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枚卡子》 序 记忆里,我总是在搬家,因此也学会了很多种方言。 爸爸死后,我们搬家的次数更频繁了,经常是在一个地方住不到半年就搬,似乎我们在躲避些什么,但妈妈不说,我和佳心也都不敢问。 直到我十一岁,佳心十岁那年,我们钱财散尽迫于无奈又回到了老家的小城镇,生活才终于安定下来。 印象里,只有这个地方才称得上是家,因为这里是爸爸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间屋子也称得上是祖宅,门楣上还挂着“崔宅”的牌匾,因着岁月的流逝风吹雨打又年久失修,牌匾上的字已经很模糊很老旧了。 重回故土的第二个月,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慈眉目善的,一身中山装穿的笔挺,很精神很伟岸,颇有父亲的架势。 当时佳心还在老师家补课,我是放学后直接回的家,一进家门就看到这个陌生男人。 男人看到我后,先是一愣,目光里漾出了柔情,缓缓走到我面前后半跪下来抚着我的头很温柔很温柔的问:“乖,我叫沈明,你叫什么名字?” 我正要回答,妈妈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我和沈明很亲昵的呆在一起后,慌忙跑过来一把把我拉到了她身后。我听到妈妈对沈明说:“她是我的孩子,佳心。” 妈妈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我目前,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亦看不到沈明的表情。我只是感到妈妈拽着我的手颤抖的厉害。 当时我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说谎。直到佳心被带走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 妈妈真的没有能力养我们两个小孩,生活的艰辛逼着她舍弃一个。她选择了佳心,因为佳心从小身体底子就弱,再也受不了我们这样的生活折腾,让她到一个好的家庭生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那家人家也确实够奇怪,非要十一岁的小姑娘,十岁的还嫌小。 当时的户口薄还没有贴我和佳心的照片,只登记了名字,所以理所当然的,我被赋予了佳心的名字,而佳心被当成了我被带走了。 佳心补课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沈明看我的目光变得很奇怪,那目光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佳心被带走的时候哭的昏天黑地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妈妈也哭的很伤心,只有我像木偶一样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沈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沈明知道我才是他应该被带走的人,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只要我站出来说:”沈明,我不是佳心,我才是佳颜!”沈明就会二话不说,马上带我离开。 可是我紧紧抿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心里很清楚,佳心比我更需要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更何况,我答应过老爸,会代替他好好照顾妈妈的。 沈明走的时候,斜眼瞥了我一下,表情怪怪的嘟喃了一句:“这孩子心肠真硬!” 耳朵尖的我自然是一个字不落的都听到了,我愣在原地,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上,这是沈明送给我的第一份深刻的礼物。 佳心走后,妈妈很快在镇上找了份稳定的工作,又在单位大妈的介绍下认识了杨河生。 两个单亲家庭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一家叫董记牛肉面的小餐馆里。当时我和妈妈坐在一起,杨河生和杨白坐在对面。 来之前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好好表现,必须给杨河生留下个好印象。所以饭桌上的我拘泥的要命,只是低头坐着,上了菜都不敢伸筷子。相比我而言,对面的杨白就自然的过分了,一上菜,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就拣着自己爱吃的菜吃。 杨河生不悦地拿筷子打杨白的手,妈妈却笑着说:“没关系,男孩子淘点好,长大了才有胆量四处闯荡。” 我听着委屈,想着真跟对面这一家合并了,我铁定没好日子过。 杨河生拍了杨白的头一下,笑起来眼角堆起了三道褶子,说:“这小子就是太没规矩,以后可得你操不少心。” 妈妈的笑容更明媚了,她知道失去崔诚的这三年多来漂泊无依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属。 搬到杨河生家后,一厅两卧明显很挤。杨河生为难地看着我说:“颜颜,不好意思啊,屋子少,你和杨白睡一个屋好不好?叔叔保证,等你上初中的时候绝对让你有个自己的卧室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妈妈抢了话头,眉开眼笑着:“没事儿,孩子现在还都小。” 杨河生笑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歉意,那双眼睛像极了崔诚,我亲爸。 鬼使神差地,我抓住了杨河生的衣角,仰头认真地问道:“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爸爸?” 杨河生的笑容舒展开来:“可以。” 杨白在一旁冷眼看着嗤之以鼻:“不要脸!” 二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卧室里,杨河生从中间挂了条粉色的帘子,划分了杨白和我的领土。那条帘子从挂上的那一刻就没打开过。帘子左帘子右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入住杨河生家里后,妈妈开始念叨佳心的名字了,日益频繁。经常都会把我叫成佳心,我也会应声。杨白时常嘲笑我活的可怜,连亲妈都不待见我,活该我要巴结别人的爸爸。我从不反驳,我不想与他有任何争执而让妈妈为难。 我们的日子过的越好,妈妈就越思念佳心,脸上的笑容就越少。 我知道她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日子会过的这么好,她当初一定会选择把我送人,而不是佳心。 妈妈曾隐晦地提过要将佳心带回来,但都被杨爸委婉地拒绝了,现在的情况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养三个就吃力了。妈妈又不好意思直说让我和佳心换一下,所以这件事就这么搁浅了。 当时我站在他们的卧室门口,在门缝里看到妈妈失望的神情,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如杨白说的那么可怜可悲。我咬着牙忍着没落泪。 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我的性格变得越来越阴郁古怪,很少有人能受得了。 直到沈言带着佳心来换我回沈家。 第一章 现状 入沈家门的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沈言也不过17岁,但他一米八一的个头,目光坚毅,脸上轮廓线条分明,已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我至今仍记得沈言第一次见我时的眼神,厌恶且鄙夷。 我入沈家的门,在沈家最落魄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沈明病的厉害,双眼凹陷,颧骨突兀,整个人如一副批了张皮的骷髅,形容枯槁,简直不像个活物。他甚至不能去接他唯一的女儿回家,只能拜托沈言去。 时隔五年,我没想到再见这个男人的时候他会如此的狼狈。我站在他的床前,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看的他不敢再看我,将无神的眸子看向别处,我仍直直地看着他。 他忽然遣走了身边的所有人,只留我一个在他身边。 他问我害不害怕他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摇摇头,很记仇地说:“我是个心肠很硬的人,离别尚且不哭,又怎么会有害怕悲伤这样的情绪?” 沈明愣了一下,想起什么后哈哈大笑起来,一点都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 我觉得他的病房很古怪,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影子晃来晃去,让人觉得厌烦。 沈明忽然伸手抓住了他身边的一个影子,我惊地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确实看到他抓住了虚无的影子,那影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般在颤栗。我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那个影子渐渐清晰幻化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能看到吗?”沈明因为说的太急竟咳了起来,没有一点肉的脸看上去狰狞极了。 我讷讷地点了点头:“这是什么?” “这不过是些小鬼小煞,都等着我死,吸我的灵气。”沈明不屑地放开了那缕影子,看向我时多了几分温柔,“颜颜,近年来过的好吗?” 我心里还想着刚刚那缕影子,觉得后背阴嗖嗖的,只是含糊地答着:“还行。” “在沈家这么落魄的时候才让你回来,抱歉。”沈明内疚地看着我,像是想到了五年前来崔宅的事,声音变得悠远:“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只到我腰间,转眼都这么大了。” 我没吱声。 沈明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站出来揭穿如茵(妈妈),跟我一起走呢!没想到你那么小的的时候就知道隐忍。” “不是隐忍,只是我答应过爸爸要好好照顾妈妈。”我打断了他。 “崔诚?呵呵……”沈明干笑了几声,“没想到那小子会死在我前面。” ………… “沈佳颜!” 我一惊,睁开双眼。何业叉着腰盛气凌人地站在我目前,见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脸都气绿了。 我苦笑一声,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居然还会梦到初到沈家的时候。 “沈佳颜,你有没有搞错?这个月的办公用品居然花了九十多万?你一搞财政的,那些零是随随便便就能多一个少一个的吗?要不是我在小旭那里瞟了一眼报表及时截住,你想想,它现在就已经在沈言的办公桌上了。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何业怒气冲冲,特爷们儿地拿起我办公桌上的水杯一阵牛饮,又被呛了个半死,在我面前咳个没完没了。 我看到我屋子里那些游荡的影子被何业吓得一阵阵的乱颤,这女汉子的气场实在是太强悍了。 看着被何业一饮而尽后的空杯子,我恨的牙痒痒,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精力才从沈明一个老朋友那里坑骗来的社前洞庭碧螺春,社前茶产量本来就少,更何况是这种特级碧螺春! 看到我杀人的眼神,何业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我……该不会是又一不小心喝了你的什么名贵茶水吧?” “你也知道你不是第一次误喝了?”我气恼地瞪着何业,本来好东西是需要被人分享的没错,但绝对不是和这种不识货没品的门外汉分享! “喂!你非要这么小气嘛?人家刚刚才帮你挡掉一个灾难,你不请人家吃顿饭就算了,还为一杯破茶水瞪人家!”何业明显底气不足。 看着她在我面前搔首弄姿的模样,我的小心脏实在承受不住,拉着她出了公司,找了间差不多的酒店好好请她胡吃海喝了一翻。 何业算的上是我这二十六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兼闺蜜。一米六二的个子,微胖,皮肤白皙,水灵灵的模样,眼大脸大胸大。总体来说还凑合,要说她为毛到现在都无人问津,我只能说,她败给了她那张大饼脸。 何业是我在天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们的友谊从高中一直延续到现在,算算也有十年了。 同一所高中同班同桌同宿舍,一直到同一所大学同系同宿舍不同班,至如今的同公司同职位不同办公室。很多事她都冲在我前面帮我挡着,在沈家的这间小分公司里,我和何业算得上是要风得风了,基本上是在公司里横着走的狠角儿,没人敢给我们甩脸子。除了年中和年末领导来巡视时,我们规矩那么一两天外,其余的日子我们都没把公司章程放在眼里。 就比方说,现在上班时间我和何业就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坐在酒店里大吃大喝。 酒过三杯,我和何业都有些微醉的时候,沈言冲了进来,黑着脸瞪着我。 “沈……沈总,您不是回去了吗?”何业吃惊地站了起来,言语间喷薄着浓浓的酒气。 沈言的脸更黑了。 “我找沈总监有点事。”沈言沉声道,听着出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沈总,我们只是……”何业本能地就要找理由给我脱罪,虽然她并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了沈言。 “何总监能回避一下吗?”沈言直接打断了何业。 何业看了我一眼,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拿了包赶紧走人。 沈言坐在我身边自顾自地倒了杯酒,看着一桌子的菜肴,皱起了眉:“就两个人用得着点这么多菜么?” “不是公费,是我自己掏的腰包。”我酌了口酒,不以为然。 沈言明显被噎到,有点气急败坏的意味:“你别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也是随便说说。”我心里憋着笑。按理说,沈言也算的上是我哥,只不过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懒得叫了。沈明就我这么一个闺女,只有我流着沈家的血,看得到那些烦人的影子,沈言压根就感觉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猜想,崔佳心也同沈言一样看不到。 沈言被我气得不轻,索性省略了所有的开场白,开门见山道:“佳颜,爸爸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趟家?” “老爸今天在家?”我狐疑地看向沈言。 沈言被我看的浑身不自在,蹙起眉:“我也奇怪爸爸今天居然会在家,总之,下班之后回趟家吧!” 打心眼里觉得这老爷子在算计什么如意算盘,但他连我的衣食父母都搬出来了,我也不能拒绝,只好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通知。” 沈言见任务完成,一秒都不愿多呆,喝了杯酒就急急离开了,好像跟我呆在一起有多委屈他似的。 沈言前脚刚走,何业后脚就踏进来了。 “没事吧你?沈总脸色看上去很不友善诶!”何业担忧起来的样子特别不上台面,两条眉毛几乎要连成一条直线,三百多度的眼睛眯着,让她那张大饼脸显得越发夸张了。 我一巴掌拍开她凑过来的大脸,无所谓道:“只要你不吓我,什么都不算个事儿。” 沉寂了五秒之后何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藐视了,瞬间歇斯底里要跟我拼命。 晚上故意玩到很晚才回家,不出所料,沈明如一尊雕像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古书。李妈在旁边候着添茶送水,看到我回来,只是象征性地颔了颔首,也不见笑容。她是沈明的专属管家,不论对我还是沈言永远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在沈家呆了近十年,这个家里所有人的古怪我也都见识过并习以为常了。 令我奇怪的是,沈明今天居然真的在家! 正犯疑,沈一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接过我手上的包包,将拖鞋恭敬地摆好,低眉垂首完全一副旧社会小丫鬟的样子。 沈一是沈明指给我的专属管家,服侍我也有十年之余。这个家所有的管家都是祖辈指定下来并赋予“沈”氏的。我这边所有跟我沾边的人都以号码编排。比如沈一,沈二,沈三…… 待我换好鞋,沈一又帮我脱下外套,顺势附耳说道:“老爷今天心情不好,从中午到现在一直在看那本书,连晚饭都没吃,待会儿说话要小心点。” 我不以为然,哧啦着拖鞋坐到了沈明一侧的沙发上。 “吃饭了吗?”沈明放下书,喝了口热茶,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和眉间。 我瞄了眼沈明刚刚看的那本书《药王野史》,禁不住笑出了声,拿起书胡乱翻了几下,打趣道:“爸,你今天没去山神庙就只为看这个?” 沈明夺过书瞪了我一眼,带我到了书房,在书架上准确地找出了那本夹着符咒的古书,面色沉重道:“颜颜,帮爸爸做件事,去崔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这个符咒贴到他们家房梁上。” 我身体一震:“哪个崔家?” 沈明瞥了眼我,道:“还有哪个崔家?你老家!”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在沈言回来之前,沈明就带着李妈离开了,走的时候又在书房里带了几本书,并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在五月初一前将符咒贴在房梁上。我讷讷地点了点头。 直到沈言回来,我还没消化了这个消息。时隔九年,我又要回崔家去了吗?不知道崔家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妈妈佳心她们…… “在想什么?”沈言突然端了杯咖啡出现在了我房门外,倚着门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也没经我允许就进来了。 我伸了伸懒腰,喵大(沈明送我的一只黑身白腹的猫)从我腿上跳下去,跳到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又蜷缩成一个黑毛球睡觉了,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怎么,发生什么事儿了?”沈言自顾自地抽了把椅子坐在我书桌旁,优雅地将咖啡放在我书桌上,眼睛快速地扫了一下我的屋子。 我其实挺想不明白沈言这个人的,在家的时候总是刻意要亲近我,装成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可只要一出了家门准是把我当瘟疫一样,避之不及。我打心眼儿里认定了他人格分裂。 “其实也没什么,老爸说他一个老朋友那里有几瓶珍藏好酒,让我过去给那几个老头子耍耍嘴皮子骗几瓶回来,所以……”我拉长声调看向沈言。 “我知道,准假。”沈言笑笑,继而又想到了些什么,问道,“沈一跟你一起走吗?” 我摇摇头,去见妈妈还是低调点比较好,这么多年不见,突然现身就带着一小丫鬟,颇有小人得志耀武扬威的意味。到时候妈妈肯定更不待见我了。所以说什么都不能带上沈一。 想到此次去吕梁会见到佳心,我看沈言的目光就不免心虚了几分。我想这么多年沈言心里肯定还记挂着佳心,虽然佳心同他在一起也不过五年的光阴。打小我就不讨人喜欢,这多多少少与我的性格有关,嘴太欠。 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杨白。奇怪,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像沈言惦记佳心一样惦记过杨白呢?我甚至连妈妈都没怎么惦记过,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笑起来眼角会有三道褶子的杨爸。 “沈言,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待见我?”我没头没脑地蹦了这么句话。 沈言正喝着咖啡,被我这一问题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瞪着眼睛看着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也觉得自己无厘头,只是想起了杨白就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被厌恶的那段日子,杨白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够聪明不够出色,那么沈言呢? “你厌恶我什么?”我重复道。 “我……我没有厌恶你。”沈言的眼神躲闪着。 我笑笑:“是不是因为佳心?”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你。”沈言直接端了咖啡杯转身走了,有点狼狈。 很不坦诚呢,沈言。 第二章 重游故土 到了太原的时候,天正飘着小雨,湿黏黏的感觉特别不舒服,一点北方的干爽劲儿都没有。 吕梁还没通火车,所以只能在太原转车,火车站旁边到处都是黑客车,懒得转车到客车站,就直接被拉着进了黑客车。之后又转了两次车才到了久违的城镇,大致的路线我还记得,客车站离崔宅并不远,我背着行李包徒步往崔宅走去。 沈明也没跟我说清楚这边的状况,我一直以为崔宅已经荒废没人住了,哪知道刚进崔宅的胡同就看到一群五六岁的小朋友特欢腾地在玩儿游戏。我脑袋一沉,该不会崔宅被妈妈租出去了吧?沈明又给我丢了个坏球。 正腹诽着,被蒙了眼睛的小孩伸手抓住了我。 “抓到你了!”小孩笑着开心地扯掉了眼睛上的布条,一看是个陌生人,歪着头一脸疑惑:“姐姐你找谁?” 突然就觉得这孩子好可爱啊,在天津我早就被叫做阿姨了,没想到一回到老家就变回姐姐了,心里很治愈! “你们在这里住吗?”我指指崔宅。 “是啊。”小孩点点头,“姐姐你找谁?” “林如茵。”我说,然后往崔宅里看了看,这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院里那口古井还在,只是井口的那块巨石被移开了位置。 “哦,你找林阿姨啊,林阿姨每月十五才来收租,你还是去她家找她吧!”小孩笑的天真无邪。 “嗯,你们爸爸妈妈呢?姐姐可以到你们家看看吗?”我顺手摸着小孩的头,手感有点奇特,明明看上去很光滑的头发摸着却无比扎手,而且隐隐有凹凸的小块。我不禁皱起眉头,再看院中那口古井时不觉阴气逼人。 一听我要去他家,小孩立马警惕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像是怕我拐走他似的,我哭笑不得。 已经四月二十八了,再不快点贴符…… 看向小孩警惕的目光,我无奈,本打算悄悄地贴了符就离开,只要偷偷看看妈妈佳心就好,现在看来我是不得不亲自去家里看看了。 凭借记忆,我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杨爸家,大门贴了白瓷砖,看上去气派多了。 站在门外我组织着待会儿进去要说的话。 “你找谁?”一个清脆的女声。 我转过头,从眉眼里不难看出面前的这个女孩就是佳心。跟妈妈一样的杏仁眸子,娇小的鼻子,尖下巴上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高高的马尾一直垂到腰间,像是二次元里走出来的美少女。佳心自小就漂亮,像妈妈。 佳心看到我后,愣了足足有三十秒,声音突然就变得奇怪起来:“姐……姐姐?” “佳心,好久不见。”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也不乏精彩,说着,还不得不扯出一个倍儿不自然的笑脸。 屋子没多大的变化,我坐在客厅竹藤椅上,摇了摇,从前那种安逸的感觉突然就回来了。 “杨叔和哥哥也都很喜欢坐那张藤椅,你们还是有很多共同点呢!”佳心端了杯清茶出来,放在茶几上,顺势坐在茶几边的小板凳上:“姐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家里没什么事吧?爸爸的身体,我是说沈叔叔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沈言也挺好的。佳心,毕业了吧?现在在哪里工作呢?”我喝着茶,努力以平常心寒暄着,目光不自禁地环视了家里一圈,找着这屋子里的每一处变化。 听到沈言很好的消息,佳心脸上才有了点舒心的笑容:“毕业一年了,现在跟爸爸在政府部门工作,每天就是盖盖章子开开会什么的,很轻松。” “也很无聊?”我不自禁地就接了话头。 佳心怔了一下,继而笑笑,算是默认。 又闲聊了半个小时,杨爸妈妈才一起回来,紧接着杨白也回来了,看到我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像是见到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似的,脸上只有震惊,一点喜的表情都没有。 妈妈会有这样的表情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那年我十一岁的时候我亲爹沈明来接我回家的时候,她为了不让自己的亲闺女跟着自己过苦日子,竟来了个狸猫换太子,让佳心装作我跟着沈明去了沈家。当沈家落魄,杨爸政治事业达到顶峰的时候又将我和佳心换了回来。如今我活的阳光明媚的回来,她除了惊大概就是愧疚了,哪来的什么喜。 至于杨爸和杨白也是这副神情,我想他们大概也知道这件事儿了吧! “杨爸,妈妈,杨白,突然打扰,不好意思了。”我先打破了屋里可怕的寂静。 杨爸最先反应过来,忙笑着换了鞋脱下外套走过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让杨白去接一下你。” 倒是杨爸比养了我十六年的妈妈更热情,我笑笑:“有什么好接的,杨爸,我都二十六了!” 杨爸一愣神,像是自言自语又重复一遍:“都二十六了,是啊,都二十六了。” 妈妈还愣在原地,直到杨爸叫她,她才回过神,一面低头快速换着鞋一面说着:“我去做饭,你们聊着。” 越过妈妈,我看到站在最后的杨白,正直直地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我这才恍惚间记起,我离开的那天,我们狠狠地吵了一架,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分开了十年。难怪分开的这十年我都没挂念过他。 我还记得,那是零零年的二月份,刚刚开学,我们还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子,个个都包的跟个粽子似的。吕梁的冬天走的迟,开学那会儿还飘着雪,我正趴在桌子上犯迷糊的时候,杨白抓着一沓卷子气冲冲地走到我座位前,猛地一拍桌子,脸气得发白低吼道:“崔佳颜,你跟我出来!” 我跟他走到教学楼后的时候,他猛地将手里的卷子摔倒了我胸前,恼着脸:“你这什么意思?” 我翻着看了看,都是我的卷子,大概也了解了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装作一脸困惑地问:“怎么了?” 杨白的脸被气得更白了,残冬的风越过掉光了叶子的小树林呼啸着冰冷地划过我们的脸,生疼。 “你故意的!为什么每次考试都比我差那么几分?为什么每次考试都故意留一道题不做?”杨白大声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我反问。心里也猜出了大概。杨白是班长,十有八九是去领上学期期末卷的时候在办公室里听到那些个老师聊天,聊到我的成绩,觉得是我每次故意放水让他得第一,自己屈居第二。 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吵的特别凶,他凶是因为觉得我故意放水是对他的一种人格侮辱,而我凶是因为他破坏了我的睡意,让我本觉得很美好的开学变得很糟糕。 吵完之后,放学回家都故意不一起走,我比他先走了半个小时,而就是那么先走的半个小时内,我被在家里等候的沈言带走了,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我不知道杨白回来发现我走了,又来了个漂亮妹妹佳心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总之我看到一个比杨白要帅好几倍高好几厘米的沈言来接我离开的时候,我心里是欢喜的。 我敢肯定,在我回忆这些过往的时候杨白肯定也在回忆,因为他开始躲避我的眼神,并隐约间表现出一种不好意思和后悔的神情。 杨爸苍老了很多,两鬓的白发都比黑发多了,笑起来的时候不仅眼角,额头嘴角也都是褶子,但精神状态还是很好,神采奕奕的,很有领导范儿。 我从行李包里翻出一盒武夷大红袍,笑盈盈道:“杨爸,孝敬您的,武夷大红袍。” 杨爸对茶很有研究,打开茶叶盖一闻茶香便知好坏,拿出几片茶叶看了看茶形,手指轻轻一捻变成了粉末,喜道:“保存的很得当啊,颜颜!” “当然,我都是按着杨爸教的方式保存着茶叶的,要不要沏一壶试试?”我提议,其实我自己一闻这茶香茶瘾也犯了。 于是等妈妈把饭菜做好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茶友坐在院里的石桌上乐呵呵地品着茶,一副享受状。 “老杨,颜……颜颜,吃饭吧!”妈妈掀开竹帘子喊道。 这场景,这喊声,跟十年前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和杨爸相视一笑,起身进屋的时候还不忘夸着茶叶:“真不愧是岩茶之王,茶中状元啊!” 我特别得意道:“杨爸想喝,我家里还多得是。我收集了不少好茶就是缺懂得品茶的人一起品。” 杨爸一听也来了兴致:“是吗?除了岩茶你还有什么茶?” “这个嘛,凤凰单丛我也有几种,通天香、夜来香、蜜兰香,但品起来还是不比社前洞庭碧螺春。我个人不太喜欢凤凰单丛的那种香气。而且最近我有几个朋友淘了点藏茶给我,就是您以前给我念叨过的四川边茶的一种,我煮着喝过,茶香十足汤色红浓透亮,入口生津,特别香滑!”我和杨爸一面谈论着一面往屋里走,越聊越起劲,差点让我忘记我来吕梁的目的。 晚上我本来要跟佳心挤一挤的,结果妈妈说想和我睡一宿。于是杨白特悲催地睡客厅了,杨爸睡杨白的房间。我想杨白惨了,现在天气热正是蚊子猖狂的时候,客厅没个蚊帐遮掩着铁定被蚊子叮死。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第二天早上杨白一身红包的样子我就开心的直想笑。 十年没见妈妈了,突然来访就挤一张床即使不是同一张被子还是觉得很尴尬。 我感觉的到,她并不想见到我。 晚上关了灯,我和妈妈都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沉寂了很久妈妈才开口问道:“在沈家过的还好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为什么每个人想知道我回来的目的都是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呢?明明都不在意我过的好坏,若不是我突然现身,估计我这个人都不会出现在他们脑海里。 “我是爸爸的亲闺女,他怎么会亏待我?沈家现在又混的风生水起了,即使每天干坐着什么都不干也会有股票分红,不愁没钱花。”我很实诚地将现状陈述给她听。 她估计没料到我如今变得这么嚣张刻薄,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我冒到嗓子眼更直白的话就这么被生生地咽回去了,对不起,呵! “爸爸祭日快到了,我只是回来拜祭,想顺便看看崔宅,没想到已经被你租出去了……”不能忘掉沈明嘱咐我做的事,趁着跟妈妈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赶紧把正事儿给办妥了。 “你到老宅去了?”妈妈有些吃惊。 “对啊,不过住在那里的房客似乎很警惕陌生人,我都没能进屋去好好看看。”我隐约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妈妈好像知道些什么。 “不要再去宅子里了,那宅子……有些古怪。”妈妈憋了很久才用“古怪”来形容崔宅。 “古怪?怎么古怪了?”我问。 妈妈犹豫了很久,像是在回忆在组织语句,说道:“佳心杨白高中毕业后我本来打算收拾一下崔宅,和你杨爸一起搬到崔宅去住的,但住进去才一个礼拜我就开始噩梦连连,宅子一逢下雨就阴沉沉的,有几次屋子都进了水,窗户上地板上经常会有奇怪的水痕,像是脚印。反正整个宅子都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起初我以为是自己体寒,再加上秋雨寒气重,才会有这种感觉。但后来住了不到一个月我就梦到了阿诚,阿诚站在我面前一脸严肃地告诉我快离开宅子,这宅子已经不是我们能住的地方了。我……” 居然梦到了爸爸!看来这水鬼绝不是什么小罗罗,我不禁皱起眉头。 感觉到妈妈身体的颤抖,一定是又回忆起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儿了,我想了想还是将手伸向妈妈的被窝,抓住她被吓得冰凉的手,安抚道:“妈,没事,也许只是因为你太想念爸爸了。” 黑暗中,妈妈扭头看向了我,半晌才哽咽着点了点头。 “妈,我想在崔宅住几天,等爸爸的祭日过了我就走,行吗?”我言辞恳切,趁着她那股愧疚劲儿没下去赶紧把这事给敲定。 妈妈犹豫着,没答话。 我知道她在顾忌什么,赶忙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忘了,爸爸在世的时候经常给我讲捉鬼的故事,他还夸我有天赋,身上正气凛然呢!那些小鬼都怕我!” 听到我讲起爸爸,妈妈才迟疑着点了头。 第三章 第一枚卡子 本想着住进崔宅后,贴了符,美美地住他一个礼拜就回家去,哪料杨白非要跟着也住进去,理由冠冕堂皇,怕我一个女孩子家住那么大宅子出个好歹来没法跟沈明交代。 我跟杨白又没什么血缘关系,孤男寡女地住在一个宅子里难免会落人口实,对我名誉造成损害,所以妈妈和杨爸又让佳心也陪着一起住。这么一来我贴符就麻烦多了。 已经(四月)二十九了,明天就五月初一了,今天再不把符贴上去,不知道那水鬼又会从井里出来犯什么大事儿。我心急如焚,佳心和杨白却乐得在家收拾这几天的洗漱用品。 看着杨白一副好人样儿,我恨的牙痒痒。 崔宅屋子虽多,但大都老旧,再加上杨梅季节雨水丰富,屋子都闷湿闷湿的,日落西山的时候才勉强打扫出一间正房(就是北房,采光好通风,一般都是主人、家里地位高的人才有资格入住的屋子)和厨房。 那几个房客都住在东屋和西屋,正房是不外租的。 屋子里是老式的长炕,这种闷湿的天气没理由让杨白打地铺,所以就在炕上挂了条帘子,分割出睡觉的地盘。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瞅着身边的佳心睡得沉了,我拉开帘子看到帘子那边的杨白也睡着了,我才蹑手蹑脚地批了件短衫,穿上短裤下了床,因为怕走路声吵醒他们,也不敢穿鞋,赤着脚站在屋子中央,仰头看着房梁,盘算着要怎么将符贴上去。 “你在干嘛?” 我被吓了一大跳,杨白坐在床上,一双眸子亮如星辰,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没……没事,我……我起来运动运动。”我讪笑着,胡乱晃了晃胳膊,做出一副在做运动的样子,心里急得要命,马上就过十二点了,没多少时间了。 “你是不是知道这宅子里有脏东西?”杨白突然问道,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胡说什么啊,你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我帮你拎行李的时候看到你行李里有黄色的符纸。”杨白字字清晰一派正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乱翻别人行李是侵犯别人隐私权的错误行为。 我皱起眉:“你这人怎么……” “你是不是急着要贴符咒?贴哪里,房梁吗?”杨白全然不顾我的不满,也赤脚走下来,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太师椅,站上去伸长胳膊还差很远。以前的老宅子房梁都建的很高,尽管如今的杨白也有一米八余的身段仍然探不着房梁。 “你上来,踩在我肩膀上应该就能够得着了。”杨白一副君子样。 眼瞅着时间不多了,我也顾不上问他怎么这么相信鬼神说,瞥了眼还在熟睡的佳心,咬了咬下唇,从兜里掏出符咒,被杨白架到他脖子上,慢慢起身踩在了他肩膀上,伸手刚好触到房梁,默念了几声晦涩的咒语迅速贴上符咒,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哧啦”声和刺眼的白光,房梁连带着整间屋子都颤了颤,像是轻级地震,符咒才渐渐隐入房梁。 “好了没?”杨白低沉道。 “哦,可以放我下来了。”在下来的时候我不经意地从门楣上的窗户里看到院中看到白天玩耍的几个小孩正往外院走,心里犯疑,难道沈明给我的符没有作用?不应该啊…… “到底好了没?我快撑不住了……”杨白在下面吃力地说道。 我翻了个白眼,心有不悦地跳了下去,老娘不到百斤的身子骨能压死你么? “你先睡,我去上个厕所。”我拿了鞋就往屋外走,刚走出屋就看到杨白紧紧地跟在我身后连鞋子都没拿,还赤着脚。 “你干嘛?”我皱眉。 “其实真正有古怪的是外院那口井,你感觉出来了吧?”杨白并不看我,双眼紧紧地看向外院。 “你……” “别说话,先出去看看。”杨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反而走在了我的前面。我相当无语地跟着他往外院走,受不了青石砖的咯脚,我还是穿了鞋子。 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外院挪着,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没留神,踩到了桔梗发出轻微的断裂声,我瞬间僵在原地,迎面刮来一阵阴风,我不由地眯起双眼伸手挡风。 “你是崔家的什么人?你身上的味道……” 再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淡妆的女人凑在我面前闻着我身上的味道,吓得我打了个趔趄摔到在地。 我这才看清楚面前女人的脸,清冷的月光下,女人的脸白的可怖,柳叶细眉,温婉长眸,点点朱唇,青丝工整地绾着一个群星逐月髻,耳上垂着一对珍珠坠子,显得玉颈颀长,一身红色碎花宽袖旗袍,完全一副民国时期的打扮。 我四处看了看,猛然间发现宅子居然如新的一般,朱门红窗,连院子里的青石砖看上去都泛着清白的光,一看就是刚打磨出砌在院里的。 沈明,你这次真要害死你亲闺女了! “你是崔弘的女儿?”女人惊奇地盯着我,不可置信,“不,弘儿若是有丫头也该五十多岁了,你是外孙?” 我咽了咽口水。 女人忽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还能遇到故人。” 我脑子快速地转着,怕是被水鬼引了魂才随她进了幻境,杨白不在身边就证明那小子还好好地呆在院子里,指不定看着我昏倒的身体发憟呢。被水鬼引了魂可不是闹着玩的,指不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送了小命,那我可就冤大发了。 正想着解决之道呢,女人突然又说话了:“我死的时候,弘儿才六岁,还是个孩子,每天叽叽喳喳的,快乐的不得了。正是战乱,人心惶惶,可那小子还是欢腾着过每一天,一点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活得有多惨。”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一直听她这么啰嗦拖延时间也不是个办法。“为什么出来祸害房客的小孩?” 女人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显然对我打断她的话非常不满:“我都死了这么多年,要不是这里的人移开井上的巨石,白天我被阳光晒着发虚,我也用不着晚上出来补阴气。” 这么说来还真是和善的水鬼呢,我冷笑。 “这么说,只要我重新把那巨石移到原位,你就不再出来打扰房客的生活了?”我冷静地盯着她。 “我还要你帮我做件事。”女人的目光瞬间悲伤起来,迎着月光,眼里盈盈着竟有了泪水。 “什么事?”我蹙眉。 “明天就是我的祭日了,我生前无子嗣,又值战乱,死后都没人拜祭,所以才一直被困井中无法逃脱转世。我要你为我拜祭一次,好让我投入六道轮回。”女人边说边擦着泪,“我已经被困了七十多年了,我真的好想逃脱这里。” 我点点头,算是同意拜祭她,转念一想,这水鬼也和善的过分了,难保不是在撒谎迷惑我,便谨慎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七七事变的时候,全家都忙着逃跑,我拿着包袱逃走的时候一不小心落得井。”女人有点忡神,仿佛还不能接受自己死的这么冤枉这么不值,明明都有机会跟大家一起逃走,居然会这么大意地落井而死! 我听着这死因也有些发呆,没法总结她的一生! “作为报答,这个给你,对你会有用处的!”女人说着伸出湿哒哒的手将一枚闪闪发光的东西放在了我手中,“吴玉儿,十八卒。” “喂!”看着身形渐渐透明的吴玉儿,我大喊一声还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脚后跟一股钻心的痛感袭来,我挣扎着坐起,却发现自己躺在炕上,杨白和佳心正坐在一边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副被我吓到的样子。 感觉右手有什么东西咯着我掌心疼,摊开一看,是一枚造型奇特晶莹剔透的宝石卡子。 第四章 卡子的传说 中午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佳心在一旁择菜,偷偷看了我几眼后,忍不住凑过身神秘地说道:“姐姐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发生了件奇怪的事。” 我和面的手一抖,镇静地问:“什么事?” “我做了个梦,梦到民国时期的崔家。还梦到爷爷了,爷爷那个时候才六岁,跟姥爷的六姨娘关系特别好。姥爷的六姨娘我们应该叫六姨姥姥吧?外面放消息说日本人攻打北平,北平要沦陷的时候,整个崔家都打包东西逃命,六姨姥姥一不小心踩着自己的裙角掉进了外院那口古井里,大家都只顾着逃命,根本听不到六姨姥姥的求救声。六姨姥姥好可怜啊!”佳心说着叹了口气,仿佛真的看到吴玉儿死的惨象似的。 嗓子有点发干,没想到佳心还有点灵气,忍不住又问道:“梦的跟真的似的,那你有没有梦到爷爷叫什么名字?” “我听六姨姥姥叫爷爷弘儿。”佳心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是叫崔弘,梦的太杂,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六姨姥姥落井之后,又过了三四年,爷爷他们回来的就只有姥姥姥爷三姨姥姥和舅姥爷几个人,姥爷还请道士做了法,道士说那口井不能用了就命人拿块大石头堵上。再后来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姥爷的地主坐不稳了生了场大病死了,爷爷娶了妻不知道怎么回事喜欢上道学,开始参道……再后来,模糊了,记不清了。” 我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就昨晚一晚,你就梦到这么多?” “是啊,跟真的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总觉得好恐怖,姐姐,要不我们明天回去住吧!我总觉得这屋子太久没人住,已经没有人气了。”佳心有些恐慌地看了眼屋子,祈求道。 想着,反正沈明嘱咐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便爽快地答应回家住,前提是不告诉杨爸妈妈我们俩偷偷地在古井边给六姨姥姥上柱香拜祭一下。 吃罢午饭,趁着佳心在厨房收拾,杨白凑过来,低声询问道:“昨晚上你没事吧?” 我没正面回答他,反问道:“那些小孩怎么回屋的?” 杨白的脸色有些苍白,想到昨晚上的事,声音都发颤了:“你踩到桔梗后,那些孩子都像梦游一样又都自己回自己家屋里去了,你晕在我身上,我以为你发生什么事儿了,结果你……” 杨白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似的,忸怩了半天才说:“结果你打呼了……” 我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噗”一声如数喷到杨白的脸上,咳的我肺都要咳出去了。 “你干嘛你?”杨白立马怒起一张脸,捋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谁让你没事靠我这么近!”我没好气道,为嘛我会这么丢人啊,打呼,在一个多年不见吵架没讲和的异性面前打呼!我的这张脸啊,往哪儿搁才好! 杨白的眼珠子瞪得更圆乎了。 下午我和佳心出去买水果和纸钱,准备给吴玉儿拜祭一下,趁着佳心跟老板还价,我躲到一边给沈明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我就噼里啪啦嚷了半天,将昨晚所遇之事仔细讲了讲,末了又不免悲愤:“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扔回来想让我死在这里啊?” 沈明笑笑:“行了,回来给你张五万块钱的透支卡,好好买几件衣服压压惊。” 我这才心理平衡了点儿,想到吴玉儿说我身上有崔家的血,不免好奇问道:“爸,我到底是你沈家人还是崔家啊?昨晚上那个六姨太说我身上流着崔家的血!” “你妈妈是崔家人,崔莹。是崔诚的姐姐,所以说,你小时候是被你舅舅养大的,林如茵是你舅妈。”沈明说的风轻云淡,一点都不觉得对我隐瞒事实是件不对的事。 我静候下文,等来的却是沉默,只能接着问:“这么多年,你好像还没告诉我当年为什么把我丢给……舅舅,还有,林如茵知道她是我舅妈吗?” “不知道,莹莹跟林如茵没见过面,莹莹是因为生你难产死的。我一大男人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就把你送给阿诚养着。没想到林如茵还会愿意跟带着你的阿诚结婚。林如茵只当你是阿诚收养的女儿,也不知道我跟崔家的关系。”沈明至始至终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跟沈明生活了近十年,我一直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如我也弄不明白沈言一样。 沈明是那种只要我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只要我问他又全盘托出有问必答的人,所以每次我被隐瞒了什么事之后我都没法向他发火。因为我不知道事实只能怪我自己没问,责任全在于我而不在沈明。 沈言呢,大学没毕业就帮衬着沈明打理公司的业务,从沈明手里将一个濒临倒闭的公司重新打理的风生水起,他不是一般的有商业头脑。他太早熟,二十岁就有五十岁的心智,我站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但他对“情”是最薄弱的一项,不论爱情亲情友情,所以每次被质问,我都拿这一项逃脱。 沈言不过长我一岁,是十二岁一切都能自理的时候被沈明从孤儿院收养的,原名叫司马麒麟。沈明收养他的时候觉得这名字分量太重他压不住,于是不但姓改了,连名也一并改了。 沈言十二岁,我十一岁,也就是说,沈明收养了沈言之后才想起还有个闺女寄养在小舅子家,才去崔家接人,只不过接错了人,没把我接走,把他侄女儿接走了。 凭我的理解,沈明还算得上是个长情的人,打我接触他起,他的私生活就很干净,没跟别的女人乱搞过。这一点还值得我尊敬。 “姐姐,水果买好了!”佳心晃晃手里的水果袋,朝我招着手。 我赶紧说了声:“帮我查一下宝石卡子的事,再联系!”然后迅速挂掉电话,朝佳心走去。 下午我跟佳心特正式地在古井边拜祭了吴玉儿,我还特地找人刻了张灵位牌,正面写上“崔祖昂之妾吴氏之灵位”,背面署上其姓氏阳寿,正式拜过之后,感觉到一股清风从井底涌出,似乎夹杂着女人的巧笑声吹过,我仰头看着素净的天,模糊间似乎看到了吴玉儿那抹俏丽的身影。 “姐姐,”佳心也感觉到那股风的不寻常,四下看了看,拉了拉我的衣服,“行了吧?我们收拾收拾回家吧!” 我笑笑,将灵位牌扔入井里,叫来杨白,我们三人一起将古井上的巨石又移回原处,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古井。 临走的时候我给这里房客的每个小孩几个桃子,不仅桃木辟邪,就连果实也是有驱邪功效的,他们被吴玉儿缠了这么久,不驱驱邪怎么行? 被喷茶水之后,杨白更不待见我了,见着我跟见着情敌似的,各种挤兑我。我都特大度地一笑而过不予理睬。 估计最后杨白实在端不住了,趁着杨爸佳心上班,舅妈出去买菜不在家的当儿,逼着我非要我给那天的事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说:“事实就是,我那天被小鬼勾魂回到七十多年前的民国了,你信吗?” 杨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机械地点了点头,说:“我信!” “这么荒唐的话你都信,你没救了!”我嘲弄地瞥了他一眼,就要越过他回卧室去。 哪料杨白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我右臂的胳膊肘,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我见过鬼,水里面的、火里面的,都见过!” 那认真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我的心脏有点吃不消了,原来我身边都藏着一大帮子灵异人士啊? “佳心对你说过的那个梦我也做过,而且比她做的更清晰更完整。”杨白说完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补充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只是在厨房门口不小心听到的。” 这已经不是重点了好吧,我吃惊地看着杨白。 近距离看杨白这张脸,啧,还长得挺俊朗的,浓眉星眸,额宽鼻挺,线条硬朗,一看就是个阳光男孩,怎么会看到那么阴气的东西呢? “颜颜,你知道怎么驱鬼?”杨白很严肃地盯着我,一脸期待。 颜颜?叫的真没距离感。想起十年前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掐架,我清了清嗓子,说道:“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也可以,你先为你十年前的那次无理取闹向我郑重道歉!” 显然,杨白对那次掐架也没释怀,一听我要他向我道歉立马就毛了,浑身跟被电击了似的跳了起来,一点二十七岁该有的沉稳劲儿都没有,咆哮着:“凭什么要我道歉,明明是你的错!” “哦?那就恕我无可奉告喽!”我挣脱开他的束缚就要回屋。 杨白抓着我胳膊肘的力道更大了,恶狠狠地瞪着我却不向我道歉,只是跟我评理:“你故意放水就是轻视对手,就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你不为你的不尊重向我致歉,反而还要揭穿事实的我向你赔礼?你这是什么道理!?” “沈佳颜的道理。”我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总之我做不做题,放不放水,是我个人的意念,无关尊不尊重对手。况且,我考试就是考试,从没刻意把哪个人当成是竞争对手。” “你!”杨白气白了脸。 正争执不休的时候,林如茵挎着菜篮子进门了,一看我们俩对峙的架势,愣在原处:“你……你们……” “没事,我们只是对某件事产生不同的观点争论了一下罢了!”我甩开杨白钳制住我的手,挑衅式地又瞟了他一眼才回的卧室。 回了卧室就接到沈明的电话。 “颜颜,这几天尽快回来吧,我找人仔细鉴赏一下你手里的卡子。查了不少资料,只在《道家手札》上看到一点,只是很潦草地一笔带过,说远古有升仙的方法记载在一块五彩石板上,后被修道之人发现后争夺中被打碎成九十九块碎石,被道人携带着分散到了世界各地。不过这只算得上是个传说,有没有这码事还不知道。” 我一阵汗颜,怎么说的跟七龙珠似的,分散在世界各地就是要我四处找喽?跟打游戏闯关似的,最大的boss还没出现,就我,或许还有别的小罗罗手上有卡子。 “等舅舅的祭日一过,我就回去。”我打了个哈欠,“话说回来,这次我不仅帮了你的大忙,险些丧命,还歪打正着地给你挖出这么个传说,就五万块的置衣费是不是有点少啊?” “颜颜,可劲儿勒索一个人可不是你的优点。”沈明咂了咂嘴,顿了一下,又说,“回来带你去见陆老。” 我奸计得逞地勾起一抹笑意,懒得再闲扯,草草挂了电话。 陆老是沈明一个相处四十余载的发小,是个不折不扣的茶迷,自称是茶圣陆羽的后人,对茶的研究之深令人咋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老爷子收藏有各种名贵茶种,甚至自己在雅安还有块规模不小的茶园,煮的一手好茶!闲来无事我就喜欢到他家品品茶,可自从上次我不问自取了一块普洱茶饼后,陆老爷子就发誓再也不给我茶叶了。 咎由自取啊,自食恶果啊,罪孽啊,悔恨啊…… 躺在床上掰着指头算日子,舅舅的祭日还有六天,只有六天了,安安全全地度过这六天我就可以回去了。 第五章 地缚灵 杨白终于还是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向我道歉了,我心灵上得到极大的满足,也就没怎么为难他,捡了些非重点浅显地讲了讲鬼神说。 杨白如饮甘露,听的极认真。 我特好奇,他一毕业了三年的一流大学高材生不好好工作,费这劳什子研究什么鬼神,是能赚得了钱还是赢得了名?活的真不踏实。 我在家里宅的无聊,杨白说可以带我去以前的旧屋里玩儿,我本来不想挪窝儿,但他说那边现在被改造成了小吃一条街,我二话没说,抓起包包就跟着走了。 杨爸的旧屋是以前政府分配的单元房,一厅两卧,小小的三间屋子,还是在大杂院里,整整十一户人家。每天每家发生了什么小事都能传的整个院子都知道。 闹腾。 我和杨白进了院子,那些爹爹婆婆都好奇地盯着我,盯了半天才惊叫着:“哟!这不是颜颜嘛!回来啦?” 不消半刻,整个院子都知道杨河生再娶的老婆收养过的大女儿回来了。 头疼。 杨白拿着钥匙插了很久才插入锈迹斑斑的老锁,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锁,门梁上的尘埃落下来,我们狠狠地咳嗽了半天。 屋子里的布置一成不变,只是落满了厚厚的尘埃,我看到天花板上好多黑乎乎的小虫子慌慌张张地堙没在壁缝里。都是些寄居在荒废的屋子里无害的小生灵,这个住处风水是极好的。 习惯性地走进卧室,中间那条粉色的帘子还在。帘子左帘子右是完全不同的格局,那条帘子被蒙了层厚厚的灰尘,应着岁月的侵蚀粉色已渐渐褪成了纸黄,甚至连帘子上可爱的凯蒂猫图样都看不清了。 “还很熟悉吧?”杨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我身后,看着帘子左右两处完全不同的风景笑了起来,“记得那个时候你总是深夜十一二点才睡觉,特别努力特别勤奋的样子,早上又起的及早,一页一页翻书的声音真的比隔壁李伯伯家的小闺女哭闹的声音还闹心。托你的福,我五年级整整一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我翻了个白眼:“我十一,你十二,你五年级,我却只能上一年级,不发奋,我能连跳四级直接和你一起上五年级吗?” 记得那个时候,我和妈妈刚刚搬进这间屋子,办入学手续的时候,以十一岁的高龄在众老师诧异的目光下报了一年级。同龄人都上四年级了,我却因为常年搬家学习完全跟不上进度,只能上一年级。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杨白嫌恶地看着我说:“走远点,低能儿,我怕低能会传染!” 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受尽小朋友的欺辱,被各个年级的同学叫做低能儿。 早上上学,杨白总是刻意迟我十分钟再走。后来林如茵发现这个问题,特地找了个时间单独对我做思想教育,非要我跟杨白一起上学。那时我特怕我不乖会给林如茵惹来麻烦,所以强迫自己和杨白一起出家门。 一起出了家门后,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放慢步子走在后面,故意与他拉开距离。 杨白走两步就回头看看我,如此几次后,终于爆发:“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我讨厌低能儿!” 我打小就皮实,换了别的女孩子被这么一训斥铁定特委屈地哭个没完,但我只是怔了一下,就呆在原处,直到他走到巷子口拐了个弯儿消失后,我才拖着步子慢慢地走。 那天,我因上学迟到,被罚站了两节课。 杨白到办公室交他们班的作业本时从我的教室门经过,看到我站在教室最后面靠着墙壁发呆,后背沾了少许后板壁上的粉笔末。教室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四处跑着闹腾着,只有我一个人那么高的个子突兀地呆立着,像是站在另一个世界里。 感觉到被人注视了,还注视了那么久,我木木地看向门口,四目相对。 杨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慌乱不迭地就要逃离,哪知与迎面而来的女生撞了个正着,那个女生,我现在还有印象,跟我一样的名字,颜颜,辛颜。 我木木地看着他们两个红着脸慌乱地捡着作业本,捡好之后也不知杨白是什么心理,又看向我,见我还在看他,像做了错事一样逃开。辛颜看着匆匆跑开的杨白,又好奇地看了眼我。不难看出,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有嫉妒的情绪,我平静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说实话,辛颜给我的印象挺深刻的,不仅因为后来我们读了同一所初中,甚至在高一上学期还住了同一个寝室,还因为她那双与众不同的眸子,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黄色光芒。那个时代还没有美瞳这种东西,但她的眼睛比那些外国美女的眼睛更晶莹更璀璨。 那天之后,我玩了命的努力学习,自学了二三四五年级的课本,升学考试的时候,我拜托杨爸向老师说情参加了考试,并以全镇第三的成绩入了初中,一时成为镇上的传奇式人物。连跳四级居然以这么好的成绩入了初中。 那次,杨白第一,辛颜第二。 不过仅那次升学考试,辛颜考了个第二,之后的整个初中包括高一上学期一直都是杨白第一,我第二,从没变数。 考上同一所初中后,杨白对我的看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开学第一天我照例和他一起出家门,等他走出巷子之后才晃着时间悠悠地往学校走,刚走出巷子就看到杨白倚着墙壁在等我。我只是瞟了他一眼没停下脚步接着走我的路。 “你等等。”杨白叫住了我。 我侧头:“干嘛?” “以后一起上学吧!”杨白红着脸说这话的时候特忸怩。 我想我大概也就是哪个时候得到他的认可的吧! 收起回忆,看完了老屋,我也觉得肚子饿得紧,就问:“小吃一条街呢?在哪里?” “就在附近,经过枫产林就是。”杨白笑笑。 我却怎么都笑不起来,一听到枫产林的名字我就头皮发麻。 枫产林离老屋也不过五分钟的脚程,穿过两条大街就是,但在镇上呆的那五年里我却一次都没去过那里。每每都会绕道而行。 初中的时候,我曾听几个男生讨论过枫产林,说里面有两排苹果树,每到秋天果实熟透却没人敢去采摘,因为那地方阴气实在太重,大夏天的刮起一阵风都让人冷的直打颤。有人贪小利秋天穿着高筒胶鞋到枫产林捡果子酿果酱,林子里铺着厚厚的枫树叶和熟烂落下来的果子,穿着高筒胶鞋走路也非常艰难,如同走在沼泽地里,一个不小心就会采空,腐烂的叶子和果子会漫到膝盖处。外地流浪汉和未满十岁夭折不够盖棺的小孩子尸体都被人用破席子卷着仍在那里。时常会有采果子的农人在里面踩到尸体,胆大的会翻开席子在死人身上找值钱玩意儿发死人财,胆小的看到都冒虚汗,回家盖着被子都得大病一场。 听过这些故事后,当天晚上我就做恶梦了。梦到自己六七岁的样子坐在枫产林中最粗大的一棵果树上摘果子吃,崔诚穿着高筒胶鞋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我笑,边笑边说:“颜颜乖,多摘点果子扔下来,回家我给你酿酸甜的果酱吃!” 正当我摘了很多果子往下扔的时候,崔诚拿一竹篓子在下面瞄准了接,看我扔的架势,他后退了两步,突然腿像是踩进什么泥坑里似的往下陷了十几公分。 我站在树上看的分明,在层层叠叠腐烂的叶子下,一双水泥色的腐烂肮脏的手正拽着崔诚的鞋子努力地往下拉。我看到地上的落叶此起彼伏翻腾如波涛一般汹涌,而这汹涌的叶海下是一双双正快速向崔诚靠近的腐烂的手。 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大喊着:“爸爸,快逃,快逃!!!” 崔诚仿佛听不到我说话一样,依旧纳闷地看着往下沉的胶鞋并努力试图拔出脚来。 终于,四处潮涌而来的无数双手淹没了他,将他拖入地下,顷刻,林子恢复平静,崔诚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竹篓子孤单地掉在地上,里面还有两三个我扔进去的果子。 我恐惧地缩在树枝上,不敢哭也不敢跳下去逃走,我就一直那么害怕地抱着自己坐在树枝上。终于变成了森森白骨一堆。 如果不是林如茵到我卧室叫我,拍醒了我,我恐怕会在那个可怖的梦境里一直呆着逃不出来。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是冷汗,把被子和枕头都浸了个半湿,在家休养了好多天。 很奇怪,我明明没有去过枫产林,却可以把梦做的这么逼真,好像这件事真实地发生过一样。 从那之后,我听到枫产林这三个字都会出一身的冷汗。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杨白发现我的异常,关心道。 “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咬着下唇艰难地说道。 本来我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回家的,但不知怎么,我有一种强烈的奇异的预感,我必须要去枫产林,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要不我们先回家吧?”杨白提议。 “不行!”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该死的心脏,好像要冲出我的胸膛让我立马暴毙一样。“我们去枫产林看看吧,小朋友们都快放暑假了(当时是农历五月初四,公历六月十五),那里的叶子也都长茂盛了,肯定很凉爽。” 杨白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没反对。 还没到枫产林的时候我就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很难得的有了惧意,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童年阴影了,太深刻了! 走到枫产林边儿的时候,那种寒意更甚,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神经紧绷地看向林子深处。 “你干嘛?”杨白看着我警惕的神情,有些不习惯,“害怕进去?” 我觉得我的脸一定比白无常的脸还要白,几乎要供血不足晕过去。 “去苹果树那里。”我听的出,我的声音在颤抖。 杨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吱声,直接带路。 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到林子很深很深的地方了,杨白指着附近的两排矮敦实的树种说:“就是这些。”然后如同猴子一般伶俐地爬上最近的一棵树,俯视着我对着我笑,露出森森白牙。 我仰视着他,忽然觉得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在梦境里,我正是站在杨白的位置,而崔诚站在我现在站的位置。一想到自己脚下踩着万千腐尸,我的头皮麻酥的仿佛要剥离下来。 凭空刮起了一阵风,我隐隐看着杨白似乎变成了一堆白骨。 “九州禹迹,百郡秦并。岳宗泰岱,禅主云亭。”我胡乱大声念着千字文。记得沈明曾经说过,千字文是中华文化的最精华,不仅教育了人基本的做人道理礼义廉耻及有名的历史典故,更重要的是,它是最有效的防身法咒。只是我还不清楚对哪种鬼要用哪句话来对付。 一句不行,我就试别的。 “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啊!”感觉到脚下有东西牢牢地缠住了我,我慌忙就要拔出脚,要命的是如同陷入沼泽,越挣扎陷下去的速度就越快。 杨白不明所以地看着树下急得满头大汗的我,就要跳下树来。 “别下来!”我吼道。 杨白怔住。 “拉我上去,快!”我焦急地喊着。 杨白也急了,四处看着,找不到可以拉我的东西,犹豫几秒,索性解了皮带,用皮带拉我。 好不容易抓住杨白扔过来的皮带,如同落水后抓住了浮木,我艰难地往上爬,杨白也奋力地拽着我。 这幅场景被旁人看了一定觉得非常好笑,当然,他们看不到我脚下千千万的腐手,不知道我现在是命悬一线,在鬼门关上晃着身。 “手!”杨白憋足了劲,吃力地向我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奋力一拉。 我和杨白坐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 “下面……是不是有什么?”杨白擦了把汗,喘着粗气问。 “是地缚灵。”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地缚灵并不太难对付,只是童年的阴影让我对这片地方的恐惧大大超过了对地缚灵的恐惧。 “你在害怕?”杨白看着我。 “没有。”我咬着唇,反驳。 “你在发抖。”杨白推翻我的辩词。 “闭嘴!”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这种怪有什么弱点,你静下心来看,我可以帮你。”杨白说的很平常,一点都没有刚刚救我时的恐慌。 我愣了一下,奇怪的是,心情竟因杨白的这句话平静了不少。 地缚灵,他逃不开地面,而且惧怕阳光,只要剥开伪装在他身上的落叶,将他拽出地面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制服。必须要一击制胜,抓住他的主体。地缚灵的副体特别多,就像章鱼的触角,如果没有抓到主体,那些触角断多少个都无所谓,马上就会新长出来。 主体和副体到底有什么不同,我凝神观察着。 忽然看到落叶丛中一处发光的东西。 “就是那里!杨白,能把我扔到那里吗?”我兴奋地指着发光处,距果树三米左右的地方,使点力一定可以到达的。 杨白点点头,拦腰抱起我,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像丢垃圾一样将我丢出。 眼看着就要到达发光点了,我头皮一紧,糟了,用力过度,超过去了。 “颜颜,赶快回跑!”杨白大声呐喊着。 尼玛,你扔准点儿至于这样吗? 落叶下无数的手终于逮着了机会全部扑了过来,严严实实地将我包裹在其中就要拽着我往下沉,我奋力睁大眼睛寻找着那抹亮光,终于在自己两点钟方向看到了那枚宝石,挣扎着伸手准确地死死拽住了它,用力一握。 “呯!” 我听到类似骨头粉碎的声音,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身子软软地倒在了落叶上…… 第六章 两枚卡子 “颜颜。” “哎哟!”我疼的眼泪直流,看到自己被包扎的跟木乃伊似的两条腿两条胳膊,看向一边的林如茵,“妈,这……” “杨白说你从树上摔下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林如茵说着给我倒了杯水,插上吸管放在我嘴边:“喝点水,医生说了,骨折,半个月后才能拆石膏。” “半个月?”我尖叫,“我爸让我这两天就赶快回家呢!” “我已经给沈明打电话了,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林如茵忙乎着给我垫床被垫枕头,让我坐着更舒服些。 我气馁地瘫倒在病床上,半个月,还有半个月才能回去跟陆老讨茶喝啊…… 觉着右手有硬硬的东西咯着我,我摊开手掌,居然是一枚暗红色的宝石卡子,卡子上的树叶脉络清晰可见。是昨天枫产林那个地缚灵身上的卡子! 林如茵看了看那枚卡子,笑:“是男朋友送的吧?都送来医院了还死死握着,我怎么掰都掰不开。” 我笑了笑,不予应答。 我没想到沈言会来吕梁看我,还带着俩陌生人,傅怀安和傅怀阳。 傅怀安个头比沈言还冒尖儿,干净利落的小平头,比女子还白皙的脸蛋,正儿八经的肤若凝脂,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特蛊惑人心。穿一身浅灰的休闲装,看上去像个人畜无害的大学生,特纯洁的样子。其实都已经留学归来一二年了,主修中医,中医从业资格证都拿了两三年。 相比之下,傅怀阳长得就差强人意了,身高与我差不多,五官奇特,小眼睛蒜头鼻,香肠嘴,皮肤黝黑,四肢粗壮,一双大手老茧满满,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其实傅怀安这个人我早就从沈明的资料库里了解了。傅怀安算个神人,不仅模样讨女人喜欢,嘴巴也讨巧,出去走一遭都有掷果盈车的效果。10岁自学完高中文化课,因不想出名,直接被保送国外就读医学院,16岁开始接触病患并勾搭到40多岁的医学女教授,致其家庭破碎。18岁回国,秉承父业,当了傅氏集团幕后总裁,并与公司规模稍逊一筹的尤家大小姐尤以媛产生暧昧,期间女人无数。但22岁与比自己大十岁的离异女秘书元亚薇结婚,同年离婚,收购了一部分尤家企业,消停了四年,现如今26,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傅怀安,心中忽的闪过一种异样的情愫,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惋惜,只觉得面前这个人活的一定很坎坷,遇到我之前是,遇见我以后还会是。 傅怀阳一直沉默地站在傅怀安的身侧,一双小眼睛出奇的锐利,气场大得压人。 我觉得奇怪,沈家与傅氏在生意上并没有牵扯,而且傅怀安在对待除女人以外的一切事一直很低调,极少露面。我也只是跟着沈明在上流社会的聚会上见过他两面而已,只是遥远地看了一眼。当时沈明说他八字太轻,是童子命,虽生的好看,但体质差,人生路坎坷,尤其是姻缘路更坎坷,总遇不到对的女人,这种人大多活不过45岁。 傅怀安绅士地伸出右手,嘴角翩飞:“你好,我叫傅怀安,叫我怀安就好。” “沈佳颜。”我握住他的手,老天,他手可真凉,指关节又分明,握着真咯人。 “颜颜,其实是陆伯介绍怀安过来的,别失了陆伯的脸面。”沈言皱起眉,明显对我冷淡的态度不满。 傅怀安笑了笑,说:“叔叔大力推荐的人,我信得过。我最近在研究藏药,偶然发现藏茶也有保健功效,所以想研究一下茶是否可以做某些中药的药引。” “陆老是你什么人?”我对他找我什么事不感兴趣,我只在乎他是托怎样的关系来请我帮忙的。 傅怀安笑笑:“是我小叔。” “直系?” “表亲戚。”傅怀安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和煦的微笑。 “怎么没提陆老说过有你这么个本事的表侄?”我狐疑地看着他,跟陆老在一起品了十年的茶可不记得他说过他有这么一个亲戚。 “我爷爷和陆叔的父亲是结拜兄弟,表叔与陆叔的妹妹曾是结发夫妻。”傅怀安扯出一大段子关系。 “曾是?”我耳尖地抓住了重点。 “对,现在劳燕分飞了。”傅怀安答得平静。 真难为他了,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关系找到我。傅怀安似乎料准了我不会实心实意帮他,很机敏地下了诱饵:“我曾听家父提过沈家对我城南的那块地有兴趣,如果沈小姐肯费神协助我,我很乐意让出那块地。” 我斜眼瞟到沈言放光的双眼,傅怀安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显然早有准备。 “还有,我知道沈小姐爱茶,我特意带了盒君山银针来给沈小姐品尝,还有一套明清瓷具。” 回报很丰厚啊,我貌似没有理由拒绝。 我总觉得傅怀安身上有种诱人的气味,让我忍不住想靠近他。这算是总什么样的气味? 医院有硬性规定,晚上陪护的家属只允一人。沈言便留了下来,一晚上看着电脑。他这哪是在陪护我,是陪护电脑吧? 我瞪着眼看着床前的两个赌鬼玩儿。 自从得到第一枚卡子之后我对小鬼小神的灵敏度就高多了。 赌鬼a穿着粗布短衣,尖嘴猴腮,面容猥琐,一看就是市井无赖之徒。赌鬼b身形矮胖,肥头大耳还独眼,也不是什么善茬。 a斜眼瞄了一下沈言,淫笑着问b:“你猜这小子睡过多少娘们儿?” 我一口气喘不上来,巨咳。 沈言被我的咳嗽声吓了一大跳,忙站起来小心将我扶起来拍着我的背,看我缓过来了才问:“你,没事吧?” 此刻b也站我床边儿上了,不过他研究的是沈言不是我。b一面瞧着沈言一面摸着下巴做深思状,半晌才试探性地伸出五个指头,又慌忙摇摇头,曲折了两根指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坚定自己的信念,说:“确定了,三个!” a“嘿嘿”奸笑了两声,无比自信道:“我说这小子还是个童子儿!” 我一口气没上来又开始猛咳。 沈言这下急了:“颜颜,你哪里不舒服?要不叫医生……” 我拍掉了沈言要按急救按钮的手,顺了顺气:“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傅怀安这次找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沈言确定我没事后又坐到椅子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研究藏药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傅怀安怀疑自己身沾了不洁的东西。” “傅家闹鬼?”我一惊。旁边那俩赌鬼也好奇地涌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我和沈言。 “具体的,傅怀安也没跟我说……”沈言的眸子暗了下去,“抱歉,没有阴阳眼,帮不了你和爸爸……” “沈言。” “嗯?” “刚刚有两个赌鬼在赌你至今睡过几个女人。” “啊?!” “啊?!” “啊?!” 沈言和那两个赌鬼都吃惊地瞪向我。 我指着a说:“他赌你是处男。”又指向b,说:“他赌你睡了仨。”然后正视着面红耳赤的沈言,问:“事实呢?” 沈言吃惊地瞪着我刚刚指过的地方,那俩赌鬼也在跟他对视,只不过他看不到。 我说:“这是赌鬼,没有什么攻击力。闲下来看他们表演确实很享受。但如果不幸遇到恶鬼,我被吃了魄夺了魂,法医检查我尸体都只会写‘心肌梗塞至死’,没有人知道我真正的死因。这样,你还觉得有阴阳眼是件好事吗?” 沈言听懂了我要表达的意思,只付之沉默。 我话锋一转:“遇见傅怀玉了?” 沈言彻底受不了我思维的跳跃度了,干咳两声就说要出去抽根烟。 正好,我有话要问那俩赌鬼。 沈言一走,我就抱臂冷眼看着那俩赌鬼,直把那俩赌鬼看的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俩赌抱做一团鬼惊恐地看着我,声音发抖:“我……我们不知道您是阴阳师……” “阴阳师在日本,我是中国人。”我冷哼,“不过是有一小点灵力罢了,别怕。” “颜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我们一定如实相告!”a较机灵,马上换称呼。 “我姓沈,今天来看我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你们看得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那个傅怀安啊,他被饿鬼盯上了。”b嘴快抢答,a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后知后觉叫了声,“沈大人。” “什么饿鬼?” a琢磨着:“应该是唐武女皇(武则天)那期间的饿鬼,我听这一带的小鬼讲过,说会有一只千年饿鬼经过,应该就是它了。” 千年饿鬼?耍我了吧?这么强劲的对手,打不过会死的。这么危险,怎么不去找沈明啊?我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不过沈大人放心,那饿鬼现在很弱,连我和三儿都吃不了,可见它现在有多弱!”a颇为得意。 “他叫三儿?那你叫什么?”我看向a。 “他叫四儿。”b嘴快答道,末了又叫了一声,“沈大人。” 这名儿起的! 忽听到过道里有脚步声,我慌忙盖好被子闭上双眼。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 感觉到沈言似乎在盯着我看,看的我浑身不舒服。 “事实是,我连怀玉都没碰过。” …………………… 第二天大清早,傅怀安就带着傅怀阳来医院了。想想傅怀安身上的那只千年饿鬼,我打了一激灵,警惕地看着傅怀安。 没有任何异常。 我看不见那只饿鬼。 “傅怀安,你擦什么牌子的香水?很香。”我垂着头,淡淡地问。 “我对香水过敏,任何香水。” “哦。”我摸摸鼻子,“傅怀安,你过来一下。” 傅怀安走到我床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再近一点。” “这样?”傅怀安坏笑着凑过脸来。 在他俯身而来的时候,我趁机抬着被绷带石膏缠的紧紧的右臂,直直地向他的后背袭去。 “啊!”傅怀安惨叫一声,像被踢了一脚的足球一样猛地向后倒了三四米,跌坐在墙下,吐了口污血。 “沈佳颜!”傅怀阳见状,咆哮一声,就要扑过来揍我。看他抡起拳头的那股狠劲,似乎要将我打成肉饼。 沈言疾走两步,冲到傅怀阳面前,猛一抓住傅怀阳的手腕。说也奇怪,沈言看着高高瘦瘦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居然可以牢牢地钳制住牛壮的傅怀阳,一时间竟让傅怀阳动弹不得无力反击。 我摸了摸手中的东西,悄悄一看,果然,是一枚白骨卡子。傅怀安的身上居然会有这种东西!怪不得会被饿鬼盯上——虽然,我看不见那只饿鬼。 “傅怀阳,带傅怀安回去吧,他身上已经没有脏东西了。”我叹了口气,心里无不悲愤:因为那只饿鬼已经盯上我了,我看见那只饿鬼了,一头湿哒哒的发垂在两鬓,整张脸都是腐肉,蛆在那张可怖的脸上蠕动着,眼眶的肉已经翻过来了,面目全非,实在反胃。不过,还好,没有异味。这饿鬼,看着倒更像水鬼。 “饿…饿…饿……”那饿鬼一面叫嚣着,吐出的瘴气吹在沈言的脸上,嘴里绿色的涎水滴到地上,粘稠,恶心。 沈言捂住脸,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言,到我这边来。”我沉声道,“傅怀阳,你们该走了!” 傅怀阳看着木讷,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一看这架势也察觉出了一二,背起昏倒的傅怀安,说了声:“谢谢!”转身快速离开。 “颜颜,你……”沈言坐在我床边,神情变幻莫测。 “没事,大清早的,它还迟钝的很,只是在原地站着,根本不知道是谁捣的鬼。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医生提前拆除石膏!不然等到晚上,这饿鬼神智清醒了,我就完了!” “可你这骨折,至少要休养半个月……” “是四肢重要还是命重要?”我反问。 沈言听出事情的严重性,终于还是叫医生拆除了我的石膏。 身子骨都轻盈了,我扭扭脖子,试着弯了弯胳膊,不禁笑了起来。果然,这白骨卡子的作用就是活络骨骼体质。这饿鬼盯上的不是傅怀安,而是这枚卡子! 第七章 钳制饿鬼 7.钳制饿鬼 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过阴好好查查这饿鬼的底细,沈明便打来了电话。 沈明总是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打电话。 "傳怀安的事情可处理妥当了?”沈明问,“我只听阿言粗略的讲了―些.这次似乎有些棘手,这鬼的底细可弄清楚了?” "傳怀安是没事了."我叹了口气,说,“这次是只饿鬼,只知它是唐武时期的,其他一概不知,它是附在博怀安身上过来的,这一带的小鬼都不知道他的事,没法打听。” 我想了想,又说:“我打算过阴。” “不行!”沈明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个办法,说“我还是让阿一过去帮你吧,以你现在的道行,过阴对你来说还为时太早,稍―疏忽就有可能呆在那边回不来了……” 思忖半晌,沈明问道:“可有办法拖两日?” “没办法今天天黑之前就得搞定,既然是千年饿鬼,那它之前一定吃了不少游魂,只不过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法力减弱没法再吞噬魂魄罢了。白天他迟钝的很,到了晚上我若还没搞定,你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哈哈哈!”也不知沈明是什么心理,居然大笑起来,说,“即使不能过阴,以你的实力我相信你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我自己都没把握的事,你倒是自信的很嘛!事关我性命,我会小心的。"说罢,挂了电话。 我瞅了眼依然木木的呆在原地的饿鬼,忍不住干呕起来,真真没法入眼。既然不能过阴,只能先做好基本工作了,画符!多备着点符总是无害的。 沈言一直在旁边候着打下手,神情严肃。 “只是画符也不是办法,晌午时分鬼魂最弱,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些红绳鲜血在饿鬼周边部署部署?”沈言试探性的问道。 “你以为它白天都是等着人随便收拾的啊?你都知道它白天迟钝没有攻击性,它自己能不知道么?"我照常画着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它周身都被瘴气包围,根本近不了身,我连在它身后贴符都做不到.你觉得还能拿朱绳困住它么?” 正说着,就听到一声声“崔佳颜,崔佳颜”,紧接着杨白冲了进来。 我跟沈言愣愣的看着喘着粗气半蹲在我们面前的杨白,不知所以. “我梦到了,我又梦到了,"杨白一股脑喝完了桌子上的一整杯水,说,“是只唐武时期的饿鬼对吧?" 沈言皱眉看向我一副很困感“为什么他会懂这么多"的样子. 我撇嘴耸肩,回应给他“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也是同道中人吧”。 沈言神情明显暗淡下来。 “话说唐武时期,冤死的千千万,怎么就他―个能量暴走成鬼魂界的小boss了?"我不解。 “怨念太深."杨白叹气,神情无不悲愤,“他被关押地牢足足折磨了三个月!手法惨无人道!先是被酷史用刀片剐肉,等伤口结痂后再剐掉血痂,在新鲜的伤口上撒盐,那惨叫声……” 我和沈言都打了个冷颤,武皇的酷刑是历史上出了名的阴狠,但突然听到这些细节还是忍不住的唏嘘咂舌。 “狱卒每天就只给他喝一碗稀粥.折磨了两个多月后竟然带着他的妻女到了地牢,当着他的面.两个酷吏居然……凌…凌辱了他的妻女。他发了疯的挣脱着桎梏,哀嚎着,却只引来酷吏们的嘲笑……”杨白紧紧握着拳头. 沈言也是抿着嘴,脸色发青,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企图咬舌自尽,却被一棍子打晕了过去.醒来时嘴上就带着铁牙套,他竟然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杨白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接下来的十多天他连口申口今声都没有了。直到离世时他拼尽全力长吼了—声,我定要报仇!” 沉默着平复了一下心情,杨白才接着说道:“他死后,折磨他的那三个酷吏都先后得了失心疯,跳井的跳井悬梁的悬梁,死相也都恐怖的很。” 杨白抓着玻璃杯,手抖的很厉害。 也是,我和沈言光是听他讲就觉得唏噓可怖,而他可是在梦里都看到过所有的场景! “颜颜…”沈言忧虑的看向我,“虽然这饿鬼生前遭遇令人叹惜,但目前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棘手,我看…” “不需要!”我打断了沈言,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我们找帮手,时间太紧迫了。 静想一刻,我拿朱笔在黄纸上写下武皇的生辰拿银针扎入娃娃模型上,做了个女皇的替身。 生前最怕的人,死后也最忌惮。 我问:“知道这饿鬼的生辰吗?” 杨白摇摇头:“只在梦中听到那些酷吏叫他鲍驱,是个小将。” “能查出他妻女的生辰吗?” 杨白皱眉:“这个,我尽力!” 杨白一走,我看向沈言,心想让他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反而还有危险,便说:“沈言,来吕梁两天了,还没见过佳心吧?” “你也不用遣走我,我在这儿总不会拖你后腿。"沈言看穿了我的心思,很不客气地回道。 我只能随他。 忙碌间也到了晌午。 正如沈言所说,这个时候的鬼魄最迟钝,防范也最弱。我忙剪了个人形纸片,咬破手指滴上鲜血默念法咒,纸片幻化成人形摇摇晃晃走到饿鬼面前。 近距离下闻到血腥气,饿鬼还是本能的张大嘴往后退,纸片趁机袭入饿鬼腹中。 见状,我右手五指用力一扯,在饿鬼嘴里与我手上出现一条细细的泛着微光的红线。饿鬼本能的挣扎着喷薄出浓浓的瘴气,我俯身避过。一来一回僵持了半个多小时,我已累的大汗淋漓了却一点成果都没见。 “用命符!”沈言说着递过一张命符。 他虽没灵力,脑子却灵光的很,做事又很果断,佩服之余,我左手迅速接过命符,喷上舌尖血,大喝一声“临!” 命符飞至饿鬼头顶爆裂,刹那间的强光扎的人眼睛生疼。一瞬间的晃神,饿鬼喷薄出的瘴气直面打到脸上,惊慌间误吸了几口。 面部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五脏六腑也跟着有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像是晕船的偏偏坐了一天一夜的船,五脏六腑者想吐出来一样,偏偏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沈言发现我的不对劲就要走过来扶我,手中的红线突然发力,拉扯着我,无法控制. “当心!”我冲沈言吼道。 沈言尚不知发生什么事,我就被红线的力道甩出去撞到了他身上,接着双双撞到了墙上。 没想到这饿鬼的蛮力这么了得,我慌忙又加了几张命符。 “临!” 命符在饿鬼周身爆裂.饿鬼吃痛张嘴,我趁机拽紧红线,扯出它腹中之物。 随着纸片的飞出,紧接着伴随一道亮光和饿鬼的哀嚎,被饿鬼吞噬的游魂鬼魄都被释放四处飞了出来,数量惊人. 许久,饿鬼体力透支倒在了地上。 “怎么样,收服它了么?”沈言撑坐起身子。 “没……咳咳咳……”我看着那些四处飞散藏匿了的游魂,只觉腹中一股热流直涌天灵盖。 “颜颜!"沈言叫了一声,“血!”急忙跑过来扶住我。 “没事,不过是体力透支罢了。”我推开他,已经三点半了,杨白还没有过来。 饿鬼未除,眼下又有了新问题。 医院到处都是病患,这些病患魂魄本来就虚最容易被小鬼附体,在杨白查清楚饿鬼妻女的生辰回来之前.我只能机械地画着符纸,让沈言找机会在医院的每个屋子的东南方角落贴上符驱鬼。 然后拿出沈明暂借给我的通灵镜对寄宿在这家医院的游魂生灵做最后的警告,让它们速速离开医院,免得被误杀。之后才画了四张镇宅符,与沈言一起贴在整个医院的四方,将医院形成一个安全的保护膜。 一切就妥后已是五点四十五。 杨白还没回来,饿鬼周身的瘴气渐渐褪去,慢慢显示出本尊的形体。 饿鬼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第八章 沈明到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抓着我的手,在我耳边叫着什么。 我惊坐起。 橘黄色的墙,蓝色碎花的窗帘,古铜色的台灯…… “醒了?” 沈明板正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见我醒来,放下书籍,缓缓站起,端起一碗粥坐在我床头,“薏苡仁熬的粥,快点喝掉。瘴气伤虚不伤实,薏苡仁正有破瘴气的功效。” “你怎么来了?这好像不是酒店吧?”起身太猛,我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这是佳心的房间。”沈明坐回到沙发上,看着我解释道,“我去了医院,正巧你杨爸来了,就把你带回了这里。” “那饿鬼……” “已通往极乐世界了。”沈明淡淡的说。 “是吗?”我竟有些失落,沈明到了,当然一切都已经妥当了,我问的好多余。 “我听说你居然把查生辰这么关键的事交给了一个门外人?那个叫杨白的小伙子,你很相信他?”沈明靠在了沙发上,一副要跟我好好谈谈的模样。 “情况紧急,我还能委托别人吗?”我反问。 沈明还想说些什么,就只听门口一阵哐啷声,接着就是杨爸的声音“白仔,被烫到没有?想什么呢,端碗粥也端不稳啊?” 沈明也意识到被人偷听了,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拿起书,结束了谈话:“喝完粥,好好休息。” 我脾脏里还七荤八素的难受的很,没再理会又躺下沉沉的睡了一觉。 做了个长长的梦,梦到十年未见的沈明、沈言和佳心的重逢,那不言而喻的尴尬,还有比这三人更尴尬的林如茵,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命运真的很可笑不是吗? 睡了一晚上,醒来沈言已经回天津了,据说走之前都没跟佳心见过面,明显是在刻意回避。沈明虽然背我到了佳心的房间,却也没见到佳心。 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正想着,杨爸的敲门声打断了我。 “颜颜,我能进来吗?” “嗯,进来吧。”我捏着被子坐起身来。 杨爸端着粥有些尴尬的进了屋坐到沙发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此,我主动挑起话题:“我爸回去了吗?” “没有,沈先生和你妈妈去拜祭你崔爸了。今天是你崔爸的祭日。”杨爸说着,双手不自然地搓了搓。 “哦,是吗?我都在医院闷过了六天…确实,都初七了…”我苦笑,怪不得沈明会现身,原来是为了祭拜舅舅。 回过神,见杨爸依旧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奇怪的很:“杨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单独说?” “也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杨爸说着,叹了口气就要起身出屋。 “杨爸,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嘛,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帮忙的,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把您当自己爸爸看的。”我又往上坐直了,静候下文。 杨爸沉默了几秒,才为难的说出:“其实是佳心的事。”顿了顿,有道:“我想你这次回天津能不能带她一起走?这么多年了,我看得出那孩子都没有喜欢过这里,也很少叫我爸爸。我想,她还是比较喜欢天津,比较喜欢呆在以前那个家吧。” 杨爸怎么会突然跟我讲这些?我皱眉:“这是佳心她自己的意思?” 杨爸犹豫了一下,艰难的说出一个是字。 这样为难养了她十年的父亲!我气愤道:“那她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你也别怨她,她也没有拜托我跟你讲这些,是我自己在门口听到她跟你妈妈说的,你妈妈她没答应…”杨爸的神情落寞的让人心酸。这可是毫无血缘关系尽心尽力养了我五年的人,曾经比林如茵更尽心尽力照顾过我的人!现如今看他这副苍老伤心的模样,我怎能不难过! “杨爸,您放心,我会找佳心好好谈谈的,如果她愿意,我一定会带她去天津。”鼻子酸酸的,我捌过头擦着泪,哽咽,“这么多年了,我们母女三人让您费心了。” “别说傻话了,快把粥喝了,你要想去拜祭你崔爸,把粥喝完我让白仔开车带你去。”杨爸眼里也湿润了,拍拍我的头,起身出了屋子。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下来。 舅舅的墓碑被打扫的非常干净,三束鲜花安安静静地躺在墓碑前。舅舅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慈祥。 十五年了。 他走的那么仓促,甚至连遗言都没有说完,就那么撒手人寰。如果他还在,我想他一定会把我、佳心和舅妈照顾的好好的。那没说完的遗言,是对我们的不放心。 “舅舅,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照顾好佳心和舅妈的,一定!” 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不经意瞥见舅舅的坟头有点泛青,是青苔?青苔喜阴,一般都长在墓碑背处和碑底,怎么会长在日头晒的最猛的地方?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吧…毕竟沈明也来过了… “沈佳颜,你好了没有?”杨白走过来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整个墓场一个人都没有,你不慎得慌?” “好了,走吧。” 转身之前又看了眼那片奇怪的青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沈明跟沈言一个样,也都没打个招呼就回去了,只留了个口信,让我多呆几天调养好身子。 不想睡在佳心的房间,杨爸便把以前的老房子收拾出来让我住,怕我身体没调养过来需要人照顾,就让杨白住我隔壁照顾我,免不得又被院子里的爹爹婆婆们背后念叨。 “你睡哪间屋子?”杨白把两箱行李往地上一丢,就飞卧到了客厅沙发上。 “我以前的卧室。” “那我就睡爸的卧室。你出去买两瓶水,多买点零食,”杨白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方方的钱包扔给我,“快点,还要赶回家吃晚饭呢,我马上把铺床整理一下。待会一起走。” 在附近超市买好东西付账的时候才发现,杨白钱包里的照片,是舅妈和杨爸结婚时我们拍的全家福。虽然被大人紧紧抱在怀里,但我们两个看起来都那么的孤单不开心。 感觉被人注视了,我回过头正好与一个长腿大眼的女人四目相对。女人及肩的波波头,金棕色的发,红唇,黑色半袖羊毛衫,红白相间呢子长裙,好个标致时尚的人啊。这模样儿在县城还真是稀有的很。不过眉眼之间又觉得似曾相识… 是她! 那双独特的晶莹剔透黄色的眸子,辛颜! 仔细想想,我跟她之间还真没什么好回忆。小学初中都一个学校,甚至在高中还是一个宿舍上下铺的关系。本来我们不对味,很少说话,除了在一个学校上课以外再无交集。然而高中第一学期军训期间杨白不知从哪里听了消息说我被她欺压,居然在校外来了一次群架。从此陌路变仇人。 不过,对方可能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住处,杨白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把钱包丢还给他,进屋放下东西,就同他一起准备赶回杨爸那儿吃饭。 杨白的心情似乎不太愉快,只是闷头走路。 “咦?” 发现我没跟上来,杨白回头看我,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一个蹲在拐弯处戴墨镜抽烟的男人。 “怎么?你认识?”杨白好奇。 我摇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奇怪。” 杨白重新打量了一番男人,更好奇了:“很平常啊,哪里奇怪?” 他身上有浓重的尸气,明明是晚上却带着墨镜,极有可能已经中了尸毒导致皮肤溃烂。平常人哪有机会接触尸体,就算是法医接触尸体前也会做好自我保护措施,这个男人…… 第九章 测验 “师傅,能借个火吗?” 男人有点惊慌的抬起头,见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松了口气,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递了过去。 对方点了烟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倚着墙,悠悠的吸了口烟,拉起了家常:“师傅看着挺面生的,不是本地人吧?” 男人身子一晃,虽然看不清他表情但感觉的出来,他很害怕。见对方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男人站起来就要走。哪料被对方一个箭步挡住了去路。 “你……你要干嘛?”明明比面前的小子高了小半截,男人反而吓得倒退了两步。 对方丢掉烟,右脚踩到上面来回碾了两下,一改人畜无害的表情,冷哼一声:“死人财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发的了的,没那个胆量和技术,就别干这么高危的职业。我看你…啧啧…阳寿也快尽了。” 男人本来就心慌害怕,听对方这么说,两腿一软就要栽倒,颤巍巍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 “你果然是盗墓者!” 男人被背后的声音吓得直接半跪到了地上,转头见是个年轻女子,又看看面前的小伙子,害怕地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我走到男人面前,近距离看他的脸才发现他比我想象中的情况还要糟糕,皮肤已经呈死灰色了。我皱眉:“你中的尸毒有半个多月了吧?” “你是道士!”男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我的双腿,声泪俱下,“道长,救我啊,救我!” 这一动作引得附近行人纷纷侧目。杨白上前嫌恶的推开了男人,不爽极了:“怕死还敢偷别人墓,发死人财,搅得死者不宁,祸及自己才知道怕了?你罪有应得!” 男人悔恨不已:“我也是生活所迫,但凡吃得起饭,谁会做这种买卖!天地良心,我就做了一次啊!谁知道……诶……道长,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和杨白对视一眼,沉声道:“明早六点,你再来这个地方,我会告诉你解决方法。” 男人一听有解决方法,激动地站了起来就要握我双手,被眼见的杨白快一步挡在了我前面。男人注意道自己的失态,忙道歉:“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终于命大了一次遇到了道长!谢谢!谢谢!”说完激动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杨白不安的问道:“我听说尸毒可不像瘴气那么简单,你解决的了吗?别反而将灾祸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淡然:“放心,只要不被他咬到传染,根本没事。而且这种情况我以前跟我爸在一起的时候遇到过,具体的解决方法我都知道,只要他触动的不是千年古墓或是灵异之人的墓穴,我都能解决。” “如果偏偏遇到的就是呢?”杨白直勾勾的盯着我。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一瞬间竟让我有种被喜欢被关心的错觉。是错觉吧! 杨白不依不饶:“说话,如果不巧偏偏就遇到了怎么办?” 我看向了别处:“怎么,你也像我爸一样不相信我的能力么?” “不…不是,我只是…”杨白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手足无措。 我就知道这招最管用。即使被逼问我也无从解释。从十年前到了沈家开始,沈明就教育我,除魔卫道是沈家人的天职,为此即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遇了这么一出,回家的路上我跟杨白再无言语。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满天繁星一览无余。让我想到了十年前刚到沈家的情况。 那个时候,沈明被阵法反噬生命垂危,沈氏企业也遇到了创始以来最大的危机,沈家跌入了谷底,整个沈家都被沉痛笼罩着。 所有一切沈明都不当回事,他只是每天躺在病床上,督促我看书学道,不许任何人接近我。就连一日三餐也只是让李妈放到卧室就走。 那段时间简直就是炼狱。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走上道士这条路,我明明是个连打雷下雨晚上去个厕所都会怕的人。 我记得沈明曾说过,在他小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走上除魔卫道的路,他的父亲逼迫的紧,逼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索性留书一份离家出走。直到18岁娶了我妈妈,在迎娶当天妈妈被鬼新娘附身差点命丧黄泉,他才醒悟过来,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是多么幸运的事。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中重要的人一点点消逝,但是我们可以拯救。我们可以! 从那个时候沈明就回了家开始刻苦钻研道学,在沈渠(爷爷)离世后撑起了沈家。 十年前,沈明被阵法反噬,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个劫数,把我接回去以后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都在那几日传授给我。在最后一晚,沈明带我到了家里阁楼,天窗是块巨大的钢化玻璃,那是个和今天一样的好天气,满天繁星,漆黑的夜空像是块无边的画布,让人仿若置身异太空。 沈明凄凉的笑着,他说,崔莹最喜欢晚上看星星,这处阁楼就是为了她而建。崔莹怀孕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坐在阁楼上祈祷,会生一个没有灵力没有阴阳眼,跟常人无异的小孩。所以我出生后,舅舅把我接到身边也有意不让我看到那些不平常的东西。 沈明无不凄然地看着我,满是担忧地问:“颜颜,我死后,你能撑起整个沈家吗?” ………… 是的,最后沈明活下来,但是活下来的方式却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接受的残酷现实,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伤疤。 生而为人,就是为了受苦。 沈明身体调养好之后就开始带着我四处游行,积累实践经验,参悟道学,结交认识同道中人,那一年半基本上是形影不离。后来觉得我学的差不多了才放我回到正常的生活,上学,升学考试,似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结果也就正常地活了那么三年,大四没毕业的时候就开始让我零星地接案子了,但每次都有阿一陪在身边帮忙。 没想到这次回老家仅仅十余天的日子,我居然接连遇到四起事件。 “姐姐,你们回来了,那边都安置好了吗?”才走进胡同,就见佳心从房门口跑出来,笑吟吟的说,“妈妈熬了很多薏苡仁粥,就等你回来呢!” 我点了点头,随着进屋。杨白闷声不吭地跟在身后,整顿饭也没说过一句话,让杨爸误以为我们闹了什么矛盾。 第二天,我如期到了约定的地方,杨白别别扭扭的非要跟来,男人已经在那边焦急地等着我们了。 见我们出现,男人急忙跑了过来,急切地询问我医治方法。 “不急,先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男人听到我要去他住的地方,显得有些为难,犹豫了几秒,才下定决心似得说:“好!只是怕吓着你们二人。” 跟男人往偏僻地儿走了二十来分钟,穿过了枫产林,最后在村外一个废弃土屋门口停下,男人指指前面,说道:“到了。” “这儿?”杨白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土屋,坍塌的院墙,长草的屋檐,没有窗户的屋子,就算在白天也看着渗人,这晚上可还怎么住人? 男人垂着头羞丧:“让你们看笑话了。” 盗墓的活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够了,可见此人运势有多差,偷的都是穷困人的墓。 “进去说吧,让我看看你的尸毒到什么地步了。”说着,我先进了屋。屋子基本没被收拾过,到处都是灰尘,只有土炕上稍微干净一点,铺着一条土灰色的棉被,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木柜子,撬棍铲子钻探什么的工具都杂放在地上,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随后进来的杨白看到屋里的情况也是瞠目结舌。 “道长,地方简陋,您…您担待些!”男人猫着腰,拘谨不安。 我摆摆手,说:“罢了,把墨镜摘下来我看看。” 男人狠了狠心,说了句:“道长,您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这张脸现在连我自己都害怕。” 我点了点头,男人这才摘下墨镜。 看到男人的脸,杨白吓得倒退了两步,扶墙干呕起来。 就连我也吃不消了,男人的双眼已经只剩下眼窟窿的轮廓,腐肉已经辨不出眼球在哪了,可是眼睛除外的其他地方皮肤都是完好的,只是呈死灰色没有活人的肤色罢了。 结论很明显,男人的双眼是被尸水喷到了。但一般盗墓者根本就不会碰尸体,他们也有忌讳,只是盗取陪葬的贵重物品罢了,尸体又没什么价值。除非…… 我警惕地重新审视了一遍屋子,拉住杨白退到房门口,问道:“你开墓不是为了盗墓,这儿不是你住的地方,你认识我?你早知道我会在那个拐角处出现!你究竟是什么人?” “道长,您…您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见过您,是您过来跟我说我中了尸毒的啊!”男人急忙申辩。 “你搬运过尸体,不然不会被尸水喷到眼睛,尸水只有在尸体被搬移受到挤压才会喷出,而被尸水侵蚀后通常不消三个小时就会死掉腐变。你被人施法救过,你有同伙!而且这个同伙也是修道之人,知道我的存在,是他让你来找我的。这个屋子里有弥弥虫,弥弥虫是种专爱寄居荒废屋子的小生灵,最怕人,你要在这儿居住根本不可能会有弥弥虫!” 我一面推理,一面留意男人的神情动作,看他的样子,我差不多都推测正确了。 男人还要争辩,屋外却突然想起一阵鼓掌声。 我护着杨白小心地退出屋子,只见沈储站在断垣外放肆大笑着,一袭黑色风衣凛凛。 再看向屋内的男人,我气愤难当:“沈储,你试探我!” “姐姐,这也不能赖我,这是大伯的意思。无非是想测验一下你现在的道行,毕竟你早就过了独立门户的年纪,族里长辈早就对你不满了。大伯怕你没能力独当一面,特来派我测试测试你。”沈储一脸不关我事的样子。 我愤愤地指向屋里的男人:“那这个男人……” 沈储耸耸肩,一脸无辜:“这我可没骗你,他确实中了尸毒,我也给他配了方子。结果你看到了,只能让他像常人一样活动,眼睛上的腐肉切掉没几分钟就又长出来了,我没办法了。” 见我一脸的不信任,沈储再次强调道:“我说的可全是真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问男人:“你偷的谁的墓?为什么要搬运尸体?” 男人正要回答,沈储忙插嘴:“偷谁的墓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解决。姐姐,这下就看你的了,族里长辈们可都看着呢!” 我狐疑地看着沈储,太不寻常了,他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沈储被看的不舒服了,赶忙转移话题,指着杨白嬉皮笑脸道:“这就是大伯说的姐姐的男朋友杨白吧?长的不赖,就是灵气少了点儿,不然就更配了,呵呵呵……” 沈储傻傻的笑着,我们三个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乖乖闭嘴了。 我剜了一眼沈储:“陈年糯米磨成粉泡水,糊在腐肉处,一天换一次。端午刚过,这阵子应该还有粽子卖,这段时间每天吃粽子就行,忌酒忌生食,三天后再用沈储给的传统方子服一个礼拜。十天后腐肉会结痂脱落,新肉会慢慢长出来,那时候尸毒就完全清了,再有什么不舒服去医院看,不必再找道士法师。” “好,谢谢道长,谢谢道长,谢谢…谢谢…”男人得到救命法子,一面不停地鞠躬道谢,一面赶紧出了屋子找糯米去了。 我白了眼沈储,就要走,沈储忙点头哈腰讨好谄媚地跟在我身后,姐姐叫个不停。 “姐姐,我错了,我都已经最大限度的偏袒你了,不然,我要使出十分的力来测试你,你早……” 我停下脚步,回头瞪眼,提高分贝:“我早怎么样?” 沈储傻笑了两声,做锤肩状:“嘿嘿…还是姐姐厉害,姐姐法子最多!我出什么样的题都难不倒姐姐!” 我哼了一声继续走,沈储见我气消了,又随在身后扯我衣角撒娇:“姐姐,您看我第一次来华北地区,水土不服的,东西也吃不惯,你知道我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天津都很少去的。我实在受不了北方的饭菜啊…” “受不了回家啊,你的任务不也都结束了。”我没好气的说,别看沈储未满十八,一肚子的鬼主意,不然沈家也不会让他年纪轻轻就当测试官,打十二起被他名为测试实为恶整的道士都不下百人了。 果然,在沈储撒娇卖萌各种甜衣炮弹之下,我无奈答应了他跟我同住,做好了第二轮被测试的准备。 杨白一路黑脸无话。 第十章 表白 面对从天而降的沈储,整个村子都欢腾起来了。 沈储嘴多甜啊,模样又讨巧,遇到年长的就嘘寒问暖帮忙拎东西,遇到中年的递烟递水拉家常,年轻的就更不在话下了。两三天的功夫全村都认识他了。 再说杨白,自从沈储来了之后,他就回杨爸舅妈那儿睡了。沈储跟我一起住在杨爸家的老房子里,每天除了三餐到外面吃,其余时间都在家研究道法,连睡觉的时间都被硬生生的压短到了六个小时还不带午休的,我都快被这小子逼疯了。 给沈明打电话全都是李妈代接,一说到沈储,李妈就推三阻四挂电话。 每次打电话前,沈储就蜷缩在沙发一角,两眼跟刚滴了眼药水似得水汪汪的,可怜巴巴地说:“姐姐,你就那么不喜欢我么?我这么乖,不吵不闹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打完电话后,沈储就大躺在沙发上,啃着苹果嚣张的不要不要的,睥睨:“干什么?还想赶我走啊?哼?” 就他这样,搁谁谁受的了? 最可恨的是,一天只有两个小时是跟我出去在医院周边除除小鬼吃吃饭什么的,其余二十二个小时就呆在家,除了吃喝糟蹋,他什么活儿都不干,洗碗怕伤手,扫地嫌腰疼,就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通通丢给我。你能想象我跟一个亲戚关系远的得查族谱才知道的弟弟洗着一坨坨除了内裤连袜子都要洗的一大堆脏衣服时的心情吗?他就是来摧残我的! 住了四天半了,也不见他再出什么测试来考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完全一副来休假的姿态。 正看着沈明托他带给我的道法书籍,沈储莫名其妙地走进了我卧室,躺在以前杨白睡的那张床上拄着头看我:“姐姐,你说我都来四五天了,怎么也不见崔佳心过来看我啊?好歹之前也算是亲戚的处了五六年呢!” “怎么,你喜欢她?她今年也二十五了,你貌似才十八吧?”我依旧翻看着书,打趣道。 沈储枕着双臂看向天花板,陷入了回忆:“是哦!我也只见过她几次而已,第一次是大伯带她回沈家为她举办的迎接仪式上,我才四岁,没什么印象,不过当时有合照。第二次是我七岁,在言哥的掌事测试上………… 那年沈储只有七岁,佳心十四,沈言最大十六。 是沈家传统的男子长大掌事的考验上,沈言带领同辈的十余人一起爬上家族的修炼山,堪称沈家史上最精彩震撼的通关测试之一。本来,沈家的男人通常都是十四就要掌事,但沈明念在沈言没有阴阳眼灵根太弱,硬是让他推迟了两年。 想来沈明那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虽贵为直系,膝下只有两个孩子,沈言和佳心,一个是领养的没有血缘关系还没有阴阳眼,另一个虽被认为是亲生的却是个没有灵根的女娃!放眼整个家族,四五岁开始修炼参道的比比皆是,没有灵根的后人连族谱都上不了,而堂堂直系居然…… 再说那年的考验。 当时最小的同辈只有五岁,只能依稀看得清鬼影,只懂防御。 沈言和佳心都是看不见游魂不会法术的,其他人虽都会却心不服,来之前就被家里长辈耳提面命自求自保少管闲事,大家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所以才在山脚下走了没多久沈言就被排挤恶整挂了彩。沈储有心帮忙也不敢太明显,毕竟自己在家里也是被长辈叮嘱过的。 一路磕磕碰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大家都已精疲力竭,正休息之际,忽的狂风大作,刮的人站不稳脚,沈言大喝一声:“大家赶紧都聚过来,别分散了!” 但哪有人肯听他的?都自顾自地防御。沈言不会法术却精通摆阵,见大家伙都不听指挥,便带着佳心兀自摆好阵法防御,沈储贼精地跟在他俩身后蹭省事。 眼见族里的弟弟妹妹们渐渐体力不支受了伤,沈言再也沉不住气,让沈储帮着把大家一个个都接到阵法里。 看着弟弟妹妹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彼此不懂照应,佳心终于怒了,握着拳头措辞激烈:“你们都在干什么!这就是你们的实力?你们看看自己的样子,跟没有灵根的我和哥哥有什么区别!我们都姓沈,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而现在,却都像个冷漠自私的小人!这就是你们参的道!?” 大家都被控诉声愧疚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唯独沈储直直地盯着佳心,她秀丽的长发,明亮的眸子,因生气而涨红的脸颊,甚至连下巴上的朱砂痣都那么好看。很长一段时间,沈储甚至觉得女人都该长这样,只有这样的女人才叫女人。 被斥责后的大家终于团结起来。沈言清楚每个人的特长和不足,精心筹划,只管坐镇发号施令,同辈们执行各发所长,一路过关斩将,竟成了近年来历时最短成功通关的人。 即使成功通关,族里各个长辈还是反对沈言掌事,一个不会法术的人,即使阵法再高明头脑再聪明也枉然。 迫于压力,沈明只能让沈言掌管公司,至于族里的事基本上不会告诉沈言。 之后一年沈储零星见过佳心一年,后来沈明病重需要继承人,大家才得知她不是沈明亲生女儿,又遣沈言去华北接回了真正的继承人。 收起回忆,我瞟了眼沈储,见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反而起了兴趣,又问道:“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佳心吧?” 沈储闭上眼,淡淡道:“只是有好感,就算没有年龄差距我最多也只是跟她谈谈恋爱然后到了结婚年纪就拜拜。” 我讶然:“你们90后小孩子都在想什么啊?”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身为沈家人,若想一直在族谱上留名,又怎么能跟没有灵根的人结婚?”沈储严肃的说,“这也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你是直系,又是大伯的独生女,未来你要嫁的人必须只能是灵根悟性俱佳之人,杨白绝对不是理想对象!” 本来还奇怪,为什么沈储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测试,还找了个不简不难的问题来考我,考完之后又死皮赖脸的留下不走,打沈明电话沈明又不接…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 定是上次在佳心房间,沈明误以为我跟杨白有什么了。 真搞不懂沈明,何必把事情搞这么复杂,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嘛! “跟你说话呢!你走什么神!”沈储气的皱眉撇嘴,“好不容易跟你推心置腹一回,你这人真是……” 搞得好像谁想跟你推心置腹似得,我不屑:“我跟杨白撑死了也只能是朋友,你让我爸放心!” 沈储嘻嘻一笑,换了张脸,跟兔子似的跳到我床上跪在我身后给我揉肩,连声线都变了,谄媚到了极致:“姐姐,你说你也都二十六了,就算不结婚也该好好谈个恋爱了吧?既然杨白跟你只是普通朋友,那……” “那什么?我爸是什么意思?想让我跟谁谈?”我拿书拍掉了沈储揉肩的手,没好气道。 沈储继续扯衣角撒娇磨人:“姐姐,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大伯是为你的幸福着想,族里大都是远亲,你都可以挑着嫁啊,就连言哥你也能嫁啊!虽然言哥没有阴阳眼也不会法术,但他绝非等闲之辈。不然大伯也不可能这么倚重他。”话末,沈储眼珠子一转,淘气道:“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啊!再过三四年我也可以跟你登记领证的呀!” 我一巴掌就糊他脸上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一开门就见杨白坐在门口,表情凝重。见我开门,缓缓的站起来,身子晃了晃才站稳,明显已经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腿发麻的样子。 我忙伸手扶他,犯疑:“你还好吧?来了怎么不敲门?” 杨白推开我扶他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想跟你单独聊聊,能跟我出去走走吗?” 难得他这么绅士的跟我讲话,不过,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吗?还要避讳屋子里装睡的沈储?难道是安排佳心跟我去天津的事?这事我都还没跟佳心讲,他怎么会知道?带着一脑袋的问号,我还是跟杨白出了门。 天蒙蒙亮,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过了端午也就很少有农民起大早去田里浇水施肥了。空旷的路上只听得到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偶尔还有几声鸡鸣。 “你觉得我怎么样?”杨白突然开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伤感。 我有点摸不着头,是他刚刚还说了别的话我走神没听到吗?为什么会突然没头没脑的问这个? 见我没回答,杨白停下脚步正视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浮肿的厉害,像是打开壳的蛤蜊,整个人精神差极了。 他极认真的一字一顿重复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回过神来,想了想答道:“很好啊,长的不错品性也好,就是有点不务正业,毕业都几年了也没稳定工作,对于男人来说这是致命伤吧?” “我有稳定工作的呀!” “是吗?我来快半个月了,也没见你去上过班啊!” 杨白笑了:“我做的是网站编程,实习的时候就在ty,已经做了四年多了。现在并不需要每天在公司设计网站,只要按时完成客户要求就行。” 我“哦”了一声,好奇他干嘛跟我讲这么多。 “所以,”杨白深吸了一口气,搞得我也跟他紧张起来。杨白忽的握住我的双肩,直勾勾地盯着我,说:“这个样子的我,能不能做你男朋友?” 我当场就懵了。 这表白来的也太突然了。 昨天才被沈储耳提面命只能跟灵异之人谈恋爱结婚,杨白绝对不行。今儿个就被黑名单的人表白了,让我怎么回应?退一万步说,我从来也没想过要跟杨白有什么啊! “颜颜?”杨白轻唤道。 刚刚被表白,再听杨白叫我的名字都觉得变味了,打了个激灵,挣脱开杨白的双手,想着该怎么拒绝。 杨白愣愣地看着我,似乎不能接受我推开他的事实,尔后垂头苦笑了起来,说:“沈储来的那天来找过我,让我对你别抱幻想,说你作为直系独女未来担负着沈家的重担…可是,颜颜,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 按照常理,我是不是还应该再说一句“你是个好人,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之类的?但当时光顾着偷开心了,连常规台词都忘说了。 想着小时候被杨白虐的那么辛苦,那时候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所有好事林如茵都先顾着杨白,而后才是我,我玩儿的都是杨白玩儿剩下的。就连初中高中的零花钱我都永远比杨白的少那么几块钱,只不过杨爸不知道…… 想到这些,再看看如今的杨白就觉得痛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每个被你欺负过来的女孩子,长大后都可能会是你求而不得的人!(此处省略内心独白千字) 第十一章 初遇江恩平 沈储来的真正意图我也搞清楚了,体内的瘴气早已清干净了,那我还呆在这儿干什么呢?跟沈储一合计,立马买了第二天上午的机票就准备走了。 中午,在佳心办公的楼下甜品店里,我们找了个旮旯坐下,这个时候店里的客人很多,其中不乏佳心的同事。 十多年过去了,佳心真的变了很多。以前舅舅还在世的时候,总是喜欢骑在舅舅脖子上,让舅舅带着她跑,她说感觉自己像只小鸟一样,连跑起来的风都是温柔的。出去玩呢又总是喜欢牵着我的手,生怕把自己搞丢了。被人欺负了就哭鼻子,被人夸奖了就乐呵呵的能笑一整天。打小就爱漂亮,喜欢续长长的头发,说童话里的公主都是长发飘飘的,一有时间就变着法儿给自己换发型…… 她是个活的特别真实特别纯粹的人。 现在我看着她端庄的坐在我对面,时不时跟认识的同事挥手打招呼,大气又漂亮,让人都觉得嫉妒。 “佳心,我明天就要回天津了。”我抿了口咖啡,好苦,放下杯子又开始加糖。 “这么快?杨白知道吗?”佳心吃惊。 我心下好笑,她最先好奇的居然是杨白知不知道,杨白的心思有这么容易猜得透? “我还没去杨爸那边讲,”我啜了一口咖啡,够甜,接着说道,“是明天上午的飞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到了那边你可以去公司帮沈言,也可以找自己喜欢的公司,可以租房子住,也可以在家里住。一切随你。” “啊?”佳心发愣。 “我想沈言和爸爸肯定都蛮想你的,来了这边也没见到你,他们心里肯定不好受。”我说的是实话。刚到沈家的时候我跟沈家所有人都处的不太愉快,最大的原因就是佳心跟他们在一起生活的实在太融洽太和谐了,以至于我的到来让他们内心深处觉得是我逼走了佳心,而抗拒跟我相处抗拒接纳我。所幸,沈一之前没跟佳心接触过,对我没什么抵触心理,但我们两个刚开始的接触也并不愉快。(这段经历以后再给大家细细道来吧!) “姐姐,是…是妈妈跟你讲了我想去天津的事吗?”佳心有些尴尬别扭的微微低着头。 “是杨爸。” “杨叔?”佳心惊讶的抬头看我,“怎么会?” “杨爸也是希望你过的开心。”我深呼了一口气,放下咖啡杯,看着佳心的眼睛,“所以呢?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好,我下午就辞职。”佳心眼眶里蕴着泪,我猜也许要不了多久她会改口叫杨爸一声爸了吧! 相比跟佳心聊天的温和耐心,杨白这边就简单粗暴的多了。 总的来说我们又在离别之时大吵了一架。可能是我表达能力不够好,我仅仅是来道个别,可不知道为啥到了杨白那里就变成了羞辱,甚至被说是个“没有思想逆来顺受又自私冷漠的怪胎”,是个“胆小懦弱只会退缩隐忍的蠢猪”等等,对于这类严重侮辱性的词汇,我也只能报之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是颗玻璃心,一句对不起就把他给伤害了,再说从小我也就忍他忍习惯了,无所谓再多一次。 只要你内心平和,日子过成怎样在你眼里都是平静的。 于是,我们平静的到了天津,平静的接佳心住到了家里,平静的推荐佳心入职了沈氏企业担任沈言秘书——的助手,最后也平静地接受了沈言的指责和控诉。 我以为沈言会很开心的。 事实证明,他见到佳心确实很开心,他不开心的仅仅只是“带佳心回来的人是我”这件事而已。在他眼里,我带佳心回来简直就是报复,是对过去的耿耿于怀,是要让佳心看清楚我才是这个家族里未来的女主人等等,反正我就是极其恶毒心胸极其狭隘的化身就是了。 天知道我平时在他们眼里有多么阴险恶毒。 沈储对此种种,只是贼兮兮笑着说风凉话:“反正你也不是白莲花,大家都只是过过嘴嘛!那你就过过耳好啦!” 我一个捆绑术扔过去,沈储灵巧地一躲,撒丫子就跑了。 家里的事烦不胜烦,何业相亲又再次完败,我们两个凑一块,除了喝酒解愁貌似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说来惭愧,虽然我们两个身份证都拿了十来年,入社会工作也三年多了,但我们还从未去过酒吧。两个失意的人一合计,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到酒吧疯一波去! 我跟何业属于轻宅女,一般没事都耗家里,就算出来蹦跶也都是在几个老地方,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地方被一大群陌生幺蛾子包围总觉得小心脏紧张的扑通扑通要跳出来似得。更可悲的是,我们一不会唱二不会跳,喝酒还是个半吊子,往吧台上那么一坐,正正经经儿的(或者说是老土保守),都没个人来搭讪!顿觉无趣,萌生退意。 刚站起身准备走,就被一陌生男人撞趴在了吧台上,正要发飙,抬头就见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拉远点距离再看,居然是个年纪相仿神情略显急躁的帅气男人。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急促却不乏温柔。 我讷讷的回到:“没……” 等等,这熟悉的味道,是刚刚跑过去的人留下的味道,难道面前的男人正在追那个逃离的人? 细看面前的男人,站姿挺拔气息沉稳双目炯炯,是个练家子啊,莫非是同道中人? 见我没事,男人颔首迅速追着那道气味离开。我也没时间犯花痴紧追其后,就听的何业在我身后咆哮:“沈佳颜,你个见色忘友没良心的混蛋!你要去哪儿啊!包!诶!包!” 酒吧的后门是条窄巷子,没想到那人居然慌不择路选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没的地方藏身也没有什么路障,这逮着他的几率是得有多高! 眼见着前面已无路可走,男人一个漂亮的踩墙后空翻直接站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转头就要再跑,见后面还有一人围堵,先是吃惊,但看清楚是个女人的身形后又有几分轻蔑,拔出腰间匕首就要向前刺去。 我叹了口气,为什么每次对手一见我是个女的就多了几分得意呢?他们到底是在得意轻蔑个什么劲? 我直直的站着,等他迎面袭来时,微微侧身快手握住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掰,就听得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狼嚎,但他反应极灵敏,立马试图左手持刀继续攻击,我迅速钳制住他左手用力一折,匕首应声而落。 “啊!”又随着一声惨叫,那人终于放弃攻击,痛苦的跪在地上蜷缩着哀叫。 对面的帅气男人估计被面前一连串的画面惊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震惊的看着我,说:“你…是刚刚那个女孩子?” “对,”我盘算着他追倒下这人的目的,他知不知道这个人身上有卡子的事?我指着倒在地上的人,小心试探道,“那你…为什么追他啊?” “什么?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帮我一起追人啊?”男人再一次震惊。 “我只是追,又没有伤害他,是他先拿匕首攻击我,我才动手的啊!”我做无辜状。 “呵呵”男人温柔的笑着,“他偷我钱包。” 说着就从歹徒身上搜出了钱包,我看到他钱包上的黑色晶体饰品在夜色里闪着奇异的光,是的,这的确是枚宝石卡子,但为什么会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这人到底是谁? 第十二章 讨要钱包 昨天把何业撂酒吧里,后来捉完歹徒返回去后,她居然气嘟嘟的一个人拿着两个人的包走了。幸亏我手机都是随身携带不放包包里的,不然大晚上的我还真得坐霸王车回去了。 说来也气人,因为卡子的缘故,我不得已而搭讪。哪知被人一句:“刚刚真是多谢姑娘了,抱歉不能请姑娘吃顿饭,这样吧,这五百块钱算是我请姑娘吃顿饭的,真是不好意思了!”华丽丽的就被拒绝了!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 就算我长的不出众,也不至于太寒碜吧?明明前两天还被人表白来着,这会儿别说被人拒绝了,简直就是被人不屑啊!杨白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笑的腮帮子疼啊? 沈一进房间给我送饮料甜品的时候,我正趴在书桌上抓耳挠腮苦于编写公司盈利下滑八个点的原因,何业因为昨天的事,说什么都不肯为我找理由。 “大小姐,您是为后天的约会烦心吗?”沈一放下托盘,问道。 “约会?”我坐起看向她,不明所以,“什么约会?” “少爷还没通知您吗?老爷给您安排一个道友见面会。”沈一脸上浮起笑意,“说是见面会,但实际上是各族为到了年纪没有婚嫁的儿女择偶的派对,据说这次见面与往年不同,会有很严格的区分制,明确的区分了直系区和旁系区,直系区里又按家族声誉、道友资质及个人成就区分,所以,能跟您约会的必然也是个直系嫡子!您呐,一定会有个好婚事的!” “不就是大型相亲会嘛!”我又趴在了桌子上,“帮我去探探口风,不去行不行?” “当然不行了!老爷可是被会里点了名必须要让女儿出面的!”沈一毫不犹豫地回道,继而又陷入幻想中,“大小姐,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的,想象一下,全世界有名的道家家族齐聚于此,各个族里被捧上天的未婚少爷小姐们……啊,一定个个都美貌与智慧兼备,全都是人上人诶!这种场面真是百年不遇啊!” 看着沈一那陷入幻想不可自拔的花痴样,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沈言拖到现在都没告诉我这事,估计一来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说怕我撂蹶子不去,二来也是不想跟我打照面吧! 毕竟自从带佳心回来快一个礼拜了,我们仨同住一个屋檐下,居然没见过一次面。 想到这里,我便嘱咐沈一先去准备一下后天道友会的衣服,毕竟聚在一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也不能太掉范儿,然后去通知沈言我已知道此事,一定会去,无需烦扰。 沈一一走,我直接倒床上了,喵大跳到我背上又蜷缩成一个黑毛球睡觉。 啊!神呐!我是真心的体会到了,在公司没有何业我真的啥事都做不来啊,盈利下滑如何交待什么的我真的编不来啊! ———————— 见面会如约而至。 见面会地址比我想象中的要小的多得多,也平民化的多得多。本来还想最起码得是在私人会馆里边吃边喝边玩那种,结果只是在个小小的咖啡馆,而且座位还是在犄角旮旯里。 问沈一有没有搞错地方,沈一拍着胸脯保证:“大小姐放心啦,绝对是这里没错,我昨天亲自跟对方随从确认过的!而且这里面只有您和山西江氏少爷一对道友哦!会里这样安排想必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吧!毕竟各个族里多少都会有些私人恩怨,集体碰面难免会造成别族的困扰。” “是吗?想的倒还挺周全的。”我说。 沈一站在一侧,又道:“不过今天的见面会结束后,有意愿结交道友的可以通过道会再另选别的地方碰面。大小姐,我已帮您预约好了,就等会里的通知了。” “你……”我正要埋怨。 沈一忙打断了我,说:“大小姐,我也是为您好,不然再过几年老爷把沈家交付给您的时候,没有外界支持,您也很难立位啊!别生气了,见面时间快到了,我到别的座位等您!” 不容我再说什么,沈一逃也似的跑到了别的座位,我只能付以白眼。 “你好。” 抬头,四目相对,静默。 男人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浓眉星目,鼻梁高耸,皮肤细腻紧致,活脱脱一个美男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挥了挥手上的会谏,耸耸肩,示意我可并不是什么该死的跟踪狂。 男人笑了笑,眼睛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说:“上次真的谢谢你了。我叫江恩平。山西太原江氏二儿子,因为我哥哥已经结婚了。家父才派我来参加这个见面会。抱歉,可能让你失望了。” “只是个见面会,没有什么失不失望的。”我笑笑。 看来他很抗拒这次见面会嘛,虽然表情温柔,声音也很和善,但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像是在警告提醒对方自己并不是理想对象一样。 江恩平自顾自点了杯白开水,末了,很绅士地问我:“姑娘要喝点什么?” “咖啡,谢谢。”我礼貌地冲服务员笑了笑,眼角余光瞟到一直盯着这边看的沈一,狠狠瞪了她一眼,沈一才收敛了点将目光移到别处。 “姑娘,上次托你的福帮我成功拿回自己的钱包,真的很感谢。看得出姑娘也是个直率爽快的人。说实话,这次道友见面会我是不想来的,但无奈家父执意要我来,我无从拒绝。”江恩平歉意的看着我,顿了顿又说,“这次见面会的真实目的,大家也都明白,说实话我……” “真实目的是长辈们的意思,只要我们没那个意思,这也不过是个简单的碰面。”我打断了江恩平的后话,被同一个人连着拒绝两次就算再皮实脸上也挂不住啊。 我喝了口咖啡,忍不住皱了一下眉,真是不管在哪喝咖啡永远都达不到我想要的甜度。 江恩平估计没料到我说话会这么直白,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礼貌性的笑了笑:“没关系,就当是拼桌喝了杯水,在这里呆上一个小时就可以离开了。江先生不必介怀。” 岂料江恩平就真的跟我面对面沉默的坐了一个小时!我算是服了。 眼看江恩平站起身准备结账走人了,或许此次一别,再也遇不到了,我忙出声挽留:“江先生,等等!” 江恩平回过头俯视着我,不解。 “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江恩平表情不愿,张口要拒绝。我忙抢了话头道:“放心,只是出去走走罢了,没有别的意思,权当是对我这么配合你演戏的谢礼。” 江恩平这才没有拒绝,买了单,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出门之前我瞥了沈一一眼示意她不要跟过来。 出了咖啡馆,正是上午十点左右,这个时间大都是上班的,路上行人并不多。 江恩平不解我请他出来的意图,问道:“不知道沈姑娘邀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事?” “做做样子。”我心里正想着要怎么试探他知不知道卡子的事,又听他这么一问,顺势又说:“上次在酒吧见你拒绝我拒绝的那么干脆,今天的见面会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想必江先生心里是有喜欢的人,只是迫于长辈的压力才来见我的吧?” 江恩平只是很绅士地看着我,并不否认。 我冷笑一声:“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打过脸!” 江恩平皱眉:“你想怎么样?” “把你钱包给我,反正上次小偷是我打的,这钱包你本来就已经被偷掉了。”我伸手就要向他讨要钱包。 江恩平压着火气讽刺道:“沈姑娘和刚刚在咖啡馆里可是判若两人啊。” “那当然,有下人看着,我当然不能怎么样!”我摆出一副骄横的模样,边说边翻着白眼。 想必江恩平见多了这种人,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身份证就扔给了我。 是熟悉的味道,我确认了一下钱包是的黑晶饰品,也确实是枚卡子。这么爽快的就给了我,看来他真的不知道卡子的事。 见我不说话,江恩平压着声音道:“沈姑娘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演戏就要演全套,不然我拿人钱包这事听得多古怪。我从钱包里抽出他的银行卡贵宾卡各种卡,当着他的面折断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江恩平冷笑着:“还有什么事吗?” “手机给我!”我再次伸手,直视着他。 “你!”江恩平怒气冲冲,但很快就收敛了怒气,把手机重重的扔在了我手上。 “希望江先生记得回去的路,先行告退了。”说着我转身,走到垃圾桶前,直接把手机拍碎屏了,扔进了垃圾桶,一气呵成。 我感受得到身后江恩平的怒气,不过,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造成我是被拒绝恼羞成怒整他的样子,任谁也会好奇我拿别人钱包的意图吧? 去咖啡馆接了沈一,回到家,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沈言和佳心甜蜜温馨打情骂俏的一幕,真真是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客厅里,佳心一身漂亮的白色连衣过膝长裙,胸前缀着可爱的嫩黄色花饰,白皙的脸上满是少女怀春的笑容。沈言特居家的穿着一身灰色休闲服,脸上满满温柔的笑意,抚着佳心的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十余年了,都没见他这样对过我一次。啧啧,果然同人不同命。 只怪我回来的太不是时候,搅了人家雅兴。佳心一脸惊慌尴尬地看着我,半晌才结巴地叫了一声:“姐…姐姐。” 沈一站在我一侧,腮帮子气的圆鼓鼓的,瞪着眼睛不说话。 我“嗯”了一声就自顾自往楼上走,说:“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还要出去的。” 沈言冷冷的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记得明天早上把分公司盈利下滑的报告发给我。” 我差点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下去,不禁腹诽:至于吗?又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浓情蜜意。心眼儿真小。 换了身衣服,打的径直往公司开去。千哄万哄求得何业帮我写报告,这才安心的窝在我自己办公室看起了道书。 何业的办事能力无需置疑,不消一个小时就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丢,叉腰冷哼:“都给你打印出来了,在最后一张签个字就行!” 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潇潇洒洒的一个签名,就叫助理带去给沈言了,真是轻松! 第十三章 秘洞修行 见面会之后紧接着就是道友切磋会,我实在应付不来这种交际场合,索性躲到一个角落里喝喝茶吃吃糕点打发时间。百无聊赖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走到了我的面前,笑容活泼。 “嗨!” 我笑着点点头以示回应,完全不记得我朋友圈里有这个人。 “颜姐姐,我们见过的,我是严曼啊。”女孩活泼的很,一直明朗的笑着,也不管别人记不记得她,有没有回她话,反正她自己讲的挺开心的。严曼欢悦着:“颜姐姐,前天的道友见面会你怎么没来啊?我还以为可以遇到你才答应爸爸来参加的,结果我寻遍整个会场都没找到你。什么见面会嘛,活脱脱一个大型相亲会,那么多老男人,连个年轻帅气的都难找,虽说道士是除魔卫道的,可长的太出格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什么?见面会是在道会会场举行的?那…是江恩平私自改了会面地址? 心下不免好奇,难道是为了拒绝我时不让我太尴尬而造成两家交恶?忍不住低头笑了:还真是心思缜密呢! 那个叫严曼的女孩子好奇的看着我:“颜姐姐看到什么好笑的事了吗?” 这女孩实在话多,听着烦心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 —————————— 回了家一个人平静的宅在自家书库里,翻阅着道书,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有关宝石卡子的记载。《道家手札》上确实有对五彩石板的描述,不过仅有短短百字的介绍。 翻译成现代文,大致就是说,只说在远古时期,有位凡人散仙在一无名高山山顶凝神修炼。山顶之风呼啸而过,空气稀薄,夜间气温骤降,寒冷彻骨。散仙忽然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小片土地隐隐发着光,心想这山高耸入云灵气围绕,山顶之地更是集日月精华之所在,发光之处说不定会有什么神物。于是开始俯身挖掘那块,挖了几寸土,刹那间强光通天,照亮了半边天,散仙顿时参透得道升仙,将自己当时心得写到那块发出强光的五彩神石上,大笑三声,在强光覆灭之前飞向天际。 不过,这仅仅是个不知名的道士写的,据说散仙得道升仙之时,他正好也在那座山上,同在山上的还有别的道行更高的道士,当他赶到山顶时,五彩神石早已被别人捷足先登。 我找了大半天也只找了这一本书上有记载,之前沈明说过,这五彩神石是被道人争夺之中碎裂成九十九块,被带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然而这段记载我却在书库里找不到,不禁匪夷。转念一想,沈明外出云游都会带几本书在身上,或许那本有着更详细记载的书正好被沈明带在了身上。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现如今我身上只有四枚卡子,一枚是吴玉儿白给的,一枚是从地缚灵身上抢夺的,一枚是在傅怀安身上拿出来的,还有就是昨天才从江恩平那儿坑来的。这么一琢磨,凭自己真本事得到也不过两枚卡子而已,未来的路还真是漫漫无期啊。。。 正感叹,沈一叩门,在门外规规矩矩的说道:“大小姐,山西太原江氏的老管家来访。” 江家的人来干什么?心下好奇,回道:“先去沏壶普通的茶,我马上出去。” 到了客厅,只见一个五六十岁左右头发灰白的老人正襟而坐。老人见到我,缓缓起身微微弯腰,声音宏厚:“沈小姐好,我是山西太原江家的管家江虎,突然造访,打扰了!” “您坐!”我伸手做了个请入座的手势,坐在了主座。 “不知道江管家来是为了……” “我是来向沈小姐赔礼道歉的。”江虎微微欠了欠身,满怀歉意道,“我也是刚刚知道二少爷私自将见面会地址改到一个小咖啡馆里,抱歉让您困扰了!” 我笑着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只是小事,您不必放在心上。” “是您大度。”江虎说着,将身侧一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拎到茶几上向我略微推了推,诚恳道:“本想带给您一些山西特产,但听闻您爱茶,正好我们老爷平常也爱好品茶收藏了几块二十年茶饼,特让我带两块来给沈小姐,是古树茶纯料,权当是赔礼。” “什么?二十年的古树茶纯料?”我震惊的差点一跃而起,两眼发光的盯着那个手提袋。原生态300年的乔木才称得上古树!而且都生长在深山老林中,都获取了土壤深层的矿物成分,可以将山头土地的独特性完美的表现出来。熟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山头养不同茶啊!资质高的茶友品一口茶就知道是哪个地域哪个山头产的茶。啧啧,江家还真是大手笔呢! 江虎看我的反应很满意的笑了:“沈小姐喜欢就好,那我就不再叨扰,先走了。” 我起身就要送客,目光落到江虎面前没喝几口的品茗杯上,不免脸红尴尬,本来以为对方不懂茶,只让沈一沏了壶很普通的茶。 我不好意思道:“若下次有机会再见到您一定也请您喝杯我收藏的好茶,这次让您见笑了。” 江虎了然一笑:“一定有机会!” 送江虎离开,沈一巴巴的过来八卦:“大小姐,可是江家有意让你跟他家二少爷交往?” “去!有时间多练练道法,没准哪天就要带你出去除魔修行呢!” 正互相打趣,就见沈四急忙忙跑来,右手高举一道传音符叫道:“大小姐,老爷刚刚发来了传音符!” 沈明是个做事极为缜密之人,按说现在有智能手机,可视频可通话方便的很,可沈明从来不用,因为视频和音频都可能被泄露,但是传音符只有接收者本人听得到,而且是一次性的听完即燃,比保险柜还保险。 我接过传音符,默念法咒,传音符漂浮在我面前,十余秒的时间燃起火焰燃尽连灰烬都没有,干净利落。 “大小姐,老爷说什么了?”沈一见传音符燃尽消失,好奇问道。 “没什么,只是小事。”说着我起身上楼回了卧室。 喵大一如往常正懒洋洋的躺在我枕头上睡觉。 我躺在床上,喵大发现后悠悠的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跳到了我肚子上,撒娇似得叫了一声又趴到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假寐。我抚着它的身子,毛发柔顺温暖,想着沈明传音符里的话出神。 “时辰已到,喵大道行已满,可准备修行幻化人形。须得到修炼山秘洞陪护。” 真快,喵大不知不觉已到了可以幻化成人形的时候,仍记得沈明把它送于我的时候,它还是个小猫崽,小小的,在我手心里抓着爪子跟被蚊子叮似的痒。现如今再被它挠一爪子不得疼个三四天! 感慨着,我渐入梦境,养好精力就要带着喵大去秘洞修炼个百十天。 ———————— 我没有陪护灵宠修炼的经验,因此,刚开始的修炼比我想象中的要困难的多。 喵大虽吃了足足九百九十九只魄,但它从小生活在身家没有吸收到足够灵气所以没有开悟,就跟普通猫一样根本不会自行修炼。我只能给喵大设下不到半平米的结界将它困住,强行给它输入灵力。 人畜的气不同,灵力也不同,所以我给它渡灵力的时候它身体会有一定抵触反应。道书上说,最常见的就是呕吐无力,严重的会身体发热皮毛灼烧。喵大就属于后者。 修炼陪护这种事求的就是缘分,灵宠之所以在现代越来越少,一方面是灵宠大都生长在人迹罕至风水绝佳的深山老林,现在人类开发地区这么迅猛,适宜灵宠诞生的地方越来越小;另一方面就是道术流失严重修道人锐减导致灵宠的有缘人也少之又少。刚开始就看到喵大被我的灵力灼伤在结界里痛苦地嘶吼打滚,我也心疼,怕用力过猛会致死,只能作罢。让它安静的适应体内的灵力之际,我在修炼山四处逮抓恶鬼提炼魄给喵大吃,助它恢复精神。 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有魄,比方说我在吕梁住院时遇到的那两个赌鬼三儿和四儿就只有魂没有魄。和人一样,鬼也有善恶之分。魂为善,魄为恶。魂有思想,魄没有意志。鬼之所以会变成恶鬼,多半是因为死前怨念太深或死于不甘,导致魄没有散尽,才会沦为恶鬼。而寿终正寝或安详死亡的,魄都散尽了,对人也就无害。 而沈家的修炼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恶鬼。族里各个道人在四处收复恶鬼后都会钝化后放养在山上,这片山偏阴,适宜鬼魂居住,又有层层结界,所以并不担心恶鬼们会逃离再次出去祸害人间。 话说回来,喵大现在没有开悟,只能吃魄。若不小心吞食了魂,就可能把持不了反被控制思想被魂上身。 当我将第四十五个魄喂给喵大的时候,喵大腹部正中的一撮白毛慢慢黑化显现出一个梅花的形状。我大喜,没错!道书上说,当灵宠身体某个部位的毛色显现出某个形状就代表次灵宠已经开悟了。 开心之余,我又有点急躁。毕竟光是让喵大适应我的灵力修养身体就耗费了足足七十天,大大超出了我的预算时间。 不过还好,接下来的陪护就显得轻松的多了,开了悟,就可以直接吞食魂魄,我只要在秘洞外抓恶鬼回来给它吞食就好,无需再耗费精力提炼魄。在它遇到瓶颈难以突破之时,适时的输送一些我的灵力,名副其实的陪护! 到了百日,我见喵大依然在结界里闭目修行,恰感疲乏便偷了个懒,横卧在石榻上小憩。迷糊间做了个美梦,梦到喵大幻化成了一个长发美少女跟我一起聊天玩闹钻研道法……梦着梦着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主人!” 第十四章 教化喵大 我睁开眼打量着面前幻化成形的喵大,目瞪口呆。 一丝不挂,小平头,小个头,小身板,跟想象中的相差甚远,完全一副小学生的模样,更无奈的是它明明是个女生,头发却短的不能再短,实在有碍美观。 喵大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稚嫩的说道:“主人别担忧,我只是刚刚幻化成人形,道行和灵力都不够,等未来勤加修炼,多吸食魂魄就会长高续长头发。” 那还好! 这么想着,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喵大身上。喵大这才发现自己是赤裸着身子,脸上泛起桃色。 呵!心智倒成熟! 在修炼山一晃过了三个多月,已入秋,空气里都是微薄的凉意,喵大打了个冷颤变回原形,我立马揪着它耳朵把它拎到半空中荡秋千似得晃着,硬生生把它晃出人形。 “你才刚刚幻化,若不趁赶紧习惯人形,懒散着过段日子就没有再幻化成人形的能力了。”我拍了拍它后背说道。这就跟小孩子学走路是一个道理,如果不一直让他保持站立姿势锻炼腿部肌肉跟平衡力,那么过了时间,肌肉萎缩,他就永远走不了路了。 喵大一脸委屈:“可是我冷。” “马上带你回家,先忍着!”我觉着自己现在就跟养了个闺女似的倍感劳心。 然而,劳心的日子才算刚刚起了个头。 三个多月没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佳心端着水果盘放到茶几上情意绵绵的叫沈言吃水果,沈言正舒服的靠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佳心的声音,正要放下报纸吃水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纠结的我,以及我旁边的新面孔喵大。 沈言愕然。 佳心发现沈言的异常,顺着沈言的目光看向门口,于是,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妈妈,这是我们家吗?”喵大拽了拽我的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声音不大,却足够屋子里的人都听见。 我惊得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被自己口水给呛死。 “沈佳颜,这怎么回事?”沈言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窜起来了,没有了往日的沉稳,怒目圆睁。 佳心也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姐……姐姐……” 我正着急要怎么解释,喵大居然一脸单纯样子,张嘴就开始胡掰:“怎么了?妈妈没有跟你们讲过我的事吗?我今年九岁了,是妈妈在游玩的时候认识爸爸生下我的。妈妈陪了我和爸爸三个多月,现在爸爸要出远门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才跑来跟妈妈住的。” 沈言的眼睛瞪的更圆乎了,佳心的嘴巴也长得更大了。 我欲哭无泪。喵大是我来沈家没多久后陪沈言四处云游参道之时意外发现的,而那段时间我正好一年半多的时间都跟沈明在外面没回过家,所以要按时间推算的话,生下一个(只有沈明知道的)小孩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想沈言现在大概也在推算着时间吧,不然眼睛也不会瞪那么圆。二十七年的智商啊,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这只刚刚开悟的小猫灵。 头疼的紧。 现在我最需要的是洗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个觉,受不了他们审问的眼神,拉着喵大就上楼去了。我几乎听得到沈言在我身后恨得磨牙的声音。 洗完澡,就发现喵大在床上不舒服的翻来覆去,见我看它,更是表现出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变成人的样子睡觉好不舒服啊!我能不能……” “能~除非你想一辈子变不成人被同类耻笑!”我说着,飞扑到了床上,好软好舒服啊,这么温暖好像下一秒就会让我进入梦乡一般。 担心喵大趁我睡觉变回真身偷懒,便施法做出两个纸片人督促喵大熟悉人的形态。 末了,我捉弄它道:“我要睡觉了,你别偷懒啊,不然会被灵人前后电击哦!就当是你刚刚说谎的惩罚!” “别……” 不等喵大说完,我就把它和两个灵人束缚到了结界里,盖上被子舒舒服服的睡觉了。虽然刚―进家门就被喵大摆了一道,但屋子里有个人陪我说话陪我打闹,这感觉——还不错! 我是美美的睡了,醒来看到结界里的喵大差点没被它给气死,那货已变成原形像以前一样缩成一个黑毛球美美的睡着觉,督促它的两个灵人已变成两张破碎的纸片,看样子是被它―爪子给消灭的。 我撤了结界果断地揪住了喵大的耳朵把它给拎了起来。 喵大正在睡梦中,冷不丁被我拎起来,吃痛的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爪子,睁开眼见我一脸怒容,瞬间焉儿了,瞪着无辜的圆眼睛,喵喵的哀叫着,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都不忍心责备它. 真是没辙. 给沈明打电话求助,沈明没接,没办法只能用传音符。 讲真,我毕竟头十六年过的是正常现代人的生活,还是比较依赖现在的各种发明工具的,像传音符、传送阵、显像阵等等的灵符和阵法我还是不太愿意用的。毕竟,制作灵符摆阵都要耗费精力的,简简单单拨个电话号码骑个车去目的地不是更省事么? 不消―刻钟沈明的传音符就到了,只有四个字。 "滴血认主。" 随着传音符的自燃,我忧心地走进了书库,沈明的建议很官方,滴血认主本就是灵异之士饲养灵宠的第一步,从灵宠被道士法师所发现的时候,业内就流传起了滴血认主之说,渐渐成为主流,直至现在 。 本来灵异之士之所以耗费心血饲养灵宠就是为了完全掌控它们,好在与恶鬼僵尸决斗之时能增加赢的筹码,但滴血认主这―做法对道士本身而言没什么损失,可对灵宠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先前讲过,饲养灵宠这种事求的就是缘分,我在陪护期喵大没有开悟时给它渡了点灵力它就已经身体不适到灼伤了皮肤,那滴血认主时…… 我不敢想象。 只能拼命的查找翻阅着有关灵宠的书正仔细找着呢,就听得沈―在书库外敲门报告:“大小姐,江二少爷来了!" 我起初在想哪个江二少爷,正要问,忽的想到该不会是江恩平吧?可沈―什么时候跟江恩平这么亲近了,之前明明都是叫着一大堆前缀什么山西太原江氏啦之类的。 “江恩平?”我向沈一确认道 。 “对,江二少爷等了一个小时了,少爷才让我来告诉大小姐的,”沈一回道,见我没动静了,又催促道:“大小姐您快出来吧!江二少爷马上要走了!” 我更加好奇沈―怎么对江恩平如此在意,也不过三个多月没见,他们之间可发生了什么故事? 想着,我出了书库,狐疑的打量了下站在门口的沈一,焦躁之中似乎还略带欣喜。啧,这丫头…… 沈―发现我在看她,心虚的垂头掩饰表情。 我没多说,直接到卧室换了身衣服便下楼会客了。 沈言和佳心正陪着江恩平,江恩平斜背着我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成不变的黑色西装,正和沈言他们比划着什么,连笑声都温柔内敛的很,看着他们三个其乐融融的模样,我越发好奇我不在的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恩平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我们家的座上宾了呢? 刚下楼梯,就见江恩平起身跟沈言握手拍肩,相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见此情景,正犹豫着是要过去打声招呼呢,还是直接上楼就当没看见。江恩平就转身看到了我,眼神有些飘忽,继而恢复平常的温柔表情,笑笑:“沈姑娘好。” “江先生好。” 沉默。 “姐姐,要不你先陪平哥聊一会儿,我和言哥还有一些事要回公司处理,我们就先走了。”佳心笑着楼过沈言的臂膀,冲沈言使了个眼色。 平哥?江恩平还真是本事,三个月的时间就把我们家的人都搞定了。 沈言至始至终都没看过我一眼,被佳心拽着走了。 顿时客厅就只剩下我跟江恩平两个人,他还站在我对面不远处,面带微笑,一声不吭。 我走上前去,做了个请入座的手势。 “方便出去聊吗?"江恩平直直的站着,面色如常。 “我还…” “是关于我的钱包,”江恩平打断了我没说出口的拒绝,“我想,你有时间。” 我吃惊的看着江恩早,脑子里想法千奔万涌,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居然已经点了头。 回过神的时候我就已经跟江恩平坐在我们上次见面会约见的咖啡馆里了。 这次我们坐的是小雅间,待服务员上了咖啡糕点后,江恩平便设了结界。 我皱眉盯着他。 “我想你现在对我应该有很多疑问,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江恩平喝了口白开水,悠悠道,“女士优先,你先问好了。” 我不想陪他绕弯子,有问题是该想办法解决,光说有什么用? “省掉场面话,省掉没用的虚礼,直接问你的问题,”我有些急躁,这才刚进 家门,怎么事儿就一件件的都来了,先是喵大的教化一筹莫展,接着江恩平这块儿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江恩平正色:“有关五彩神石的事,我想知道你收集了多少块卡子,加上我钱包上的那一块。” “什么五彩神石?”我本能的就想狡辩,“我不…” “坦白说,黑晶卡子只是个诱饵,不然我也不会在道友见面会上动脑筋,单独把你约到这儿来,因为我不清楚道会里是否还有别的道友也知道这件事,保险起见我才命人跟你身边那个丫头改了约会地址,”江恩平有条不紊的说着,让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怀疑我知道五彩神石的事?” “从第一次在酒吧见面就怀疑。你根本没看到小偷,小偷刚开始也只是伪装成顾客准备走出酒吧,可是你却能准确的知道我在追哪个,我故意在你面前拿出钱包露出黑晶卡子,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当时的表情有多渴望。所以接下来的见面会也只不过是在验证我的猜想。” 没想到自己居然早已被设计试探,我冷冷的抱臂看着他:“所以呢?你今天来是为了讨回那枚黑晶卡子?”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的道理?”江恩平明朗的笑了,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笑容,他平常的笑都只是个表相并不是真的在笑,而现在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 。 我头皮发紧,是他在我这儿得到除了证实以外还有其他的什么信息吗? 。ahref=http://.qidian> 第十五章 托付喵大 墙上的小钟乳石挂钟滴答滴答的晃着钟摆,一声声,让我的心跳声都跟着急促起来。脑子里江恩平的话一次次回荡在我的脑中。 “我只是想与你结盟。” 结盟。 要知道,宝石卡子的事只有我跟沈明知道,我甚至连沈一都没告诉。而江恩平更狠,他居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没告诉。当然,这只是他告诉我的,是真是假另当别论。 关于江恩平我几乎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却在我陪护喵大的百日内与我的家人打得火热,得知了我的一切信息。 “大小姐,是不是江二少爷跟你说什么啦?”沈一端了杯甜咖啡递给我,就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情立在一侧看着我。 “沈一,我都还没问你,你倒先问我了?”我直直的盯着沈一。 沈一被我这么一盯,眼神就开始慌乱了,结结巴巴道:“大小姐,你说什么啊?我有什么好被问的?” “你跟江恩平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什么呀?我和江二少爷怎么了?我对人都一样的,大小姐你多虑了!” “还狡辩,三个月前,你管江恩平还叫什么山西太原江氏啦乱七八糟一大堆前缀呢,怎么现在叫的这么亲密了?”我紧紧盯着她。 沈一终于支架不住我审问的目光,马上就耷拉着耳朵招了:“大小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眼瞅着你二十六岁生日也过了,再不抓紧时间觅个良人,下次老爷回来,李妈又要找我谈话了!肯定会训我当贴身管家的对自家小姐不上心!” “什么?你是想让我跟江恩平在一起?”我顿觉无趣,喃喃道,“我还以为是你喜欢上江恩平了呢!” “大小姐,你说的什么话!”沈一脸红的发烫,跺脚哼了一声就跑出了屋子。说来,沈一比我还小六岁呢,毕竟是个小姑娘。 江恩平。 联盟。 我反反复复想着江恩平的提议,终不能下定决心。索性又泡在书库里,事情总是要一件件解决的,江恩平的事捉摸不透,那就先搞定喵大的事。 这阵子甚是怪异,以前我心里有什么不懂的只要在书库里琢磨小半日就都查清楚心里了然了。然而最近越是棘手越想弄明白的东西到了书库却往往一无所获。比方说五彩神石的事,比方说现在有关灵宠的事。往日沈明带走的书虽然也都是珍藏贵重的书,但都不超过三本,而如今怎么感觉他带走了半个书库呢! 心下疑惑的很,但又不好因为这个事打扰沈明的修行,毕竟最近我联系他的次数略有频繁了。 除了耗时间耗精力地守着喵大熟悉人形,我实在想不出其他让她快速成长的方法,如今的状态真真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巧。 “要不找齐小姐帮帮忙吧?齐小姐是这方面的能人,大小姐诚心些拜托,想必她也不会拒绝。再怎么说沈家在天津还是很有名望的,齐家要在天津开疆辟土也需要倚仗像沈家这样的家族啊!”沈一踱步,边说边扶首沉思,“可听人说齐家小姐孤傲又任性,很不好相处。就说早些年吧,江家和齐家关系还不错,江家有意要江二少爷把齐小姐娶进门,哪知齐小姐张口就要人家做她家倒插门女婿,当着两家长辈的面让江老爷子当时面子就挂不住了。不然现在江齐两家联姻不知道有多风光呢!” 沈一自觉说的太多了,忙捂嘴讪笑道:“大小姐你别生气啊!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江二少爷人还是蛮不错的,你可别因为这个心里膈应…” 我被沈一逗乐了,我对江恩平倒没多大的想法,初见惊艳,再见就只有宝石卡子的事儿了。若说我们有缘,也不是姻缘,只不过是冥冥之中被宝石卡子牵引罢了。只是没想到江恩平还有这么一段风流过往,难不成他现在不婚都是难忘齐家大小姐齐威欣?倒是长情! 沈一还杵在原地暗自埋怨自己的多嘴,我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笑道:“去准备份厚礼,走一趟齐家!” “好!就送老爷前年年关寄送给大小姐的一对青玉娃娃好不好?”沈一提议。 “行,你去准备吧!”我拍着沈一后背就要撵她出屋换衣服。 沈一边往外走边回头叮嘱我:“大小姐,你选衣服记得选清素一点的,千万不要穿何姐(何业)送的衣服啊!齐小姐最讨厌明艳的色彩了。” 我扑哧笑出了声,何业送的衣服我什么时候敢穿出去,颜色明艳造型性感张扬,啧啧,除了跟她在一起穿穿,平时我连她买的吊带背心都不敢穿。 选了一套米色粗线回纹的宽松及膝长裙,披了件藏青色大外套,拎着喵大便跟沈一一起坐自家车去了齐家。 正巧跟齐家少爷齐威凌在他家大门口相遇,便也没通知齐威欣,直接同她大哥进了门。 得知我是专程来拜会齐威欣的,齐威凌难掩欣喜之色,一面命人去给齐威欣传话,一面招呼我入座。相比齐威欣的美貌,她大哥齐威凌何止是逊色,身材短矮,我穿平底单鞋还要略微比他冒尖,明明年岁相差不多,可明显老态,抬头纹显著,连眼角也都是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几岁,就连头顶都明显掺杂了许多银晃晃的白发。影影绰绰在道会里听别人讲过,就因为其貌不扬又资质平平,齐家长辈对这个长子并无多大好感,反倒是对女儿更加关怀。虽生在一个少爷的身子里,干的却都是管家干的活儿,平日里打点打点家里,走访走访道会,像是登门结交的事却都是齐老爷带着齐威欣去的。 心里正感慨着,会客厅房门被一个身影单薄的佣人推开,紧接着齐威欣一袭华丽的藕色锦绸拖地晚礼服,前身开叉,随着走路隐隐露出白嫩的小腿和细长的银色高跟鞋优雅的走了进来。 我们皆被齐威欣这身行头给怔住了。同时心里都是满满的疑问:这阵势到底是要干嘛?难不成她平时接待来访客人都这么盛装打扮的? 齐威凌皱眉不悦:“小欣,你……” “我们齐家跟你们沈家素无来往,不知沈大小姐今日登门所求何事啊?”齐威欣说话的时候头微微向上抬睥睨对方,高傲且不屑。 沈一被齐威欣的神情态度激怒,站出来就要争论,被我伸手拦住了。 齐威欣见此,扯嘴冷笑:“沈大小姐倒是会装贤良。”说着撇到我的平底鞋,又讥讽道:“还是沈大小姐有心,来的时候知道会遇到长兄,特意穿了平底鞋,瞧我,果然刻薄多了。” 齐威欣说着还故意蹬了蹬自己细长的银色高跟鞋。把一旁的齐威凌羞的面红耳赤,齐威欣这话明显是在讽刺他个子矮。 看这气氛尴尬紧张,我忙示意沈一拿出礼物缓解一下眼下的气氛。 哪知当沈一小心翼翼的拿出礼物时,齐威欣竟当着我们的面拆开了礼物,一看里面是一对玉人,脸色瞬间铁青下来,咬着牙恨恨道:“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尚未出嫁,初次见面送这一对玉人是在讽刺我吗?” “你误会了,这并不是一对情人,而是兄妹,是家父在前年年关买给我的,寓意兄妹和睦。”我解释道。 齐威欣的脸色稍有好转,语气依旧阴阳怪气的,道:“你倒是会做好人,想必自己家兄妹关系也未必比我们家好,不然你父亲也无需买这对小玉人来警戒你!” 齐威凌张张嘴正要向我道歉,齐威欣抢了话头:“哥哥,既然人家是来找我的,你一直在这里不觉得碍事吗?” 齐威凌气的面色红转青,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离了席。 “你也别绕弯子了,只说你今天来的目的!”齐威欣面色冷清。 即使来之前就知道她的性格不易相处,也没料到不易相处到了这种地步,早就没了兜圈子的意思,直言道:“我有只灵宠,因为没有经验教化起来非常困难,知道齐小姐是业内教化灵宠的能手,故特来拜托希望齐小姐可以代为教化。” “什么灵宠?就是你怀里这只八尾猫灵?”齐威欣看向我怀中安睡的喵大。 “齐小姐好眼力!” “八尾猫灵倒是稀奇,难怪你不懂教化,普通读物里也极少出现这样的稀物。”说起喵大,齐威欣脸色好转,没了先前的孤傲刻薄,有了几分好奇宝宝的神态,起身走到我面前仔细的观察着喵大,嘴里不禁赞叹道:“果然是血统纯正的八尾猫灵,你居然会有。我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两次而已,这是第三次。你这只虽级别比先前两次低很多,但看外形血统和灵性都比那两只高了不知多少倍!若细心调教绝对会震惊灵宠界的啊!” 说着说着齐威欣越发激动了,一扭头看到我正笑看着她,面色一红,又换上了冷清的面容,坐回到我对面,冷冷道:“要我帮忙也不是白帮的!” “当然。”我笑道,“齐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了。” “我要……”齐威欣不假思索就要提要求,可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偏头沉思了几秒,计上心来,“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具体什么事我还没想清楚,以后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好,只要不违法乱纪,我都答应你。”我突然觉得这对白若是放在一对俊男靓女身上更合适些吧,两个女人说这话还真是别扭。 协议就此达成,喵大终于给托付出去了。 正要告辞,齐威欣突然叫住了我:“沈小姐,我可以单独跟你讲几句话吗?” 我和沈一对视一眼,示意她先出去等我,沈一虽有不愿,但最后还是出了屋。 门合上后,我看向齐威欣。 齐威欣也直直的看着我,那目光似乎要看穿我,半晌,才悠悠地问道:“我听闻江家最近跟沈家走的很近……” 想到沈一来之前跟我讲的那段往事,本来觉得不可信,现在看这情况再联想齐威欣刚见我时那浓重的火药味,倒十有八九是真的。我回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一直在陪护喵大开悟,所以家里的事都不清楚,还是前天回到家才知道江家二少爷与我家兄长有些往来。” “所以你跟江恩平并没有太多的往来是吗?”齐威欣期待的看着我。 “是。” 齐威欣不放心道:“可我听说三个多月前会里举办过一次道友见面会,你们两个特地避开大会场选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约会啊!” “确实有这一事,不过是江二少爷绅士,怕在会场里人多口杂拂了我沈家的面子所以才另约了个地方。” “此话怎讲?”齐威欣好奇问道。 我故作难色,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江二少爷单约我出来只是想告诉我他心有所属,对我并无别的意思。” 齐威欣听后难掩喜色,见我看她,才慌忙扭头看向别处,但声音却很欢快:“沈小姐放心,只要三个月,我一定会将八尾猫灵教化奉上!” 这姑娘性情倒也真实,城府不深只是有些任性刁蛮罢了! 第十六章 何业之母 连着下了两天的小雨,粘湿的感觉让人极不舒服。被雨浸润的夜有些阴森,满是乌云的天见不得一丝的光,让人觉得窒息。我从小就不喜欢雨就怕黑,雨水会让道术失效,而黑容易掩盖真相滋生罪恶。 回来第四天了,还未去公司报到。沈言现在也都懒得管我了,反正公司有我没我都一样。 今天是沈言第二十七个生日,天气虽差,楼下倒是热闹非凡,外院的铁栅栏一直敞开着,陆陆续续的来了好些人,大都看着面熟叫不出名字。 何业低调的送过礼物之后就到楼上来找我聊天。 三个多月未见,第一次见面何业气呼呼的,一进我卧室就大躺在我的床上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 “三个多月不来上班,你心可真宽!五月的时候才在你老家呆了半个多月,才刚来没上两天班居然又请了三个多月的假,你想干嘛啊?你知不知道公司那群八婆嚼人耳根子嚼的有多狠啊?你不来就不来吧,干嘛还把你那个冒牌妹妹带回来?你心是有多宽!” “你说佳心啊?”我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何业气嘟嘟的样子,偷笑。 最近流行柳叶眉,何业来时也做了一番准备,妆容都是最时尚的,只不过她这张大饼脸加上宴会时的低发髻,没有刘海的遮盖,这张脸本就显得,呃,硕大。(噗,让我先笑会儿)而这家伙生气起来又喜欢皱眉头,那弯弯细细的两道眉撕拧在一块儿的样子…… 何业到没注意到我的神情,继续气鼓鼓道:“废话!你说她算你哪门子的妹妹?不就是你养父母的闺女嘛,白白在你家过了五年小姐日子,现在回来还做什么!也就你心宽!” “你哪来这么大的怨气?佳心惹到你了?”我犯疑。 何业噌的一下坐起来,抱着枕头嘟着嘴:“我是替你着急,你请假的这三个月,崔佳心在总部过的不知道有多风光,不过她确实很有能力就是了,你还记得何起搏那件case吗?企划部林总搞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拿下,你那冒牌妹妹半个多月出了两次差就拿下了,确实让人惊叹。不过,沈总也犯不着为了这个单独在你家开party庆祝啊!反正我就是看不过眼。” “是吗?还有这事?这我倒是不知道。”如果真如何业所说,佳心一个人搞定了何起搏那件大案子的话,那我还真心佩服她的智谋了。何起搏是业内出了名的抠门难搞,跟他合作的项目大都噱头大利益小,大家跟他合作多半抱着“就当是给公司搞个名气做个宣传”的想法。此人吹毛求疵,利益分配在合同里写的更是清楚到几毛几厘,我跟何业都领教过,实在不能忍! 我与佳心有十余年的空白记忆,没想到她成长这么迅速,接她回来确实可以帮助沈言不少。 “不是我说,你这个冒牌妹妹是真的比你强太多,智商高情商高就算了,还这么美貌,让人不嫉妒都难。”何业叹了口气,有些自卑的捧着自己的大饼脸,伤神道,“若是像你一样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也就罢了,每天混吃混喝爹妈也能给谋个好亲事,可偏偏就是没那个命……” 看何业从怒气冲冲到萎靡不振,情绪波动这么大,我不禁担忧:“业子,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没事。” “说实话。” 何业抱着枕头的双臂紧了紧,重重的叹了口气,垂头说道:“我妈回家了……” “你妈妈?她不是……”下面的话我没敢说出口。 我记得深刻,那是2002年冬,非典盛行。那时沈明身体渐好,我刚刚结束了与他一年半的修行,入校半年,荒废学业太久,报了很多补习班,每天过的都头昏脑涨的。因为学校宿舍有门禁有熄灯时间,麻烦的很,为了方便学习赶上学习进度,我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一间屋子。 那天补习班下的有点晚,是个雪夜,小区里被成片的雪照的亮堂堂的,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煞是好听。心情正美着呢,就见一个身穿鲜红色大衣头戴雪白绒毛帽子的女孩子在小区凉亭里坐着发呆。天儿凉,就见她呼吸间白汽连连,像是雪地里的一团火。 我向来不管闲事,望了她一眼便要回住处,却听得身后一声“诶哟!”,转头再看,就见那姑娘坐在亭子台阶上,估计是走的时候滑倒了。她并未看见我,跌倒了就呆呆的坐在地上,也不站起来,忽的就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扶她:“你…没事吧?” 她抬头看我,我只觉得眼熟,半晌才想起是跟我同班的,作为插班生,又不主动跟同学结识,所以同班同学基本上我都叫不出名字。 见她满眼都是泪,眼睛红肿,嘴唇青紫,脸色煞白,猜她也是在雪地里呆太久了,无奈之下便带她去了我的住处。 从那之后我们也没再有什么接触。 直至寒假,她突然到了我家门口。那时我刚好跟沈一出去买衣服,回来便见一个红衣女孩拎着一个木色箱子呆呆的站在我家门口,也不按门铃,只是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 沈一叫了一声:“你找谁?” 她才转过头,一如上次见面,两眼哭的红肿,脸上泪痕未去。 她垂着头扭捏半晌,怯怯的问道:“这个寒假,我能不能在你家过?” 想来她必定遇到了什么难处,不然也不会拜托一个不熟的同班同学,家里客房多,这种顺手就能帮的忙,帮帮也无妨,便答应了。 虽同住一个屋檐,但一日三餐均由沈二照顾,我一般都是在书库或修炼山研究道法,所以我跟何业依然没什么交集。哪怕是过年,我们家没有年夜饭一说,沈明四处云游不在家,我就在冷冰冰的修炼山跟喵大和沈一过的年。 寒假最后一天时,我半夜回家,就见何业蹲坐在我的卧室门口睡着了。正要叫人抱她回屋,何业就睁开了睡眼,见我回来,艰难的站起身,怕是等久了腿麻了。 “住了怎么久都没有机会跟你当面道谢。”何业摸着腿,声音沙哑,“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明天就要开学了,回房间好好休息吧!”我摆摆手,就要推门进屋。 “我……” 我停下手里动作,扭头看她:“还有事吗?” “我能进去跟你聊聊吗?”何业垂着头低声问道。 诧异之余我还是点头同意了。 那天我们聊到了很晚,何业跟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何业是独身女,这在农村很少见,我们出生的年月计划生育的政策还没出台,农村大都兄弟姐妹一大堆。何业的母亲在生了何业以后,刚坐完月子就跑了,丢下了刚满月的何业。直到何业八岁上了小学时,母亲才回了家。何业总觉得自己的母亲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年幼的她一直都不知道。母亲对别人话很多,总能神采飞扬滔滔不绝的讲很多,可对待父亲和自己却很少说话。 何业的母亲在家住了两年,之后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母亲走后家里清贫了许多,父亲话更少了,村里有很多关于母亲的流言蜚语,走在路上何业都感觉大家都在对她指指点点,日子过的实在憋屈难受。 又过了四年,何业14岁上了中学,母亲又莫名其妙的回了家,这次再看母亲,何业终于晓得为什么她同别人家的母亲不一样了,因为她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风尘味! 这次,母亲只在家呆了半年,走的时候依然同上次一样带走了家里所有贵重的东西,把父亲辛苦攒了四年的积蓄也一扫而空。她不能原谅,也不能理解这样的女人父亲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当我在雪地里看到无助哭泣的何业时,正是得知父亲在外打工感染sars的时候,她当时觉得天都塌了…… 而现在,何业的父亲都去世八年了,她母亲又回来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我在家门口看见她的时候有多愤怒?我爸死后她都没来上过一炷香!现在……”何业的声音有了哭腔,眼里都是怨恨。 “那你准备怎么办?她现在住在哪里?”我坐到何业身边搂着她的肩,希望以此给她温暖慰藉。 何业软软的瘫在我的怀里,悲愤:“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住在了酒店,反正她只要钱。阿颜,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样的妈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干净!为什么…为什么…” 何业像片风雨中的树叶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抱着她拍着她的背,一遍遍。 楼下音乐四起,宴会该是到了高潮阶段,众嘉宾该是翩翩起舞了。 “阿颜我真的好害怕,我…”何业推开我的怀抱,坐起来不安的拽着指头,犹豫了一下直直的看向我,“我怀疑我妈在吸毒!” “你说什么?!”我惊异。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怀疑,我妈来了才一个星期,可是她找我要了两次钱!第一次我给了一万块钱,第二次她叫我去宾馆找她,我去了的时候她看上去有些神智不清,桌子上铺着一层白纸还有一根细细的吸管,我发现宾馆卫生间还有针筒。她要钱又要的那么狠,这才一个礼拜已经问我要了一万八了…阿颜…”何业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身体都在发抖。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你别瞎紧张,这样,明天我陪你去你妈那边看看,让你安安心!” 说话间,沈一敲门道:“大小姐,少爷叫您下去呢,宾客都到齐了,马上就到吹蜡烛切蛋糕的环节了。” 何业抹干眼泪整理了下情绪。 我付以眼神安慰,冲门外回道:“知道了,马上下去!” 换了宴会服,稍微着了淡妆,顺便帮何业补了补妆换了个发型。 下楼后正好赶上管家推着蛋糕进会厅。佳心正微笑着挽着沈言的胳膊站在沈言的左侧。往年那个位置站的都是我,只不过我的表情没那么幸福,沈言也没那么开心就是了。 “怎么?心里难受了?” 江恩平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的身后揶揄道:“也是,毕竟往年这家里你才是唯一的女主人,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要易主了。” 我平淡的看着他,并不气恼,这种事与我无关痛痒。 “心肠还真是硬!”江恩平像是初次见面一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报以冷眼回击,心想这江恩平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也跟沈储一样,是个面软嘴毒又腹黑的狠角儿! “怎么样,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江恩平问道。 沈言的目光瞟到我这儿,虽然只有短短的0.1秒,但我依然敏锐的觉察出其中的不满,白了江恩平一眼,丢下去“还在考虑”就向沈言走去。 “好,下面我们请今天的寿星沈言沈总裁许愿吹蜡烛,大家一起唱首生日歌吧!”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词。 灯灭,一片黑暗中一束暖橘色的灯光打到沈言身上,沈言的轮廓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柔美异常,连额前细碎的发都仿佛温柔了起来。 趁着大家唱生日歌的当儿我悄悄的走到了沈言身后,在下一秒蜡烛吹灭的时候忽的被人拽到了手臂惯性向前卖了一个大步,细长的高跟鞋让我有些失衡打了个趔趄。 灯亮。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和沈言的身上,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真的完了! 第十七章 脱单 和沈言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忡神。 在一起生活了十来年,我们好像从未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彼此,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连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就像―壶温开水,我们的关系―直不温不火,算不上是兄妹也称不上是朋友。 直到众人的唏嘘声将我们惊醒,沈言很轻柔的扶起怀中的我,很自然的让我站在他的左侧,一如往年。 我偷偷瞥了眼旁边的佳心.她脸色不太好,垂着眼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裙裙,收回眼神的时候正好又瞟到台下三四米开外的江恩平,江恩平似笑非笑的向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我白了他一眼,回过头就看到沈言正看着我和江恩平。 这两三秒之内的眼神戏堪绝了!我内心无不抓狂,江恩平! 生日趴结束之后我在沈氏公司的名声一落千丈,不,准确的说我之前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富三代,现在更是臭名昭著。何业说这件事在公司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版本很多,传的最多的―个版本就是——沈佳颜那个心机婊为了保住女主人的地位,将来完完全全的继承家业.故意引诱沈总,企图可以跟沈总结婚来保住继承权… 虽然事后沈言也找我道过歉,说当时看我站在身后有些不妥,想让我像往年一样站到他身侧,没料到用力过猛险些把我摔倒。 我留意到沈言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是很好的,语气里并无歉意,只是端坐着微微低头十五度,装的像是道歉的那么个样子,但是他的嘴角微扬显然在偷着乐… 他当然不会了解我的处境,我已经不想再在沈家待下去了,哪怕一秒。 况且为了陪护喵大我已经耗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这三个多月倒不知被江恩平等知道卡子存在的人找到了多少枚卡子,现如今又有了这么一出,那不如直接辞了工作搬出沈家安心找卡子。 沈言听到我要辞职时并没多大反应,反倒是知道我要搬出沈家时意见颇大。 无奈他打小就管不住我,所以一切办的也还算顺利。 屋子是在郊区租的一个带阁楼的小别墅,屋主常年居住国外,屋子空置了许多年,屋内难免寄居些秽灵,入住前一天请了门神土地神之后秽灵也就自动走的差不多了。 拖着行李箱,沈一跟在我身后仰视看面前的小别墅,有些担心害怕道:“小姐,我总觉得这屋子怪异,光请门神土地神是不是还不够啊?再怎么讲这屋子也算祖宅,老屋藏恶灵啊!您看,我们是不是要设坛做法……” “不过是周围人烟少有些荒芜,不碍事的!”我拍拍沈一的后背,安慰道,“屋子还是蛮干净的,安心啦!” 沈一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在我的笑容里选择了闭嘴。 ———————— 何业得知我辞职搬家后也跟我闹腾了半天,但最后叫嚣的精疲力竭,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搬出来之前我就打算好要跟沈一一起云游寻觅宝石卡子,在走之前有一件必须要摆平的事,那就是何业母亲的事。冥冥之中觉得,何业母亲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也许真的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随何业到了宾馆,敲了半天门何业母亲才打开了门。 刚进门就被屋子里一股严重的尸气惊到,再细看何业母亲,脸上敷了厚厚的一层粉两腮还涂了腮红,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气色,不过一个吸毒的瘾君子还这么在意自己仪容的也实属少见,更何况上楼之前我就悄悄向前台打探过,说她从未出过门,吃饭时间也都是订外卖,外卖来了她就下楼取一下,只是下楼取外卖就要涂这么厚的粉么? “你还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何业冷冷的问。 何母表情僵硬,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坐着,也不回话。 我环视屋子,赫然发现床头烟灰缸里有三四个烟蒂,再细看一圈才看到床一侧的落地大窗帘轻微动了两下,细想下去不免心惊。 何业还在不客气的质问何母为什么回来,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我急着找理由怎么样才能赶紧带何业走,我又不能在她面前施法,跟她相识十来年我从未告诉过她我是个道士! 正心急,忽然电话响了,是陌生号码,接通之后居然是江恩平! 挂了电话,何业见我神色不对,担心道:“阿颜,出什么事了?” “沈言说之前在我手上过的几笔账出了问题,总公司那儿完全对不上账,也不知道这事怎么被几个股东知道了,还跑到公司找他兴师问罪。” “这么严重?什么账?差了多少?” “总账差了四百七十多万。” “什么?这么多?怎么会这样?” “何业,沈言说这个已经涉及到挪用公款的刑事罪了!你现在回公司帮我看看好不好?我现在马上回家问问沈言是怎么回事?” “好!”何业完全没有细想我说的话,也没再管她母亲,抓着我直接就飞奔出宾馆开车去公司了。 看着何业开车远去,我心里默默的说了句对不起,拿起手机:“别把事情搞大!” 对方笑了声,直接挂断电话。 正准备进宾馆证实自己的猜想,脑子—个灵光闪过,停下了脚步。这次事件警察必然会卷进来的,为避免今后的麻烦,就不能这么莽撞的进去… 当我再次出现在何母房中的时候,江恩平正弯腰站在屋子里,手中尖锐的匕首指向―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的喉咙,何母僵硬的倒在床上,眼睛睁的滚圆直直的看着前方,看得人心里发毛。 见我出现,江恩平一如往昔地笑着调侃道:“你还真行!" 不愿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我沉声道:“赶紧走,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要不了多久清洁人员来打扫屋子就会发现这具死尸报警的,现在你先跟我回沈家。” 说着我摆好传送阵,待江恩平挟制那个中年男人进了阵中,我扯出灵符熟练施法“临!”随着灵符幻灭,身体有些漂浮,面前的景象渐渐消失,当身体再次站稳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沈家书库中了。 江恩平饶有兴趣的环顾四周,惊叹道:“这就是沈家的书库啊?果然是大家,书库里的书还真是繁多!” 见江恩平伸手要摸书架上的道书,我不客气地挡到他面前,不悦道:“书库是家族重地,若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会带你到这里来,江先生,请自重!” 江恩平一愣,知趣的退后两步收手道歉:“不好意思,见到这么多道书一时兴奋,得罪了!” 我冷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说话间,那个被江恩平挟持的中年男人趁我们不注意疯狂的朝楼梯上跑去,企图逃走。 我心中冷笑:浪费体力!冲江恩平做了个请走的手势,江恩平立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此时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打开门出了书库。 我直视着江恩平,这个男人城府之深,每每都让我应对吃力。 “怎么样,联盟的事…”江恩平拖长了音调,眼睛犀利的看着我。 “还在考虑。”我皱眉,江恩平的联盟听起来很诱惑,他手中已经握有七枚不同性质的卡子,而且对卡子的研究颇深,保密性工作严苛到连他的随身管家甚是父亲哥哥都不知道。如若联盟,那么以后夺得的所有卡子都将平分,有关卡子的所有信息也都会如实相告。江恩平的实力明显比我雄厚,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非要选择和我合作?这才是我一直犹豫不决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你在犹豫担心什么,确实我还知道几个同样在收集卡子而且手上卡子数比你要多的人,但是据我的考察,这几个人从人品到性情都不是可以联盟的人选。"江恩平突然收起笑容,眉心处拧成一个结,如炬的目光让整张脸看起来冷峻了许多,他接着说道:“你现在虽然没收集到多少卡子,但未来我们联盟,寻觅收集卡子一定会无往不胜!我悟性摆阵不如你,万幸看的道书比你多了十倍不止,没有我的指点,你即使得到了卡子也不会利用,怎么样?和我联盟吧!” 我沉默。 江恩平也不急恼,反倒哈哈笑了起来向楼梯走去,丢下一句“死尸―案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联盟见面礼,你一定会喜欢的!” 出了书库,就见沈言阴沉着脸,笔直地负手而立,佳心焦急的站着他身侧,而沈一正牢牢地抓着那个刚刚逃出去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颓丧的半跪在地上。 见江恩平和我从书库出来,大家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沈言,脸都变成了猪肝色,紧抿着的嘴微微张了张,但见还有外人在也不好训斥,只能恨得直咬牙,冷哼一声转身甩手走了。 佳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言,急的直跺脚,最后还是追着沈言走了。 沈见此嘟着嘴埋怨:“大小姐,你看这…” “行了,”我摆摆手,打断了沈一,“先把人带到密牢。” 沈一急愤,但也没辙,乖乖带人走了。 江恩平幸灾乐祸的笑着:“啧啧,众叛亲离,不过如此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笑什么!这事跟你也有关!” “什么意思?” “沈家家规,书库是家族重地,只有沈家继承人才能出入,打我十六岁回了沈家,连沈言都没权进出书库,你刚刚跟我一同从书库出来,你说这对沈家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说什么?那刚刚那个男人…” “审完何母一案,你觉得他还有命吗?” 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江恩平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 沈明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事情缘由。我解释,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所谓传送阵,就是要在出发地和目的地两个地方都摆好阵,书库的传送阵一直都在,是我和沈明怕在外遇到什么不测逃命时的一种手段,)何母早已是死尸,如果是个不认识的死尸我自然会不留痕迹的处理掉,但这可是何业的生母,我没法下手,宾馆出现尸体,一定会有警察调查,不想惹官司,只能赶紧离开现场制造不在场证明,免得最后惹更大的麻烦。 “那也不该用书库的传送阵!”沈明埋怨道。 “当时没想那么多,我……” “这两天我会回趟家,找江家的人喝喝茶。"沈明说完就挂了电话,容不得我再解释半句。 接下来的两天一直都在警察局录口供,之前为了掩人耳目我在停车场做了分身开车回沈家,继而施了隐遁术到宾馆见江恩平,再加上及时回沈家跟沈言江恩平对了词儿,所以录口供什么的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让警察费心了,一个头一天还下楼拿外卖见客人的人,第二天被法医诊断出死亡十余天,让警察无从查起,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沈明回来的时候,警察已经不再传话了,沈明到家的当天晚上就邀江家父子江成明和江恩平到家吃饭,江成明一身灰色中山装,宽肩阔背神采奕奕,续着灰白的八字胡,标准的老一派模样,而他身后的江恩平耷拉着脑袋,没了往日的笑脸,一看就是在家被训斥过的。 他也有今天! 我低头抿着嘴偷乐,却被沈明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赶紧收起笑意,就见江恩平斜眼瞟了我一眼,我气急。 两家长辈谈话,我们做晚辈的只得站在旁边听,就听得他们一个夸对方儿子青年才俊,一个夸对方女儿秀外慧中,真真把人酸的,我跟江恩平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两位长辈聊着聊着就开始扯到亲事上了,江恩平一听就急眼了,挤眉弄眼示意我劝阻,我白了他一眼移开视线,故意当看不见他的求救。 直到沈明提起我过往,我才知道沈明这次是来真格的了,赶紧插嘴:“爸,结婚的事就先不提了吧,我还小,还想多在家陪陪您。” 江恩平也赶紧站出来帮腔,对江成明说:“是啊,爸,我也觉得结婚的事不着急,您不是常说男人要先拼事业的嘛,您看我现在不管是生意还是道术都还是个半吊子…” “闭嘴!知道自己是半吊子还不好好努力!”江成明厉声训斥道,“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不着急结婚,那要等什么时候着急啊?” 沈明倒没江成明那样不给儿女面子,但也低声训了我几句:“你都二十六了还小?我常年不在家,还说什么陪陪我?” 见此我和江恩平互相使了个眼色,再不敢反驳。 于是我们两个就这样被动的脱单了… 第十八章 故人 这几日不是忙着被警方拉去录口供,就是被江家叫去喝茶闲扯,都没有时间好好盘问被关在密牢操控死尸的那个中年男人。 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江恩平还跟我闹脾气,他一直以为是我故意坑害他进了我家书库,让双方长辈出面敲定恋爱关系,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份自信。 既然他不想见我,我也懒得理他。 沈明回家约见了几次江成明,搞好了关系就又外出云游了,一天都不浪费在家里。 霜降刚过,寒风瑟瑟,终于闲了下来,我便叫沈一跟我一同去密牢审问死尸操控者。 沈家的密牢建在书库之下,书库在负一楼,密牢在负二楼,不过有直通密牢的楼梯,并不经过书库。密牢与书库是两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当年曾爷爷建这座沈宅的时候就建了这个密牢,大大小小有十二间之多,都是用三十公分厚的打地基用的那种青石砖砌成的,在开工之前曾爷爷就在密牢四方中央埋下了桃木牌刻的符咒,以保住宅稳固安全,工程之庞大,密牢之坚固可想而知。虽然挖地很深,但通风系统设计的很好,所以在密牢也并没有感到不适。 那个被抓的中年男人颓废的坐在牢室的中央胡子拉碴,眼神涣散,想来是多日不见阳光的后遗症。 听到有声响,男人迟钝的转过头看了看,看清楚来的是我后,就开始哭天抢地的求饶,一双干枯的大手拼命的拍打着墙上的石砖。 沈一冲密牢里吼了一声:“别吵!现在我们大小姐有事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别耍小聪明!” 男人被戚吓住,一双老手还颤颤巍巍的伏在墙上。 我小声问沈一,是不是给用私刑了,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沈一很不屑的瞥了一眼密牢,回道:“哪有用什么私刑,人家呐,是把咱这儿当戒毒所了!” 我了然:原来被何业在宾馆里发现的吸毒用具是这男人的啊! “你是什么人,操控死尸的术是谁教你的?”我问。 男人有些迟钝,呆呆的靠坐在墙上过了几秒之后才仿佛听到我的问话一样,回道:“操控死尸乃是我家传的秘术,打从记事起我就会。” “你是……”害怕得到证实,我不敢说出答案。 男人苦笑了一声:“山西何家。” “什么?”我惊起,命沈一打开钢筋牢门,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仔细观摩着男人的脸,眉毛粗淡,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没有一丝精气神。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听到山西何家的名号,再看他的轮廓倒也有几分像何文武伯伯。 我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何文武是你的…" 男人又苦笑了几声,颓败的避开我的目光,声音无不凄凉:“他是我大哥。” “你是何文涛!”此时我的心情已不仅仅是惊讶那么简单了。 崔诚在世的时候跟何家甚是交好,常常带我去何家玩儿,当时是何爷爷当家,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何文武次子何文涛。文武伯伯为人果敢,做事雷厉风行,深得何家人心,相比之下文涛叔叔就感性的多了,不过因为是次子,族里对他也没多大意见,反正将来他又不会继承家业,等当家的变成何文武他也不过是个旁系,所以他的能力为人别人也都不上心。 那个时候文涛叔叔最喜欢我了,虽然当时他也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但每次崔诚带我去何家的时候他都特别喜欢逗我玩。何家仆人都说我比他们家小姐还要得宠呢!崔诚跟文涛叔叔的关系也较好,私下里我曾听到他叹惜过,文涛叔叔性情太过软弱,若论智谋和灵根都要比文武伯伯强,只可惜做事太过感性仁慈不得人心。 后来崔诚去世,林如茵带着我和佳心过了三年四处漂泊无依的生活,再回到吕梁的时候就跟何家的关系彻底断了。其实不止何家,以前跟崔诚相交甚密的几位叔叔伯伯也都断了联系。所以林如茵才一直感叹世态炎凉人走茶凉,急于再嫁重组家庭。 话说回来,何家好歹是个大家,何至于就让一个旁系落魄到如此田地! 男人垂着头,只是哀叹,仿佛也不能置信自己如今活到这个份儿上了。 “文涛叔叔,您…还记得我吗?”我轻声叫道。 听到这个称呼,何文涛抬头看向了我,许久,涣散的眸子里终于有了点亮光,惊喜道:“你…你是颜颜?!” “对,您还记得我!” “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在天津?怎么会在这里?”何文涛不可置信。 “说来话长,我十六那年,才得知爸爸不是我的生父,是我亲生父亲叫人把我接回来的。” “沈明?这里是沈家?你已经跟沈明相认了?”何文涛更加惊讶了。 惊讶的不止是他,我和沈一也同样讶然:“文涛叔叔怎么知道我父亲?” 何文涛盯着我看了数秒,忽的咳嗽起来,越咳越严重,最后居然昏厥了。 “怎么回事?文涛叔叔!文涛叔叔!”我拍打着何文涛的后背,叫唤着,何文涛一动不动,失去了意识。 沈一赶紧叫守在密牢外的沈二沈三进屋帮忙抬起何文涛,提议道:“大小姐,要不把何先生抬到郊区的老屋内疗养吧!看样子何先生的身体受不住密牢这样的环境啊。” “好。” 见我忧心忡忡,沈一安慰道:“大小姐别担心了,何先生这完全是因为吸毒的原因,没事的!只是…这以后能不能戒掉,就另说了…” “诶!”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近这接二连三的都是些什么事! 从书库里又拿了几本书,我便赶紧回了郊区老宅。 这种故交,我不想让沈明知道,所以没请沈家的私人大夫,想来私人诊所也不靠谱,万一查到他吸毒,保不齐又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深思熟虑后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沈一抱怨,此人与我们交情不深,这跟找私人诊所一样不靠谱,少不得以后会有麻烦。 我倒不担心。 不消半个小时一辆蓝色玛莎拉蒂开来,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段颀长,干净利落的小平头,肤白胜雪,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宛若弯月,阴柔俊美,穿灰色的宽松圆领毛衣浅色牛仔裤,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学生模样。尾随在他身后的男人与他形成极大反差,身材短小粗壮,戴着墨镜也看不出表情,黑色西装活活被他穿出了杀手的气质。 “嗨!好久不见!”男人笑起来露出一排珍珠似得白牙,让我都有瞬间的晃神,严重怀疑这小子练过媚功! “突然邀请傅先生来,唐突了!”我边请傅怀安兄弟进屋,边客气道。 傅怀安依旧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只要是女人就想着调情,笑眯眯的说:“是我荣幸啊,还能被沈小姐想到!” 沈一站在我旁边一个劲的翻白眼做恶心状。 傅怀安看到了也不予计较,虽说与傅怀安交情不深,上次帮他处理过饿鬼一事,但他回报丰厚,只能说是买卖称不上交情。但仅此事也足够我了解相信傅怀安的为人,他不是道家人,不参与道会里的纷争,反而更容易结交相处。 没再寒暄,我直接带他去看何文涛的病情。 傅怀安的医学造诣之高,我是有所耳闻的,不然他也不会在16岁就接触病患,23岁就拿到了中医从业资格证。 看过何文涛,傅怀安单独跟我在书房里聊天,傅怀阳和沈一守在门外。 傅怀安并未过问何文涛与我的关系,只说:“病人吸毒史并不长,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的,但因为长期劳累奔波忧心费神,心肺脾脏功能都开始衰竭,治愈是不可能了,只能静养延长生命,还有~”傅怀安拖长了音调。 “直说无妨!” “你是不是逼问人家什么隐私的问题了?虽然说病人身体虚弱,不过现在的昏迷完全是装的,看来是在回避些什么。” “装的?”我这也算是逼问?看来何文涛是脑子太乱需要理思绪吧,也罢,他既然不想现在跟我讲,那不打扰就是了。 傅怀安没再执着何文涛的事,而是慢悠悠的转了话题:“自从四个月前吕梁一别,沈小姐没再联系过我,这次遇到这种重要的病人没有用自己家的私人大夫,而是想到了我,对此,沈小姐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到处宣扬?” “一个大嘴巴的男人可得不到女人的青睐,”我挑了挑眉。 傅怀安笑,没再问下去,只道:“沈小姐放心,病人现在没什么大碍,好好照顾着就是了,以后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找我。"说完就起身要走。 沈一送行回来后担忧道:“大小姐,傅怀安这个人可信呜?毕竟不是一路人,我怕…” “就因为不是一路人才不需要害怕什么,放心吧!"我拍拍沈一肩膀,安慰道。 安顿好何文涛,我便独自呆在书房里,研究如何改造现在居住的屋子,我打算在地窖里开辟出三四间密牢,另外改造一下我卧室的格局,想在卧室里隔出一个小空间摆传送阵并用衣橱做掩饰,像类似的传送阵事件我不想发生第二次。还有书房也需要做一个暗格来放道书,那样就无需再造密室藏书了。 这样想着,我命沈一跟我一道去地窖勘察一下情况。 哪料刚刚打开地窖的大门,就见有道黑影飘过。 “谁?!” 第十九章 东方道士遇到西方吸血鬼 发现有异常,沈一立马冲在我面前护住我,机敏地看着四方,叫道:“什么人?快出来!” 地窖里一片安静,仿佛刚刚的影像只是我的错觉。 “大小姐?”沈一护着我一步步往后退,低声说道,“这个地窖确实阴森,看来只是请土地神和门神,秽灵是走不干净的,我们先离开这儿,拿些灵符和法器再下来可好?” 沈一就是太在乎我,对我身边发生的任何一点点小事都大惊小怪的。我满不在乎的推开沈一的庇护就要下地窖,才下了两个台阶就有一股异香飘来。 我皱眉,不会这么走运吧? 又接连下了两个台阶,异香更浓烈了,看来这里的卡子不止一枚啊! 还要往下走,右臂被死死的拽住,回过头,沈一严肃的看着我说道:“大小姐,我们先出去,这个地窖真的很有问题,我们出去再从长计议可好?” 想来拥有不止一枚卡子的恶鬼也不是我赤手空拳就能对付的了的,便点了点头,接受了沈一的建议,同她一起出了屋子。 隐隐觉得身后有股冷气喷薄到我的脖子上,我转过头,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又向上走了一个台阶,耳边传来哧哧的怪音,声音如此清晰,声源仿佛就是紧靠着我的耳朵,心里打了个冷颤,我赶忙回头,就只见两颗森白尖锐的獠牙。 “啊!” 我吓得倒退了两步,就在摔倒的一刹那,那两颗獠牙就要扑上来,我本能的抬起右脚一个飞踢,只觉得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紧接着就听到黑暗里一连串“砰砰砰”东西撞倒的声音,我也重重的摔在了台阶上。 “大小姐,怎么…” “快走!” 沈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我推着逃出了地窖,啪一声重重关了地窖的门,我脸色惨白的瘫到了墙边。 “大小姐,你怎么了?”沈一紧张的问道,赶忙伸手扶我。 我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声音还有些发颤,脑升飞快的转着。 “大小姐!”沈一见我不说话,更担心了。 “我没事,去叫沈二沈三过来,把我卧室的灵符和铜钱剑拿来,地窖灯坏了,你再找几个应急聚光灯拿来!”我安排着。 “好!”沈一说着转身就往客厅方向跑。 “等等!”我叫道,宝石卡子这件事正如江恩平所言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虽然与未知的恶鬼交战起来危险指数会上升,但…… “不要叫沈二沈三了,这件事我们两个处理就够了,”我狠了狠心道,“去拿家伙什儿吧!” 沈一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就赶忙跑去拿东西了。 在这期间我在地窖四周设下结界,以免接下来的恶战动静太大引来别人。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地窖里到底是个什么鬼怪,那一脚踢得实打实,绝不是魂魄,还有我看到的那两颗阴森的獠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作怪?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己身上插入一枚以上的卡子? “大小姐!”沈一腰上围着储物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右手吃力的提着一个二十四英寸大小的黑色箱子,挺沉的样子,那是备用的充电型聚光灯。 接过灵符和铜钱剑,我使了个眼色,沈一了然的回以肯定的眼神。 于是,我轻轻打开了地窖的门,沈一提着聚光灯紧随在后。 在这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我们小心谨慎的一步步向下走。 忽的左脚被什么东西给用力抓住往下拉扯,我被直接拽着从楼梯上拖下,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我一面举起铜钱剑一面叫了声:“阿一!” 沈一听到后立马打开聚光灯。 拖着我右脚的生物受了惊就要逃窜,我眼疾手快挥手就刺了下去,直刺心脏位置,却被对方猛一偏身躲过,铜钱剑顺势刺穿了他的右臂。 “嗷!” 被刺到后,对方破嗓子长吼一声。我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带着高高的魔术帽似得黑色高顶礼帽,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肩膀手肘袖口等关节处已磨出小洞,裤子上也多处磨损,皮鞋也已磨得破烂,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衣服装扮,整张脸干枯惨白,两颗森白的獠牙异常醒目。 对方疼痛的嘶叫着,伸出左手就要拔铜钱剑,哪料被剑上的戾气又伤到左手,那一双幽深的眼窟窿盯着我,毫无惧意只有仇恨。明明占上风的是我,却反被这目光吓得不自禁的往后退。 对方忍着肩膀的剧痛就要再次上前攻击我,我一时被吓住忘记如何反击。 “大小姐!” 眼见对方干枯的左手就要抓过来,一个黑影飞过,沈一挡在了我面前。 滴答。 一滴鲜红滚烫的液体滴到我的脸上,沈一的肩膀被对方抓到,干枯似鸡爪的手指深深的扎入沈一的肩膀。 滴答。 又一滴鲜血带着沈一的体温落到了我的脸上。 “大小姐,你没事吧?”沈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肩膀上的伤,只是担心我是否受伤。 与此同时,对方拔出左手。就见一秒前还干枯的骨架轮廓清晰可见的左手奇迹般的饱满起来。 如同吃了兴奋剂,他缓缓将沾满沈一鲜血的手放到嘴巴,贪婪的吸食着温热的鲜血,脸部也随之饱满起来,先前看不清眼睛的眼窟窿也渐渐显现出眼白,继而是冷酷的湛蓝色眼球。 “哈哈哈!血!血!”他兴奋的大声尖叫着,不再畏惧铜钱剑的戾气,伸手拔出剑丢到了地上。铜钱剑周身的黄色光辉变得微弱不堪。 “是吸血鬼!铜钱剑对他已没有多大的威胁了!”我吃惊道。 我绝不能在这儿退缩被杀掉! 被这个想法支撑着,我快速站起将沈一护在身后。 “大小姐,你没事吧?”沈一再次向我确认道。 “诶,你这孩子…快把伤口包扎一下,西方的吸血鬼见血就难对付了!”我歉意的说道,“对不起!” 沈一正要回话,吸血鬼就扑了上来,左手长出锋利如刺刀的指甲,随着疯狂的笑声狠戾地袭来。 我推开沈一,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拿起灵符,在侧身躲过吸血鬼攻击之际,顺势将符贴到了他的身后。 “临!” 强光四起,灵符炸开。 吸血鬼的燕尾服冒出火光,受到爆炸痛楚后又被火烧,吸血鬼上蹿下跳的试图扑灭火光。 看来符咒本身虽起不到压制他的作用,但灵符的爆裂却可以给他造成物理性的伤害。 知道这一点后,我当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接连挥洒出十余张灵符,十指翩飞,待灵符飞到吸血鬼头部身上脚上的时候,我大喝一声“临!” 火光四起,在接二连三的炸裂声中,骨头和带着火的衣服布块四处飞开。一时间地窖里一片狼藉,燃烧着的布块发出哧哧的声音,还伴随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一眨眼的功夫,吸血鬼就只剩下两条腿还立在原处。 火毫不留情的燃烧着他腿上残存的布料,终于,那两条腿的骨架也“扑通”一声倒下了,三枚如手指般的骨头卡子在火光中发出奇异的阴森的光泽,如同那个吸血鬼的獠牙。 我伸脚踢开卡子周围的小火堆,拿起了三枚骨头卡子,兴奋的观摩着。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三枚这么多! “大小姐!”沈一在背后叫了我一声,我刚回头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避之不及。 “诶哟!”我被沈一重重的压倒在了地上,吃痛的叫了声,沈一一动不动的趴在我身上,已然昏厥。 这丫头,看着轻巧没想到这么重,差点被她压死!不过看到她刚刚为我挡了那一爪子而被鲜血浸湿的肩膀,我的心早就软成了一团棉花,根本没法生气。 半背半拖着沈一向地窖门口走去,忽的感觉左脚又被什么抓到了,吓的我直跺脚,低头一看是那只吸血鬼被炸飞的手,赶紧猛力踢飞了那只手骨架子。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似乎背后被人盯着一般,我猛一回头,什么都没有,像刚刚一样只有聚光灯下战斗过后的残藉,星星点点的小火堆。 沈一头垂靠在我的肩上,痛苦的口今口申着。关上门,我在原有结界外又设了一层结界,这才安心的背着沈一回了卧室。 第二十章 消失的尸体 看完沈一的伤,打了消炎点滴,开了药方后,傅怀安再次跟我单独进了书房,含着笑直直的盯着我,盯的我心里直发毛,投降认输:“劳烦傅先生了,一天内找了你两次。” “可以为沈小姐服务,我荣幸之至!"傅怀安绅士的微微弯了弯腰,俨然一副民国大夫的模样。 “同样,这次也希望傅先生不要声张,改日定准备一份大礼亲自登门致谢!” 傅怀安耸耸肩,笑道:“看来沈小姐这次也不准备跟我讲缘由,好吧,那我就先走了,按着那个药单去买药,明天我会再来看看病情的,”说着傅怀安站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起身相送。打开门,傅怀阳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候着,跟樽门神似。 看着蓝色的玛莎拉蒂―溜烟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拼命大战了一场后身子骨都要散架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上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手里拨弄着刚刚得到的三枚骨头卡子,还觉得跟做梦似的。毕竟别人千辛万苦也不一定寻得到卡子的踪迹,而我居然单单只是租了处房子,就在地窖里觅得了三枚卡子,运气不要太好哦!这么想着我乐呵呵的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我才懒洋洋的起了床,沈二在屋外候着,见我睡醒报告道:“大小姐,傅先生来了,已经在客厅等了您快三个小时了。” “什么?傅怀安来了你怎么不早叫醒我了?”我埋怨道。 沈二有些委屈:“大小姐睡着,我也不好进来叫您,而且傅先生也说他不急,让我等您睡醒了再过来报告。” (说明一下,照顾我生活起居的一干人等,除了沈一是女孩子以外,沈二沈三…到沈十三全都是小伙子和大叔,随身的只有沈一这个贴身管家,沈二沈三也比较亲近,都是十八九的小男孩,阅历不够只贴身做些守家传话的小事,其他人一般都在外奔波为我将来继承沈家造势,平常叫我起床的都是沈一,这次沈一受伤静养,沈二沈三也不敢越矩来贴身伺候,毕竟男女有别,倒也不能怪他。) “知道了,我换身衣服梳洗一下就去见傅先生,你去跟傅先生说一声,让他再等片刻。”我摆摆手,就又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沈二点头说是,向客厅走去。 特地换了身明亮的套头毛衣和毛呢长裙,画了个淡妆,到了客厅的时候傅怀安正悠闲的喝着咖啡,傅怀阳一如既往带着墨镜凶狠的站在一侧守着。 诶,刚一睡醒就看到博怀阳的脸,心情真的一点都美不起来。 傅怀安看到我倒是有些惊喜,对女人他从来不吝啬赞美,夸道:“明黄色很适合你啊!青春又清纯。” “谢谢!”我笑着入座,沈二随后又端上一壶茶,给我倒茶时整个客厅顿时茶香四溢,我不禁赞道,“这么香醇,是不知春?” “鼻子真灵!这是今年六月份才采摘的新鲜茶叶,我是不怎么懂茶,有个茶道的朋友收藏了些,我就讨来送你了,”博怀安笑着举了举手中的咖啡又说,“我是品不出其中的韵味,就不浪费了,还是喝咖啡吧!” 奇怪,我跟傅怀安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先不管傅怀安,品茶可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没有之一。我拿过品茗杯放到鼻子下来回晃着品着茶香,感觉脑子里的神经都跟着清爽起来了。 傅怀安见我如此享受,好奇问道:“这茶真有这么好吗?不知春,都不知道起这名字的人怎么想的。” “名字怎么了?不知春这名字多可爱啊!”我白了傅怀安一眼,讲解道,“这名字还是因为以前茶农在六月份斗茶之时发现有一小片茶树才发出新芽,想着春天都过去了这树怎么才发芽,所以干脆就称它为不知春。不知春目前可是武夷山香气最佳的品种之一,集各大名丛之香气,还有水仙的厚重!高温冲泡,可耐八泡以上,正儿八经的七泡有余香啊!不过,现在武夷山也只有小批量生产,陆伯那儿都不一定有。” 傳怀安听后笑的眉眼弯弯,道:“对茶我是一点研究都没有,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应该是给你讨到好东西了。” 看他一副温柔到要把人融化的样子,我打了个激灵,这家伙该不是犯病了泡妞泡到我这儿了吧?有这么饥不择食吗? 见我警备地看着他,傅怀安笑的越发温柔了,问:“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做了个发抖的动作,警告道:“傅怀安,我从刚刚就一直想问你,我们关系何时变得这么亲近了,你倒把我这儿当你家了,随随便便支使我的人也就算了,你现在是要打我的主意吗?你最好记清楚一点,我们绝不是一路人!” 傅怀安脾气很好,被我这么说也不恼,奇怪的是连傅怀阳都没恼,依旧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傅怀阳的暴脾气我是见识过的,当初在吕梁医院的时候那般维护傅怀安,稍微对不住点傅怀安,他都能窜起来两米高。而今却这么安静,让我更怀疑这对兄弟了。 “我自然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可从昨天你一连两次叫我过来给你重要的人看病,你不就已经相信我,把我当朋友了吗?”傅怀安讲话很是轻柔,说话时眸子如潭湖水似得清澈柔情,怪不得能轻轻松松的游走于各种不同类型的女人之间! 见我依旧怀疑的看着他,他笑了笑又说:“本来自吕梁医院一别,我还在想要怎么样跟你结交,既然这次你主动找我帮忙,我当然愿意出手相帮了。你也知道我是童子命,我可以不问你让我救治的所有人的来历,不告诉任何人这些事,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用医术不能救治的我的身体。” “你威胁我?”我蹙眉。 傅怀安笑的更明媚了:“你从哪一句听出了威胁?上次虽说是你帮我降服了跟着我的饿鬼,但你也从我身上拿到了比我送你的明清茶具更贵重的东西不是吗?托你的福,被你拿走之后,我的身体虚弱的一直都需要靠药物支撑。” “什么?你…你知道…”我心虚的不敢看他。 “我知道你很奇怪吗?那个像骨头一样的东西可是在我身体里安放了十八年啊!”傅怀安像讲故事一样讲道,“我八岁那年病重,家父家母把国内的国外的各个大医院跑了个遍都诊治不了,绝望之下带我去了道观,想按民间偏方带我喝百家祭拜过的香灰水治病,没想到遇到个云游的道人。那道人说我是童子命,即使活过了八岁,在十八岁还会有个结,如果侥幸活过了十八,也一定活不过四十八。” “那道人还真实诚。”我喃喃道。 不料我蚊子似的呢喃都被傅怀安听到了,他笑笑回道:“是啊,是很实诚。但是家父家母只听到我还有救就开心的不得了,哪顾得了以后。百般求那道人,最后那道人才拿出了那枚骨头似的白色的东西隔着衣物居然就插进了我的身体,而且连道插入时的伤疤都没留下。我父母到现在都还感叹那时遇到了高人呢!” “这么贵重的东西,那道人怎么可能送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打断了傅怀安,质疑道。 现在像我和江恩平这样为卡子奔波的人可都是拼着生命危险在战斗争夺卡子啊,那个道人既然知道卡子有医治的神奇作用怎么可能白白送人。 “我也没说他白送了我啊,他直接要我家一半的财产,还不够吗?”傅怀安平淡的说着。 一半的财产! 这么说,当初拥有那枚卡子的道人只是个贪财之人,并不甘潜行修道。傅氏一半的财产啊!他还真敢要!不过话说回来,那我现在岂不是拿着傅家用一半家产换回来的卡子?我拿了傅氏一半的家产? 不,不,不,傅怀安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让我把卡子还给他?这怎么可能! 傅怀安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你放心,既然那个东西现在在你手里,我不会向你讨回,只是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我帮你照顾你的朋友,你只要照顾我,让我在没有那个东西的情况下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行,怎么样?” “好,成交!”照顾童子命的人我虽然没有经验,不过只要不还卡子我还是愿意一试,而且有傅怀安这样医术高超又不会乱嚼舌头的医者,我心里也放心多了。 摆平了傅怀安,想起昨天在地窖之战后那个吸血鬼的残骸,心沉了沉,沈一病倒了,这事我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只能自己去清理了。然而当我走到地窖门口,再三给自己打气,提着聚光灯打开门时————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提着灯在地窖里找了个遍,除了几片没燃尽的布料和摔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外,一块骨头都没有!怎么回事?难道骨头自己飞走了不成? 回想起我背着沈一走出地窖时,那个抓住我左脚的手骨架子,不安的情绪像是一块巨大的乌云完全的笼罩了我。 第二十一章 约见何起搏 把地窖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一丝吸血鬼的踪影,没办法,我只能放弃。 按照之前改造地窖的计划,我先联系了屋主想买下这栋房子,得到屋主的口头应承后,便命沈二沈三,外带把在沈家呆着的沈四沈五也叫过来一起监工。沈四今年三十有余,本就是土木工程出身,所以监工改造什么的对他来说轻车熟路,我很放心。 文涛叔叔还是不想跟我讲以前的事,所以只有在傅怀安来了治疗他身体的时候他在起来说说话什么的,其余时间都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回避我,我也不好逼他。 沈一没什么大碍,躺了两天之后就又生龙活虎的要跟沈二他们一起监工,知道那只吸血鬼的尸体不翼而飞以后也同我一样担心了好一会儿,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再担心也没用,我们只能作罢。 不过这次地窖一战,我也感到沈一应该对卡子有些了解。一问,果然她是知道的。而且早在我拿到第一枚卡子的时候,沈明就把卡子的事都告诉她了,好让她可以更好的辅佐我,而我全然不知,竟瞒了她这么久。 我愧疚的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沈一笑了:“大小姐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做事自然也是有你的道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 交谈间,傅淮安突然冒了出来说有事找我。 沈一很不喜欢傅怀安,即使这两天一直都是傅怀安在给她悉心治疗。见傅怀安主动要与我到书房聊天,沈一死死地盯着傅怀安直到人进了书房,就同傅怀阳一起在门外候着,一步不离。也不知她为何会对傅怀安有这么深的敌意。 傅怀安也发现了这一点,笑道:“你这小管家对我成见很深啊!” 我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毫不客气的回道:“那得问你自己啊,为什么这么招我们家阿一讨厌。” 傅怀安脾气一向好,不气不恼的喝了口咖啡,不做口舌之争,换了话题:“今天找我聊天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嗯,关于你上次跟我说起的你八岁那年拿骨头卡子敲诈你的道人,现在你可还能联系的到他?”我直入主题。 傅怀安说:“当然能,而且这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我惊讶的指着自己,“是谁?” “业内最难搞的人,行人文化公司的何起搏。” “何起搏?”我再次讶然。何起搏我何止认识,公司几次跟他合作,我和何业有两次被派去跟他谈合约,每每被气的直吐血,吹毛求疵视钱如命,十几二十张的4a纸合同,他楞是能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一句话一句话的问原因,合同改了又改,最后都快改成小学生作文了才罢休。虽说他公司可以给沈氏企业做良好的宣传,可…要谈拢实在太累人了! 所以当何业告诉我佳心用了半个月出差两次就把何起搏拿下的时候我真的又震惊又钦佩。 话说回来,跟何起搏有过两次合作接触,我完全没看出他以前还参过道,一米六不足的身高,肥头大耳的,圆滚滚的身躯,尤其是那肚子跟揣了一个大西瓜似得,要不是捌个裤腰带都完全找不到他的腰在哪儿,那一双短粗短粗的腿,走起路来跟企鹅似的不知道多滑稽。就这么一个人,居然以前是个云游的道人?! “听说你已经在沈氏辞职了,要不要考虑来傅氏?正好傅氏现在有个和何起搏合作的case还没拿下来,我可以任命你去和何起搏谈。”傅怀安提议道。 “饶了我吧,我现在在沈家的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自己家的公司不管,跑去你们家公司是要作死么?”我果断拒绝。 “你在沈氏也没什么作为啊。来傅氏我也没想过你会帮上什么忙,打发时间罢了!”傅怀安话说的轻巧,可字字见血。 我气的满脸通红,却无从反驳。 “好了,别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傅怀安笑着举了举手中的空杯子,就要起身出屋,“咖啡没了,我再去倒一杯。” 还真把我这儿当自个儿家了! 再回来的时候傅怀安手上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放下咖啡打开笔记本,叙事般从容说道:“我刚刚已经给何起搏打过电话了,约好晚上六点一起吃饭顺便谈谈合约,也说好了会带你一起过去,这是合约文件,你先看看,别到时候说不上话。”说着打开文档递给了我。 “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去……” “已经三点半了,”傅怀安打断了我。煞有介事的看了看腕上的卡地亚,说道,“时间紧急,先看看合约吧,看完合约你还要想想怎么套何起搏的话,何起搏那个人可狡诈的很。”然后再不等我说话端起咖啡就出屋去了。 即使心里一万个不爽,我还是乖乖看起了合同,然后想着怎么搞定何起搏。 时间弹指而过,再到书房的时候,傅怀安已西装革履整装待发了,见我还在想问题,笑了:“想太多不如见面实实在在的说一句,放心,我会在旁边帮你的。去换身衣服出门吧!” 我点头应承着就要出书房去换衣服,走到门前与傅怀安擦身而过时一股清新的香水味隐约间飘入鼻息。回头再看傅怀安,发现这家伙居然做了发型打了发胶,头发工整的梳到后脑勺,打了**的紫色带暗花纹的领带,还莂了缀小钻石的领带夹,闪闪发光的,哪像去谈生意的样子,简直就是去约会泡妞嘛! 我正要说他这一身装扮,傅怀安抢先说道:“放心,我这么穿有我的道理,你赶紧去换身得体的衣服。” 我腹诽,什么叫我换身得体的衣服,你也知道自己穿的多夸张?进了卧室,选了件黑白条纹套装,用淡粉色荷叶花边毛衫打底。 傅怀安已经在门外等我,见我出来满意的点点头就很绅士的打开车门,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若不是早知傅怀安对每个女人都一样这么贴心温柔,感情空白如我大概早就败倒在他这公主般的待遇里了。 傅怀阳开车载我们到了春润茶餐厅,才下车就见何起搏带着一个前凸后翘低胸超短裙的妖娆女子在下一辆车上出来。 八九度的天气,穿的如此单薄的夏装,仅仅套了件正红色的风衣还是敞着穿的,脚上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比何起搏高了足足一个头,这样的女人——正赤果果的跟傅怀安眉目传情,而傅怀安居然也大胆的予以眼神回应。 当真看不下去。 “付总,沈总!”何起搏倒没在意那么多,热情的伸手就向我们走来要握手,一派生意场上的作风。 我和傅怀安也都伸手礼貌性的握了握手,一起走进茶餐厅。跟在何起搏身后的大波妹还在给傅怀安抛着媚眼。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傅怀安所谓的穿成这副德行的道理。 合约部分基本都是傅怀安在谈,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他觉得累,一面要周旋狡猾如狐狸的何起搏,一面还要应付狐媚的的大波女,而我只是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何起搏。 他身上没有一丝卡子的气息,周身也没有灵气,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如果傅怀安说的是真的,卡子真的是何起搏给的,那么至少证明了两点,一是何起搏从来没有使用过卡子,二就是他灵根已断。 且不说他居然有这份毅力把持的住卡子的诱惑,让人惊叹。单是断灵根这事就很不可思议。 第二十二章 与何起搏谈话被窃听 “沈总?沈总?” “啊?”我回过神,三人正齐刷刷的盯着我。我尴尬的咳了咳:“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哦,我说小女今年刚刚毕业,已经开始接手公司,以后若有什么合作机会还请两位多多关照小女啊!”何起搏眼里都闪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的神采。 小女? 大波女站起来举杯弯腰,雪白丰满的ru房几乎要挣脱开衣服的束缚蹦跶出来,就连同是女人的我都忍不住狠狠咽了口唾沫。 “文文也是今年才毕业的,没有经验很多业内规矩都不懂,以后还请两位老板多多照顾啊!”大波女声音比身材更妩媚。 我听得都全身酥麻,讪笑着举杯应声。心想你若不介绍,我还以为是你**的小情人呢。再看一眼嗲声嗲气卖弄风骚的大波女,头都大了,好好一闺女好歹算的上是个富二代,怎么楞被养成了站街女? 又寒暄了几句,席间,何文文去厕所补妆,傅怀安出去接电话,我借机说道:“何总,听说行人文化最近刚签了一个灵异推理的作家啊!” “哦?怎么,沈总对灵异推理类小说也感兴趣?”何起搏肥硕的脸上泛起酒后的红晕。 “是啊,我也是最近无意中看到一本灵异小说,讲的是上古时期一个散修道人在高山山顶发现一块五彩神石后突破瓶颈得道升仙。升仙之时他在那块五彩神石上写下得道心得,后来被后辈们争夺中打碎成了九十九块卡子分散到了世界各地。是不是很有意思?” 何起搏身躯一震,酒意全无。 我接着说道:“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呢,就说后来有个云游道人不知怎的得到了其中一枚卡子,又在一个道观发现一对家财万贯的夫妇正抱着一个垂死的幼儿求医,他居然用那枚卡子换取了夫妇俩的一半家产来医治那个幼儿。是不是很戏剧?” “你……”何起搏早已酒醒,看着我的目光有了惧意。 “算起来我与何总先前还有两次合作洽谈呢,是我眼拙竟没发现何总也是同道中人。” 说话间,何文文回来了,眼妆又浓了几分,口红换了种更热烈的艳红色。 何起搏趁机调整了状态,待傅怀安也回来后,又草草聊了几句便要走。 哪料被他那妖娆的闺女拖了后腿,何文文拉扯着何起搏撒娇:“爸,下午又没什么事,干嘛这么急着走嘛!文文还想多跟傅总——和沈总多学学呢!”边说还边给傅怀安抛了个媚眼。 “文文!”何起搏眉眼一横训斥。 “既然文文小姐这么好学,那不如到傅氏……”傅怀安趁势提议,一双桃花眼弯成漂亮的黑月牙冲何文文暗送秋波。 “好啊好啊!”不等傅怀安说完,何文文就兴奋的尖叫同意了。 何起搏没辙。 “这样也好,那何总正好有时间可以单独和我谈谈合约的事。”我意味深长的盯着何起搏,提高音调,“你说是吧,何总?” 何起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 春润茶餐厅的雅间,我和何起搏。 “我早十七年前就自断了灵根,立誓再不修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被道会的人找到了。” “道会?您以前也在道会里?”我问。 “不,我只是散修,十八年前意外得到五彩神石碎块,从那之后就开始被各路人追杀,九死一生,后来在道观偶遇为子寻医的傅龙夫妇,干脆就把碎块卖给了傅家。”何起搏眼神悠远,陷入回忆。 “何总,您十八年把卡子卖给了傅家,可又过了一年才自断灵根,这一年又发生了什么?”我紧紧盯着何起搏,生怕他在我面前耍花招。 何起搏忘了我一眼,许久苦笑:“沈总谈生意的时候可从未这样敏锐过啊!”顿了顿又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将碎石卖给傅家后得到一笔巨款,当时我就想不如从此退出修道界,过平凡人的生活。谁知因为身上有灵气经常被道会的散修界的找麻烦,所以索性自断灵根。” 我冷笑:“何总,您可别忽悠我。自断灵根那是折寿是自杀,修道的都知道有灵气护体像药王孙思邈一样活到一百四十多岁那是轻轻松松的事,自断灵根后怕是活到六十都困难吧?好,就算您有壮士断腕的勇气,那这事需要您考虑一年之久?而且自断灵根本质上又有什么用,没了灵根你就可以阻断各道人的追杀?” “这……”何起搏皱眉不知如何回复。 我步步紧逼:“按理,如果你手上没了卡子,按规矩道会不会再找你麻烦,那些散修也顶多找你逼问卡子的下落,出手不会伤及你性命。你若把卡子卖给傅怀安以后的一年还有人追杀你,那只能说明一点,你身上还有别的卡子,对不对!?” 何起搏被我逼问的坐不住了,身子颤了几下,额头上渗出汗珠,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也略微睁大了几分,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想如何编下面的话,完全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 其实现在他的回答已无关紧要,因为他的神情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我冷笑着,沉声又问:“你到底有几枚卡子?现如今你身上既没有卡子的气息又断了灵根,那剩余的卡子你给了谁才保你不死的?” “这……”何起搏急的连粗短的脖子上都满是汗,两只手不安的动来动去。 看来又被我猜对了。 既然你怕死,那我就拿你的命来说事! 我阴笑:“何总也是在这生意场上摸打滚爬了快二十年的老江湖了,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个人会保你?没有了卡子没有了王牌,你还有什么被保护的价值?况且他能保这么多年不受道人的纠缠,想必暗地里也一直有监视你的人吧!那今天我和你的谈话……” 说到这里我自己先怔住了,对啊,今天我和何起搏的谈话难道不会被窃听吗? 忽然间门被推开,还没看清来者,那人就急匆匆的跑掉了,等我追出茶餐厅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不禁懊恼自己太大意,这么重要的谈话居然忘记设结界! 不过由此也可以否定何起搏说自断灵根是为了避免被道人们纠缠追杀的说辞,同时也证实了我先前所有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正要回去继续跟何起搏谈话,何起搏已出了茶餐厅,疲惫的说道:“沈总,我今天有些累了,你若还有什么事再约吧!” 不等我再说什么,何起搏的车已开来停到了他的面前。何起搏惫倦地揉着太阳穴进了车。 “喂!等等!”我忙跑上去要继续刚才的话题,何起搏已关好车门,命人开车。 “何总!何起搏!”车缓缓开了,我追着车跑了几步,眼看车速加快,我最后大声叮嘱道,“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啊!” 车窗里何起搏仍旧在疲乏的揉着太阳穴,并未看我一眼,也仿佛听不到我说话一般。 我站在原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第二十三章 认清局势 沈一伤已好的差不多,又开始每天“大小姐,大小姐”叫个不停了,屋子的改造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沈二沈三俩小屁孩没少被沈四他们骂,每天都好委屈的样子。 文涛叔叔还是病怏怏的,傅怀安来了几次后索性直接跟我说:“何文涛的病无需担心,他那是心病,我费再多的精力耗再多的药材也没用。他身子是弱,只要每天吃饭营养均衡好生养着就ok。”从此在我家消失。我了然,泡了新妞,又跟我达成了彼此照顾的协议,确实无需再在我这儿耗光阴了。 我试图联系何起搏再谈一些卡子的事,但联系了n次都无果。再拜托傅怀安联系也都无果,连着焦躁不安了好些天。 这日清晨,沈一敲了敲门走进我卧室叫醒我后,边整理房间边说道:“大小姐,何姐那边有消息了。警局今天结案,何姐母亲的尸体可以领走了。我们要不要……” “已经结案了?那何业今天就要开始忙葬礼的事了啊…”我瞪着双眼看着天花板细想几秒,坐起身来,“手机给我,我先打个电话。” 接过手机,我拨通了何业的号码,那边过了好久才接通。 “阿颜。”何业的声音听起来疲倦而沙哑。 “业子?你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在家。”何业呜咽着。 我草草洗脸刷牙,随便穿了件衣服就让沈一驱车前往何业家。 何业家的门没锁,推门而入,家里一片狼藉。听到嘤嘤的啜泣声,我和沈一循声到了卧室,何业正抱膝坐在床头哭着,卧室里也被翻的乱糟糟的。 我赶忙跑到何业身边抱着她,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 沈一站在一旁也担忧的问:“这…怎么回事?怎么像被人翻过的?” “阿颜!”何业见我们到来,抱着我又大哭了起来。 “业子,到底怎么回事?家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看着何业这个样子,我又急又担心。 何业抹着眼泪,努力让声音平和下来,说:“是我妈…” “什么?!”我和沈一都瞪大了眼睛。 “警局今天早上才通知我案子结了,让我去领尸体。法医鉴证结果是已死亡十多天,而且是患癌不治死亡,并没有被人为伤害过,虽然…虽然死亡十来天的尸体会自己到宾馆开房点外卖让人匪夷所思,但不论法医鉴定多少次结果都一样,所以警方也就结案了。”何业说着说着又开始泣不成声了,“谁料想,我妈她…她居然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呜呜呜…也不知道那些债主怎么查到我这里来的…拿着借据非要我还钱…呜呜呜…我哪来那么多钱!我…我该怎么办?这些年我辛苦打拼好不容易买了这套房,房贷还没还清,我…我哪里能还的清那些债!” “你妈欠了多少钱?”我问道。心疼何业,我抚着她的背尽量让她好过一点。 “八…八十万。”何业哭的眼睛跟两颗红枣似得红肿的厉害,“我还有十二万的存款,十万的债券,那剩下的五十八万…” 何业抹着泪,微微向上坐了一下,不舍的环视着自己的房间,咬牙狠心道:“我准备把这房子卖了,前年我首付就付了四十五万,连着付了两年的房贷…这个地段的房子现在都涨价了,差不多…也就够了…”何业的眼泪哗啦啦直流。 “业子,这房子你千挑万选才决定买的!你当初买的时候不是都打算好了吗,要把这儿当婚房!房子不能卖,如果是钱的问题,我…” “别说,阿颜!”何业捂住我的嘴,流着泪摇头,“别说,我们之间别牵扯钱的问题…” 了解何业的脾气,我没敢再说下去。她说过,我们之间永远不要牵扯钱的问题,这是她交朋友的底线。何业觉得一旦牵扯到钱,关系就会变得麻烦复杂,朋友间的平等地位也会随之发生微妙的变化,这是她最讨厌的了。 零二年,何业的父亲在外地打工感染非典去世后,何业放下自尊到处找亲戚借钱把父亲的尸体运回了老家土葬。 而今,面对就在家乡的母亲的尸体,何业却选择了火化,就在火葬场排号,将母亲的骨灰和火葬场成千上万的死者骨灰放到了一个屋子,在那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骨灰盒外贴了张何母十年前的照片,连一炷香都没上,何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一和我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叹了口气小跑追上了何业。 没了房子,没了存款,我执意要何业跟我住一起,命沈二沈三他们把何业家能搬能拿的家当全部运到我家,何业也只能从了。 当天晚上正和何业在客厅坐着聊以后的打算,傅怀安就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沈一不满的就要上前斥责却被傅怀安一把推开径直走到我面前,喘着粗气道:“何…何起搏在自己家书房暴毙了!” “什么?”屋内的人皆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傅怀阳此时才进了屋,像往常一样紧跟在了傅怀安身旁。 “怎么死的?”我忙问,我猜到必然会有人对何起搏不利,但万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是啊,何总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亡呢?”何业也震惊的问道。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警方已经介入了,还不确定是不是谋杀。”傅怀安说话太急,猛咳了几声。 莫非是那天在茶餐厅偷听我和何起搏谈话的那个人? 送走傅怀安,我和沈一在书房开始琢磨,我非常确定何起搏身上没有卡子,没有越货杀人的可能。再说一个断了灵根的人,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么?再说,若真的是修道者,为什么不施法毁尸灭迹,还偏偏要留个尸体让警方介入呢?万一不小心被查到自己头上不是自找苦吃吗?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大小姐,你到现在还没有认清局势吗?这些卡子重现人间就注定会在修道界引起腥风血雨!杀人越货是不可避免的事!何起搏的死只不过是个开端。得道成仙自古就是道家修身的最高境界,谁人能不动心?现在道会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否则像大小姐这样用过卡子身上沾染了卡子气息的人,早就被同在争夺卡子的人袭击了。当下我们应该趁大家还都不知情,抓紧时间寻觅卡子才是!”沈一明显已经深思熟虑过,对当下局势分析透彻,“对于知道卡子存在的人,目前我们知道的,只有江二少爷,我们和老爷四个人。如果何起搏真的是被同道人谋杀,那就是除我们以外的第五个人。那大小姐,看来我们要做好被袭击的准备了。” “阿一,难道你就不怀疑——江恩平?” “江二少爷?不可能!”沈一一口否决。 “为什么不可能?毕竟他曾经还设计试探过我,不是吗?”我反问。 “总之,江二公子就是不可能!”沈一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个理由,让我更加好奇这个江恩平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二十四章 查案联盟(上) 深夜,警局内死寂,值班的小警察正拄着头打瞌睡,嘴巴张成o型,头一低一抬的,几次都差点一脑袋糊桌子上。 我和沈一施了隐遁术,相当于隐形人,旁人都看不到我们。 若是平时一定会逗逗这个憨厚可掬的小警察,但今天心里惦记着何起搏的死因没工夫搭理别的事,径直往警局内部走去。找了几间屋子无果后,沈一颓丧的说道:“大小姐,我们这样一间一间的找也不是个办法啊!” “谁?谁在那儿?” 随着一声洪厚的男声,一束强光打了过来,是值班巡逻的警察。我和沈一紧张的都屏住呼吸。(隐遁术只能隐身,声音旁人还是听得到的。) “奇怪,难道是因为太累幻听了?”巡逻的警察拿着手电筒四处看了又看,再三确认无人后喃喃着走了。 我和沈一松了口气,沈一知错的吐了吐舌头。确认附近没有巡逻的人后,我拿出两根黑发,从腰包里拿出一张人形纸片包住黑发施法。“哧”的一声纸人燃起一团小火苗,燃为灰烬后幻化出一个手掌般大小的小人儿(式神)飞出窗外四处张望后,确定了目的地,又灵巧的飞到我们面前打了个转儿向前飞去。 “大小姐…”沈一不明所以。 我解释:“之前谈话的时候,我偷偷拿了何起搏的两根头发。跟上去吧,式神会带我们找到何起搏的。” 追着式神跑到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口。式神指指屋子,能量耗尽软绵绵的倒在我的手心里变成燃尽时的纸灰。 推门进去,屋内飘出白色的寒气让我和沈一都打了个哆嗦,看到屋内后顿时呆立。 江恩平正翻检着尸体,尸体旁边放着一书包的道具,看到我和沈一后,江恩平也愣住了。 “江二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一惊问。 江恩平迅速平复了心情,笑道:“你们不也来了吗?” “我们……”沈一接不下话,转头看向了我。 “好了,既然都来了,有没有查到些什么?”我说着就向何起搏的尸体走去。 江恩平又低头仔细检查着尸体,从尸体旁的书包里抽出一把银色短剑就要向尸体的心脏位置刺去。 我忙伸手阻拦:“你要干嘛?现在可是在警局的陈尸房!你这样随意剖尸,明日一定会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江恩平推开我握着他右手腕的手,笑容里多了丝调侃:“怎么?沈家的大小姐不知道有阴阳剑这一法器么?” “阴阳剑?”我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江恩平手里的短剑,手柄处镶着几颗森白的骷髅头,在即将碰触尸体的一瞬,那骷髅头似乎张合了几下下颚,剑身九寸,上面还刻着符文字样的花纹从手柄处一直延生到剑尖,隐约间剑刃周遭似乎还包围着一层淡蓝色的幽光,如同煤气炉微蓝的火苗。 江恩平快狠准的将阴阳剑刺入何起搏的心脏,奇迹的何起搏的身体向上起了一下,面色居然从惨白转而红润,嘴巴微微张合着,他竟然没死! 我吃惊的看向江恩平。 江恩平仿佛早就料到何起搏的诈死,并未吃惊,仍皱着眉认真的施法,右手五指翩飞,默念法咒后一掌打向阴阳剑手柄,阴阳剑周遭的淡蓝色光芒瞬间化作一个张牙舞爪的骷髅头咆哮着,江恩平及时拔出剑身,剑尖处蓦然沾着一张黄色符纸。 而何起搏随着剑身的拔出,整个人剧烈的咳嗽着,虽未苏醒,但确实是活过来了。被阴阳剑刺过的地方没有任何痕迹。 江恩平收起符纸,麻利的把道具都收入包中,边往屋外疾走边道:“案子查清楚了,赶紧走!刚刚阴阳剑发出的巨响可不只是我们三个听得到,值班警察马上就会来!” 我和沈一对视一眼,慌忙跟在江恩平身后向屋外跑去,刚刚出了楼道就见三四个警察从楼下冲了上来,我们三忙紧贴着墙壁让路。虽施了隐遁术旁人看不到我们,但我们可是真实存在的,是会发出声音也会被人撞的。 那三四个警察风一样从我们面前跑过,我们三彼此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地向楼下走去。走出警局,在一个阴暗寂静的巷子里我快速摆好了传送阵就要入阵施法,江恩平却别扭的站在阵外不肯入阵。 我觉得好笑,说:“放心,这个传送阵是到我目前居住的屋子的,不是沈家书库。” 江恩平面色有些尴尬,欲言又止,别扭的进了阵法。 施法念咒,一瞬间的失重后,双脚再次踩到实地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我的卧室。而那个阴暗巷子里的传送阵在我们到达目的地后将被我的式神毁灭。 短时间耗用了太多灵力,到了卧室后,只觉全身散了架般无力倦惫,意识也开始飘忽,摇摇晃晃从壁橱出来后,眼瞅着自己的床,伸手就想爬上去。感觉被一股力稳稳的向上托了一把,身子再次失重,整个人就昏过去了。 头宿醉般疼痛,忍不住“嘶”的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揉着太阳穴。 “大小姐!你可算醒过来了!”耳边传来沈一兴奋的声音。 我缓缓睁开双眼,就见沈一和江恩平都在床头站着,面露忧色,见我睁开眼,神色松了口气。 “大小姐,先喝口水吧!”沈一扶我坐起后,递过一杯温开水。 我喝了口水,腹中的那股失重的恶心感压下去了点,昏昏沉沉的问:“阿一,我睡了多久?” “睡了一天了,现在都晚上七点了。”沈一回道。 这么说我从昨天晚上十二点昏倒后一直睡到今天晚上七点,十九个小时这么长?看来我体力确实太差,不能短时间施太多次术啊! 这么想着,江恩平冷不丁的在一旁调侃道:“道术虽然精湛,可体力实在不敢恭维啊!” “江先生等我这么长时间醒来不会只为了鄙视我吧?”我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他,身体还难受的紧不愿再跟他做口舌之争,直入主题问道,“你之前说案子查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何起搏没死为什么会在警局的陈尸房?” 江恩平转身从书桌上拿过书包,在书包里抽出一张黄色符纸递给我。 “这是…”我接过符纸认真看着,“隐息封脉符?这是医药符啊,这么罕见的符纸怎么会在何起搏身上?” 隐息封脉符是一种可以长时间让人失去心跳失去脉象陷入假死的符纸,是以前道会帮派间逃命时用的一种符。但这种符纸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我也只是在道书上见过几次罢了。像这种中级灵符制作程序之复杂没有十几年的钻研根本画不来。以我的资质阅历也就只能画画普通常用的传音符啊定身符之类的超低级符纸了。 只是可这么稀有的中级灵符怎么会用在何起搏这种早已自断灵根的“普通人”身上? “这张符的作用已经发挥了,何起搏这次是真的死了!”江恩平冷冷的说,“在今天下午三点左右,阴阳剑剑身上又多了一个符文,证明何起搏已死,七魄已被阴阳剑吞食。” 第二十五章 查案联盟(下) 当江恩平说何起搏已经真正死掉时,我讶然:“什么?隐息封脉符只会让人呈假死状态本质上是为了逃命的一种手段啊,怎么反而……” “凶手从来就没想要救何起搏,估计是何起搏被凶手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才会心甘情愿的被施了符。”江恩平推理起来头头是道,“本来何起搏身体健康,却被警方误以为已死亡而将他关在了陈尸房,陈尸房的温度有多低,我们昨天也都领略过了,他好好一个人只披着一块白布在零下八度的温度里躺了将近五个小时。他是被活活冻死的。也许何起搏当时也以为自己假死后会躲开我们的追查,没想到,他自以为的帮手却是处心积虑来谋杀的。像何起搏这样精明的生意人怎么就会轻信别人,乖乖的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呢?” 江恩平看向我们,很坚定的下了结论:“只能说明一点,凶手与何起搏是老相识,而且凶手在何起搏心中的形象非常威严可信。而这信任度,极有可能就是在以往的交易中长期积累下来的。” “可是你昨天从他体内取出隐息封脉符时,他明明咳嗽来着!”我提出质疑。 对此,江恩平只平淡的回了我四个字:“回光返照。” 我按着江恩平的思路边想边推理:“好吧,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所说,凶手与何起搏是老相识,并且好不容易在比狐狸还狡猾的何起搏心中建立起了信任感,那如今痛下杀手…难不成凶手觉得何起搏会把卡子的消息泄露出去?” 听我提到卡子,江恩平一怔。见我还要接着说下去,忙咳嗽几声提醒我,眼神朝沈一那边瞟了瞟。 我恍然大悟,江恩平还不知道沈一也知道了卡子的事,便解释道:“没关系,沈一早知道了卡子的事。” 沈一这才知道江恩平咳嗽的用意,不好意思的笑笑:“江二少爷,其实早在我们家大小姐得到第一枚卡子的时候,老爷就把卡子的事都告诉我了。大小姐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知道卡子的事的。” 江恩平听后更惊讶了:“沈老先生也知道卡子的事?” “我因缘巧合下得到第一枚卡子的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就让我爸帮忙调查。”我解释道。 江恩平没了往日的笑脸,一副被我打败了的崩溃模样。 感觉身体稍微恢复了些,我说道:“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说何起搏这件案子好吧?” 江恩平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说道:“据我对何起搏半年多的调查,十八年前何起搏原名是叫何七,就是人称七煞阎王的何七。因为无门无派全凭自身资质苦修得道,做事又圆滑,不入道会不组建帮派,当年斥诧风云风头一时无两。可后来不知怎么得到五枚卡子后,平白惹了几件命案就被道会追杀,期间又得罪了散修界的一个有名望的道长,于是就开始了长达一年亡命天涯的生活。十七年前就彻底销声匿迹了。至于那五枚卡子的下落还有他十七年前自断灵根的原因我还在调查中,他就被谋杀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了。” 江恩平叹气烦恼。 “五枚?!”我震惊。 “是啊,不过那五枚都是医疗性的卡子,对修道和作战攻击都没有作用。”江恩平回道。 我更加震惊了:“医疗性的?怎么卡子还有属性吗?” 这回换江恩平吃惊了,他盯着我,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你寻觅卡子这么久该不会还不了解卡子的分类属别吧?” 我不好意思的垂头。 江恩平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一见状,立马出来打圆场:“江二少爷,这也不能怪大小姐啊!我们大小姐在吕梁呆了大半个月,回家后还没来及的研究卡子就到修炼山陪护灵宠开悟陪护了百日。结束后又遇到了何姐母亲的事,这接二连三的,大小姐当然没时间研究卡子了。” “阿一,你连喵大的事都知道啊?”我问。 沈一吐了吐舌头:“是老爷告诉我的…” 江恩平重重的叹了口气:“九尾猫灵的事,我也听齐家人讲过一二。” 什么?江恩平也知道喵大的事?这世上可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吗? 江恩平头疼扶额,道:“不过你居然连最基本的卡子属性的问题都没搞清楚,我实在不能理解。” 我羞愧的将眼神瞥向别处。 “简单来说,卡子分为攻击系、防御系、医疗系和辅助修行系四大类。除了医疗系的卡子可以直接安入人体内外,其余属性的卡子都不可以。攻击系的卡子大都呈暗血色、黑色等暗色,防御系的大都是透明的,医疗系的大都是如骨头般的白色,辅助修行系的最为复杂,不仅颜色缤纷连形状都是奇形怪状的。”江恩平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初五彩神石被打碎成了九十九块,其中仅有十四块是攻击系的,其余三个属性的各二十八块。至于最后一块,被称为是决定成败的第九十九枚卡子。也就是说没有那最终的一块碎石,即使集齐九十八枚也无济于事,无法凝结成五彩神石原来的模样就得不到升仙秘法。” 我和沈一都听得如饮甘泽。 普及完常识后,江恩平又开始讲何起搏的案子。 “何起搏这一死,线索全断了,那五枚卡子的下落算是没法查了。”江恩平幽怨的看向我,“本来我暗地里调查的很顺手,直到被你找何起搏谈了那么一次话后!” 沈一看不下去我被这么训话,反驳道:“这怎么能全怪大小姐呢?江二少爷你也有错啊!你在调查何起搏却从来没跟大小姐讲过,你们现在明明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既然没有默契就要好好在一起培养默契啊,哪能十来天都不联系一下。若不是这次何起搏的案子恰巧碰到了一起,难道你就不主动来找大小姐了吗?” 我的天!阿一,我宁愿接着挨训,也不要你这样为我出头! 气氛陷入尴尬。江恩平没料到沈一会说这些,被噎着接不下话,见我看他,又慌乱的移开视线,半晌才挤出一句:“那只是父辈们的意思,我…” 怕江恩平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打我脸的话,我赶忙接过话头:“阿一,以后别再提这茬了,只不过进了一下书库,又不是被看光了身子。是族规订的不妥,我们…” 不等我说完,沈一尖叫了起来:“天呐!大小姐你被江二少爷看光了身子?!” 我和江恩平面面相觑,傻眼了。 “我…我先回去了。”江恩平觉得再也在这儿呆不下去了,转身就要逃。 沈一还在语无伦次的尖叫着。 在江恩平开门离开的一刻,我忙叫道:“江恩平!” 江恩平停下脚步,却也没回头看我。 “交往是不可能了,不过我答应可以结盟!还有别的问题…”我瞅了眼还在碎碎念完全不能自已的沈一,只好说,“你明天早上再来商量吧!” 江恩平背对着我点点头,快速关门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酒吧凶案 第二天大早我就被沈一这个人肉闹钟给吵醒了,沈一兴奋的摇着还在熟睡的我一遍遍的重复着:“江二少爷来了,江二少爷来了!” 我眯着眼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开什么玩笑,才七点钟啊!上班族也还在睡大觉啊! 被沈一拉扯着迷迷糊糊刷了牙洗了脸,还硬被按在梳妆台前梳了发型画了淡妆,左右前后看了一遍才满意的让我去客厅见江恩平。 可怜我被死拖硬拽的打扮的这么美,江恩平却与平常无异,依旧一身黑色的西装,面带无意义的微笑板正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报纸等我。 “起这么晚,没看今天报纸吧?”刚一落座,江恩平就问道。 我好奇:“怎么?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 “何起搏死了,法医鉴定他是在警局陈尸房活活冻死的。何起搏的独女在警局闹的天翻地覆的要告警局,有趣的是,何小姐在报纸图片里只是小小的一个点,而傅氏企业总裁傅先生却上了头条赢得一块巨大版面刊登特写照片。”江恩平好笑的看着我,“听说傅先生最近跟你走的也很近啊!” “是啊,因为何起搏拥有的五枚卡子中就有一枚在十八年前卖给了他,现在这枚卡子在我手上了。”我打了个哈欠。 “什么?” “怎么,你消息那么灵通居然不知道吗?”我拿话刺他。 江恩平怒起一张脸。 没办法,既然结盟了,我只好把我知道的有关卡子的所有信息跟跟他讲了一遍,包括现在有几枚卡子、怎么的来的、有几个人知道卡子的事等等。 当江恩平得知我在前两天在自己地窖里遇到身上有卡子的吸血鬼,并成功夺得三枚卡子后,江恩平的眼睛都直了,没法相信他那么辛苦巴拉的调查何起搏企图得到五枚卡子的下落,(其中有一枚还被我无意得到了)然而我只是租了栋房子就得到了三枚卡子。 看他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就觉得好搞笑,心情好舒畅! 江恩平杵在椅子上闷了半天才说道“既然你现在已跟傅先生交好,而他十八年前又从何起搏身上买过一枚医疗系卡子,那不妨约他过来帮我引荐一下,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他。可以吗?” 我迟疑:“可以是可以,不过他现在貌似在跟何起搏的女儿何文文交往,何家发生了这种事,他这个当男朋友的应该一直呆在美人身边安慰美人吧?” 江恩平一脸坦然:“放心,今早的报纸上已经刊登了傅怀安的声明,声明里说他仅此代表傅氏与行人文化的何小姐私下约见谈两公司的合作,称只是合作关系,没有私交。” 果然是个无情的男人啊!我心里感叹。 打去电话是傅怀阳接的,只说是在酒吧,让我们过去。 于是江恩平二话不说驱车就载我到了酒吧,大白天的,酒吧外的停车场还空旷的很,酒吧里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大厅内的客人都没服务员多。 傅怀安兄弟在vip雅间里喝着小酒,对面还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优雅女人,一身中正的西装短裙,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正正经经儿的模样。 见我进来,傅怀安拍拍身侧的沙发,笑道:“过来坐。”亲密的如同在对待家人。 女人见此侧目看我。 近十一月份,室外的气温只有十六七度。雅间空调已开,隐隐有暖风吹来,甚是舒服,而走近女人时我却感到了明显的寒意。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女人两眼。化了妆涂了腮红,再加上酒吧雅间灯光为打造暧昧的氛围又很昏暗,所以很难看清她的气色,但她右耳下脖颈处的两个黑色的点我却看的分明。 “怎么?沈小姐是对我有什么疑问吗?”女人声音清冷,面无表情。 “没有。”我尴尬的摇了摇头,坐到了傅怀安的身侧。 傅怀安似乎喝了很多酒,恍惚的掏手机时却不小心把手机重重的摔倒了地上,扶额:“亚薇,帮我拣一下手机,掉你那边了吧!” 亚薇?元亚薇?!傅怀安的前妻?! 元亚薇并未理睬,从身侧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文件放到茶几上,依旧面无表情声音清冷道:“没问题的话请尽快签字,我明天还会去公司找你的。”说完便要起身离开,手摸到门把手时又回头望了眼醉酒半躺着的傅怀安,眼神似有若无的在我身上打了个转儿,又看向了坐在边上也在看她的江恩平,顿了三四秒才开门离开。 “哥,把文件送到王律师那儿吧,这儿有沈小姐,无妨。”傅怀安的声音细微充满醉意。 但傅怀阳还是听到了,向我粗笨的弯了弯腰,声音洪厚低沉:“有劳沈小姐照顾怀安了。” 我摆摆手:“没事。” 见傅怀阳离开,江恩平微笑着开口道:“傅总可是有事不方便让您兄长知道?” “果然骗不过江先生啊!” 就见傅怀安坐直了身子,面带微笑直直的看着江恩平,哪还有刚刚醉晕晕的模样? “本来打算等何起搏的案子风头过后就去拜访江先生的,没想到反而让江先生先找上门来了。”傅怀安的语气无不调侃。 江恩平笑回:“傅总人忙事多,只能是我先来拜访您了。” 我在一旁听的摸不着头,问:“你们…认识的?” “不认识。” “不认识。” 江傅二人齐声回道。 “那你们…” 江恩平别有深意的望了傅怀安一眼,道:“之前我一直在查何起搏十七年前弃道从商的原因以及曾经在他手上五枚卡子的下落,在你找何起搏谈话后,何起搏有四天宅在家中休养,谢绝来客。而这四天中来找何起搏的有八九个人之多,不是生意场上的优质合作人就是政界要官,他一律不见,偏偏就见了傅总。”江恩平的眼神又落到了傅怀安身上,笑容里多了丝审视,问道:“傅总可否透漏些谈话内容呢?” 傅怀安仿佛早已知道江恩平会这么说,气定神闲:“当然,这也是我想找江先生的原因。” 我讷讷的看着面前两个火药味浓重的男人,不知所以。 “并非是我主动找的何总,其实早在十八年前从何总手上买过一枚白色如同小骨头的卡子之后,我们两家便没再联系。是在沈小姐上次找何总谈了些话后,才主动找我去他家的。”傅怀安眼神犀利的看着江恩平,又道,“何总说……” “啊!死人啦!死人啦!”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刺破了酒吧的寂静。 我们仨面面相觑,都赶忙跑出了雅间。 第二十七章 离奇的车祸 酒吧大厅内已被一圈人围住,人群外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服务员脸色惨白的瘫坐在地上,嘴唇发抖。 傅怀安绅士的走过去扶起了她。我和江恩平则默契的拨开人群看倒在地上被疑为挂掉的“死者”,看到死者的脸后我和江恩平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傅怀安。 傅怀安见我们在看他,也好奇的凑过来看。见到熟悉的服装,再看到脸后,傅怀安有些站不稳朝前颤巍巍的又迈了两步,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伸出双手却不知该怎么办,精神几乎奔溃。 “麻烦大家到外面去做个口供,请小心离开现场,不要破坏现场……” 随着酒吧外朦胧的警笛声和屋内刺耳的大喇叭广播声,走进了一批行动有序的警察迅速拉开警戒线,傅怀安被两个警察架着离开了死者身边。随后紧跟着进来个三十多岁浓眉大眼神色严肃的男人,被两个警官模样的人请着进入现场。 男人看到我后,疾走的步伐慢了下来,再看躺在地上的死者更多了几分谨慎。 很快我和江恩平就被维持秩序的警察半推半撵的“请”出了酒吧。离开之前我回头看了眼蹲在地上检查死者的男人,男人觉察到后也微微偏过头看着我,眼神示意让我放心。 按例被拎着盘问了些问题,傅怀安因关系特殊被直接带到了警局,于是我和江恩平先回了住处。 路上,江恩平开着车问道:“你认识那个法医?” “他叫沈七,原名吴东,是我这边的人。除了沈一沈二沈三一直随在我身边,其余人都四处流散着为我未来继承家业努力着。沈七本来被安排在苏州那边的,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天津,我之前还没收到消息。”我忧心道。 “沈家的势力倒不小。”江恩平假笑着冒了这么一句话,一时猜不透他什么意思。见我不回话,偏头看了眼我,语气怪怪的问了句:“怎么?自己人查案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是在担心傅怀安?” “正是因为是沈七回来查的案子,我才更担心。”我忧虑道,“沈七既是在外为我打江山,没有特别的案子他是不会接手的,这次会天津没事先跟我打招呼,看来是事出紧急。我们就呆在天津地界上却不知道……” “你是说,这是起连环有组织的谋杀?” “一切等沈七理清楚之后跟我报备吧!也不知傅怀安现在怎么了…”我忧虑的看向车窗外。 江恩平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于什么都没说。 到了家,沈一已候在大门口,见我们回来,车还没停稳就奔了过来,急切的打开车门就说道:“大小姐,沈七回来了!有他的传音符!” “什么时候收到的传音符?” “两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在元亚薇被杀之前沈七就已经回来了!他事先已猜出了这起谋杀?! 我慌忙跳下车随沈一跑到书房,拿到沈七的传音符,立马念咒听符。 “复仇者苏醒,勿出沈家!” 短短九个字,却字字让我惊心。复仇者!传说中的复仇者为什么会出现在天津?难道跟之前地窖里的那具消失的吸血鬼尸体有关? 江恩平赶进来的时候传音符已燃为灰烬。看着燃尽的符纸,江恩平眉头紧皱:“沈七说什么了?” “复仇者苏醒。” “复仇者?”江恩平喃喃道,“是西方基督教里那个传说的复仇者该隐?” 西方传说cain,也就是该隐,是众生之父亚当与众生之母夏娃生的第一个孩子,被称为是世界上的第三人。之后亚当和夏娃又生了次子亚伯。亚伯牧羊,该隐种地,所以当兄弟二人几祭供神时,亚伯供奉了羊油脂,而该隐供奉了蔬菜和水果。可,神更垂青雨亚伯供奉的羊油脂。 于是该隐大怒,质疑神喜欢血腥和杀戮。 神离去后,该隐和亚伯起了争执,失手打死了亚伯。也因此,该隐将死亡带到了人间。 当神问他亚伯去哪儿的时候,他又向神撒了谎,说不知道。于是神大怒,为惩罚他,将他从定居地驱逐,让他永远在大地上流离飘荡。该隐怕自己犯了罪又被驱逐,会被外界杀害。于是神便在他身上做了记号,并许诺“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也就是说,该隐因此在神那里得到了永生! 后来,相传该隐流浪到红海边上时偶遇一个同样不服上帝管辖的女子,并从该女子身上学到了利用鲜血而获得魔法和力量,开始了他的屠杀生涯,以复仇为生。他成了吸血鬼的鼻祖,开创了一个新的种族。 江恩平继续喃喃着:“如果说复仇者传说是真的,那么他该复仇的对象也应该在西方,他来东方做什么?” “不,他要复仇的,是所有信奉上帝笃信基督的信徒!而如今基督教早已传遍世界各地。”我说道,“相传,该隐被流放后,一直居无定所。后来,天敌狼人族崛起后被打压的四处逃窜,没想到他们居然逃到了中国!” “如果真如你所说复仇者只是在随机的找基督教信徒复仇,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找到元亚薇。”话音未落,江恩平一个猛急转弯刹车将车停到了路边,我吃痛的撞到车门上,正要发怒。江恩平却直直的看向我,一字一顿道:“因为,元亚薇是无神论者!” “什么?”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 “元亚薇是欣儿的大学导师,两人关系非常亲密,经常互相在对方家过夜,虽说是师生,但论起来比闺蜜还亲近。欣儿经常在我面前提元亚薇,所以她的事我多少清楚些。”江恩平出神的看着前方,努力回忆着,“我记得欣儿跟我讲过元亚薇是绝对的无神论者,她坚信所有的事情都有科学的解释,从不忌风水。所以欣儿跟她在一起过的很轻松,因为从来不用担心自己身边的灵宠或是道术引起元亚薇的怀疑。” “哦,”我视线从江恩平身上移开,看向前方漫长的公路和几乎要被尘土掩盖的行道树,鬼使神差的冒了一句:“所以说,欣儿是指齐威欣?”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这语气里浓浓的醋酸味和心里的不痛快是…… “嗯?”江恩平惊讶的转头看向我,他也不能理解我的侧重点居然是齐威欣的昵称,正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不知所以之际,忽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砰!”的巨响。 紧接着,我们的车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也不知车子向前滑行了多远。我和江恩平都重重的撞向了前面的挡风玻璃又被安全带拉扯的坐回了座椅,只觉得脑袋嗡嗡的有股温热的液体汩汩而出,隐隐看到江恩平驾驶座的明黄色安全气囊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撞了出来,昏昏沉沉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十八章 术法脱困 “大小姐,大小姐?!”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我挣扎着想醒来,却始终醒不过来,耳边却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外界的声音。 鬼压床? 我试图咬破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醒来,然而一切都徒然,我竟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眼前是永无止境的黑暗,如同内心的恐惧一般无边无际。 “怎么回事?大小姐的眼睛明明在动,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沈一发狂的叫着。 “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患者身体确实没有大碍,按理早就该醒来,只是……”陌生男人的声音。 “只是什么?”沈一焦急的叫道。 “诶,也许是患者自己并不想醒来。” 我不想醒来?开什么玩笑!庸医! 沈一还在咆哮着,男人只是一个劲的打马虎眼。黑暗里,我紧紧的抱膝坐着,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不是鬼压床,而之前的车祸又那么诡异。江恩平明明已经把车停到了人行道的路边,那莫名其妙的冲击力又是怎么回事?哪个司机能不小心撞到路边的车还撞的那么实打实? “沈佳颜还没有醒来?”一个虚弱担忧的声音。 “江二少爷…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车祸?” 明明身边一片黑暗,我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沈一哭的眼睛红肿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把车停到路边跟她讲话而已…”江恩平喃喃着,像是睡梦中的呓语,不能相信我们只是停下车聊聊天就被撞进了医院,简直飞来横祸。 听到外界的这些谈话,我内心深处有个强烈的声音在说:不能这样一直被困在这里,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不然江恩平会内疚自责一辈子,沈一也会难过一生! 坚定决心后,我站起来,开始摸索的前进,如同在停电的屋子里行走一般,脚下总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绊到,但当我俯身去摸那些绊到我的东西时,却又什么都摸不到。反复几次后,我终于明白,绊过我的那些“东西”是活物,完全是可以自由灵活的移动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过了多少个昼夜,耳边传来多少个人来探望问候的声音,神奇的是,我竟丝毫不觉得困乏也不觉得饿! 努力好久仍看不到一丝脱困的希望,我颓然的跌坐在无尽的黑暗里,脑子里走马灯似得闪现过无数个沈明教我术法脱困的画面,可每个术法不是需要道具就是需要符咒,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正颓然懊丧之际,忽的听到耳边传来江恩平和沈一的声音。 沈一:“江二少爷,您今天去过警局了?警局那边怎么说?” 江恩平:“警方说车祸地点没有监控,事发时也没有目击者,但从现场遗留的碎片来看,应该是被一辆面包车撞的,整个天津有成万的面包车,每天都会有二手面包车交易,根本无从查起。” “那…那凶手真的就没法找了吗?”沈一带着哭腔问道。 江恩平:“我没有指望过警方会查到什么,去警局也只是求个心安。天下哪有这么巧的车祸,先是傅怀安前妻在酒吧遇害,紧接着就是我和沈佳颜出车祸,这祸事未免来的太紧凑太蹊跷。” “江二少爷的意思是…大小姐早就被人盯上了?”沈一尖叫,“怎么可能!” “沈七这次回天津就是怕沈佳颜会出事。”江恩平顿了几秒,又说,“我在警局碰到了沈七,沈七让我带话给你,让你对沈佳颜放心。他说幕后黑手并非想致沈佳颜于死地,他只是想让某些事永远被隐藏。而这所谓的某些事,恰恰是我和沈佳颜想调查的事。” “幕后黑手?某些事?您和大小姐想调查的事?这到底……”沈一的声音听起来困惑又急躁。 江恩平笑笑:“这些事等沈佳颜醒来再说也不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赶紧从术中逃脱。” “什么?大小姐是中了道术,不是车祸受伤?可我已经仔细检查过大小姐的身体了,大小姐的身上并没有被画什么奇怪的符文,也没有别的道士的灵气。”沈一困惑。 “当然不会有符文和所谓的灵气。”江恩平拖长了音调,“因为,施术者是个完全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什么?是…”沈一还要问什么,话音嘎然而止。 紧接着,我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托起悬空,整个人都在黑暗里失重了,我本能伸手乱抓,惊乱间,手指指甲似乎划到了什么东西。 正好奇,耳边传来江恩平温柔的声音:“别怕,如果你摸到上方有什么东西就集中精神转转眼球。” 我努力集中精神转动着眼球。 江恩平松了口气笑道:“太好了,你果然听得到我的声音。好,接下来,如果你试试推开上方的屏障。” 我伸手努力向上伸,无奈只有中指碰得到上方,根本使不上力推它。 正着急,耳边又传来江恩平温柔的声音:“是不是高度不够?还是你推不动?如果高度不够,你就转转眼睛,如果不是,就不要动。” 我努力转着眼睛。 马上,就感觉身体又被托着向上升了几公分。手掌完完全全的碰到了上方的物体,绵柔的触感吓了我一大跳。 “不管是什么,你只是奋力推开它就可以脱困了,别怕,有我…还有沈一都在你身边呢!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们在旁边护着你!” 江恩平的声音温柔的过分。 二十多年了,好像除了童年里有关崔诚的陈旧记忆带些温柔的色彩,就连杨爸对我的温柔都让我有所防备不敢全部接受。亲生老爸沈明,与我,并无温柔可言。 而今,没有一点点防备,我被江恩平的温柔击了个正着。 心里某个地方开始不安分的悸动。 我奋力朝上推去。 上方不知名的屏障先是猛烈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归于平静,再推时,几乎就如一块磐石般纹丝不动了,触感绵柔之余,我的双手也有了粘稠温热的感觉。 江恩平好像可以看穿我所有的心理一样,在我忧虑急躁的时候,及时的在我耳边引导我:“如果你推了几次仍推不动,别着急,你只要知道你在那个空间是不会感到疲乏饥饿的,而施术者在施术过程中却会因为困乏疲惫分神。已经过去三天多了,施术者就快到达极限了!” 江恩平的话如同一枚奇效的定心丸,让我彻底消除了对这个奇怪的术的恐惧,我再次咬牙拼劲全力朝上推去。 大片强光袭来,我瞬间从无边的黑暗中又置身于一处苍茫的白光中,眼睛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刺激,痛的流下眼泪。许久我才缓缓的小心的睁开了眼。 一双特写的灿若星辰的眼睛。 江恩平正担忧的看着我。 而我,正被他稳稳的抱在怀中。 第二十九章 锁魂术 与江恩平四目相对,他温柔明亮的眸子,高挺性感的鼻梁让我一时愣神。直到沈一惊喜的冲过来抱住我又哭又叫:“大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大小姐,大小姐…” 我和江恩平才尴尬的彼此移开视线。 江恩平将我轻柔的放在病床上,在他将我放下的一刻,我清楚的看到他肩膀上猩红招摇的一片血印。 “你的肩膀…”我惊呼。 “大小姐,你的手…”沈一也紧接着惊呼起来。 我愣愣的看了看江恩平的肩膀又看了看我的双手,这才发现,这鲜血是我手上的,而我双手却并未受伤。 细想刚刚在术法里推上方的屏障时也觉察到了一股粘稠温热,莫非这血…是施术者的? “别怕,是施术者的。”江恩平直视着我,很肯定的说。 “嗯…嗯。”脑子心里都乱哄哄的,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恩平正要嘱咐些什么,就见一团粉红色的身影冲了进来,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到先听到了一声尖锐的怒吼。 “沈佳颜!你这骗…” 声音嘎然而止。 江恩平直起身子看着来人,震惊之余又满是柔情。 “你…你们…”齐威欣看看我又看看江恩平,眼睛泛红,声音也从之前的愤怒变成了委屈的哭腔,“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江恩平侧头看了我一眼,伸手就要请齐威欣一起出屋,道:“欣儿,有事我们出去聊,沈佳颜才醒过来不方便见客。” “我是客!那你呢?”齐威欣甩开江恩平的胳膊,情绪激动的带着哭腔叫道,“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是不是!” “欣儿。” “在一起就在一起,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为什么要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我闭门谢客只为了这个女人的九尾猫灵,要不是药材耗尽提前出关找药材,我都不知道,江沈两家居然要联姻了!”齐威欣伸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眼睛里只剩下强烈的怒火和恨意,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沈佳颜,你给我记着!” 说罢便冲出了医院,江恩平拦都拦不及。 屋子瞬间陷入难熬的寂静。 “不好!”沈一忽的拍手大叫,看向我,“大小姐,喵大还在齐家,这才过了一个多月,离预期的百日还早的很,喵大会不会…” “不会!”江恩平立马开口为齐威欣辩解,“欣儿最爱的就是灵宠,她不会对灵宠下手的。她刚刚只是…” 江恩平一时找不到理由辩解。 屋子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许久,沈一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江二少爷,大小姐就麻烦你先照顾了,我立马去齐家解决一下喵大的事。”话音才落,沈一就迫不及待的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包包冲出了屋子。 寂静。 我背过身假寐。 江恩平便静静的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候着。 被困在术法里太久,现在才觉得累乏,躺在病床上不久就陷入睡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听到耳边有人一遍遍的叫着我的乳名,声音无比亲切熟悉。 “颜颜,你看这件粉红色的裙子喜不喜欢啊?” “不喜欢。”稚嫩的声音。 “那颜颜喜欢哪件衣服啊?” “这一件。” “哦?这件太大啦!再过三年颜颜也穿不上啊!” “那就等我再长大再长大,大到可以穿它的时候再穿!” ………… 睁开眼,空旷的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白炽灯苍白的光刺我眼睛生疼,眼泪忍不住的往外流。 崔诚离开我已经十八年了!十八年,我都快忘记了他的样子,就连在梦境里我都看不到他的样子,只有灰蒙蒙的一个影子,他送我的那件黑色长裙我一直收藏着。那件崔诚不太喜欢的不合身的黑色连衣裙,我只穿了一次,就是在他的坟前。严重不合身的裙子松垮垮的批在身上,裙裾都拖到了地上,每走一步都会被它绊一下,可我仍执拗的穿着它参加了崔诚的葬礼。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努力适应着一个人的生活。 刚到杨爸家的时候努力看书学习像个好孩子好学生,迎合他们的生活方式,得到他们的认可。 到了沈家,又努力履行自己的职责,跟着沈明努力学习道术除魔卫道,为将来有能力接管沈氏一族一直努力钻研道术。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的以前,我还以为自己是崔诚和林如茵的女儿,我明明是个又娇气又胆小的小女孩,会乱发脾气,会大哭会大笑,会大大咧咧的交朋友,也会因为小事跟身边的朋友闹绝交,可什么时候我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对了,大概是在崔诚意外死亡之后吧… “你醒了?”江恩平提着一个草绿色的保温盒进来,边说边把保温盒放到床头柜上,打开盒盖,一股香喷喷的鸡汤味瞬间充满整个病房。江恩平自然的盛出一碗汤说道:“我让家里厨娘熬得,多喝点。” “谢谢,”我接过碗,努力平复着心情。 江恩平见状,以为我在担心喵大的事,劝道:“九尾猫灵的事你别太担心,沈一已经去了齐家,有情况会及时跟你通报的。” 我沉默。 “关于车祸后你被困在术法里醒不来的事…”江恩平见我看他,继续说道,“是因为我去警局时遇到沈七,他告诉我你被人施法困在了锁魂术里。” “锁魂术?”我震惊。 “对。这个禁术我之前也知晓些,简单来说就是施术者用自己的肉身为容器困住被施术者的灵魂。而且施术者必须是非灵异人,施术前就要有必死的觉悟。”江恩平眉头紧锁,“因为,不管最后被困住的灵魂能否获救,她都会精力耗尽而死。” “那…那个施术者…”想到我脱离术法后双手的鲜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已经死了,是个叫李菲菲的普通大学生,死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内,已经被警方定为谋杀案处理了。我查过她的底,干净的很,没有任何相识的道士。太离奇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用自杀式的术来对付你?再者,她又如何学会这个禁术?”江恩平沉思着。 “那元亚薇呢?”我问道 江恩平知道我的想法,否定的摇摇头,“她们不是同伙,我查过李菲菲的档案,她跟元亚薇完全没有交集。而且她并没有被吸血鬼咬伤的痕迹。” “既然元亚薇和李菲菲没有交集,那沈七如何得知我被困到锁魂术里?”我也犯疑了。 江恩平回道:“沈七查案到天津,本以为你会被元亚薇施术困住,但没想到却在你之前先被谋杀了。至于李菲菲,他完全没查到这个人。看来这次的谋害案查起来很棘手。” “元亚薇为什么要施术困住我?”我更疑惑了。 解释太多,江恩平明显懒于再跟我磨嘴皮子了,便说:“具体等沈七跟你解释吧!”一句话结束话题。 第三十章 齐威欣发怒,江沈联姻 检查后没什么问题,我便办了出院手续。 元亚薇的案子很快被盖棺定论为长期贫血休克致死。傅怀安以前夫的身份为她办了一场相当豪华的葬礼。葬礼之后就病倒了,在家休养,谢绝一切外客。 案子了结,沈七才来跟我报备。 其实沈七在苏州查到吸血鬼的踪迹后就被人施过锁魂术,差点灵魂被同化。后来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后,沈七就查到了元亚薇。元亚薇不知道沈七查到了她,她只知道我在查吸血鬼的事,本也想对我施锁魂术,阻止我继续查吸血鬼。因为锁魂术需要被施术者的身体或发毛,所以她利用傅怀安来接近我,但不知为什么居然会被杀害。 虽然法医的鉴证结果是长期贫血休克致死,但我们都知道,她脖子上的两个黑色的血痂证明她早已是吸血鬼的长期血袋。突然休克死亡,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被吸血时吸血过多致死的。既然能被当做长期血袋,那她养着的那个吸血鬼应该懂得分寸,知道什么程度会致命。 元亚薇的死,绝对是蓄意谋杀! 让人想不通的是,元亚薇既然都决定为了保护吸血鬼的秘密献上生命施锁魂术了,那吸血鬼又为何要在那之前杀掉她呢?那个李菲菲又是怎么回事?越想越不明白。 沈七怕吸血鬼还会对我不利,便暂时留在天津入住我家保护我。这可愁苦了沈二沈三。本来这段日子因为要改造房屋受尽了沈四沈五的折磨,现在又来了个更爱说教的沈七,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车祸本身对我的身体倒没什么大伤害,重要的是被困在锁魂术里耗费了我太多的精气,所以出院后我一直都没什么精神,每天都昏昏沉沉的睡多久都不够。沈一又在忙于跟齐威欣交涉,没更多的精力照顾我。沈二沈三他们毕竟是男人年岁有小,也照顾不周全,所以回家三四天了,身体一直没大好。 沈言来看我的时候我正懒懒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 见我没精打采,沈言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关心道:“要不回沈家好好养几天吧!” 然后江恩平就穿着一身居家服从楼上下来了,像是掐着点儿出场似的。他是被沈一拜托搬过来照顾我的。 沈言的脸立马就阴沉下来,没再搭理我。站起来礼貌性的跟江恩平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还有事要去处理就匆匆离开了。真是奇怪,明明在我陪护喵大开悟期间,他和江恩平相处的还很好,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突然就对江恩平有了戒备和敌意。 我身体状况精神状态都还很差,疲于站起身送沈言出门,就懒懒的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居然又昏睡了过去。 ………… 迎面吹来暖暖的夹杂着青草泥土芬芳的春风,耳边是欢脱幸福的笑声。 广阔的田地里,一个穿着淡黄色毛线衣的小女孩开心的奔跑着,在青草才微微冒头的田地里,小女孩如一株暖黄朝气的小花。 “颜颜,慢点跑,别摔着!”一个面目慈爱的男人紧跟在小女孩身后,紧张的保护着小女孩,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伤。 男人穿着熟悉的黑色皮衣,深棕色灯芯绒裤子,一双旧旧的棉鞋,平常的乡下人打扮。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崔诚的眉眼,衣着,表情,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大概有十五年了,从林如茵改嫁后,我就再没梦到过他。终于,又在梦中见到他了,只觉双眼酸胀,眼泪哗哗的直往外流。 小小的我不见了。 他忽然向我走来,眼睛笑起来像月牙般温柔:“颜颜,你都长这么大了!对不起,爸爸没有陪你一起长大…” 我再也控制不住,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像小时候一样躲在他怀里放肆大哭起来。 ………… 也不知过了多久,鼻息间隐隐有种好闻的檀香香水味,我哽咽着抹抹眼泪,就见熟悉的木质天花板,怀中的是藏青色的棉质休闲服。 “江恩平!” 我慌张的推开面前的江恩平,胳膊肘撞到沙发的木质扶手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莫名其妙的状况!这尴尬的氛围! 江恩平干咳两声,解释道:“你刚刚做梦一直哭,我本来想叫醒你,没想到…咳咳…你放心,那个,我一直举着双手,没吃你豆腐。” 我只觉得脸上发烧,滚烫的像被水蒸气蒸着脸一样。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就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被推开,沈一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正要发怒大喊,见我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便憋着气,两腮气鼓鼓的站在原地不说话。 “怎么了?是齐威欣刁难你了?”我问。 沈一闷声答道:“没有。” 齐威欣的脾气道会里的人都知道,刁钻刻薄,睚眦必报。所以她会为难沈一我一点都不奇怪,我奇怪的是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刁难沈一的,竟让沈一这么个沉不住气爱抱怨的家伙明明受了气还忍着不跟我发牢骚。 “吸血鬼的事还没解决,阿一,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乱子。”我警戒道,就怕沈一在这个时候跟齐家起冲突。 沈一闷闷的回了声:“知道了。”满是委屈的样子。 我脑袋昏沉的厉害,实在没精力再操心别的事,起身就要回卧室休息。每走一步都觉得身体沉重一分,回到卧室刚躺在床上,马上就陷入了睡眠。 连着两次梦到崔诚,每次醒来都觉得身体分外疲惫,是崔诚在向我托梦预示着什么吗? 第二天,身体依旧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江恩平据说有重要的事出门处理去了。 第三天亦然。 第四天的时候,沈言又来了,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同行的还有佳心。 一落座,沈言就开始黑着脸训话:“身体还病着就别四处惹事,齐家在生意上虽然不是大户,可在别的领域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现在因为你,别说齐沈两家记了过节,就连江齐两家也算彻底交恶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完全搞不清状况,问:“你什么意思?” 沈言被气的一拍茶几,噌的站起身背对着我,看都懒得看我。 佳心忙在旁边说好话当和事老。 见沈言气的不想说话,佳心便坐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无奈:“我一直在家睡觉调养身体,怎么会知道外界的事。” 见我真的不知道,佳心才跟我讲起了整件事的经过。 原来是齐威欣觉得我跟江恩平联姻骗了她,大怒,遂要终止对喵大的教化。沈一去做解释被各种挤兑刁难,最后要求江恩平亲自去跟她谈。那天沈一气鼓鼓的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后来我上楼休息,江恩平出于无奈只好跟沈一一起去了齐家。江恩平一直向齐威欣解释,他跟我只是朋友关系,绝无恋人的情分。沈一气不过居然跑去江家要跟江家人理论。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就被这么搞得错综复杂了。 江老爷知道后居然亲自去了齐家,跟齐威欣把话挑明了讲,说江家和沈家必定是要联姻的,要齐威欣把跟江恩平的旧情赶紧忘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齐两家算是彻底交恶了。 然后沈明立马就收到了江老爷的传音符,两人貌似还定了联姻日期。如今就等沈明回来,江家就正正经经儿的要来上门提亲了。 天!所以我就要这样被嫁给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男人了吗? 第三十一章 喵大回来 沈一来上茶的时候,我跟江恩平还尴尬的坐着,眼神不知该放在哪里,一言不发。 就这么再次被乌龙的捆绑在了一起,我们俩个多少有些无奈。 “哎呀,要么怎么说月老的红线是扯不断的呢,姻缘都是命定的。看,大小姐和江二少爷是多么的有缘!”沈一的语气活脱脱一大媒婆。 江恩平更为尴尬了。 我有些不快,搞得好像我被嫌弃配不上他一样,气道:“阿一,联姻是长辈的决定,不是我——也不是江恩平的决定。以后这种话别再讲了,我跟江恩平之间只是联盟,没有联姻!” 江恩平和沈一都没料到我会突然发火,都晃不过神儿来。 半晌,沈一才委屈的嘟囔了句:“我也是为了大小姐…” “好了,联姻的话题到此为止,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和江恩平都会跟长辈解释清楚。现在——”我瞥了眼还没晃过神的江恩平,继续道,“我们要考虑要做的是调查元亚薇的死亡真相。吸血鬼一天找不到,我们每个人就一天得不到安全保障。是吧,江恩平?!” “嗯?嗯,是。”江恩平思维还紊乱着。 见此,沈一也只能气嘟嘟的站在旁边撅着嘴不说话。 “所以,你现在查到些什么吗?”我问。 江恩平呃呃嗯嗯了半天,努力平复心情整理思绪,半天才组织好话语:“从酒吧的监控录像上看,元亚薇从雅间出去后确实被一个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的男人拉着在大厅内喝了杯酒,但那个男人带着帽子和墨镜,容貌看着也不真切。而且他们选的地方本来就昏暗,摄像头照的也不全面。后来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元亚薇情绪比较激动,几次拽着男人的衣袖。后来有个服务员走过去上酒,正好挡住了男人,当服务员上完酒离开时,那个男人就消失了。” “消失了?那那个上酒的服务员对男人有没有印象?”我习惯性问道。 “我查过那个上酒的服务员,酒吧里的工作人员都说没有那个人。”江恩平一面说着,一面拖着腮帮子思考,已经完全沉浸在案件中了。 “所以,现在的线索全断了?”我皱眉。 “不尽然。”江恩平思忖道,“等元亚薇的尸体运到太平间,我们也许可以在尸体上发现什么。” “你想发现什么?”我气还没消,接过话头,瓢他。要知道太平间的尸体可都是一丝不挂的。 江恩平愣愣三四秒才反应过来我是在瓢他,顿时气的脸通红,反唇相讥:“你以为我想发现什么?” “哼!” 我们彼此白了对方一眼。 江恩平拂袖而去。 可怜沈一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看看离去的江恩平又看看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撮合。 我故意忽视沈一急切盼好的目光,拖着身体回了卧室。 身体一直没大好,像孕期一样嗜睡又反胃,这样的我当然是没法查案的,查案的担子只能落到沈一和江恩平身上。 这日,阳光分外暖和,我正躺在阳台上的藤椅上睡觉,沈三走来帮我盖了盖滑到膝盖上就要掉到地上的羊皮毯子,轻声叫醒我:“大小姐,崔二小姐来了。” “哦?谁?佳心吗?”我揉揉眼,被阳光晒太久,眼前一片白光有些看不清东西。 “是。”沈三恭恭敬敬的立在一侧。 “二小姐就二小姐,还叫什么崔二小姐。”我埋怨。 “是管家吩咐我们这么叫的。”沈三总是很委屈的样子。 这个沈一!我能理解沈一对佳心的敌意,摆摆手,罢了。 被沈三半扶着进了客厅,佳心正垂头坐着,很憔悴的样子。听见声响,抬头见我进来,忙站起身代替沈三扶过我坐到沙发上。 “姐姐,你身体还没好吗?”佳心担忧。 我笑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嗯。”佳心躲闪着目光,欲言又止。 从我搬离沈家至今,佳心还没单独来找过我,此次一来看样子也绝非只是看望我啊。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问。 “不…没事…”佳心目光更躲闪了。 我耐着性子问:“有事就说吧,你这样反而更让我担心费神。” 佳心沉默了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姐姐,你真的要跟江家联姻吗?” “这只是父辈的意思,我和江恩平彼此都没有这种想法。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我好奇,我们两个好像从来都没有聊过彼此的感情事啊。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江家可能不适合姐姐。”佳心的回答明显很敷衍。 之后又东扯西扯草草聊了几句,佳心便走了。从过来到离开,不足半个小时。她过来只是为了问我对江恩平的态度?还真是奇怪。 佳心找过我之后,隔了一天,沈言也来了。 只是静静陪我坐着,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像是早饭吃什么啦,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啦,身体怎么样啦等等。 何业下班回来看到沈言后有些震惊,问道:“沈总,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言冷峻的回道:“无碍。”站起身嘱咐我最近少喝茶多吃饭,瞥了眼何业后就走了。 见沈言离开,何业才扑过来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啊?沈总怎么会过来?今天下午韩国gm集团副总飞来开会,沈总都推说身体不适缺席了。现在居然跟你在这里!” “gm集团飞来开会?那傅怀玉也回来了?” “傅怀玉?你是说朴副总的秘书吧!据说是中国人,长的可真漂亮!”何业大大咧咧的笑着,全然没了之前何母死后还债时的阴郁。她的自我调节能力一向很好。 傅怀玉回来了,傅怀玉,傅怀玉。怪不得沈言那么奇怪,可他心里不舒服过来看我又有什么用,傅怀玉终究还是回来了呀! 算了,别人的感情问题,多思无益。 话说,沈一已经三四天不着家了,养身体养了快半个月了,终于有了点精气神,虽然每天还是很嗜睡,但胃口好了很多,多少能吃的了荤。沈二沈三及沈四沈五还在如火如荼进行着房屋改造工程,沈七也时不时帮帮忙,大多数时间都在查案子。 这样看来,最闲的果然还是我。 “咳,你过的到舒服!” 我一睁眼。 喵大正站在我的枕边,一双滚圆的黄色眸子直直的看着我。 第三十二章 元亚薇之死亡真相 “喵大!你怎么回来了,齐威欣当真不管你了?”我惊叫。 喵大幻化成人形,懒懒的躺在床上,翻白眼:“你不声不响就抢了人家心上人,人不剁了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期望人把我完全教化?!” 好吧,这死喵是越来越放肆,完全教化不了了。 沈一和江恩平回来看到喵大后也都很吃惊。 沈一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上次齐小姐明明答应了我会好好教化喵大的啊!” 喵大慵懒的趴在沙发上,道:“齐威欣是要好好教化我,不过每天看到她那张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又不得不教化我的别扭神情,太难受了,我是逃出来的。” “什么?!”沈一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你知不知道我去了齐家几次多么低声下气才换来了让人教化你的机会!你现在逃出来要我怎么给齐家回话?条件我都答应人了,你是爽快了,逃回来了,你让我怎么交待?!” 喵大毕竟还是个孩子,灵力不够也没有生存经验,被沈一这么训斥,当下就懵了,可怜巴巴的看向我。 我使了个眼色让它上楼,它便飞快的变回原形逃离现场。 “诶!你!”沈一还在楼下叫嚣着。 “好了阿一,回来就回来吧,话说你答应了齐小姐什么条件啊,值得你这样生气?”我问。 沈一一听问话,立马就焉儿了,嚅嗫着:“也没什么,就是…要大小姐和二少爷迟点结婚…至少要到明年八月之后…” 我汗颜。旁边的江恩平估计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婚事就被沈一这么给卖了,表情相当有趣,愤懑之余还带点无措。 这算什么条件,结婚什么的,对我对江恩平都言之过早。 眼下最急迫的还是吸血鬼的案子。 “算了,阿一,喵大的事你也别操心了,看你把喵大给吓的,还是谈谈元亚薇的案子吧,你们这两天到底查到了什么?”我转移了话题。 沈一嘟囔着还想埋怨喵大,哼了一声,没理我。 江恩平接过话头,道:“元亚薇确实是被吸血鬼所杀,直接死因就是被吸血过多致死。至于那个乔装成酒吧服务员给元亚薇上酒的服务员证实是施术死掉的李菲菲。元亚薇和李菲菲确实没有交集,连接她们俩的唯一纽带估计就是吸血鬼了。我查过李菲菲的出租房以及社交软件,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吸血鬼的资料,看来这个吸血鬼做事很谨慎。” “那元亚薇和吸血鬼又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认识吸血鬼?”我问道。 江恩平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答道:“为了傅怀安。” “跟傅怀安又有什么关系?”我听着直犯糊涂。 江恩平解释道:“我查过元亚薇的房间及私人电脑,发现她有写日志的习惯,虽然加了密,但我来回试了几个密码后很容易就破解了。日志里说,她是跟傅怀安离婚之后在酒吧认识的吸血鬼mil。被mil吸血的女人有五六个之多,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保守着这个秘密,因为她们发现被mil吸过血之后身体不仅没有不适,还有种越来越有活力的感觉,皮肤也变得如少女般细腻光滑。所以大家都心甘情愿的给mil当长期血袋,元亚薇也是如此。” “被吸血鬼吸过血之后,身体会有短暂的兴奋,换掉坏血,皮肤是会显得年轻细腻,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时间久了都是会有副作用的。”我叹了口气,感叹女人为了青春美丽真是什么都敢尝试。 江恩平了然的笑笑:“你说的没错,可尝到甜头的女人们怎么会想这么多。后来傅怀安身上的医疗系卡子被你拿走,身体每况愈下要靠药物维持生命,元亚薇知道后也想让吸血鬼给他换换血。但那段时间mil却离奇的消失了。再后来有个叫milow的男人来找她,自称是mil的朋友,可以帮她治疗傅怀安,前提就是要元亚薇施术困住你的灵魂。” “元亚薇答应了,”我沉思,“可为什么最后还会被杀害?” “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多少跟被杀前在酒吧的那次争执有关。”江恩平想了想,又说,“但即使没有最后的那次争执,元亚薇也一定会被杀。” 我细想,接过话头:“对,否则李菲菲也不会乔装成酒吧服务员挡住摄像头去倒酒。李菲菲并不怕被摄像头拍到,因为她在酒吧从元亚薇那里拿到我的头发后就赶回了出租屋施锁魂术对付我。她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这样看来,我们从酒吧出来后遭遇的车祸十有八九也是被人安排好了的。” 江恩平没想到我会顺着他的话推理出案情,眼神里留露出赞赏,点头说道:“你说的跟我想的一样。只是元亚薇死前的那场争执就不得而知了。” “迟早会知道的,”我冷笑道,“只要那个milow还在,他会来找我的。” “你知道…”江恩平担忧的皱眉看向我,叹了口气,“这也是我这两天最担心的事了。” 我笑了笑:“我跟李菲菲素不相识,她好端端的干嘛害我,既然一切事故的源头都是那个叫milow的男人,那他与我相见是迟早的事。我倒是好奇,我跟他有什么过节,他要这样设计我。” “大小姐!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笑的出来!我就奇了怪了,今年到底是怎么了,打哪儿哪儿不顺!你说说这短短的几个月都出了多少事儿了。自从找到那第一个卡子,你的身体就没好过,先是在吕梁摔伤了胳膊,接着又中了瘴气,出了车祸被人施术,现在喵大不好好呆在齐家受教化还跳出来添乱!这乱七八糟的也就算了,那个叫milow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个角儿,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我…我…”沈一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 我忙上前安慰,抚着她后背帮她顺顺气,道:“好啦,好啦,别担心了。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倒霉事我都经历过了,不也活的好好的!安啦!” 沈一抽噎着,揉着泪眼,嗯了声。 江恩平见此也没再多留,道了声别就走了。 第二天,我睡得正沉,沈一便来叫醒我。迷迷糊糊的,我伸手摸到床头的闹钟看了看时间,搞什么嘛!才凌晨五点! “大小姐,出事了,你快起来看看吧!”沈一用力的摇着我,几乎要把我摇吐了。 磨不过她,我披了件外套就跟她出了卧室。 地下室里,沈四沈五正半蹲在墙边研究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是我到了,都忙站起身来。我这才看到被砸开的墙里那一具骇人的骸骨,顿时睡意全无。 “怎么回事?”我忙走上前问道。 沈四摇摇头:“我们也是才挖出来的,本来打算在这儿开建一处通风口,没想到…” 沈五早年专攻的生物学,看着骸骨说道:“是具女尸,看样子应该有百来年的样子。这屋子阴气并不重,看来不是死于非命,没有冤气。” “既然不是死于非命,好端端的没有棺木偏偏葬在别人家的地下室里,而且还是在墙壁的夹缝里,这也太古怪了。”我脑袋飞速转着,这是那次我跟吸血鬼交锋的地下室,那只吸血鬼会不会跟这具女尸有联系?还有,那具吸血鬼的骨骸在第二天也莫名消失了,不知… 越想越乱。 沈四见此,提议道:“大小姐,要不招沈九回来一趟吧!他精通于招魂之术,定会查出些什么的。” 沈九,诶,不提他还好,一提,我头都要炸了。 沈九,年方十六,神烦。精通招魂过阴之术,每天神神叨叨的,还特粘人,跟个苍耳草(一种粘人的纺锤状的绿色颗粒植物)似得,见谁都想粘。两年前实在受不了他了,就把他遣到东北那旮旯去了。 沈四看穿了我的心思,劝道:“大小姐,小九是有些嘴碎,不过…” “好,知道了,”我摆摆手,头疼,“把他召回来吧!” 第三十三章 招魂术之百年女尸 简直就是噩梦! “大小姐,您最近是不是瘦了?瘦的颧骨都突出来了,颧骨突出是凶相啊!” “大小姐,听说您要跟山西江家联姻了,是真的吗?我算过,江家二公子的八字跟您不是最配啊!” “哎,大小姐,放着放着!我帮您算过了,您今天不宜拿刀剪子等等的利刃,容易招来血光之灾!” …… 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真后悔当时同意把沈九召回来! 沈一在我身侧无奈的看着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却也不敢插话,不然沈九粘的下一个人就是她了。 “阿九!”沈四看不下去了,铁青着脸吼道,“召你回来是干什么的!不干事儿就滚回东北去!” 沈九打了个哆嗦,垂着眼乖乖的就去地窖看那具百年女尸去了。 地窖里,沈五正守着那具女尸研究,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我,忙站起身恭敬的问了声好。就见我身后的沈九麻雀似的又叽叽喳喳叫了起来:“五叔,您也在啊!怎么,要知道她的前世今生单是研究尸骨有什么用呢?看个尸骨就能知道人家姓甚名谁了吗?哈哈哈…” 沈五怒目而视。 沈九权当看不见,越过他走到女尸前蹲下,煞有介事的伸手量了量骸骨,掐指一算,喃喃道:“不对啊,这具女尸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六道轮回,她早到了该投胎的时间,就算人间出生排位再紧缺,她投胎也该三四十岁了啊,怎么…” “会不会是投胎后遭遇什么不幸又英年早逝,所以才查不到她的阳时了呢?”沈一猜测道。 沈九讨好的看着沈一,笑嘻嘻道:“阿一姐想法来的真快!只是,我这边查不到一丝她投过胎的信息,她应该是还没投过胎。死后过了一甲子还没投胎的,要么是冥差没领好路,半路把死魂给带丢了没过奈何桥,要么就是——她的灵魂没得到安息,一直在人间游荡不肯离去。” “什么?她是孤魂野鬼?这怎么可能,这间屋子可是一点怨气都没有啊!”沈五马上提出质疑,“怕是你在东北呆久了,脑壳冻坏不灵光了吧!” “要么说大小姐怎么不敢指望五叔能查案子呢!这学识太浅就是个问题啊!”沈九轻蔑的瞟了眼沈五,颇有小人得志的意味。 “你!”沈五气的脖子上青筋突起,恨不得伸手就拍死沈九。 沈九倒也不惧,继续说道:“如果不是鬼差出的差错,那就是这女尸当年是自杀身亡的。除非有人设坛超度,否则,自杀的人的灵魂永远得不到安息。至于她为什么自杀,而且是心甘情愿没有怨气的自杀,那就得招魂来亲自问问她了。” 事不宜迟,沈九当下便拿出贴身法器,让周边人退到地窖楼梯处开始作法招魂。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沈九的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沈二虽说比沈九年长两岁,但一直陪在我身边,没什么阅历,见此便有些担心,道:“阿九的样子好像很痛苦,会不会出事啊?” “放心,这是正常现象,招魂需要灵魂接触,这期间是需要双方魂魄的磨合。”沈一安慰道。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地窖里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沈九和他旁边的那具女尸。 “沈小姐。” 猛然间一个身穿藕色锦缎民国装扮的女子出现在大家面前,影像模糊的悬浮在半空中。 “大小姐。” 随后沈九也出现在女子身旁,傻乎乎的笑着。 再看女尸旁边的沈九,白眼外翻,嘴唇发紫,面色惨白,明显就是灵魂出窍。 沈九魂魄碎碎念道:“大小姐,这个女人非要上我的身,我一个阳火旺盛的大好青年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身体借给别人用嘛!因为谈不拢,所以只好用我的灵气勉强支撑她影像化咯!”末了,换了副嘴脸,凶巴巴的冲女人叫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啊,我只能支撑你影像化一炷香的时间。” 女子行了个礼,神态端庄温婉,颇像个大家闺秀。 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尸骨,女子眼里蕴出了泪,声音悠长的讲起了故事。 她叫叶秋,是叶府里的丫鬟,“叶”姓是府里老爷赐的姓。她死时才年芳二十,正是风华正茂时,却做出了让家人痛不欲生的决定——吞金自杀。只因听说自杀的人灵魂得不到安息,能永远的逗留在这世上… (叶秋自白) 我从出生就在叶府,虽是丫鬟,老爷却很疼我。我本姓何,因家中贫乏将我卖进了叶府,幸而得老爷夫人爱护,虽无血亲,但对我以如亲生女儿。我十二岁的时候老爷赐了我“叶”姓,收作义女,好让我在十五六岁嫁人时能嫁个好人家,不至于让夫家人因我的身份而看不起我。 老爷是皇家御用星象占卜师。虽说清末外战不断,朝廷动荡,百姓疾苦。然,叶府里并无异样,丫鬟伙计们依旧各司其职,生活并无二致。 我记得,那是初春的一个晌午,我打扫庭院有些乏了,日头沉寂了一个隆冬显得特别暖和,晒着晒着我便不自禁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觉得有人推我,紧接着就听得司马少爷唤我:“秋儿,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我坐起来瞧他。他不过大我两岁,却因常年陪着老爷外出奔走,强身健体,看上去要比同龄孩子年长一个辈儿似得。宽阔的肩膀,胸脯像块岩石似的结实可靠。 他见我醒了,表情异常兴奋,拽着我的手说:“刚刚师父带回来一个小孩,你猜猜是谁?诶,算了算了,你肯定猜不得!” 我还没晃过神,司马少爷就拽着我向里堂奔去了,我追不上他的脚步,几次险些被他拽倒。他也不管我,只是一个劲兴奋的叫着:“你肯定猜不得,你肯定猜不得!” 片刻间就到了里堂,司马少爷把我推到前面先,站在门口偷偷地朝里望。我先前跑的太过用力,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朝里一瞥就见一个瘦巴巴脏兮兮的小男孩站在老爷身侧。 那个小男孩看起来非常的饿,徐管家刚刚端上来一盘桂花糕,才放到他手边,他两只手都抓着往嘴里塞,嘴里的还没咽下去,空出来的手就又忙着向盘子里抓。 我不喜欢他。 可他看起来又说不出的亲切,像是另一个我。 这让我更不喜欢他。 可司马少爷看起来却很喜欢他,他把我拽着又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庭院,方才说道:“秋儿,你看他像不像你?” 我愣住了,以为他在嘲笑我身份低微贫贱,心下难过。 “我刚刚听徐管家说啊,他八成是你的亲弟弟,叫什么何万里!”司马少爷一点都没发觉我的变化,仍然兴奋的说着。 我震住了。 我的亲弟弟?他来干什么?我开始胡思乱想,开始害怕,我怕他是来找我要我跟他一起回我的生父那边去的。 直到晚饭的时候,老爷带他出来吃饭。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整洁了不少,但依旧一副弱不禁风羸弱的模样。 我讨厌他。 这个人无论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孤身坐在庭院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极不老实,总是四处瞟着,仿佛随时在预谋着什么一样。 老爷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却不知为何会被这个毒蛇般暗藏阴谋的人骗到。在他进叶府的第二个月,老爷就收他做了关门弟子,成为老爷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他终于…咳咳…终于… 叶秋的影像开始忽明忽灭,终于,呼的一声,一股子疾风刮过,叶秋的影像消失无踪,徒留一屋子听故事的人站在地窖里,想着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第三十四章 Milow 随着叶秋的消失,沈九也耗尽精力陷入了深度睡眠。看他的样子,一时半刻是醒不来了。 沈五沈六帮忙安顿了一下沈九。 眼见我们之前推测女尸与吸血鬼有关联的想法错误,沈一就开始死拖硬拽软磨硬泡的非要把我拉到江家去商量对付milow(打这个名字实在好辛苦,以下就简称m吧!呵呵哒~)的方法,原因是傲娇的江恩平闹脾气不愿意再踏进我家的大门。 话说江家在天津安置的宅子并不大,相比齐威欣齐家,江恩平家算是超级袖珍版的了。不过听说江家在山西的祖宅那可是绝对的金碧辉煌,比齐家高了几倍儿的档次,所以当年江齐两家要联姻的时候,江老爷子才能那么硬气,忍不下齐威欣的嚣张性子。 扯远了。 且说江家天津的宅子基本上就是江恩平的私人住宅。江老爷子常年呆在山西,很少出远门,大儿子江恩宇也已结婚生子常年在家打理家族生意,道会上的事大多都推给江恩平在处理。所以,除了山西祖宅,其他的地方的宅子基本上都成了江恩平的私人住宅了,他爹他哥基本不去。 想来认识江恩平小半年了,我似乎还从没去过他家呢! 这算得上是初次登门。 院子的栅栏门大敞着,也没个看门的,沈一开着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载我进去了。下了车也没个来通报招待的,沈一倒是轻车熟路的带我直接进了宅子,她倒更像是江恩平家的小管家! 棕红色的大门有清晰的木纹,古色古香,猛地推开,屋内的装潢设计让我眼前一亮,倒是韵味!经典的民国风格,整个屋子除了电灯几乎找不出现代的气息,木质地板,精雕细琢的木桌木椅,万马奔腾的丝绸木架屏风,漂浮在空气中的檀香味仿若将时代穿梭回那个青衫陈旧的年代… 屋子中央的旋梯传来沉稳缓慢的脚步声,抬头,江恩平居然连在家都神奇的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那么正式! 见到我,江恩平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身体养好了?” 我耸耸肩:“被阿一拖过来了,据说你小心眼的不愿再踏进我们家大门了?” 江恩平脸色有些尴尬,转身又往楼上走,道:“上来吧,正好有些资料也要给你看看。” 我才迈开腿要上楼,就被沈一拽着胳膊附耳叮嘱:“大小姐,你对江二少爷的态度就不能好点吗?他跟齐家已经彻底断关系了,江老爷不也出面当着齐威欣的面说你是他江家的准儿媳了嘛!面子已经给足了,就别生气了嘛!” 敢情这丫头以为我是在生江恩平的气?好吧,可能我确实是有点生气,但仅仅是他在对待我的态度上有点嫌弃不尊重我,而绝非是我吃齐威欣的醋转而迁怒于他! “上来啊,我们家客厅有这么大么,这么长时间走不过来?”楼上,江恩平叫道。 我推开沈一拽着我胳膊的手,给予了一个“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眼神,向楼上走去。 楼上的装修设施比楼下更为舒适奢靡,五十平的小阁楼,被一扇红木框架的浮雕屏风隔出两个空间。隐约间看到那边是卧室,而这边清一色的红木家具,书桌正对着楼梯,最左边的拐角是一处小憩软榻,银色丝绸的垫子及靠枕,紫砂的香炉里酝出袅袅青烟,与楼下的气味不同,是沉香。 “喜欢这里吗?”江恩平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并未看我。 “屏风那边,是床吗?”我问。 “是。” “那为什么不用琉璃曲屏,或是素绢曲屏呢?座屏,放在客厅和进门处还差不多。还有软榻,”我咂咂嘴,道,“那晃人的银色是怎么回事?既然都是红木家具,那就不能用深一点的黄色或是红棕色么?” “大小姐!”沈一又开始扯我衣袖了。 我无奈,耸耸肩道:“好吧好吧,总体还不错!” 江恩平愣了两秒,居然神奇的只是笑笑没再多说,把电脑屏幕对向我的方向说道:“来看看,这是昨天晚上我命人发来的资料。” 我凑上前去:“这是…” “这就是你现在居住的屋子。”江恩平站起身,示意我坐到他的椅子上,道,“昨天沈一告诉我你家地下室里的女尸的故事后,我觉得蹊跷便命人调查了一下。果然,最古怪的还是这屋子。如果你把房屋改建的工程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还会挖到更有趣的东西。” “更有趣的东西?你指什么?”我凝眉问道。 江恩平笑笑:“我去给你煮壶茶,你先看资料。”说着便兀自下楼去了。 我咂咂嘴:“嘁!拽个什么劲儿啊?可就有问题要问他了!” “大小姐~”沈一又要唠叨了。 我赶忙投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态度好点嘛!先看资料,先看资料好吧!”边说边煞有介事的看起了资料,沈一这才乖乖闭嘴,没教育下去。 叶府。建立于公元1814年,也就是嘉庆十九年,至今已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了,原是满清一个三品官员的府邸。在清朝1912年灭亡期间的近一百年,这座屋子发生过近三十起大的凶杀案。平均每三年就有一次血案,这个频率也是够可怕了。其中有一起比较离奇的死亡案件是1899年秋季,宅子里有三个女佣相继跳湖自杀,然而仵作验尸后却说三人死亡时均是精疲力竭,换句话说,就是在三人虚弱的接近死亡时才跳的湖,或者说是“被”跳湖。这件案子后来也就那么不清不楚的过去了。也对,那是个战乱的年代,光是抵御外战就让官府手忙脚乱了,哪还有时间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案子。 1899年年关,也就是这起案子过后的大概四个多月,府里的小姐突然自杀,其父母伤心过度,举家离开了天津。紧接着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7月14日天津沦陷,府邸被一对法国军官夫妇入住,有趣的是,这对法国夫妇命人精心打扫装扮了好几天,入住不到半个月就搬出去了。对外只说不适应府邸的建筑构造。 “这里所说的突然自杀的人应该就是叶秋了吧!她死于天津沦陷前的半年,而且是在年关这天,也是可怜!”沈一指着屏幕上描述叶秋之死的那段文字,同情道,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叶秋的死跟其他死亡案件应该也没关系啊!若是有什么关联的话,她也不至于跟我们讲那么多身世背景成长经历了。大小姐,这会不会又是一场预谋?像之前的车祸一样…” “怎么了沈一?脸色不太好啊!”江恩平端了两杯浓茶上了楼,正巧看到沈一吓得苍白的脸。 “没事,她自己吓自己的。” “什么自己吓自己,大小姐,你对自己的性命安全也太不当回事了!”沈一又急又忧。 “确是你想偏了。埋在隔墙里叶秋的尸骨没有移动的痕迹,就是说除了藏尸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屋子从1814年到1912年发生了三十起凶杀案,极有可能是吸血鬼在这百年作的祟。你觉得这场预谋能延续两百年发生在我身上?“我看了眼沈一。沈一细想一下,觉得也是这么个理,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我接着说道:“吸血鬼号称世界的第三人,他们本身就没有魂魄,自然也不可能看得到魂魄。但叶秋不一样,她看得到肉身,自然也看到了我和m的那场生死搏斗,也该看到了m尸体消失的过程。我好奇的是,她讲了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没讲到吸血鬼?“ “因为比起吸血鬼,她讲的内容更重要。”江恩平放下茶水,笑容意味深长。 第三十五章 山西何家(上) “沈一,你之前跟我通电话说叶秋提过何万里这个名字?”江恩平问。 沈一点头如捣蒜。 “她还提过司马少爷这个称呼?” 沈一继续点头。 “这就联系的上了。我查过资料,一九零几年的时候,坊间曾流传有个叫司马骏的传奇捉鬼人。他游走于各个战场,专门为惨死的士兵作法超度。他本应继承师父衣钵,做一个受人敬仰的道人,可惜,“江恩平叹了口气,”受同门迫害,只能孤身外出闯荡,清朝还没灭亡的时候就销声匿迹了。而他的同门师弟却混的风生水起,还跑到山西自立了门户,发展成今天山西道会里最强的家族之一。“ “二少爷说的是山西何家?!”沈一惊叫道。 他俩这一唱一搭的倒是配合默契。连二少爷都叫上了,活脱脱就是江恩平的私人管家嘛! 见我不说话,江恩平盯向我。 被他盯着浑身难受,我耸耸肩:“所以,你现在是叫我回家去审问何文涛么?” “这跟何文涛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落魄的庶子,家族秘密他怎会知道!”江恩平很不满意我思想跟不上他的节奏,仍盯着我,期望我说出他的想法。 然而我这次真的想不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沈言啊!”江恩平提高了分贝,“这么重要的人,你居然想不到!?” “沈言?” “沈言原姓司马,叫司马麒麟,从小在孤儿院长大,12岁的时候才被你爸收养。所以你以为你爸只是善心大发随便找了个小孩收养吗?“江恩平盯着我反问道。 “你是说,沈言是司马骏的后人,而沈明收养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我怀疑的问道。 “没错,我查过沈言在孤儿院的档案,他是在一两个月大的时候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身上只有一块墨玉赑屃吊坠,和姓名牌,除此之外再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不过就这两件东西也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了。那块墨玉赑屃本是挂在腰间的饰物,是当年叶腾飞送给两个爱徒的礼物,本该是一对。另一个我在何文武的书房里瞧见过一次。因为那块墨玉的纹路奇特,所以印象深刻。我敢肯定我在孤儿院的资料库里看见的赑屃跟何文武的那一块是一样的!“江恩平言之凿凿。 “就算沈言真的是司马骏的后人,那又能代表什么?”我不懂,话题怎么就转到了沈言的身世上。 “至少能代表你爸城府深不可测,他能在十五年前就把这么个被人遗忘的大人物的后人收在门下,那…“ “江恩平!”我怒目圆睁。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绕个大圈子就为给沈明扣帽子,他想干嘛! 沈一见苗头不对,瞅着江恩平弱弱道:“二少爷,您这话确实过了…” “好,是我口误。但凭心而论,你们真觉得你们家沈老爷子收养沈言是凑巧?”江恩平道完歉还不忘反问一句。 这句反问倒是把我和沈一都给问住了。是的,我们都知道沈明不会平白无故的干任何一件事,可要说是他做了个长达十五年的预谋,那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见我们都不说话,江恩平转了话题,说道:“那个何文涛现在不住在你那里吗?虽说只是个旁系,还被逐出家门,不过他们自家的事他多少知道些,你回去问问吧!还有那个叶秋,等你的人醒过来了可以再招一次魂。怕只怕,吸血鬼只是个小事,还有更大的事等着我们处理。“ 我不知道江恩平忧心的“更大的事”是什么,我脑子里满满都是沈言真的是司马骏的后人吗?沈明知不知道沈言的身世?他为什么要收养沈言…… 这么想着,我讷讷的就要离开江恩平家。 沈一赶忙拉住我,回头恳切的对江恩平说道:“二少爷,听起来事情并不简单,而且这所有的事都挤到一块儿了,我们家大小姐以前也没经历过这些事,处理起来怕是诸多麻烦。而且大小姐都二十六了,早过了接掌家族的年纪,现在遇到事还问老爷的话,怕是族里的人更不看好大小姐了。所以您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帮帮我们……” 江恩平看了我一眼,我没吭声。他自个儿杵着拧巴了半天,估计还在计较之前我惹他不快他放话不再去我们家的事,不过最后他还是拉下面子点头答应了。 回了老宅立马命沈二去叫何文涛,许久,何文涛才病怏怏的出来,眼神落到江恩平身上后有些许忡神,怕是自己看错,眨了眨眼又看了几秒。 “又见面了。”江恩平打破宁静。 “我们见过?”何文涛不确定问道。 “抓你到沈家老宅的是我,怎么不记得了?”江恩平狐疑的看着何文涛。 我也觉得怪异,既然不记得江恩平,那怎么刚刚看他的目光又好像在认什么熟人? 何文涛知道自己说错话,忙打马虎眼:“哦,是的是的,那天我神志不清,没太看清人。对了,颜颜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慌张的神情倒越发让人怀疑他在隐藏些什么。 我说:“是有关何家的事,问题可能关及何家的机密,你不愿回答可以保持沉默。“ 何文涛苦笑:”难得你觉得我一个被逐出家门的人还能知道有用的信息,你问。“ “何家可曾有一只传家的墨玉赑屃吊坠?” “有,那是从何家成立门户之后就代代相传的传家宝。你问这个做什么?”何文涛好奇。 我没答他,又问道:“那这个赑屃是怎么得来的?” “是祖太爷的师父传下来的。当年祖太爷作为一个颇具灵根的少爷拜入他师父门下。后来师父得到一块稀世墨玉,就将它打造出两只赑屃吊坠,一只送给了祖师爷,另一只送给了祖师爷的师兄。”何文涛答道。 我问:“那你祖师爷的师兄叫什么?他的后人现在在哪儿?” 何文涛不知道我们想知道什么,虽然觉得奇怪,也还是回答道:“叫司马骏。何家早与司马家断了联系。当初司马骏因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后来祖师爷接管师父家业做了星象占卜师,又过了几年,清朝覆灭,祖师爷回到山西本家开立门户,成就了今日的何家。“ “司马骏品行不端?是怎么个品行不端?”我问。 何文涛终于听出来了,我们关心的是司马家的事,而不是他何家。于是说道:“据祖师爷手稿记载,当年他老人家是在十岁时拜入师门,而当时司马骏已十四,跟随师父走南闯北多年。本来师父是要将衣钵传给司马骏的,在他十六岁时给他定了门亲事,是朝廷太傅的孙女。本打算等他及冠之年就娶妻,结果那年他外出捉鬼受伤,硬生生将婚事拖了两年。而在他二十二那年,他居然跟府里一个丫鬟私奔,在私奔途中被太傅家的人捉了回去。那个丫鬟不知去向,司马骏最后也被逐出师门。后来司马骏常年游走在边塞,渐渐也就跟祖师爷断了联系。只是在祖师爷的手札上零星记载着,他后来在塞外娶了个女人,生了个儿子,在生第二个儿子时,女人难产死了。从此他就带着两个儿子漂泊。百十年的事了,我们也再没与司马家有任何瓜葛。“ “前段时间报纸上报道的离奇死亡的行人文化公司老总何起博,你可认识?”一直沉默的江恩平突然发话。 我讶然。 何文涛愣了一下,面露难色,犹豫过后还是回答道:“他是何家的旁系生出的儿子,族谱离本家已经很远了。年幼时因为父亲犯了事,连带着将他也逐出了家门,早在二十多年前他们就已经被何家除名了。所以他们之后做的任何事都与何家无关。” 江恩平冷笑:“你不也一样已经被何家除名了吗?现在还这么护着何家的名声?!” 我整个人就懵了。 何起博是何家的人?何起博之前有一枚医疗性的白骨卡子并以此向傅家索要了一半的家财,这枚卡子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上次我再三逼问他,他只说自己是个散修,可从没说过自己与何家的关系啊!而且那次谈话之后何起博就被人下了隐息符,活生生的被冻死在了警局的藏尸间。这一遭遭的,到底是谁在操控着事态的发展?! 第三十六章 山西何家(下) “我是被族谱除名了,但我身上永远流着何家的血!”何文涛被江恩平激怒,气急,虚弱的身体没受得住刺激猛咳了两声。 江恩平对此反而显得有些轻蔑,冷笑着又问:“你说何起博的父亲犯了事被逐出家门,他犯的什么事?” 何文涛被江恩平的态度气的嘴唇发抖,没回答。 江恩平微微偏头给我使眼色。 我无奈,接过话头:“文涛叔叔,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吗?” 何文涛看向我,纠结半晌,才支支吾吾回道:“因为他…偷了本家重要的东西。”说罢,就装作身体虚弱要昏倒的样子借故逃脱,我也只能让沈二扶他回客房休息。 这厢,江恩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细想着这几个事件是否有什么关联,再看江恩平一副证实自我猜想后的满意笑容,心里也有几分明了。何家重要的东西,什么东西要冒着被族谱除名的危险要冒着被冠以小偷恶名的危险去偷?联想后来何起博手上的医疗卡子…难不成就是当初他父亲从何家本家偷到的“重要东西”吗? 又似乎有什么说不通。 何家本家何文武既然也知道卡子的事,那卡子被偷,他怎么可能仅仅只是除名这个旁系,而不向他索回卡子呢? 还有,看何文涛的样子,他应该也知道卡子的事。知道这么重要的秘密,何文武又怎么敢把他逐出家门后就不管他了呢? 看江恩平心中全然明了的样子,我讲出了我的困惑。 “我们可以猜测,也许那个卡子本来就是何起博父亲的呢?也许何家本家压根就不知道何起博的父亲手上握有卡子呢?我们做个假设,何起博父亲知道了卡子的事,并且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枚卡子。而后得知本家也有卡子,于是冒着风险去偷,结果被本家发现,严惩之后又抢回被偷的卡子。这么想,事情是不是就说得通了呢?”江恩平细细解说。 我点头认同。 江恩平继续说道:“至于何文涛,难道你就没问过他为什么会服毒,又怎么会操控上尸体去运毒的吗?” “这个…我本来是想问的,可文涛叔叔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没机会去问啊。”我无奈。 江恩平好笑:“不过是不想回答问题的托词,傅怀安不也告诉你他这昏倒的病症都是装出来的了么!” 这个江恩平,怎么我身边的事他都知道!我狐疑的看向沈一,沈一被我看的慌忙低下了头。我内心长叹:这姑娘到底是怎么被江恩平给骗到的呀! “我查过了,何文涛的毒瘾就是被他那个本家大哥给强灌出来的,等他吸食过量的时候就丢出去让他横尸街头,等着警方发现尸体后再以辱没家门为由除名族谱。没想到被人帮着逃过一劫。不过他吸毒的事是被人揭发出来了,本家顺其自然的给除名了。“江恩平说。 “怎么何家这么私密的事你也查得出来吗?你怎么查的啊?”我满脑子问号。 江恩平好笑的看着我,心情愉悦:“线人啊,怎么你在道会连个线人都没有以后还想独掌沈家?” 我翻了个白眼。 江恩平笑的更愉悦了。 我气急,故意在他心头拨刺儿:“怎么,齐威欣跟你和好如初了?笑的这么开心。” 果然,江恩平的表情急转而下,笑容僵在脸上,继而皱起眉头眼神看向别处。 屋子顿时陷入死寂。也不见沈一不出来打圆场,我四处一看,才发现那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沉默下来的江恩平和不知所以的我。 “你这人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江恩平抛下这句话就去起身走了。 我呆在原处。 不知为何,这句话硬生生的勾起了我无数不好的回忆。从跟随林如茵和杨爸组成重组家庭,和杨白经过漫长的磨合期,在学校被孤立,到了沈家被沈言嫌弃,被家族所有人反对掌权至今,回忆走马灯似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眼睛干涸的厉害,竟没法留下半滴眼泪。 “大小姐,你没事吧?”沈一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手上端着碗东西。 “没事。” 见我在看她手中的碗,沈一才想起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边说边递过来:“大少爷命人带来的,说你这两天太累了,既然不想回去住,就在这儿好好补补。” 看着那碗骨头汤,我计上心来:“让沈二送去给文涛叔叔喝吧,另外传句话,就说这汤是江恩平送的。” “大小姐…”沈一不解。 “听我的,去吧!” 沈一出去后,我又在书房沙发上坐了许久,终于乏了,才慢悠悠拖着身子回卧室睡觉。 山西何家。 真是个遥远记忆里的地方。那时我还以为自己是崔城的孩子,那时文涛叔叔还是个意气奋发的年轻人,跟我现在一般大。 我记得那时崔城很喜欢带我去何家,何家宅子很大,外院套小院,小院又套小院,像个小迷宫。文涛叔叔的女儿何杉杉跟我一般大,最喜欢带我们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在宅子里玩捉迷藏。有一年夏天我躲在里宅的水瓮里不小心睡着了,迷迷糊糊觉得腿上凉飕飕的,打个激灵醒来,一抹小腿就抓到一条小青蛇,吓得直接从瓮里跳出来了,手里的蛇随手就是一扔。从瓮里跳出来以后腿就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是嚎叫。 “别哭了,蛇都被你捏死了。” 耳边的声音清澈又冷厉。 我揉着眼睛去看,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站在不远处,清爽干净的小平头,穿一身玄青色的大褂子,像是民国时期的装束。一眨眼再看,人就不见了。 后来,崔城赶来时,我跟他讲这事,他都笑我睡的迷糊做梦了。 想不到我对何家记忆最深的居然是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也是关于捉迷藏,是何家最后一次玩捉迷藏。正是崔城离开我的前两个月,初春,乍暖还凉之时。 我顺着柱子爬到房梁上,她们在屋子里找了好久没找到。正巧何文武带着管家回来,把大家都遣了出去,面色凝重的要与管家议事。 我正犹豫着是要乖乖呆在房梁上他们谈完离开后再下来,还是现在就下去。正犹豫着就被一张大手强而有力的给抓了下来,被抓的胳膊疼的我眼泪直流。管家看清楚是我后,目光阴毒,看了眼何文武。 何文武摇摇头,摆手示意让我走。管家才把我拎了出去。 时隔多年,现在想想自己当时还真命大。彼时大家还都以为我是崔城的女儿,而当初崔家早已败落,在外头不过只是个虚名。若不是当初与何文涛关系密切,而何文涛又还没继承家业,估计我就被那个管家给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了吧! 山西何家…不出两周,江恩平势必会邀我去趟山西吧! 第三十七章 名媛傅怀玉 “颜颜,醒醒。” 迷糊间,我被人推着睁开双眼。 “颜颜。” 灰色的水泥墙,陈旧破损的木质桌子凳椅,熟悉的炕头,小小的屋子中央那个年纪比我还大的铁皮炉子,带着微蓝色的火光一直往上窜,把整个屋子烘的暖洋洋的,那个记忆中可靠的背影像很多年前一样熟练的拿火钳拨弄着炉子里的炭火。觉察到我醒来,转过头,眉眼一下就笑开了,笑容比这屋子还暖。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颜颜可处理的来?”崔诚放下火钳走到我身边坐下,伸手摸摸我的头,自言自语道,“呀,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我就那么一动不动看着他,真好,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老。 “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人施了术呢?你小时候很小心谨慎的啊,怎么越大越轻率了呢,真是不让人省心。”崔诚担忧叹气,尔后又严肃提醒道:“颜颜你记住,何文武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关于五彩神石的事,从何文武的父辈开始就已经在寻觅了。之所以你文涛叔叔现在过得这么凄凉,都是因为他知道神石的事却不愿为此不择手段去争取。不管怎样,如果你今后查出他做过什么错事,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责怪他,毕竟他曾经那么疼你。或者,就当念在他和爸爸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 —————— “爸爸!你别走!” 崔诚话还没说完,影像就渐渐淡化,我赶忙伸出双臂妄图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爸爸,你别走!我好想你,你别离开我!” 被我抱着的身体暖暖的,还有一股好闻的青草味。可是崔诚身上最常有的不该是皂香味或是打斗过的汗味吗?我擦干泪揉揉眼,抬头看,朦胧间一个帅气的轮廓,再使劲揉揉眼,就见沈言尴尬的举着双手,脸色绯红,目光无处安放。 “沈言!”我慌忙推开怀中的沈言,险些摔在床上。 “你没事吧!” 四目相对。 这似曾相识的情形。 上次他的生日会上不也是这么个情形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托他的福,我在公司的名声被传的不要太臭哦! 我总是不分场合的走神。回过神,我还在沈言的怀里被抱着。 沈言缓缓放开我,清了清嗓子,问:”你…是梦到你养父了吗?“ “对。” “是…佳心的生父还是…杨白的生父?” 我不明白沈言话外的意思,看着他,他面色尴尬,并未看我。 我说:“是崔诚。话说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听说近来你事情多,我过来看看。”沈言说着,试探性的问道,“刚刚听沈一说,你最近还要去趟山西?” 想到刚刚做梦崔诚叮嘱的一席话,我回道:“是,崔爸在世时有个对我很好叔伯,我想去拜会拜会。” 沈言又问:“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拜会那位叔伯呢?” “没什么,正好有些道会里的事我解决不了要去请教前辈,我就想到了他。”沈言的样子很是奇怪,无事不登三宝殿,莫名其妙来我这边干什么,昨天还特地叫人给我带来骨头汤补身子。看他欲说还休的模样我也憋的难受,便问:“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沈言不再温吞,回:“傅家二公子生辰快到了,傅怀玉来邀请我去参加她二哥的生日会。我希望你到时可以以我女伴的身份出场。“ “不是还有佳心吗?舍不得佳心,你就让我当傅怀玉的靶子?”我直犯嘀咕,傅怀安生辰居然没邀请我!难不成真如江恩平说的他把元亚薇的死归结到我头上了?这么长时间不曾联系,现在他生日快到了也不来邀请我… “佳心不巧那天要出差。”沈言沉着脸,一副我亲自来邀请你你居然敢这个态度对待我的不满神情。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为他的不爽买单,反驳道:“又不是除了佳心就没人了。何叶啊,我可以帮你约何叶!正巧她也需要像傅家party这样的大场合寻找好男人。” 沈言冷下脸:“好,如果何总监愿意来,我也不反对。” 看着沈言一副她要敢来我就敢整死她的样子,再想到何叶在沈言这边受了罪要死要活要找我偿命的情景,我立马投降:“那傅怀安的生日会是哪天?” “一周以后。”沈言还是冷着脸。 我合计了一下:”好吧,那我明天就去山西,下周回来参加生日会。“ 得到答复后的沈言面色才稍微好了点。想到这货可能就是百年前大名鼎鼎捉鬼专家司马骏的后人,我颇为感慨,没想到百年后天资卓越的司马骏后人居然毫无灵根,连鬼魂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沈言走后,我立马让沈一联系江恩平,准备第二天赶往山西。据沈一的转述,江恩平那边非常不爽,对我成见已深,接电话的时候以为是我,语气相当不好。 第二天机场。 江恩平一身肃杀的煤黑套装立在候客厅座位边儿上纹丝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坟,拖一同样黑款的小旅行箱,冷酷的样子招来过往旅客的纷纷侧目。 见我过来,江恩平很是傲娇的扭转头不看我。一个大男人心眼居然这么小,跟傲慢刁钻的齐威欣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腹诽着,坐下开始玩手机游戏,沈一见我们彼此这种态度,在一旁站着干着急。 突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伴随着略微浓重的香水味,原谅从来不擦香水的我,从来分不清香水的牌子和种类。 “你果然要出去办事。可我听说你已经在沈氏离职了,这次外出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吗?” 抬头就见傅怀玉被白色蕾丝裙裹着妖姬似的婀娜多姿的身段,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烈焰红唇夸张而妩媚。 摘掉墨镜,那精致小巧的脸蛋瞬间让她成为芸芸众生中的焦点。瞥见站在一旁的江恩平,傅怀玉打趣:“先前还以为你这次外出是要躲着我呢,现在看来…”傅怀玉小眼神看向了江恩平,别有深意道:“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怀玉。”我好笑的看着她,站起身。 “你不够意思啊!明知我回国也不来看看我。”傅怀玉娇嗔道,衬着这妖冶的妆,狐媚到极致。 “最近有些忙,我…” “忙?”傅怀玉打断我,眼神又往江恩平身上瞟去,暧昧道,“忙着解决人生大事啊?” “不…” 不等我解释,傅怀玉再次截话:“你男朋友啊?也不介绍一下!” “普通朋友,江恩平。” “行啦!我可不会和普通朋友一起外出旅行。” “怀玉…” “江恩平…“傅怀玉喃喃着,这才正眼好好打量着江恩平,问道:”江恩宇你认识吗?“ “我大哥。”江恩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标准的绅士式冷淡。 “哦~”傅怀玉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给我使了个眼色,走远了几步开始咬耳根,“不错啊,要说怎么能入你的眼,山西江家,虽说是个二儿子吧,但我听说,江成明也非常倚重他。虽说台面上的走动全都是他大哥,可听说江家除山西以外其他地区的房产动产可都是他一个人在用!”末了,傅怀玉还不忘来个招牌式的“我看好你哦”的眼神。 对此,我也只能报以苦笑,不再多做解释。 “不过,我说你既然都已经有目标对象了…”傅怀玉终于开始转入正题了,“再随随便便接受别的男人的邀请是不是…” 说什么别的男人,我无奈:“沈言可是我哥,虽说我们两个没什么感情,可在我眼里他没有性别之分。”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毕竟不是血亲。那要是…” “够了啊傅怀玉,下周你二哥生日会我不去,可以了吧?”登机时间快到了,我也懒得跟她磨嘴皮子,直截了当应承道,反正即使我去了,作用也不大,还会被她盯着全程挤兑,就此应承不去我也省事。只是沈言那边… “沈佳颜,你真好,我承你情了!”达到目的后,傅怀玉瞬间喜笑颜开,走过去跟江恩平又打了声招呼后边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看着傅怀玉婀娜多姿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想起十年前的初遇。 当时的沈家正处于前所未有的低谷时期,我刚回沈家没多久,沈明病危,随时可能会离开人世。沈言大学尚未毕业就退学一个人挑起大梁,进入公司帮着解决危机。有天晚上,傅怀玉突然登门,我正好在楼梯口准备下楼倒水喝,就听得她与沈言的对话。 我对她的感觉也始于那时。打从心底我觉得这个女孩很了不起,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学业还没结束就帮衬着家族生意。很有气魄,没带团队单枪匹马就来谈收购的事,虽然全程都微笑着,可字字句句都毫不留情。我并不了解公司的情形,可听她站在那边讲述我们公司,寥寥数语就让我这个门外汉知道公司当时有多么危急。 沈言黑着脸,至始至终,只有一句:“我们绝不接受被收购!” 傅怀玉也不气恼,只留下一句:“我容你时间考虑,不过以沈氏目前的情况,越拖市场估值就会越低,还望沈先生速夺。” 言语间是如此自信。 后来,情况也就明了了,沈言凭借自己的商业天赋和不屈精神渐渐又把集团拉入正轨。沈傅两家也没再交集。他们二人的感情发展我确实不甚了解。也是近年来,傅家二公子傅怀安在外学医学成归来却不当医生直接接管了公司,后来没多久傅怀玉也毫无征兆的推掉公司一切事务转战去了韩国。公司才流传起沈言和傅怀玉的八卦。 有一次沈言在家喝多了,破天荒的跟我聊起了心事,说话不清楚,我也只听出个大概,嘟喃了大半天,总结中心思想就是说:傅怀玉是个好姑娘,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她啊。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我又不喜欢。我还不能表明心意。好痛苦啊好痛苦。 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接下来的几天不出所料,沈言很没脸的四处躲我,就怕见着尴尬。 话说回来,商界名媛傅怀玉真的喜欢沈言吗?那倒也未必。我只知道,在沈家落魄时她看我们沈家是什么姿态。沈家在沈言手里日益繁盛后,她看沈家看沈言看我又是个什么姿态。 登机时间已到,我回过神,随江恩平沈一一起飞往山西… 第三十八章 初到江家 一路上江恩平的角色就是块黑石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索幸飞程短,路上沉默了一个多小时,也就到山西了。 本想着下了飞机直奔目的地何家,结果江恩平黑着脸发话了:“何家明天再去,我们得先去趟我家。登机前我的人短讯我,何家出事了。我们得先看看具体情况再做对策。” 于是,我们仨就转了路线奔往江家了。 真是决策性失误。 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江家的大少奶奶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八卦姐啊!我前脚才踏进他江家,后脚就被江恩平的大嫂拉去话家常了。真不晓得她这浑身平民又大妈的气质是怎么被江家大公子给选上的。莫非真的全靠脸? 沈一见这情况倒是挺欢喜的,很多问题我还没想到怎么回答,沈一就抢过话头说下去了。有问必答不说,人没问的她都能滔滔不绝说下去,跟江大少奶奶俨然是对姐妹儿了。 见她们聊的兴致这么高,我瞅着空儿就逃了。 这可是江家的祖宅啊,果然就是气派,宅院里一草一木无不透露着低调的奢华。名贵花草随处可见,庭院里小憩的凉亭石桌石凳也都是精雕细琢,外院与里院的过道也是风格一致的木质通道,朱柱灰瓦。我拉下过道间的竹帘,依靠在柱子上,微风习习,鸟鸣声声,不由得感叹,万恶的资本家啊,实在太会享受人生,在自个家里就能享受到郊游的感觉。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睁开眼,江恩平已换了身休闲的灰色的…长大褂!正笔挺的站在我前方不远处。这灰色棉质的民国长大褂让我有一瞬间的出戏,我是穿越了么? 不过这身装束倒是与他家宅子相配的很,许是这庭院的氛围太好了,我心情很好的打趣道:“看来是我不庄重了,早知道你江家如此气派,我也该买几套旗袍来穿的啊!” 江恩平本板着脸,听我这么说后也忍不住笑起来:“你穿过旗袍?” 我眨眨眼:“小时候穿旗袍拍照留念算不算?” 要知道,以前每到生日的时候崔诚都会带着我和佳心去照相馆穿旗袍留念的。后来,崔诚去世,这项惯例才算取消。 江恩平被我逗笑,眼睛一转想到些什么转身就走:“你跟我来!” 我不明所以的跟在身后。 绕过正堂,穿过里院,在里宅套的小里宅里,江恩平推门而入。 屋子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但摆设极为考究。屋子正中间是张小圆木桌,铺着一条粗麻暗红色桌布,边儿上还绣着一圈细小的碎花,木质我没看出来。倒是屋子左边被轻纱帷幔遮掩的带顶古式眠床让我开了眼见,隐约间瞧得到床眉处的漆皮上有细小的配图文字,以及床旁边可容纳被褥的双层床柜,也配有漆皮图文。床柜的对面是一扇纸窗,纸窗下便是一张长木桌,木桌上还摆放着书籍笔砚,以及一盏黄色琉璃古董台灯。可见屋主品味涵养。 “你试试这件。” 江恩平不知从哪变出一件藕色旗袍,见我傻看着里屋,走过去拉开帷幔,伤感道:“这是我母亲生前的卧室。母亲生前最喜欢这张金丝楠木眠床,以前她总对说自己当初嫁入江家场面有多气派,这两米长的床面都是一块独板制作,没有拼接。父亲当初单是为了这张床就忙活了两个多月,四处找手艺高超的工匠师傅,这屋子的每件家具都是父亲亲力亲为监督完工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好奇让江恩平想起这么多过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恩平重新拉下帷幔,将旗袍递过来:“试试吧!” 这个气氛,我也不敢嘴贱,乖乖接过旗袍。江恩平很绅士的出屋关门,站在屋外等我换衣服。 我这才开始细看屋子右边的摆设,老式的梧桐木大衣柜,座屏式的一米八高的试衣镜,包裹试衣镜的木框雕刻着龙凤腾飞的花样,包括试衣镜旁的挂衣架,也雕刻着同样的花纹。 这该是几十年前的婚房吧! 我小心翼翼的换着衣服,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这饱含主家珍贵回忆的家具留下什么划痕。 江恩平母亲生前身材定是婀娜玲珑,我穿着这旗袍,腰围长度勉强还好,可这胸前空了一半就伤自尊了。 开门,江恩平回头看我,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就直直的看着我的脸,那目光直让人发虚。 良久,江恩平才开口道:“很适合你,就是部分地方有些宽松。”末了又是招牌式绅士微笑。 若不是考虑到他刚刚的情绪,我一定以为他在耍流氓! 我好气就要合门再回去把衣服换回来,江恩平似乎看穿我的想法,一把抓住我手腕说道:“就这么穿着吧,不仔细看也挺合身的。” 什么叫不仔细看也挺合身的!? 我真的是考虑到他刚刚的情绪,没有嘴贱,不然真的!!! 被江恩平带着又七拐八绕带去了不知道哪个屋子。 也没心情观赏他家了,满脑子都是什么时候才能谈正事啊,赶紧把事儿解决了回我的小窝去啊。 不一会儿江大少奶奶和沈一也都过来了。江大少奶奶看到我后明显一愣,又看看我身边一脸无悲无喜的江恩平,干笑两声入了座。倒是沈一,见我穿着旗袍,兴奋的直叫:“大小姐,你什么时候换上旗袍了?这旗袍好漂亮啊,还有暗纹呢,不像现在的旗袍啊?是手工制作的…奇怪,我怎么不知道大小姐有买过旗袍?”转而看到大长褂的江恩平,沈一眼神来回转着,也不知她小脑子又编排出什么故事,笑的贼兮兮的,不再说话了。 饭桌上,反倒是江大少奶奶最安静了。 总觉得江恩平有点不对劲,饭桌上我也只潦草的夹了几筷子没多吃。饭毕,立马就随江恩平去了书房。 沈一继续陪江大少奶奶唠嗑。 第三十九章 何文武病重 才进书房谈了个开头,江恩平手机就响了。也不避讳我,当着我面接电话,聊过两句后,江恩平皱起眉头,脸色渐渐沉下来。 “何文武突然病危,族里现在正忙着推选继承人。”江恩平严肃道,“太突然了,四个小时前,我的人才短讯我,说何文武突然病倒了。短短四个小时就到了病危的程度!” “怎么会这么凑巧,偏偏在我们来调查何家的时候?”我也提出质疑。 冥冥之中,我们都有种不愿承认的感觉——我们被人监视了。好像我们总比这个人慢一步,不管干什么。可我们的行动明明只有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是谁?! “你也觉得……”江恩平看我神情,知道我们想到了一块儿去。 “是谁?文涛叔叔在我住处的事可以说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沈言佳心虽见过文涛叔叔一面,但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傅怀安也只管医治,从未过问治的是谁。更何况推测出何家有卡子的事应该只有我、你和阿一三个人才对。可为什么,我总有种被人截胡的感觉。”我说。 江恩平眉头皱的更紧了,沉默着快速思考着。 “大小姐!”沈一急急忙忙推门而入。待引导她的人离开后,马上关门说道:“阿九醒了!四叔传话过来,说叶秋又缠着阿九要上他身。” 我和江恩平对视,忙站起身问他:“你这边哪里最隐秘,我要摆传送阵回去!” 江恩平走到书柜边,端起一个翠绿花瓶的装饰物后,在那后面摸索几番,书柜轻微震动后缓缓朝前移动,我走过去,就见书柜后一条台阶直接延伸都地底下。 沈一本来要随我们一同下去,江恩平制止了:“沈一,你就留在这边吧!” 我会意,道:“对,阿一,你还是去和江大少奶奶话家常去。不要对旁人说什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就好。” 沈一还要说什么,最终还事乖乖出去了。我将门反锁后就同江恩平一起沿着密道下去。 走到底,就只是一间窄窄的密室,说是密室,其实更像一个大黑盒子,我和江恩平倒更像是被人绑架关黑屋子似得。灯泡是嵌在楼梯和墙体上的,灯光微弱,四周空空,也就长宽两米的小地方,彼此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摆阵吧!” “嗯?”我一摸衣服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旗袍,我的道符都在自己上衣荷包里。 江恩平见状,蹲在角落里敲了敲地板,被敲得那块地板立马凸出个小边。江恩平轻轻一拉,竟从地底下抽出一个一米来高的小盒子,麻利地从盒子中取出符纸,朱笔,以及摆阵灵石后,江恩平将长盒子转了半圈,露出盒子的背面,也不知按了哪个开关,小盒子竟变成一个立式台灯!光亮度柔和而不刺眼,正好适合看书画符。 突然觉得自己见识好短浅啊,个把钟头居然在江家看到这么多前所未见的稀奇玩意儿。 “干嘛这样看我?”见我盯着他没动作,江恩平挥挥手,以为我在发呆。 “没事,就是认识你这么久才发现你居然是个小金人啊!”我打趣。 “什么意思?“ “说你江家财力雄厚呗!“ 传送阵的符文我画的太多了,几分钟就画好了,摆好阵,我和江恩平马上入阵回了宅子。 从卧室壁橱出来,正巧赶上沈三在我屋子打扫卫生。见我和江恩平一同出来惊的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型。 我说:“怎么是你在这儿打扫?” 沈三瞪着眼睛惊魂未定:“是…是阿一姐要求的,让我和二哥轮流来打扫。阿一姐说老宅阴沉,但凡两天不打扫就会有秽虫爬行。” “这个阿一。”我一面埋怨着这丫头的多事,一面往屋外走,说道,“地窖可还有别的发现?” 沈三忙放下手中的事,边疾步走到门口给我开门,边回道:“没有,四叔五叔还在地窖忙着。阿九才醒来,二哥陪着他,一切都在等大小姐您回来定夺呢。” “还有什么定夺的,我先去客房看阿九,你去地窖把沈四沈五都叫来吧!”我边说边疾步朝客房奔去。 沈三也忙应承着转了方向去叫沈四沈五了。 客房内,沈九正抱臂大叉着腿半躺在床上,吊炸天的样子。可怜沈二在旁边被指使着又是削苹果又是拿冰袋帮他敷额头的。貌似是之前昏倒时头撞到水泥地的后遗症。见我回来,沈二嘴巴一抽,眼泪都要下来了:“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阿九他…” “好了,我知道了。”我拍拍沈二肩膀以示安慰,环顾四周,没感受到叶秋的气息。 沈九见此贼兮兮的说道:“没用的,像叶秋这种死了这么多年,又是自愿自杀的人,没有我招魂渡灵力,没人看得到她的!” 我瞪着他,怒道:”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招魂!“ 沈九嘟着嘴满是幽怨的拉长音说了声:“好~”从床上下来施术招魂。 待沈四他们赶来时,叶秋的魂魄一显现,漂浮在半空,不多时,沈九的魂魄也出现在了旁边,依旧是一副委屈到死的表情。 不等我们开口,叶秋急问:“何家的掌权人是不是也到了突发恶疾生命垂危的时候?” 我和江恩平惊的对视了一眼:“是。” 叶秋痛苦的闭上双眸,捂着脸声音颤抖着:“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他真这么狠毒!” 第四十章 老妖何万里 我的故事很长,还没讲完。 何万里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当年,生父生母因家中贫寒把我卖给叶府,拿着银子回乡下买了块地,日子过得倒也不错。他们渐渐忘记了如今的日子是靠卖女儿为代价换来的,甚至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还生过一个女儿。直到家乡遇战火,民不聊生,这才想起让儿子来投奔女儿。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却贪图叶府的荣华,谎称父母已亡才来投奔姐姐。 老爷相信了他。 也不知他后来又跟老爷扯了什么谎话,老爷竟待他如亲生儿子,一个多月后就收他做了关门弟子。对他的关心疼爱甚至超过陪伴了他十四年的司马少爷。 在老爷面前,他总是刻意与我亲近,做出一副这个世上只能与我相依为命的样子给老爷看。他很阴险,从不会让人看出他真实的想法。越想得到的东西就越是推脱,越不愿承担的责任就越是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那做作的神情,一百多年了,仍旧历历在目! 我那时还小,不懂的人的心可以恶毒到什么程度。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江南有秽物作祟,司马少爷被老爷调配去杀魔除秽。 叶秋肩膀抽动着,悲恸地流下泪。整理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 司马少爷才被外派,他就忍不住讨好老爷开始夺权。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他蓄谋已久的诡计。全府的人都知道他居心叵测,唯有老爷信他如心腹。 他先是骗老爷将京城除魔作法的掌事大权交于他,接着开门广收徒众。事实上,朝廷自古就反对用妖法蛊惑百姓,有明文规定不许朝廷星象师借用占卜之说蛊惑众人,更有条例严禁广收徒众。他这么做分明就是要把老爷往刀尖上推。 好在,当时朝廷为外战烦扰,没功夫管我们这些事,老爷才没受到罪责。 因为收的徒众都只见过何万里,老爷从不露面。而何万里也一直做出平易近人的样子常常跟徒众打成一片,对每个徒众都亲切的亲身相授,所以他在徒众中的声望颇高。大有叶府是他一人掌权的架势。 没多久,司马少爷在江南的任务完成了,写信回来说会在近期回来。 何万里… 叶秋哽咽着,眼里闪现出仇视的光。 何万里居然…又马上将司马少爷调往了边塞大漠。那边的生存环境之恶劣,我听闻连喝水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洗澡了。我和司马少爷一直有书信往来。每每我为何万里的事向他道歉时,他反而宽慰我,说“何万里是个将才知人善用,师父衣钵将来传给他,我也放心。” 老爷和司马少爷都对何万里分外信任和宽容。 何万里一直都在积极的跟随老爷融入朝廷,甚至跟很多官宦称兄道弟。同年,他…他说和老爷,将司马少爷和一位太傅大人的孙女订了亲。 司马少爷一直视老爷如生父,当然不会违抗老爷的意思… “够了够了,我们对你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我们家大小姐就想知道,你的尸骨为什么会被人藏在地下室的隔墙里,还有那个吸血鬼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讲这么多废话!”沈九不耐烦的叫嚣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狠狠瞪着他,他也毫不在意。 叶秋轻轻拂去脸上的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苦笑道:“对不起。我被困在这个宅子里太久没和人交流了。” “没关系,你慢慢说来就好,这个小鬼”我瞥了沈九一眼,“不用管他。” 叶秋已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眼中还有未拭去的泪在闪烁,颔首笑笑:“小少爷说的对,是我讲了太多题外话。总之,最重要的是何万里现在还活着,而且又到了他替换肉身的时候。” “什么?!”一屋子的人都被叶秋的话震住了。 “何万里从百年前就在研究不死之术。他一直在炼药,从未成功。后来他炼术发现自己可以让魂魄脱离肉身,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灵魂出窍。经过不断研究,他当时已经可以让魂魄脱离肉身一天而肉身不坏,人不死。再后来,他开始练习侵入别人的身体,但连续三次都没有成功,后来在第四次练习的时候被我发现…” “期间故事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们。我知道,在我死后,他的不死之术已经练成,就是靠侵夺别人肉身来完成长生不死。再后来我被何万里封死在这里,并下了术,魂魄没法四处游荡。直到你们凿开这堵隔墙,我的魂魄才重获自由。所以,这术之后被研究改进成什么样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何万里48岁那年罹患重病,在将死之前才施术将我困于此。他好像说过,没想到自己的肉身会这么快消亡,48岁就是他的坎。我猜想即便是重新找到肉身,那他也活不过48岁,那个何文武怕是已经到了48岁了吧!” 江恩平皱眉,算日子:“对,我记得我参加何文武40岁生日宴的时候是八年前,我刚刚高中毕业,不会错的。” 我斜眼看了眼江恩平,心想,八年前才高中毕业,没想到江恩平在学业方面还挺循规蹈矩的,没有越级哦。 “怎么了?”江恩平发觉我在看他,偏头问道。 “没事。”我镇定地移开眼神。 江恩平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才转头看向叶秋,问:“接下来何万里的灵魂从何文武肉身上出来后会怎么样?” 叶秋:“何万里一定早已找好了下一个要用的肉身,他会强行夺取那个准备好的肉身。而何文武在他成功进入下一个肉身后就会成为一个活死人。要不了多久就会精气用尽而亡。” 江恩平:“那何文武的魂魄呢?” “在何万里成功占用肉身的那一刻,他的魂魄就已不复存在了。” “什么?”沈三惊叫,“他吃掉了人的魂魄?那他和妖怪有什么分别!?” “没有分别,他已经是妖了。”叶秋悲伤的垂下了头,毕竟,现在沈一嘴里的妖曾经是她的弟弟。 “太残忍了!也就是说马上又会有一个被何万里看中的肉身被吃掉魂魄?!”沈二也惊的差点叫出声,转而看向我,担忧恐惧道,“这太危险了,大小姐,这次我们要面对的人太危险了,我们…” 我还没来得及安慰,江恩平斥声训道:“怕什么,镇定!” 屋子里的人冷不丁的都被这一声训斥震喝住了。 江恩平略微侧头对上我询问的目光,面色一滞,闭目沉默了几秒,睁开眼的时候直直的向门外走去,丢下一句:“整理一下赶紧用传送阵回山西!我们的动作必须比何万里要快!” “等等,江少爷,您可否能带我一起去?”叶秋开口乞求道。 第四十一章 何清(上) “这是哪儿啊?怎么黑漆马糊的,连个亮点的灯都装不了吗?” “好窄啊,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小!” “诶呦,石壁好冷! 我默默握紧拳头,发誓他再多说一个字就一锤子砸死他! 沈九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乖乖收声了。顺着楼梯向上走出密室到了书房。沈九环顾四周,嘴一撇,正要说些不中听的话,我一拳头就砸过去了。 “嘶,好疼!” “嘶,好疼!” 沈九立马抱住后颈弹一边儿去了,回过头表情委屈的看着我。 听到那声清脆的女声我才回过神,叶秋还在沈九体内呢,刚刚那一拳可也算是扎实地打到她了啊。 诶,若不是为了带叶秋来,说什么也不会带上沈九这个可移动的人肉容器啊! “抱歉,我忘记你在阿九体内了。” “没关系,百余年了还能体会到痛感,我也很开心!”叶秋的声音很是明朗,与初见的忧愁温婉全然不同。 江恩平清清嗓子:“沈九,暂时要委屈你呆在书房了,短时间内我不希望有人知道你在我江家。饭菜饮品我和颜颜会亲自送来,你放心。”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完全不把自个当外人了,随意差遣着我的人还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正要反驳,沈九很没眼力见的顺从了,末了还兴奋的叫道:“好啊好啊,大小姐真的会每天准时来给我送吃送喝吗?哈哈,这种优待,不知道四叔五叔他们知道后会怎么想?哈哈…” 我叹了口气,沈九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了。江恩平操控的一手好心理,不过见了沈九几面就已经完全把捏的住他了。 我无奈的走出了书房。 江恩平随后跟了上来,手上多了件棕色外套,自然的披到了我身上,道:“夜深天凉,这件旗袍并不御寒。”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鼻息间充满了好闻的清香。 “你先回房吧,我去找大嫂讨些夜宵叫人给你送过去。” “怎么吃点夜宵还要找你大嫂?” “这个时间点厨娘都睡下了,大嫂习惯看晚间档电视剧,这会子肯定还没睡。” 我不自禁白了他一眼:“吃个夜宵都要找大嫂,你大哥若是知道你这么不见外的烦扰他媳妇儿,他不会揍你?” 江恩平倒不在意:“从小到大都这样,他们早该习惯了。” 我记得何叶经常说,人与人之间相处一定要有个度,千万不能太亲密随便了,不然按照人的习惯以后苦的必然是宠人的那个人。这话放在江大嫂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你吃什么,我找大嫂去做。” 你有那个脸,我可没有。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权当承了外套的恩,我说:“别打扰别人了,还是我来做吧。” 江恩平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嘴角微扬,道:“好。” 随着江恩平穿过里堂又绕了几个小院,夜间起了风,带着湿凉吹在脸上,我仰头望了望灰扑扑的房瓦上的半月,分外明亮。院中的风景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投射到灰砖地上的树影影影绰绰,这样的月夜总让人莫名的感性。 “怎么了?” 江恩平站在台阶上回望着我。月光投射到他额前的碎发上,影子完全遮住了他的双眼。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以怎样的眼神望着我,隐约间看到他的嘴角浮起了笑意,再仔细看的时候又仿佛并未笑,我低头自嘲,大概是常年缺爱,别人但凡给点小温暖就忍不住想入非非了吧! 走进厨房,我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蒙圈了。 老旧不平的灰砖地面,正中间的一排砖砌的厨台和两排长板凳,厨台上空吊着二十多寸的大腌鱼、腌肉甚至放果蔬的竹篮,窗户边土灶台上两口巨大的内嵌式黑锅以及立在墙上的两个车轱辘大的木质锅盖,墙角是一米多高的黑瓮水缸以及堆砌整齐的柴火。 我的天,环顾四周连一件证明时代的电器都没有!唯一能证明我不是活在古代的电器就是吊在屋顶昏暗的钨丝电灯泡了吧!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江恩平吃饭都要找大嫂了,这就算捣鼓一碗面都得累个半死吧! 我斜眼看了下江恩平,发现他也在看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想着以前跟沈明在野外四处奔波的日子,这种程度我还是应付的来的,只是有种被江恩平阴了一把的感觉,很不爽。 我说:“你回书房吧,顺便给阿九也做点,做好我给你们端过去。” 江恩平径直走到厨台边坐在长板凳上道:“不急,这儿离书房还有段距离,你做好我陪你一起端过去。” 无奈,天色已晚,我也不想多折腾。翻找出面粉后开始和面,洗菜。懒散到不愿炒一个菜,只是简单下了面后水煮白菜,做了锅汤面。 江恩平一直坐在旁边看我不到二十分钟就应付出了他的夜宵,明显很失望:“好了?” “好了。” 江恩平叹了口气,起身:“走吧,端去书房。” 去书房的路上,江恩平一人端着托盘走在前面:“我听说何文武有个私生子叫何清的,你可认识?” 我摇摇头:“我跟何家的联系仅限于佳心爸爸在世时,那时我还年幼,怎么会听说那么多事?” 江恩平停下脚步回头望我:“那你后来到了沈家做了沈家的继承人,也没再联系过何家?” “没有,为什么要联系?与何家有关系的是崔家,我那时已不再是崔家的人了。” 江恩平望了我几秒,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往书房走,半晌才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沈佳颜,你还真不适合当当家人。” 直到进了书房,我也没想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沈一就风风火火的来喊我起床了。一面给我挑着衣服,一面跟我报备:“小姐,昨天江大少奶奶跟我说起齐威欣的事。原来这个齐威欣和江少爷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说来也奇怪,江家和齐家也称不上世交,只能说有点生意联系,巧的是…” “诶,一一,你听说过何家有何清这个人吗?”我打断了沈一,问道。 “何清?何清…哦,小姐说的是何文武的那个私生子?” “你知道这个人?”我惊道。 “并不是很清楚,传闻何文武和他的正牌夫人育有一儿一女,但他那个儿子天资平平,女儿又不喜参道。所以后来养了个小情人还生了个儿子。据说那个小情人还是何家族里的人,不过血缘隔了好几代还是远亲,倒也无碍。”末了,沈一反问,“小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你知道这个何清现在在哪儿吗?” “何文武对这个私生子保护有佳,坊间都说他把这个私生子都带在身边,只是从不跟旁人介绍。大家都猜测何家的准继承人就是这个私生子。” 联想昨晚江恩平问起这个人的神情,我陷入沉思。 “小姐,你该不会是…”沈一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我惊呼,“难道您和江少爷怀疑何清是何文武的下一个替身?!” 沈一想问题一向很快。 说话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颜颜,你起来了吗?” 第四十二章 何清(下) 江恩平站在门外,见没回应,又道:“那我进去了。” “你敢?!” 门外是江恩平的轻笑声,“快准备一下来吃早餐,吃过饭我们就去趟何家。” 听到江恩平走后,沈一戏谑的看着我:“小姐,看来我昨天跟江大少奶奶聊到齐威欣是白担心了,您和江少爷关系好着呢!” “啧!”我瞪起眼。 “好了好了我不说!您今天穿这身吧!”沈一给我配好衣服就嬉笑着出门了。在关门的一刹那就听得沈一惊吓的声音:“江少爷,您不是走了吗?” “嗯,没事,我等颜颜一起吃饭。”江恩平平静的声音。 穿戴好后开门,江恩平果然就站在门口。一袭收身的浅棕色细麻长褂,见我开门,只说了句:“好了?那一起去吃早饭吧。”转身就走,步子很缓很轻。 “你有事要跟我谈?”我跟在他身后。 江恩平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气氛突然就变得很尴尬,我们两人就这么缓缓的一前一后走着。 “等何家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吧?” “什么?”我惊异于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毛病。 江恩平转头看我,目光灼灼:“据我所知,你也没有喜欢的人。我和欣儿也成了过去式,两个单身的人谈场恋爱有什么奇怪的吗?何况我们的父亲也都很赞成。” 这不是问题所在好吗? “江恩平…” “你不必急于回复我。等何家的事处理完了再回答我也不迟。”江恩平脸上浮起笑容,转头接着向大厅走去,自信满满道,“我想,你答应我只是迟早的事。” 我楞在原地。所以,我是被表白了吗?就这么随随便便没有一点仪式甚至连认真都算不上的被表白了吗? 早餐吃的心不在焉,糊里糊涂就跟着江恩平到了何家,沈一还是留在江家陪江大少奶奶唠嗑。 何家的人仿佛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门口除了迎宾的还站着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也是一身灰白的锦褂。虽年老,身形依然壮实,腰直背阔,负手而立。眼见我们的车到,我和江恩平下车,老者始终直直的站在原处,没有过多表示。 直到我和江恩平走到他身旁,他才向后斜了斜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自己先行带路。 “十多年没见,没想到崔小姐变成了沈小姐。”老者走在前面笑着调侃道,“阿诚在世时最喜欢带着你来玩儿,怎么现在倒这么生疏了?” 江恩平侧头看我,我还是想不起这么个人。 老者也微微侧了侧头见我没想起他,笑了声转了话题:“我们老爷重病在床,想来你们也都听说过了。何家一切大小事务现在全权由下任当家处理。现当家知道你们要来,特让我来带路的。” “现当家?是何老爷的大儿子何靖吗?”江恩平问。 老者笑答:“见了便知。” 穿过大院,走进大厅,屋子装修风格像极了江家,暗红色的木质地板,大厅中央是块五米长的方形深色格纹粗毛地毯以及配套的深灰色布艺沙发。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正端坐在沙发上直直看着我们。本该是童真的双眸却透着与年纪不符的冷峻,稚嫩的脸出奇的冷漠。 江恩平也发现了这个孩子的不同之处,正好奇,孩子就被一个四五十岁的佣人抱起哄着:“小少爷怎么还在这儿呢,少奶奶正到处找您呐!” 伏在女佣肩上的小孩被抱走时仍直直地盯着我们,那眼神盯得人心里发毛。 “沈小姐?”老者唤道。 我回过神,老者又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现当家正在二楼书房等着您二位呢,请跟我来。” 我点点头,尾随上楼,与江恩平互相使了个眼色,我们都对这个孩子分外在意。 打开门,何家的书房好是气派,左右两侧就是整面书墙,层高四米有余,想来是将二三层打通特意为打造这两面书墙而制。正对面的书桌上散乱着几本半开的书,椅子背对着我们,主人正望着窗外的风景,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椅子。 何家的现当家。出乎意料的清秀。 干净利落的寸头,美目清兮,整张脸没有棱角的柔和,丝毫没有当家人的气魄,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生灵。 “崔佳颜,好久不见,过得可好?”何当家笑容灿然。 “我们…见过?” “一面之缘。”何当家站起身,示意让老者离开,继续道,“那年你跟弟弟妹妹们在后院捉迷藏躲到水瓮里睡着,被一条小青蛇袭击…忘了?” 居然是他!一直以为当时是自己睡糊涂了眼花看到的幻觉,可记忆里那个男孩子是比我还要大八九岁的,但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甚至比我还小。 “你想起来了。”何当家微笑着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何清。你可能已经听说过了,我就是何家的私生子。” “如果那天我遇到的人就是你——”我盯着何清,这个人畜无害的男子,问道,“我记得那时你也该有十七八岁了,比我大十来岁的样子。可何靖也才比我大四岁。坊间传闻,你…是因为…” “既是坊间传闻,不过是闲人们闲来无事的编排,可信度能有多少。我早在父亲娶大娘的时候就已经出生了,并非是因为弟弟妹妹的资质问题而出生的备用继承人。”何清笑容明朗,并未把这事当成一件不光彩的家丑来看。 见我们都不说话,何清继续说道:“你们来的目的我大概也知道些。父亲病重前曾说,祖上封印的一处死灵被破了封印重出人间。我细查了宗卷,这处死灵的封印之地正是崔小姐前段时间买的古宅。” 我和江恩平对视一眼,我们都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挑出这宗秘密。 “我大概也知道这一死灵对你们说了什么。算来,它虽已变成死灵上百年,但她生前也算是我们的祖辈,按理我不该对一位已故的祖辈提出非议。但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凡事都要听从各个不同的声音,若只听取任何一种声音都无法看清事物的本貌,得到的只能是客观的结论。” 说完,眼神在我和江恩平身上扫了一遍,戏谑道:“不然你们看我,像是被附身以后的样子吗?” 一时让人语塞。 “我还听说族里一个犯了族规被逐出族里的叔辈被一位沈小姐救了。这位沈小姐该不会就是我以为的崔小姐吧?”何清似笑非笑的看向我,不等我回答,又说,“也罢,既然被逐出了家族,那也不再与我何家有任何关系。只是,如果这个叔辈仍不思悔改造谣生事,我何家也不能坐视不管。” 原本我们是来探虚实的,没想到饭被人先发制人,劈头盖脸说了个无从反驳。完败。我看了眼江恩平,转身就要走。 何清在身后叫道:“崔小姐这就走了吗?” 我没回头,反问:“怎么何当家的话还没说完?” “我送你。” “不必。” 同江恩平走出何家,第一次拜访就碰了一鼻子灰,我们两人都没趣的一路无话。 第四十三章 二十年前的嫁妆 在何家碰了一鼻子灰,回了江家,我和江恩平心情都不好,各自窝在自己的小房间内想各自的事。 杨爸的电话来的很突然,说是佳心出差顺道回来才知道我也在山西,想叫我回去一起吃个饭。末了,又说了句,希望把我在山西的朋友也带回家看看。言外之意就是从佳心那里知道了我谈“男朋友”的事,想叫江恩平回去给他瞧瞧。 想来舅妈可能知道些何家的事,中午便启程到吕梁老家了。 才入冬,天气还不是很冷,到家的时候,舅妈正在院子里晒被子,佳心在旁边帮衬着。 江恩平倒是机灵,才进院门,喊了声阿姨就过去帮忙晒被子了。杨爸听到动静,围着围裙就从屋里出来了,看到我后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开了花:“颜颜回来啦!”左右瞧了一下才看到帮舅妈晒被子的江恩平,收起笑容,端起了领导架子:“你就是江恩平?” 江恩平点点头:“叔叔好。” 杨爸嗯了一声,看向我道:“外面怪冷的,都进屋吧!” 一进屋就闻到饭香,“杨爸,在做什么菜,好香啊!” “糖醋排骨,鲫鱼汤,葱爆肉,都是你爱吃的!”杨爸笑答。 “你这么喜欢肉食啊?”江恩平拍拍我的头,随后跟着杨爸也进了厨房,“叔叔,我来给您打个下手吧!” 我就蒙在了原地。 “这孩子不错。”舅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听佳心说你爸跟这孩子的爸都很同意你们的婚事?” “嗯,不过我们…还没想计划…还没想那么远,只是刚刚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跟江恩平之间的关系。 舅妈倒挺看好江恩平的,道:“我听说这孩子家家庭情况都挺好的,也是做得家族企业,跟你算得上门当户对。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妈…” “跟我来下卧室吧,正好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舅妈说着便往正房卧室走。 我看着她从卧室床柜里最下面抽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黑色漆木盒,打开,里面又是两个老旧的方形红漆盒。打开两个红漆盒,里面是一模一样的首饰,一个雕凤的金手镯和一个简简单单的玉珠坠子。 “这是……” “崔诚在佳心足月的时候给你们买的嫁妆,提前了二十多年买的嫁妆,当时还笑他买的早。现在想想幸好买的早,不然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给你们留下。”舅妈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妈……” “现在给你似乎有点早,但崔诚说过,如果你有危险了要提前把这坠子拿出来给你带在身上。” 我知道林茹茵必是遇到了什么事,看着她,静候下文。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你知道,崔诚在世时结交的那些人不是不知所踪就是故意失联,人走茶凉,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妈知道你上次来的时候其实是去老宅除脏东西去了,崔诚在世时就说你有灵性…佳心她,她没你本事,不知道这些东西…” “妈,你遇到什么事了?” “是你杨爸…” “杨爸怎么了?”刚刚见着杨爸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啊。 “上个月单位有个同事父亲过世,你杨爸去吊丧,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了。起初只是偶尔发呆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我还以为是他生了病,去医院检查过后没问题。这两天情况突然严重了,他已经连着三天梦游,大半夜的就坐在客厅里一个念念叨叨的,也不开灯。叫醒他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沙发上。我怀疑他可能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林茹茵说着说着就转头去抽床头柜上的抽纸,然而还没等拿到抽纸眼泪就掉下来了。 “你放心吧,如果杨爸真的不小心沾到了什么脏东西,我来处理…妈。”看她哽咽着垂头抹眼泪,我心里也不好受,悬空的手犹豫再三终于缓缓拍在她的背上,希望她安心,可以好过一点。 林茹茵抬头看着我,伸开双臂抱住了我,哽咽问道:“你怨我吗?” “不怨了。” 直到前几个月沈明告诉我,她是在崔诚带着我的情况下嫁给他的,我就不怨了。你是真的很爱崔诚,对我也是倾尽了所有。我后来想了想,她本可以不那么早生佳心的,毕竟她刚嫁给崔诚的时候我也才出生不久,她那时也还是个小姑娘,带着我肯定很慌乱吧!早早的生下佳心也许也是为了能让我吃上母乳,也许也是想让自己更早的像一个母亲。总之我相信她当初是真的考量到了我,是真的想当我的母亲。 毕竟,幼年的时候她对我跟别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并无二致,我也从没在哪个大人嘴里听到她的坏话。 她对佳心比对我更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与她有血亲的是佳心,她无需对我自责。 但这些话我对她始终说不出口。 “妈?妈!”门口佳心叫着。 “等一下,我在换衣服!”情急下,我赶忙说道。 门开了条缝儿,佳心又急急关了门:“对不起,姐!” “没事,我马上就好!”我看看林茹茵。 林茹茵抹了抹眼泪,将坠子放在我手心里,轻声说道:“这是崔诚特意留给你的,他再三嘱咐我要区分开送你的和送佳心的首饰,说你的跟给佳心的坠子不同。我想,它可能是个辟邪的宝贝,我怕…怕你会有危险,所以先把这枚坠子拿给你。” 我疑惑的拿起坠子,青翠通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对着阳光再仔细端详,隐约间才看到坠子正中央好像有一个小点儿,又好像只是个瑕疵。拿起佳心的那枚坠子,却并没有发现这个小点,非常通透,是块美玉。 收起坠子,我拍拍林茹茵的背:“放心,我没事。”先走出卧室,让她自己整理一下情绪。 好巧不巧,才出了正房,就见杨白迈入院子。 距上次不欢而散已经几个月了还是觉得很尴尬。 “听说你带着男朋友一起回来了。” “嗯…” “听说是你那个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 “嗯。” “白儿回来啦!”杨爸掀开门帘笑嘻嘻道,“你们两个站院子中聊什么天呢,怪冷的,都快进屋!” 江恩平站在杨爸身后看着院中的我和杨白,面无表情。 “就是他?” “嗯。” “眼光不算太差。” 杨白说着就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胳膊朝屋内走去,杨爸身后的江恩平忽的笑了,移开眼神很踏实的坐在了饭桌前。 第四十四章 这是只受气鬼吧 出乎意料的,这顿晚饭吃的很顺畅,甚至还有点其乐融融的意思,杨白给杨爸舅妈夹菜,舅妈给我和杨白夹着菜,杨爸给佳心夹着菜,也不忘让江恩平随意。 看得出来,江恩平已经给杨爸灌过迷魂汤了,把杨爸哄得开开心心的。 吃过晚饭,江恩平要装劳模,在厨房帮林茹茵收拾。我和杨爸披了条毛毯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 我偷偷观察着杨爸,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好悄悄拿出兜里的小八卦镜对着杨爸的晃了晃,就见一缕青光从杨爸身上逃离出去。 “颜颜啊,你别嫌杨爸多事,我觉着江恩平这个孩子虽然不错,但要说结婚,杨爸还希望你不要太仓储。你们的这个人生经历相差太多,以后的磨合期可能要比平常情侣更长些。” “杨爸,其实我也没想那么远。这只是我爸那边安排的一场相亲。我们也只是按着长辈的意思先相处着而已。”我看着杨爸身侧那只冒着青幽的光瑟瑟发抖的鬼魂,回道。 “也是,你的婚事,这个你亲爸肯定会比我考虑的更清楚。”杨爸不好意思的笑着。 我急忙解释:“杨爸您别这么说,我知道您关心我。未来我结婚也是要得到您的认可的,如果您不认可,不上敬酒席,我的婚姻也不作数。” “你对我爸还是这么会来事啊!” 杨白冷不丁站在我们身后,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而看向杨爸:“爸,晚上天凉还是进屋吧,我也有些话想跟颜颜说。” “哦?”杨爸看看我又看看杨白,笑笑,“好,你们兄妹俩个见面次数也少,聊聊吧,我先进屋了。”说着,把身上的毛毯递给杨白,自己进了屋。 见杨爸进了屋,杨白裹着毯子坐下,严肃的看着我:“我爸真的被小鬼附身了吗?” “什…什么?” “别装了,我看到你偷偷拿八卦镜照他。”杨白说着,指向他身侧的鬼魂,问,“你的目光一直看向这个方位,那只小鬼是在这儿吗?” “杨白…”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过来帮我爸祛除小鬼。以你的能力,这些小鬼应该不是大问题。”杨白收起指着鬼魂的手指,缩在毛毯里,沉默了一会儿,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藤椅上望着星空,“屋里那个小子也看得到这些东西吗?” “嗯。” “可如了你亲爸的愿。”杨白苦笑了声,“你爱他吗?” 爱他?江恩平吗?我自己都没问过自己,我老实回道:“不知道。” 杨白沉默了几秒,裹着毯子站起来看了看鬼魂站着的那个方位,边往屋里走边说:“不妨碍你捉鬼了,希望我下次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还是这个回答。” 院子里登时就剩下我一人,还有害怕的瑟瑟发抖却一直不肯离去的鬼魂。 那只鬼魂终于架不住我这么盯着它,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儿的同事竟是道长的父亲,真是对不住了!” 新鬼没有灵力都是维持死时的状态。一般死后十载才有灵力使的了幻术。所以眼前的鬼魂并没有什么破坏力,却能让杨爸身体状况变差还躲过我和江恩平的觉察要使出八卦镜才显现出原型,这才让我最在意。 我问:“你七七天都没过,有事也该找你的儿孙托梦去,怎么找到我们家了?” “道长…”鬼魂说着就要走过来。 我狠狠打了个喷嚏:“别过来,天气已经够冷了,你再过来我要冻感冒了,就站在那儿说吧。” “好好好,”鬼魂又忙忙退回刚刚的位置,道,“我也尝试给我儿托梦,可我儿迟钝,没成功。两个孙子自小戴着开过光的佛像我近不了身。至于孙女,诶,她从小体弱,我站的离她近一点她身体都受不了遑论托梦。正巧您父亲来参加追悼会,我情急之下不得已才附身。” “何来不得已之说?” “是我家那个早走的老太婆来找我了…” “呵!原来是个妻管严。” 江恩平走到院子里心情很好的大笑着坐到了我旁边,审视着身侧的鬼魂,笑道:“黑白无常不来寻你,你的原配夫人倒是来寻你了?” “您不知道,地府早已人满为患多年,除了生前做太多恶事的被关押在地狱,时候到了要投胎的待在地府以外,其余魂魄都是去报到了就回各自坟头等着投胎的日子被召回地府。”鬼魂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接着说,“我这墓地是早定好的,就挨着老太婆的墓。可这老太婆不知怎么回事,脾气比生前还烈,稍微不顺心就动手,老太婆死了二十多年了,厉害着呢,我是被打的…连躲都躲不了啊…”要不是鬼不会流泪,估计这鬼早就嚎啕大哭了吧! “我实在没办法,就趁着头七回家,想托梦让我儿给我迁墓,后来,您就知道了。”鬼魂怯怯的看向我。 江恩平托腮:“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杨老先生?追悼会上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人可以让你附身的吧?” “这个…” “实话实说,不然…”江恩平半眯起眼危险的看着鬼魂。 这新鬼也是胆小,被唬住,忙老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道长父亲上了灵堂后我就不由自主跟着了,跟在杨先生身后非常舒服安全,而且杨先生对我的存在也没有感觉不适。附身的时候也是,一下子就附身成功了,就算大白天,跟着杨先生站在大日头下也完全不会感觉虚弱。” “为什么?” “小师父,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你从上个月就上了杨爸的身,可杨爸最近几天身体才出现问题…”我细想,“杨爸最近与上个月可有什么变化?” “变化?” “杨爸参加你追悼会时的穿戴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或者,杨爸这两天是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鬼魂的记忆力比电脑芯片还靠谱,我一问,它便赶紧案情重现:“杨先生参加追悼会时穿的是黑色西装套装,但追悼会结束后就再也没穿过。平时的衣装很平常,黑色灰色棕色三件棉外套轮流穿过几次,没什么特别。菜色杨太太隔三四天就重复一遍,每天见的人也都一样,都是单位里的人,没有陌生人接触。若非要说见了什么陌生人那应该也是你妹妹和你们三个…” “佳心?怎么会…” “哦哦,还有,在你们来之前杨先生一直戴着一款金色的机械表,据说是以前一个爱徒送的。你妹妹回家时杨先生去接她,手表不甚磕到桌角上坏了。” “手表?”我竟没注意到一直爱表爱茶的杨爸这几天没戴着表! 第四十五章 藏阴石 不敢怠慢,我急忙找林茹茵确定情况。 林茹茵惊讶的带我到卧室,拿出装表的盒子,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事?这表还是你杨爸以前带过的一个徒弟送的,你杨爸喜欢的不得了,也才戴了个把月。前两天接佳心的时候不小心给磕碰坏了,现在还心疼着呢。” 我拿着停针的手表仔细端详着,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说道:“妈,这表给我好吗?我觉得这表上也许可能找到什么线索。” “什么?你是说,那个脏东西在这里?”林茹茵霎时被吓到脸色煞白。 “不不,它不在这儿,它已经离开了。我现在只是想找到原因,避免杨爸再被附身,您别害怕!” 出了林茹茵的卧室,我长舒了口气,她这么胆小,真不知当年是哪来的勇气嫁给四处捉鬼驱魔的崔诚。 拿着坏掉的手表,我去南房敲江恩平卧室的门。 “你来看看这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恩平反复端详后,托腮:“我也不敢笃定,这个表面透着青蓝色的光倒有几份像是藏阴石。” “藏阴石…藏阴石…好耳熟的名字。” “深潭底石,百余年不见阳光,就形成碧幽石,是用来做封魂盖的基本材料。封魂盖,知道吧?” 我白了江恩平一眼,封魂盖是四五岁的小道童都知道的必需品,说白了就是用来收厉鬼的瓶子上的盖子。 江恩平见我不说话,笑道:“同样的基石,千余年不见阳光就形成了藏阴石。因聚集阴气,出土后极容易藏灵。这藏阴石的好处那只新鬼也都讲了,可以令鬼魂在大白天都毫不感到虚弱,甚至有助于增长灵力。不过对常人就没什么好处了,体虚的带着甚至容易体寒生病。与其说那只新鬼是附身于杨叔叔身上,倒不如说是藏进了这藏阴石里。眼下是这块藏阴石成分本来就少,碎了之后威力就更小了,所以那鬼魂才被迫从这藏阴石里出来转而附身于杨叔叔身上。” “那这藏阴石还修复的了吗?”我问。 江恩平不解:“怎么?你还想把它送回去?” “换个表面,修好了把表还给杨爸。但这个藏阴石我要留下,虽说对人无用,不过说不定会对喵大的修行有好处。” “你那只八尾猫灵?”提起喵大江恩平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既然欣儿已经答应给你炼化那只八尾猫灵,不如再把它送回去让欣儿重新炼化吧…” “怎么,上次闹得还不够大吗?”我白了他一眼,“回来也罢了,喵大已经开智了,凭它自己修炼,无非就是修行上耗些时日罢了。” 江恩平垂头背对着我思忖半晌,低声说:“欣儿就是脾气有点刁钻,她本质不坏,如果你跟她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她其实是个特别暖心的孩子。” “我对齐威欣不感兴趣,事实上,我对你们的事也不感兴趣。”我大致猜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便说,“另外,你放心,我们之间只有联盟关系,你昨天说过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我定会跟我爸讲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此期间不影响你跟齐威欣的正常交往。”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需要明白,ok?”不顾江恩平的解释,我怒气冲冲的出了他卧室。总有种被羞辱被嫌弃的感觉,我有那么差? 回到自己卧室一头栽在床上,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手头的事这么多,我可没有闲工夫想杂七杂八的事。 杨爸的事解决后,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我便要告辞。佳心也要再去太原分公司解决余下的事,便顺道坐车一起走了。杨白职业自由,留着要多陪杨爸林茹茵几天。 路上,佳心试探性的问我傅怀安生日宴的事,我含糊答道:“我行程有变,怕是赶不上参加。如果你提前处理好这边的事说不定还赶得上当沈言的女伴。”想到傅怀玉,我又忙友情提示道:“不过,傅家小姐应该早就准备好当沈言的女伴了吧,这家伙有点难搞,呃,其实这种宴会去不去都无所谓吧!” 佳心得到我不会去的答案后,只是温婉的笑笑,并没把我的友情提示当回事。感觉我给沈言抛了了个坏球,指不定那天要怎么心疼他这个“妹妹”。 送了佳心后,我们直奔江家书房。 江恩平帮忙修护碎掉的藏阴石,以及杨爸的手表。我和阿九都在旁边看着。 按理,藏阴石本来只是个小事,可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想什么呢?” 江恩平将修复完全的藏阴石拿到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思忖一会儿,还是将顾虑说了出来:“你不觉得这件事太过于简单了吗?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你指什么?” “那只新鬼,它明明那么胆小怕事,知道我们是道人,还敢跟我们讲这么多。要知道,我拿八卦镜将它从杨爸身上祛除出去的时候它完全可以逃跑,在杨爸目前我没敢给它施术将它困住。那它为什么不跑?” “那简单!”阿九一扬头,自负极了。 见我们都在看他,阿九更自负了:“再回去把那只鬼抓来审问不就行了。” “去哪儿抓?”我明知故问。 “还能去哪儿?”阿九顺着我的话说道,“当然是去他坟头了,它不是已经在地府报道过了么,现在该是在坟头等着投胎时机。” “这就是问题关键。”江恩平看着我,把我的疑虑都说了出来,“它怕极了老婆,从杨先生身上出来后,不怕我们对付它,反而提供了我们藏阴石的线索,最后却没求助我们想办法给它迁坟或是对付它早死的妻子的魂魄…” “它只是别人抛出来的一块引路石。”被江恩平理顺了思绪后,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把我们引到它的坟地?为什么呀?不就是一只新鬼!”阿九叫到。 看穿那只新鬼的想法后,江恩平冷笑:“去了不就知道了。” 第四十六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才回江家几个小时,中饭都没吃,我和江恩平又赶去了吕梁。当然,没回杨爸家,直接派出牵魂纸鸢,随着牵魂纸鸢找到那只新鬼的坟墓。 村镇的坟墓不像城市里的那么有规划,老家的坟地都是各家有各家的坟头。比方说,我们现在站在的地方,地处偏僻,一路开来也只见了那么三三两两个墓碑,更遑论住着的活人。可见这家儿孙的孝心,怕是七七过后,都不会再来祭拜了。 四处一片荒芜,只有孤零零两个墓碑,其中一个明显是新墓,坟头的土都是刚刚翻的没多久,碑上刻着家父吕城之墓,就是那只受气鬼的墓无疑。旁边没多远的墓明显上了年头,墓碑风吹日晒的有些破损,碑后也有泛青的青苔。诡异的是这墓碑上原先应该是刻字的,不知道是人为毁坏还是怎样,碑上的字被硬物划的毁坏的已看不太清原先的字样。 我和江恩平正犯疑。就听得一个低沉的女声。 “你们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啊!” “谁?” 四处无人。 “看来我那个老头还有点用处。” 老墓的坟头突然传来阵阵冷气,冷的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更为诡异的是,原本入冬被枯草覆盖的坟头上突然冒出一棵小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高长大,顷刻间便长成一株三米多高的树,堙没了坟头,树枝树叶往低处伸张,牢牢包裹住了墓碑。 就在树木长大的过程中,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夹杂的尸臭味,当树木停止生长后,那股熟悉的味道消失了,只充斥着浓浓的尸臭味。 大树已经完完全全的遮住了墓碑和坟头。 “引我们过来却不想露面吗?”江恩平向前走了两步挡在我面前,声音低沉而有力。 “果然跟外界流传的一样护妻。可这身边的女人好像又换了一个啊?” 大树中款款走出一个女人,身材婀娜,步履轻盈。走出树荫才渐渐看清楚她的面容,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肤若凝脂,明眸红唇,清纯又有点小妩媚,是个尤物。 才见她出了树荫,眨眼就站在了江恩平的面前不到十公分的距离看着江恩平。 “江恩平!” 女人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江恩平的唇,顺着唇一路摸到江恩平心脏的位置打着圈圈,妩媚的看着江恩平,娇声道:“江少爷的心脏跳的好健康,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跳的更健康呢?” 江恩平似乎被施了术般,直直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江恩平!江…唔唔…” 我还想再唤醒江恩平,双臂就被一股力从背后死死擒住,嘴巴也被凶狠的捂住,鼻息间满是泥土和草叶的气味。 是树!我竟是被树蔓缠住了! 那股力一直拽着我拖行,江恩平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处,离我愈来愈远。我想喊,嘴巴却被严严实实的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江恩平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直到我的四周一片黑暗。 熟悉的味道。 是卡子!气味的浓烈程度应该只有一枚。那女鬼居然藏着一枚卡子。 “嘶!” 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扎了几下,眼前浮出一片青幽色的光,光逐渐向上向四周蔓延,光线照亮了我的四周。我这才发现自己身居一棵树里,藤蔓牢牢绑着我,将我半嵌入了树里。左右看看,这片区域有不少树,每棵树上都绑着活物,或是兔子,狗,或是捕猎者黄鼠狼野猫。 这么看来,我还算是这里的“大件儿”了。 “颜颜?” 是杨白的声音!我忙四处张望。 “是你吗?” 没错,是杨白! 我忙啃着嘴里的藤蔓以示回应,嘴里泥土树木汁液的味道呛的我眼里都是泪。 “果然是你,你等我,我也被困住了,马上就好。”杨白安抚着我,“别怕啊,我马上就过去!” 随着“咯吱咯吱”树蔓被锯断的声音,不一会儿,杨白果然出现在我面前,看着我被绑的死死的样子,先将我嘴边的藤蔓锯了下来。一面锯着绑在我身上的藤蔓,一面问:“怎么就你一人,那个姓江的呢?” “江恩平被女鬼施了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查缠住我爸的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刚到这儿就跟你一样被树蔓拖下来了。” “拖下来?我们现在是在地底下?”我挣脱开身上被锯断的树蔓惊叫道。 杨白喘着气,收起匕首指指我们面前发光的东西,道:“这上面就是那女鬼的棺木。” “什么?” “这块巨大的发光体好像对魂魄有吸引力,就连被藤蔓缠住吸干精血的猫猫狗狗死后的魂魄都会被它吸引过去。”杨白说着,指了指那些树上被绑着的一具具动物干尸。 而让我诧异的是:“你看得到魂魄?” “比不得你们天赋异禀,我是凡眼看不到,不过——”杨白说着从腰包里拿出一副普普通通的无边框眼镜戴上,道,“有这个就看的到。” 看得到魂魄的镜片… “是明冰?!你居然会得到明冰碎片?!” 杨白拽住我的手就匍匐着要向发光体走去:“出去再跟你解释这些,跟着我匍匐着走,棺木上有小鬼守着,它们视野有限,弯着腰走的话不会被看到。我怀疑这块巨大的发光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藏阴石,所以这附近的孤魂野鬼才会都被吸引着聚集于此。不过这里的小鬼都很服从那只女鬼倒让我想不通。我猜是那女鬼的棺木里藏着什么东西。” 我惊讶于几个月不见就精通于地界事物的杨白,思路清晰,连藏阴石都知道。 按照杨白的推理,那卡子应该就藏于棺木女鬼的尸身上,不然我不会每次闻到卡子气息的时候都伴着尸臭味。 一步步匍匐前进,终于走到藏阴石下,忙紧贴着藏阴石避开上方守棺的鬼魂开始施法。 “先别作法!”杨白一把按下我的手,“这藏阴石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野鬼!这里面修行的才是最厉害的,万一你施法唤醒了里面修行的野鬼们,那我们就出不去了!在上面守着的才是没多少道行的小鬼,没资格进里面修行,而且数量少。”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出去再跟你解释,现在我们只能爬上去了。”杨白说着望了望上空,从腰包里翻出奇奇怪怪的铁钩和手套,手套的指套上也都有锋利的小铁钩。杨白又翻出一条粗麻绳就要往我腰上绑。 “你干嘛?”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我只准备了我一个人的道具,你要空手爬上去吗?”杨白说着,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自己腰间,然后蹲下身把另外两个奇奇怪怪的铁钩套在了自己鞋子上,舒展了一下筋骨,看向藏阴石上方,道:“我先往上爬,你只要跟在我身后,保证身子能紧贴着藏阴石就行。” “不行,你走在前面,上去就是小鬼,万一你被……” “放心吧,上面的都是新鬼,还没多少灵力,不擅长使用法术。”杨白不再多容我反驳就开始往上爬了,我只能紧随其后。 天,我的体能一向很差,像这种攀岩的运动完全不擅长,若不是不能使用法术,我直接飞行直上了! 想必爬在上空的杨白有我这个拖油瓶也是苦不堪言。我只能忍着努力向上攀爬。爬了半个多小时,杨白才停下来,低头俯视我,给我使眼色,示意我自己向上爬。我知道,我们终于爬到了顶头。 紧紧拽着我们腰间的麻绳,我奋力向上爬着,该死的,偏偏在最紧要关头,右脚突然抽筋,脚一滑,整个人瞬间吊在了半空中,杨白也被拖着往下滑了几十公分。 汗珠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往下流,后背直冒冷汗,心脏怕的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我长长呼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拽着绳子一点点向上爬,抓住杨白的脚,我的双脚也终于踩住藏阴石,有了着力点,就轻松了。然后,抓着杨白的脚蹬着再往上爬,一步步爬到杨白背上后,双脚无尾熊一样挂在杨白身上,解掉我们之间腰上的麻绳。 “小心点!”杨白低声嘱咐。 “我知道!”解开麻绳后,杨白脱下一只手套递给我,弯着腿,让我踩着他的膝盖再往上爬。 戴上手套之后攀爬就容易多了,手套上的铁钩像吸盘一样可以牢牢抓住藏阴石。我踩着杨白的膝盖,另一只脚被杨白空出来的手托着放到他肩上,借着杨白的力,我直接被拖着爬到了顶端。 平平常常的棺木。 守护棺木的只有三只小鬼,其中一只就是附身在杨爸身上的那只,见到我后吓得直接跪地。果然是只新鬼还秉行着做人时的习性。 另外两只机灵多了,看到我后第一反应就是逃跑报信。 我一个捆绑术丢过去,三只小鬼都被扎扎实实的束缚住动弹不得。 杨白也爬了上来,跟我一起走到棺木前就要揭棺盖。 “别碰这个棺材!”附身过杨爸身体的那只鬼叫到。 第四十七章 得来是费点功夫 “别碰这个棺材!”附身过杨爸身体的那只鬼叫到。 我没理会。 “你要是拿走那个东西,这里会坍塌的!你看看四周看看下面,这都是靠里面那块东西建造出来的真实世界,如果你拿走了它,这里会崩塌,你在地上的那个朋友也会被埋在这里!”那鬼惊叫道,过度的恐惧竟引发了它自身体内的灵力。 脚下的藏阴石开始摇晃。 “糟了,藏阴石里的孤魂野鬼们被唤醒了!”杨白扶着棺木叫道,“别犹豫了,里面真有你要的东西就快点打开棺木把东西带走!” 江恩平应该不至于那么弱会被一个区区二十多年的女鬼给弄死。 我定了心思,不再犹豫,跟杨白合力推着棺木。 “这棺材盖是钉死的,推不开!”杨白后知后觉。 藏阴石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几乎站不稳。 我叫道:“你那腰包里还有什么宝贝,赶紧拿出来快把棺盖上的钉子拔掉啊!” 说话间,藏阴石里的鬼魂已经都跑出来悬在半空中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藏阴石终于停止晃动归于平静。 我后退两步护住棺木和杨白,沉声:“你别管我,赶紧拔出棺木打开棺盖,这些东西我来对付!” “快!” 我大喝一声,施术将杨白和棺木设了保护圈,向前疾走两步,避免打斗时危及杨白。虽说设了保护圈,但凭我的道行,保护作用撑不了多久的。 在我施术的空隙间,恶鬼们已从四面八方狂风般涌来,攻势迅猛。自从结束了跟沈明一起的修行生活,我已经八年没有这么狠的战斗过了。 “你在干什么?反击啊!” 头顶轰隆隆一阵声响,脚下的藏阴石也跟着剧烈的晃动,上空哗啦啦连沙带石子儿的砸了下来,幸亏我反应灵敏,翻了个跟头站在了安全的地方。 就见江恩平手持银色阴阳剑站在我刚才站着的空地上,偏头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对不起,刚刚摆脱那女鬼耗了点时间。你快去开棺拿卡子,这儿马上就要塌陷撑不了多久了!” 语罢,江恩平默念咒语,短剑一挥,咬破左手食指将鲜血涂在剑身上。剑柄处几颗森白的骷髅头似活了过来,嘴巴一张一合,当江恩平的鲜血被剑身完全吸收后,骷髅头忽的变大数倍,剑身幽蓝的光也随之涨了两倍,远远看,仿佛是柄大刀。 脚下的藏阴石又开始晃动了。 我赶忙跑到棺木旁,重新加固保护圈后,跟杨白一起撬棺盖。 “开了!”杨白舒了口气,放下工具,跟我一起开始推棺盖。 “小心!” 我推开杨白,抓起地上的匕首向那从棺木里窜出的两道黑影砍去。piapia两声,黑影应声落地,居然是两条长蛇,段成四节后还在地上扭捏着身子。 杨白倒在地上,看看我,定了定魂,站起身:“快点,找你们要找的东西。” 我怕还有什么变故,反手拿好匕首,再次跟杨白一起推着棺盖。才打开一条缝,一股恶臭就从棺木里传出。我们忍住呼吸,一口气把棺盖推到在了地上。 仔细看棺材里的女尸,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这也全凭卡子的功劳,不然二十年的光阴,在这普通的棺木里早已变成一堆白骨了,连棺木也不会保存的这么好。 可这恶心的尸体里,让我怎么下手拿卡子?! “谁都不许拿走我的灵石!我要你们都死在这儿!” 上空传来凄厉的女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 江恩平高举阴阳剑,阴阳剑上的骷髅肆无忌惮的吃着向它的主人袭击的恶鬼。 “快拿卡子啊!拿走卡子这女鬼就完了!阴阳剑也快顶不住了。快!”江恩平艰难的又举高了阴阳剑,咆哮道。 情急之下,我忍住呕吐,闭着眼,伸手掏向尸体里的卡子。 刹那间,地动山摇。 脚下的藏阴石倾斜坍塌,棺木直接滑到了藏阴石下,接着传来嘭的摔得粉碎的声音。 杨白死死的拽着脚下的藏阴石,几乎也要顺着滑下去。 “杨白!”我飞身扑过去,拽住杨白的胳膊,在藏阴石坍塌的瞬间施术飞身朝地上冲去。 保护圈冲破地界,我和杨白终于都重见天日。 惊魂未定,我们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颜…颜颜!”杨白惊悚的看向我,又看着自己身下的土地。 我们身下的土地居然开始有了裂纹,我咽了口唾沫,缓缓站起来,脚下的裂纹还在持续迅速的扩大,放眼望去,以我们为中心,方圆三四十米都是裂纹。 “这块地也要塌陷了!”我拽着杨白的手将他慢慢拉起,“抱着我!” “啊?” “抱着我…啊!啊!” “啊!” 地表轰然坍塌,杨白抱着我几乎要湮灭在这巨大的黑洞里。 “起!” 身下忽的被一软物托起,紧接着就是划破长空的两声尖叫。 “啊!” “啊!” 我和杨白被身下的式神高速的托起飞向天空。半晌式神才停止飞行,停留在了空中。向下望去,下面已是一个直径百余米的大坑了,连我们开来的汽车都不见了踪影,八成是掉进这个大坑里了。最近的那片大山也受了影响,山顶有不牢靠的大石滑落,一路辗轧大树破坏植物滚落到山底。幸好这一片儿荒芜没什么人家,不然,这得造成多大的伤亡,制造多大的新闻! “式神,降落吧!”我拍拍式神的头。 式神扑闪着翅膀听话的带着我们着陆,朝我颔首后,破空而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式神?!我还是第一次见!”杨白望着式神离去的方向,即使灰头土脸也难掩激动。转头见我盘坐在地上从随身的书包里翻找东西,问:“你干嘛?” 我边找符纸边说:“为保万一,还是要检查一下附近有没有被牵连受伤的人。我包里有药膏,你先自己处理一下伤口,等会儿回家后再仔细处理。” 说完,将包丢向他。作法派出小式神四处巡查。 江恩平还没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也快要落山了。地底下还有块小高层似得藏阴石,日落之后,它不知还会吸引多少魂灵过来! 我焦急的站起身。 胳膊猛地被拽住,杨白站在我身后:“你要下去找他?” “太阳就快下山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我一定要在太阳落山前下去找到江恩平!” “你疯啦?之前绑住你的树蔓是因为白天迟钝,我才能轻易救你逃脱。如果天黑以后,这地底下全是那种吃人鲜血的藤蔓,它们在夜间清醒活动,你会被困死的!”杨白情绪激动,“你不能下去!” “在天黑之前回来就好!”我拿起地上的包就要再次召唤式神下去。 “你不能下去!” “你是要下去找我吗?” 争论之间,从地底下掀起一股劲风,江恩平乘坐着式神从地下飞出,灰头土脸的,看着我举了举手中一块黑乎乎的石头,笑着从式神身上跳下,一个没站稳,半跪在地上:“给你拿了块藏阴石,你存的那块,太小了,不足以帮助八尾猫灵修行。” “江恩平!”我忙上前扶他。 江恩平吃力的站起身,甚至连说话都有些吃力:“快走吧,太阳要下山了……”话还没说完,江恩平就软软的倒在我身上,若不是杨白眼疾手快及时扶了一把,我和江恩平就要双双倒地了。 “江恩平,江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