进来：“漂亮姐姐，你在吗？” “在的，进来吧。” 阿娜墨涅还未答话，瞬便抢在她前面做出了回应，他轻巧地从床上爬下来，把药瓶往小桌子上一放，径直向大门跑去。 在门打开的同时，两道人影一起挤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高高一摞东西，几乎把脸都遮住。 “冰河，艾尔扎克，你们怎么拿这么多东西？下山了吗？”没有任何惊讶，瞬很熟稔地将两人引到桌边，同时细心地拿走没盖上盖子的小药瓶。 “是啊，这里的东西很多呢。”稍大一点的绿头发男孩笑嘻嘻地回答，同时主动捧了一个纸袋，献宝似地递到阿娜墨涅面前：“漂亮姐姐，这是师傅特意让我们带给你的！” 混熟以后，阿娜墨涅自然清楚他的小心思，她笑着戳了一下男孩的额头，然后从纸袋中拿出一只红豆小面包，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小馋猫，剩下的都拿去吃吧。” “姐姐果然最好了！”艾尔扎克捧着纸袋，笑得很是灿烂，他一阵风似的扑向石桌，同时不忘招呼一下自己的师弟：“冰河，快来！” 和他相比，金发男孩明显安静了很多，闻言后先是向阿娜墨涅点头示意：“谢谢阿娜墨涅大人。”随即才开始和师兄一起趴在桌上拆各种各样的包装袋。 看着三个围在一起的孩子，阿娜墨涅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和她不放心瞬一样，卡妙同样舍不得两个弟子长时间呆在冰天雪地没人照顾，在水瓶宫养伤期间直接让人去东西伯利亚跑了一趟，将两个弟子一起接到了圣域。水瓶宫紧挨双鱼宫，加上瞬和冰河碰巧又是旧识，几次接触下来，双方很自然地增加了来往。 阿娜墨涅对冰河没多少感觉，但对艾尔扎克却相当喜欢。那孩子对谁都来得亲切，比起冰河的安静或瞬的平和，这样活力四射嘴巴又甜的阳光男孩显然更讨人喜欢。她不止一次地遗憾，这么好的孩子将来怎么就会被波塞冬拐跑了呢？ 折腾了一会儿，一阵微凉的小宇宙突然出现在双鱼宫，阿娜墨涅心中一动，目光从围在桌边的三人身上挪开，望向推门进来的那人，扬起左手笑着打了个招呼：“哟，怎么这么慢？” “在罗德里奥村耽误了点时间。”卡妙冲她微微点头，在瞥到被三个小鬼翻得一团乱的东西后，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无奈。 “让你们给阿娜墨涅带东西，结果都被你们自己吃了？” “没有的，卡妙大人，我们每种都留了一份。”生怕卡妙责怪艾尔扎克和冰河，瞬赶紧站起来解释，在他旁边的冰河同时擦了擦嘴角的残渣，也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态，唯有艾尔扎克依旧一脸笑容，说话的同时眼睛不住地往阿娜墨涅那边瞟去：“漂亮姐姐可是同意的，师傅。” “要用敬语，艾尔扎克。” 卡妙斜觑了他一眼，周身的冷气顿时向他袭去，当即令艾尔扎克连打了两个喷嚏。 “都是小孩子，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阿娜墨涅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还有，空调先生，我这屋子暂时不需要降温。” 卡妙扬了扬嘴角，他平时的表情很少，所以偶尔露出的笑容格外惊艳。 “我们三个很久没见过面了，我和修罗刚才去预订了，今天晚上在罗德里奥村，一起聚聚吧。” “修罗也去？”阿娜墨涅发出一声惊叹：“你是怎么把那修炼狂人拖下山的？！” “也没什么，只是……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卡妙望着她，眸中的神色愈发柔和。 “这么快？”艾尔扎克叼着饼干插嘴，一双眼睛在自家师傅和阿娜墨涅之间来回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娜墨涅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用手揉了揉额头：“是啊，那里都离不了人……”几秒后，她的表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明媚，转头向着瞬招了招手，道：“去告诉奥路菲和莎尔娜一声，大家一起，人多才热闹嘛。” 言罢，她再次看向卡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那么，到明天之前，不许再说离开的话！” 第53章 凶手 日本，东京。 午夜的降临并没有为这座繁华的都市带去一丝一毫的安宁。借着夜色的掩护，阿娜墨涅轻巧地站在高楼天台的护栏外，平静地俯视着灯火通明的街道，蕴含着浓郁水汽的冷风吹起她的长发，在银白的面具上留下湿润的痕迹。在确定了大致方向之后，她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跃下高台，带起一道肉眼几不可见的黑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剿灭两大冥斗士集合地的敌人后，教皇便给黄金圣斗士下达了镇守各地的命令，之后偶尔冒出的零星冥斗士则都交给了新晋的白银圣斗士练手，并美名其曰“黄金圣斗士是圣域的最终战力，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出动”。 于此同时，阿娜墨涅也接到了一项让她震惊不已的密令——前往日本东京，调查雅典娜的下落！ 这项密令是在她返回格陵兰岛之前，由基加斯转交给她的。刚听到密令之时，她脸上的惊骇几乎难以自制，也多亏有着面具遮挡，否则她此时就该认真考虑要不要把基加斯灭口。 冷静下来后，阿娜墨涅立刻意识到，教皇能查出这样的结果，即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因着她当年的建议，教皇重点排查了政变之时圣域附近的人口流动，城户光政在商界怎么说也算得上一个知名人物，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婴和射手座圣衣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希腊，难度实在太高。就算教皇当时忙于稳定局势没空细细搜查，可时间一长，待教皇忙完手上的事，自然会从头开始仔细筛选可疑之人。再加上圣域对各国政府的巨大影响力，想查出点蛛丝马迹并不是太难的事，用了七年多才锁定目标，真算起来这效率还挺低呢。 更何况，城户财团这几年的动作着实不小。城户光政本人之前并不清楚圣斗士的存在，结果从希腊旅游一趟回来不仅多了个孙女，还大张旗鼓地准备建设古拉顿竞技场，就算是为了个人的兴趣，这种败家的行为也不像一个成功的商人会做的，所以，导致他做出这个决定的缘由就很耐人寻味了。 更何况，城户财团还送了一百个孩子到圣域做候补生，其中几个甚至到了黄金圣斗士的名下，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被圣域高层察觉。再加上城户光政那个无论如何都查不出父母身份的孙女，两者结合，让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其中的猫腻。 说到底，城户光政还是低估了圣域对各国政府的影响力。 凭着圣域传来的消息，阿娜墨涅很容易找到了城户财团在东京附近的一栋秘密别墅。此时已过午夜，整栋别墅内静悄悄的，阿娜墨涅轻易地翻过外面的护栏，避过摄像头，攀上二楼的阳台，撬开门溜了进去，径直找到唯一亮着灯的书房。 书房内，一个光头管家正一脸愁容地向坐在面前的老人汇报着最近的情况。 “老爷，七年前私自借给您潜水艇离开希腊的坂本先生已经确认是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而且找不到一点关于凶手的线索。坂本先生的身份不低，现在政府已经封锁了消息，正全力调查他的死因，我们好不容易才探听出，坂本先生死亡前四天曾与两名身份不明的希腊人接触过，您说会不会是……” 不同于辰己的慌张，城户光政看上去倒相当冷静，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沉声道：“潜水艇的事我们没办法，那直升机呢？有没有处理好？” 听到他询问，辰己这次的回答多了几分信心：“直升机没有问题，我们古拉顿财团的情报网已经修改了直升机的起落时间，完全和登上潜水艇的时间错开，同时也删除了一些被拍到的画面。情报网的核心人员都是忠于我们的，就算别人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这就好。”城户光政点了点头，又道：“既然潜水艇的事我们做不了假，那就干脆弄成是我非法出境的样子，我听说坂本一直在和国外的一些势力做毒品生意，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弄点假线索，尽量把我出国的缘由往这上面靠。” 辰己顿时大惊失色，抱着文件夹死命摇头，惊慌地道：“这可不行啊，老爷，坂本先生这些年没干什么好事，要是被查出来，不光是您，连纱织小姐和整个财团都会被牵扯进去！我跟了您这么久，怎么能眼看着……” “辰己！” 城户光政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虽不大，却成功地震住了一脸惶然的辰己。“别担心，坂本之前能做得那么隐秘，上面自然有人罩着，他们绝不希望这事被人查出来，肯定会帮忙隐瞒。而且，我让你布置的本来就是假线索，城户财团的所有资金来源都是合法的，他们无论怎么查也拿不出真凭实据。凭我们城户财团在日本的影响力，非法出境根本就是件小事，在这种情况下，政府不会揪着不放的。” “可是……” “就照我说的去做！” 城户光政一锤定音，在辰己不甘不愿地应下后，他面上的表情稍稍宽慰了一些。“另外，我不在的这几天，纱织的情况怎么样？” 说到城户纱织，辰己顿时换上一副欣慰的表情，眉开眼笑地回答：“您不用担心，老爷，纱织小姐非常刻苦，只要教过小姐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夸赞小姐聪慧。小姐知道您今晚回来，前几天一直非常用功地练琴，想给您一个惊喜。今天是我看小姐辛苦，所以催她早点休息，否则小姐一定会熬夜等您。” 闻言，城户光政的面色不由得柔和几分，他赞许地对辰己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辰己。纱织每天要学很多东西，她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她为了一点小事累坏了身体。”说到这里，他放松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纱织啊……” “老爷……”辰己的眼圈有点发红，他吸了吸鼻子，郑重地道：“小姐和城户财团都不能没有您，您现在年纪大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瞧你说的。”城户光政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一叠文件，重新翻阅起来。 “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将所有的文件批阅完后，杯中的茶水早已变得冰冷，外面传来雨点打在窗上的噼啪声，千篇一律地回荡在耳边。城户光政放下笔，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一抬头，这才发觉外面早已下起了倾盆大雨。 “唉……” 他忽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面对辰己时，他虽然信誓旦旦，但内心深处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那一丝担忧。潜水艇的事多少有人会帮忙掩饰，但纱织没有亲生父母这点却是一个致命的破绽，他只是日本的一个商人，无论怎么隐瞒，总会有力不能及的地方。只希望圣域那边不要追查得太紧，否则……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雅典娜。 刚想到这里，书房的灯忽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整个房间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跳闸了？难道是打雷的原因？” 城户光政抬了抬头，疑惑地自语，他用一手握住椅子的扶手，刚想站起，却忽然感到脸颊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与此同时，耳边也传来“咄”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远方射进了椅背。 下一秒，一道闪电蓦然划破夜空，漆黑屋子随着窗外惨白的电光骤然一亮，紧接着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就在一亮一暗的交替之间，窗前那到纤细的人影赫然映入城户光政的眼中，令他骤然屏住了呼吸。 是谁？！竟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这栋别墅？！而且在灯灭之前，他的书房里明明没有任何人！！ 城户光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随后顿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摇晃了几下后一头栽倒在桌上，那大幅度的动作直接将茶杯、钢笔和一堆文件全部推下桌沿，掉在地毯上发出噗噗几声闷响，却被统统掩盖在随后而至的雷声中。 窗外的雨声愈发响亮，轰鸣的雷声将屋中压抑的气氛推向极致，黑影无声无息地踱到桌前，垂着双手，看着那年过花甲的老人在桌上挣扎，一言不发。 “你、你……” 城户光政费力地仰起脸，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一米之外的那个人影。在这期间，一道闪电再次划过，清晰地映出了那张木无表情的银白色面具、以及面具上那朵小小的红玫瑰花饰。 这个人就这样冷冷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动手，也没有任何帮他的意思。 “你是……圣域的……”城户光政一手压住胸口，在剧烈的喘息中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我是教皇的人。” 黑影轻轻地开口，少女的声音有点低沉，却意外地好听。 “我来取雅典娜的性命。” 闻言，老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挣扎着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的袖子：“雅典娜……我不知道……” “不用说了，我知道雅典娜在你这里。”少女柔柔地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对“伤害雅典娜”这种大事表现出些许犹豫或恐惧，仿佛只是在讨论明天早上吃什么。 “城户纱织的命，我要定了。” 城户光政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的双手哆嗦着，随后，眼中的不安骤然转化为愤怒的火焰，双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恨不得将她整个人一口吞下去。 “作为、圣斗士……你居然……”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城户光政。”少女语气淡淡，她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一手探向桌底，纤纤玉指轻轻一捏，便将藏在暗格里的报警器碾成了碎片。随后，她忽然俯下身，轻轻地道： “若不是你，我的弟弟也不会走上圣斗士这条路。城户光政，是你，改变了他的一生……” “为了雅典娜，你将那一百个孩子推向了充满坎坷和死亡的未来，那么，我也要毁掉你在意的人。” 望着嘴唇青白一脸震惊的城户光政，阿娜墨涅心中一片波澜不惊。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会为这人的死而快慰，但当一切真正发生在眼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那种冷静甚至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为、为什么……” 城户光政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开始逐渐涣散，但他仍固执地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雅典娜、会、守护人类……在邪恶降、临的时候……圣斗士、不是为了、保护雅典娜、和这个世界……而存在的、吗？” 屋里静默了一阵，在意识完全涣散之前，这个老人终于听到了那近乎呓语的一个回答： “我不在乎……” 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杀不杀雅典娜是一回事，可我也不想让你死的安心，城户光政。 过去的阿娜墨涅或许会对杀死一个婴儿心怀不忍，但有了格陵兰岛的争权和剿灭冥斗士的经历后，她对此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对今天所做的一切，她没有任何悔意，就像那时打伤了潘多拉一样。同样地，她也不屑隐瞒自己杀死城户光政的事实。 没有收拾残局，甚至没有取下钉在椅背上的红玫瑰，阿娜墨涅转身离开书房，径直向别墅中另一处隐匿了小宇宙的房间走去。 第54章 神职 在城户财团的私人别墅中，阿娜墨涅很轻易就找到了雅典娜的房间。 和冥王选择人类少年作为容器的方式不同，雅典娜的转世直接由神明的小宇宙凝聚成躯体，所以，未觉醒的雅典娜虽然无法使用小宇宙，但那磅礴的力量却完完整整地保存在她的身体和灵魂之中。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对拥有石头外挂的阿娜墨涅而言，拥有神明小宇宙的雅典娜就像黑暗中的发光体，不用特意寻找就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推开门，城户纱织的房间风格就和无数普通少女一样，舒适又温馨。整个房间以暖色调为主，地上铺着厚厚绒绒的地毯，墙边的衣柜数目多得惊人，床头、柜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和女孩子喜欢的小装饰品。房间角落里的钢琴没有扣上琴盖，书桌上整齐地摆着不同语言的书籍，笔架上的毛笔还残留着湿润的触感。看到这些，阿娜墨涅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女孩所渡过的忙碌且充实的每一天。 她慢慢走近中间那张大床，撩起纱帐，床上，莫约七岁的紫发女孩正抱着一个和她等高的玩具熊沉沉地睡着，似乎是白天耗去的精力太多，女孩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对她的靠近没有一点点察觉的意思。 这就是雅典娜的转世，教皇一心想杀掉的人…… 阿娜墨涅在床边站了一会，随后慢慢地伸出手，拂过被角，最后轻轻落在女孩细嫩的脖子上，感受着肌肤下那均匀的脉搏跳动，僵硬的五指一点一点的收拢。在一片黑暗中，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比平时更加急促，窗外的雨点接连不断地打在玻璃上，原本清脆的响声此时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朦胧而遥远。 就在这时，漆黑的夜空骤然一白，在闪电的光芒打破一室漆黑的瞬间，阿娜墨涅突然瞥见了一点刺目的金色。 轰隆—— 雷声滚滚，仿佛雷电之神在天空发怒，带来一阵阵经久不散的余音。阿娜墨涅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几米之外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眼紧紧地盯着地面，整个人竟产生了一瞬的恍惚。 在床的另一侧，一支黄金箭深深地没入地板，箭尾甚至还在微微颤动。 被撕裂的纱帐带起一阵微风，床上的女孩似乎感觉了到什么，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呓语，磨蹭着翻了个身，随后，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平静下来后，阿娜墨涅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盯着那支黄金箭看了许久，终于慢慢挪动着视线，顺着箭射出的轨迹向反方向望去。 床侧面的一个衣柜门板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空空荡荡的衣柜中，失踪了七年的射手座圣衣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无声无息地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小宇宙始终盘旋在圣衣之上，一如它那已经去世的主人。 阿娜墨涅慢慢站直身体，随手摘下被劲风划出一道裂痕的面具，凝视着许久不见的射手座圣衣，透过它，她仿佛能看到那个伟岸的身影。 “……是你吗？艾俄罗斯？” “你一直都在守护着雅典娜？” 射手座圣衣没有任何动静。 阿娜墨涅等待了一会，随后抬起脚，慢慢向前迈了一步，但她很快便瞪大了眼睛——随着她的动作，点点金光迅速在黄金弓上凝聚，转眼间便化成一支一模一样的黄金箭，那闪烁着寒芒的箭头，正直直地指向她的心脏！ 阿娜墨涅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她试着又向前走了两步，黄金箭的箭头也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改变着方向，尤其在她靠近床边的时候，那绷紧的弦竟被再次后拉，箭头已接近了黄金弓的边缘，似乎在下一瞬就要飞射而出！ 阿娜墨涅干脆停下了脚步，她完全转过身，正面对着射手座圣衣，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随后才仿佛自言自语般轻轻地道： “你刚才想杀我，对不对？因为我想对雅典娜不利？” …… “你应该很失望吧，曾经给予了无尽期望的后辈现在竟然想置雅典娜于死地，完全与你的希望背道而驰……” …… “艾俄罗斯，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当年教皇因为你而迁怒艾欧里亚，你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 “你应该清楚，当年的教皇是多么危险，可为了雅典娜，你还是决然地置自己的亲生弟弟于险境，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就让他一个七岁的孩子直接去面对突然塌下来的天空。” …… “艾俄罗斯，你对你的弟弟，到底有没有除了守护雅典娜之外的一点点期望？” ……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艾欧里亚，你也一样会刚才那样果断地射出那一箭，对吗？” …… “也许我问了个蠢问题，你的答案一定是‘对’，是吧……” …… “幸好，我的哥哥不是你。” …… “你是我敬佩的前辈，我真的不想和你为敌，艾俄罗斯。这次教皇给我的命令只是调查雅典娜的下落，所以，我今天不出手。但下一次，下一次我再到这里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迟疑。” …… 阿娜墨涅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慢慢挪动着脚步，随着她与女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射手座圣衣周围的小宇宙也慢慢平静下去，最终重归于无。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非常愚蠢，因为就算多跑一趟，得到的也将是相同的命令，真打起来的话，只留下残余小宇宙的射手座圣衣肯定阻止不了她，雅典娜的生死，此刻完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没有动手，只是因为那冷漠了许久的心灵突然被触动了一下，不想就这样打碎那个坚毅灵魂的最后一点执着。 人这一辈子，总会干点无意义的蠢事，就像现在，她需要教皇的一个命令作为自己动手的理由。 慢慢地退到门边，阿娜墨涅留恋地望了一眼射手座圣衣，反手握住门把手，刚想离开，但在下一刻，她的目光却突然向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望去，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 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雅典娜，以至于到现在才注意到，在那个角落的衣柜里，竟同样散发着微弱的小宇宙波动！ 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竟令她的手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胜利女神！！！ 不会错！当年艾俄罗斯不仅带走了年幼的雅典娜和射手座圣衣，还带走了胜利女神的化身！ 愣神过后，阿娜墨涅顿时双眼放光地紧紧盯住角落里的衣柜，之前的各种复杂心情此时全部被抛之脑后。顾不得太多，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射手座圣衣，伸出双手，颤抖着打开位于墙角的衣柜，三两下弄开里面的保险箱，只见一尊缩小的金色无头女神像正安静地躺在黑色锦缎中，那隐晦的力量波动就如一朵诱人的罂粟，瞬间勾起了她内心的渴望。 令她垂涎已久的胜利女神像啊，现在终于到手了！！！ 阿娜墨涅咽了咽口水，她放松心神，深呼吸两下平定了自己体内翻涌的小宇宙，随后稳稳地伸出手，放在那金色的神像之上。 在两股力量接触的瞬间，阿娜墨涅看到那金色神像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充满磅礴生机的小宇宙呼啸着顺着她的手掌直冲进她的体内！熟悉的能量冲击带来的窒息感又一次奔涌着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猛地张大了眼，死死地凝视着天花板，另一手无意识地揉着从门板上扳下来木屑。 轰—— 仿佛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阿娜墨涅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身体猛然一轻，突然降临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蹬了蹬腿，再看时却发现，自己的身影竟又一次出现在那片广阔的金色小宇宙之中。石头内熟悉的暗金色小宇宙迅速涌动起来，气势汹汹与一股新灌进来的赤金色小宇宙撞在一起，这一次，两者之间的融合没有丝毫困难，两股小宇宙的洪流水到渠成般融汇在一起，在金色的世界中上下翻滚、涌动，肉眼可见的亮金色能量巨浪扬起一阵阵炫目的浪花，竟让置身于漩涡中央的阿娜墨涅看直了眼。 在能量融合结束的那一刹那，整片空间忽然震动起来，大片的能量向周围疯狂涌去，转眼间凝成一片璀璨的小宇宙，慢慢地，能量的流动也逐渐恢复成之前温顺的姿态，置身于其中，阿娜墨涅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舒服地□□。 哈，没想到融合胜利女神的力量竟会如此顺利！ 阿娜墨涅沾沾自喜地四处打量这片再次壮大的小宇宙，没想到刚一转身，那突然映入眼帘的身影骇得她差一点惊叫出声，整个人下意识地暴起后退。 一个……女人？！ ……不不，那是一个披着繁复战甲、手持武器的金发女神！！！ 阿娜墨涅的双手紧紧捂着嘴，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影，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看了一会她终于发现，这个女神的身体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透明，随着整片空间内小宇宙的不断稳定，她的身体正逐渐变得越来越暗淡，到最后竟变成了一个由浅浅金色勾勒出的透明虚影！ 在女神睁开双眸的那一瞬，阿娜墨涅只觉得有一道凌厉的威压当头降临，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不屑落在身上，顿时令她心神一紧，咬紧牙关，几乎是在瞬间凝聚了精神反压过去。 无论何时何地，不向任何神明低头！ “……人类？”女神的红唇轻启，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阿娜墨涅冷冷地回瞪着面前不知名的女神，特别是在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竟能将对方的威压反逼回去后，她内心更是信心大增，下意识地调动起周身的能量，强行将对方的气势全部反弹出去。 “咦？” 女神那双不带感情的灰色眸子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讶异之色，几秒后，她微微皱眉，冷淡地挪开视线，向四周望去，下一瞬，那冷静从容的气质顷刻间被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骇与震撼。随后，她猛地转头看向阿娜墨涅，大幅度的扭动甚至让人担心会不会伤到她那纤细的脖子。 “这是神职！你……这神王的神职怎么会在你这里？！人类？！！！”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之前还雍容典雅的女神竟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尖叫的声音。 阿娜墨涅微微睁大了眼，女神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湖，激起一串串涟漪。 神职？神王的神职…… 记得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当时是说……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娜墨涅压下心中的各种想法，冷冷地反问。 闻言，女神微微仰起头，傲然回答：“吾乃胜利女神尼刻，天神宙斯的从神！” “胜利女神？！”这回轮到阿娜墨涅诧异了，她半张着嘴，一手指着女神的虚影，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活的？！……呃，不对，我是想说，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双方同时沉默了一阵，随即，胜利女神慢慢露出一抹优雅而轻蔑的笑容，她从容地理了理自己的长发，轻笑道：“你很大胆啊，人类。虽然不知道神王的神职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但你竟敢利用神职掠夺吾的力量……雅典娜的圣斗士，果然都是一群无礼之徒！你做好赎罪的觉悟了吗？！” “你不是雅典娜的象征吗？”阿娜墨涅一愣，一句话脱口而出。 “雅典娜？她算什么，若不是宙斯大神的命令，吾又怎么会浪费几千年时间跟在她身边！吾所侍奉的主君，从来只有宙斯大神！本来指望雅典娜能抢在海皇和冥王之前找回神王神职，没想到那个女神如此不顶用，现在还白白将这个功劳送到吾的手中。” 胜利女神傲然冷笑，随后手中的长矛一摆，直直地指向阿娜墨涅：“准备受死吧，大胆的人类！” 阿娜墨涅低着头，轻轻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森然。 “想要这神职？你做梦！” 第55章 噬魂 神秘的石头中星光闪烁，在磅礴的能量作用下，无数的星辰诞生、泯灭，周而复始，恍若一个真正的宇宙。而就在这片空间的中央，隐隐可以看到两道纤巧身影，在璀璨的星光掩饰下忽明忽暗，美不胜收。 然而，只要稍稍接近便能发现，那两道身影附近的空间竟呈现出一种恐怖的扭曲状态，诡异得似乎只要看一眼就能将人完全吸进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连靠近两人周围的小宇宙都有了被逼退的趋势。 石头内没有时间流动的迹象，阿娜墨涅不知自己和胜利女神在这里到底对峙了多久，可能是几年几十年，也可能只在几息之间，强行抗衡着对方那骇人的精神力，到了现在，她所有的意识中只剩下“不能放弃”的念头，艰难地支持着她继续维持着这场足以磨灭所有神智的战斗。 除非毁灭，否则绝不输给任何一个神！ 永远不会忘记，我生为人类的骄傲！ 不知何时，对面传来的精神压迫逐渐产生了细微的颤抖和退缩，在这一刻，阿娜墨涅的意志几乎是无意识地、极其自然地、一点点向着对面压了过去，随着她意志的逐步扩大，整片空间内的小宇宙也在这股高度集中的精神力的带动之下，竟开始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运动起来，不同于以往的自发运动，石头内的小宇宙第一次以阿娜墨涅的意志为基础，开始了一场全新的运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头内的小宇宙燃烧越来越快，连带着整片空间都产生了隐约的震动，到了最后，空间内所有的小宇宙都在阿娜墨涅的意志驱动下开始了高速的运转，磅礴的小宇宙以她的身影为中心剧烈地震荡着，狂暴的能量畅通无阻地穿过女神愈发透明的身躯，令她完全陷入了一片呆滞之中。 “不可能……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会……”女神喃喃自语着，从石头内小宇宙开始回应阿娜墨涅的意志开始，她便已完全放弃了这场对抗。在翻涌的能量海洋之中，她那模糊的身影就如一叶孤单的小舟，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 许久之后，阿娜墨涅慢慢睁开眼睛，随着她神智的清醒，整个空间微微一震，随后彻底稳固下来，此时，阿娜墨涅的身影已经完全成了这片空间中小宇宙的运转中心，她的目光扫过之处，能量全部如潮水般褪去，顷刻便显出了胜利女神那愈发孤单的身影。 目光落在胜利女神身上，阿娜墨涅忽然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神明……是吗？” 没有嘲讽，没有鄙视，那语气就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比明晃晃的讽刺更令人难堪。 胜利女神紧抿着嘴，四周的光晕衬着她那张近乎透明的脸，让人无法分辨她此时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 最终，她只问出这么一句话。 阿娜墨涅深深地望着她，静静地回答：“我只是个人类。” “一个任性的、自私的、明明很弱小却又不甘向神低头的人类。” 这样沉静的回答反而换来了胜利女神的惶恐，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双臂不自觉产生了一丝颤抖，但很快，这丝惊慌便从她的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胜利女神沉默了几秒，随后果决地扬起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自信地道：“你杀不了吾，人类。所以，让吾离开，之前所有的一切就一笔勾销。” 闻言，阿娜墨涅先是一怔，随后却突然笑出了声，她的嘴角越扬越高，看向胜利女神的眼神终于从一开始的平静，转化为当前的讥讽。 “你若不说这些话，或许还有离开的可能。”她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带着明晃晃的恶意：“可是你却以勾销前怨为代价换取离开的机会……呵，我从来不知道神明竟然会如此大方地原谅冒犯了他们的人类。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放行，你就很难、不，应该说是无法离开这里，对吗？” “既然这样，我又为什么要让你离开？” 步步紧逼的语气终于让胜利女神动了怒，女神周身顿时光芒大盛，璀璨的金色衬得那个身影愈发威严，冷厉的女声隆隆地在整片空间之中回响，带着蓬勃的怒意：“别太过分了！人类！否则，吾必然会与你同归于尽！” “是吗？那就尽管来吧！” 阿娜墨涅双臂一展，脸上的表情愈发张狂，随着她的意念，刚刚平静下来的空间再次震动起来，连带着其中的小宇宙也一扫之前的平和，迅速地燃烧起来，沸腾的能量带着铺天盖的敌意，顷刻间向着胜利女神狠狠碾压过去。 “！” 对方显然没想到阿娜墨涅居然说动手就动手，慌乱之中只得尽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以自身的力量拼命对抗着那令人窒息的压迫。只可惜，就算胜利女神过去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强大神明，但现在只剩下一个虚影的她已完全无法对抗如此澎湃的小宇宙威压，没过几秒便节节后退，周身的轮廓再次暗淡几分。 在生死的压迫之下，一向从容的神明终于暴露了内心的恐惧，几乎是失控般地大喊：“住手！人类！杀了吾的话，你也别想活下去！” 此言一出，原本气势汹汹的小宇宙压迫突然出现了些许停顿，虽然仍保持着虎视眈眈的进攻姿态，但却没有进一步紧逼下去。随后，金色的宇宙中迅速分出一条窄窄的路，阿娜墨涅的身影在一片金光之中忽隐忽现，看不真切，只有声音清晰地透过小宇宙传了过来：“还想说什么，尽早说清楚吧。” 闻言，胜利女神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怨恨，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双手抓着那把忽明忽暗的金色长矛，声音虽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但那颐指气使的态度却悄然收敛了许多。 “吾乃宙斯大神最重视的从神，杀了吾，就等于是和众神作对。人类，吾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能执掌神王的神职，但你终究只是一个人类，没有神体就无法承受属于神明的庞大力量。就算你现在能暂时驾驭神王神职，但时间一长，随着神职力量的不断增强，你的身体总会有崩溃的一天，在真正强大的神明面前，你没有任何胜算！” 阿娜墨涅心中一紧，没有出声，周身的能量翻涌却在不知不觉中稍稍平息了一些。见状，胜利女神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喜色，随后继续劝解道：“找回神王神职是大功一件，宙斯大神一定不会亏待你，到时候就算将整片大地交给你统治也是可行的。你不是憎恨雅典娜吗？只要得到宙斯大神的承认，你就可以尽情向她复仇。可若是你杀了吾，你和大神之间就再也没有和解的余地，而且吾的母神和兄弟也必将视你为永远的敌人，就连海皇和冥王，也会为了夺取神职而对你追杀到底。吾承认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但即使你再强，也不可能强过所有的神明联手。所以，你让吾离开，然后交出神王的神职并寻求宙斯大神的庇佑，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一阵沉默过后，阿娜墨涅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平静的语气让人弄不清她内心所想：“我让你离开，你能保证日后不和我为敌？” 胜利女神露出一个郑重的表情，她抬起右手按上左胸，声音中透着一股奇异的魔力：“愿向斯提克斯发誓！” “这样啊……” 阿娜墨涅的声音愈发飘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一道赤红的光柱刹那间洞穿了胜利女神的胸膛，顿时令女神的表情完全凝固下来，周围蠢蠢欲动的能量仿佛得到了信号，在下一瞬呼啸着涌了上来，咆哮着侵蚀着女神那近乎透明的身影。 “这样的话，还是杀了你更加保险。” 冷淡无波的声音遥遥传来，阿娜墨涅的身形自一片金色中显现，光柱的另一端与她的掌心相连，在无形中散发出强横的威压。她周身的小宇宙呈现出一片朦胧的暗红色，簇拥着她远远地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漠然注视着全身抽搐的胜利女神，脸上没有半分惶恐与犹疑。 “你、你……” 胜利女神的一手哆嗦着，试图去碰胸口的那道红芒，但颤抖的指尖只是轻轻与红芒一触，便立刻如被烫到一般猛然缩回。她颤巍巍地抬起头，之前冷漠的脸上混合了惊恐与愤怒，竟显出一种动人心魄的艳丽。 “为什么……你在找死……杀了吾，奥林匹斯诸神必会与你不死不休！” “你想问我为什么杀你？很简单，因为你们这些神的承诺，我一个字都不信。”阿娜墨涅单手轻轻一握，那道贯穿胜利女神的红芒顿时炸裂开来，在女神模糊的身影上留下一个可怖的空洞。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会原谅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一个让你大失颜面的人类？我连守护了人类这么多年的雅典娜都不信，更何况是刚才还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你？”阿娜墨涅讽刺地笑笑，空间内的能量在她的意志的操控下，几乎淹没了女神的半个身子。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表情越来越扭曲的胜利女神，嘴里说出的话愈发刻薄：“原本只是想拖点时间熟悉一下新的力量，没想到还能得到些意外的消息。看起来，如果我自己不交的话，你们想得到这个神职，还真不太容易，否则神又怎么会放下架子向人类做出承诺？而且，我今天能吞掉你，以后也一样能吞掉其他神明，这世上的神每少一个，人类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至于我自己会不会被撑爆，就不劳你费心了，神明。” 说这话时，阿娜墨涅可以清晰地看到胜利女神脸上的表情先是恐惧，随后是震惊，进而转变为滔天的怒意，那种被一向看不起的种族践踏了尊严的愤怒彻底燃尽了她最后一点理智。 “人类！死吧！！”她疯狂地怒号着，几近透明的躯体骤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向阿娜墨涅直扑而来。强烈的精神波动让阿娜墨涅的大脑产生了一瞬的眩晕，随后猛地凝聚起所有的精神力，裹挟着巨大的威压狠狠地与胜利女神的意识撞在一起。 嗡—— 剧烈的精神冲击过后，阿娜墨涅的脸色愈发苍白，胸口逐渐升起一缕轻微的窒息感。此时，在她面前的胜利女神，脖子之下的部位已全部消散，只剩一双刻着恨意与怒意的明亮眸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人类、人类！！！” 女神猝然发出一声尖叫，整个头颅顷刻间灰飞烟灭，但那最后一刻爆出的力量还没来得及碰到阿娜墨涅，便被随之涌上的大片能量吞噬殆尽，紧接着，整片空间的小宇宙再次燃烧起来，胜利女神消亡后留下的能量与石头内的能量糅合在一起，经过反复的融合，最后亦成为了石头的一部分。 眼前突然一黑，阿娜墨涅突然感觉身子一沉，周围暖洋洋的感觉骤然消失，那股隐隐的涨痛和窒息感伴随着她，一起重归于黑暗的世界。她踉跄着撑住旁边的物体，猛地甩了甩头，这才发觉自己的意识已经重新回归了身体。 抬头望去，床上的女孩还在睡着，射手座圣衣依旧安静无声，只有眼前那个空无一物的保险柜正时刻提醒着她，刚才那一切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梦。 摸了摸胸口，感受着体内缓慢流动的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小宇宙，阿娜墨涅慢慢裂开了嘴，最后化为无声的大笑。 一个真正的神已经陨落！在她手下！ 胜利女神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56章 抉择 “哈……呼……” 黑暗中，女孩一手掩口，无声狂笑了很长时间，最终慢慢颤抖着伏在了地上。一滴滴汗水混合着泪水，划过她光洁的面庞，很快在地毯上留下一小块湿润的痕迹。整个过程中，除了那无法压抑的粗重呼吸声，她再也没吐出半个音节。 纵使拥有神王的神职，直接吞掉一个神明的全部力量的负担对人类而言还是太过沉重。在胜利女神的神魂化为齑粉的那一瞬，无数纷乱复杂的画面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入阿娜墨涅的脑海，猛烈的精神冲击在激荡心情的作用下愈发狂暴，那种难以言喻的疼痛甚至让她以为自己的大脑会在下一刻彻底爆裂开来。 这种针刺的痛感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胜利女神的神力完全被神秘石头压制，阿娜墨涅的思绪才一点点回归正轨，她无力地歪靠在破烂的衣柜边上，仰着头勾着嘴角，默默忍受着全身的胀痛和无力，同时慢慢整理着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信息。 能陪伴着宙斯经历过残酷的神王争夺，这样的女神何其高傲，对胜利女神而言，她宁可将自己的神魂彻底粉碎，也不容许被区区一个人类获知她的记忆。所以，阿娜墨涅能看到的仅仅是一些残破的画面，战争、宴会、祈祷、献祭……无数陌生的神明身影自她的脑海一闪而逝，最终全部归于虚无。到了最后，她能记住的也只有奥林匹斯山上那连绵的雄伟宫殿群，还有出现最多的疑似神王宙斯的一位金发男神。 “奥林匹斯……” 阿娜墨涅在心中喃喃自语，她闭上眼睛试图从凌乱的记忆碎片中翻出前往奥林匹斯山的方法，但努力了许久后，也只能无奈地放弃。 胜利女神在消失前粉碎了自己的神识，除了一些残留的虚影，阿娜墨涅根本无法从零散的画面中得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她默默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同时也有几分释然。虽然放过了这个深入了解神明的机会，但总归不是空手而归，神魂这种东西和神力一样，能吞噬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她相信只要好好把握机会，总有一天能得到一个神明的完整记忆。 在估算了一下胜利女神的全部力量后，阿娜墨涅挑了挑眉，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意外。简单而言，如果把神明的全部力量分为十份的话，那么纯粹的神力只占其中的四份，还不到全部力量的一半，另外神体占了两份，神魂占了三份，最后一份则归于神明独有的神器和神衣。也就是说，她从雅典娜神像上吞噬的力量其实只是女神全部力量的十分之一，而七年前她以无尽的痛苦为代价从冥王吊坠夺取的力量还不到冥王全部力量的一半！ 而刚才所吞噬的胜利女神的全部小宇宙，也仅仅跟冥王的四成力量相仿！这就是低阶神明和主神之间的区别差别！ 意识到这点，阿娜墨涅之前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了大半。直面胜利女神虽然没有令她付出太惨烈的代价，但完全摧毁那位女神的意志也着实耗了她不少心力。仅仅一个低级神明就能将她逼迫到这个份上，那真正的主神的实力又会有多强？奥林匹斯又有多少像胜利女神这样的低阶神明？能统领所有神明的神王宙斯，又将会是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 想到这些，阿娜墨涅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神明和人类的思维绝对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即使这个世上真的有愿意无私帮助人类的神，他们也绝不会是她即将要面对奥林匹斯诸神，也就是说，神明和人类之间绝不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和平共处。甚至，为了维护神的尊严，即使是雅典娜的那些仇敌也不会允许她一个人类杀害神明。 更别提，阿娜墨涅手上还握着一个对所有神明都有着极大诱惑力的神王神职，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她必然会成为所有神明的眼中钉肉中刺。能驾驭神王神职，也就意味着一个人类拥有着统领众神的资格，被一直蔑视的种族压在头上，这是高傲的神明绝对无法容忍的。 阿娜墨涅不认为自己吞了胜利女神的秘密能一直隐瞒下去，胜利女神能得到宙斯的示意前往大地寻找神职，也就证明了她在宙斯心中必然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她的失踪绝对不会不了了之。 即使从来没见过那位神王宙斯，但从冥王海皇的言行中，阿娜墨涅也可以大致推断出宙斯的性格。对这位在神话中风流成性的神王，阿娜墨涅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古老的神明不是一个仅仅活了三十多年的人类能算计的，宙斯能在神王神职没有到手的情况下越过两个兄长继承那个位置，也证明了他的实力、心性和手腕绝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时间代表了实力和阅历，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作为一个人类，除了手上的神王神职，她根本没有什么与神明争锋的资本。 简而言之，那应该是一位绝对强大而且野心勃勃的高傲神明。想想吧，连他身边的胜利女神都如此傲气，身为主君的宙斯又怎么会在意人类的性命？而且，他既然能把神王神职失踪的秘密瞒上那么长时间，又怎么可能将找回神职的事大肆宣扬？没有神王神职却统领着诸神，那可是对所有神明的欺骗！即使他成了真正众神之王，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威信还是其他什么，都不可能冒着风险将事实披露出来，那对他根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再加上阿娜墨涅还杀了胜利女神，本身就与神明结了仇，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让她这个知情的人类彻底从世上消失。什么承诺啊奖励啊全都是空话，就算宙斯当时履行了诺言，事后也有的是办法让她一个小小的人类永远闭嘴。 所以，阿娜墨涅对胜利女神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只要神职在手，那么她就还有一拼的可能，交出神职只有死路一条。同样的，拥有神职也就意味着她将要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神，而是奥林匹斯的所有神明！ 时间在一片黑暗中悄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整栋别墅突然骚乱起来，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和慌张的呼喊声从楼下传来，越逼越近，同时也成功让阿娜墨涅自沉思中回过神来。 看样子，城户光政的死已经被人发现了。 阿娜墨涅收回思绪，漠然瞟了一眼门口，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身形一闪，无声无息地自室内消失。 *************************** 圣域。 光芒闪过，一个人影自虚空中狼狈地摔了下来，在接近地面时猛地一个空翻，险而又险地避过了亲吻大地的悲惨命运，期间还能听到女孩恶狠狠地抱怨： “这该死的小宇宙！！！” 此空降者自然是刚从日本离开的阿娜墨涅，混乱的思绪加上着急离开的想法让她一时间忽略了吞噬小宇宙后必然会经历的适应期，结果在发动瞬移后，小宇宙竟突然失灵，害得她差点没一头栽进太平洋。 整个人呈“大”字状在冰凉的石板上躺了好一会儿，阿娜墨涅终于恢复了点精神，软手软脚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一遍双手交替按摩着酸痛的肌肉，一遍仰着头四处打量。 “这是掉到那里……” 话才说到一半，阿娜墨涅顿时收了声，她呆滞地望着身后那座宏伟的宫殿，内心的小人差点没掩面泪奔—— 居然、居然好死不死地掉到教皇厅前面！！！ 教皇厅！这是她现在最不想来的地方！圣域那么大，怎么这几率都能被她碰上！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只是掉到了外面（重音）而不是某宫殿的浴池（重音）里？！！！ 怀着一种莫名的心虚，阿娜墨涅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向后方挪去，只不过，还不等她走出几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骤然从教皇厅内传出，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阿娜墨涅刚抬起的那只脚顿时僵住了，她一点一点转动着脑袋，全身僵硬地向后看去。一望之后才注意到，那两扇平时总关得紧紧的教皇厅大门此时竟破天荒地虚掩着，一缕光线自窄窄的门缝间透射出来，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带。 被发现了？ 好像不是……还是因为教皇厅里出了什么事？ 阿娜墨涅站在门口犹豫了一阵，最后终于打消了偷偷溜走的念头。她去过日本的事瞒不过教皇，任务总要汇报，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如早点把情况和他讲明，也省得这两天提心吊胆。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慢慢挪动到大门前，抬手缓慢地在门上叩了几下，停了一会，试探着道：“我是阿娜墨涅，教皇大人，您在吗？” 没人回答。 阿娜墨涅心中存了点疑惑，她又用了点力气叩了叩门，微微提高了声音：“教皇大人？” 一阵沉默后，门内终于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疲惫之意：“进来吧。” “……打扰了。” 阿娜墨涅告了一声罪，随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缓步走进教皇厅。 法衣、冠冕，尽头那人仍是一副熟悉的打扮，此时正一动不动地坐在王座上。阿娜墨涅一如往常地向他下跪行礼，同时隐晦地打量着四周。嵌在墙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为整座宫殿营造出一种安宁的氛围，宫殿两侧的黑色帘幕被放了下来，长长地拖在地上，落下的阴影罩住了教皇的大半个身子，仿佛将所有的秘密全部掩盖其中。 只不过，在靠近王座附近的一小堆镜子碎片却突兀地打破了一室的和谐。 阿娜墨涅冷静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抬了抬头，没有立刻开口。不知怎地，今天的教皇让她下意识地升起一丝疑惑——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么晚了，有事吗？”教皇的语气异常冷淡。 阿娜墨涅压下心中的疑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教皇大人，属下……刚从日本回来。” “……然后呢？” “一切如您猜测的那样，目标……就在那里。” “……” 室内又是一阵窒息般地沉默，就在阿娜墨涅有点忍不住的时候，教皇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就完了？ 阿娜墨涅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诧异”二字。不仅没让她立刻去杀了雅典娜，更是一点细节都没问，教皇这反应实在太不合常理了，若不是还能感受到那熟悉的小宇宙，她简直要怀疑面前这教皇会不会是被人冒充的假货。 “还有事？”见她不走，教皇淡淡地问了一句，同样惜字如金。 “不……” “那就退下吧。” 事已至此，阿娜墨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向他行了一礼，站起身来慢慢向门外走去，心中的疑惑始终挥之不去。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大门之际，一个低沉的、仿佛压抑了许久的声音突然自她身后响起： “慢着……” 阿娜墨涅豁然转身，却见教皇已经先她一步从王座上站起，此时正单手扶着额头，身形踉跄着向后门处走去。 电光石火间，阿娜墨涅骤然明白了一切违和感的所有来源，她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失声惊呼：“撒加前辈！” 那个人、竟然是消失了七年多的双子座撒加！！！ 在她出声的同时，那人已经转到了帘幕之后，只余一片衣角孤零零地夹杂在黑帘之间。 “是你吗？！撒加前辈！” 阿娜墨涅骤然提高了声音，她的身子抖了抖，随后猛地向前冲去，激动之下甚至连语气都变了调：“撒加前辈！” 下一刻，一道劲风突然自她的脸颊擦过，硬生生地止住了她前冲的步伐。就如炎炎夏日中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刹那间冷却了她所有的期盼。 “别过来。” 阿娜墨涅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呆呆地抬手蹭了蹭脸颊，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指尖染上的那抹浅浅的血色。 “教皇大人……” 沉默几秒，帘幕后的那人终于淡淡开口，声音中无喜无悲：“你让我很失望，阿娜墨涅。” 闻言，阿娜墨涅的一颗心彻底沉入了冰谷。她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脸上的神色从希翼慢慢转至最终的悲凉。 “与那个魔鬼合作，甚至说出要杀死雅典娜的话……我不记得有这么教过你，阿娜墨涅。圣斗士的职责，你现在还记得多少？” 那人的口气很平淡，但听在阿娜墨涅耳中，却让她逐渐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根本都是多余的，撒加，她一直敬仰的这位前辈，其实并不需要她为他做任何事。他是在乎雅典娜的，而她即使做得再多，也比不上雅典娜的一句宽恕。 她在意撒加的想法，如果可以，她愿意按照他的期望去做。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特别是在胜利女神已死的情况下，她已经绝了回头的路。而且，比起撒加的愿望，她更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目标，活下去，以及，彻底地、斩断神明干预人类未来的一切可能！ 阿娜墨涅咬紧了嘴唇，用力咽下喉中的酸涩。至此，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与“雅典娜的圣斗士”之间的最根本区别。 “我不会说对不起，撒加前辈，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身为圣斗士的职责。”她轻轻开口，与其是说在给那人听，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听。 “对我而言，圣斗士的职责只有守护大地和人类，从来没有守护雅典娜……” “我和你、还有艾俄罗斯前辈都不一样，我……从来没对神明有半分敬仰！” “我不觉得教皇是魔鬼，不管他是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始终在做着反抗神明的事。单凭这一点，我就会一直站在他身边，帮助他。而且，不管雅典娜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接受神明的恩赐，即使是放弃生命。” 这是我从那个由人类主宰的世界带来的最宝贵的东西。 帘幕在轻轻地晃动着，那人抓住帘幕的手时紧时松，似乎正做着剧烈的挣扎，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阿娜墨涅微微合上眼，再睁开时，碧色的眸中已是一片波澜不惊。 即使会与你的愿望背道而驰，我也不会再有任何犹豫，撒加前辈。 她向帘幕的方向鞠了一躬，一字一句地道：“雅典娜的下落，属下已经查清，因为射手座圣衣一直守在雅典娜身边，所以属下暂时没有行动。何时动手，只等您的命令，教皇大人。” 我把决定权交给你，撒加前辈。如果你没能遏制住另一个人格、让他当着我的面说出了杀掉雅典娜的命令，那么我就绝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犹疑。雅典娜能否活到成长起来的那一天，全部取决于你的信念。 这也是我能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让你真正做一回守护雅典娜的圣斗士。 “那么，属下告退了。” 第57章 突袭 将近十二月的日子，天黑得很快，只是稍一分神，几分钟前还笼罩着大地的暖橘色阳光便在不经意间完全湮没在夜色与华灯之中，连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温也迅速□□燥的寒风吞噬。 繁华的雅典城中一如既往的热闹，即使入了夜，依旧别有风味。 在一家简约的咖啡厅中，留着水绿色长发的女孩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手捧咖啡杯怔怔地面对着街道出神。简朴的衣着和未经打理过的发型并不能掩盖她天生丽质的容颜，只是呆呆地坐着，也很容易吸引到许多打量的视线。 双鱼座圣斗士都是上天的宠儿，三年过去，十七岁的阿娜墨涅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已完全长开。长年的修炼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瑕疵，一眼望去，她周身竟找不出一处属于圣斗士的特征，精致的五官和一身凝脂雪肤足以让所有精心保养的贵族小姐心生嫉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负神职的关系，阿娜墨涅周身始终萦绕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加上眉眼间那浑然天成的高贵风情，让人一见便再难忘却。 自三年前和撒加摊牌后，阿娜墨涅便不再刻意拉开自己和教皇之间的距离，除了在格陵兰岛修行，她有时也会去圣域转转，指导一下那里的女性候补生。迪斯马斯克作为教皇的左右手，难度较高的任务之前一直由他完成，自阿娜墨涅加入进来后，双方逐渐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随着执行任务次数的增加，阿娜墨涅的实战经验也直线上涨，不仅琢磨出了几个全新的小宇宙运用方式，更大大增强了自身对于神秘石头的掌控能力。现在，只要愿意，她完全能随时爆发出属于神明的小宇宙。 有了之前两次经验，融合胜利女神的小宇宙并没有耗费阿娜墨涅太多精力，几乎可称得上是一帆风顺。三年来她一边修行，一边慢慢抹消小宇宙中那些属于胜利女神的痕迹，最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干干净净的胜利神职。只不过，这个神职和她所掌控的神王神职相比实在太渺小，而且基本不受控制。对此阿娜墨涅找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又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所以只能任由这个不含一点力量的空壳神职一直滞留在自己体内。 人对于力量的渴望是永无止境的，特别是在身处险境之时，加上神王神职中还有很大空间，所以在吸收完胜利女神的小宇宙后，阿娜墨涅的心思又一次活络起来。吞噬神明的小宇宙必将有一定的适应期，在这期间，她无论是小宇宙还是身体状况都处于相当不稳定的状态，没有缓冲时间的话，吞噬神的小宇宙就等于将自己置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所以，她不能等到大部分神明苏醒再去吞噬神的力量，那样很容易引起别的神的注意，一不小心就会被诸神群起攻之。 因此，她必须在剧情开始之前多吞噬一些小宇宙。 只不过，奥林匹斯的神明虽然不少，但绝大多数都处于沉眠状态，在圣战前可以查到下落的也就那么几个。雅典娜的情况特殊，她暂时动不得，而哈迪斯又一直窝在冥界，因此，阿娜墨涅的主意自然打到了之前一直未与自身有过交集的海皇身上。 对于海皇波塞冬，阿娜墨涅其实没多少了解。那天她碰到城户纱织的时候，小宇宙融合的现象并没有发生，也就是说，她不能透过神明的转世吸取神的力量，不过，海皇的容器到底和雅典娜有所不同，海皇的神魂是以一种和冥王相似的形式附在容器之中，在这种情况下，阿娜墨涅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夺取海皇的力量。不过，只要有一点可能，她都愿意去尝试一下。 号称希腊船王的梭罗家族在整个世界上都享有盛誉，所以朱利安梭罗的情况很容易就能打听到，阿娜墨涅没费多少工夫就探得了一条朱利安出行的路线，在这天傍晚直接在路边的咖啡厅守株待兔。 感受到某个隐晦的小宇宙越来越近，阿娜墨涅喝掉杯中最后一口饮料，随手披上长长的连帽大衣，同时隐晦地将一张没有一丝花纹的面具扣在脸上，快步走出了咖啡厅。就在她刚刚走到街角的路灯之下时，一辆豪华加长轿车挟着一串长而尖锐汽笛声，自她身边呼啸而过。于此同时，一朵宛如艺术品般的黑色玫瑰悄悄在那宽大的袖袍之下绽放。 砰—— 一声巨响，顿时将附近路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阿娜墨涅微微侧身，余光中，几秒前驶过身边的那辆豪华轿车竟突然转向失灵，一头撞在了路边那巨大的广告牌上，那力道之大，竟生生将金属的广告牌拦腰撞断，顺势倒下的金属牌重重地砸在轿车车头上，直将车头整个砸变了形。 一辆豪华轿车突发交通事故，明显比普通事故更容易引起众人围观的兴趣。在路人的指指点点和各种议论声中，阿娜墨涅的小宇宙微动，那朵不适时宜被压在车轮下的黑玫瑰立刻化作一团虚影，随后迅速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抬眼望去，车里的人显然也被这一突发状况吓得不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股脑从车里钻出来。几个西装革履的壮年男子动作迅速地将一个莫约十三岁的蓝发男孩围在中央，用身体隔绝了从四周射来的视线，一位明显是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迅速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这一举动立刻引发了周围人更热烈的讨论。 蓦地，一声惊呼突然自人群中响起，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种犹如追星族般的狂热：“呀！那不是梭罗家的朱利安少爷吗？！”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立刻齐刷刷地射向那微蹙着眉的蓝发男孩，下一瞬，那悉悉索索的议论声顿时高了起来，意识到了男孩身份的围观诸人当即兴奋起来，紧接着如潮水般不断向中央涌去，有人甚至拿出照相机遥遥地拍起照片来。 阿娜墨涅混在人群之中，仿佛被人流带动着一般，一点点向目标靠近。突然，她身子微微一僵，一只手在同时准确地落在了她的肩头，带着不容忽视的握力。 “这位小姐，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 从身后传来的男声温和有礼，他站在阿娜墨涅的身后，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半拥挤的人群，若是忽略两人绷紧的肌肉和周身淡淡的小宇宙，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对亲密的情侣。 阿娜墨涅的动作顿了几秒，随后，她慢慢伸出一只手，缓慢而坚定地将肩膀上的那只僵硬的手扳开。 “对不起，先生，我很忙。” 她随意地松开五指，微微侧着身，顶着那人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余光落在那张已经开始泛青的脸庞上，甜美的声音里清晰地透着一抹嘲讽：“而且，你似乎不太了解我，圣域的玫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言罢，她突然挤入人群，仗着自身的力量强行从人群中分出一条路，迅速向着被保镖围在中央的男孩逼近。 嗖—— 敏锐地捕捉到一片嘈杂中那丝隐晦的破空声，阿娜墨涅猛一抖手，几道乌光瞬间从她指间闪过，随后，几朵被打散了花瓣的黑玫瑰无力地从空中坠落，混入拥挤的人群之中。阿娜墨涅神色微冷，她也不看四周，下一瞬，数道淡红的影子突然越过人群，直逼前方的蓝发男孩。 嗖嗖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射出的魔宫玫瑰统统被凌厉的风刃拦下，放开了压制的小宇宙顿时形成一股无形的风暴，一下子将在场众人吹得东倒西歪，原本就略显混乱的场面顷刻大乱，痛呼声，奔跑声，在未知的危险面前，人们本能地抛弃掉了那点刚刚升起八卦之心，一个个露出惊慌的表情。 在混乱之中，一个和朱利安年纪相仿的紫发少年突然出现在场中，他一手抓着一朵刚刚截下的红玫瑰，如临大敌般地挡在阿娜墨涅前方，一丝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却完全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你是什么人？！” 阿娜墨涅在面具下噙着一抹冷笑，她一个虚晃绕过挡在面前的少年，无视他突然变得青白的脸色，一甩袖袍直接迫开数位保镖形成的人墙，五指成爪，直直向中央双目圆睁的蓝发男孩抓去。 就在她的手指碰到男孩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小宇宙能量突然自两人间散开，那深沉而深邃的气息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竟无端带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阿娜墨涅徒然一惊，身子闪电般向后撤去，却还是迟了一步，下一刻，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当头罩下，阿娜墨涅只觉得周身的重力突然消失，再看时，眼前的景色已经彻底变样，在一片恢宏的宇宙中，她正以一种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状态漂浮其中！ ……竟然是他！ 阿娜墨涅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今天的目标已经无法完成，她闭了闭眼，慢慢放松身体。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一个带着点诧异的低沉男声，仿佛被什么东西遮掩着，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女性圣斗士？” “异次元空间……没想到海斗士中还有这样的人才。” 阿娜墨涅轻笑一声，随后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转过身。身后那人如她所料地穿着海龙鳞衣，头盔下多了一个记忆中未曾见过的奇异面具，将足以分辨身份的头部包得严严实实。这幅打扮，简直比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刺客还要神秘。 或许是阿娜墨涅那句带着点称赞意味的话让面前的这人心生不悦，他的周身骤然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冷冷的语调里同时带上了浓浓的讽刺意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雅典娜的圣斗士。什么时候号称正义的圣斗士也开始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伟大的圣域教皇？哼哼，驱使黄金圣斗士挑起战争，他恐怕没得到雅典娜的同意吧，他还真是有一群好手下。” “……这位先生，你似乎对圣域了解得很深呐。黄金圣斗士……刚才我似乎什么都没说吧。”阿娜墨涅别有深意地道。 “难道不是吗？教皇的忠实支持者，双鱼座黄金圣斗士，被称为圣域最美的玫瑰，阿娜墨涅阁下。”男人的声音愈发森冷，笃定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上钩了。 阿娜墨涅伸手掀开连帽，被拢起的水绿色长发柔柔地披散下来，当即为阴冷的异次元添上一抹柔和的亮色。 “或许我有必要告知教皇，在圣域之外竟有人对他的秘密了如指掌……”她歪了歪头，意有所指：“要知道，就连圣斗士的宿敌、冥王军的三巨头都无法凭一点点绝招就判断出黄金圣斗士的身份，可你不仅对黄金圣斗士有很深的了解，连从不离开圣域的教皇都在你的知晓范围内……我可不相信海斗士的情报工作会突然变得这么先进，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嘴上这么说着，阿娜墨涅的态度却愈发闲适，短短几息间，她已经将一切可能全部推演了一遍，再加上之前所做的心理准备，所以她并不怕自己的行动会提前挑起圣域和海界之间斗争。 她曾经以撒加部下的身份跟着他修行了两年，现在又是唯一的女性黄金圣斗士，加隆是少数知道教皇身份的人，会猜出她身份并不奇怪。通过刚才短短几句话，阿娜墨涅确信加隆并不知晓当年政变的真实□□。作为双子座暗星，他十分清楚现在的教皇拥有很重的权欲心，更不会在乎“战争挑起者”的虚名，所以在知晓海皇转世的存在后偷偷摸摸行事绝不是他的风格。加上教皇所做的雅典娜还在圣域的假象，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雅典娜反对与海界发生战争，而教皇却为了自己的野心私下里派出圣斗士刺杀海皇，从而挑拨圣域与海界的关系、逼迫雅典娜与海皇开战。 正因如此，他才会说出“没得到雅典娜同意”这种话，既是在讽刺教皇的伪善和不得不受制于一个在名义上压他一头的小女孩，又是在提醒阿娜墨涅当心雅典娜和其他忠于雅典娜的圣斗士事后找她算账。毕竟，海皇现在没有觉醒，而表面上雅典娜又一直呆在圣域，在不知真实□□的情况下，海界对上圣域是没有多少胜算的，加上一旦发生战争，加隆的身份也必然会暴露，那时效忠海皇的海将军自然不会再听从他这个背叛者的命令，因此，他也不会希望圣域和海界在这个时候发生战争。 最重要的是，教皇那边根本不知道海皇即将复苏的秘密，所以，只要她收手，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后续。这也是阿娜墨涅为何有恃无恐的重要原因。 面对阿娜墨涅的质疑，对面的男人没有表露出一丝心虚的迹象，那坦坦荡荡的样子仿佛他真是海皇忠实的战士。 “我当是海皇波塞冬大人麾下的海龙将军。” 阿娜墨涅抿着嘴思索了几秒，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与他再说下去。吸收小宇宙总需要一点时间，刚才的时间虽短，可她确有一瞬和朱利安肌肤相触，虽然有一点吸取力量的前兆，但那反应速度明显比前几次要迟缓很多，想来即使能吸收海皇的小宇宙，也需要花费相当的工夫。在不暴露自己拥有神明小宇宙的情况下，想越过加隆吸收海皇小宇宙基本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加上加隆身上并没有她想要的情报，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再给他套取圣域秘密的机会。 可是，要如何从这异次元出去却成了一个问题，她虽然对异次元有点了解，但双子座所使出的绝招可不是一个半吊子能破得了的。而且，为了防止面前这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一下自己的真实态度。 “这样啊，你是海龙将军……” 阿娜墨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随后，她竖起一指置于胸前，望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海龙将军，你是个聪明人，而我虽然听命于教皇，可也不想给自己揽一个麻烦。既然你我都有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那么……我们不认识，也没见过面，对吗？” 那人仿佛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噎了一下，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竟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雅典娜，教皇，他们还真是可悲……” “那么，你的回答呢？”阿娜墨涅追问了一句。 “圣域和海界互不了解，也不会发生战争。”笑了一会，男人平静地回了一句，随后轻轻一挥手，阿娜墨涅只觉得身子一沉，眼前的景色骤然大变，不再是无尽的异次元，也不是繁华的雅典，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无一人的广袤松树林。 “期待我们下次见面，有趣的小姑娘。” 下一刻，对方的声音和他的身影一起，迅速消失在扭曲的空间之中，干脆利落，不留半分痕迹。 阿娜墨涅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周围再无半点人气后，这才扔掉脸上的面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和海斗士的初次交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结束，想要吞噬神明的小宇宙，果然没那么容易。 不过，她绝不会就此放弃！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或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第58章 遗产 东西伯利亚，布鲁格勒德。 这是一个终年被风雪掩盖的城镇，虽然刚过中午，但漫天飞舞的雪花完全遮住了那一点点珍贵的阳光，头上是灰蒙蒙的天空，远远望去，几乎与白色的大地融为一体，疾风裹挟着大小不一的冰粒，划过脸颊，带来一种被尖刀割裂的刺痛感。 好不容易穿过一片松软的雪地，阿娜墨涅跳上一块冻得硬邦邦的冰块，用力跺着脚，双手齐上拍打着几乎要被冻住的斗篷。她抬手抹掉睫毛上沾着的冰霜，然后张嘴向双手呵出一口气，使劲搓了搓。呼出的白气一触到寒冷的空气，还没来得及飘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冷，布鲁格勒德这地方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执意留在这里只会让下一代日复一日地承受着严寒的考验，永远没有解脱的一天，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让人生出绝望的念头。 阿娜墨涅从高高的冰崖上俯视着下方萧条的街道，虽然是中午时分，但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开门的店铺更是寥寥无几，几块残破的招牌被老旧的麻绳拴着，孤独地在寒风中摇晃着。 小镇的房屋看上去很有一段历史，到了现在已经空下了大半，镇上随处可见散乱的石块和冰块，在寒风中静静地述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阿娜墨涅一路走下来，竟没有遇到一个人。 要知道，在漫长的时光中，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会逐渐消磨一切信念和决心，或许最初负责看守海皇封印的圣斗士人人都有舍弃幸福的觉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没有前辈经历的后人注定无法拥有那么高尚的思想境界。数代之后，曾经的事实都会变成传说，变成无法令后人相信的故事，和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传说相比，还是时刻都要面对的生存问题更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趋利避害本来就是人的天性，特别是在科技飞速发展的当代，能坚守着前人信念继续留在这里的人实在太少，有能力的人纷纷离开这里，前往碗面的世界追求更好的生活，因此，布鲁格勒德逐渐萧条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阿娜墨涅很顺利地到达了城镇中心，在这里，曾经作为布鲁格勒德象征的领主府，现在也仅仅是一座破败的古老城堡。城堡的主人似乎都不在，只余一队连小宇宙都没有领悟的冰斗士零散着守在外围，阿娜墨涅没费什么功夫就避开所有人潜入了城堡内部，顺着感觉找到了散发着海皇小宇宙的地下书库传送阵。 自从在朱利安那里碰了钉子后，阿娜墨涅便把目光转移到了这布鲁格勒德的海皇封印地，曾经被保存在这里的海皇神力结晶对她一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虽然在记忆里，那块神力结晶最终被拿去做了飞船的燃料，但阿娜墨涅心中始终抱有一丝侥幸，或许，圣战结束后奥利哈尔刚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呢。 主神的神力何其庞大，对于这点，吞噬了冥王四成力量的她格外清楚，奥利哈尔刚既然被称为海皇的神力结晶，其性质估计和冥王的五芒星吊坠差不多。说实话，阿娜墨涅不觉得驱动一艘载人飞船会耗掉海皇的全部神力，要知道，只有灵魂附身并处于半觉醒状态的朱利安都能在全世界范围内降下暴雨，更何况是纯粹的海皇神力结晶呢。 即使，她没有关于奥利哈尔刚最终下落的的任何记忆，但凭着直觉，阿娜墨涅认为那块神力结晶回归亚特兰蒂斯的可能性非常大。显然，拥有生命支柱的那个海底神殿里并没有奥利哈尔刚，按上代圣战的进程看，那块结晶也不太可能落在在最后关头才觉醒的冥王手里。现在波塞冬的灵魂早就跑了出去，连鳞衣也出现在了另一个海底神殿，可布鲁格勒德在两百多年后还有冰斗士生存，也就是说这里还有监视的必要。 监视什么？监视一座废弃的海底神殿？ 当然不是！他们监视的，应该是残存在亚特兰蒂斯的海皇力量！ 阿娜墨涅猜想，或许是某一代的布鲁格勒德领主，为了减少波塞冬复活的可能，所以特地将封印波塞冬的雅典娜之壶和鳞衣从亚特兰蒂斯挪走，改放到了同样有着雅典娜封印的斯力昂海峡的水牢之下，而将包含着海皇神力的奥利哈尔刚留在了残破的亚特兰蒂斯中。这样一来，失去了神力的支持，海皇的意志便无法轻易诱使周围的人去解开封印，加隆会解开封印纯粹是无意为之。而且，会被关进斯力昂水牢的基本都是罪不可赦之人，加隆若不是得了雅典娜小宇宙的庇佑，多活了一段时间，也不太可能发现水牢的秘密。 总体来说，这分开封印的方法确实能有效的阻止海皇苏醒，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两百多年后，波塞冬的灵魂还是在阴错阳差之下重见天日。 这个猜测，在阿娜墨涅到达布鲁格勒德中心的时候得以证实。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由雅典娜的小宇宙形成的封印法阵虽然衰弱了不少，但依旧在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对于拥有神职的阿娜墨涅而言，探知到结界和冰层下方的海皇小宇宙并不是难事。 看着眼前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墙壁，阿娜墨涅皱了皱眉，海皇的小宇宙确实是从这里传出，但眼前这个传送阵到底还能不能用？ 这么想着，她尝试着伸出一手，小心翼翼地拽下贴在墙上的雅典娜封印。刹那间，一阵强光猛地从墙壁上爆发出来，剧烈的能量波动伴随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阿娜墨涅紧张地握了握拳，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强光在持续了几秒后，竟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从传送阵另一侧传来的小宇宙仿佛被什么阻拦，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娜墨涅傻眼了。 这可不是那座正在被使用的海底神殿！除了这个传送阵，她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到达亚特兰蒂斯！！！ 不甘心之下，她上前一步，一手贴在了被破坏了一大半的三叉戟图案上，属于神明的小宇宙源源不断地涌出，强行灌注到传送阵内部，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原本就破损大半的墙壁轰隆一声裂开一个大洞，巨大的吸力骤然出现，猝不及防之下，阿娜墨涅一头栽进了墙壁后的大洞。在异状之前，她的精神瞬间绷紧，神明的小宇宙愈发剧烈地燃烧起来，随后狠狠地撞上了一层无形的能量薄膜。 是结界？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阿娜墨涅只觉得后方的压力突然大增，似乎在用力将她往面前的屏障里推去，而前方的小宇宙结界同样不甘示弱，死死抵挡着外界的入侵。这样一来，阿娜墨涅就倒霉地成了两者之间的夹心，前后同时传来的压力令她只觉得全身隐隐作痛，不得已只能加大了自身的小宇宙燃烧，拼命向前面的结界挤去。 僵持了没多久，结界终于承受不住外界的双重压力，如战栗般地颤动起来，随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裂纹像蜘蛛网一般，迅速自一点蔓延开来，在后方持续的压力作用下，阿娜墨涅自裂痕中央一头扎了下去，紧接着，海水源源不断地从结界的缺口倒流进来，在急速的水流作用下，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开来。 “糟糕了……” 阿娜墨涅的嘴角猛地抽了抽，她飞快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环顾四周。似乎是感应到了结界破碎，弥漫在这座海底城市的海皇小宇宙开始自发地向着缺口处汇聚，努力修补着结界的裂缝。只可惜，或许是被封印得太久，结界修补的速度竟远远赶不上缺口扩大的速度，海水轰隆隆地从上方倾泻而下，大有不淹没此城不罢休的趋势。 在意识到海皇小宇宙可以修复结界后，阿娜墨涅也管不了自己体内的神明小宇宙属性是否对应，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一座较高的建筑顶端，抬起双手按在结界上，全力燃烧着体内的小宇宙。 轰—— 在其他小宇宙加进来的瞬间，整座海底城市恍若从沉睡中苏醒，以一种震耳欲聋的轰鸣回应着阿娜墨涅周身的小宇宙。原本耸立在城市中央的巨大冰柱在剧烈的震动中迅速裂开，化为无数细小的冰粒铺天盖地地散落下来，冰柱碎裂后，结界缺口扩大的情形在瞬间被扭转，竟以一种比刚才快上几倍的速度强行修复，没一会儿，整个结界便已恢复如初。 “呼呼……好险好险……” 阿娜墨涅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调动如此庞大的神明小宇宙，现在她全身都充斥着一种酸痛的感觉。她在原地调息了一会，待到城市的震动完全消失之后，这才定下心神，认真打量起四周的景色。 从神话时代流传至今，历经战火的亚特兰蒂斯无可避免地呈现出一片衰败之景，昔日的辉煌一去不复返。置身其间，阿娜墨涅似乎能从周围的断壁残垣中，看到这座城市曾经经历过的繁荣时代。 “时间啊……” 她忽然低低叹息一声。无论是怎样的辉煌，都抵不过残酷的时光流逝，即使是神明，也是一样。 甩了甩头，阿娜墨涅很快抛掉那些莫名涌上的惆怅情绪，她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向着海皇小宇宙传出的方向跑去。整座亚特兰蒂斯被海皇的力量完全包裹，置身其中，她甚至能感到自己体内的神职正源源不断地吸收周围的小宇宙。而从不远处传出的小宇宙波动就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牢牢牵动着她的心神，让她下意识地想去夺取那股力量。 穿过一条被细碎冰粒覆盖的残破走廊，在转过一根石柱后，阿娜墨涅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正散发着盈盈蓝光的美丽结晶，但随后，她很快被奥利哈尔刚后面的那座冰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阿娜墨涅的内心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这位女性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虽然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化为一座冰雕，但那丝浅浅的、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温暖笑容却永远凝固在了她的脸上，只是单纯地看着，就有一种想相信她的感觉。 她的理想、她的努力、她的坚持，相信她所做的一切，渴望和她一起并肩前行。 即使被冰封在这里、看过无数的悲伤，她依然能保持着这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 在这样的微笑面前，阿娜墨涅忽然觉得自己竟是如此渺小。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成为和眼前这位女子一样的人，但这并不能阻止她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仰。 上辈子的叶娜一直非常喜欢瑟拉菲娜，那是一位温柔、坚强、乐观、真正靠自己的力量去克服面前的困难的勇敢女性。她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但在叶娜的心中，只有瑟拉菲娜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属于人类的女神。 雅典娜终究是神，而她，不属于另一个种族，只属于人类。 “瑟拉菲娜小姐……” 阿娜墨涅轻轻唤了一声，她缓缓走到冰像面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轻轻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对方的肌肤。 可没想到，在她的指尖碰到瑟拉菲娜的一点点发梢之时，那一点银白之色竟突然碎裂！ 没错，就是碎裂！ 只是轻轻一触，包裹了那缕银白发丝的冰凌竟不可思议地碎成一粒粒细小的冰晶，连带着其中的发丝一起。那仿佛不是冰像，而是由粉末堆起来的人形！ 阿娜墨涅闪电般地缩回手，又惊又疑地瞪着那碎掉的一小节冰凌，心脏竟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后退两步，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冰像。只见瑟拉菲娜自腰部以下都被封在冰中，厚厚的冰层紧紧和地面连在一起。可是，她的上身没有一点点冰屑，反而透着一种奇异的光华，苍白的皮肤犹如没有瑕疵的玉石，不，不仅仅是肤色，仔细看去，那肌肤更透出一种冷而硬的质感，就像用白玉雕刻的塑像！ 瑟拉菲娜的上身微倾，双臂稍稍弯曲，呈环抱状，似乎在护着什么。而在她的双手之间，一块纯净的神力结晶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柔和的小宇宙一点点从结晶内部散发出来，透过她的身体，最终传到这亚特兰蒂斯的每一个角落。 阿娜墨涅的心里忽然浮起一丝淡淡的哀伤，是啊，瑟拉菲娜她，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去世了。她的身体在神力和冰封的双重作用下，最终转化为现在这种奇异的姿态。 一座美丽而脆弱的雕像。 ………………………… 抛开心底的各种情绪，阿娜墨涅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奥利哈尔刚上，在瑟拉菲娜的遗体面前，她的心情也变得极为平静。没有以往那种迫不及待，这一次，她缓缓将手放在了奥利哈尔刚上，生怕动作一大，就会给瑟拉菲娜的遗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这一次，涌入体内的神明小宇宙格外平和。阿娜墨涅闭上眼，慢慢引导着体内的小宇宙与海皇的力量融合，整个人逐渐陷入一种极致的宁和之中，静静地感受着海皇的小宇宙。 阿娜墨涅从来没想到，神的力量居然也可以如此温顺。海皇的小宇宙对她这个新主人并没有半分排斥之意，极为顺从地与她体内的小宇宙融为一体。从外面看去，阿娜墨涅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蓝光之中，宁静的气息缠绕在她周身，久久不散。在融合的过程中，与她接触的奥利哈尔刚逐渐变淡，最后化为一块完全透明的晶体，萦绕在表面的神力最终完全消失。 直到融合结束，阿娜墨涅都没有半分不适，更令她感到惊奇的是，最后出现在她体内的海皇神职竟然慢慢融入了石头之中，令石头内的小宇宙呈现出一片令人迷醉的蓝金色。同时，那附带的属于海皇的小宇宙属性并没有像之前的冥王小宇宙属性那样被完全抹除，阿娜墨涅似乎能感受周围那浓郁的水汽，就如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睁开眼后，阿娜墨涅意识到，恐怕只有这一次的小宇宙融合才算是完全成功。和被抽成一个空壳、到现在都不受控制的胜利神职比起来，现在的她已经能初步掌控海皇的神职，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而她之前吞噬的那些小宇宙通常只能以极为粗暴的形式爆发出来，可现在，她只觉得这世上所有的水都成了她的身体，能随她的心意变换成任何形态，现在的她，就如那掌控大海的神！ 轻呼一口气，阿娜墨涅抬眼注视着瑟拉菲娜柔和的脸庞，随后真心实意地向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瑟拉菲娜小姐。”她轻声道。 如果不是这位女子一直在无形之中引导着她，她绝对做不到现在的程度。 正想再说点什么，阿娜墨涅忽然神色一变，在她的感觉中，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小宇宙竟突然出现在附近！而且正顺着这附近的冰层向她迅速逼来！那种精妙的小宇宙控制能力，竟比她这个擅长操控小宇宙的圣斗士还高上几分！ 是谁？！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 阿娜墨涅的肌肉瞬间绷紧，意识到瑟拉菲娜的遗体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她只能猛地抽身后退。在下一刻，阿娜墨涅只觉得周身一紧，从那股小宇宙中传出的冰凉气息毫无阻拦地侵入她的肌肤，转瞬间形成一圈圈晶亮的冰环，牢牢地制住了她的所有动作！ 阿娜墨涅又惊又怒，她在落地的同时猛然回头，在看清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的人影后，她所有思绪瞬间凝在了一点，大脑中“诈尸”二字瞬间刷屏！ 突兀出现在场中的绿发青年一手微抬，周身散发着强大而平和的小宇宙，那由指尖延伸出的一串长长的冰晶一直连接到阿娜墨涅身上。他冷眼注视着前方的少女，薄唇微抿，深邃的眸中透着一丝戒备、一丝惊疑。 最终，那犹如玉碎般清冷的声音在殿中缓缓响起。 “……你是谁？” 第59章 先代 残破的海底神殿中寒气萦绕，晶莹的冰环影影绰绰，恍如散落在空中的钻石星辰，折射出一片令人迷醉的光彩。 只不过，被冰环束缚的阿娜墨涅此时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她的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大脑一时间陷入了一片真空的状态。 “你是谁？” 见她不答，对面的人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他盯着她，微微蹙眉，随后又看了看地上那块完全失去神力的奥利哈尔刚，迟疑着开口：“你是……海皇？” 海皇一词顿时将呆滞中的阿娜墨涅拉回现实，她倒抽一口冷气，死死盯着面前那人，好不容易压住差点脱口的一声尖叫，结结巴巴地反问：“卡、卡妙？不……你、你到底是谁？！” 无怪她如此吃惊，因为眼前这人和卡妙竟然有七八分像，说两人是双胞胎也不为过。只不过，如果仔细观察一下，便能发现两人的发色和瞳色都有些许不同，而且，面前这人看上去似乎要比卡妙大上一些。 此时，她的脑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不过这个猜测太过荒谬，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听到她反问，那人顿了一下，在下一秒冷静地回答：“我是雅典娜的圣斗士，水瓶座的笛捷尔。”他的指尖微曲，晶莹的冰环随着他的动作略略收紧，那股寒意似乎能顺着肌肤侵入骨髓。 果、果然……诈尸啊啊啊！！！！！！ 阿娜墨涅心中的小人掩面泪奔，她无比肯定，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极其扭曲。 “会出现在这里，你一定不是普通人，这股小宇宙……你和海皇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前任水瓶座黄金圣斗士、笛捷尔无视了她的各种精彩表情，语气冰冷地质问。 闻言，阿娜墨涅的心顿时一沉。 真是糟糕！竟然会在刚吸收完海皇小宇宙的时候被人撞见，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确确实实和海皇打过交道的麻烦人物！作为前代圣战的幸存者，他的话无疑比她这个年轻的黄金圣斗士可信得多，如果让他把今天看到的一切传扬出去，那么即使是一直信任她的教皇，恐怕也会……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杀意。 “冒充前代水瓶座黄金圣斗士，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冷冷地回了一句，阿娜墨涅周身的小宇宙突然暴涨，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束缚着她的那一圈圈冰环猛地炸裂，大量黑玫瑰铺天盖地地向面前那人涌去，一瞬间便淹没了两人之间那不算长的距离。 玫瑰刚一出手，阿娜墨涅立刻皱紧了眉头，在她的感知中，宫殿里的气温骤然降低，迫人的寒意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视线里，那些飞在最前方的玫瑰在一片突然涌出的寒气中统统被冻成了一朵朵冰花，随后噼里啪啦地撞在宫殿的残骸上。 “不要动！” 身后传来的一声低呵让阿娜墨涅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长时间锻炼出的战斗本能告诉她，那个人并不是在做单纯的威胁。她在停顿了几秒后，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去，随后瞳孔猛地一缩。 在她身后，大片的冰层已经覆盖了所有的空地，而且正不断向她所立的方向蔓延！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的身后，稳稳地立在冰面上。他脸上的表情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一双紫眸中透着浓浓的警告之意，张开的五指上萦绕着一圈圈森白的寒气，蓄势待发。墨绿的长发随着他的移动微微飘荡，隐隐可看见亮晶晶的冰粒，直衬得他整个人愈发飘渺。阿娜墨涅心神一动，这才注意到在自己周围竟缠绕了数圈大小不一的冰环，恍如一个寒冰的囚笼，将她牢牢地笼罩其中。 瞥了一眼黏在手腕处的红色薄冰，阿娜墨涅轻轻咬了下唇，暂时按捺住了继续动手的想法，面前这人，太棘手了。食人鱼玫瑰虽然是她用小宇宙幻化出的产物，但也是实打实的植物，在极致的低温下很难发挥原有的能力，同时，低温也会大大降低毒素蔓延的速度，特别是在笛捷尔这样已经将冻气修炼到极致的水瓶座圣斗士面前，无论是花雾还是血雾，都会在第一时间凝结成冰。所以，冰系战士简直是她的克星。 见她不再动作，笛捷尔慢慢放下了手腕，但并没有撤去指尖的冰环，语气一如他的脸色那样冷淡：“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位小姐，你到底是谁？” 稍稍犹豫了一下，阿娜墨涅还是照实给出了回答：“我是双鱼座黄金圣斗士，阿娜墨涅。”她的身份并不是秘密，只要稍稍调查一下就很容易知道，现在她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理当前这状况，所以没有必要在这点小事上说谎。 果不其然，即使是笛捷尔，闻言也不由得为之一呆，随后竟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猛地上前一步，失声追问：“阿娜墨涅？！你是双鱼座圣斗士？！” 那种明晃晃的打量和质疑的眼神令阿娜墨涅有些心惊，或许是心中有鬼，她微微别开头，避开他的逼视，双手交错抱在胸前，冷声反嘲：“食人鱼玫瑰，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她那几乎可称得上鄙视的语气令笛捷尔全身一震，虽然没有将视线从她身上移走，但情绪却慢慢平定下来。他默默地盯着阿娜墨涅看了许久，直到她面露不耐，这才缓缓挪开自己的目光，挥手撤去指尖的冰环，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上已恢复了一片冷静。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你说你是双鱼座圣斗士，那现在的教皇是谁？” “亚历士。” 阿娜墨涅微微一顿，随后很快给出了答案，同时放下双臂背到身后，心底暗暗升起一丝警惕：这么快就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这个人实在不简单。 “亚历士……”笛捷尔低着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半晌后再次开口：“那，上一代教皇又是何人？” “前教皇名史昂。” 听到这个名字后，笛捷尔怔怔地呆了很久，随后，一抹苦涩慢慢浮上他苍白的脸庞。 “是么……应该说，果然是这样……” 他仰望着那湛蓝的水幕天空，恍若感慨般地叹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连带着周身的肃杀和冷意也稍稍消融了一些。一阵静默后，他再次将注意力转到阿娜墨涅身上，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隐约可见的紧张和期盼：“从前代圣战中存活下来的圣斗士，除了史昂还有谁？” “还有天秤座的童虎前辈。” “那雅典娜……” “雅典娜已经转生。” 阿娜墨涅很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这种窒息般的沉闷已经快将她的耐心磨光了，眼见那人在三言两语间就弄清了自身的处境，她愈发感到焦虑起来。 “好了，现在，该我提问了。”一句话打断那人的思索，阿娜墨涅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看向对方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尖锐起来，一句质疑直指核心：“你自称前代水瓶座圣斗士笛捷尔，有什么证据？” “目前没有。”笛捷尔很干脆地回答，他的唇角微勾，一脸坦荡地看着阿娜墨涅，“不过，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见童虎，他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阿娜墨涅目光微闪，没有接话。对于有着上辈子记忆的她而言，当年发生在亚特兰蒂斯的一切恐怕连童虎都不如她知道得详细，刚才那个问题只是装个样子，而她真正想知道的则是—— “据我所知，前代水瓶座圣斗士应该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否则水瓶座圣衣不会另择新主，而你……能解释一下吗？” “这个啊，恐怕……是因为我一直处于假死的状态中吧。”笛捷尔脸上掠过一抹深思，顿了顿，淡淡地回答：“两百多年前，我为了阻止海皇力量的暴走，曾用了最大的力量将这亚特兰蒂斯全部冰封，在瞬间达到绝对零度的情况下，原子的运动会完全停止，人体的各项机能也因此停滞。刚才，封印亚特兰蒂斯的所有冰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打碎，失去低温的制约，我的身体机能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他在空中随手一抓，看向阿娜墨涅的目光中多了一抹笑意：“你也能感受到吧，这里充满了海皇的小宇宙，我在这里沉睡多年，所以他们对我并没有恶意。更何况，刚刚复苏的海皇神力中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也多亏了这股神力的滋养，才能让我这么顺利的苏醒，没有留下一点后遗症。” “……”阿娜墨涅哑然，内心的小人在瞬间以头抢地。 搞了半天，原来将这人放出来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刚才冲进结界的时候没将这里的小宇宙弄得更狂暴一些！而且还没事找事地修复了海底神殿的结界！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 在她陷入呆滞的同时，对面那可恶的声音还在滔滔不绝，狠狠地戳着她那本就已经很脆弱的神经：“嘛，时隔多年，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见到海皇。看来我的运气很不错，正好赶上海皇觉醒，这样一来可以省下很多麻烦……”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就是海皇转世，而且，我是女的。”听到这里，阿娜墨涅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海皇的小宇宙。”笛捷尔伸手朝她一点，无比笃定：“两百多年前我就感受过海皇的小宇宙，现在的你给我的感觉，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我不会弄错的。至于性别，这不是问题吧。……不过，这一次的海皇竟然是双鱼座的黄金圣斗士，唔，原来波塞冬也会有失误的时候么？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说着，他自己反倒陷入了疑惑之中。 阿娜墨涅不顾形象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这年头，连哈迪斯都能找个小青铜附身，何况她这个伪海皇呢。而且，有瑟拉菲娜这个例子在前，再出现一个女海皇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 虽然事实略有不同，但她不打算纠正这人的错误认知，被当成海皇总比自己的最大秘密被人察觉要好得多。 后退一步，阿娜墨涅蹙着眉迎上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兴味打量，只觉得那目光异常刺眼，内心也无端地烦躁起来。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笛捷尔前辈？” “这个啊，暂时还没决定。”笛捷尔用食指点着下巴，虽是犹豫不决的语气，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和说出的话一点也不相符。“我应该沉睡了两百多年，所以首先要熟悉一下这个时代，然后……或许会去看看曾经的故友……”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眼中的伤感一闪而逝。随后，他忽然抬头，浅笑着望向阿娜墨涅：“有什么建议吗？年轻的黄金圣斗士？还有，你现在在哪里修行？” “你要监视我？！”张了张嘴，阿娜墨涅突然意识到他话中的深意，一愣之后顿时警觉起来。 笛捷尔勾了勾嘴角，没有反驳。 “你是海皇。”他轻声道。 “这样啊……” 阿娜墨涅忽然笑了起来，她的容貌本就精致，一笑起来煞是诱人。只不过，那绝美的笑靥下所隐藏的，却是令人心悸的森冷杀意。 “我在想，还是把你灭口比较保险。” 第60章 谈判 在阿娜墨涅笑意盈盈地说出“灭口”二字后，在前一刻那还勉强称得上平和的气氛登时一僵，整座亚特兰蒂斯中的海皇小宇宙顷刻间翻涌起来，那独属于神明的狂暴气息一点点渗出，最终以阿娜墨涅为中心形成一股磅礴的气流，将附近的碎石、冰块统统吹飞出去。 笛捷尔下意识地抬起一手挡在额前，清冷的紫眸微微眯起，抿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灭口……吗？”他低低地吐出两个字，紧接着表情一变，整个人毫无预兆地突然后撤，与此同时，一道坚固的冰墙拔地而起，彻底封死两人之间的道路。 阿娜墨涅的唇角挑起一抹冷笑，她看也不看那人消失的方向，磅礴的神之力迅速在手心中凝聚，接着猛地向旁边一挥—— 咔嚓—— 不同于宫殿倒塌的轰鸣声，在神之小宇宙的狂暴一击下，这附近的空间竟发出一阵沉闷的、如冰层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道裂痕诡异地从虚空浮现出来，密密麻麻地向着四周延伸，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破碎声，原本被小宇宙掩饰的冰壁也开始逐渐显露出它们的本来面目。放眼望去，这座残破的海底神殿此时就如一个镜子的世界，无数碎裂的冰壁从各种各样的角度映照出少女的每一个动作，细微之处令人眼花缭乱。随着震动的加剧，就连原本不算明亮的光线也在不断的反射和折射过程中持续的增强，仅仅几秒，就令置身其中的人的双眼产生了一阵阵强烈的刺痛。 感觉到冰壁的变化后，阿娜墨涅在第一时间闭上了双眼，周身的神明小宇宙愈发剧烈地燃烧起来，海皇的力量骤然笼罩了整座亚特兰蒂斯。在这股小宇宙的作用下，她似乎能感到亚特兰蒂斯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她的精神掌控之下，当然也包括之前隐藏了身影的那个人。 在神力运转起来的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也自阿娜墨涅心底油然而生，让她不自觉地产生出一种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畅快之感。那种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神一般的高度，饶是她，也在那一瞬深深为之沉迷，甚至产生了一种死死抓在手里、永远也不放开的奇妙心理。 然而，在寒气纷涌的宫殿中，这种感觉在阿娜墨涅脑中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冰凉的感觉便令她的大脑迅速恢复清明，一种明悟随之浮上心头。 凌驾于人类的感觉之上，原来这就是神眼中的世界。 只不过，那从来不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而她，也不稀罕。 似乎是受到了心境改变的影响，阿娜墨涅的周身的海皇小宇宙愈发与她融为一体，紧接着、瞬间膨胀！ 噼里啪啦—— 在神之小宇宙的作用下，宫殿内的冰壁在同一时间齐齐碎裂，无数细小的冰屑漫天飞舞，如风沙一般迷蒙了人的双眼，连带着附近空气中的水分也迅速凝结，转眼间形成一片朦胧的白色薄雾。 阿娜墨涅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那张美艳的脸上勾出一抹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她的视线毫无阻碍地望向不远处那个纤细修长的身影，他撑着身后坍塌的石柱，试图站起来，但这番努力最终却被属于神明的力量无情地镇压下去。沾着细碎冰粒的墨绿长发自他的肩头无力地滑落，落在旁人的眼中，竟无端显露出一种异样的凌乱之美。 “在这里，你没有胜算。” 冷淡地说出这句话，阿娜墨涅慢慢地踱到笛捷尔的面前，不带多少感情地俯视着他，她的视线正巧被那双深紫的眸子捉个正着。这么看着，她忽然讶异地发现，都到了这种糟糕的地步，这个男人眼中居然还隐藏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您的实力很强。尽管我从来没有看轻您，但您刚才表现出来的力量还是远超我的想象，海皇小姐。”他的声音不大，却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其中的笑意清晰地透露出来，不带任何嘲讽轻蔑之类的负面情绪，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这恰恰是令阿娜墨涅最不舒服的地方。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让他立刻闭嘴是最明智的做法，可是心底那莫名涌起的一丝迟疑，却让她在接下来的谈话中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的下一句话是：“你想保住的秘密，即使杀了我，也一样会流传出去。” ………… 阿娜墨涅死死地盯着那张愈显苍白的脸，怒意使她的五官更加生动起来，至少比那冷静从容的样子更像一个鲜活的人类。 “你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一出口，阿娜墨涅顿时意识到了自己态度上的激进，她猛地止住了差点出口的质问，用力吸了一口气，尽力让发热的头脑在冰凉的空气中冷却下来。 除了涉及到瞬的问题，她已经多久没这么失态了？以往的冷静在这个人面前居然频频失效，真是见鬼了。 面对她的质问，笛捷尔勾了勾嘴角，用一种轻快的语调说了四个字：“阿赖耶识。” 随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阿娜墨涅变脸。 “！” 阿娜墨涅确实惊了，她半张着嘴傻傻地看着面前这人，所有的思绪都被震飞到九霄云外，一时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阿赖耶识……你居然领悟了阿赖耶识！”半晌后，她终于失声惊呼，指尖轻颤地指着他，一张俏脸上阴晴不定。 面对她的质疑，笛捷尔面色如常地点点头，随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讶异：“看来海皇小姐知道阿赖耶识，那么就不用我再去解释了。不过，这一代的圣斗士难道都是这么……博学？”他斟酌着选择了一个最为合适的形容词。 阿娜墨涅狠狠地瞪着他，一种无力感逐渐漫上心头。 阿赖耶识，能使人不受冥王意志力束缚、活着到达冥界的唯一方法。 这家伙……被封印了两百多年竟然领悟了第八感！就算她所掌控海皇小宇宙能将他的身体彻底粉碎，但她着实没那个把握留下他的灵魂，那么，灭口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使她刚才说了灭口的话，对方依旧有和她谈判的意思，可若是她再出手，那双方之间就再无一点回旋余地。上辈子有阿释密达那个先例，所以她很担心，万一没留住人，这家伙也会像阿释密达那样以灵魂的形式跑到童虎或教皇面前把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那样的话，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将全部付诸东流，毕竟在大部分时间里，“圣斗士”和“海皇”之间都是敌对的存在，任谁都不可能将海皇当成同伴一样信赖。可是，若就这么收手，也很难保证对方在今后继续替她保守秘密。 仿佛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笛捷尔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他注视着她，平静的声音中逐渐渗出一丝清冷的意味：“不用担心，我无意向他人透露你是海皇的事实，阿娜墨涅小姐。” 阿娜墨涅挑了挑眉，摆明了不信。 “阿娜墨涅小姐和我所知的神明，不太一样。”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身影，定格在后方的某一点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阿娜墨涅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禁微微一愣。海皇的小宇宙爆发后，这座残破的海底神殿犹如台风过境，唯有她身后那座瑟拉菲娜的冰像依旧完好无损，在一片狼藉的宫殿中仍然保持着一种脆弱的美丽。 “就凭这个？” “我想这就足够了。” 笛捷尔扶着身后石柱的残骸站起来，慢慢走到阿娜墨涅的身边，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瑟拉菲娜身上，丝毫不在意她的戒备，那既似回忆又似怀念的表情在这个寒气四溢的残破宫殿中，竟显出一种极不和谐的宁静和悠远。随后，他闭了闭眼，转头看向阿娜墨涅，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愉悦，轻声道：“我刚才看到了哟，你在向瑟拉菲娜小姐道谢，为什么呢？” 阿娜墨涅抿着嘴，不说话，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在这一瞬她的心跳究竟有多剧烈。 好在，笛捷尔似乎无意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注视着她的目光透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柔和，清清冷冷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一句一句，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底：“在刚才的交手中，你一直在用小宇宙保护瑟拉菲娜小姐的遗体，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足以证明你和那些曾被我视为敌人的神明并不一样。而且，‘阿赖耶识’这四个字确实让你产生了动摇，这更能说明一些问题，要知道，神明可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类产生额外的情绪波动。我看人是很准的，阿娜墨涅小姐。” 从交谈的初始，他就没有将海皇的名字冠在她头上，而是将她和波塞冬彻底区分开来。不得不说，这个人选择了一种最适合的打动她的方法。 “……我竟不知道一个才见面的人居然比我自己更了解我。”阿娜墨涅撇撇嘴，语带讥讽，虽然心底的警惕并没有因此打消，但那抹原本就动摇的杀意却着实散去大半。 “呵，这么说确实有些唐突，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笛捷尔轻轻别过头，顿了一下，又道：“那么就换个说法。你是被圣衣承认的双鱼座黄金圣斗士，所以即使你身为海皇，我也选择信任你。而且，承诺为你保守秘密是源于我的自信，我相信我有能力，影响海皇的决定，也能在最糟糕的时候采取最妥善的措施。” “这么说，你能接受吗？” 阿娜墨涅盯了他一会，最终无奈地别开了头，喃喃自语：“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笛捷尔前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自信还是自负……”只不过，比起之前那些分析，这个说法确实让她更容易接受。 就在这时，阿娜墨涅突然感到耳畔一凉，心中徒然升起的警觉令她猛地后退几步，一手闪电般地抚上左耳，冷冷地盯着那人，面上重新挂上一抹戒备之色：“你干什么？！” “抱歉……”笛捷尔讪讪地收回手，一缕尴尬悄悄浮上脸庞：“只是觉得有点眼熟，你的耳坠……” 见鬼的眼熟！ 阿娜墨涅差点爆了口粗，至此，她非常怀疑眼前这人之所以能领悟第八感就是因为他付出了自己的智商！ “你的笑话真无聊，笛捷尔前辈。”阿娜墨涅毫不留情地嘲讽：“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是我失态了。” 话说到这里，场面再次冷了下来。持续侵入肌肤的凉意让阿娜墨涅微感不适，望着同样保持沉默的笛捷尔，她想了想，随即轻咳一声，向对方竖起三根手指，道：“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所以，三个要求。第一，不准向任何人泄露我的秘密，第二，不准去见教皇和童虎前辈，第三，我虽然不打算限制你的自由，但你今后的活动范围必须以我的修炼地格陵兰岛为中心，至少，明面上的行动要向我公开。” 她望着笛捷尔，淡淡的声音中透着一抹冷意：“就像你在监视我一样，我也在监视你，笛捷尔前辈。如果你不答应，我宁愿选择赌一把，即使输了，也不过是同样的结果。” “可以。”笛捷尔很痛快地应了一声，抛开之前那个尴尬的话题后，他的理智和冷静也迅速回归正轨：“事实上，我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前代水瓶座圣斗士还活着。这个世界应该由年轻的圣斗士去守护，我的出现只会让原本平静地局面陷入混乱。而且，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阿娜墨涅一眼。 “你真以为凭你自己就能制得住我？”听到这话，阿娜墨涅下意识地讽刺了一句，她就是看不惯眼前这人那副淡然的样子。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态度明显是知道了什么，而且还和她有关，那种信心十足的样子直让她恨得牙痒痒的。 “因为瑟拉菲娜小姐的关系？” 这句话似乎让笛捷尔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阵，随后忽然向她露出一个优雅至极的笑容，深邃的紫眸中带着隐隐的骄傲，洒落的光透过空中的寒气，在他俊美的侧颜上留下淡淡的阴影。不同于之前的清浅笑意，那种冷淡与温柔之间的急剧转换让阿娜墨涅无可避免地呆了一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拿眼前这人没辙，而且就在那一瞬，她确有一种被他诱惑的感觉。 “瑟拉菲娜小姐？差不多吧。”笛捷尔随意应了一声，并没有将她的各种猜测和试探放在心上。就在阿娜墨涅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他忽然一反常态地凑近她的耳畔，用近乎调笑的语气说了一句：“顺便一提，你其实很漂亮，海皇小姐。” “……” 三秒之后，阿娜墨涅恼羞成怒地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了过去。 第61章 离去 轰—— 残破的亚特兰蒂斯一阵颤动，无数碎石夹杂着冰屑几乎遮住了整片水幕天空。最宏伟的海底神殿在摇晃了一阵之后，终于不负众望地彻底化为一堆废墟。 将身边最后一块石头丢出去后，阿娜墨涅一边重重地喘着气，一边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飘逸的身影。 “很有趣吗？开这种玩笑？”她冷冰冰地质问道，碧色的瞳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你在生气？我并不是在开玩笑，阿娜墨涅小姐。”笛捷尔远远地站在瑟拉菲娜的冰像旁边，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疑惑，眼见阿娜墨涅又要发飙，他皱了皱眉，轻咳一声，道：“请冷静一下，海皇……” “海皇”二字瞬间冷却了阿娜墨涅心中的暴躁情绪，她冷哼一声，也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这座坍塌了大半的宫殿，一直走到空旷的广场上，这才发泄似的狠狠捶了一下身边的雕塑，转瞬间再次制造出一堆小型废墟。 “那个家伙……” 她咬牙切齿地诅咒了一阵，随后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内心的各种情绪，同时大脑也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今天这样，很不正常啊……虽然那家伙确实可气，但她平日绝不会如此轻易失控，一定有什么原因……是这海皇的力量影响到了她的心绪吗？看来，即使是平和的神力，吸收起来也未必安全。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冷静下来的阿娜墨涅慢慢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巨大的海皇神像。此时的亚特兰蒂斯已完全不复往日的辉煌，连作为象征的波塞冬石像也被强大的力量从底部震断，面朝下砸在连绵不绝的宫殿群上，宛如一个彻底的失败者，任由那些他曾经看不起的渺小人类从上方踩过。 神明的力量在阿娜墨涅体内运行了一阵后，最终慢慢归于平静。待海皇的力量彻底安静下来后，阿娜墨涅心中顿时升起一抹浓浓的失落——果然，又出问题了。 据她感觉，在已经强大了不少的石头面前没有半点反抗能力，这才是她能顺利吸收海皇小宇宙的最重要原因，而不是因为她本人的精神力有多少提高。而且，此次所吸收的海皇神力虽然纯粹，但只能勉强达到之前攫取的冥王力量的一半！这种巨大的差距让她即使想无视也无法做到！ 同时，令她感到疑惑的是，自己体内的海皇小宇宙完全内敛后，覆盖了整座亚特兰蒂斯的结界并没有动摇的迹象，照理来说，失去了海皇小宇宙的支持，结界应该消失才对，从现在的情况看……难道这座城市里还隐藏着某个海皇的神力来源？ 不……不应该是这样，否则她一定会有所察觉…… 这时，身后的一阵小宇宙波动顿时引起了阿娜墨涅的注意，感受到慢慢四散的寒气后，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各种猜测，循着小宇宙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算了，有这个人在，即使自己发现了什么也无法做出反应，而且，海皇力量不全的秘密也不易在他面前暴露，反正亚特兰蒂斯又跑不掉，等以后有了线索再来调查也不迟。 这么想着，阿娜墨涅随即抱着一种放松的心情走过长长的大理石台阶，在转过一堆废墟后，她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卡路迪亚？！ 不、不是…… 悄悄摸了一把被吓出的冷汗，阿娜墨涅无声呼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差点让她以为又出现了一个诈尸的家伙。但只要稍一冷静，就能立刻注意到那伫立在眼前不远的冰棺明显是刚刚完成。冰棺内，那位蓝发青年带着一种胜利的微笑，安详地闭着眼睛，微微抬起的那只手仍保持着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食指上的那抹猩红似乎能透过冰棺燃烧起来，就像从未熄灭的火焰，从两百年前一直燃烧至今。那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远远看去就像另一座雕像，很冷很冷。 在原地停滞了一下，阿娜墨涅慢慢走到伫立在冰棺前的男人身旁，等了一会，方才轻轻地开口，语气里带了一丝浅浅的疑惑：“天蝎座黄金圣斗士？” “卡路迪亚，我的战友。” 笛捷尔没有回头，阿娜墨涅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在那过于平静的语气之下眨了眨眼，随后歪着头盯着他的侧脸：“你……不伤心吗？” “卡路迪亚不需要别人为他伤心。如果我真的做出那样的表情，他一定会不屑地嘲笑我吧。” 笛捷尔微微侧头，看了阿娜墨涅一眼，平静地回答。他抬起一只手按在冰棺上，慢慢将额头抵在手背上，闭着眼睛，双唇微微开阖，无声念叨着什么。 这样的景象让阿娜墨涅心中微微触动了一下，她随之走到冰棺前，抬起一手抚上那光滑的冰面，默默感受着冰棺内的小宇宙。 没有，什么也没有。就像瑟拉菲娜的冰像一样，卡路迪亚的小宇宙已经消散得干干净净，彻底失去了苏醒的可能。 她沉默着收回手，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也只有他可以做到坚强如此。不像童虎和史昂，笛捷尔是在这亚特兰蒂斯的冰封世界中沉睡了两百年，真算起来，他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突然面对面目全非的时代和早已逝去的友人，那种孤独和迷惘，若是换做是她，肯定会状若疯狂。可这个男人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露出一点软弱的样子，反倒将她的情绪逼得起起伏伏，这种无懈可击的冷静和谨慎，让阿娜墨涅不由得从内心升起一丝寒意。 可怕的人。 就在她沉思之际，笛捷尔已经放下了手臂，他深深地看了卡路迪亚一眼，随后转身面向阿娜墨涅，语气波澜不惊：“我们离开吧，阿娜墨涅小姐。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吗？” 阿娜墨涅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不在意地耸耸肩：“请随意。还有，这个就这样放在这里？”她伸手指了指卡路迪亚的冰棺。 笛捷尔偏了偏头，沉默着从她身边绕了过去，没有回答。他顺着残破的大理石台阶一直走到废墟之下，这才微微仰首：“离开吧。” “……噢。” 阿娜墨涅识趣地不再开口，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在空旷而绵长的亚特兰蒂斯街道上，气氛一时变得静谧起来。走了好一会儿之后，附在地上的冰层再次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并且越来越厚，直到那覆盖着亚特兰蒂斯的结界已近在眼前，笛捷尔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定定地看着阿娜墨涅：“是这里吗？” 阿娜墨涅一呆，一时间跟不上他的思绪，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离开亚特兰蒂斯。”笛捷尔伸手指了指结界上方，阿娜墨涅顺着他的指示向上看去，顿时汗颜地发现这里正是自己刚才弄破结界闯进来的位置，心中不觉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你……你不知道……怎么离开？”她干巴巴地反问，同时面带希翼地盯着那人的表情。 此话一出口，笛捷尔的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当年我是通过布鲁格勒德的传送阵到达这亚特兰蒂斯的，之后一直被封在这里，至于如何离开，我当然不知道……阿娜墨涅，你不是海皇么？” “……”阿娜墨涅抓狂！她怎么把这么要命的事忘了！！！ 海皇在上，她只记得当年尤尼提拖着重伤的身体都能离开亚特兰蒂斯，所以下意识地将他的离开归结于布鲁格勒德的传送阵，而忽略了他到底是如何逆向开启传送阵……又或者，是卡路迪亚做了什么？ ……说白了，她根本没有考虑如何离开的问题！！！ 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之下，阿娜墨涅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周身散发出一阵阵阴郁的气息，碎碎念道：“我也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海皇……” “……”笛捷尔罕见地陪着她沉默了一阵，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看样子，我们需要把这座城市认真检查一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传送阵的入口应该是被封印在那座城堡的中央，也就是说，入口和出口位置不同的可能性并不大。当年尤尼提既然能将瑟拉菲娜小姐的遗体保存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在这座城市的某处一定存在着逆向通往布鲁格勒德的传送阵……” “那个，打断一下……”阿娜墨涅颤巍巍地举手，一脸凄凉：“位于布鲁格勒德的传送阵，好像已经被我弄坏了……” 笛捷尔：“……”彻底无语。 阿娜墨涅在那无声的控诉视线之下节节败退，末了突然灵光一闪：“啊，不对！之前我到达布鲁格勒德的时候，那个传送阵已经坏掉了一半！我进来的时候还费了好大的力气，差点就被压成肉馅！所以说，这个责任你也要担一半！”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又有了底气，随即挺起胸膛目不斜视地与笛捷尔互瞪。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笛捷尔叹了口气，他一手撑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阵，随后抬头直视着阿娜墨涅，道：“如果没有我，你打算如何离开亚特兰蒂斯？不必考虑是否可行，说第一感觉就好，在这座海皇建立的城市里，或许你的直觉比我的理智更有用。” “啊，这个……”阿娜墨涅拧着眉思考了一下，随即带着一脸极不确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头顶：“我进来的时候，曾经将亚特兰蒂斯的结界弄出了一个洞，所以……如果打破结界，说不定能从海里回到陆地上……” 笛捷尔的表情再次一抽，看向阿娜墨涅的表情愈发诡异：“……这就是你的直觉？”他习惯性地抬手做出一个推眼镜的动作，随后又似想到什么，无奈地叹息一声，道：“算了，就这么办吧，幸好你是海皇，换做其他人，是不可能轻易打开维持了数千年的亚特兰蒂斯结界。” 他看了一眼一脸吃惊的阿娜墨涅，摊了摊手，道：“结界这类东西我略有涉及，如果给我几天时间，我有一半的把握能把布鲁格勒德的传送阵修好。两个方法，你选一个吧。” 闻言，阿娜墨涅干笑了一下，讪讪地道：“我们还是直接出去吧……就算花几天时间，也还有一半修不好的可能……”当然，最后一个没说出口的理由就是——她已经受够这亚特兰蒂斯的恐怖低温了！ 决定之后，阿娜墨涅很干脆地行动起来，她跳上之前修补结界的那座建筑，一手按在透明的水幕结界之上，平静了一下心情，属于海皇的小宇宙再次从体内涌出，慢慢与结界相融。 轰隆—— 似乎是动摇到了城市的根基，整座亚特兰蒂斯又是一阵颤动，泛着神力波动的结界瞬间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凶猛的海水恍如脱缰的野马，自缺口处疯狂地倒灌进来，眨眼间就将阿娜墨涅浇了个透心凉。下一瞬，她只觉得腰上一紧，双脚不自觉地离开了地面，一头扎进冰冷的海水之中，在小宇宙的包围之下迅速从结界的缺口处冲出了亚特兰蒂斯。 吐出一串长长的气泡，阿娜墨涅一手攀着身边那人，忍不住回头望向视线中越来越小的海底神殿。从下方传来的吸力在迅速减小，或许这次打开结界的是海皇的小宇宙，所以结界修复的速度竟比之前还快上几分，感受到这个事实后，阿娜墨涅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测——海皇的力量，一定还残留在某个她未曾涉足的地方！ 这么想着，她忽然感到腰间的那只手臂突然收紧，上浮的速度猛地加快，刚一回头，便觉得面前原就寒冷彻骨的海水搅动得愈发剧烈，大小不一的碎冰接连撞在她的脸颊上，森凉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咔嚓—— 茫茫冰原上，厚厚的冰层瞬间破碎的声音骤然惊飞一大群正在觅食的海鸟，两个贴在一起的人影紧接着从冰窟窿中钻了出来，扒着附近的冰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没事吧？阿娜墨涅？” 阿娜墨涅手脚并用像八爪章鱼一般巴在笛捷尔身上，长时间缺氧令她的双耳一阵嗡嗡作响，闻言后胡乱点了点头。海底的寒冷和水压之大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敢打赌，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过如此刺激的经历。 跪在冰面上喘息了好一阵，阿娜墨涅终于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抬头望去，那个和她一起从冰窟窿中钻出来的人早就调整好了气息，正站在不远处一座凸起的小型冰丘上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除了脸色更显苍白之外，或许只有那全身*的样子能证明他刚才确实和自己一起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逃生。 真是好嫉妒好嫉妒！和这人一比，自己这个冒牌海皇简直可以用“废柴”二字来形容！ “阿娜墨涅。” 笛捷尔的声音忽然传入她的耳中，阿娜墨涅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才注意到，那人的脸上第一次展露出一种可称之为冷峻的表情。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阿娜墨涅回答了一句，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对：“你问这干什么？” “……”笛捷尔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投向天际，顿了一下，低声道：“射手座的星辰完全暗淡了，圣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62章 改变 “圣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这个问题，阿娜墨涅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之前短暂的接触中，她已经知道，教皇所做的那些表面工作根本瞒不过眼前这个精明的人，只要给他时间，即使不见当事人，他也有本事从各种细节之间将事情还原得七七八八。就算自己之前和他有过约定，阿娜墨涅也不认为他在涉及到雅典娜安危的问题上保持沉默。可以说，从他们离开了亚特兰蒂斯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制约他的任何手段了。 “怎么了？”笛捷尔从冰丘上跳下来，缓步走到她身旁，清冽的视线一直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不方便说吗？” 说与不说，他总能知道。 想到这里，阿娜墨涅的心思沉了沉，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史昂教皇是在十年前去世的，在那之前，他选择了射手座圣斗士作为教皇继承人，可是……另一个人不甘心，为了得到教皇之位，他发动了政变。” 笛捷尔的目光愈发深沉，“双子座吗？” 阿娜墨涅默默点头。下一秒，她忽然开口：“我是他的部下。”这句话带着意味非常明确的强调语气，她抬起头，直视笛捷尔的面庞，平静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自信：“我相信神明始终是这个世界的过客，雅典娜也好，哈迪斯也好，甚至是在这个时代复活的波塞冬，他们都是昙花一现，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需要人类自己统治。在神明的压力下统治这个世界，我相信他会比射手座做得更好，所以我甘愿追随他的脚步。” “那个人架空了雅典娜？”笛捷尔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深意：“而你……推波助澜？”他皱眉。 在他的注视下，阿娜墨涅坦坦荡荡地“嗯”了一声，继续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在我眼中，他都在以人类的身份反抗着神，而我也是这样的人。” 她的余光落在冰面上，脱口而出的字字句句顺利得让她自己都有些吃惊。或许，她早就渴望着向别人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只不过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对象。而现在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唯一一个、触到了她内心深处秘密的人。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不是作为海皇波塞冬复活，而是作为一个人类、一个守护大地的战士。”笛捷尔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话锋一转，没有再纠缠关于圣域的各种问题：“那么，我会一直看着的，阿娜墨涅。” 这回轮到阿娜墨涅惊讶了，她歪着头，精致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疑惑：“你不觉得……我们罪无可恕吗？” “圣域需要安定，在圣战开始前。”笛捷尔拽了拽湿漉漉的格斗服，神色淡定，一幅浑不在意的样子：“而且，事情发生在十年前，连童虎都没有动静，现在也轮不到我来操心……” 阿娜墨涅只觉得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实在不确定这人在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后到底会做出什么，所以她选择了将大部分真相和盘托出，仅仅回避了关于雅典娜转世的秘密。虽然不知道能瞒多久，但，能拖一阵是一阵吧。 “怎么了？” 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她奇怪地瞟了一眼忽然噤声的笛捷尔，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随后，她得表情忽然变得很囧—— 飞机！飞过去了！ …… ………… ……………… “……我好像看到了神奇的东西……” 笛捷尔的表情有点呆，他忽然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个时代还真是……” ……………… “噗——哈哈哈哈——” 阿娜墨涅瞬间弯下腰，抱着肚子爆笑出声，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之前积了一肚子的郁闷当即一扫而空，就连吹在脸上寒风似乎也在这一瞬变得格外温暖。 飞机、博学多识的笛捷尔先生见到的第一个新时代产物居然是飞机！而且还被煞到了！ 估计他活了二十多年也没露出过刚才那种傻样吧。 “你、咳咳、飞机……不行了、肚子笑得好痛……” 一丝尴尬悄悄自笛捷尔脸上飘过，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别过脸起劲地盯着旁边的冰窟窿，仿佛其中突然冒出了什么稀奇物种。 “那是什么？不是鸟，却能在天上飞，而且也没有小宇宙波动……这个时代的特产？” 等了一会，这个博学的男人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好奇，第一次在阿娜墨涅面前拿出一种钻研的态度，很严肃很认真地转头询问。 闻言，阿娜墨涅又是一阵爆笑，好不容易笑够之后，她忍不住主动抬手拍拍笛捷尔的肩膀，语气里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那抹愉悦：“嗯，用一个词解释就是，科技。科技在飞速发展，世界在这两百多年间的变化超乎你的想象，我相信你会对它非常感兴趣，笛捷尔先生，这是人类的智慧所创造的辉煌。” 她一手搭在笛捷尔肩上，同时揉了揉自己笑得发痛的胸口，忽然觉得眼前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先回格陵兰岛吧，那是我的修炼地。你现在首先需要融入这个时代，然后才有精力去研究它。” ************************* 格陵兰岛—— 暮色中的小镇并没有陷入沉寂，放了学的小孩子调皮地在路中央奔跑，街边不时可见拎着篮子的妇女在挑选蔬菜。逐渐亮起的路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夜幕，雪花在不知不觉间散落，被暖橘色的光晕过滤着，仿佛失去了它们原有的温度。 这平和而温馨的气氛犹如甜美的蜜糖，悄悄地渗入每一位来访者的心底。 在格陵兰岛生活多年，阿娜墨涅对这个小镇并不陌生。考虑到身边那人的特殊身份，她没有去动圣域发给格陵兰岛的统一物资，而是在回来时先绕到镇上买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和日用品，随后像做贼一般带着人溜回属于自己的石屋。 作为格陵兰岛修炼地的负责人，阿娜墨涅自然不用和一群候补生挤在一起，加上她身为女性又身怀剧毒，所以她的个人居所位置相当偏僻。 眼看着即将到达目的地，阿娜墨涅不禁用手肘捅了捅身边那个从到了岛上就一直保持沉默的人，尽力压低声音中的笑意：“还在想刚才看到的东西？” 奇怪的衣服、鸣笛驶过的汽车、杂货店里正在播新闻的电视……哦，还有他手上拿着的罐装咖啡。突然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能一直保持着这种不知是震惊还是麻木的状态却没让周围的行人感到违和，其实她挺佩服这人的接受能力的。 笛捷尔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张嘴：“……我忽然发现，要做的事其实非常多。” 阿娜墨涅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没看到笑话让她有些遗憾。不过在看到他快把咖啡罐捏变形之后，她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刚穿到这个世界时的那种迷茫，下一瞬忽然良心发现地想安慰他一下：“嘛，呆一阵就熟悉了，谁不是那样过来的呢……”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顿了一下，只能干巴巴地转到下一句：“要相信自己的适应能力，笛捷尔先生……而且，我也会帮你……” 最后一句话成功让笛捷尔的注意力再次挪回她的身上，他张口刚想说什么，却下一秒警觉地抬头望向前方。 与此同时，阿娜墨涅也在心中暗暗叫苦，因为即使是在夜色之中她也能顺利分辨出那个正向自己跑来的人影—— 为什么如此不巧！！！ “啊，姐姐！果然是你回来了！” 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的瞬习惯性地抱住阿娜墨涅的一条手臂，他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很好。 “好巧啊，瞬。”阿娜墨涅觉得自己此时的笑容一定非常勉强，她第一次觉得刚回到岛上就看到弟弟并不总是一件幸福的事。“都说了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归期不定，你不会天天这么守着吧？还有，你吃晚饭了吗？” “别担心，姐姐，我只是偶尔上来看看，奥路菲前辈会替我留饭的。”瞬亲昵地蹭了蹭她冰凉的手，他的视线微偏，在看到阿娜墨涅身后那人时小小地惊了一下，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原来您也来了，卡妙大人，刚才真抱歉……” 阿娜墨涅感觉自己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整个人莫名地僵硬起来。她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不露马脚地打发走瞬，结果那人却在她想出对策之前无比淡定地开了口：“好久不见了，瞬。” 哎哎？ 不等阿娜墨涅反应过来，那两人的对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继续了下去，而且诡异得没有一丝不和谐感—— “卡妙大人也和姐姐一起出任务？是碰上很麻烦的事了吗？” “恩，有点棘手，不过已经结束了。我需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您受伤了？需要我去……” “不用了，瞬，只是体力消耗过大，休息一下就好了。”笛捷尔抬手揉了揉瞬的头发，就像他早就非常习惯这么做了一样：“另外，我来格陵兰岛的事请你保密，有些麻烦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是，我不会说出去的。”瞬先是郑重点头，随即忍不住继续追问：“那个……卡妙大人，冰河和艾尔扎克现在还好吗？” 一直插不上嘴的阿娜墨涅心中骤然一紧，在那一瞬她清楚地看到，笛捷尔的表情不自然地顿了一下，随后又变得若无其事：“他们很努力，所以你也不能懈怠，瞬。” 夜色之中，这种细微的表情变化根本没有让瞬产生半分警觉，好友平安的消息显然令他更加开心，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那太好了，我也会加油的，卡妙大人。” 看不出来啊，这家伙还有这么出色的演戏天赋…… 被晾在旁边的阿娜墨涅已经完全无语，她瞅准这个空子，飞快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然后故意用双手揉着瞬的脸颊，以此来掩饰自己从头到脚透出的不自在：“你去吃饭吧，瞬，先别告诉别人我回来的消息，我和卡妙还有点事要商量一下。” “好的，姐姐。”瞬很干脆地应了一声，接着笑着朝她挥挥手，脚步轻快地顺着山路向下跑去。 一直到完全看不到瞬的影子，阿娜墨涅这才狠狠呼了两口气，一脸冷汗地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抱怨：“你怎么跟他说那么多话，万一露陷怎么办，吓死我了……” “那个卡妙……和我很像？”笛捷尔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 阿娜墨涅抬头瞅了他一眼，用力点了点头：“卡妙是这一代的水瓶座黄金圣斗士，我甚至怀疑你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兄弟，只不过一个生在了两百年前，一个生在两百年后。” “那还真有趣，有机会一定要见见。”笛捷尔微微一笑：“说起来，阿娜墨涅，你弟弟也是候补生？” “……是，可我更希望他是个普通人。” 这个话题阿娜墨涅并不喜欢，她嘀咕了一句，随后直接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笛捷尔手里一塞，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向石屋走去。 “我现在非常需要休息。另外，作为未来一段时间的室友，希望我们能和平相处，笛捷尔先生。” 笛捷尔注视着阿娜墨涅的背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浅笑的表情昭示了一种智珠在握的自信。他掸了掸肩上的雪花，随后大步跟了上去。 “当然，相信我们能相处得很愉快，阿娜墨涅小姐。” 第63章 海龙 一场大雨过后，圣域的空气格外清新，水汽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为昔日喧闹不已的圣域蒙上一层难得的安谧。 因为下雨的缘故，训练场上比平日冷清了许多，然而，在女性圣斗士的专用训练场上，两道玲珑矫健的身影正交缠在一起，拳脚相加的击打声起伏不断。 阿娜墨涅猛地挥臂挡开莎尔娜的肘击，一猫腰，另一手在她踢向自己的大腿上用力一按，飞速闪离了交战的圈子。 “差不多了，莎尔娜。”她摆摆手，以一种不设防的姿势站在原地。 “啊，真遗憾……”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莎尔娜还是乖乖地收了势，她揉着自己略略发青的手腕，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这么长时间不练，我还以为师傅的身手已经退化了，还想着在有人找你麻烦时候帮你出头呢。” “那真是谢谢你的好意。”闻言，阿娜墨涅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她将手臂上散落的绷带细细地缠好，小心地遮住上面的淤青。 莎尔娜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插了句嘴：“我从刚才就想问了，师傅，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不觉得格陵兰岛上能有人在切磋中把你伤成这样，除了奥路菲，不过，他不可能干这种事。” “练拳嘛，总会受点伤，不用在意。”阿娜墨涅随意地回答了一句，语气不是太好。莎尔娜说的没错，就算她不善近战，但实力到达这个地步，普通圣斗士还真够不上和她切磋的资格。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当然是被从海底神殿挖出来的那位笛捷尔大人的功劳！ 自从那个暂时不想公开身份的前水瓶座黄金圣斗士闯入她的生活后，阿娜墨涅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完全变了样。先不说窝藏前辈着实让她紧张了好一阵子，光是一些生活琐事就令她感觉无比头痛。 格陵兰岛修炼地没有为笛捷尔准备的物资，而这人又对当前的时代一无所知，所以一开始到饭点的时候，两人都不得不一起用瞬间移动跑到外面去找吃的，而且还必须跑远点，笛捷尔那张脸和卡妙太像，在圣斗士较多的地方保不准就会被谁认出来。 稍微习惯一些后，更多的问题又接连不断地冒了出来。经济方面倒还好，攥着一大笔遗产的阿娜墨涅并不缺钱，额外增加的开销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最麻烦的则是身份。作为一个圣斗士，这种涉及到外界的各种问题之前从来用不着阿娜墨涅操心，可在没有了圣域方面的帮助后，单凭她一个人想给笛捷尔弄个切实的身份实在是难如登天。偏偏这人又特喜欢泡图书馆，在没有证件的情况下，每次都要将阿娜墨涅拉过去当人形借书证，直弄得她头大如斗，到后来不得不对他冒用卡妙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圣斗士在外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耳目遍及全球的圣域高层，笛捷尔频繁使用卡妙的身份出入各地图书馆，最后的结果就是，卡妙大人和阿娜墨涅大人的绯闻一下子传遍了圣域外交处。现在阿娜墨涅唯一能庆幸的就是他们不敢将这些无聊的东西传到教皇或卡妙本人耳中，否则…… 啊，还是不要去想比较好…… 除此之外，笛捷尔的出现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她的小宇宙修炼。对于两人之前的约定，他一直严格遵守，只要是离开格陵兰岛，必定会拉着阿娜墨涅一起。有这么个人天天呆在身边，阿娜墨涅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一下海皇小宇宙的问题，只能一放再放，弄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想收回前言。 无奈之下，阿娜墨涅只能拖着这人一遍遍地进行切磋，努力提高停滞了很久的近身格斗能力，同时将额外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一段时间下来，包括瞬在内的所有格陵兰岛候补生全都被她狠狠操练了一遍。 笛捷尔什么的，果然还是回去冰棺里冻着更好！ 阿娜墨涅咬牙切齿地诅咒。 回忆结束—— “……师傅？”莎尔娜有些奇怪地看着忽然停住了动作、双手交握忽紧忽松的阿娜墨涅，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所以她不太明白自己刚才说错了哪句话引起师傅这么大的反应。 “嗯？……哦，没事。回去吧。”阿娜墨涅回过神来，冲莎尔娜扬了扬下巴，当先向外面走去，同时随口问道：“这段时间没来圣域，有什么大事吗？” “没有，最近圣域挺安静的，日常的巡逻和任务也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莎尔娜跟在后面，如实回答：“死亡皇后岛方面一直没有消息，连各地的例行汇报都不见他们的踪影，我怀疑参谋长在那里安排了固定的人，所以即使有消息，凭我现在的身份也无法查出来。” “这样啊……” 阿娜墨涅失望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指望莎尔娜能查出特别有价值的情报，但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也确实出乎意料。不过深入想想后，她也释然，当年大批圣斗士和候补生被流放到那里，现在的死亡皇后岛对圣域而言是个禁忌，教皇有意向动用那里的黑暗圣斗士，所以自然不会让岛上的情报轻易泄露出去，可怜的一辉，看样子想在他得到圣衣之前将人捞出来是不太可能了。 正想着，一股突然靠近的小宇宙顿时引起了阿娜墨涅的警觉，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冷冷地扫向一个隐蔽的角落，小宇宙暗暗燃烧起来。倒是莎尔娜一个箭步窜到了她的面前，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临战的危机感：“谁在那里？快出来！” 诡异的安静之后，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很快，一个全身被斗篷包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影自前方的石柱后闪出半个身子，像一座石雕般杵在那里：“好久不见了，双鱼座。” 那人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几分异样的沙哑，明显不想让别人认出他的身份。只不过，这个声音听在阿娜墨涅耳中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她在微微一愣之后忽然回过神来：“……是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疑之意：“你居然跑到……”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他微微偏了偏头，向莎尔娜的方向看了一眼，用意不言而喻。 阿娜墨涅会意，她伸手从背后拍了拍莎尔娜的肩膀，安抚道：“你先离开吧，莎尔娜，记得别把这事说出去。” “师傅……”莎尔娜望了那神秘人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师傅一向不喜欢别人质疑她的决定，而且，看对方的身份，这估计也不是一个白银圣斗士能知道的秘密。 “小心点，师傅，他很危险。” “没关系，这里是圣域。”阿娜墨涅一语双关地道。她目送着莎尔娜离开，直到完全感应不到她的小宇宙，这才冷淡地开口：“没想到你竟然孤身一人来到圣域，海龙。这份勇气值得敬佩。” “如果不是为了证实一些事，我也不想来到雅典娜的地盘。”被称呼为海龙的男人在莎尔娜走后，声音也恢复如初。富有磁性的男声带着异样的魅力，单是听着就觉得是一种享受，前提是能忽略掉其中的那丝从未消失过的警惕。 “要找个单独见你的机会还真不容易，双鱼座。” “单独见我？你找我干嘛？”阿娜墨涅在面具下皱起眉头，她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距离自己那次和这人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一年，这个时候再见，她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目的。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转而反问道：“水瓶座的黄金圣斗士，他和你很熟？” 阿娜墨涅心里顿时一突：“你想说什么？”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面前吧。”男人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找了你很多次，从上一次见面后不久就开始找你，可惜，那个水瓶座圣斗士一直在你身边。那真是个危险的男人，若不是我谨慎，可能早就被他发现了，双鱼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在我看来，他一直在监视你。” 阿娜墨涅扯了扯嘴角，心中恍然。难怪这人拖了一年多才出现，笛捷尔一直认为她是在这个时代复活的海皇波塞冬，所以重点防范的肯定是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海斗士，很不巧，面前这位正是海将军中的一员。 怪不得笛捷尔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比起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监视的成分恐怕更多。强者的直觉总是很微妙的，笛捷尔对海斗士的敌意之重，连这人都不得不谨慎行事、暂避锋芒，若不是他对圣域的了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恐怕真找不到和她单独见面的机会。 “关于他的事，我心里有数。”阿娜墨涅在心底给这人记了一笔，一句话带过了这事：“说出你的目的吧。” 见状，那人也不再多言，直截了当地发问：“一年前，我们见面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阿娜墨涅皱眉。 “我已经确认了，圣域的教皇并不知道波塞冬大人复活的秘密，可你当时却精准地盯上了波塞冬大人的宿体。”男人的声音中逐渐透露出几丝敌意：“关于波塞冬大人的身份，即使在海斗士之间也是个秘密，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双鱼座，一个雅典娜的圣斗士，是怎么知道波塞冬大人的身份的？” 阿娜墨涅沉默着，一种棘手的感觉逐渐浮上心头，这时，她忽然后悔支开莎尔娜了。 只不过，对方却没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继续咄咄逼人：“而且，波塞冬大人的宿体在和你见过后的第二天突然陷入了昏迷，醒来后非常虚弱。我发动所有的人调查了一切可能，没有人知道你那天去了哪里，双鱼座，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对圣域的人了解得可真够彻底。”阿娜墨涅冷冷地讽刺：“但别忘了这里可是圣域！” “同一套把戏是不管用的。”男人冷哼一声：“我也很想知道，那位伟大的教皇在得知属下掌握了海皇波塞冬的秘密居然瞒而不报时的表情，那一定很精彩吧。双鱼座，我既然敢孤身一人来到圣域，当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次可不会被你轻易瞒过去。同样的答案，是在我面前说还是对教皇说，自己选一个吧！或者，你想试试我到底能不能安然离开？” 这混蛋怎么这么难缠！ 阿娜墨涅在心底狠狠的咒了一句。在对方摆出一副不在意秘密被暴露的态度后，被动的人就换成了她。不过朱利安昏迷？这倒是个出人意料的情报，这人会特地跑到圣域质问她，也就说明他没在另一个海底神殿或朱利安本人身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么一来，那下落不明的另一半海皇神力，还真在亚特兰蒂斯？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赶紧打发掉眼前这个多疑的家伙。 “我没有做任何事，那天我和水瓶座在一起。”阿娜墨涅冷声回答，同时在后面添上一句嘲讽：“你可以找他证实。” 这个回答和没说没什么两样，对方似乎早就意识到了不会那么容易就撬开她的嘴，所以直接将问题绕回最初：“你是怎么知道波塞冬大人的秘密的？” 阿娜墨涅无声叹了口气，从刚才开始自己就一直被这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相当糟糕。看来，不说点真实的东西，是无法将这人顺利糊弄过去的。 想到这里，她微微缓和了语气，平静地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海龙，雅典娜其实不在圣域。” 对面的人在那一瞬明显动摇了一下。 阿娜墨涅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我奉教皇大人的命令，在全世界范围内追查雅典娜的下落，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十年。海皇波塞冬的复活、你们海斗士近来那么大的动作，不可能瞒过我。” 沉默了一阵后，对方忽然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那种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算隔着斗篷都能想象的出来。 “原来如此，这么说，害怕开战的应该是圣域！”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不加掩饰，也幸亏这附近没有其他人。 “没想到你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秘密说出来，双鱼座，看来你对教皇的忠诚也不怎么样嘛。在圣域的雅典娜竟然是那家伙一手扶立起来的假货！看来我猜的果然没错，教皇，他本来就是一个恶魔，哈哈哈——” 还没等他笑完，阿娜墨涅就当头浇了他一盆冷水：“我还没说完呢，海龙，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雅典娜。” 笑声戛然而止。 至此，阿娜墨涅心中终于升起了一丝快意，这种看人震惊的感觉真不赖，怪不得无数反派都喜欢当着主角的面暴秘密…… “那他……”对方的声音有些干涩。 “教皇大人也知道。”阿娜墨涅微微抬起下巴，心情很好地补充了一句。 “那他就这么放过了雅典娜？！”对方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这超出预想的答案令他根本无暇注意自己当前的态度是多么诡异。 “谁知到呢，那位大人自有思量，他那样的人不是你我能够随意猜测的。”阿娜墨涅笑眯眯地回答，丝毫不觉得隔着一张面具浪费了表情。“还有，海龙先生，你现在的失态已经证明了我心中的某个想法，请不要小看我所掌握的情报，如果不想我去向教皇大人求证的话，你最好收回之前的威胁。我不在乎被骂一顿，或是暂时失去他的信任，可你要知道，如果教皇大人要是知道了你现在的身份和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会不顾一切先把你处理掉，不知道上次那位先生……身体好点了吗？” 长长的一段话让对方迅速找回了之前的冷静，他沉默着，整个人下意识地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就像一头野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正思索着如何将其撕成碎块。 “你在威胁我？！” “以牙还牙罢了，我最不喜欢被人威胁，而且这世上也没人能威胁到我。”除了那个智商破格的妖孽。 阿娜墨涅在心里添了一句。 许久之后，那人慢慢散去了周身的气势，重新恢复到初见面时所保持的微弱存在感，淡漠地开口：“既不忠于雅典娜，也不忠于教皇，双鱼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隐瞒了什么？” “和你无关。”阿娜墨涅在心底赞叹了一下对方的敏锐，随后漠然回绝了他的试探。 “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可以应付教皇的质疑，其他没什么好说的。”暴秘密的感觉虽然很爽，但说的越多死得越快，这一点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是么……”对方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后飞快地张口：“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认识，也没见过面。” 说完后，他整个人飞快地向石柱后一闪，小宇宙骤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阿娜墨涅在原地干瞪眼。 曾经的双子座暗星，竟然还有这本事……可这样突然跑掉算什么事！ 正在诽腹间，阿娜墨涅忽然感到了另一个迅速逼近的小宇宙，随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冒出来的人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阿娜墨涅……” “……丫的谁让你跑进来了？！！！这里是圣域！圣域！！！” 她一把揪起笛捷尔的衣领，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咆哮：“别忘了你顶着和卡妙一模一样的脸，人家现在可是在东西伯利亚！被发现了你要怎么解释？！！！” 面对这番质问，笛捷尔轻轻一句话就浇灭了阿娜墨涅的所有怒火。 “你见到海斗士了？” 阿娜墨涅揪着他衣领的手顿时一僵，没有回答。见状，笛捷尔不由得伸手攥住了她的拳头，另一手主动掀开了她的面具，清冷的目光牢牢攫住她的脸庞：“别忘了之前你说过的话，阿娜墨涅，作为人类活着。” “我没忘。”阿娜墨涅不自在地挪开自己的视线。“这里是圣域，只是一个海斗士，又能做的了什么？” ……奇怪了，这种安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而且，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跑到圣域里来？！”她忽然找到了一个理由，于是再次气势汹汹地瞪回去。 “我担心你。” 笛捷尔的语气放松下来，他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任何和海皇有关的人都可能唤醒你体内沉睡的海皇灵魂，神明的力量会让你忘掉现在的一切。我已经失去了瑟拉菲娜小姐，所以我不想看到你也变得和她一样，阿娜墨涅。” “……” 阿娜墨涅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烫，不觉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谁要你担心……”她轻轻嘀咕了一句。“我没那么容易败给波塞冬，你不用担忧我会给圣域带来麻烦。” 笛捷尔眸光微沉，最终轻叹了一声，温声道：“好，这次就算了，如果再遇到海斗士就直接离开，不要和他们接触。” “还有，你刚才遇到的是……海龙将军？” “……你怎么知道？”阿娜墨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披上了海龙鳞衣，那个人芯子里还是双子座的圣斗士，波塞冬刚从罐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分辨不出来就罢了，他怎么也会弄错？ 听到她的反问，笛捷尔脸上露出一丝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苦涩笑容：“尤尼提、我的朋友曾经是波塞冬的海龙将军，他被海皇的力量迷惑了心智……海龙鳞衣的小宇宙，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阿娜墨涅，听话，别接近海龙。” 阿娜墨涅愣了一下，随后轻轻说了一句抱歉。 他是真的担心吧，不完全是因为海皇苏醒带来的危险，还有那种害怕失去朋友的感觉。 有这么一个会为自己担忧的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骤然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呀——” 阿娜墨涅的思绪闪电般地回转过来，她猛地推开笛捷尔，几乎是被惊到一般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下一瞬，“死定了”三个大字狠狠砸在她的头上—— 这回是去而复返的莎尔娜，她似乎也是被刚才那人不受控制的小宇宙吸引，结果却晚了一步，而沉浸在各种情绪中的他们两人竟没一个注意到她的到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别人知道上一代的水瓶座黄金圣斗士还活着…… 就在阿娜墨涅的思绪乱成一团浆糊之际，莎尔娜，她诡异地沉默了三秒，丢下一句：“师傅，卡妙大人，我什么都没看到！” 接着“唰”地一下从原地消失！ 阿娜墨涅傻傻地瞪着莎尔娜的背影，面对同样无语的笛捷尔，她忽然意识到—— 无辜中枪的卡妙同学，你的名声彻底完蛋了！！！ 第64章 设局 海将军偷偷潜入圣域的行径并没有在圣域中搅起半点波澜，事实上，除了笛捷尔和阿娜墨涅，圣域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有一位海将军曾来圣域溜了一圈。 至于莎尔娜？阿娜墨涅相信，在自己多次“叮嘱”之下，这位可爱的弟子是不会无聊地将自家师傅拖入麻烦之中的。 自从见过加隆一面后，阿娜墨涅就对那位梭罗家的少爷上了心。只可惜有笛捷尔时时刻刻跟在旁边，所以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她并没有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这种实力停滞进退不得的情形让阿娜墨涅格外烦躁。有心再去亚特兰蒂斯一趟，但又无法保证一定能找出关键线索，要知道笛捷尔这人非常精明，一旦发现她偷偷前往亚特兰蒂斯，就算猜不到真正原因，也肯定会将这一切和之前突然出现的海斗士联系在一起，到时候很难说两人之间还能否继续保持目前这种相对融洽的关系。 伪神的日子真不好过，不知道被软禁在雅典娜神殿里的那个女孩子此时又在想什么呢？ 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无聊念头自嘲了一下，阿娜墨涅靠在断掉半截的石柱上，无所事事地打量着下方热火朝天的训练场。原来她是不太喜欢来圣域的，结果现在的情况却正好相反，只有跑到圣域来，她才能多出一些自由的时间。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气急败坏的呼喊稍稍挑起了她的一点兴趣。 “阿娜墨涅！” 来者是一段时间没见的圣域参谋长基加斯，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似乎正剧烈地喘着气。此时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带任何一个属下，一个人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走得很急，几乎是小跑着向她的方向奔来，手中的权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种种情形都昭示了此人当前极其愤怒的心情。 “我派去日本的人都是你截下来的？！” 他一路奔到她面前，张口就是一连串质问：“阿娜墨涅，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是教皇亲自任命的参谋长！圣斗士不得干涉参谋长的决定，这条规矩你难道忘了吗？！” “请冷静一下，参谋长阁下。” 阿娜墨涅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我没有故意和你作对的意思，只是你之前的所做实在不妥……” “所以才说你太胆大妄为了！阿娜墨涅！”基加斯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甚至有了咆哮的趋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教皇大人！而你、一个圣斗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质疑我的权利！就算你是教皇大人宠信的属下、但随意插手参谋长决定这种事……” 阿娜墨涅脸色发青地一把捂住基加斯的嘴，也不管什么冒犯的问题，直接将人拖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才无奈地放开手：“参谋长阁下，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喜欢硬碰硬的孩子了，无论如何，请听听我的解释？” 基加斯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语气凶狠：“说！” “日本的事，请阁下不要再插手了。”阿娜墨涅拿出至今为止最诚挚的语气，道：“虽然那里问题多多，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教皇大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他不会愿意看到你自作主张的。” “所以你就把我派出去的人直接扔进地下牢房？！这就是你的诚意！”基加斯的语气极其尖锐。 阿娜墨涅两手一摊：“反正我们之间的不和早就是圣域公开的秘密，在这种情况下我做出任何无礼的举动都是非常正常的吧。” 闻言，基加斯似乎终于冷静了一点，他不再用手中的权杖敲打地面，但嘴上仍旧不肯服输：“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打了我的脸之后又做出一副施恩的样子？尊敬的黄金圣斗士大人！” 若是以往，以阿娜墨涅的傲气，面对这样冷言冷语的讽刺早就动了怒，只不过，和某个事事压她一头的前代圣斗士呆久了后，她发现自己的涵养正如坐火箭一般飞速飙升。 “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才更像我的风格，霸道的恐怖女人，我知道圣域的很多人都这么称呼我。”阿娜墨涅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随即正色道：“事实上，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参谋长阁下。” 基加斯瞬间变成豆子眼：“找我？帮忙？”他一副茫然且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想查点东西，只凭我一个人的话，不方便。”想到那位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前辈，阿娜墨涅只能在心底叹气。 一阵沉默后，基加斯完全抛开了之前的怒气，他用双手握住权杖的顶部，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上下打量着阿娜墨涅：“能让骄傲的黄金圣斗士大人来求我可真不容易，看来你确实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不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呢？阿娜墨涅大人？只因为你拦下了我派去日本的人？” “你可以调配莎尔娜。”阿娜墨涅很干脆地回答。 “我本来就可以调配她。”基加斯反唇相讥。 “可是现在她会听你的安排。”阿娜墨涅语气不变：“莎尔娜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资格了。” 基加斯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 阿娜墨涅的话没错，就算他是教皇任命的参谋长，莎尔娜和她训练出来的不少女性圣斗士也基本不买他的账，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们后面有阿娜墨涅撑腰。虽然几个女性圣斗士的战力不见得让人有多少期待，但无法调动手下的人对一个地位仅在教皇之下的参谋长而言的确是一种耻辱。 “我看不到你的诚意。”基加斯气愤地跺了跺脚。 “那么，你想要什么条件？”阿娜墨涅反问。 “……” 圣域的参谋长阁下一时间呆住了。 除了几个特别亲近的人，双鱼座的阿娜墨涅在众人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实力强横、为人霸道的高傲圣斗士，所以很难想象她也会在某一天忍气吞声地任由别人提条件。虽然态度上看不太出来，但能说出上面一番话，已经足以让和她打过不少次交道的基加斯震撼了。 “先说说你想调查什么？”基加斯的态度不由得谨慎几分。 “两件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阿娜墨涅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之前确实担心基加斯心中怀恨连听都不听就一口回绝她的要求，不过从现在看，这人比十年前圆滑了不少，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首先说私事，之前为了我弟弟的归属，我和亚路比奥尼闹过一场，这事你还记得吧。我弟弟有个异母的兄长，几年前被送到了死亡皇后岛，现在一直没消息……” “这事我没办法。”基加斯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教皇大人在计划什么，凭你的地位应该收到了一点风声，他不会让人插手死亡皇后岛上的事。你要找的那个小孩只能说不幸运，正好在教皇大人开始关注那里时进入岛上，我劝你也别多管闲事，他又不是你亲弟弟。否则，即使教皇大人再宠爱你，单凭这事也足以让他将你划入背叛者名单了。” 阿娜墨涅听得直皱眉头：“换个形容词！” 想和这人心平气和地交谈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嘿嘿，我知道了。”基加斯的心情忽然变得特别好，连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几分：“现在想想这笔交易还是挺划算的，阿娜墨涅大人，你在我手上的把柄可不少了，前段时间和卡妙大人出入……哦，我知道要保密。那么，可以说说公事了。” 对于他的各种联想，阿娜墨涅也懒得辩驳，直接道：“我要关于海皇波塞冬的各种资料和传说。” 反正，以卡妙的性格是不会当面拆她的台，至于私下里的质问……就让笛捷尔那个罪魁祸首去解决吧！ “海皇波塞冬？”基加斯一愣，明显没想到她会突然撒出这么一个目标，不禁迟疑道：“你……调查这些做什么？” “未雨绸缪。波塞冬也是圣域的敌人，我知道你们最近几年一直没有查到那些逃走的冥王军的下落，所以，不妨先换个方向。而且，我也找到了一些关于波塞冬的蛛丝马迹。”阿娜墨涅淡淡地道。 基加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帮你查。但是，要不要告诉教皇大人？” “你随意。”阿娜墨涅低着头玩着指甲，状似不经意地道：“如果你不嫌自己手上的动作太多的话。” 似乎是听懂了阿娜墨涅的暗示，基加斯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才沉着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过一阵子我会把结果给你。不过我也有要求，阿娜墨涅大人，除了莎尔娜，今后你也要听从我调派！” 阿娜墨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有点玩味地应了一声：“调派？行啊，只要你能给我命令。或者，我让奥路菲也听你的调派？” 基加斯一僵，在看到她自始至终的淡定态度后顿时反应过来，下一瞬恼羞成怒：“你在算计我？！” “没，我说了条件由你提嘛，而且第一件事你又没答应。”阿娜墨涅特别真诚地道。“何况，为教皇大人分忧本来就是参谋长该做的，调查潜在的敌人也是你的职责。” 将莎尔娜交给基加斯调配是阿娜墨涅拿出的唯一筹码，表示她放弃了在圣域这部分势力，也正是投下了这个诱饵，才使得基加斯一步步陷入她所设的圈子。同时，比起一直在圣域教导小孩子，外出执行任务更适合现在的莎尔娜，而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也在教皇的容忍范围内。基加斯就算不满，到底还是有所收获，阿娜墨涅也不想把人逼得太死，目前波塞冬的消息对她而言还是相当重要的。 只不过，除此之外的要求对阿娜墨涅而言就无法接受了。阿娜墨涅本人是教皇手中的刀，基加斯只要头脑清醒一点，立刻就能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以上级的身份命令一个作为教皇心腹的黄金圣斗士，那是对教皇的挑衅！至于格陵兰岛和奥路菲，这些都是教皇当年用于安抚和拉拢阿娜墨涅的手段，除了她谁也动不得，基加斯就算脑抽了也不敢明晃晃地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唱反调。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阿娜墨涅又有什么值得谋划的？真正让她在意的基加斯都动不了，而他能动的——就算让他调配莎尔娜做事，难道他还能凭这份上下级的关系抹掉她和莎尔娜之间的师徒情分不成？所以这场谈判对阿娜墨涅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至于拒绝？不好意思，第一，阿娜墨涅虽然在意死亡皇后岛，但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内/幕，而且她也没有实质性的动作，基加斯看似抓到了她的把柄，可实际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第二，如果基加斯不给她一个调查结果，那么她完全可以把这事捅到教皇面前，到时候只要她拿出一点点和波塞冬有关的线索，那么基加斯的失职就是必然的——这么重要的事，黄金圣斗士都提醒了你还不办？！ 所以，作为圣域的参谋长，只要基加斯听到她的要求，他就无法拒绝！反过来，他也无法对同样作为教皇心腹阿娜墨涅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需要圣域的势力，又不愿真的向老对手低头！ 这就是一切的起因。 基加斯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鼓着腮帮瞪着她，剧烈地喘息了几声，随后猛一挥手指向训练场的方向：“现在、立刻、给我回去训练那群候补生！” “遵命，伟大的参谋长阁下！”阿娜墨涅大笑着跃下石阶。 耍人和被人耍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by被笛捷尔先生耍过无数次的小玫瑰。 第65章 变故 上天仿佛见不得阿娜墨涅清闲，舒心的日子没过多久，一条糟糕的消息彻底粉碎了她连日来的好心情。 “你说的是真的？！” 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阿娜墨涅冷声反问，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愧疚的复杂情绪，隐藏在面具下的一张俏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应该不会有错，师父，你也知道，东西伯利亚那边不会无缘无故传来这样的消息。” 站在阿娜墨涅面前，莎尔娜少见地用一种担忧的语气说道：“在东西伯利亚附近的海域搜索，这样直达圣域的命令还是第一次。出事的不可能是卡妙大人，那么只能是他的两名弟子……即使是圣斗士，在狂暴的大海面前也只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连圣衣都没有的候补生呢。” 很清楚自家师傅和那位卡妙大人之间的密切关系，说到最后，莎尔娜的声音中亦多了几分黯然。 阿娜墨涅紧紧抿着双唇，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少女的话上。只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刻就意识到是艾尔扎克出了事，换了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让卡妙做出这样大的动作。 托记忆的福，阿娜墨涅此时倒不太担心艾尔扎克的生命安全，不过这件事牵扯到卡妙，她很清楚艾尔扎克失踪对一向爱护徒弟的卡妙打击有多大。明明知道艾尔扎克的下落，刻意隐瞒的话总会让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虚和愧疚。 即使阿娜墨涅自己算得上是个伪海皇，但她其实一点也不愿意看到艾尔扎克成为海将军。既然都要在神明手下混，雅典娜的阵营显然是最好的一个，莫名跑去波塞冬那里……不提那边没什么亲近的同伴，单看现在的海皇力量被她这么个闯入的小蝴蝶生生分去了相当一部分就知道，跟着波塞冬绝对没有前途！ 而且，阿娜墨涅同时也在烦恼，作为有那么一点海皇力量的伪神，她在之前居然对此一无所感！到底是她的力量太弱感应不到、还是波塞冬的意识太强掌控了一切和海界有关的东西？ 艾尔扎克这事不小，所以有必要去东西伯利亚走一趟，不只为了探望一下那对师徒，更为了这个难得的光明正大探索海界秘密的机会！ 短暂的沉思后，阿娜墨涅干脆地对莎尔娜道：“我要去东西伯利亚一趟，这事你记得保密，别向格陵兰岛那边透露。” 莎尔娜似是对她的最后一句叮嘱有点疑惑，但考虑到来自东西伯利亚的支援请求并没有对绝大多数人公开，所以最终将其归为保密条令，并没有多想。 ******************************* 再次见到卡妙的时候，阿娜墨涅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冒出一股酸酸的感觉，事实上她就站在那间小屋旁边，可面前的人直到快走到门口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卡妙。”她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仿佛被这一声惊醒，卡妙正要推门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后猛然抬起头来，在看清她的面容后，眼中深深的失望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 “抱歉，阿娜墨涅，我以为是艾尔扎克……” 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卡妙一手推开门，示意她跟着进来，随后顾不得自己*的衣服，疾步走到还在昏迷的另一个男孩身边，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面上的忧色不减反增。 “冰河的烧到现在还没降下去……” “师兄……” 小脸烧得通红的男孩仿佛梦到了什么，在冰凉的感觉触到额头后喃喃自语，几乎搅成一团的眉毛无声诉说着内心的痛苦。 “卡妙！” 从后面看到青年那只冻得青白的手紧紧地握成拳，阿娜墨涅忍不住一个箭步迈过去，双手扳着他的肩膀，几乎是强硬地将他按在一旁的椅子上，担忧的口气也在瞬间化为了冷肃：“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这是冰河应得的惩罚！” 卡妙豁然抬头，目光如电，刺得阿娜墨涅心里一颤，但随即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着。 “冰河总要从这件事中学到点什么。”她冷冷地道：“你和艾尔扎克就是平时对他太照顾了，才让他忽视了来自周围的关心。他今天的冲动害了艾尔扎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害了你！” “阿娜墨涅……”卡妙一向冷淡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怒容，他一手反扳着她的手腕，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圈清晰可见的红色指痕。 “别这么说冰河，他只不过是……” “我知道他是为了母亲，可是那又怎样？！”阿娜墨涅毫不客气地反驳：“挂记亲人是人之常情，我没有要否定他的意思，他错在明知自己实力低微却偏偏要去冒险，这才连累了艾尔扎克！” 她抽手，后退，翡翠般温润的眸色中酝酿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些事即使是对的，也不能去做，否则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我无法原谅他的错误。老实说我对冰河这孩子的感觉不太好，至少比不上艾尔扎克，在我眼中过于执着有时候也是一个缺点，看他现在这样我非常担心。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对我而言，冰河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你，若是他将来真的做了什么而牵连上你……”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卡妙恍如一座雕塑般杵在那儿，深深地凝视着她，之前积聚的一点怒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消散。半晌后他别开了脸，清冷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你想多了，阿娜墨涅。” 阿娜墨涅亦沉默了一阵。 “看你现在这样子，我害怕。你对冰河一句责备都没有。” 她转身走到壁炉前，背对着卡妙凝视着其中不断跳动的火苗，脸色阴沉。明明之前还不觉得，但此刻她只觉得那个孩子异常碍眼，心头像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偏偏还无法发泄出来。 上辈子那些记忆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命运这事儿难说得很，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阿娜墨涅，”身后的人走了过来，似乎刻意放轻了脚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阿娜墨涅长长呼了一口气，她转过身，默不作声地抱了抱他的肩膀，脸上浮起一丝愧疚：“刚才是我过激了，明明应该安慰你的，结果却说了那样的话。”说到底这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她没资格过问。 “那臭小子如何我不管，但是卡妙，你现在必须换件衣服，休息一下。如果你不想冰河醒来后再添愧疚的话。”在看到对方的表情后，她不自觉地添上了最后一句，听到这话后，卡妙果然将即将脱口的拒绝咽了回去。 “可是……” 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阿娜墨涅冷静地开口：“以你现在的状态，做什么都是徒劳，就算真发现了艾尔扎克也无法带他回来。”说到这里她稍稍顿了一下，那个少年的下落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被咽了回去。 这一点点的异样并没有被卡妙发现，他犹自站在原地，僵持着。 “我帮你去找。”被内心的不安驱动着，这句话脱口而出。 阿娜墨涅麻利地甩开长长的风衣，顺手将其搭在床边，稍稍活动了一下几处关节，根本不给对方阻拦的机会。走之前不放心地又添了一句：“冰河估计再过不久就该醒了，那时候身边没个人可不行。” ************************ 一头扎进冰冷的海水中，阿娜墨涅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今日的大海似乎正处于盛怒的状态，冰层下的水流异常湍急，搅在一起形成数个肉眼难辨的漩涡，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只一下水，阿娜墨涅立刻感受到了从海底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属于波塞冬的小宇宙，这顿时让她内心一振，立刻将周围的险境忘得一干二净。漩涡似乎感到了入侵者，没过几秒，阿娜墨涅便已无法掌控自己的游动方向，她索性放弃了那些无谓的动作，任凭水流将自己越卷越深，间或根据感应到的小宇宙调整一下方向。 冥冥之中，她似乎听到一个神秘的声音正在呼唤自己，若有若无，奇迹般地给人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随着海水的流动，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按捺住心中那点小激动，阿娜墨涅凝神感受着周围水流的变化，在有过一次亚特兰蒂斯之行后，她对暴力打破结界可谓是“经验丰富”。因此，积聚了许久的强大力量几乎是在触到海底结界的第一时间就猛地爆裂开来，连带着整座海底神殿似乎都颤动了一下。 “轰隆——” 在结界破开的一瞬，阿娜墨涅直接被汹涌的海水冲进了波塞冬的海底神殿，一阵熟悉的小宇宙顷刻间笼罩了全身，亲切得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家。和破败的亚特兰蒂斯不同，这座海底神殿的结界在几秒之内便完成了自我修复，除了地面上留下的一滩水迹，没有留下任何被破坏的痕迹。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闯入，位于最中央的海底神殿处蓦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有什么东西正隐隐呼唤着她体内的小宇宙，却被她下意识地压了下去。 “呼——” 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阿娜墨涅略带厌弃地拧了拧湿透的袖子，冰凉的布料贴在身上，一丝丝寒气仿佛正顺着毛孔欢快地钻入体内。空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混合着湿润水汽，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远处隐隐传来杂乱的呼喊声，刚才的结界破裂恍若一颗投入海底神殿的□□，瞬间令所有人绷紧了神经。阿娜墨涅四处环顾了一下，目光在远近几根擎天巨柱上流连一阵，在发现无法将周围的柱子对号入座后，便当机立断隐藏了自己的小宇宙，向离自己最近的柱子飞奔而去。 第66章 试探 身处海界的感觉和圣域完全不同，或许是其主人不在的缘故，这片广阔的海底处处透露出一种近乎死寂的宁静。因此，在入侵者降临之处，仅仅是一点点骚动亦显得格外刺耳。 远远地将喧闹的人群甩在身后，在靠近一根叫不上名字的大洋支柱时，阿娜墨涅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落地无声。置身于海底神殿，这让拥有部分海皇力量的她的感官愈发敏锐，因此，她能清楚地捕捉到这附近一个略显熟悉却又一时让人难以分辨的小宇宙。 不是海龙，不是艾尔扎克，那又会是谁呢？ 听到珊瑚丛后面传来的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阿娜墨涅暂时放弃了继续靠近柱子的打算。她一手垂在身侧，另一手慢慢挪到背后，凝视着眼前的珊瑚丛，冷声道：“别藏了，出来吧。” …… “阿娜墨涅。” 出乎意料地，从珊瑚丛后传来的竟是一个透着熟稔的清朗男声，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一股不带任何防备的亲昵意味，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是我，别这么如临大敌啊。” 阿娜墨涅皱了皱眉，用一种不耐烦的口气应付道：“出来！我哪知道你是……” “谁”这个字还未出口，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连带着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一手微颤地指着对方，半晌之后讷讷道：“哥、哥……” 前方的青年微微挑起嘴角，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打量着她，微卷的水绿色的发丝随意垂下，衬着那精致到极点的容颜，仿佛从画卷中走出的神明。 “哥哥……是你……” 阿娜墨涅低低唤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随即仿佛想起了什么，苍白的面上闪过一丝怀念一丝痛苦，交织混杂在一起，最后定格为一种空荡荡的迷惘：“你怎么……” “吃惊了？” 青年轻笑一声，随即以一种毫不设防的放松姿态从石阶上走下来，似乎他出现在这里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很抱歉，墨娜，事先没有告诉你。其实……” 阿娜墨涅忽然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从对面看去，只能看到少女单薄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喉咙里隐隐传出几个模糊的音调。 这个动作让青年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一手搭上阿娜墨涅的肩膀，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想说什么？来，慢慢……” 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温和优雅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褪去，和突然涌上的惊恐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滑稽。 “你——” “其实我该说一句谢谢。” 阿娜墨涅抬起头，同时面无表情地将沾满鲜血的右手抽出来。她的脸上还残存着不甚清晰的泪痕，一双碧色的眸子雾蒙蒙的，几点温热的血花飞溅到她的侧脸上，与缓缓流淌的泪水混在一起，又迅速滴下。 “我哥早就死了。”她用冷淡的声音回答：“这一点我记得非常清楚。虽然是个假货，但能再一次看到他也是一种幸福，所以我有点感谢你，真的。只不过……” 冷眼注视着对方那张惊疑不定的脸，阿娜墨涅甩了甩手，眼神在一瞬间犀利起来：“假的终究是假的，看看可以，把他当真可就是傻瓜了。” 伴随着这句话，对方身上泛起一阵模糊的光，再清晰时，整个人已变成了一个二十左右、面目平凡的青年，一身金色的鳞衣明白地昭示出他的身份。 “你……”他一手捂住腹部鲜血淋漓的伤口，脚步踉跄地后退着，苍白的脸色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充分体现了他此时的心情：“怎么会？！对着心中最爱的人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杀手……你难道没有感情唔——” 一只小巧的脚丫精准地印上了他的脑门，紧接着，伴随着一阵令人牙疼的撞击声，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绽出一片如蛛网般的裂痕，也成功堵住了青年未说完的话。 一时间，场中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收回一部分力道，阿娜墨涅状似无辜地歪歪头，思考了几秒后，才轻轻动了动嘴唇：“啊……有件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 她望着正费力用单手攥着自己脚踝的青年，用一种可称之为“同情”的语调道：“我哥死的时候只有七岁，所以……你变成他二十岁的样子，就算是傻子也不可能弄错吧……” 对方的动作突然僵住，随后更用力地拉开她的脚，露出的半张脸上的惊疑猛地放大了好几倍：“七岁？！不可能！我明明看到……” 吧唧—— 场中再次安静。 阿娜墨涅默默收回脚，看着已经彻底晕过去的某海将军，沉默一阵后喃喃道：“你看到的确实是真的，只是……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罢了……” 普通人的想象力有限，即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无法仅用大脑精确地勾勒出他们未来的面貌。然而阿娜墨涅是个特例，托穿越的外挂，阿布罗狄二十多岁的模样她一直深深地记在心里，也正因为这份记忆的清晰和真实，所以对方才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当成变化的模板，却不想弄巧成拙。 “这家伙叫什么来着？隆奈狄斯？嘛，不知道是他的实力不够还是能力本身存在局限性，七岁和二十岁，这中间存在相当长的空白，他如果能看到我完整的记忆，就应该能发现疑点……算了，这些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走神，阿娜墨涅绕过在地上挺尸的某人，四处环顾了一阵，犹豫起来。记得北冰洋支柱和南冰洋支柱应该靠得挺近，只不过到底是哪个方向？！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打断了少女的纠结：“看来我猜的没错，果然是你，阿娜墨涅。” 阿娜墨涅放下双手，偏头盯着那个不紧不慢走来的人影，平淡地道：“比我想象的早一点，海龙，看来你很确定来的人是我？” “这根本不用猜。”对方张开臂膀，做出一个上托的姿势，语气中略带了点得意：“在这被波塞冬力量笼罩的海底神殿中，没有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即使你刻意隐藏了小宇宙也一样。而且，从那个少年被海皇陛下选中的时候起，我已经想到你很可能会追着他来这里一趟，事实上，你会来得这么晚才更出乎我的意料。” 见对方说得如此直白，阿娜墨涅也就不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道：“我要见艾尔扎克。” 对方同样很果断地拒绝：“不行，别忘了这里可是海界，身为雅典娜的圣斗士想在海底神殿乱逛，先问问这里的海将军答不答应。”他瞟了一眼不远处不省人事的海怪，左手捏了捏握紧的右拳，发出清脆的“咯啦”声。 “不是每个海将军都像那个家伙一样，海马和六圣兽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这样啊……” 阿娜墨涅在海龙的注视下沉吟了几秒，紧接着毫无预兆地挥拳就打！ “轰——” 和之前那一阵巨响不同，这一拳给海界带来的影响就仿佛凉水溅入了沸腾的热油，让原本就精神绷紧的一众海斗士瞬间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同一个方向，紧接着闹哄哄地从四面八方轰然涌来。 正站在阿娜墨涅对面的海龙明显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险险避开那擦肩而过的拳风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连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疯女人！你到底想干嘛？！” 站稳身形后，阿娜墨涅再次摆出进攻的架势，一时间漫天都是金色的拳影，将近一半都落在了附近的珊瑚上、地面上，几下就将原本犹如海底花园的美景轰成一片废墟，摆明了就是故意。 “砸场子。” 阿娜墨涅没有丝毫愧疚地吐出几个字，灵巧的身形在碎石间来回穿梭。“这么大动静，我就不信艾尔扎克不出来！” “你！” 眼见对方摆出黄金三角次元的起手式，阿娜墨涅身形一顿，“刷”地一下退出很远，随后心里闪过一丝小得意。在她之前站立的地方闪过一片晦涩的能量波动，似乎是被对方刻意压制了力量。 见自己的绝招没困住人，海龙脸上飞快地略过一丝惊讶，随后停下了无谓的追逐和躲闪。 “……一段时间不见，你有了不少进步。” 他回头向位于中央的海皇神殿望了一眼，语气愈发冷厉：“捉迷藏的游戏到此为止！双鱼座！别让我动真格！” 阿娜墨涅在心里轻哼一声，见他不动，索性朝着生命支柱的方向飞奔而去。好不容易来海界一趟，若不闹腾一番，怎么能找到关于波塞冬的线索？她相信，对面那人一定感觉到了之前结界破裂那一瞬散发出的海皇小宇宙，所以才会悄无声息地绕到这里见她。既然无法在暗中探查，那干脆把事情闹大，人多了才更方便浑水摸鱼。 见阿娜墨涅的身影迅速远去，同时一路打碎无数珊瑚丛，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样子，海龙的手猛地攥了起来，整个人骤然从原地消失，下一瞬，带着十二分力量的拳头凌空砸下，大有不管不顾一击毙命的架势。 见此情景，阿娜墨涅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匆忙之中只能架起双臂护住胸口，准备硬抗下这一拳。 就在这时，一个全身裹着斗篷的人影鬼魅般出现在两人身边，引得二人齐齐一惊，电光石火间，他已拽着阿娜墨涅退出了十几米远，那重重的一拳收势不及，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连带着附近大片的珊瑚全部化为齑粉。 “是谁！” 海龙一甩披风冷声质问，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那森森的寒意似乎能将人的血液瞬间冻结。而之前那个嚣张的少女此时则诡异地保持了沉默，任凭那闯入者抓着自己，几个闪身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喧闹的声音从后方追来，十几名海斗士很快出现在附近，看到一片废墟中的海龙后纷纷围拢过来。 “海龙大人，您和那些入侵者交手了？”其中一个小队长模样的海斗士上前一步，有点紧张的发问。他打量着四周的碎石和冰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海龙收回架势，摆了摆手冷淡地道：“他们已经走了，不过……通知所有海斗士，加强戒备！” “是！” 在众人散去后，他这才动了动有点僵硬的小腿，轻声自语：“竟然是他……” 回想着那人最后看过来的一眼，饶是身经百战的他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黄金圣斗士，果然不容小觑！ 第67章 矛盾 被一条手臂从背后勒着冲进海水里的感觉并不好，阿娜墨涅只感到胸口越来越闷，不过，考虑到身后那人此时的心情，她还是乖乖地任他勒着一直向上游去。 “哗——” 水花四溅，两个人影几乎是同时从水中跃起，双双落在厚厚的冰面上。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月亮被乌云遮住，只余几点晦暗不明星子挂在天边，四周静得可怕。放眼望去，周围都是影影绰绰的冰丘，别说是人，连海鸟都不见一只。 阿娜墨涅用手肘撑着推开身后的人，咳了两声后，冷淡地讽刺：“你来的可真快。” 笛捷尔甩开身上*的斗篷，冷峻的脸上没有半丝表情，他一抬手，用一种可称为粗鲁的动作揪起了阿娜墨涅的衣领，平静的声音中隐隐酝酿着一股风暴。 “我要一个解释。” 阿娜墨涅皱眉，她伸手推了推笛捷尔的胳膊，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后，更加懒得开口解释。 “放手。” 沉默就这么在两人之间蔓延。 阿娜墨涅的心情很糟糕，她知道笛捷尔为什么来，可被他这么一搅合，所有的计划全都泡了汤。白白浪费了一个等了许久才得到的机会，她能开心的起来才怪。 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笛捷尔的目光愈发深邃，他猛一扯她的手臂，骤然离开了原地。阿娜墨涅条件反射地一惊，再看时，两人远远离开了之前那片海域。 “你干嘛？！” 她用力挥开笛捷尔的手，戒备地后退一步。 被阿娜墨涅躲开后，笛捷尔并没有再去拉她，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女，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回格陵兰岛。” 阿娜墨涅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卡妙的弟子还没找到，我不会回去的。”顿了一下后，她还是添了一句：“那个孩子很可能成了海斗士，所以要尽快把他带回来。” 笛捷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漠然道：“阿娜墨涅，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回格陵兰岛，现在，立刻。否则，”他的目光骤然变冷，“别怪我动手。” “你到底要干嘛？！” 心情本就不好的阿娜墨涅顿时被他这句话点爆了，一句话冲口而出：“我已经解释过了！卡妙的弟子现在有危险……” “不要靠近海斗士，我曾经这样告诫过你吧。” 面对像个炮仗似的阿娜墨涅，笛捷尔根本不为所动：“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是为了……” “那些都不是理由。”笛捷尔蓦地逼近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冷厉的神色：“阿娜墨涅，不管是为了谁，你都不应该闯进海底神殿。” “我不可能放着艾尔扎克不管！”阿娜墨涅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音调，怒气冲冲地回瞪着他。如果说之前确有几分敷衍，那么现在已换成了十足的心里话，人和人之间是有感情的，就算不为了海皇的那点秘密，她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受伤的艾尔扎克不知所踪而什么都不做。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艾尔扎克对你而言不算什么，但是我和你不一样，你已经管得够多了，现在连我去救人你都要管？！” “阿娜墨涅，我再说一次，你是海皇的转世。”笛捷尔冷冷地盯着她，周身的气势逐渐逸散出来。“如果波塞冬苏醒，受到牵连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别说一个圣斗士候补生，就算是雅典娜被带去海界，你也不能踏进那里一步！” “现在，回格陵兰岛。在这件事结束之前，只要你敢离开，我们之间的约定立刻作废，我会在第一时间向教皇公开你的身份。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你！” 阿娜墨涅双目圆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万万没想到笛捷尔居然会拿这个来威胁她。事实上他曾不止一次地表露出自己受制于他的意思，但这么直白地威胁，离开亚特兰蒂斯后还是第一次。 “说到底，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笛捷尔，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在监视我，你只是在监视波塞冬！” “你要这么认为也无所谓。” 笛捷尔当着她的面将一手张开，恍若细碎钻石的冰雪结晶慢慢在两人周围聚集，将那丝袅袅的杀意掩埋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之中。 “那么，你的选择呢？” 阿娜墨涅狠狠地咬牙，最终泄愤似的甩手，一巴掌拍散了他手心中凝聚的冰晶。 “算你狠！” 笛捷尔顺势钳住她的手腕，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出现在了格陵兰岛的石屋之前。此时岛上万籁俱寂，瞬间移动所产生的微弱小宇宙波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笛捷尔用脚尖拨开门，手上微微用力，将阿娜墨涅拉近推入屋内。 “在这里等着。” “喂！” 阿娜墨涅不甘心地回头，质问：“你就这样突然把我拖走，卡妙那里怎么办？他还在等我的消息。” “我会解决。”笛捷尔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伸出一只手按在石屋的墙壁上，一道肉眼可见的冰霜结晶迅速在墙上蔓延，很快绕了屋子一周，从另一个方向触及他的手掌。 “你？” “我这几年不是白呆的，传句话而已，根本不用费多少工夫。至于借口，那种东西多得是。” 笛捷尔松了手，阿娜墨涅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只能隐约看清墙壁上多了一个用冰晶绘成的奇怪图案。 “我在这间屋子里设下了结界，只要你离开，我立刻就能感觉到。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现在安静地呆着。” 回答他的是猛地被踹上的大门。 阿娜墨涅泄愤似的砸了一下屋内的石床，小巧的拳头直接在石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粗糙的裂缝划过肌肤，留下几道不起眼的红痕。 她沉默地站在屋子里，直到屋外的人确实离开后，绷紧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摸索着坐在了石床上面，靠着墙角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笛捷尔是好意，她明白，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比起她这个人，那个男人更在乎她的另一个身份，虽然知道私自闯进海底神殿一定会让他生气，但是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说不伤心是假的。 之前被笛捷尔看管着，阿娜墨涅虽然觉得麻烦，但心底并没有太多抗拒，圣斗士的人生都是以雅典娜为中心，就算再怎么在乎同伴亲人，也都要排在雅典娜之后，这一点让她这个不信神明的人非常不适应。其他人不知内情就算了，但是笛捷尔在明知一切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帮她隐瞒身份并留在格陵兰岛，这不能不让阿娜墨涅感到窃喜，即使知道他是为了监视海皇，但总会不由自主地幻想，至少他还是有一点点在乎自己的。 但今天这个事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个人，其实和别人没有区别，一样会对她露出尖锐的敌意。 吸饱了海水的湿衣服套在身上，寒意一阵阵地钻进骨髓，加上在海底的一番折腾，阿娜墨涅愈发感到精神不济。在这个众人都已陷入梦乡的时刻，她也没心情去整理自己，就这么缩成一团靠在床头，在失落、疲惫和和源源不断的寒意侵蚀下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 这一觉阿娜墨涅睡得并不安稳，半醒半梦之间，从小腹传来的坠胀酸痛感不断刺激着她的感官，不似受伤那般剧烈，却难以忽视。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周围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忽远忽近，就像催眠曲一般，反而使睡意愈发浓厚。这种迷茫的状态在一个烫热的东西突然触到手背的时候被打破，阿娜墨涅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扬手，伴随着清脆的“咯啦”声，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醒了？” 阿娜墨涅微微抬手遮挡了一下突然照进眼中的光，同时看清了面前的人影。笛捷尔神色平静地捡起掉在石床上的杯子，洒在上面的水渍还散发着热气，跳跃的火苗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墙上，这一切都告诉她，之前的那些并不是幻觉。” “几点了？” 阿娜墨涅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淡淡地问了个无关的问题。格陵兰岛现在正处于极昼时期，即使在午夜仍能看到被阳光映得金灿灿的冰山。 “快五点了，离训练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意识到她的不配合，笛捷尔轻轻叹了口气。 “稍稍收拾一下吧，阿娜墨涅，隔壁房间里有热水和衣服。” 他将空杯子放在石桌上，背过身走向火堆，再次向空空的水壶中注满水，然后将其架在火堆上。 “不要和自己过不去。而且，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阿娜墨涅慢慢从床上蹭下来，小腹中传来的坠胀感让她无奈地意识到，麻烦的情况又出现了，在这种时候闹脾气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她默默挪到隔壁的房间里——原本是配套的小储藏室，现在暂时给了某个黑户居住。 将自己打理好之后，阿娜墨涅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和大多数圣斗士一样，笛捷尔的房间简单而空旷，唯一不同的是桌上多了几本厚厚的书，直白地展示出了现居住者的独特个性。 鬼使神差地，阿娜墨涅走到桌前，伸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就着隔壁的透进来的微光扫了一眼标题，顿时嘴角一抽—— 《资本论》 无语地将书放下，阿娜墨涅又翻了翻另外几本。 《瓦里希德语词典》 《时间简史》 《地壳运动对古遗迹的影响》 流着冷汗将三本书一起塞回去，阿娜墨涅瞄了瞄最后一本，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捞了过来，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看过去—— 《量子力学原理》 ……………………………… “阿娜墨涅？”笛捷尔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你在干什么？” “……笛捷尔前辈，”阿娜墨涅一寸一寸地转过身，虚弱地将手上足以媲美砖头的厚厚一本书在他面前挥了挥，“这种东西，你真的看得懂？” 看着阿娜墨涅一脸悲愤加不甘的样子，笛捷尔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难得地弯了弯嘴角：“初学起来有点难度，不过总体而言，还行吧。” “还行……” 两个大字狠狠砸在阿娜墨涅头上，当即令她的神色愈发萎靡。 “……你果然不是人类……” “有必要这么沮丧吗？”某人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正直，如果忽略其中淡淡的笑意，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方面……” “笛捷尔先生，如果你不想让我对自己的智商绝望的话，就请不要再说了……” “……” 第68章 妥协 从房间里扒拉出神奇的书后，阿娜墨娜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叫笛捷尔的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于是，在阿娜墨娜的强烈要求下，简陋的石屋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期间搜出不属于她的书籍随笔论文若干，其内容之深、涉及面之广，足以让任何人自惭形秽。 经过一番折腾，再次坐下后，小屋里的气氛明显好了很多。阿娜墨涅蜷着腿缩在唯一一张木质椅子上，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吸溜着热牛奶，苍白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抹满足的神色。 火堆的对面散落着不少书本纸张，它们的主人正以一种非常随意的态度整理着自己的东西，除了借来的书，大部分手稿都被草草扫过一遍后直接丢进火堆。阿娜墨涅眼尖地瞄到了几个颇为眼熟的数学符号，瞬间回想起自己穿越前和高等数学课本奋斗的那段苦逼日子…… 狠狠打了个寒颤后，她决定不和此非人的存在一般见识。 圣斗士光是修炼便已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可这位居然还有精力钻研数理化搞学术研究！更恐怖的是他还样样精通！这是开挂、绝对是开挂！！！ 嘤嘤嘤学霸大人请允许我拜服在您的裤脚下！ ——这是真凡人阿娜墨涅此刻的内心独白。 火苗欢快地舔着写满字迹的纸张，很快将它们化成一堆不起眼的灰色尘埃。 将无用的草稿全部付之一炬，笛捷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注视着对面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的少女，抿了抿嘴，用极轻却笃定的语气道：“你有什么瞒着我吧，阿娜墨涅。” 少女的身形微微一动，没有反驳。她眼中的睡意褪去，小手掩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呵欠，随后用单手撑着侧脸，用等待下文的表情回望着他。 看她这幅样子，笛捷尔无声叹了口气，抬起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继续道：“刚才没有发现，现在回想起来，你完全没有必要特地前往海皇神殿去找那个孩子。海皇的意志就是海斗士的信仰，那个孩子，无论他是雅典娜的圣斗士还是海斗士，对你而言都不是威胁。” 说到这里，他的眸光微微一暗，继续道：“或许他成为海斗士并不是出于本意，但这并不会危及性命，而你同样没有让波塞冬苏醒的意愿，在这种情况下，孤身前往海界找人无疑是愚蠢的做法。阿娜墨涅，我很清楚你不是冲动的人……所以，海皇神殿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定要你避开我亲自前往？” “啊，没错。” 阿娜墨涅出人意料地没有否认，或许是觉得继续遮遮掩掩太过累人。她向后靠了靠，微微仰起脸，语调微冷：“我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笛捷尔，你是雅典娜的圣斗士，而我不仅是圣斗士还是海皇，我们之间终归无法做到完全信任对方，所以我对你有所隐瞒，这是件很奇怪的事么？” 停顿了一下，她随手把装着牛奶的杯子搁在一旁，轻轻吸了口气，对上笛捷尔的目光，表情一如她的语气那样冷淡，之前那种轻松惬意荡然无存：“你的敌意源自波塞冬，只要我还是海皇容器，就算你不想针对我，在危机时刻依旧可能对我造成伤害。说的夸张一点，只要你把海皇当成敌人，那么我就是你的敌人。” 阿娜墨涅的声音平静，对于心思缜密的笛捷尔来说，很容易便能分辨出，那并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从容。 他们是敌人，在某种时刻—— 笛捷尔蹙眉，他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是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之前的和平相处，也只是建立在双方立场没有发生冲突之时上。他用过去的固有认知来衡量眼前的女孩，甚至因为约定而对处境不明的雅典娜置之不理，这固然没有错，但很显然，阿娜墨涅并不接受。 搭在石桌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有规律地轻敲着桌面，笛捷尔很少会产生烦闷的心情。在旁人眼中，阿娜墨涅的实力高超、处事霸道，加上向来多疑，是非常难以接近的类型。两人过去的相处曾一度令笛捷尔以为自己选对了路，但直到此刻他才明了，那只是这个女孩的深深隐忍。 这一次他有预感，如果不能很好地处理当前的局面，眼前这位或许真的会和他分道扬镳。 “阿娜墨涅……”定定地凝视着百无聊赖的女孩，回想起初见面的那个瞬间，笛捷尔微微苦笑，第一次有了无所适从的感觉。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无奈的语气令阿娜墨涅一怔，这句话似乎触及了她内心的敏感点，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些许迟疑。沉默了一会，面对对方始终没有躲闪的目光，她最终放松了全身缩在椅子上，合上双目，晨光落在她娇美的面颊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笛捷尔，你能信任我吗？” 不等他回答，阿娜墨涅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既像在解释，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每隔两百数十年，智慧女神雅典娜便以婴儿之身降临于世，此时的雅典娜没有记忆，不会行走，不会说话，虽说是降生于世的神明，却与人类婴孩无异。” 她的声音极为轻柔，其中夹杂着一种淡淡的迷茫，在这静谧的室内，萦绕于两人的呼吸之间。 “我看过上一次的圣战记载，那位雅典娜女神并未降生在圣域，而是在圣战开始前几年才被寻回。在这期间，她经历了什么你们并不知晓，但应该没人怀疑她会用自己所掌握的力量保护人类吧……”说到这里，阿娜墨涅不由得露出一个类似自嘲的淡笑。 “她的一切认知、观点均来自一个圣斗士不熟悉的环境，圣域在接她回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之前所受的教导，会让她利用自己的力量满足私欲？又或者她有着和别的神明一样的观点、认为人类污染了这个世界、所以需要清除？” “你没有这么想过吧，因为那是雅典娜，无论经历了什么最终都会成长为所有圣斗士期望的样子，你是这么坚信的吧。所以你现在才会坐在这里和我讨论一些没营养的问题而不是守在雅典娜身边看着她成长。”阿娜墨涅靠着椅背微微后仰，脚尖点地，小幅度地晃动着，语气犹如死水般平静。 “那么我呢？我自小在格陵兰岛修行，之后又进入了圣域，我生活在誓要保护大地的圣斗士之间，以自己身为人类而自豪，我一直在努力，期待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力量保护我所重视的人……但是这样又如何呢？” “你看守着我，生怕哪一天我无法抵挡波塞冬的意志而变成他的傀儡，我承认这种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就像年幼无知的雅典娜可能被某些存在蛊惑而放弃一直以来坚守的责任一样。”说到这里，阿娜墨涅蓦然轻笑，声音短促而尖锐，裹挟着深深的轻蔑与不屑：“瞧，都是不能确定的未来，可你又是怎么选择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声，别开头，屋中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女孩脸上那种尖刻得仿佛能刺伤人的神态也在一瞬收敛得看不出半点痕迹。 之后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之后，阿娜墨涅神色平静地睁开眼，她伸手拿回杯子，将不再冒热气的牛奶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推开石屋的门。 “笛捷尔先生，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一阵夹杂着潮气寒风猛地撞入室内，吹散了聚在一起的小堆纸灰，火苗跟着剧烈跳动两下，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萎靡。 “阿娜墨涅……”笛捷尔跟着站起来，犹豫着想说什么，但在对面似笑非笑看过来的视线中，到了嘴边的说辞却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抱歉，我好像给您带来了困扰。”阿娜墨涅歪歪头，在这种对视之中有些赧然地用食指轻轻刮了刮脸颊。随后，她的语气逐渐变得轻快起来，之前萦绕在周围的那种压抑感亦随之消散，正常到不可思议，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请您理解，女性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变得神经兮兮，而且这次是我违约在先……虽然不甘心，但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她郑重地冲着屋内的人鞠了一躬，随后以一种富有节奏感的频率单脚从石阶跃下，很快在松软的雪地上踩出一排完整的脚印，就像小孩子之间的调皮游戏。 半晌没人接话，阿娜墨涅不由得再次转身，明亮的翠眸中看不出一丝负面情绪，只是很单纯地望着他，带着浅浅的疑惑。 “笛捷尔先生？” 这种隔阂与不信任是如此之深，深到已经不在乎，所以可以完全无视。 “……我明白了。“笛捷尔伸手按着自己的眉心揉了揉，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微乎其微的笑意，随后神色温温地看过来。 不过……已经知道了原因，还来得及，距离那个时候，还有时间。 “阿娜墨涅，我记得圣域已经将本月的任务派发下来了，可以让我看看么？不是轮值，是巡视任务。” “……巡视……任务？”阿娜墨涅一呆，面对如此干脆利落的话题转换，一时倒有些适应不来。 “是的，任务。”笛捷尔侧身，抬起一手置于火堆正上方，小小的气旋若隐若现，火苗仿佛受到召唤似的黯淡下去，只余一缕袅袅白烟。 “说起来，以前到是没见你执行过巡视任务，一直在轮值吗？” “啊……我喜欢轮值，轻松一些。”阿娜墨涅目光微偏，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不去看那逐渐靠近的影子。另一个原因即使不说，相信眼前这人也心知肚明。 “那么，今后考虑接一些巡视任务吧。”笛捷尔缓步走到她的面前，语气温和，意有所指：“对提高实力有帮助，而且会比较有趣，试一试，相信你不会讨厌的。” 此情此景，令阿娜墨涅猛地感到心底闪过一阵微微的刺痛，何曾几时，那个人也是这样认真且耐心地指导自己，从修炼，到任务，还有一切生活琐事。同样的语气，让人升不起拒绝的念头。 “好。” 在回神之前，她已经听到自己的应声，一如过去的乖巧。 “请多指教，前辈。” 第69章 序幕 希腊，雅典，罗德里奥村。 “他们身披自神话时代流传下来、以八十八星座命名的圣衣，这就是源自希腊的神秘的圣斗士。他们的拳头可以划破天空、割裂大地——” 喧闹的酒馆内，调成最大音量的电视机勉强压过各种吆喝、拼酒、插科打诨，甚至还有满身酒气敲击着刀叉的醉鬼，磕磕巴巴地学着播音员的声音念叨着，偶尔一言不合，和周围的人挥手过两招也不稀奇。 在希腊一直受人敬仰、始终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的圣斗士，如今却以这样一种突兀又高调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这不得不归功于近来在日本举行的银河擂台赛——由十名身披圣衣的青铜圣斗士在擂台上进行一对一角逐，而属于最终胜利者的奖品则是被称为最强大的黄金圣衣。 一时间，圣域上下流言漫天，人心浮动，一面对日本那个闻所未闻的世俗势力极尽鄙夷，同时又对对方毫无遮掩的大肆宣传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羡艳。种种原因加起来，使得近日罗德里奥村的餐馆酒吧人满为患，倒是为旅游业的发展平添了一份贡献。 不过，即使银河擂台赛在世界的影响已经堪比美国大选，处于圣域核心圈子里的人却出奇一致地选择了沉默，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教皇虽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评价，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绝对不会无动于衷。在比赛进行时，讨伐人员的名单也已悄悄在各级圣斗士之间流传着，连带着圣域的治安问题也好了许多。 夜色渐浓，酒馆内的气氛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在这个时间点，游客基本都已回了旅店，普通杂兵因着第二日的轮值，通常也不会在山下呆的太晚，如果此时走进餐馆，必定能在那些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的人中找到那些圣域精英。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子快步走了进来，她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布局，对落在身上的几道视线恍若未觉，径直走向吧台，伸手将零钱放在上面。 “柠檬水。” 她的声音很低，隔着面具，模模糊糊很难听清。 服务生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取出两个纸杯倒上柠檬水，并在其中一杯里加了些冰块。 女孩子轻声道了谢，稳稳地拿起杯子走了出去，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酒馆在经历了一瞬的寂静后，气氛蓦然轻松了几分。 “那个是莎尔娜大人？一个女性圣斗士，也会在半夜来这种地方啊……” 酒馆中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仿佛为了掩饰刚才的窘态，之前炫耀着说着什么的几人纷纷提高了嗓门。 “前几天那场天马圣衣争夺战你们看了吗？卡西欧士那个家伙，嘿嘿……这几天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决赛我没能去看，太可惜了！” “我也没赶上，谁去了，赶紧说说！” “我看了，简直是大逆转！一开始是卡西欧士占了上风，出其不意一招，像这样……”某人站起来摆了个扭曲的姿势，“星矢那个日本人本来#￥&%￥……然后！然后！就在一瞬间，漫天的拳影啊！我都看不清……#%*￥%……”灌了一大口酒，继续口沫横飞。 “那两个家伙可是白银圣斗士教出来的弟子，哪是我们这种人能比得上的。”某个酸不溜丢的口吻。 “就是，卡西欧士输了又怎么样，人家有个好师傅，只怕过几天就是正式的候补圣斗士了。而且，莎尔娜大人上面那位可不在，等她回来，星矢，哼哼，那位可不讲理……” 话没说完，那人便被身边的人狠狠捅了一下，“说什么呢！那几位大人不是我们能够议论的！” “哎呀，他们才不会关注这些小比赛呢。”有人要了杯啤酒打圆场，“继续说继续说，天马座圣衣什么样的？……” ************************ 酒馆中发生的一切女孩并不知晓，但正如那些人说的，她的心情并不好。弟子在圣衣争夺赛中失败、输给老对手魔铃、还有那晚与星矢战斗的失手，这些原本都是愤怒的理由，可此时她心底不知为何并无多少怒意，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卡西欧士用单手攀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整个人吊在悬崖边上，努力调整呼吸频率，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乏味的引体向上，他选的位置很好，无需抬头便能将那个坐在崖顶的人影看得清清楚楚。 圣域的夜空永远是那么明亮，只是仰望便能让人生出无尽幻想。 “莎尔娜……” 卡西欧士有些犹豫地唤了一句，声音很轻，却不料对方竟一改之前的沉默，冷不丁地望了过来：“怎么？” “不，没……”卡西欧士讪讪地闭了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当前的训练上，刚想继续，臂上某处却突然一麻，本就僵硬不已的手臂瞬间一阵痉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啊呀！” “卡西欧士！”莎尔娜一惊之下猛地起身，而后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在夜色中看不清下方，但坠落的声音告诉她，卡西欧士并没有受伤，松手之际已经做出了反应，在滑下十多米时便已靠着岩壁稳住了身形。 “你的反应变迟钝了，卡西欧士。”她双手抱臂刚朝着悬崖边走了一步，突然感到膝关节处一阵锐痛，险些踩空，与此相伴的是石子掉落悬崖的清脆声响。 “谁？” “我看你也挺迟钝的，莎尔娜。” 淡淡的夜雾中，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显现出来，脚下无声。 阿娜墨涅一手抛着几枚扁平的小石子，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一段时间没见的徒弟，“心情很糟？”说话间石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击对方身上几处要害。 莎尔娜同样伸出一只手，或抓或挡，眨眼间将石子全部化作细小的粉末。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她拍拍手，放松下来后语气中带着几分尴尬：“恩……现在已经很晚了……” “一点也不晚，亲爱的。”提到这个话题，阿娜墨涅的声音里骤然多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大前天上午我还在一个四周都被椰子树环绕地面热得能煎鸡蛋的鬼地方啃味道奇怪的烤饼，晚上就横跨半个地球到一个完全被冰雪覆盖的小岛上和一群海狗抢鳕鱼做晚餐，冒着被当地人当成盗猎分子的风险搜索了一天一夜，那个家伙居然告诉我该死的目标不在这里，接着又是乘手工木筏在海里千里追踪，抓到人是在三个小时前，如果时差没有算错的话，还有我完全搞不明白最后为什么会在爱尔兰上岸！” “呃……”莎尔娜脑后冒出一排黑线，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干巴巴地安慰：“至少你还是抓到目标了，也不算白干……那个冥斗士叫什么？” “是海斗士，谢谢。”阿娜墨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但因为被面具挡着，所以没什么杀伤力。 “啊……海斗士……不过圣域什么时候对海斗士……？” “圣域没有，只是我闲的没事在为圣域发光发热。”阿娜墨涅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坐，摘下面具捞过一杯莎尔娜没动过的柠檬水一饮而尽，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莎尔娜只觉得自己的腮帮子都在隐隐泛酸。 “圣衣争夺赛的结果我知道了，至于卡西欧士、嗯……”阿娜墨涅咬着冰块，向边上瞥了一眼，虽然她对这场比赛的结果没有任何期待，可面对没了一只耳朵、此时头上还缠着纱布的卡西欧士，无论安慰还是责备好像都不大合适。 “接下来圣域估计会动荡一阵，你收拾一下，去格陵兰岛待一阵。”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卡西欧士，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大喊了声“不”，反而将阿娜墨涅吓了一跳，她皱着眉望去，只见卡西欧士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涨红了脸第一次不闪不避地承受着她的目光。 “我不去！阿娜墨涅大人，我知道自己让您丢脸了……”他双手交握，指尖微微颤抖着，“可是我不能就这么逃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事？”阿娜墨涅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语气冷冷，目光却是看着莎尔娜：“还是说那个银河擂台赛在你眼中只是一场运动会？” 卡西欧士的话被堵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后求助似的看向莎尔娜，然而他的师父却是一言不发，微微垂着头以一种沉默的姿势应对面前人的责问。 见莎尔娜没反应，阿娜墨涅不由得叹息一声，一时有些懊悔平日对弟子关心太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不是谁都能预知到这场银河擂台赛在将来会对圣域产生多么大的冲击，在卡西欧士这样的孩子眼中，未得到圣衣无异于一场类似天塌下来的灾难。 想到这里，她难得地正视了卡西欧士，在对方惶惶不安的神色中沉思了一阵，缓声道：“近几年我一直在做圣域的巡视任务，不只是我，圣域近年来外派的圣斗士越来越多，颁发圣衣的频率也远远高于以往，卡西欧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卡西欧士张了张嘴，用眼神向莎尔娜求助无果后，只能老老实实地摇头。 “圣斗士的数量增加，外派任务增多，这些都说明了一件事——我们的敌人，也在增多。”阿娜墨涅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距离雅典娜女神降生，已经过了十三年。” 第70章 信你 圣战——这个数千年来让无数圣斗士付出生命、本该被圣域众人刻在心头溶进骨血的一个词，此刻从阿娜墨涅嘴里说出来，竟显得如此陌生。 卡西欧士也不外如是。 对此，阿娜墨涅并不感到意外，在这十几年里，教皇不断削弱雅典娜在圣域的影响力，被关在女神殿的那位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以至于阿娜墨涅这个对内情有所了解的“自己人”一时之间也很难回想起“雅典娜”的音容笑貌。 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出现不少年轻圣斗士只知教皇而不知女神的情形……也是顺理成章的，更勿论圣战。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阿娜墨涅简单阐述了一下圣战的历史，面对已经完全呆住的卡西欧士，不由得轻轻一笑：“是不是很不服气？在这种关键时刻把你支去格陵兰岛？” 满腔怒气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卡西欧士此时也明白过来，这位在记忆中向来视他为无物的师长居然破天荒开口指教自己，而且一上来就是这样堪称机密的大事。他本就不善言辞，加上看惯了莎尔娜在阿娜墨涅面前的恭谨，反应过来后更是拘谨的很，只能讷讷摇头：“不……对不起，阿娜墨涅大人，是我冒犯了。” 眼见卡西欧士的目光躲躲闪闪，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阿娜墨涅也无意与他多说，点点头淡淡道：“明白了就收拾一下，过两天就启程吧，我已经通知了岛上，到那里后好好提升实力。另外……”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微垂着头似乎在思考措辞，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各种神色，反倒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意味。 但在场两人显然不会这么想，阿娜墨涅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张扬甚至尖锐的，现在一反常态，让人不得不绷紧了神经。 “卡西欧士，我相信你有为了守护重要的人宁愿付出生命的觉悟，但有的时候，背负着他人性命活着比死亡更加沉重。” “这是我给你的唯一忠告。” 说完，阿娜墨涅便对卡西欧士摆了摆手，不再开口，等他彻底离开后，方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到莎尔娜身上，拍拍手示意她坐下：“奥路菲来圣域了？什么时候的事？” 莎尔娜的身体轻轻抖了抖，阿娜墨涅不再提及卡西欧士让她隐隐松了口气，随后有些局促地快速答道：“大概一个月前吧，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奥路菲是突然来到圣域的，来了后也没有联系我，他好像接到了教皇大人的秘密任务，我只在圣域感到过一次他的小宇宙，所以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奥路菲……奥路菲……”阿娜墨涅喃喃重复了几句：“有问过参谋长吗？” 莎尔娜点头：“问过，可惜参谋长大人也不清楚。这一个月里圣衣争夺赛和候补生晋级赛都很频繁，连教皇厅都破格提拔了几个人，加上日本又出了那样的事，想从中枢打听情报已经变得很难了，教皇大人除了公开场合根本不露面，现在想见参谋长都不容易了。” “所以这才奇怪啊……”阿娜墨涅用手指按压着眉心，几日积累下来的疲劳让她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教皇大人居然拒绝了我的谒见，还在这种情况下给我扣上一个任务逾期未归的罪名，他到底在想什么？反而让那些……”最后几个字很轻，饶是坐得很近的莎尔娜亦没有听清，不过看到自己师傅竟在在为这种事烦恼，她只能很无语地抬头望天，末了不得不出声提点：“师傅……外出执行任务逾期未归是很严重的罪名，你明知故犯了那么多次，一直没受到处罚才是奇怪的。” 在莎尔娜看来，教皇给阿娜墨涅扣了罪名还允许她在圣域乱跑，这已经是相当护短的表现了。她没有说出口的是，阿娜墨涅这两年来到处乱跑，虽然超额完成了不少任务，但这种不按规矩来的行为也让一部分人相当不满，奈何教皇对此不置一词，他们也就只能将怨气压在心底。现在此事一出，可以想象明日圣域必然会相当热闹，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还能顺利不能瞒过当事人。 “或许是和瞬有关吧。”想了想，莎尔娜很有眼力地提出另一个可能：“奥路菲离开格陵兰岛后就没人看着他了，正好碰上日本的私人比赛，我记得他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人。” 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 “啊，又是一桩麻烦事要处理……”阿娜墨涅直接捂上了脸，半晌后有气无力地道：“帮我问一下参谋长的行程，明天还得去见他，顺便的，再多打听打听奥路菲的消息。” “是。”莎尔娜答应下来，见阿娜墨涅似乎并不准备和自己一起走，不由得追问道：“你还要出去吗？这个时间……” “我已经断粮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前几顿吃的都是恶心的生鱼片，”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阿娜墨涅一手抚上胃部打了个哆嗦，“再不吃点正常的食物我就要死了！” “呃……” *************************** 凌晨四点，喧嚣了一夜的雅典虽然依旧灯火通明，却不难感受到灯光下那隐隐的疲惫。夜色中，一道身影轻巧地略过街道，在推开旋转玻璃门的瞬间，外面的光线似乎被无形无痕地隔绝了。 阿娜墨涅无声拒绝了微笑迎上来的服务员，熟门熟路地拐入一旁的一条长廊，四周立刻暗了不少，宝石蓝的灯光柔柔地晕散着，难免给乍入黑暗的双眼敷上一层迷蒙。她索性闭了眼，数着步子向前走，转过一面茶色镜子之后，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 能容纳数十人的大厅中只余寥寥几人，歌手与舞者早已不见踪影，几位衣着精致统一的工作人员正就着吧台稍亮的光线轻手轻脚地搬动着被抛弃的乐器。大厅角落边摆着桌椅，外侧是一溜精巧的花墙，将其与大厅隔成两个世界。 “每次都藏这么好……”阿娜墨涅嘀咕了一句，同时脚下不停地走向其中一张桌子，发泄似的拉开椅子坐下：“我饿了。” 桌边的人伸手摁下壁灯开关，在橘色的灯光亮起的瞬间，他不出意外地看到女孩瞬间扬起的嘴角和格外闪亮的眸子，里面酝着满满的兴奋—— “我们来晚了，东西不多，随便吃点吧。给你留了香草烤羊排和煎三文鱼，主食是意大利肉酱面、土豆煎蛋饼，沙拉和汤恐怕不合你的口味，不过有一种奶酪樱桃派不错。” 说话间，某女已经抓起叉子叉了一块香味四溢小羊排，腮帮鼓鼓地大嚼起来，同时用眼神示意对方，等会再聊。 笛捷尔一手支着下颚，带着一丝笑意安静地看着她，见缝插针地递上两张纸巾。不得不承认的是，就算动作不怎么雅观，放在阿娜墨涅身上，竟不显得有多突兀。 这一餐阿娜墨涅吃得很开心，笛捷尔了解她的喜好，带奶味的菜和汤一样都没有，几样点心甜味适中，等她风卷残云地扫荡完了面前的盘子时，已经撑得有点想吐了。 “最近圣域发生了不少事，我要在这里待一阵子。”空盘子被撤下，阿娜墨涅端了杯冰水，边吸着边说。 “嗯。” 笛捷尔应了一声，他翻着手中的小册子，漫不经心地道：“你回来得比我预想的要晚，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一提起这个，阿娜墨涅整个人顿时阴郁起来，连声音都变得闷闷的，“教皇大人不肯见我，还给了我下了禁令。奥路菲和瞬一个个到处乱跑，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笛捷尔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停顿，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阿娜墨涅一眼，沉吟半晌：“详细说说？” “……” 阿娜墨涅没有立刻回答，她咬着吸管，神色莫名地盯着大理石花墙，好一会后才幽幽地道：“我得到消息，德国南部的菲森小镇附近，曾有冥斗士活动的迹象。” “你——能去看看么？” 笛捷尔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页，他的目光一直追着阿娜墨涅的动作，忽而轻声道：“日本的事我也知道一点，射手座黄金圣衣在那里。教皇大人以前一直很信任你，现在突然表现异样，必然是……”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收了声，因为阿娜墨涅突然转回了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他很熟悉，是无声的拒绝。 “我清楚……我很清楚……”她喃喃低语，随后目光微凝，似是已暗下决心，手中的杯子也不知不觉放到了桌上。随后，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道：“笛捷尔前辈，来自德国的这个情报很重要，你可以去一趟吗？” 笛捷尔视线轻扫，已将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当下缓缓道：“你希望我去？” “是。” 原本以为会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不料笛捷尔忽然展颜一笑，眉宇间竟显得极为轻松，一口答应下来：“好吧，德国南部的菲森小镇，我会去一趟，只要圣域的命令下来，随时可以启程。” 他这么快地答应下来，倒令阿娜墨涅一时哑口无言，傻傻地盯了他一阵，最后憋了一句：“你答应了？” “当然。”笛捷尔扣下手上的册子，放松全身靠在椅背上，神态悠远：“圣战是最重要的，任何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其他的事，你既然这么决定，便是能处理好，不是吗？” 十多年前发生在圣域的那场变故，他多多少少也查到了一些始末，再结合近日的情形，有些事情基本可以确定下来。只是，他若坚持参与进去、用自己的方法掀开真像，那必然会和阿娜墨涅产生冲突，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你说，会坚守自己的信念，守护这片大地。 那么，我便信你，就像信任雅典娜女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