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圈养琏二爷》 第1章 失明的熙凤 连日阴雨将近半月终于放晴,这一夜京城的月色格外好。清辉满城镂出一地花影,又有飒飒清风微微吹拂,摇的那些花影更添了几分魅人之姿。如此夜晚赏月品酒再好不过,只王家人却没这样的闲情逸致。 王子腾此刻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头两年他大哥大嫂先后去了,留下一双儿女,他答应了大哥大嫂会照顾好两个孩子,现在却出了这事。若凤儿有个好歹,百年之后如何给大哥大嫂交代? “老爷,大姑娘醒了!”正沉吟间忽有小厮来报,王子腾的心猛地一松,拔脚就往倚芍院走,他要赶紧去瞧瞧小侄女。 才走到倚芍院门口却见夫人林氏身边的大丫鬟绘锦一脸焦急跑过来,看到他后加速小跑跪倒在他跟前:“老爷,大姑娘她……”绘锦满脸痛惜欲言又止。 刚刚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起来,顾不上问话更顾不上仪态,王子腾快步进了屋子,却见屋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大夫在外间沉吟苦思,他夫人则在里间抱着侄女落泪。 他侄女似是听到脚步声,歪着头看向他走来的方向,好看的丹凤眼里看不到一丝情绪。王子腾只觉此刻连呼吸都那么费力,这孩子看起来有些奇怪,见他来了竟也不叫叔叔,且眼神空洞无物。 “凤儿?”王子腾伸手在她眼前半尺的地方晃了晃。 林氏红着眼眶带着哭腔看向王子腾:“凤儿的眼睛看不见了,大夫,大夫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这孩子怎就这般命苦呢? 王子腾一阵心疼,顿了半晌轻轻握住侄女的手:“凤儿别怕,叔叔婶子会照顾你的。” 西凤却直接把手抽了出来,皱着眉口中轻轻吐出四个字:“叔叔婶子?”她家往上属三代都是单传,哪来的叔叔婶子? 自她醒来,身边的人处处都透着诡异,诡异得她不敢乱说话。这些人说话不似现代人,倒像是古装剧里那些古人。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看不见东西是“被”化了技术高超的妆,仔细摸摸眼睛却并非如此。而后她被一个大夫宣布“失明”,然后又被身边的一位妇人喂了些水和粥,接着这个自称叔叔的人就过来了。 “我是怎么失明的?”西凤想了想开口。 王子腾听了这话看向刚刚又进来正皱眉苦思的大夫:“大姑娘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大夫被王子腾冰冷的语气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仔细解释一番:似大姑娘这般脑袋受伤昏迷的,以前也有记载,醒来后失明失忆甚至变成傻子的都有,大姑娘能醒来且没变傻已是万幸。 西凤一听这话,心下更加烦躁:“我是怎么受伤昏迷的?”既然大夫说她没变傻就是万幸,此刻问出这样的问题应该可以理解。 王子腾倒吸一口气,看向大夫。听这话,怎么好似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大夫本在苦苦思索,听了这话却惊愕的看向西凤,而后瞬间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冲王子腾跪下:“老朽无能,大姑娘只怕是脑袋伤的太厉害失忆了……还请老爷与夫人问姑娘几个问题……” “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林氏的心已缩成一团。 “西凤。”西凤有些不耐烦,她想在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为什么没人回答!恶作剧要玩到什么时候? 王子腾和林氏都松了一口气,还知道自己叫熙凤,想来并没有完全失忆。可这夫妻二人再问几个问题,西凤却连连摇头。王子腾心中一阵悲凉,他大哥在世时极疼爱这个女儿,现在她却除了名字什么也不记得了。大哥于他不仅是亲兄弟更有救命之恩,现在却…… “嘶……”西凤揉揉脑袋,每每她努力回想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受伤昏迷而致失忆,头就会疼。 “还请姑娘保重,切勿忧思。”那大夫看出来她一回想就会头疼,赶紧安慰一句,而后又顶着王子腾的冷气说道几句,叮嘱大家不要逼着她回忆过去,那样只会让她更痛苦。似她这般失忆后能否找回记忆全靠运气,强求不得。 而后大夫又开了张方子给西凤调养身体,然后就被婆子送了出去。丫鬟去熬药的间隙,王子腾与林氏夫妻二人则坐在西凤左右两侧尽力宽慰开导她。西凤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身边的叔叔只强调会做她的□□,婶子则说让她好好调养身体。 没一会婆子把药端来,坐在她左侧的叔叔接过去用勺子一口口喂她。 “噗,好苦!”西凤只在幼年时喝过两次中药,现在竟然又要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不喝药,身子何时才能调养好?”叔叔冷言道。 西凤此时失了明,还要仰仗身边的“叔叔婶子”照顾,此刻这药不喝也得喝。 “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我自己来。”西凤试探着伸出手从叔叔手里接了药碗,稳稳的送到唇边,摒住呼吸“咕咚咕咚”三大口把药喝完了。 王子腾见侄女这样竟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揉揉她的脑袋,欣慰道:“凤儿即便是失忆了,还是这样爽利的性子。” 西凤喝了药不过几分钟时间便觉得有困意袭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王子腾与林氏看着她睡熟了,又将院中伺候的丫鬟婆子敲打一番,然后才相携离开。 她受伤昏迷这五日,林氏一直衣不解带守在床边,一刻也不曾懈怠。王子腾十分感慨,以前觉得林氏总淡淡的,现在才知道她的好处。二人到了林氏的倚澜院,林氏过于劳累泡澡时睡着了,王子腾竟难得温柔得把她抱出来,亲自给她擦干身体,抱着她安静睡了。 第二日西凤醒来,睁开眼睛依旧是无边的墨色,这才明白昨日的经历并不是梦,她真的变成了瞎子,还是一个同样叫“西凤”的古代小姑娘。 刚梳洗完,林氏就来看她。看着她吃了早饭又喝了药,林氏便提议带她去园子逛逛,总闷在屋里可不好。西凤正想多了解些情况,欣然同意。小丫鬟赶紧过来牵着她的手,林氏微笑:“还是我来吧。”说罢把西凤另一只手握在手心:“凤儿别怕,婶子牵着你走。”小丫头赶紧退后靠边。 原本脚步有些迟疑的西凤听了她温柔的话语顿时脚步轻盈起来,“婶子”的手心暖暖的,很细腻,很温柔的包裹着她的小手。虽是第一次被她牵着,却不知为何有些熟悉之感,西凤不由得嘴角上扬。 退到一旁的小丫头被这笑晃得挪不开眼,她家姑娘即便成了瞎子,依旧笑得这般明媚。 林氏本以为她失明又失忆脾气会变坏,也没想到她竟笑了,有些好奇:“凤儿笑什么?” “我虽然没了记忆,但这感觉却没来由的熟悉。婶子很温柔。”或许是因为失明的缘故,她剩下的四感比以前敏锐了。 林氏被小侄女说的心里暖洋洋的,捏捏她的脸,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往园子走去。林氏不仅温柔还很细心,一路上要跨过很多门槛,走过很多台阶,林氏一一提前提醒,西凤稳稳当当的被她牵着到了园子。 微微扬着脸对着拂面而来的微风吸吸鼻子,西凤又笑了一下,而后摸摸身上的衣衫,偏薄:“是月季花开了吗,现在是夏天?”鼻尖充斥着花木的香气,有很多种,但她只分辨得出月季一种。 刚说完手里就被塞了一枝花,西凤闻了闻,正是月季,原来是有眼色的婆子已经折了一枝月季来,还细心的把嫩刺都除了。林氏很高兴,她家侄女虽失忆了却没变笨,大概只是没了对人和事的记忆,常识还在。 逛了大半圈下来,西凤手里已被塞了各种鲜花十几枝,都是这园子里种的。她闻闻这个摸摸那个,下意识的想把这些都记住。又走了几步,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挡住了阳光,与站在花树下的感觉不同,是实实在在的大片阴影。 “假山?”西凤鬼使神差的丢开婶子的手,慢慢挪了两步,忽地蹲下身子用空闲的右手在草丛里摸索起来。 “哎呦,姑娘您快起来……” “嘘!”林氏示意婆子丫鬟都噤声,侄女的举动很不寻常,似乎在找什么,或许想起了什么也说不准。 然而事实上西凤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做。虽然意识是清醒的,但好像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支使着她的身体,强迫她这么做。 西凤蹲在地上一边摸索一边慢慢挪步,半晌终于在一块石头根部泥土的缝隙里摸到了什么东西。原本慢腾腾的动作忽然变得有些疯狂,双手并用去挖那被雨水浸透的泥土,没一会儿就从那缝隙里挖出来两块东西。 这两块东西上面沾了不少泥,她摸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拿到东西的瞬间,脑海中忽地钻进来一幕幕血腥的画面。与这些血腥记忆片段一起席卷而来的还有欲裂的头疼和原主王熙凤的满腔恨意。 第2章 一言不合就砸人 西凤再醒来时已回到了倚芍院,守在床边的林氏见她醒了赶紧命人端茶倒水摆饭熬药。侯在廊下的大夫又进来把脉。得知她已想起一些片段,众人连忙道喜。 西凤抽抽嘴角,被强迫看到那么血腥的画面她实在高兴不起来,而且前前后后不过两刻钟时间的回忆,还不够塞牙缝的。好在记忆虽少却很有用。她已知晓这副身躯到底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的,也知道了几个关键人物,更知道她如今的躯体名唤王熙凤。 怪不得昨日她说自己叫“西凤”时,“叔叔婶子”没说什么,原来是异字同音。哎,变成王熙凤那就做王熙凤吧,反正她一直都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身处何地根本无所谓。只是王熙凤命不好,以后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林氏盯着脸色阴沉的熙凤,柔声开口:“你都想起什么了,跟婶子说说。”其实根据侄女她找东西的地点再加上找到的东西,林氏已猜了个大概。她找东西的地方六天前她昏迷的地方。王熙凤被发现时奄奄一息满脸是血。 原本园子里有两个婆子并四个丫鬟打理,平常是不断人的。但偏偏半月来连日阴雨,因此婆子丫鬟只一早一晚进去稍稍拾掇一下。那天四岁的王佑缠着熙凤教他写字玩,勾的熙凤想起小时候父亲对她的宠溺情景。从王佑屋子出来后,熙凤独自跑到园子里假山洞里偷偷抹眼泪,不成想王仁趁着下课的功夫从书房溜出来,准备在园子里摸鱼打鸟。 王仁与王熙凤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王仁乖戾猥琐不似熙凤得父母欢心,且王仁不爱读书,整日斗蛐蛐虐猫狗,到如今将近十岁,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他们的父亲王子胜生前看见王仁非打即骂,对熙凤却一直宠爱有加。差别待遇给王仁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深深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 母亲与父亲相继过世后,王仁没少找熙凤的麻烦,而今正巧碰到熙凤独自一人躲在假山下的石洞里哭鼻子,王仁忍不住一番讥讽嘲笑连带着还将已逝的父母问候一番。熙凤当时就恼了,兄妹二人吵起来,王仁嘴皮子功夫与熙凤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恼羞成怒后撸袖子直接开揍。 王熙凤不过才八岁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削肩细腰没几两肉,一下就被王仁揍趴。熙凤爬起来要跑,却被王仁揪着头发再次推倒,脑袋磕到了石头上。瘫倒在地上的熙凤并没有得到嫡亲哥哥的同情,王仁一阵拳打脚踢还不满意,瞅着假山跟下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立马摸过来恶狠狠地拍到熙凤脑袋上,一下不爽再来一下。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王仁又朝熙凤啐了一口才翘着尾巴走了。只留王熙凤倒在泥地上,没一会地上已红了一片,阴冷的雨水不断打下来,不一会已是血泊一片。等到丫鬟寻来时,看到的就是血泊中的王熙凤。而王仁得知熙凤昏迷不醒的时候,假惺惺地去看了一回,心底却希望她赶紧去死。当时园子里除了他们兄妹再无别人,王仁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熙凤挑挑拣拣把主要的与林氏说了,而后低头挤出几滴眼泪:“我能想起来只是这么几个片段。凤儿不知他到底有多恨我、讨厌我,一言不合就拿石头砸我,还对父亲母亲出言不敬。以后我再也不敢与他有任何来往了。”还好王熙凤变脸的本事还在,随时都能哭出来。 “凤儿别怕,叔叔婶子定给你做主。”林氏将熙凤紧紧搂在怀里。王仁小小年纪竟然做出这般恶毒之事,着实令人心寒,必须严惩。此时熙凤在假山跟下找到的东西已被林氏亲自清洗干净,正是王仁与熙凤自小随身戴着的玉佩。 其实王子腾早就断定此事是王仁所为,除了他府中没人有理由针对熙凤,只是苦于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才不得不随便找个理由暂时把王仁关在院子里。如今熙凤在出事地点找到了他们兄妹二人的随身玉佩,王子腾当下就把王仁拎到王子胜夫妻二人的牌位面前准备动用家法。 王仁先时还狡辩,然而王子腾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随便便糊弄的,任他巧舌如簧也不为所动。 很快小厮搬来长凳,麻利地把王仁扒了裤子按在凳子上。另一边王子腾已亲自请了家法——一根三尺长的棍子,足有擀面杖那么粗,若是只粗倒也罢了,偏周身还有很多半寸长的倒刺。王子腾虽早已断定是王仁做鬼,但主观猜测和客观事实到底不同。这是他大哥唯一的儿子还是嫡子,王子腾现在羞愧又恼怒。 “这几年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你是一点也没学会。”王子腾边打边骂:“那是你亲妹妹,一母同胞,你如何下得去那般狠手!” 棍子还没沾到屁股,王仁就开始鬼苦狼嚎,连连哀求,但王子腾是铁了心要给他个刻骨铭心的大教训。他算是看出来了,好言相劝谆谆教导这小孽障根本听不进去,现在只能用棍棒跟他讲道理。 四十棍子打到一半,王仁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王子腾还要再打,却被赶来的林氏拦下了。 “老爷,这四十棍子若全都打完,只怕他就没命了。此事确是他咎由自取,但若他真死了,以后城中众人如何看待凤儿,如何看待你我。有心之人才不管是否事出有因呢。”知道执行家法会扒裤子,所以林氏并未进门,站在门槛外和王子腾对话。 “话虽如此,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不严惩他,如何给凤儿交代?她才多大,就要遭那样的罪?” “我知老爷心疼凤儿,还请老爷多为她想想以后吧。这长安城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若今日仁儿有个好歹,以后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凤儿。凤儿虽一开始愤怒难过,但终究还顾念着骨肉亲情,此刻就在祠堂外。”林氏说着就要跪下:“求老爷看在凤儿的份上暂且留他一条命吧。” 王子腾在看看下半身已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王仁,恨恨地又打了一下:“你连个八岁女娃都不如,她被你害的瞎了眼,还顾念你呢!” 死罪虽可免,但是活罪难逃。王子腾看着不成人样的王仁冷冷开口:“今日看在凤儿的面上暂且饶了你的皮肉之苦,” 王仁刚想给歌颂熙凤的宽广胸怀,却被王子腾接下来的话堵了个哑口无言:“禁足一年,除除夕、清明祭祖外不得踏出院门一步;抄写祖训五百遍;挪出院中所有虫鸟鱼猫狗,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斗蛐蛐;冬夏碳冰一概免去,你给我好好反省。”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趣?但是想想他最讨厌的妹妹已经成了瞎子,这笔买卖还不算太亏。王子腾一股脑说完,再也不想看王仁一眼,一拂袖子径自去了。 林氏吩咐小厮把王仁抬回去,又让人去把大夫请过去给王仁开些药,然后赶紧去找王子腾。一出祠堂大门,就见王子腾牵着熙凤慢慢走着。 林氏因想起一件要紧事,赶紧快走几步赶上。 王子腾见她欲言又止,皱皱眉头:“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出来的功夫王仁又整了什么幺蛾子不成? 林氏朝熙凤努努嘴,然后指指自己的额头。 王子腾了然,看看熙凤裹着一圈白纱布的额头:“她额头的伤口应该已经结痂了,你让人一日五次给她连抹一个月玉容膏,不会留下疤痕的。” 林氏翻了个白眼,这浑人竟然当着侄女的面把这话说出来了,果然熙凤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凤儿别担心,咱家还有玉容膏,连续抹上一个月,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的。”王子腾赶紧安慰她。听了这话,王熙凤的眉头才舒展开了。她可不想又瞎又丑,想来即便是王熙凤,额头上填了几道疤痕,也不会好看。 等王子腾与林氏回到倚澜院,林氏就忍不住冲他放冷气:“我费劲哄了好久才让凤儿相信她额头没伤口,只是因为大夫说不能见风才给她裹纱布的,你倒好,全抖搂出来。她本就情绪不稳,听了你那些话万一又头疼起来怎么办?” 王子腾有些尴尬,先前的确是他大意了,干咳两声:“还请夫人多多开导凤儿。” 林氏叹口气:“我自然要开导她,只是玉容膏已用了两瓶,还剩两瓶根本不够可怎么办?”玉容膏是西域贡品,每年不过能贡上来二十来瓶,王家这几年也就存了四瓶。 “竟用的这么快?”王子腾有些意外。 “哎,那日你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给她处理了伤口,你是没看到她额上的肌肤被伤成什么样子。那用量怎么会少?” 夫妻二人正思量对策,忽地小厮来报:义王妃得知大姑娘醒了,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林氏赶紧出去应酬。 林氏再回来时,脸色不大好:“我治家不严,请老爷责罚。”王子腾接过她手中的匣子,打开一看,赫然正是四瓶玉容膏。不用说,定时府中仆妇把消息传了出去。 “这几日守着凤儿你太累了,连佑儿都顾不得了更何况下面的仆妇。我责罚你做什么,只以后别这样就是了。”王子腾把盒子又交给林氏:“义王妃的礼物来的正好,先给凤儿用着,还差两瓶容我想想法子。” “但是义王妃如此作为,实在是……”连她都看得出这是义王在拉拢王子腾。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王子腾在朝堂上混了十来年,从六品小官一级级升上来,早已深谙官场生存之道。 第3章 没被订下娃娃亲真是太好了 王子腾要如何应对义王的拉拢,熙凤此时根本无暇关心。这会儿她正站在倚芍院盛放的芍药花前皱眉深思:她怎样才能让自己即便深处黑暗中也过的快活?她又要做些什么才能扭转王熙凤悲惨的命运? “姑娘,太阳快落山了,潮气就要上来了,奴婢给您系上披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熙凤点头,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她得到的记忆太少,除了王熙凤的父母、兄弟和叔叔婶子外,一概不知。 “奴婢叫青儿,今年十岁,”她的声音很清脆:“是府里的家生子,去年进府当差,姑娘您不嫌青儿愚笨,提拔青儿做了您的二等丫鬟。” 熙凤心念一动:“跟我说说这院子里其他人的情况。”不知王熙凤的得力干将平儿是哪个? 很快熙凤对倚芍院上上下下老少加起来二十多口子人都有了初步了解,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平儿这个人。而后熙凤又点了从小服侍她的钱嬷嬷给她讲了些府里的事。吃过晚饭,熙凤去倚澜院给林氏定省。 “何苦亲自走来,”林氏听丫鬟说熙凤来了,赶紧出门迎她:“怎么不让婆子抬来?” 熙凤笑着由她牵着进屋,娘俩聊了一会一阵香风飘过,熙凤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好浓的香气,是谁呀?”她如今的嗅觉、味觉、听觉和触觉异常灵敏。片刻后果然两名妇人相携而来,一个艳妆华服长眉入鬓,另一个却是本份做派。这是王子腾的两房姬妾——苏姨娘和秦姨娘。 “阿嚏,阿嚏,阿嚏!”熙凤痛苦地连打三个喷嚏,嗅觉太灵敏也是罪。 林氏立马拉下脸来:“苏妹妹回去吧,再这般不必过来晨昏定省了。”苏姨娘正是那华服妇人,听了这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满怀委屈的回了自己院子。往常请安她也是如此打扮,脂粉香料也从未换过,怎么大姑娘以前都好好的,如今却一见她就打喷嚏?就算是瞎了眼要更用心讨好夫2人,也不必这么明显吧。 苏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十分懊恼。若是这事传到王子腾耳朵里,她只怕还要被训斥,毕竟他那么宠爱王熙凤。 苏姨娘走后,林氏继续给熙凤讲她以前的趣事。秦姨娘很是庆幸自己不爱用脂粉香料,每日只是略施粉黛而已。她是府中老人,性子温和不争不抢,是以和林氏相处的还不错,此刻陪坐在一旁,时不时凑趣插几句话。她没孩子,一直都很喜欢王熙凤,只是碍于身份不能亲近,今日倒是意外之喜。 之后的日子,熙凤每日用过早膳后先去给林氏请安,然后与林氏以及她的儿子王佑一起去园子里转一转,偶尔秦姨娘也会陪着,她一直很本分。到了晚间熙凤会再去倚澜院与林氏聊会天,晨昏定省这个项目以前王熙凤做的很好,如今她也会延续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半月功夫熙凤已习惯了没有光和彩的世界,渐渐也适应了异常敏感的嗅觉触觉等。到此时,她已经将王府这十来年发生的事了解了七七八八,以林氏、秦姨娘和钱嬷嬷等人口述的方式。最让她感慨的是幼年的王熙凤,她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而已,并不似后来“荣府琏二奶奶”那般张扬。 她性子爽利不扭捏,五官还没长开却看的出将来必定是个明艳美人。她读书写字并不用心,却因有不争气且隔三差五惹事闯祸的王仁挡在前面,而她在长辈面前乖巧懂事又孝顺,因此没人与她计较。 反正王家也不指望她科举入仕,又从没想过将她成为一代才女,因此王熙凤的日子十分轻松自在,每天胡乱混混日子,根本没人管她到底会不会看书写字。对针织女红她更是没有丝毫兴趣,她父亲便做主给她免了这项技能的学习。 “重男轻女”这样的字眼大概与王家八字不合。只是王熙凤未满六岁就接连失去双亲,如今又被亲生哥哥害的成了瞎子,让人好不心疼。 聊天听故事不耽误做事,半月功夫熙凤已经可以独自完成从倚芍院出发经倚澜院、后花园再回来的行程。熙凤这才意识到,她的记忆力也比以前好了。 这一日下午,听青儿说园子里的红牡丹开了,熙凤便带着两个丫鬟去闻一闻,想用心感受一下牡丹的国色天香雍容华贵。这一感受却感受到了了不得的信息。 王府园子大体上是中轴对称的布局,中轴线上偏南三分之一处是一座高约三丈占地方圆约二十丈的假山名曰叠峦。叠峦山东侧就是牡丹圃,假山跟下还有两株上百年的紫藤萝。两年前林氏特意命人于藤萝环绕之中给王熙凤立了个秋千架。 熙凤感受了红牡丹后便让青儿翠儿扶她到秋千上略坐一会儿。懒洋洋倚在秋千上,迎着风她可以闻到沁人的浅紫色香气,还有一缕夹杂在其中不浓不淡款款而来的红色幽香。有此美景相伴,她可以在这儿坐上半个时辰。 熙凤耳朵尖,坐了一会就听到有声音从假山西边传来,声音虽不大但是她却依旧能分辨出是苏秦二位姨娘。熙凤捂上鼻子眯上眼睛,此时的她只想与花共眠,但是二位姨娘的聊天内容却飘进了她耳里,只是声音降低了些,听的并不十分真切。 “可怜大姑娘那么个美人儿,小小年纪却成了瞎子,以后可怎么办?”苏姨娘似乎很担心她。顿了一下秦姨娘接话:“依我看妹妹倒不必为大姑娘担心,姑娘有老爷夫人护着,一世安稳是跑不了的。” “姐姐说的不错,咱们家老爷如今得皇上看重,有老爷护着姑娘在王府的确吃喝不愁。可女孩儿长大了总要嫁人,咱们姑娘如此美貌却被一双眼睛拖累了。仁大爷真是,怎么恁得心狠。”苏姨娘听起来很为熙凤鸣不平:“姐姐你说,谁会愿意娶一个瞎子?哎,可惜了。当年荣国府贾大老爷与咱们大老爷开玩笑要给姑娘和他家琏二爷订个娃娃亲,却被大夫人拿话挡了。如今咱们姑娘这样,只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荣国府那样的了。” “妹妹慎言,姑娘的婚事自有老爷夫人做主,其实你我可以置喙的?”秦姨娘不耐烦了。 “什么!”熙凤手一松直接从秋千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压扁了一大片紫色花瓣。王熙凤莫不是已经被亲生父母许给了贾府做高级丫鬟? 青儿翠儿吓个半死,赶紧把熙凤扶起来。熙凤摆摆手:“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把两位姨娘请来,我有事想请教她们。” 苏姨娘哪里想到熙凤就在这里,她一直很留意府中各位主子的行踪,据她观察熙凤是每日早饭后和晚饭后才会逛园子,这会儿怎么也在?秦姨娘却十分坦然,自熙凤醒来后,她的立场越发坚定了。 熙凤并未因苏姨娘说了那些话而发作她,只是让她把“娃娃亲”一事说个清楚明白。得知当年贾赦与王子胜关系很好,在她出生后贾赦就想给她和贾琏订个娃娃亲,却被她母亲刘氏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后来贾赦又和王子胜提了一次,王子胜并未直接答应,没出几个月王子胜就去了。之后就没人提过这事。 熙凤弄清楚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逃过一劫的感觉真是美妙,值得庆祝。贾琏那个职业偷人老婆的混球坑货,她才不要嫁呢。就算贾琏亲自登门求娶都不行。熙凤可不想自己绿云罩顶。再说荣国府,那就是个大型销金窟呐,只出不进穷得只剩一副空壳子不说,家里爷们也没个中用的,还整天作死。 问清楚之后熙凤就带着青儿翠儿离开了。苏姨娘有些凌乱,一向牙尖嘴利的大姑娘竟然没发作她。熙凤只是懒得与她计较了,她相信以林氏对后宅的掌控程度,顶多到晚膳,苏姨娘的话就会传进她耳朵。 回到院子后,熙凤让钱嬷嬷从她的小金库里拿出些碎银子,以“尽心侍主”为由,给倚芍院众人发了赏银。丫鬟婆子们得了赏赐都很高兴,自是更加尽心。 而后熙凤着重让钱嬷嬷讲了讲她那位“好姑母”王夫人有关的事和人,原来此时学习成绩优异的贾珠正是阖府上下的宠儿,元春也被贾母当眼珠子般养在身边,贾琏则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怜娃且也没了母亲。 贾老太太当年和贾琏的母亲水火不容,因此拼命抬举王夫人。贾琏他娘去世后,贾老太太没几天就把荣禧堂给了心爱的小儿子,自己则搬到了后头的荣庆堂去颐养天年。贾赦父子则被她远远地发配到东跨院。此时贾政夫妇已入住荣禧堂三年之久。 熙凤一边嗑瓜子一遍听钱嬷嬷讲八卦,一直消磨到晚膳时分。熙凤正想让丫头摆饭,吃完去给倚澜院找她婶子再聊会,她叔叔婶子却来了。 王子腾听说熙凤鼻子耳朵很灵敏后,故意不让小丫鬟去报告,与林氏悄悄走到廊下站在门口。 熙凤正坐在正堂里喝茶,听到脚步声后扭头看向门口,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而后吸吸鼻子:“是叔叔婶子过来了吗?” 王子腾看到熙凤努力吸鼻子的瞬间险些就没绷住,跨过门槛笑着拍拍熙凤的脑袋:“稍加训练,凤儿就可以去帮京兆尹破案了。你是属狗的吧。”实在太像他以前养的一只小狗了。 熙凤不想接话,她两辈子明明都属羊,天子宠臣就这德行? 林氏嗔了王子腾一眼:“老爷快给凤儿说正事吧。” “叔叔今日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王子腾十分得意:“皇上今日赏下了四瓶玉容膏。”不年不节的一次赏下这么多,神鹿朝头一份。 熙凤嘴角上扬,这的确是个高含金量的好消息。就算她看不见,也不想往自己满头疤,即便是颜色极淡的疤痕,她叔叔不愧是当今宠臣。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已经飞了起来:“另一件呢?” 第4章 在王家我还是说的算的 “太医院的院判沈太医是当今杏林圣手,举世无双十分难请,皇上得知你失明后,已下了口谕让他为你诊治。”王子腾得宠,连侄女都沾光,沈凌架子大,只有皇帝使唤得动。 “沈太医何时来?”熙凤觉得似乎等到了转机。 王子腾笑着解释:“东平王府的老王妃病了,沈太医和另外几位太医这几日都在他们府上。我已派了人去郡王府接他,此刻应该快到了。” 过了片刻二门上的小厮来禀“沈太医到了”,王子腾赶紧亲自仪门上将人迎到倚芍院。沈太医名沈凌,是个少年英才,不足三十岁已是名满天下的杏林圣手。仔细给熙凤诊过脉后又在她脑袋上捏捏按按折腾了一会,而后斟酌着写了个药方。 “若单纯用药,姑娘的眼睛我只有两成把握。”沈凌直言,没有半句废话。 王子腾和林氏都很着急,对视一眼王子腾不死心道:“只两成,这可如何是好,沈太医,您可是当今杏林圣手……” 熙凤笑了一下:“叔叔婶子别急,沈太医应还有别的办法。”他们这是关心则乱了。 沈凌没想到当今皇帝的宠臣王子腾在家里竟然是这样,似乎他比外界传说的还要疼爱他这小侄女,也更加没想到王家这位大姑娘如此沉稳坦然。抑制住冲王子腾翻白眼的冲动,沈凌严肃说明:“若施以金针之术,可增加一成把握。”他很想试一试。 王子腾被他憋得胸口疼,这位无双圣手是在耍他吗? “请问太医,这针怎么个施法?”此刻还是林氏略冷静些,凤儿的眼睛明显属于疑难杂症一类,之前请了几位大夫也都是长安名医,却束手无策,太医也请过两次,也都无计可施。而这位沈太医,虽年纪轻轻,却一来就说有两成把握,已是十分难得。 沈凌想要在熙凤脑袋上扎针,自然不能瞒着王子腾夫妇,遂将施针的穴位和方法一一道来,讲解得清清楚楚。 王子腾立时就吹胡子瞪眼睛:“这怎么能行!若一个手抖,岂不是要把我家孩子扎成傻子。”王子腾来来回回踱步,连连摇头直说不行。 “凤儿你别怕,叔叔会护你一辈子,等你大了咱们招个上门女婿,谁也不敢小瞧你欺负你。”王子腾似乎早就下定决心,本没想这么早就说出来。 林氏哭笑不得,虽然她在心底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在太医面前说呢?实在让人笑话。 “老爷别急,太医又不会说扎针就扎针,您先坐下吧。”林氏提醒他。 王子腾恨恨跺两脚:“就你不急,你不急你来来回回绞帕子做什么。”王子腾与林氏这夫妻二人平日为人处事的心眼子那是一个比一个多,如今却都失了风度。 熙凤听到叔叔婶子的话,呆了瞬间,眼眶一下子红了。这二位是太把王熙凤放心上了才会如此,这种感情、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来没体会过。 “叔叔,婶子,侄女想试试。”熙凤的话打破了沉默,也一下子瓦解了沈凌放出来的冷气:“实在不好意思沈太医,让您见笑了。我家叔叔婶子是太关心我才会……” “姑娘多虑了。”沈凌微微皱眉,一瞬间已恢复如常,这位凤姑娘的感觉可真敏锐。王子腾那官场老油条都没发现他此刻不爽呢。凭他的医术怎么可能真的就一下把人扎成傻子。 王子腾和林氏好像听到了一句天外来声,同时扭头看向熙凤,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熙凤嘴角上扬,笑容明媚刺眼:“我说我想试试,我相信沈太医的医术。叔叔您刚才还赞他是杏林圣手天下无双呢。”她家叔叔婶子越发默契了。 林氏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思忖片刻:“你都想好了?”侄女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熙凤一本正经点头:“想好了。” 林氏又看向沈太医:“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说话间沈凌已打开带来的药箱。 嗨嗨嗨,干什么呢,王子腾一步跨过来:“我还没发话,你们娘俩就把这事定下了?在王家我还是说的算的。” 林氏知道他脸上挂不住,柔声道:“咱侄女也是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老爷您最疼她了,这事就依了她吧。再者沈太医的医术也是有目共睹的,您给侄女个机会可好?” 王子腾冷哼一声,身体有些僵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理理衣衫而后对着沈凌作揖:“即是侄女的心愿,我也只能依了。只求沈太医,千万慎重小心。” 沈凌赶紧起身闪到一侧,扶住王子腾:“晚生定当竭尽全力。” 沈凌是个行事果断干净利索的人,当下也不再多言,一边自己净了手准备金针,一边让丫鬟婆子把熙凤脑袋上包着的纱布解开。 当第一针扎下去的时候,熙凤抽了一口气,但很快忍住,谁说金针渡穴一点也不疼的? 沈凌极其认真,病人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一个不落地都落入他的眼中,这小姑娘有意思,和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一点都不像。想必王子腾夫妇那么心疼她,应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沈凌扎了几针略停顿一下,而后拔出两根走到外面光亮处去,让人拿了个放大镜来仔细观察。以前他父亲曾遇到过两个这种病人,两次都是保守治法。第一个病人喝药根本没用,第二个则由盲人变成了独眼龙。后来父亲与他讨论施针治疗的可能性,只是无奈没有现成的病人不能验证。这一次碰上个愿意让他施针的,沈凌十分珍惜这次机会。若能治好,于天下病患有大功德。 扎针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在熙凤觉得自己已经要被扎成马蜂窝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熙凤这才知道,感觉太灵敏也不全是好处。譬如扎针,她的痛感被放大数倍,这种感觉不能更坏了。 收了针,沈凌又将之前那张方子修改一番,增减几样药材,调整一下份量,交代完毕后,就被王子腾亲自送出府。 沈凌跨出大门的一瞬间,王子腾的脸就黑了下来:哼,把凤儿扎成了个筛子,要是治不好,看他不砸了沈家老宅。 在此之后,每日傍晚王子腾都派人去东平王府接沈凌过来。熙凤一连被扎了半个月却一点起色没有,王子腾快要忍不住了。 林氏发现他脾气越发暴躁,赶紧柔声劝慰:“老爷莫急,沈太医之前说给凤儿施针有些风险,但这半个月一直都很顺利,这可是个好兆头。” “什么好兆头,都半个月了还没起色,凤儿有时候疼得龇牙咧嘴你又不是没看见。” “或许只是我们看不出来好处,说不准是润物细无声呢?” “定是凤儿让你来游说,你怎么就这么惯着她,这是闹着玩的?也能这样依着她?” “……” “我看他根本就没什么把握,只是拿咱们凤儿实验罢了。” “……” “不行,下次皇上再问起这事,我得告他一状。久战无功,够他喝一壶的。” 林氏扶额坐到一旁不再搭理王子腾,他是疼凤儿不假,但怎么就看那沈凌如此不顺眼?依她看,沈太医可谓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药方都改了三四次了,到了王子腾嘴里,竟成了久战无功。 又过了几日,皇帝果然问起王子腾:“你侄女的眼睛怎么样了?” 王子腾早就等着这句话,竹筒倒豆子一般狠狠的把沈凌数落一顿。老皇帝却笑了:“平日里看你挺拎得清,怎么一碰到孩子的事就转轴子?护犊子也不是这般护法。” 第5章 蒙在鼓里的怕老婆扛把子 没几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深得圣心的王子腾大人状告百年来最年轻的太医院院判沈凌大人,失败了。与这件事一起传出来的还有皇帝笑骂王子腾的那几句话。 一时之间,王子腾成了“护犊子”代表人物。就连王夫人来探望熙凤时,都忍不住打趣他。“我们府里连老太太都说不敢与哥哥比护短,她就是再疼孙子孙女,也不敢因为类似的事情跑到宫里去告状的。” 如今的王夫人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正是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候。她的嫡长子贾珠悟性颇高,很的贾政看重,嫡长女元春玲珑剔透最得贾母欢心,是以三岁就被接到贾母身边,如今已有四五年。熙凤虽看不见,却也听得出她脸上笑靥如花。 林氏如今和她相处还算融洽,随意聊着家常。 “怎么没带元春来玩,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凤儿前几日吃了个蜜云糕觉得很好,还说等姑姑和妹妹来玩时,让厨房做给你们吃呢。”林氏剥了颗龙眼葡萄塞到熙凤嘴里。 熙凤腹诽: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婶子这话说的那么自然,她差点就相信了呢。 王夫人一听十分高兴,把熙凤搂进怀里:“好孩子,难为你还想着姑姑和你妹妹。元春只怕三五个月是没时间来找你玩了。” “怎么回事,元春是在学什么吗?”林氏随口一猜就中。 王夫人点头:“老太太找了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规矩呢,还专门请了夫子教她念书。如今即便我去看她都得瞅她放学的时候。” 熙凤不语,她从王夫人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得意。元春即是她妹妹,那肯定不到八岁,现在就开始为进宫做准备,贾老太太真是高瞻远瞩,这么早就看出来荣国府里一群爷们都不争气,要靠元春才能撑起一片天。 “要是依我,才不会给元春又是找嬷嬷,又是请夫子呢。小女孩儿学那么多做什么,前几天我见她,竟又瘦了。其实我恨不得元春能像凤儿这般呢。”王夫人又道。 “元春那孩子姿容秀美,心思通透,将来或许有大福气。”林氏笑道,又拿起一个桔子剥开:“至于凤儿,先时大哥大嫂宠她,现在养在我跟前,老爷疼她也疼的满城皆知,已经被我们惯出小脾气来了。你就是拿话本子放她跟前都懒得翻一下,更别说读书了。我们是不指望她什么了,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熙凤嘴里接连被塞了几瓣桔子瓣,很甜。 “就是这样在身边有个小棉袄才好呢,”王夫人又有些羡慕:“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些多书有什么用又有什么趣儿。” 这话林氏却很不赞同,又说笑几句便让丫鬟摆饭,做的都是王夫人在府里做姑娘时爱吃的,王夫人用了午膳又逛了会园子便乘轿离开了。 “我觉得你也该念念书了。”王夫人走后,林氏很认真地对熙凤说道:“至于规矩,由你身边的宋嬷嬷教导就可以了。她以前可是你祖母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后来自请去了你身边。” 熙凤一个激灵,指指自己眼睛:“宋嬷嬷很好,可是婶子,我看不见呢,怎么读书。” “没事,婶子找个夫子念给你听。” “唔,您不会让我写字吧?” 好一会没听到应答,熙凤正纳罕时有八个字流进她心里。“等你眼睛好了再写。”林氏的声音像涓涓细流舒缓而轻柔。 熙凤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婶子比她自己还坚定地认为沈凌一定能治好她的眼睛。“我听婶子的,等眼睛好了就练字。”熙凤成了听话的小绵羊。 林氏心底软了又软,抓着熙凤的一小撮头发在手指上绕了两圈:“姑娘家若有一手好字,可是非常招人喜爱的。” 熙凤点点头:“婶子放心,等我的眼睛好了,肯定好好练字。听嬷嬷说婶子的簪花小楷十分漂亮,到时候您能教我吗?”她还没体会出来“招人喜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前教你偏不学,现在又腆着脸求我,好意思么。”林氏轻轻戳了一下熙凤的额头,因为熙凤失明后比以前听话懂事了好多,林氏欣慰又心疼。以前熙凤虽也乖巧,但有时候小姐脾气上来了,也很缠人。而如今,不缠人了不说,还愿意读书写字了。 没几天,林氏果然找了个不错的夫子给熙凤授课,只是授课方式与别人不同。夫子每天上午把林氏要求的书掰开揉碎用白话讲给熙凤听,熙凤只听就行,并不背书也不写字。到了下午,熙凤则去林氏屋里,由婶子亲自教她珠算和管家。熙凤学的很用心。 只是她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三个月后,王子腾又在皇帝跟前告了沈凌一状,其陈词慷慨、义愤填膺大有一副要把沈凌生吞活剥了的架势。都快四个月了,还没治好他侄女,他跟这混蛋没玩!偏偏他看熙凤整天被针戳的呲牙咧嘴,说不治了,那娘俩还跟他吵。气的好久不搭理小妾的王子腾去秦氏和苏氏那各歇了一宿。而后王子腾总觉得哪里别扭,干脆也不搭理小妾,自己去书房睡。 老皇帝无奈,整日间操劳天下民生还不够,还得给这些不省心的臣子处理纠纷。 “爱卿,若是沈凌他治好了你侄女的眼睛,你当如何?” “那也得让臣先戳他几百针再说。”王子腾恨恨道。 “爱卿稍安勿躁,沈凌他那种严肃古板的人绝不会治不好还拖延时间,再给他些时日吧。你也不想你那个眼珠子一般的侄女一辈子都看不见吧。”老皇帝今天心情不错,劝了王子腾几句,总算把他安抚住了。 次日沈凌去请平安脉的时候,皇帝就跟他絮叨:“王子腾昨日就差没直接求朕下口谕不让你给他侄女治了。” “皇上您不必理会,这件事因王大人和他夫人、侄女意见相左,却又无法说服他们,所以才告到您这里来。微臣已经渐渐觅得要领,想来再有几个月,应该能有起色。”沈凌的表情很严肃,半分说笑的意思都没有。 “噢~朕怎么听着,这王子腾不仅护犊子,竟还是个怕老婆的。” “回皇上,臣听王大人与他夫人交谈的口气,并不是怕老婆,倒像是很敬重她。” “这事朕不管了,反正王子腾也拗不过他媳妇和侄女。”皇帝撇撇嘴挥手让沈凌退下,又问身边的大太监梁勃:“唉,这个怕老婆还是怎么形容的来着?” 时隔三个月,神鹿朝最年轻的宠臣王子腾再次成为长安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两天大家又给王子腾起了个绰号“怕老婆的扛把子”。 这件事大概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只有王子腾还蒙在鼓里。 第6章 太医界的容嬷嬷 夏去秋来,大雁排着队搬了家。它们走后没多久,树叶也都落了个七七八八。这时熙凤听到一个消息:苏姨娘有喜了。 熙凤去了倚澜院,想安慰一下婶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坐了片刻有婆子来回:“苏姨娘非要自己请大夫。” 林氏冷笑:“依了便是。以后也不用她来晨昏定省,让她好好养胎。”自熙凤出事后,半年多的时间,王子腾就去了苏姨娘房里一次,她竟怀上了。 熙凤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林氏已开始询问她昨日的功课学的怎么样。熙凤觉得她婶子并不需要安慰或开解,遂作罢。 没过多久天空开始有雪花零零散散飘下来。熙凤站在园子里皱眉:“十月天就开始下雪了?”她觉得仿佛闻到了雪的味道,淡淡的冰冷的感觉,有点轻盈。 熙凤和王佑姐弟二人在园子里堆了十来次雪人,打了七八场雪仗就过年了。王佑时年四岁,这个秋天开始,王子腾请了一位教头来教导他弓马骑射和拳脚功夫。王佑学的有木有样,还运用到打雪仗中。但是熙凤却把他扔过来的雪球大部分都躲了过去。 慢慢的王佑开始用一种敬仰的语气跟熙凤说话,熙凤摸摸他的脑袋:“姐姐只是能听到一点点破空之声,凭此判断雪球飞来的方向罢了。” 即便如此,王佑还是变成了熙凤的仰慕者,贴在她腿上抠都抠不下来。 神鹿二十一年的除夕悄悄来了,这一日,又被扎了几十针后,终于从沈凌口中说出了能让熙凤高兴的事情。 “照目前的情形看,再有一月,姑娘应该就能重见光明了。”沈凌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 熙凤险些喜极而泣,从五月被扎到除夕,七个月,二百多天,每天几十针,她大概比紫薇还惨烈些。更别说她还喝了四个多月中药。那段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充斥着药味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林氏听了这消息半晌没说出话,只用帕子拭了拭眼睛。 除夕家宴,王子腾、林氏、王佑、熙凤、秦姨娘和苏姨娘十分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而王仁早上跟着王子腾一起祭祖之后又被送回院子继续禁足。 家宴的氛围一开始其乐融融,但是禁不住苏姨娘总以“肚子里的小公子”为由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破坏家宴气氛。就连王子腾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如今他膝下只有王佑一个儿子,却不知为何并不怎么期待苏姨娘肚子里的小公子。 家宴进行到一半,王子腾终于忍不住了。给林氏使了个眼色,林氏却好像看不懂似的,王子腾只好亲自上阵,以“怀胎辛苦”为由,让管家和两个婆子一起送苏姨娘回她院子。苏姨娘走后,晚宴又进行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气氛轻松愉快。子时时,王子腾和林氏给大家都发了实现准备的大大的红包。秦姨娘也给王佑和熙凤准备了新年礼物。 第二日清晨天不亮熙凤就被嬷嬷叫起床,穿戴梳洗完毕赶去倚澜院与王佑一起给王子腾和林氏拜年,秦姨娘也得了两句吉祥话。而后王子腾与林氏带着给皇帝准备的贺礼去参加宫宴。不知为何,王子腾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揶揄、讥讽嘲笑、羡慕俱都有之。 回府的路上,车厢内王子腾忍不住和林氏交流:“不知是不是错觉,同僚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近日咱们府里的奴才们传了什么奇怪的话出去?” 林氏心底虽偷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可能是老爷这几年愈发受皇上看重的缘故。咱们府中上下人等,这几个月都挺安分的。不过老爷您既这么说了,我回去再敲打敲打他们。”她是不会把真正原因告诉王子腾的,若王子腾哪天发现了,她就推说不知道什么扛把子的事。 神鹿二十六年正月初五,林氏将府中表现不佳的三十名佣人发派到庄子上。然后又从家生子年轻一代中选了些苗子入府培养。正月初十晌午,婆子带着一个新入府的小丫头来跟熙凤行礼,是林氏给她院子补的却。 婶子挑的人熙凤自然放心,谢过婆子便让那小丫头起身到她身边。自来到王府,熙凤就一直处于失明的状态中,□□个月的时间已经养成了用味道、声音和触感记人的习惯。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熙凤一边问一遍吸鼻子,这小丫头闻起来特别干净清新。 “奴婢叫平儿,八岁了。” 熙凤听到这名字有一瞬间失神,这可是王熙凤的得力助手,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身边,熙凤觉得,神鹿二十六年,大概会是她运气不错的一年。 “以后你就跟在宋嬷嬷和钱嬷嬷身边由她们二位先教导些时日可好?”熙凤可没有使唤八岁孩子的*,平儿实在太小了。 “姑娘抬举奴婢,是奴婢极大的荣幸。”平儿本以为入了府就得干活,没想到却碰上了个好主子。她如今年纪到底还小,这么一件小事已经把她笼络得死心塌地。熙凤的形象在她心里一下子高大起来。 钱嬷嬷和宋嬷嬷商量一下,即是熙凤特意嘱咐的,就一人带一天,能教的都教点,有事就让她跑跑腿。若平儿是个悟性高、心眼正的,就着重培养。以后等她们老了,也给熙凤留个可心的人。 第二天晚上,沈凌来时,平儿正跟在钱嬷嬷身边实习。眼看着熙凤脑袋上被扎了几十针,平儿哭了。若单纯只是抹抹眼泪就罢了,偏偏她哭得稀里哗啦的。 钱嬷嬷又气又笑,但也看出来这小丫头心眼不错,赶紧让青儿把她带下去。两刻钟后眼睛肿的跟葡萄似的平儿回来了,跪在林氏跟前认错:“奴婢知错了,正月里不该哭的,可实在是没忍住。” 熙凤笑着接话:“那以后可有的哭了。” 沈凌看了熙凤一眼,他实在纳闷这小姑娘眼睛瞎了这么大的事,到底是怎么如此轻松坦然的?摇摇头,沈凌去和林氏说话,请林氏给熙凤做些衣服配件。他一比划,林氏就明白了,不就是一条三尺余长、一指半宽的丝带吗,既要轻薄透光的,那边用纱或者玉烟罗好了。即是衣服配件,林氏便盘算着要做的精致些。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叫什么,又是做什么用? 沈凌想了想,随口想了个名字:“就叫望曦纱好了,之后大姑娘会用上的。” 林氏动作很快,虽说正月里大家都讲究不动针线,但她此时根本懒得顾及这个。熙凤已猜出“望曦纱”的用处,有些无语沈凌竟给一条纱带取这个么名字。 第二日,熙凤又被扎成个刺猬,她其实早就已经习惯被扎了。平儿却看的揪心,被宋嬷嬷瞪了一眼,平儿赶紧自己主动出去了。 “你老哭什么,天天眼睛肿的跟葡萄似的,别人还以为姑娘打骂你呢。”宋嬷嬷晚上教育平儿。平儿搓搓眼睛:“心里难受,我学绣花的时候,被针扎一下都疼的受不了呢,姑娘她……她每天都被扎那么多针得多疼啊,偏偏姑娘还一个疼字都不说。” “……”宋嬷嬷已无言以对。 林氏的动作极快,第二天沈凌再来时,她已给熙凤备好了一条绣福字的望曦纱。府里的绣娘不少,技术也都是极好的,林氏一声令下,又亲自画了样子,绣娘们赶了一天一夜。 沈凌看到那条纱带时,一向严肃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来:“来得正好。” “姑娘先闭上眼睛吧。”沈凌对熙凤道,然后又给她施针。 熙凤心跳猛然加速,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只是当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这世界是红色的。熙凤晃晃脑袋,原来是眼睛上系的那什么望曦纱,真是个喜庆的颜色。 林氏激动站起身,迈出一步却踉跄了一下,丫鬟赶紧扶住。林氏走到熙凤跟前,蹲下身捧住她的脸,话未出口已泪流满面。 熙凤咧嘴一笑:“婶子,我终于看见你了。” 第7章 作死了,竟和皇帝抢东西 刚走到廊下还没进屋的王子腾险些被门槛绊倒,三步并作两步走大步子跨到熙凤跟前,掀开已经把熙凤和林氏团团围住的那一群婆子丫鬟,王子腾的动作在看到熙凤的一瞬间慢了下来。他很想亲自验证一下熙凤的眼睛究竟恢复没,但是却迟迟没动作。 熙凤从林氏的怀抱中抽出身来,往前走两步转身面对着王子腾夫妇笑着行礼:“承蒙叔叔婶子眷顾,即便侄女看不见了依然无比宠爱。叔叔婶子待侄女之恩,天高地厚。” “傻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子腾一把将熙凤拉起来,盯着她眼睛看了良久,轻声开口:“可都好了?” “只怕还不能见外面的日头,回头婶子让绣娘给你多做些望曦纱。”林氏心思一项细腻。 沈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姑娘能重见光明已是万幸,以后千万要爱惜眼睛,针线活是万万是做不得的。再者要远离火花,也不能抬头看太阳。出门的时候带上兜帽或者斗笠最好。” 熙凤又转向沈凌,郑重行礼:“这七八个月来,多谢沈太医悉心医治。您不愧是当今杏林圣手。” “姑娘过誉了。”沈凌微微一笑:“姑娘的眼睛还很脆弱,待会我会给姑娘开个温养明目的方子出来,先小心调养两个月吧。千万注意不要被强光刺激到眼睛,否则再次失明就治不好了。”沈凌说的严肃,熙凤也不禁一激灵。 王子腾与林氏听了这话更是如临大敌,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姑娘全天都留在屋子里。 沈凌开了方子就该走了,但是临走前竟然回头看了眼王子腾:“大人什么时候拿针戳我?”这样的话从不苟言笑的沈凌口中说出,满屋子的人登时就惊呆了。 还是王子腾反应快:“改日登门去戳,还望沈太医不要将我拒之门外。” 沈凌点点头,已经盘算着等哪天王子腾病了,他就不给他喝药,专门用针扎。 熙凤复明这样的大事,阖府人等都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除了王仁院中所有人。这样的喜事自然很快也被京中人士都知晓了。与王家关系亲厚的人第二日就带着东西登门道贺。而王子腾每每上下朝前后,也都会有同僚给他道喜。就连皇上都笑着打趣王子腾:“现在好了,朕总不至于整天看你本着脸了。” 按理说义王一直都想拉拢王子腾,王子腾掌珠复明这样的大事,他得让义王妃带着礼物来道贺顺便拉近关系才对。但是义王除了下朝后给王子腾道贺,之后竟然什么都没做。 王子腾与林氏随意聊了两句让她小心应对京中贵妇,而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眼看着到了上元佳节,虽府里已被各色花灯装点的十分好看,但王子腾见熙凤好奇外面的灯海究竟是什么模样,再想想熙凤已经没了幼时记忆,遂决定带着林氏与熙凤、王佑出门赏灯。 四人都换了身衣裳,刚走到角门,就见苏姨娘身边的婆子慌慌张张赶来。据婆子说苏姨娘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请王子腾过去看看。 王子腾皱眉:“我是大夫吗?” “您……”婆子愣了愣,快速转转眼珠子赶紧答话:“老爷您虽不是大夫,但是姨娘见了您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对肚子里的小公子是有好处的。” “可见不是真不舒服。”王子腾左手牵着熙凤,右手牵着王佑,抬脚便走。林氏则赶紧安排负责打理轻易问药的婆子去给苏姨娘请大夫,而后也紧紧跟随前面三人的脚步,那是她的全世界。 上了马车,王佑偎在熙凤身边,并不挨着王子腾或林氏。王子腾看到那臭小子竟然一脸敬仰的看着熙凤,心中十分不爽。再想想给王佑请的教头曾说熙凤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王子腾纠结了。他从来没想把熙凤养成个淑女,但一看到王佑那么崇拜熙凤而不是崇拜他这个父亲,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姐,以后你能陪我练武吗?”王佑喜欢功夫,一直学的很认真;自从与熙凤打了雪仗后,他一直都盘算着让熙凤陪他练武。今日终于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熙凤闻言一脸期待的看向王子腾和林氏 “胡闹,你姐姐是随便给你使唤的?”王子腾瞪了王佑一眼。 林氏皱眉:“你姐姐是女孩子,不适合舞刀弄棒的,回头从小厮里面找几个人陪你练怎么样?你可不准老缠着她,她还得跟娘亲练字学管家呢。” 王佑瘪嘴,熙凤的眼神有些黯淡,不开心得低下脑袋。 “凤儿你,你想学功夫?”林氏惊愕。 “唉,罢了罢了,”王子腾无奈叹气,虽然他很受不了佑儿崇拜熙凤的小眼神,但既然熙凤想,那就依了罢。 这件事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熙凤十分开心。这不仅仅是她的愿望,也是这副身体的愿望,自从她醒来后,每每想到王仁,就恨不得暴揍他一顿。再想想目前这柔弱的身板打不过王仁,学功夫的愿望就日益强烈起来。 王府距离朱雀大街不远,不多时便到了。王子腾先下车,把王佑和熙凤都抱下去,而后顺手把弯腰准备下车的林氏也抱了下来。 王佑人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熙凤自然也不会觉得夫妻之间这般是见不得人的行为,但是林氏和王子腾却都傻了眼。王子腾有些尴尬,林氏满脸通红,看到林氏脸红,王子腾却觉得似乎有哪里猛地跳了两下。 “婶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熙凤见不远处街市上空已经挂了很多站灯,迫不及待拉着林氏想过去。她来到这世界已将近一年,整天在府里不是喝药就是扎针,根本没出来过。林氏正好借此缓解尴尬,赶紧带着熙凤在前面走了,一边走一边给熙凤讲解,看到熙凤的眼神在什么东西上停留,就挑一个让婆子打包带回府。 朱雀大街很长,从南到北已经全被商家、小贩和出来游玩的人家占领。好在熙凤他们出来的早,此刻并不十分拥挤。 从南往北走了一段,熙凤终于体会到灯海二字的含义了。上元佳节于本朝是十分重要的节日,因为老皇帝就是在这一天登基的。这些年老皇帝将江山治理的不错,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水平比前朝长了一大截,大家感恩戴德,每到上元节和万寿节,民间都很热闹。长安城作为皇城,自然比其他城镇更加热闹。 如果你觉得灯海单只被各色纱灯、六角灯、八角灯、花篮灯、跑马灯、瓜果灯等各色花灯装点起来的朱雀大街,那就大错特错了。家家户户齐装点,整个长安城已被浸入花灯的海洋中。但朱雀大街无疑是最漂亮的。朱雀大街上空已被东西商家在二楼处扯了彩绳,从东到西挂了不少漂亮纱灯,在往上看则是城中百姓欺负放飞的各色孔明灯。 王子腾带着家人慢慢往前走,走到一个瓷器摊子前,熙凤忽地停下了。这摊子的老板用来装饰的灯实在特别,一下子就把她的眼神牢牢吸住。别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但大家再仔细看看那盏灯,并不符合大家的审美,于是也都走了。 熙凤却不同,在她眼里,这盏灯千金不换。灯神透明,里面捻子静静的燃着,从外面看火光稍稍有些折射,再伸手摸摸,多么熟悉手感!冰凉而光滑。 熙凤刚想把那盏灯捞到手里,却被一柄折扇轻轻打了手背:“这盏灯是我看上的。” 熙凤扭头看去,一个看上去四十七八岁的中年大叔,身体微微有些发福,身边跟着三个不同风格的青年男子,一个不苟言笑,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文质彬彬,看上去都有二十上下。 熙凤皱眉,天子脚下竟有这样不讲理的人:“且不说是谁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打我?”此刻她觉得学功夫的决定太正确了,长安城欠揍的人只怕不少。 王子腾一听熙凤说有人打她,立马拉着王佑回身,一看却愣住了:“老爷您怎么在这里?” 王子腾与林氏赶紧与那人见礼,都口称“老爷”,熙凤大惊,这天下能被王子腾成为老爷的,除了已逝的老太爷只怕就只有宫里那位爷了。 “你这小侄女胆子不小,跟爷抢东西不说,还问我凭什么打她。” 王子腾脸色难看:“这丫头年纪还小,不曾得慕天颜,还请老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皇帝脸一板:“爷要是非要和她一般见识呢。” 王子腾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梗着脖子:“那您可有些不讲理。” 听了这话皇帝身后的三个皇子脸色都变了变,都没想到王子腾胆子这样大,敢说皇帝不讲理。 皇帝却指着王子腾笑骂:“护犊子,真拿你没办法。”骂完王子腾又看向熙凤:“脸上怎么系着这么个东西?拿下来让爷瞧瞧。” 这老皇帝怎么那么像个登徒子?熙凤用力忍住抽搐的嘴角,一福身:“请您恕罪,这双眼睛不能直接见光。” “还敢不听爷的话,胆子真不小。行了,那盏灯就赏给你了。不过这么在眼睛上系着个纱带,还真让人抓心脑肺的想看看后面那双眼睛到底长什么样。等她好了你带去给爷瞧瞧。”老皇帝赐了赏又给王子腾安排了活竟然带着三个儿子抬脚走了。 熙凤再看看那盏玻璃灯,呵呵笑了一声,这么好心赏给她,怎么不先把灯钱付了? 第8章 早知如此,就不许愿了 熙凤正腹诽呢,却见一双素净的大手伸过去把那盏玻璃灯摘了下来,靛蓝色绣暗纹的衣袖一拂而过,有淡淡的茶香从鼻尖钻进心肺。 转头去看,正是刚才跟在跟在老皇帝身边的一个皇子,是不苟言笑、神色冷淡的那个。 熙凤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又回来了。 这位皇子却没跟熙凤说话,只把灯摘下来后递给身边的一个少年,似乎是他的亲卫。熙凤差点急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那位皇子又悠然而去。 “姑娘请拿好,老爷即说了这灯赏姑娘把玩,怎么能让王大人掏钱买呢,所以我们爷就过来了。”留下的少年把玻璃灯递给旁边的婆子,而后掏出些几两银子给了那卖陶瓷的老汉让他收钱。 那少年十分干脆,付了钱便直接走了。熙凤看看已转到她手里的灯,再看看那个靛蓝色背影觉得这人比他爹可厚道多了。 “叔叔,那人是谁?” 王子腾伸手做了个“七”的手势晃了晃,熙凤了然,那是当今七皇子,出了名的不苟言笑、严肃认真。据说这位皇子办差十分认真,若有官员被他抓到小辫子,只能自求多福。唔,总觉得这灯有些烫手呢。 王子腾此刻神色有些复杂,摸不清这位七爷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拉拢他?或者只是给为老皇帝坐好后续工作?毕竟赏了东西却还得他自己掏钱买的话,皇上的脸可真挂不住。 林氏适时出言提醒:“老爷,时间还长着呢,咱们再带凤儿和佑儿玩会?” 王子腾点头,暂时把思绪定格,又带着妻儿与侄女往前走。 这一路上,熙凤不可谓不招眼。认识王子腾的人可不少,如今又见熙凤眼睛上系着纱带,不用猜都知道这是王子腾的掌上明珠。 “不知道这姑娘的眼睛到底好了没?”大家忍不住三三两两在王子腾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议论开了。“沈太医那么厉害,应该好了吧。”部分人十分相信沈凌的医术。 “那她为何系纱带呢?” “我觉得挺好看的,而且看得人心痒痒,恨不得给她摘下来瞧瞧。” “听说她失明前被她那混账哥哥揍得厉害,脸上莫不是留了疤,所以故弄玄虚?” “嘘,要是被那护犊子的王大人听到了,看不到御前告你去。沈太医给她侄女治眼睛功劳够大了吧,还不照样被告了好几次。” 这些话王子腾等人自然听不到,熙凤却隐约能听到什么“眼睛”“疤痕”之类的字眼。她忽然觉得这样挺好,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熙凤自顾自玩着,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探究的眼神,戌时三刻还与王子腾、林氏、王佑一起各方了一盏孔明灯祈愿。不远处一个锦袍少年也在放孔明灯,还特意打量熙凤几眼,那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熙凤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盯着自己,忍不住转脸望过去,发现是个相貌堂堂的俊秀少年,十几岁的样子。这张脸非常好看,好看到熙凤竟然可以记住他的相貌。 要知道在朱雀大街逛了一个半时辰,她一张陌生面孔都没记住,包括老皇帝和那三位各具特色且长得也不错的皇子,那几张面孔,她转脸就忘了。她只记住了老皇帝和七皇子的气息。一个是龙涎香,一个茶香。 王子腾见有个少年打量他侄女,顿时不悦,林氏则赶紧领着熙凤走开。 那少年被王子腾狠瞪一眼,有些讪讪的冲王子腾作了一揖,也转身带着小厮走了。 “二爷,您许的什么愿?”小厮从来没见自家爷这般郑重其事过,忍不住问一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一向待小厮和气的少年却没答话,自顾自闷头往前走,他不开心,似乎连空气都是灰色的。但他长得实在好看,连皱眉头都让人百看不厌。 “二爷,您跟奴才说说呗,奴才这心就跟猫挠的一般,求二爷疼一疼奴才吧。”那青衣小厮死皮赖脸追问。 少年脚步停顿在原地,竟叹了一口气:“我希望父亲不要让我娶她。” “您说二太太的侄女,就刚才那个眼上系纱带的姑娘。”小厮知道府里大老爷曾多次提起想要与王家做亲,只是这两年没再提过了。 “旺儿你说,父亲要是逼着我娶她怎么办?”少年有些发愁:“我若不从他肯定生气,可若从了,一想到母亲和二房那边,我就……” 少年有些哀愁的看着手腕上的翡翠手串,又搭手过去转了转,这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去世前给了他,说留个念想。 叫旺儿的小厮想了想:“奴才不懂为什么大老爷那么坚持,可能他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 “她父亲当年与父亲是好友,她如今在王家那样受宠,父亲怕是想着我把她娶过来,二房那边就没了王家这么个依仗。但她也是二婶的亲侄女……”这少年年纪虽小,心思却不少。 旺儿挠头抓腮:“二爷,您先别想这些了,没得烦恼。”若早知如此,他就不问了。 待热闹的长安城安静下来已到了后半夜,那些承载者众人心愿的孔明灯越升越高已看不见了。 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姑又来到聆愿台听一听凡人的愿望。这本是她每月都要做的事情,往常并没什么异常,只今日却忽地发现了两道裹着粉气的愿望一起飞了上来。 警幻仙姑伸手一抓,把那两条愿望抓在手里一一聆听。奉茶的小仙娥见她冷笑,打了个寒颤连忙退下。 警幻将那两道愿望揉捏碾碎,朱唇轻启:“本仙连册子都写好了,你们却还想跳开。当真以为下了界就可以自有一世了?” 让小仙娥把剩余的愿望暂时收起来,警幻装扮一番踏云往月老宫去了。 “或许本仙该派个人下界去看看到底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他们竟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警幻虽已请月老帮忙把红线拴好,却还是不放心。棋局早已布好,若有一颗小棋子不听话,只怕会毁了这一出大戏呢。 韶光易逝,倏尔已是六月。 王府里最近气氛有些微妙,苏姨娘一再挑衅林氏的权威,林氏念着她将近临盆未曾追究。苏姨娘肚子很大,她身边的嬷嬷总洋洋得意四处宣传:“我们姨娘怀的可是两位小公子。” 第9章 被捧杀的狗急跳墙 六月过半,苏姨娘的肚子终于发动了。 王子腾与林氏并秦姨娘已被请到倚菊院的上房中等待,苏姨娘挺着肚子进产房前还在想等她一口气生出两个儿子,林氏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贤惠,这般云淡风轻。 常言道瓜熟蒂落,但苏姨娘这胎生的有些晚,足足迟了半个多月。两个孩子并没让苏姨娘受太多苦。统共两个时辰生产就结束了。 这时熙凤与王佑已结束了今日的功夫课。 钱嬷嬷为她递上毛巾和新的望曦纱:“姑娘,就在刚刚倚菊院那位生了。” 熙凤已从这话音中听出钱嬷嬷的幸灾乐祸,拉起五岁的王佑:“走,带你瞧瞧那两位弟弟去。”熙凤故意将弟弟儿子咬的很重。 王佑已渐渐懂事,有些不高兴:“一下子多了两个弟弟吗?” “或许吧。”熙凤嘴角上扬。 倚菊院中林氏正让身边的嬷嬷给众人打赏,猛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从产房中传出来:“不可能!我的儿子呢,你们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王子腾冷眼朝产房望了一眼,揉揉额头,这大半年来,他被苏姨娘聒噪的烦了。 “去问问苏姨娘,可是不想要女儿。”王子腾开口了,身边的大管家王成便赶紧过去,隔着门问苏姨娘话。 产房中,苏姨娘若不是因为刚刚生了两个孩子身体虚弱,此刻必定已经冲出来先撕了林氏再掐死两个闺女。大夫她明明怀了两个儿子,怎么可能生出两个赔钱货出来? 苏姨娘一直在强调“她生的是两个儿子,根本不可能是两个女儿,定是有人害她”,这样的话王子腾自然不信,跟着苏姨娘进产房的两个嬷嬷,其中一为孙嬷嬷是他的。 其中一个姑娘正是孙嬷嬷抱出来的,根本不会出现苏姨娘说的情况,若苏姨娘说她被大夫忽悠了,到有九分可信。 王子腾揉揉眉心,又看看被奶娘抱着的两个女儿,可怜她们生下来就被亲娘嫌弃。 秦姨娘脚步微动,想往前一步却又有些迟疑。 “老爷,既然苏妹妹不想要两个姑娘,只怕留在她身边也不会尽心教导。”林氏柔声浅笑:“我身边已有凤儿和佑儿,秦姐姐身边至今还没有一男半女,您看?” 王子腾看了看秦姨娘,发现她十分期待,再想想秦姨娘这么多年尽心侍奉,在林氏跟前也一直规矩本分,便依了林氏的提议:“两个丫头便交由你抚养吧。” 秦姨娘登时拜倒在地:“妾身承蒙老爷信任,一定将两位姑娘视若亲生,尽心教导。” “好了,赶紧带人回你院子收拾一下吧,今天晚上就将两个丫头抱到你院子里去。”王子腾觉得既然苏姨娘不稀罕,秦姨娘又很想要,就干脆利索些。 产房中苏姨娘得知这个消息,一下变的更加歇斯底里,哭闹起来:“我怎么这样命苦,儿子变成了女儿,老爷还把孩子送了别人。别人怎么会对我的孩子好……老爷,不要……” 王子腾听的头疼,站起身道:“都散了吧,这倚菊院以后你们都少来。” 前一天苏姨娘还洋洋得意,现在却已是从云端跌到谷底。 熙凤领着佑儿出门,佑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喜欢吗?”熙凤笑问。 王佑如实点头:“很好。” “两个妹妹生下来便被亲娘嫌弃,咱们以后得多疼疼她们。”熙凤轻声道。 王佑点头,妹妹再多几个也可以。 府里多了两个小女娃,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只除了倚菊院阴云笼罩。两个小姑娘洗三时是林氏与秦姨娘带着她们出场,有人问及“苏姨娘如何了”,林氏面色如常“一下生两个很辛苦,如今让她在院子里好好养着呢。” 秦姨娘听了这话,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她已三十多岁,自知生子无望,因此便一心一意抚养两个小女娃,其他的事一概不问。林氏身为当家主母,对两个小姑娘很好,虽不像对熙凤那般宠爱,但饮食起居等没有一样委屈了她们。不过二十来天的功夫,两个小丫头已被养的白白嫩嫩。 两个小丫头的性子与她们爱闹腾的亲娘完全不同,平日里并不怎么哭闹。被当日挺着大肚子优越感爆棚的苏姨娘闹腾了大半年后,林氏、熙凤、王佑想起来两个小丫头,心情就莫名变好。因此,林氏等人也会隔三差五去倚梅院瞧瞧两个小丫头。 王子腾知晓后,对林氏更加敬重,对熙凤更加宠爱,对王佑要求更加严格了。经历了这件事,熙凤十分佩服林氏的忍耐能力。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彻底让苏姨娘再也没有指望。这便是“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猖狂”了,红楼版的捧杀。 而苏姨娘得知林氏、熙凤的作为后,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林氏这个面慈心狠的贱人,这般害我,我恨不得咬死她。” 一旁嬷嬷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擦被咬破的嘴角:“姨娘一定要保重身子,夫人如今越发得老爷看重了,您还是赶紧养好身子,再给老爷生个儿子才是要紧。” 苏姨娘眼底越发冰冷,生儿子?她还有机会再给老爷生儿子吗?这一年多来,老爷统共就来了倚菊院一次,倚梅院一次。她还能再翻身吗? 苏姨娘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绝地反击。是夜,丫鬟婆子都已熟睡,苏姨娘轻声唤醒了上夜的心腹田嬷嬷,如此这般悄悄交代一番,田嬷嬷虽有些害怕,但被苏姨娘如此这般一番恐吓,只得依言实施。田嬷嬷有个远房亲戚名赵二狗,不学无术偷鸡摸狗,认识些乌七八糟的浑人,有些是长安本地人士,有些却是打一枪换个地方的外地人。 七月初七乞巧节,也称“女儿节”。这一日长安城的热闹程度仅次于除夕上元佳节。林氏心疼熙凤这几个月来日日习武辛苦,到了傍晚日头不那么毒辣后,便决定带着熙凤出去逛逛。王佑的功课也已结束,也一同跟着出门。 朱雀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林氏让车夫在外围找了个地方停下,便带着熙凤各自撑着伞与王佑信步走过去。后面马车上的两个婆子也赶紧下了车赶来随行。 “诶?”逛了一会熙凤有些奇怪:“这才多大会功夫,竟看到了两个同样系着纱带的姑娘,她们眼睛也不好吗?” “自然不是,”林氏笑着解释:“不知谁传出去的,说上元那日皇上见你眼上缚纱说了一句好看,后来宫里有一位娘娘被翻了牌子后也学了一次,而后皇上连点了她好几日。后来这事就传到了宫外。效仿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熙凤忍不住干笑两声,这是多么奇怪的审美啊。但是在这神鹿朝,皇帝的带头作用还真是强,只是因为他赞了一句好看,竟然能让整个京城的女子争相效仿。这大概是“偶像”的力量?熙凤不知道神鹿老皇帝算不算得上整个神鹿朝的偶像。 林氏带着熙凤和王佑去了朱雀大街上一个还不错的酒楼解决晚膳,上楼的功夫熙凤还碰到了两个同样缚纱的姑娘,说说笑笑下去了。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没人会注意她了。 熙凤此时还能想起来上元节时大家探究的目光和猜测的话语。那种感觉真不怎么好。 在对月酒楼用了晚膳又喝了盏茶品些点心,月亮就升起来了。 “走,带你们瞧瞧乞巧亭瞧瞧乞巧赛去。”林氏起身左手牵着熙凤,右手拉着王佑。乞巧赛是每年乞巧节的重头戏。只允许女子参加,比赛项目有穿针引线、绣花、打络子。前三甲的姑娘会得到“素手巧女”的称号,对于未嫁女这是难得的赞誉,是以每年都有很多人参加,十分热闹。 林氏带着熙凤与王佑正往那敲锣打鼓的对月亭走去呢,冷不丁忽然有人从一侧的胡同里钻出来,往人群里撒了一把炮仗。 第10章 打架,还是板砖好用 “嘣,嘣,嘣……”几声炸响后倒是没人受伤,但是受惊了的群众却一下混乱起来,往各个方向逃窜躲避。 炮仗不断落入人群中炸响,熙凤想要紧紧抓住林氏的手,却被慌乱拥挤的人群硬生生挤散了,两个婆子也不知被挤到了什么地方。 熙凤紧盯着林氏的背影,想要追上她。佑儿才五岁,林氏又身材纤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万一碰上了趁机揩油或者不怀好意之人,只怕难以应付。好不容易挤过推推搡搡乱作一团的人群,熙凤终于追到了街道一侧,可是哪还有林氏和王佑的身影?环视四周,两个嬷嬷也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诶?这少年有些熟悉,这张帅脸似乎是上元节见过的那个?熙凤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那少年,愣了一瞬。那少年是被挤过来的,此时满脸纠结。就在熙凤愣神这一瞬的功夫,已经有人从墙脚黑影中扑过来,险些将她压倒。 好在熙凤这大半年的功夫不是白学的,她的感觉又极其灵敏,在她察觉到有人要对她不利之前,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躲开这一扑。 熙凤转脸看去,是个蒙面人。此时还有人在往人群中扔着炮竹,即便她就在胡同口,却无人在意,唯有那脱离人群的少年停在原地脸色十分难看。熙凤没空去探究他的脸色,聚精会神对付眼前的歹人。 歹人没想到熙凤一个半瞎之人竟能躲过,明显愣了一下,再攻击几下,仍旧都扑空了。他们平日虽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却实打实都是乌合之众,并没有几招真功夫。赵二狗又轻视林氏、熙凤与王佑娘仨,自己又昧下了多半银子,统共只找了三个外地人来干事。瞧着满脸凶恶,实则却一个是偷鸡贼,一个是偷羊贼,另一个是以偷鸡做掩护的拐子。 “小娘们,有两下子。”歹人桀桀怪笑,熙凤恶心地皱眉,可恨她此时手里没有武器。熙凤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制服这歹人,却听“砰”得一声,歹人应声软倒。显出他身后举着砖头脸色尴尬的少年。 “嘶~看你斯斯文文的,还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挺身而出。多谢公子仗义相救。”熙凤看了看那歹人,没流血,应是被这俊美少年砸出内伤了。再看那少年,仍旧尴尬纠结,完全不知他到底在思量什么。 少年似是没想到熙凤竟会道谢,愣了一下赶紧把板砖扔了,拿出帕子擦擦手。 “不必言谢,眼看着歹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我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救这姑娘,只是看到墙根下有块砖头,鬼神神差地就摸了起来狠狠拍到那歹人后脑勺上。 熙凤已将望曦纱取下,将那歹人双手绑了起来:“我现在要去找我婶子和弟弟,烦请公子帮忙看住他,公子大恩,改日定当登门道谢。”熙凤说罢已经走了,此刻她只恨自己鼻子还不够灵敏,若是足够灵敏,或许就能顺着气味找到林氏和王佑。 少年被那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晃得失了一瞬神,为何她脾气变好了人似乎也变得更漂亮了?与上次在府里遇到的那个骄横丫头截然不同,看来是真的失忆了。而且这么久都没认出他来,不像是装的。再看她神色坦然,少年安慰自己,大概人失忆了,脾气也会变好。 “二爷,您怎么在这里?让奴才好找,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旺儿你留下看着他,千万别让人跑了。”少年一想到熙凤已经失忆,对长安城的街巷只怕并不熟悉,此时已月华满城,她眼睛据说还不大好,说不定没找到她婶子自己倒先迷了路。他着实不忍心让一个眼神不好的小姑娘满城乱窜。 熙凤没想到那少年又追了上来,少年赶紧解释:“我让小厮看着了,找人要紧,快走吧。” 熙凤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一边呼唤一边随手从巷子里摸了两根棍子与少年一人一根拿在手里。无头苍蝇般找了一会,熙凤猛地一拍自己额头:“笨死了。”而后在少年目瞪口呆中,熙凤趴到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听了一会。“前面似乎有些动静,”熙凤爬起来拿着棍子就往前跑去,跑一段又趴到地上听了一次:“没错,应该在前面。” 那少年持续目瞪口呆,这姑娘真是二房婶子那骄横的小侄女吗?见她如此自信,少年也同样拿着棍子跟着她往前跑。 “小兔崽子,还挺厉害。”熙凤已听到歹人的声音,一着急就要直接冲过去,却被那少年拉了一把:“只怕硬碰硬打不过,先想个对策。”熙凤刚才是太着急,被少年提醒一下,忍不住冲他翘起大拇指。探头往胡同里看了一眼,略一思索:“我婶子和弟弟都拿着棍子呢,一共两个歹人,我去引一个过来,你留在这里见机行事。” 少年一想,小姑娘家过去,对方容易轻敌,而且他刚刚偷袭了一次,此时正好有些心得,遂点头同意。熙凤攥了一把拳头提着棍子冲了过去:“你们是哪里来的歹人,朗朗明月当空竟敢为非作歹,我已派婆子去报了案,京兆尹衙门的人很快就要到了。”歹人一听官差来了,心中立时有些慌乱,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去绑了那小娘们,速战速决。” “凤儿小心!” “姐!” 林氏本是弱女子,为了保护王佑,也早已拿着棍子乱打起来,她那架势是要跟歹人拼命的。而王佑已学功夫将近两年了,耍起棍子来有木有样,力道虽小,但速度快,招招有板有眼。两个歹人虽有些拳脚功夫,一时半刻也没能将这母子二人拿下。此时歹人也拼起命来,慢慢压制住王佑与林氏。 其中一个歹人已转身向熙凤跑去,轻蔑笑道:“小姑娘家的,玩什么棍子,还是让大爷教教你吧。” 熙凤做出一副害怕又后悔的样子,转身便跑,顷刻已跑到胡同口,顿了一下似是在纠结往那边跑才好。歹徒怪笑:“小姑娘别怕,大爷……” 话没说完,已被躲在一旁的少年狠狠往后颈处砸了一棍子。 少年见他竟然没晕过去,脱口而出:“还是板砖好用。”利索的有给他补了一棍子。两棍子将他砸的晕头转向。 “管他什么好用,先揍趴他再说!” 两个打一个,熙凤又是学过几招的,有帮手在旁,心中渐渐安定不似之前慌乱,师傅教给的套路渐渐都使了出来,那歹人渐渐不敌。 “风紧,扯呼!”歹人冲同伴大喊一声,就见那已将林氏和王佑压制住的歹人纠结一番,终究还是快速跑了过来,林氏和王佑紧追而来。熙凤本以为另一名歹人是要过来相帮,没想到两人竟然一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他们任务虽失败,但至少已各自得了订金,倒不亏。 熙凤与那少年追了大约百丈,哪里还有人影。熙凤恨恨跺了两脚,也明白再追下去也是徒劳,遂赶紧回去与林氏、王佑汇合。 “坏了!”少年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招呼熙凤等人快走,回到刚才熙凤遇袭的胡同口,果然昭儿已躺倒在地。 “醒醒,快醒醒!”少年使劲摇晃几下,那小厮终于醒了,哇的一声哭起来:“二爷,您可回来了。您让小的看着那歹人,小的半分不敢懈怠。可刚才忽然冲出来两个同伙,把奴才打晕了。” 少年看向熙凤,神色愧疚:“有负姑娘重托……” “不怪你,”熙凤赶紧说道:“是歹人太狡猾了。今日多谢公子相助,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公子府邸何处,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不必了,只是路见不平帮一把。”那少年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拉起小厮竟然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不一会已隐匿在人群中寻不见身影。而那赵二狗一知道坏了事,连忙将三人送出城,各自跑了。他则假说做生意出门去了,他经常出门,竟没人起疑。 第11章 琏二爷很生气 熙凤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并不想非要登门道谢让人难堪。那位仗义相助的公子不乐意,熙凤与林氏决定暂时作罢。等以后打探出来那位公子的住处在细细打算。 被这件事闹了一番,熙凤等人早已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思,遂直接回到马车停放处,再做其他打算。一回去,就见一个嬷嬷正在马车旁边焦急张望着。一看林氏与熙凤发髻有些散乱,钗环摇摇欲坠,赶紧快步迎上来。 “你先去衙门报案。”林氏吩咐完毕后,便带着熙凤与王佑火速回府。 王子腾得知此事后,先仔细询问一番妻儿与侄女的身体及心理状况,又请沈凌过府每人开了服宁心静气的方子,之后便连夜去找那京兆尹处理此事。天子脚下,竟然有歹人对他妻儿及侄女行凶,王子腾一连两也睡不着觉。 是他最近在朝堂上太出风头挡了谁的道?是那几位皇子拉拢不成恼羞成怒,想用家人要挟他就范?还是这些年官场中一不小心得罪了人,此时报应到家人身上?王子腾一连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竟然渐渐消瘦了。一连好几天,他把自己关子书房里,想了很多事。想得最多的,不外乎就是如何才能护得家人一世平安富贵。 天子宠臣的家人在城中遇袭,这样大的事,京兆尹可不敢不重视。然而查探了七八天却一无所获。最终大家推理出两个结论:要么犯人已经逃走了,要么就不是京城人士。熙凤此时万分悔恨,第一个袭击她的歹人被拍晕后,她怎么就没想到先摘了他的面罩看看呢!竟然急匆匆跑了。 如今这件事连个人证都没有,如何是好?一晃小半年时年都过去了,仍旧没有进展。眼看着年关将近,这事竟慢慢成了悬案。王子腾与林氏哪里想到,此事竟会是自家后院的一个姨娘所为。苏姨娘生产时虽顺利,但晚产且一口气生两个,身子受了不小的损伤。任谁也想不到,她还未满月便已算计上了林氏等人。 每每夜深人静时,苏姨娘都万分庆幸没人发现她的小动作,但又很不甘心,没伤到林氏、熙凤和王佑。夜半梦醒,苏姨娘总安慰自己,日子还长着呢。 倏尔已至神鹿二十二年腊月。一进腊月,林氏就忙活开了。单单就给各府准备年礼就是一项大事,更别说还得给老皇帝准备新年贺礼。熙凤每日去林氏那里晨昏定省,总会被林氏拉住教导,教她如何处理与各府的关系,教她学会看那些礼单上隐藏的门道。熙凤看到一份送往沈府的礼单,便拿出来瞧。 “可看出来什么了?”林氏端起茶盏慢悠悠品了一口。 “凤儿瞧着这礼单只比那些与咱们亲厚之家的礼单薄了一分,而且还额外有两本医书。两个月前听叔叔说让人去寻些珍贵古籍来,可是这两本?”熙凤笑道:“沈太医于凤儿有大恩,倒让叔叔婶子费心打点了。” 林氏笑道:“于你有大恩,也是于王府有大恩。只是咱们还没有乞巧那日那位公子的消息,不知何时才能好好道谢。”熙凤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半年了都没打听到那少年的消息,他到底是谁呢? 等林氏把各种事情处理完毕,准备好年货也布置好府邸,已经临近除夕。除夕这日,大家齐聚一堂,苏姨娘不似去年那般张狂招摇,今年十分安静。就连秦姨娘带着两个小姑娘来给王子腾和林氏行礼,苏姨娘的眼皮也没翻一下。不是所有人都疼女儿的。 王仁早已被放出来大半年,自然也在。他这大半年来没少被王子腾耳提面命,越发惧怕见到王子腾了。原本王子腾是想让王仁与熙凤、王佑每日一同习武,哪成想王仁总以各种理由推脱不练,甚至装病。见他着实对习武不感兴趣,王子腾便想让他好好读书,给他一连请了三位不错的先生,竟然都被气走。见他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王子腾也只得作罢。安排个小厮在他身边盯紧些便不在强求。 王佑也曾偷偷溜到校场上看过熙凤与王佑习武,当时就打消了和他们二人一同习武的一丁点心思。他怕到了场上会天天被那两人揍。自熙凤习武开始,王佑接越发害怕她了。 因每日勤学苦练,熙凤的骑射与功夫越来越好,到二十三年夏天,她已能做到箭无虚发,且多半正中红心。王仁亲眼见到这样的熙凤后,每每碰面连正眼看熙凤一眼都不看。熙凤本想学好了功夫狠揍他一顿,如今一看他这怂样,揍他都怕侮辱了自己的功夫。 时间不知不觉进了八月。因听说近日绸缎庄新进了一批花色新颖的上好布料,林氏便带着熙凤去逛逛。林氏与熙凤逛了几家铺子,给熙凤挑了几匹新式丝绸,自己也挑了几匹,而后又给秦姨娘挑了两匹,苏姨娘挑了一匹。 “再带你去灵珑斋瞧瞧有什么新式首饰。前几日东平王府世子妃来时,戴的镯子新颖,据说是灵珑斋的新品。”林氏总想变着花样打扮熙凤。熙凤知道,若她不自己选几个可心的首饰出来,她婶子就会买回去一大包,遂自己选了两三样十分顺眼的。其中一个是枚玉环式样类似发带的东西。 熙凤与林氏都没注意,在灵珑斋旁边有家名为“览古斋”的古董店。店门口有个十一二岁的锦衣少年已站了好大一会。那少年神情局促,身上的锦衣也是很多年前的款式。 熙凤与林氏路过览古斋门口时,那少年眼睛一下直了,眼看着熙凤进了灵珑斋,那少年便忍不住时时往里瞅一眼。熙凤与林氏出门时,正看到这少年往里扒着眼瞧,一看到熙凤,露出满脸欣喜。 一阵恶寒涌上来,熙凤忍不住腹诽:这油头粉面的少年是谁?这眼神着实烦人,让她忍不住想给他点教训。 那少年竟还想不顾体统上前搭话,被王家的婆子狠狠瞪了两眼,便畏畏缩缩躲到一边不敢再有任何出格举动,只眼睛却忍不住往熙凤身上瞟。 贾琏从览古斋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顺着贾瑞的目光看去,正好在帘子落下前一瞬看到还系着望曦纱的熙凤。昭儿本想出声唤贾瑞回神,却被贾琏用眼神制止了。 绕到贾瑞面前,发现他此时傻乎乎看着熙凤离去的方向出神,嘴角连哈喇子都淌出来了,贾琏不由得一阵心头火起。 “哼!”贾琏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径自离去,半句话也不想与贾瑞多说。 第12章 瑞大爷以后出门要小心哦 八月里最重要的节日从来都是中秋,这一日傍晚林氏带着熙凤正在院子里指挥丫鬟婆子布置晚宴的场地,忽地荣国府来人报喜。 “喜事?”熙凤正指挥小丫鬟将那上百盆菊花摆出个图案来,听说荣国府有人来报喜愣了一下,看向林氏:“莫不是大姑姑有喜了?”除了王夫人又有喜了,林氏也想不出来还有何喜可报,当下先领着熙凤去了前厅。 来报喜的应是王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婆子,穿着一身湖绿衣衫,一见了林氏赶紧行礼:“给舅太太报喜,我们太太刚诊出喜脉,已有两月了。” 王夫人是王家嫁出去的女儿,她能为夫家绵延子嗣,是大喜事。林氏笑着让人给婆子看了赏,又问她:“姑太太的胎可稳当?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你都跟我说说。” “老太太如今待我们太太是极好的,听说太太在园子里布置晚宴时忽地翻了恶心就很是心疼,后来太太诊出有孕,老太太已专门给我们太太开了小厨房,倒不用舅太太您再费心了。只是我们太太进来想念亲人,偏偏老太太又让她好好养着,不能回府。”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当下林氏便应下明日过府去瞧瞧王夫人。那婆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那婆子走后,林氏让人去准备了一份贺礼,然后又带着熙凤去园子布置晚宴事宜。中秋夜宴很是愉快,两个小姑娘已经学会挪步,见了林氏、熙凤也不害怕,就是和王子腾有些生分。经林氏提醒王子腾终于想起来还没给两个小丫头起名字。问清楚两个小丫头抓周时一个抓了胭脂水粉,一个抓了毛笔算盘,王子腾又看看苏姨娘和秦姨娘,思忖片刻给两个小丫头定了名字:抓胭脂水粉的叫宜姝,抓毛笔算盘的叫宜婧,希望她们以后都是娴静温婉的女子。 赏菊花时林氏又把王夫人怀孕之事说与王子腾听,王子腾听说大妹妹有了身孕也很高兴,让林氏带些安胎的药材过去。林氏笑道:“早已备好,那还用老爷特意嘱咐。” 第二日一早,林氏带着熙凤乘马车去了荣国府。到了宁荣街熙凤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敲了敲,果然街市繁华、人烟阜盛,但与朱雀大街相比还是差了几分。 林氏与熙凤两人一下了马车,早有侯在门口的婆子迎上来:“太太念叨了好一会了,舅太太和姑娘可算来了。” 自熙凤占据这具身体,这还是头一次来荣国府。公爵之府果然与平常官家不同,比她们王府气派的多。一想到好好的国公府最后落败到那般境地,熙凤不由心生唏嘘,子孙不肖,祖宗再争气又有何用? 正想着已进了正院。王夫人早得了消息由丫鬟婆子簇拥着迎出来,熙凤也赶紧跟着林氏过去。“不好好在屋里养着,怎么跑出来了。”林氏笑道。熙凤则给王夫人见礼。 王夫人每次有孕都会很想念娘家人,现在林氏来了,她便恨不得留将人留下住两天。好在林氏虽和善却不糊涂,嘴皮子也利索,轻轻巧巧两句话就驳了王夫人的话:“姑太太舍不得,我便时常带着凤儿来多陪陪你。住在这里却使不得,一来给你们添麻烦,二来府里的小子丫头年岁太小,我如何忍心跑到这儿来躲清闲。” 王夫人虽觉遗憾倒也没强留,一旁的熙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这位姑姑把她们强留下了。熙凤一边听着婶子与姑姑闲话家常,一边就打量起这耳房内的陈设。家具等物便不说了,唯那半旧的锦缎靠背引枕、坐褥竟与几年后黛玉所见大体相同。是这位姑姑偏好半旧的东西?还是勤俭节约?或者此时的荣国府已只剩下表面光鲜了? 熙凤正猜想着,忽地外面小丫头报“大爷和大姑娘过来了”。而后就见一个着秋香色衣衫的小姑娘与一名皮肤白皙、五官柔和的少年一同进来了。正是贾珠与元春。贾珠身子骨看起来有些瘦弱,听说他书虽读得不错,却仍旧时常被贾政训斥,想来日子也不好过。 贾珠过来见了礼,没说两句话便离去了,元春则留下与熙凤作陪。 “元春妹妹,”熙凤迎过去:“我前两年受了次伤,不记人了,妹妹万勿怪罪。”而后熙凤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串玉石手链作为见面礼送给她。元春如今不过九岁,眉眼却已初现端庄之态,是个美人胚子。 “谢凤姐姐,”元春笑道:“早就想去看望姐姐,只是功课紧不得闲。姐姐否极泰来,妹妹还未给姐姐道喜呢。”说话间已把玉石手链戴在手腕上,这手链与镯子不同,很是别致,元春很喜欢,对熙凤也比以前多生出一些好感来。 王夫人让熙凤与元春做到一边小桌旁聊天吃点心,她则与林氏继续闲话家常。 熙凤与元春能有什么好聊的?不外乎问问她规矩学得如何了,最近都读了哪些书,珠大哥近况又如何?聊了一会发现元春这个小姑娘日子过的十分辛苦,史太君对她要求十分严格。再想想她之后的命运,熙凤真恨不得她别进宫才好。 正想着忽地一个婆子打帘子进来回话:“太太,刚才东边杨花胡同来人说那边瑞大爷昨儿个挨了顿揍,如今已卧床不起,想求二两人参去救命。” 瑞大爷?就是那个照风月宝鉴死了的贾瑞?熙凤不由得支起耳朵想听点八卦。 “挨揍?是何缘故?”王夫人有些不高兴:“谁揍的,不知道他是宁府那边的近门吗?” 婆子赶紧澄清说明:“听说昨儿琏二爷瞧着风和日丽,便约了瑞大爷去城东钓鱼,后来琏二爷被大老爷叫去了,瑞大爷便自己去了。谁承想路上遇到几个浑人,把他打的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如今在床上躺着哀嚎呢。” “知道了,你随便去寻二两让人送去就是了。琏儿真是的,不好好念书喊那倒霉孩子去钓什么鱼,实在不让人省心。”王夫人不悦,忍不住跟林氏抱怨:“嫂子你不知道,琏儿这孩子隔三差五就生出许多歪点子出来。去年七夕过后,他不知为何忽地非要学功夫,闹腾的人不安生,后来老太太没办法才允了。珠儿每每喊他一起读书,他也不好好读。老太太与老爷说他几次,他都只装模作样的答应了,若他读书有珠儿一半让人省心,就谢天谢地了。” 熙凤听了这话愣住了,荣国府琏二爷难道不是虽长得好看却油头粉面的男人么?他竟学功夫?他学功夫做什么?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第13章 贬职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熙凤没来及的再想些别的,就被王夫人的干呕声拉回思绪。她此时怀的应是贾宝玉吧,不知腹中婴儿的嘴里喊着块玉石是什么感受?贾宝玉出生的时候竟没被那块玉石噎死也是奇事一件。 这一日林氏与熙凤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被王夫人放回家,此后王夫人渐渐显怀,贾政又抬举了一个丫鬟做姨娘,气的王夫人把林氏请去哭诉好几日。熙凤一听那位新姨娘姓赵,顿时明了:这位赵姨娘必然就是与马道婆做法害王熙凤与贾宝玉的那位。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家兄妹进来运气都不怎么好。近来王子腾这位神鹿朝最年轻的宠臣连连在朝堂上遭到老皇帝批评训斥,一时之间王子腾仕途一片灰暗。 林氏一边要顾着帮心中郁结的王夫人安胎,一边又要尽力宽慰王子腾,竟消瘦了不少。熙凤看的十分心疼,忍不住也帮着林氏宽慰自家叔叔。 王子腾见熙凤一本正经宽慰她,忍不住笑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没读过几本书,更没经过什么事,你懂得什么?也敢拿大道理来叔叔跟前乱扯?” 熙凤仗着王子腾真心疼她,又自恃知晓大部分剧情,因此拍拍胸脯:“我若说的对,叔叔不用夸我,以后还一样疼我就好了。我若说的不对,叔叔就当听个笑话开心一下。” “说来听听。”此时屋内已没有其他人。 熙凤尽可能压低声音:“敢问叔叔,皇上他老人家今年贵庚?” “已是花甲之年。” “我听先生讲古,历史上的那些皇帝能活到古稀之年的可不常见。”熙凤的声音极轻,只王子腾能挺清楚。 王子腾皱眉:“凤儿你胆子太大了。”竟敢妄议天子的寿数。 “凤儿偶尔听您与婶子说两句,也知如今太子与义王都想拉拢您。再想想这几年因您的缘故,凤儿沾了不少光。凤儿觉得,皇上他老人家是真的很看重您。叔叔是能臣忠臣又如此年轻,这两年也没给过太子和义王好脸。暴雨将至……” “凤儿如此聪慧,可惜身为女子不能入朝。”王子腾忽地打断熙凤的话:“不枉叔叔婶子这些年疼你,你可帮了叔叔大忙。”王子腾久居官场,被熙凤用话头稍稍一点,他的大脑就飞速旋转起来,想的可比熙凤深远多了。 “能为叔叔解忧,凤儿很开心。叔叔婶子待凤儿如亲女,凤儿自然也有什么说什么,有些话凤儿原不该胡说,叔叔您可别跟凤儿计较。”熙凤笑道,伸手抚了抚眼睛上的望曦纱。 熙凤走后,王子腾在书房中端坐良久,将事情关节反反复复推演好几遍,各种情形都分析个透彻,最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无论京城风云如何变幻,他只管办好自己的差事。 风云变幻的神鹿二十四年姗姗而来。老皇帝偶感风寒,病了许久。这一日二月初二,天气晴好,老皇帝觉得身子骨略轻快了些,心情不错,便招王子腾入宫陪驾。 百官大跌眼镜,几个月来王子腾屡遭训斥,此时皇上竟又招他进宫伴驾,莫不是王子腾要复宠了?这段日子给王子腾穿过小鞋上过眼药的人有些后怕。 老皇帝是个臭棋篓子,偏偏还很喜欢下棋。王子腾一进宫便被皇帝拉着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王子腾控制的很好,前两局都输半子,最后一局赢了半子。以前陪皇帝下棋也都是这么个套路,输二赢一,每次老皇帝都很高兴。但是这次,老皇帝怒了。王子腾都不受宠了,还敢赢他?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要等的风要雨得雨的头号宠臣呐! “王卿,你如今连陪朕下棋都只会惹朕生气,你还能干什么?”老皇帝脾气一上来,直接把王子腾踹回了老家:“朕瞧你还是太年轻,正好金陵有个缺,好好历练去吧吧。无诏,不必回京了。”老皇帝一句话,王子腾就从二品京官变成了四品金陵知府,十日内择日上任。 短短几月时间,王子腾从年轻有为且得宠的二品大员“扑通”一声被踹到据京千里之遥的金陵去做小小的知府,一时之间,朝野一片哗然。有人惋惜有人高兴,至于太子和义王两大派系则十分解气,既然他们都得不到,那么此人被皇帝踹出长安正好。王子腾那张臭脸,大家早就看够了。 往日总十分热闹的王府一下就冷清下来,门可罗雀。王子腾虽被突如其来的贬职晃了一枪,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收拾东西准备远赴金陵上任。他去上任,最忙碌的却是林氏。 林氏既要给先行出京的王子腾打点行囊,还得指挥府中仆妇把家当收拾收拾随王子腾一起去金陵,偏偏荣国府那边又传来消息说王夫人动了胎气有些凶险,一问原因,竟是因那去年才被抬举起来的赵姨娘有了身孕。因此林氏还得日日去荣国府宽慰照顾王夫人,忙得不可开交。 熙凤心中不忍,找到林氏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几日看着婶子这般辛苦,凤儿想为婶子分忧。”林氏一合计,熙凤如今也十一岁了,又跟在她身边日日看她处理府中事务,如今倒可以历练一下,横竖有宋嬷嬷帮衬着,她则一早一晚询问一下就可以了。 娘俩议定此事,由熙凤主持府中事宜,林氏则每日去荣国府照看王夫人。可怜王夫人几近临盆,赵姨娘此时诊出喜脉,险些让好强的她早产。王夫人日日抱怨,听的林氏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也小心劝过王夫人,眼下情况特殊,不若先将管家之权暂放一放,平安生下孩子才是要紧事。 王夫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先前有大房那位在头上压着,她一直都是个摆设。好不容易熬到大房那位死了,她得了管家大权,如何愿意将到手的肥肉让出去?且说大房如今新进门的那个嫂子,小门小户不懂规矩,让她管家,没得丢脸。 “嫂子你是不知道,我这都快被姓赵的那个小浪蹄子气死了,我好心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倒好,没事就往我跟前绕两圈。烦心事还不单单这一件,东边院里那位,只管着那么一个小院子还闹出许多笑话,整日里找出许多由头克扣下人的月钱、衣裳钱诸如此类。后来有人闹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反倒把我说了一顿。再说那琏儿,前年闹了许久给他请了个教头教他练武,如今又闹起来非要学着打理庶务,还说什么想代老太太和老爷去金陵巡视一下祖产。说是去巡视,其实还不就是出去撒欢?”王夫人一口气说完揉揉额头:“我这个管家太太整日被闹的不胜其烦,日子过的比丫鬟还苦。” 林氏此时已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劝过这位小姑子,但她不听。如今又这样抱怨,林氏倒觉得王夫人也有许多不妥之处。那位邢夫人,既进了门便是一家人,王夫人大可规劝引导,似她这般只站墙头看笑话还拿话损人家,实非大家主母该有的作为。林氏此时只盼着王夫人平安顺利生产,等她这一胎孩儿的满月过后,她便可以带着孩子去金陵了。 这一日下午熙凤正在清点准备打包带去金陵的书籍字画,却听外面有丫鬟婆子的笑声,熙凤拿着字画单子走到廊下:“何事让你们这样开心?” 青儿走过来扶着熙凤笑道:“咱们姑太太刚刚给荣国府又添了一位公子,偏生这位公子不同凡响,竟是口中含着一块美玉降生的,那玉上据说还有许多字迹。那位老太君当场便给他取名叫宝玉。又说只怕这孩子将来有大出息,又是生有异相,怕不好养活,所以便让府中人等将小少爷的名字及来由写在纸上,挨家挨户见人就发呢。” 第14章 清苦人家,咱不符合 说着翠儿便把刚才二门小厮送过来的纸张给熙凤看了,补充道:“那老太君还说有全城百姓一起喊小公子的名字,定然能压一压。听说就连以后伺候小公子的奶娘丫鬟,都被她吩咐要喊他名字,不能喊二爷。说是越有清苦人家帮着喊他名字越好呢。” 熙凤听了青儿翠儿的话干笑两声,在看看贾府派发的纸张,上面果然把贾宝玉的姓名来历以及不同凡响之处和史老太君的担忧都写得一清而出,字里行间一片殷殷切切的舐犊深情。 “姑娘,咱们?”青儿翠儿看了看熙凤,一时揣摩不出她对待此事的看法。 一旁平儿已笑着念了声“宝玉”,向身边另外几个丫鬟道:“就是这样念小公子名字吗?” 熙凤转脸看向平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宋嬷嬷一看她皱眉,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先一步开口训道:“平日我与钱嬷嬷是如何教导你的?如今姑娘未发话呢,你念叨什么?小公子是咱们府的表少爷,哪有让丫鬟仆妇直呼名字的道理?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将陌生男子的名字挂在嘴边?” 平儿被宋嬷嬷说了几句,也知道此番的确是她做错了事,赶紧跪地求罚。 待平儿跪下,熙凤顿了一瞬方才笑道:“罢了,平儿你起来吧。”而后又向众人道:“你们呀都没领会到老太君的意思呢,她是怕小公子来头太大不好养活,因此便请大家都帮着喊他名字压一压,但老太君也说了,越是清苦人家喊才越好呢。咱们家不符合条件,不喊也罢。”虽然如今贾宝玉是她表弟,但是不好意思,她知晓剧情,十分不喜欢这位爱吃人胭脂且男女通吃的主。 平儿刚起身一听熙凤的话赶紧又跪下:“平儿知错了,不该胡乱念的,平儿……” “好了,以后别在这般了。”熙凤笑着让她起身:“都接着收拾吧。” 因王子腾此次被贬回金陵,不知究竟何时才能回京,因此除了大件家具等笨重物件,其余东西全部打包带走。好不容易挨到贾宝玉满月,随林氏去了一趟荣国府参加他的满月宴后,第二日熙凤与林氏便启程带着王佑、王仁、宜姝、宜婧、秦姨娘、苏姨娘与一众丫鬟仆妇走水路直奔金陵去了。 这一日清晨,码头上很是冷清,天蒙蒙亮时熙凤与林氏便已着人将箱子运送至码头。除了王家一行人,码头上只有二十来个壮汉在搬卸各种货物。林氏回首往后看了一眼,无一熟人相送,心下凄然遂赶紧回身不愿再看。但是让林氏与熙凤想不到的是,在码头上的薄雾还未散开之际,七王爷竟派他的心腹之人送来四瓶玉容膏给林氏“我们王妃说了,大姑娘既愿意苦练骑射功夫,最好有几瓶玉容膏预备着,金陵远在千里之外,这点子东西还请夫人收下。” 七王爷的心腹走后,没一会沈凌身边的小药童竟拎着个多层药箱从马车上下来了。沈凌曾日日为熙凤诊脉长达八个月之久,比熙凤自己还了解她的身体状况。 小药童也不废话,直接说明:“姑娘的眼睛这两年调养的差不多了,早晚可摘了望曦纱在屋里多看看,只晌午日头毒,一定要系着。此去金陵路途遥远,夫人与姑娘千万保重身体,这里有些治晕船之症的药材,用法我家先生已都写了方子,还有一些其他夏季长期乘船出行常用的药材也都备了些,至于两位小姑娘,方子中亦有交代。”小药童说完话递了东西给婆子便行礼告退。 林氏看看日头,估摸着此时也不会再有人过来了,便下令开船。谁承想她登船等到一半时听到有人高呼“等一等”,林氏驻足,来人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周瑞家的让婆子小厮从马车上搬下来些京城土仪又说了一番告罪的话,目送着王家人出发了。 如今已是五月天,乘船从长安顺流而下,速度很快。江面星星点点闪着银光,两岸时有青山绿树、村舍炊烟与繁花鸟鸣点缀,再加上自江面轻拂而过略带了一点点鱼虾味的初夏熏风,风景还算宜人。此时林氏与秦姨娘带着王佑与宜姝、宜婧兄妹三人在甲板上开风景,而熙凤则在船舱里吐得昏天暗地。她晕船,而且很严重。 幸而沈太医想得周到,要不然熙凤只怕要交代半条命出去。一开始她不仅仅是呕吐,还发烧、浑身乏力吃不下饭,照着方子吃了些药后便只剩下日常呕吐了。倒是两个小姑娘,虽不足两岁却适应力很强,上了船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症状,让林氏与秦姨娘省去许多麻烦。 这一日行至扬州地界,已有一行青衣小厮并几个着湖蓝衣衫的婆子在码头翘首以盼,一看到王家的船靠了岸都欢呼雀跃。 晕船的熙凤直到被青儿凤儿扶着下了船,双脚踩到坚实的大地上才觉得灵魂又回来了,也是这时她才想起来,婶子的娘家在扬州,也算是当地书香传家的望族,她婶子的父亲中了进士后做了很多年京官,前几年才告老还乡,如今居于扬州老宅,每日赏花品茶十分惬意。 林氏与熙凤一前一后下了船,那些守在码头上的婆子早已迎上来行了礼道:“老太爷与老太太念叨了好几日,天天让奴婢等来码头上瞧着,今日总算是来到了。这位就是您信中说的那位凤姑娘吧,真真是美人胚子。” 说笑间林氏已安排了心腹婆子带着仆妇与众小厮留守船只,她则带着熙凤、佑儿、宜姝、宜婧与秦姨娘上了马车往林府去了。原本林氏并未想只单单把苏姨娘留下,但苏姨娘借口浑身乏力不愿动弹留在了船上。 与端庄大气的长安城不同,扬州是个温柔的小家碧玉。这里没有刻意的对称,没有严苛的等级划分,上面是灰瓦白墙,下面是绿水环绕,中间有许多居民种下的花花草草,连接它们的是通往各个方向的古老巷子,马蹄踏着青石板发出欢快的“哒、哒”声,让熙凤忍不住想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扬州的清新气息,又怕错过江南小景,总忍不住掀开点帘子瞧瞧外头。 马车走了两刻钟便已至林府,让熙凤没想到的是一下车就见一众仆妇簇拥着老太爷与老太太在一进大门影壁处等着。 第15章 虽隔千里,却配合无间 林氏已七八年未见老父母,此刻哪有不急的道理,拉着熙凤与佑儿,赶紧就进了门,刚要行礼已被老太太拉起身,熙凤与王佑等人则按规矩行礼问好。老太太这才松了林氏的手拉起熙凤与佑儿看向林氏:“院子我已收拾出来了,你们多住几日再走。这两个孩子我瞧着都很喜欢,让他们多陪陪我。” 林氏刚想回话,却被林老太爷打断了:“多住几日就多住几日,你总拉着渝儿她们在院子说话是什么规矩?快都去上房坐下喝茶再聊才是正经。”林渝是林氏的闺名。 林老太太笑骂自己老糊涂,而后便带着大家往正院上房去了,丫鬟连忙看茶。林老太太与林老太爷给熙凤、王佑并两个小丫头分发了好多见面礼,连秦姨娘也得了一份。又说了几句话,老太太便让大家各自去梳洗一番,而后便一起用了午膳。 林老太太多年不见女儿,拉着她没完没了的关心:“怎么那两个丫头没养在你身边?” “秦姐姐一直没孩子,我不忍心她终身孤独,便让她抚养了。您是不知道,自两个小丫头到了她身边,她连自己身边所有人的卖身契都愿意给我呢。”林氏赶紧解释。 林老太太点头:“如此,她倒真是个本分的,这样也好,等你们将来都上了年纪,也有个说话的伴。那你怎么没赶紧再生个孩子?” “哎呦母亲,孩子的事又不是说来就来,我之前生佑儿时伤了身,这两年经沈太医开方调养才恢复些,您可别着急,如今老爷待我极好。”林氏说到后来声音竟越发小了。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我瞧着凤丫头不错,跟在你身边乖乖巧巧的,也知礼尊老,只那个叫仁儿的,我瞧着竟十分不通人情也不大懂事的样子,你以后可千万盯紧些,别让他惹出什么祸事来。”林老太太眼睛很是毒辣,半天功夫就知道林氏将来最大的难题是什么。 林氏赶紧应了,林老太太沉吟一下又道:“还一事我尚未与你说,前年新调来了个林巡道,与咱们林家同属一族,只是远了些。你父亲瞧他一身书卷气,这两年来往了些。他夫人你定然知道,就是你那嫁进荣国府的小姑子的小姑子。” “这个我自知晓,母亲说她做什么?”林氏纳罕。 “那林巡道前几日微服出来碰上你父亲,听说你要在扬州小住几日,想请你过府做客。据说贾氏这两年十分思念家人,前些日子又有了身孕,如今正郁闷着呢。”林老太太道:“你父亲那人你也知道,古道热肠,已经替你应了。我寻思着他明日就会派人拿他夫人的帖子请你过去。” 林氏琢磨一下:“即是父亲应了,我便带些长安土仪走一趟。”林氏当晚便准备好几箱东西,果然次日上午,林府贾氏的帖子就到了。 林氏便带着熙凤登车去了。熙凤一直到上了马车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她现在竟然是要跟着婶子去林如海府上看贾敏?不知曹公为曾着墨的王熙凤幼年是否发生过这样的事? 到了林府二门,便有婆子扶着一个身量纤细的淡妆丽人过来。不用说,这必是林妹妹的母亲贾敏了。一番客套,熙凤又得了一分见面礼,在得知贾敏有孕后,熙凤总忍不住瞧她肚子:贾宝玉已经含着玉出生了,她肚子里这个,肯定是林妹妹了。 一想到林妹妹之后的遭遇,熙凤就忍不住感慨:若非贾敏早逝,林妹妹何至于去荣国府吃那些闲气?由此可见,若母亲的身体素质太差,最先倒霉的是孩子。 贾敏想念长安风土人物,王家与贾家又是姻亲,因此很是热情招待一番。熙凤见她每每提起荣府眸中便星星点点闪着泪光,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劝道:“夫人如此想念亲人,为何不给老太君写信诉说,即便老太君不能亲自前来,有兄长或者侄子侄女前来也是好的。” 贾敏拿帕子擦擦眼睛:“我自然也是想写的,但母亲年迈,兄长又都忙于政务,子侄都要读书,哪里有人有时间过来呢。写信诉说,只怕徒让老母忧心挂怀,岂非不孝。” 熙凤忍不住低头以掩饰讥讽的嘴角,就荣国府那两位老爷,有什么可忙的?忙着打儿子,忙着喝花酒吧。再说贾敏那些侄子们的,除了贾珠,可还有认真读书的? 林氏笑劝:“夫人多虑,据我所知,若是夫人愿意,荣府里定有人前来探望,老太君这些年也是很挂念你的,若知道你在扬州这般,只怕要心疼的吃不下饭。凤儿的法子可行。”想念就写信说出来呀,总憋在心里多难受。 贾敏却并不愿意给娘家人添麻烦,倒是林如海在林氏与熙凤走后将贾敏身边的婆子叫去问了话,得知熙凤的主意后,林如海觉得这法子虽过于直接,但着实可行。当夜,林如海便背着贾敏修书一封,将贾敏有孕以及思念家人至日日落泪的情况说明,着人送往京城。 贾琏这些日子正觉得烦躁,心里盘算如何才能让祖母松口允他去金陵巡视庄子祖产等,可巧这信就来了,倒帮了他大忙。之前任他舌灿如莲说破嘴皮子,他祖母都不点头,这回有他姑姑怀孕这事做引子,他大可先去扬州待上几个月,然后再图其他。 连月来的烦躁一瞬扫空,贾琏梳洗一番又换了身衣裳兴冲冲往荣庆堂去了,可巧,王夫人邢夫人都在,正陪着他祖母看林家来的书信。这信贾老太太已看了好几遍,还是不愿合上。 “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呢?”贾老太太着急:“可恨咱们府上连个能出远门去看看敏儿的都没有。政儿那么忙,哪有时间去?老大整日喝酒唱曲,去了只怕也是让敏儿生气。珠儿没几个月就要考试了,想来想去,竟然没人……” 贾琏听了这话忍下心中不快照常行礼。 贾老太太与刑氏王氏这才注意到他:“琏儿,你不去练你的功夫读你的书,又跑来做什么?”老太太有些不悦,这会儿珠儿和元春可都在读书学规矩呢。 贾琏赶紧笑道:“孙儿愿为老祖宗分忧,前去扬州探望姑母。” 老太太一听这话,瞬间笑容就像花儿一般绽放:“好好好,看不出来琏儿你有这样的孝心,回头我让人收拾些东西,三两日你便出发吧。” 王夫人十分不愿有人前去扬州宽慰贾敏,连忙劝道:“琏儿年纪尚小,让他出远门……” “无妨,琏儿已经十二了,”贾老太太笑道:“那些功课就先停了吧,若你姑母总不开心,你就多住些日子再来。对了,咱们家在扬州也有两个庄子,你有空就去瞧瞧。” 贾琏心中大喜:“谨遵老祖宗的意思,只是孙儿不想把功课都放下,能不能让孙儿带着高教头一起去。路上也安全些,到了扬州,也能接着习武。”再看看老太太的脸色,贾琏赶紧补充道:“林姑父学问极好,等孙儿到了扬州,定请他指点一二。” 如此,他前些日子所求之事祖母应该会应允了吧?贾琏心中有些期待。 第16章 妹妹可有锁吗 老太太一听这话果然更加高兴,点头道:“甚好甚好,琏儿越发懂事了。你去看了你姑母不必急着回来,顺道去金陵那边也瞧瞧咱们家的庄子、铺子什么的。”果然,老太太一高兴,贾琏所求之事轻飘飘的都同意了。 目的既已达成,当下贾琏也不再多言,借口打点行装便出去了。王夫人因此事心中十分不快,便也寻个由头回了荣禧堂。邢夫人自知婆婆素来不喜欢她,更是一刻也不敢多待,连忙也走了。老太太哼了一声,让丫鬟代笔给贾敏写信去了。 等贾琏到达扬州之时,熙凤早已到了金陵。此时薛家尚住在金陵,林氏带着熙凤等人一下了船便有跟着王子腾过来的大管家王成并几个王家小厮与薛家派来的婆子小厮围过来,给林氏等人行了礼,而后搬东西的、撑伞的、端茶倒水的、赶马车的井井有条忙碌起来。林氏留下两个心腹管家婆子与两个小丫头拿着单子一一核对从船上办下来的箱子,她则带着熙凤等人往应天府去了。 王子腾如今是应天府知府,官居四品,他的家眷自然住在府衙后头的官邸内。官邸不大不小,除了主院有六个小院子。林氏住主院,熙凤、王佑、秦姨娘带着宜姝、宜婧、王仁、苏姨娘各分的一个院子,剩一个便留作客居之所。当天下午林氏与熙凤一起指挥着仆妇将字画书籍、古董花瓶、各色玩意等装点之物全都摆好,又议定何处置帘子,用珠帘还是布帘,上面又穿什么图案、秀什么花,何处加种什么花草,增添什么盆栽。 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忙完,熙凤先扶着林氏送她回主院,然后带着嬷嬷丫鬟回了隔壁自己的倚芍院。这院子着实与熙凤有缘,也种了许多芍药。 第二日一早,熙凤被钱嬷嬷与宋嬷嬷硬生生喊醒:“姑娘快些起来吧,姑太太一会就带着表姑娘来了,夫人还说今日要叫绣娘来给您量尺寸做几身衣裳呢。” 熙凤揉揉眼睛起身,终于赶在二姑姑来之前用完早膳。她的二姑姑正是曹公笔下的薛姨妈。薛蟠与宝钗兄妹二人是她正经的表弟表妹。 只是让熙凤没想到的是,她二姑姑竟然只带了三岁的宝钗来。她二姑姑薛家太太颇为圆润,一看就是心宽体胖。宝钗的体型并不随她,只稍稍有点婴儿肥,眉眼自然也是极温婉大方的,再看她的皮肤,熙凤终于明白多年以后贾宝玉为何想摸她手腕了。 给二姑姑行了礼,熙凤忍不住在宝钗的小胳膊上捏捏戳戳:“妹妹真是个小可人,这眉眼这皮肤真真是招人喜欢。”熙凤读过几遍红楼,对书中人物不敢说了解,但初步认识还是有的,对于宝钗在滴翠亭扑蝶时听到小红与坠儿谈话后说的那句“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久久难以忘怀。仅此一句话,宝钗心计可见一斑。熙凤本身是不太喜欢心机深沉之人的,但宝钗的皮肤其吹弹可破、白里透粉、光洁如玉,实乃熙凤两世仅见。而且熙凤丝毫不觉得会有什么人皮肤比宝钗更好。她实在是忍不住又捏又戳的手。 薛姨妈与林氏忍不住都笑了,林氏道:“这孩子,你妹妹细皮嫩肉的,哪是你这风吹日晒天天习武之人可以揉捏的,她那小胳膊小腿可禁不住你揉捏,快停下。” 宝钗如今还只是个三岁奶娃,牙都没换,懂得什么?有些惊恐的看着熙凤,却并不哭,她一向乖巧,极少哭闹。 “姑姑到底是怎么养的妹妹,为何皮肤这样好?”熙凤忍不住又向宝钗伸出魔爪。 林氏大感头疼:“凤儿,你还是再去和佑儿练会功夫吧。”王佑已七岁多了,因此进来行礼后便又去了练武场。 熙凤摸摸自己的头发:“到晚间再去吧,不然还得重新梳头。”熙凤如今已十一岁,早已留头,之前嬷嬷总给她梳什么垂髫分肖之类的发髻,虽好看却麻烦,习武时不方便。因此熙凤回了林氏后,便让嬷嬷仿着王佑那般在头顶绑一个大辫子,然后扣上枚玉环。林氏后来专门让匠人给她做了几枚漂亮玉冠,有雕梅花、莲花、牡丹、竹子、兰草图案的,也有镶珍珠、珊瑚、小颗宝石的,怕匠人做的不适合熙凤戴,林氏还特意画了几张图样子。 打那以后,只有要见客或见外人,熙凤才会特意做女孩儿打扮,平日里因习武的缘故倒多是劲装打扮。林氏见她那样打扮很是英姿飒爽,看着竟比女儿打扮还养眼,遂也不治着熙凤换衣服换装扮,还给她添了好些身劲装。如今林氏听熙凤嫌换衣服麻烦,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千万别吓着宝钗。 熙凤应下了拿点心哄着宝钗玩。林氏见她总算消停了,继续与薛姨妈闲话家常。熙凤支起一只耳朵听她们说话,得知此时薛蟠尚未满六岁,却已十分淘气,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已是个十足十的金陵小霸王。 上个月他闹着要出门,被薛府大管家带着去南边一带视察铺子了。熙凤听的一阵无语,这位二姑姑,还真是惯孩子的一把好手。可怜她那已去世三年的姑父,若是知道她这样养儿子,不只是欣慰有接班人了呢,还是吐血儿子不在家里好好读书认字呢? 熙凤正想着呢,忽地听宝钗一阵咳嗽,连忙给她抚抚后背:“妹妹怎么忽地咳起来了?” 她二姑姑赶紧解释:“她自小就这般,大夫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不易治。好在冬天少出门,好好将养着就能捱过去,一到了春天就好了。”林氏与薛家太太有聊起熙凤眼睛失明时请医问药的事,心疼的她二姑姑把熙凤揽到怀里好一阵揉捏。 熙凤应对了二姑姑的关心揉捏,心下却在思忖宝钗小表妹的病应是要那冷香丸才治得,听了二姑姑的话再想想原著中的宝钗,熙凤觉得眼下有比冷香丸更重要的事,虽清清嗓子看着宝钗,脸上挂着浅笑,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刻意,柔声问道:“妹妹可戴了什么金锁?” 第17章 不要听,他的一切我都不要听 宝钗摇头,奶声奶气道:“家里有,没戴过。”薛姨妈赶紧替她解释清楚:“家里有几个长命锁,都是大家送的,我也给她打过一个,她都嫌沉,不乐意戴,也就随她了。” 熙凤立马让青儿去取她极其珍视的那对如意祥云百福锁,宝贝地拿出来摆在宝钗眼前:“这对如意祥云百福锁,世上仅此一双,不仅模样好看,还很精巧,是镂空的,因此很轻巧。我一直很爱惜,舍不得戴,妹妹可喜欢?送妹妹一个戴可好?” 这样漂亮的小表妹,最好还是不要因一个破金锁就拴在贾宝玉身上,即便贾宝玉是她表弟也不行。在熙凤看来,贾宝玉太博爱,凡是漂亮姑娘他都喜欢,私生活也很还混乱,又没担当,即便他的性格有那么一丢丢闪光点,但是在那些缺点的对比之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宝钗将来稍稍擦亮眼睛找个夫婿,应该不比嫁给贾宝玉差,对了,大家都还是近亲! 宝钗似是有些不解,但见那如意祥云百福锁的确漂亮精致,又听她舅母林氏说“若宝丫头不喜欢,回头我再让人给你做”,宝钗便挑了一个镂着如意祥云图案金锁,留下一只镂如意百福字的玉锁。熙凤让青儿收起那只小锁,帮宝钗戴上她挑的那个:“妹妹可喜欢?” 宝钗摸摸小金锁,点点头笑了。熙凤眯着眼睛笑道:“那妹妹可愿意一直戴着,若以后又有别人送你什么金啊锁啊的,你该不会觉得别人给的好,就不戴姐姐送的了吧。” 宝钗想了想摇头:“这个很好,谢谢姐姐。”这一对如意百福锁大不过婴儿半个手心,且是中间镂空,很是轻巧,花纹又十分漂亮符合宝钗审美,且意头很好。 宝钗懂事后一直当熙凤当时是怜她人小遭病,因此才把心爱之物拿出来送给她,帮着压一压,因此对熙凤很有好感,且十分珍惜那只如意祥云锁,一直贴身戴着。奇的是今年冬天宝钗发病后竟比往年轻了大半,如此一来,宝钗更爱惜那只锁了。 熙凤自认为对于宝钗,她已做了努力,开了个好头。若是以后这个小表妹还非得戴着癞头和尚给设计的金锁跑到贾府去和宝玉来一场“金玉良缘”,那今日她的话就只当是玩笑。 且说这一日自薛家母女走后,熙凤每日早晚仍旧习武,之后便跟着林氏学管家,而后再练会字,偶尔也被她带出去应酬。到冬天宝钗发病时,熙凤也跟着林氏去薛府探望了几回,竟从未没见过薛蟠。 一开始是因他还没回来,后来却是回来了也不沾家,小小年纪就野马一般。林氏劝了薛家太太两次,奈何那当娘的却管不了更不忍心拘着儿子,林氏后来与王子腾也提了一次,然而王子腾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近期都无法管教薛蟠。 熙凤一打听,才知京里已翻了天,太子和义王争斗的厉害,险些把天都翻了过来。义王眼看着老皇帝都快病死了还没易储的意思,决定逼宫。但义王心机深沉,非常人能比。他先是利用太子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递消息给太子说他要造反,而后则做出一番招兵买马的样子。 太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好探得义王的行动日期,私自调兵进军宫门准备事先埋伏好,待义王人马到时便将他一举拿下。谁想到义王棋高一着,竟然于宫门前高举“护驾”的大旗,把“谋反”的屎盆子扣在太子头上。 太子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如今已是不惑之年,早就想做江山真正的主人了,只是他一直都未下定决心当真谋反。毕竟不是哪个太子都有逼宫造反的勇气。如今被义王扣了个屎盆子,再被身边人使劲劝了几番,太子有想着他爹已重病许久,宁愿造反也不能让皇位落到义王手中。仗着自己人马比义王多些,太子竟直接抽出一半兵力开赴太极宫,要逼他父皇退位。 好在老皇帝这一年虽多半时间都病的浑浑噩噩,暗中对朝堂的掌控力却并未减弱。那些终于他的文官武官,个顶个都处在关键位置上,关键时刻拱卫皇权,将老皇帝的寝宫护得铁桶一般。太子与义王不仅没得到意思好处,还都被软禁起来,没几天一起被投入了宗人府。 而其他众位皇子也被老皇帝之怒波及,全都停了差事软禁在府里长达月余,待老皇帝消了气才放出来,而后表现好的继续领差,表现差的就此坐起了冷板凳。只是七王爷十分与众不同,别人此时都唯恐惹得老皇帝不快,偏偏七王爷面见皇帝时以“骨肉亲情”为由为长兄义王和太子求情,言辞恳切令人潸然泪下。 让人痛惜的是,七王的真情流露却并未得到老皇帝的夸奖,皇帝一怒,直接又把他踹回王府思过。七王爷就这样成了满朝笑柄,就像当时的王子腾被一脚踹到金陵一样。 朝中风云变幻,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自然也收到影响,朝堂马上就要经历一场自上到下的洗牌,至于到底洗到什么程度,全看老皇帝的心情。王子腾如今上要对朝廷对皇帝尽忠,下要坐好金陵百姓的父母官,因此日日忙得脚不沾地。 若只是这两样倒也罢了,偏偏金陵还是目前唯一还对外国商人开放的城市。因朝中大乱老皇帝喜怒无常,迁怒得外国商人遭了央,别说深入内地干笔买卖狠赚一笔了,就是能不能留在金陵都两说。王子腾因祖上就是与海外各国打交道的,比别人更加明白贸易的重要性,因此便安排那些商人暂且住下,等皇上什么时候消了气大家再做生意。 熙凤与王佑多日见不到王子腾,也不敢去打扰,只能在后院好好习武练字。只希望他们的懂事能让王子腾心中宽慰些许。 这一日重阳,王子腾总算来后院与他们一起用膳。宴席丰盛却不铺张,各个都是精致菜品。王子腾亲自给熙凤拆了个大闸蟹,之后笑道:“这是扬州大闸蟹,林巡道的夫人托她娘家侄子今晨稍过来的。”见熙凤吃了两口,王子腾又问:“味道如何?” “极好,只是林夫人为何给咱们送东西?她娘家侄子不就是我珠大表哥?既来了怎未见他来见婶子?”熙凤纳罕,贾敏和贾珠这是唱的哪出? 林氏笑道:“林夫人又不是只有你表哥一个侄子,是荣国府大房那边那个名唤贾琏的送来的。只在书房见了你叔叔便走了。”熙凤还不知道,她婶子与贾敏因都有些书卷气,意趣相投,性格也合得来,自扬州一见之后便有了书信来往。一来二去贾敏有了什么东西,竟都想着林氏。左右扬州据金陵并不远,快马加鞭大半日就到了。 “说来大房那位赦老爷当年与你父亲还是好友,他儿子小时候我也见过,可不像现在这般英俊。七八年不见,竟脱胎换骨一般,行事说话倒也干脆利索,并不像他父亲。”今日一见贾琏形象甚好,不仅外观风流倜傥,精神面貌也是积极向上,且丝毫没有因为讨厌王夫人而对王子腾有任何不敬,相反,他委婉的表达了对王子腾的敬仰之情,得了王子腾的赞赏。 “这蟹味道挺好。”熙凤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管他是不是王熙凤亲爹好友的儿子呢,和她可不要扯上关系!叔叔打量她不知道当年她父亲与贾赦意欲结亲的事吗?关于贾琏的一切她都不想听。王子腾见她完全不接话,微笑一下也转了话题去聊其他。 第18章 遇到歹人怎么办?砸之 这一年似乎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年,往年金陵、姑苏、扬州一带冬日并不怎么下雪,可今年一进了十月下旬,竟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有时隔三差五下一回,有时连下三两日,最长的一次大雪竟连下七日之久。从金陵到扬州一带的农家,被大雪压塌了屋顶的不在少数,又有很多果园、茶园都因雪灾损失惨重。 这一带一向都是朝廷的钱粮重地,皇帝很是重视,一看到奏折就决定派钦差前来赈灾巡视、安抚百姓。正当大家竭力推荐于自己有助益之人作为钦差大臣时,老皇帝却一挥手把七王爷从王府拎出来封了钦差,不日就要到扬州了。 且说重阳时贾琏来金陵帮贾敏给林氏送了东西后果真去巡视贾家的庄子铺子,待了大半个月便回了扬州。谁知还未到冬月便开始下雪,至冬月,金陵的庄子损失惨重。贾琏得了信后便准备再去金陵瞧瞧。 这一日是冬月十三,连日阴霾终于放晴,路上的雪化了近半,贾琏便去给他姑父姑母辞行。贾敏觉得他年岁不大,虽日日练武但身板也没看出来多壮实,怕他冻着,便让人给他准备马车。贾琏却琢磨着此时路上怕不好走马车,坚持要骑马过去。贾敏也只好由他。 此时天寒地冻的,雪又那么厚,即便是官道上也没几个人。行至傍晚,贾琏看天色又有些阴沉,连忙就近找户人家借宿。这个村子名为冯家庄,因紧挨着官道,倒常有人来借宿。就在贾琏来后不久,天将将黑时,还听到有马蹄声进村,而后又有三人在东边那户人家住下。 这村上的人早就见惯了来往客商行人借住于此,得了贾琏的银子后,那老农便与他媳妇儿子一起给贾琏、高教头等人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农家饭菜,又烧了一锅开水给他们洗脸泡脚,之后又去准备火盆取暖。 旺儿已经将带着的两个汤婆子准备好,都塞进了贾琏被窝。贾琏累了一天,此时吃饱喝足又有暖和的被窝,被上还盖着林如海今年让人给他做的貂皮大氅,一丝一毫都不觉得冷,美美的睡了。 贾琏正做着自己在贾家的地位扶摇直上,备受老太太宠爱,娶了个好媳妇又夺回管家大权,大房美滋滋搬进荣禧堂的美梦的,忽地就被惊喜了。 “什么声音?发生了何事?”贾琏猛地惊醒,听到外面叮叮当当乱作一团,连忙穿上冬衣披上大氅。 高教头已拿着棍子去出门:“二爷别怕,我去看看。” 旺儿已吓得哆嗦:“二爷,二爷,外头是不是打起来了?这大半夜的,作什么妖呦!” 蓦然间两年多以前的场景再次浮现于脑海中,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犹似在眼前,贾琏下意识攥了一把拳头,抄起墙脚的铁锨直接出了院子。 后头旺儿向着贾琏的背影伸手,撕心裂肺的哭喊:“爷,您可别……” “嚎什么,闭嘴!别出来添乱。”贾琏低声呵斥,吓得旺儿赶紧捂上嘴巴。 声音是从东边院里传过来的,正好东墙跟下有一堆砖石,高教头站在那里正好能露出眼睛去瞧那院子的状况。贾琏立马也过去了,他这两年个头窜了不少,站在那里踮起脚借着月光也能将那院中情况瞧个清楚明白。 四个使朴刀的蒙面黑衣人与三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激战,其中两人武艺不错勉强与四个黑衣人持平,另一人明显是被那两人保护着,但也时时寻机会出手。 贾琏抿着唇不说话,那些黑衣人行事猥琐,那被保护的青年男子虽处境危险却十分沉稳,且眼神坚毅,眼看着那三人落于下风,贾琏忍不了了。直接从脚下摸起一块石头就要往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砸去。 “且慢,”高教头低声道:“寻准时机一起砸。”高教头见贾琏既已决定帮忙自然也不会干看着,同样摸起一块石头,眼睛则盯着那四人,眼看着激战的七人慢慢往这边靠近,高教头只说了一个“砸”字,两块石头直接扔到离他们最近的那黑衣人脑袋上和肩膀上,那黑衣人被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直接咋晕过去,瘫倒在地。 偷袭成功,高教头已翻墙过去帮忙,贾琏拿着铁锨紧随其后。黑衣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来,出言威胁:“这不是你们能管的事,想要命的赶紧滚。” 贾琏与高教头却不说话,一棍子一铁锨一抽一铲直接开打,黑衣人躲了他们却躲不过那三人,躲了那三人却又躲不过他们,渐渐落于下风。三个黑衣人眼看着即将被擒,互相一打眼色,竟然都好像咬破了嘴里的什么东西一般,其中一人还冲那被砸倒在地的倒霉人扔了把于月夜中闪着蓝光的匕首。贾琏来不及想其他,一铁锨拍过去将那直直飞过去的匕首拍到一边地上。再看那三名黑衣人已从七窍往外冒黑血,贾琏的心猛地一颤有些后怕。 战斗结束,为首的青年赞许的看了贾琏一眼,走过来与贾琏和高教头说话。另外两人则去处理晕倒在地的那人。 “今夜遇刺极其危险,多谢二位出手相助。”青年表情略有些严肃。 贾琏扯扯嘴角:“夜半惊醒,见有歹人行凶,岂有不帮之理。歹人既已清除,请容我二人告辞。”贾琏直觉眼前这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沾上他只怕会惹上什么麻烦事,此刻只想赶紧离去。 “且慢,”那青年却不愿放他们离去:“不知二位何方人士,他日祁某定当致谢。” 贾琏赶紧摆手:“路见不平帮个忙罢了,这位公子切莫挂怀,有缘再会。”而后拾起铁锨直接与高教头翻墙走了。 旺儿一见贾琏推门进来,直接扑到他跟前,抱住大腿打开嗓子嚎起来:“二爷,您可回来了,小的快要被您吓死了,您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干这样的事了,小的求您了……” “嚎什么!”贾琏往床上一指:“赶紧收拾东西上路。” 高教头点点头:“二爷说的甚是,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走。” 旺儿抹了一把眼泪:“怎……怎的,有人追杀咱们不成?” 贾琏气的把刚放下的铁锨又拿到手里,冲着旺儿屁股狠拍一铁锨:“说什么呢,快收拾。” 因他此次轻装出行,只带了几件衣服和些银子银票,收拾起来十分快速,不出一盏茶时间,贾琏等人已离开冯家庄。 “七爷,怎么办?”那两名侍卫已将被贾琏砸晕的黑衣人口中的□□取出,又把他五花大绑捆个结实,等待七王爷发落。 七王爷祁桢听着远去的马蹄声,嘴角竟然有了一丝丝上扬:“有些意思,派人去查查今日那个少年,听口音倒像是京城人士。” 侍卫连忙应了,又问那黑衣死士如何处置。 祁桢眯了眯眼睛,眼底寒冰一片:“不拘方法,撬开他的嘴。” 第19章 来你是这种贾琏 贾琏骑马头也不回的跑路后,再会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仍有些后怕。都怪他当时一时脑热,竟沾上不得了的人物,只盼着那位公子念在他也确实帮了忙的份上忘记他才好。 一开始他只当那是位贵公子,但跑远后越想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再想想前几日林如海曾与他说“皇上派了七王爷为钦差,应快到了”,再有林如海说朝中众人皆道七王爷为人严苛冷酷,是个铁面无情的主,别管你是谁,只要有事犯在他手里,保管叫你不死也得褪层皮。林如海还说如今皇子们争斗的十分厉害,虽说眼下太子与义王都倒了,但是剩下的皇子有几个也都不是善茬,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最是无情皇家人。 贾琏如此这般想了一番,若是他碰上的那位真是七皇子,再想想林如海说的皇子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恨不得给□□的马儿安上一双翅膀,赶紧飞到金陵才好。若那当真是七皇子,若黑衣人是别的皇子派来杀他的…… 贾琏摇摇头,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若他真的碰上了皇家阴私事,会不会因知晓内情被心狠手辣、严苛无情七王爷派人灭口?思及此,贾琏更是一刻也不肯停歇,官道上虽雪厚,竟在第二日晚间便到了金陵。 一到了金陵,贾琏深居简出,除了坐马车去庄子上安抚众人,又组织众人与泥瓦匠一起修房子之外,竟门也不出,只在庄子里安心练武。 高教头只当贾琏是被那夜里死的那三个黑衣人吓着了,安抚了两句。 “二爷心里千万不要觉得愧疚,那几个黑衣人是自杀的,并非是咱们动的手。再者又是他们作恶在先,大半夜的若是好人早就睡了,他那般打扮出来必然不是好东西。” 贾琏听了这话,有一瞬愣神,随即轻声道:“这话说的是,大半夜的,若是好人早就睡了……”而那夜东院那些人,大半夜在院子里打架,只怕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再想想那位七王爷凶名在外,说不定因他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人才被杀呢。 高教头见他也听不大进去,知道再劝无用,又想了想对贾琏认真道:“以前教二爷的那些功夫,稳当是稳当,但是不大顶用,” “什么意思?!”贾琏当即跳脚,好似被踩到尾巴的猫,险些就要急了:“难道说你以前教我的那些都是花拳绣腿?”天杀的,那他那天夜里岂不是不自量力去寻死的…… “不是不是,”高教头连连摆手,有些纳闷平日温和的贾琏怎的忽然急了:“二爷您误会了。我是说以前教您的那些功夫都重在防御。二爷您也知道,高某年轻时候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真正打起架来一点也不含糊。二爷练武已有两年,底子已打的很稳当了,以后高某要教您的就是打架时候最好用的招式,最不济也得教会您怎么在刀刃下保护自己。”高教头觉得贾琏是个热心肠,只怕以后跟人打架的机会不少。 贾琏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亮起来:“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开始吧。”现在多学点,以后万一七王爷看他不顺眼了,说不定还能自保。如今他只盼着那夜遇到的人不是七王爷。 贾琏一日日更加努力起来,待金陵的庄子修好了,又接了林如海请他回林府过年的书信,便赶紧回了扬州。一到扬州,更是刻苦。即便是除夕之夜也没有丝毫松懈。林如海与贾敏见了,甚是欣慰,觉得他虽不爱读书,也不通赋诗作画,但习武时也一板一眼十分认真。 贾敏一早一晚由嬷嬷扶着去看看贾琏习武,心情竟也觉得不错。有个这样有活力的侄子在眼前看着,生活比以前有趣多了。与贾琏一样认真习武的,还有王佑和熙凤。原本熙凤是想着多出去逛逛,只没想到这一年雪这样大,除了习武、学管家与王佑打雪仗,与丫鬟们堆各种雪人,倒也没出过门。 因这一年多处雪灾严重,又有七王爷坐镇江南,再加上王子腾这几年来办差越发勤勉认真,连过年那几日都没好好休息。七王爷在金陵时,他跟着跑前跑后着实出了不少力。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神鹿二十五年正月下旬。 过了元宵,王子腾送走了已转道苏州的七王爷,日子终于清闲了一些。正月底,扬州林家的二老爷亲自来金陵,想接林氏回娘家住几日,也好和娘家人聚聚。去年林氏路过扬州时,她大哥二哥都在任上,过年时才回来。王子腾因自己还有差事,不能过去,便让管家给林氏准备了礼单给林氏大箱小箱装了些礼物回娘家。 林氏见王子腾已贴心的将礼物备好,甚至还给林如海家也备了一份,便收拾东西带上熙凤和王佑出门回娘家去了。熙凤算算日子,林妹妹快出生了,便让青儿翠儿收拾了些送小姑娘的礼物跟着去了。 行至扬州,熙凤跟着林氏又见了林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得知这二位之前都在任上,才回来没几天,待不了几日又要去上任。林家两位老爷以及他们的夫人与林氏关系都极好,见林氏实在疼爱熙凤,熙凤又表现很好,因此也都对熙凤十分好。林家两位老爷的子女与熙凤没几日也都熟悉了,关系都很不错。其中二老爷的女儿林婳比熙凤大一岁,与熙凤脾气十分相投,没几日就成了好友。 林婳一直羡慕英姿飒爽的姑娘,那一日早上见熙凤一袭劲装在她姑姑院中练剑后,十分钦佩。偷偷摸摸跟着熙凤学。过了二月二后,扬州便开始下小雨,晌午也渐渐暖和起来,一早一晚却凉飕飕的,虽已仲春,料峭寒意犹在。 这一日晚间,熙凤本想早点歇了,但见林婳仍兴致不减,遂多与她耍了一会,汗比往日出的多些,被晚风一吹,竟打了个喷嚏。青儿赶紧拿了披风来给她披上,原想着熙凤的身板因日日习武已经很不错,谁成想半夜竟开始发热。吓得林氏赶紧请医问药。这几年除了去年在船上熙凤发过一回烧,这是第二次。 第20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林婳很是自责,都是因她缠着熙凤才致使她感冒发烧,只是她姑姑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为何那般紧张?一问才知,熙凤的眼睛曾出过事,受了许多苦才重见光明,她姑姑林渝那般紧张,是唯恐熙凤一发烧又殃及眼睛。林婳自是更加难过,遂与她姑姑一起守着熙凤。 熙凤早上醒来看见两人紧张兮兮的坐在自己屋里,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这二人劝回去休息。熙凤喝了药又围上披风到廊下略坐坐透透气,忽然不受控制的使劲吸吸鼻子,微扬着脑袋闭上眼睛在空气里嗅啊嗅。 青儿翠儿强忍着笑意:“姑娘这是怎么了?” “好香!”熙凤有些陶醉,睁开眼睛见自己面向的正是林如海府上的方向,心念一动:“今日是初几?” “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今日二月十一。” 熙凤嘴角上扬:“花神要来了。” “可不是,明日花朝节,老太太说要带着大家在园子里热闹热闹呢。”翠儿笑道:“听说老太太想了好几个名目玩呢,姑娘您快些好,要不明日错过了,您又要懊恼了。” 熙凤点头,笑的明媚灿烂:“自是要赶紧好,过几日可要好好热闹一番呢。” 青儿翠儿想问她“过几日”是何意,熙凤却不说话了,只自顾自的吸着鼻子闻什么花香。青儿翠儿学着她使劲吸鼻子,也想闻一闻,努力了半晌却什么也闻不到。青儿自认嗅觉灵敏,已是丫鬟之中的翘楚,比她家姑娘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到了晚间,林府在花园里照看花草的婆子丫鬟忽地发现园子里好些未到花时的花儿忽地开了大半,昨日明明还只有迎春花、梅花开呢!一日之间园子忽地变得花团锦簇,喜的婆子赶紧去报告老夫人。 熙凤闻着那空气里的花香越发浓厚了,媚人却不腻歪,十分喜欢。果然林妹妹出生就是与众不同。第二日清晨,用过早膳后大家便被林老太太聚到园子里,先是赏了一回花,而后老太太又让大夫人、二夫人与林氏插花,又让几个孙女投壶,又玩了会击鼓传花。熙凤因还未完全好,披着披风扶着青儿东看看西看看跟着凑趣十分开心。 大家正热闹着,忽地一个管事婆子引着另一个面生的婆子手里拿着一枝红色木芙蓉过来。那婆子一过来,便行礼道:“给老太太报喜。”因前几年林如海与林老爷子认了亲戚,他们本是一家子,只是血缘关系实在远了些,但近几年走动的多了,因此关系很好。林老爷子林老太太又是林如海在扬州城唯一的长辈,因此派了管家和婆子来报喜。 林老太太一听是林如海家喜得千金,十分高兴,赏了那婆子又安排人准备礼物,而后转身对大夫人、二夫人和林氏道:“后天他们家大姑娘洗三,你们都去热闹热闹。” 熙凤早盼着林妹妹来,跟着婶子回到院子后便央她婶子也带她去参加林妹妹的洗三。林氏皱眉:“本来你不说我也要带你去,只是你还未好利索,那小丫头刚刚出生,娇弱的紧。” 熙凤再三保证自己倒时候一定好,林氏才松了口:“若后天大夫说你完全好了,就带你去。”熙凤很是期待,赶紧回了自己屋子让青儿翠儿帮着找东西:“那个如意百福玉锁呢,快找出来,后天我要带去给林家妹妹。” 翠儿立马便去拿出来一只小匣子:“这不就是,我看姑娘宝贝这玉锁,便单独收了起来。” “包好,后天带着。”熙凤美滋滋道。 终于等到洗三那日,林氏听大夫说熙凤的确好利索了,便带着她一起去了林如海府上。一到了林府后院,熙凤使劲吸了吸鼻子,真好闻!待进了贾敏屋子瞧瞧这位新进产妇,气色却不怎么好。熙凤不禁有些担忧,贾敏的身子当真有些羸弱。 没一会奶娘把才三天的林妹妹抱过来给众人瞧,虽才三天却已是十分漂亮的小女娃,鼻子嘴巴都小小巧巧的,皮肤不似一般新生儿那般红彤彤的,细细嫩嫩十分好看。 熙凤想抱抱她,却又怕自己没抱过这么小的女娃儿,没轻没重地弄疼她。 贾敏见熙凤那般,想到去年林氏带着熙凤来瞧她,还是熙凤建议她给娘家写信如何如何呢,遂笑道:“凤儿想抱便抱一抱吧,让乳母告诉你该如何变好了,不用怕。” 在奶娘的悉心指导下,熙凤第一次把林妹妹抱在怀里。除了奶娘和双亲,熙凤竟是第一个抱林妹妹的人。抱着才出生的小婴儿,感觉十分奇妙,熙凤看着在她怀里微微动着小脑袋的林妹妹,忍不住出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林妹妹快些长大噢,长大了凤姐姐带你玩~” 林氏适时给她浇冷水:“且不说金陵与扬州百里之隔,纵是林王两家隔墙住着也不能让你带着她玩。你整日舞刀弄剑没点老实气,可别带坏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贾敏又请大家去园子赏花,待会人到齐了才开始洗三礼。熙凤有些不舍地把林妹妹还给奶娘,一步三回头看了她几眼才被林婳拉着去了园子。 林府园子里的花儿开的十分好,若不是清楚知道今日是二月十五,大家都要相信这园子里是四月天呢。 林家大夫人有些好奇,问带路的大丫鬟:“你们府上的花怎开的这样好?有什么妙招说给我们,回去我们也试试?” 林府所有人等却谨记着林如海的吩咐,只说兴许是这几日天暖和了,因此花儿才都开了,都只字不提是贾敏开始生产时府中花儿才一齐开了的。 熙凤知晓其中关节,笑了一下。瞧瞧,都是生有异相,贾府老太君恨不得宣扬的整个大齐国都知道了,林如海却瞒得滴水不漏。 待林妹妹洗三礼结束,众人吃了宴席又说了会话便各自离去。熙凤一直很规矩,不曾随意溜达,与林婳姐妹几个跟在林氏等人身边坐在小桌旁聊天。而贾琏则一直在前院跟在林如海身边帮忙,竟一直没碰过面,就想熙凤来金陵近一年时间从未见过薛蟠一样。 至林妹妹满月时,熙凤已跟着林氏回到了金陵,跟着她婶子刚被丫鬟婆子迎进门就听到一则大新闻。 第21章 干得好,小表妹 “你说什么?”熙凤顿在原地,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不在金陵时来。 林氏的心腹刘嬷嬷赶紧重复一遍:“前些日子宝姑娘又犯了旧疾,这次略严重些。可巧来了个和尚,给了姑太太一个海上仙方,说只要照方抓药便能令宝姑娘摆脱那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另一个孙嬷嬷也接话笑道:“那药方还有个名儿,叫冷香丸……” 后面的话熙凤没听进去,已陷入沉思之中。癞头和尚果然来了,有了那药方对宝钗自是好事,自打入冬以来,熙凤去瞧了宝钗几次。即便听二姑姑说宝钗这番犯病已比往年轻了好些,但一个三四岁大的奶娃娃在那里咳啊咳,咳得熙凤心都揪成一团。若是没那药方,只怕宝钗没几年便要咳死了。 只是冷香丸即来了,那“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的金锁应也到了。只熙凤不知,这癞头和尚正是警幻所派之人,他此来一是为宝钗出去疾苦、为金玉良缘打下基础;二来是要受警幻之托来看看熙凤为何会生出不愿嫁给贾琏的心思。只是癞头和尚来金陵时,熙凤在扬州,等他徒步跑到扬州,熙凤又回了金陵。这么一耽搁,下界时辰到了,和尚只得回去。 这话暂且不提,只说此时熙凤问众人话:“那和尚还给了小表妹什么东西没?” “姑娘要不说,奴婢都要忘了,还给了个金锁的图样子,让姑太太打了给宝姑娘戴上,说是能保佑宝姑娘姻缘顺遂。”小丫鬟如此说道。 熙凤听了这话有些郁闷,这癞头和尚真是气人,救命积德就是了,为何非要插手他人姻缘?若那贾宝玉是个良配倒也罢了,可那偏偏是个火坑! 只接下来孙嬷嬷的话却让熙凤一下转忧为喜:“姑太太倒是照着样子打了想给宝姑娘戴上,可姑太太一伸手去摘她如今戴着的咱们大姑娘送的如意祥云锁,宝姑娘就躲,紧紧抓着不松手。姑太太无奈,只好先把那金锁收起来了。” “此话当真?”熙凤眼前一亮。 身边的嬷嬷丫鬟齐齐点头:“当真,奴婢等都知道。前天薛府的管家婆子给咱们府上送他们庄子上的青菜时说的。” 熙凤忽地开心笑了,小表妹很好,没让她失望。 丫鬟婆子见熙凤笑得这样灿烂,刚想说两句好话,却不想熙凤的笑容一下僵住了,林氏皱眉:“怎么了,这样凝重?” 熙凤看向她婶子:“您说若那和尚知道表妹不愿戴他那个金锁,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回来算账?” 林氏好笑的戳了一下熙凤脑门:“糊涂。若那和尚当真如你所说回来算账,还算得什么出家人?若这般,倒也不稀罕他那药方了,谁知道管不管用。” 林氏话音一落,刘嬷嬷又安慰熙凤:“姑娘别担心,姑太太府上的婆子说了,那和尚给了药方和图样子就走了,而那金锁是花了几日工夫才打好的,因此那和尚并不知晓。” 熙凤点头:“如此最好,”又看向林氏:“婶子我想去瞧瞧小表妹。” “急什么,前几日你才好,今日坐车又累,你先歇一歇,明日婶子带你一起去。”林氏的安排一向妥帖,熙凤并不争执,乖乖回院子去洗澡好好歇了一夜。 第二日到了薛府,薛蟠竟又不在,一问,竟然是出去给宝钗寻药了。薛家太太一边把林氏和熙凤往里请,一边笑道:“说是什么海上仙方,折磨人的紧。只怕三五年凑不齐,哪有那样巧的事?” 林氏笑道:“倒拿出来与我们瞧瞧,到底是怎么个仙方?”林氏记得熙凤说过想要那份药方子,到了薛家也不跟她小姑子客气。熙凤已直接去了宝钗屋里。 初见时玉骨冰肌的小姑娘此时气色很不好,正半倚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咳着。熙凤很是心疼,把她从床上抱起来,见屋里门窗紧闭,气氛十分压抑,皱眉道:“带你出去透透气好不好?园子里可有花开了?” 丫鬟点头说有,熙凤便给宝钗围上披风抱着她出门了。婆子劝熙凤道外面风大,不敢让宝钗受风。熙凤笑着反驳:“整日闷在屋里,于病人不好。你们应时常带姑娘出来走走才好。这可是杏林圣手沈太医说过的。”即便是在金陵,大家也知道沈太医的名声,只是不似京城人士那般崇敬罢了。 熙凤因想到那冷香丸里竟是些花蕊、露水什么的,思量一番后觉得宝钗很需要多多接触花花草草。虽说她这个想法并没什么科学道理,但红楼世界里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难以解释了。或许是进了园子宝钗心情变好了,或许是空气清新有利于恢复,总之宝钗咳得少了些。 宝钗总算恢复了些许元气,拿帕子自己擦擦嘴角对熙凤笑道:“凤姐姐好。” “乖,记得好好吃药,”熙凤笑道:“等你哥哥帮你找齐了制冷香丸的材料,你就不用受这顽疾折磨了。” 宝钗被熙凤这样一提醒,笑着“嗯”了一声,然后从脖间将如意祥云金锁扯出来给熙凤看,看她那表情竟似再等着熙凤夸她。 熙凤走进亭子里于美人靠坐下,把她反过来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笑道:“你还记得之前咱们的约定?”宝钗认真点点头,然后又宝贝地把小金锁塞进衣领里。 一旁照顾宝钗的乳母有些无奈道:“我们姑娘人虽小,但主意却大。太太本想给她换上那位得道高僧让打的金锁,可姑娘无论如何都不依。太太没奈何,只得作罢。唉……”乳母说罢幽幽地叹口气,十分无奈的看着熙凤。 熙凤心底冷笑,面上却没露出什么:“不就一个金锁嘛,妹妹喜欢哪个就戴哪个,一个金锁还能当真影响了妹妹的姻缘?”嘴上如此说着,心底却在打算着怎么给宝钗换个成长环境,顺便把这不大明事的乳母打发了。 读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宝钗这姑娘颇有心计,熙凤倒不觉得有心计不好,但关键是不能乱使,好心计要用在刀刃上。如果宝钗还像原著中那般生活,必然还是原来的那个宝钗。要想影响她的心性,必得让她的成长环境有所变化,最后才有可能让宝钗主动跳出火坑。林妹妹和宝钗小表妹,贾宝玉一个也别想染指。 熙凤并不认为自己有那般本事影响或改变宝钗,不过以她婶子林氏的心性与才情,应该不难。只是以什么样的名目才能将宝钗接到王府去呢? 不知是熙凤的运气还是宝钗的运气,十天以后,机会来了。 第22章 你们这种行为是骗婚 薛家太太这几年的日子过的其实不易,一边是年幼的宝钗,一边是难缠的儿子,再加上薛家那一大摊子的产业,她身边又没几个得力的亲近之人,眼看着自家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薛家太太着急上火病倒了。 熙凤与林氏过府探望时,林氏主动提议将宝钗接到王家由她照顾段日子,等她病好了再送来。薛太太想着自己如今病着,着实无力教养宝钗,便令人收拾一下宝钗的东西交给林氏带走,只恨薛蟠那个混小子,整日不沾家,不然她必定也把薛蟠送到王家请哥哥管教一番。 薛蟠虽人称呆霸王,但小算盘还是有的,他以前怕自家父亲,后来父亲去了,现在又来了个厉害的舅舅,薛蟠如何肯在家里待着受舅舅管制,因此总寻各种理由往外跑。知道宝钗被林氏带走后,薛蟠颇为同情她。 被哥哥同情的宝钗却乐在其中,她年纪小,被林氏安排住在了她院子的厢房。只是一直照顾她的乳母没几天就被送回了薛家,令宝钗有些不习惯。但好在有宜姝、宜婧作伴,闹腾的宝钗没空想其他。 之前在薛家,每日只是丫鬟婆子给她讲点故事笑话逗逗趣,自到了林氏身边,便被教导读书写字。宝钗人聪慧,教她认字三五遍就能记住,教她三字经千字文几遍功夫也能磕磕巴巴背出来。又有宜姝、宜婧这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姐妹一起玩耍,三五日功夫就混熟了。比在自己家里还开心几分。 自打宝钗来了王家,熙凤倒越发佩服林氏了。明明林氏只养过佑儿和熙凤两个,熙凤还是五六岁才到她身边的,但林氏对付小孩子却很有一套。每日宜姝、宜婧与宝钗三人都在林氏特意收拾的小书房由女夫子教着一块启蒙,小孩子相处久了,自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林氏每每亲自教导一番,收效甚好。 在熙凤看来,这三个小丫头被林氏教导的三观颇正。秦姨娘自己读书少,一直怕把双胞胎养歪了,有林氏出马自然对林氏更加感恩戴德,王子腾见林氏如此用心,对她更加敬重。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林氏还有一件烦心事。 随着熙凤的越女剑法越发熟练渐渐领悟到一些妙门后,林氏担忧更甚。 只要不出意外,她有信心把宜姝、宜婧和宝钗都养成淑女,可凤儿怎么办呢?原本以为她学功夫是闹着玩,顶多折腾个一年半载也就歇了心思,但她却坚持到现在,还很像那么一回事。尤其是当林氏听王子腾说:“今日霍教头又夸了凤儿一遭,说她的越女剑法学的越发好了。”林氏更加担心。 王子腾话里话外都有些骄傲,林氏却更加忧愁:“这可如何是好,凤儿的功夫越发好了,听你说她于此项又当真有几分灵性,以后可还有谁敢娶?”以前林氏同王子腾一样,心疼小侄女,舍不得驳了她的任何要求,可以因她一句话就寻由头将宝钗的乳母好好的送回薛家,现在却越发后悔事事依她,尤其是允了熙凤习武一事。 王子腾终也想到如今与熙凤同龄的世家子弟,只怕没几个打的过她。谁愿意娶个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揍趴下的媳妇? 来回踱了两步,王子腾很快又释然了:“无妨,顶多招个上门女婿,咱们宠她一辈子。” “配得上凤儿的会愿意来咱们家做上门女婿?”林氏撇他一眼:“我劝老爷还是歇了这个心思,你若要随随便便招个配不上她的人进来,我可不依。” “那你说怎么办?”王子腾深知,一般男子都不想要厉害媳妇,尤其是舞刀弄枪的。 林氏思量一番:“咱们得把这事瞒住了,若有人听了风声问起就说凤儿只是幼时学着玩罢了。她前两年不是还跟我练字,后来练得少了些,但底子已经打好。以后我多督促她些,别管爱不爱念书,先写得一手好字,很能博人好感。”不知这种行为可算得上“骗婚”? “夫人说的甚是,”王子腾十分满意:“只凤儿近来于越女剑法十分痴迷,要我说夫人可以先将她学管家的时间挤出来练字。夫人的簪花小楷为夫觉得极好,凤儿若得夫人真传,是她的福气。” “……”林氏脸色有些难看,王子腾是仗着府里人嘴严,不会轻易把熙凤习武多年的事说出去,因此还是由着熙凤的性子…… “罢罢罢,就依老爷的话。左右凤儿已将管家之事学了五六分,略放一放也不碍事。”说到底林氏也觉得熙凤难得有什么真正喜欢的,若要让她去压缩熙凤的习武时间,她也于心不忍。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小侄女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一看便知。 那未来将会娶了熙凤的人此刻还不知已被王子腾夫妻深深的算计了一番,此刻他正在自扬州往京城的船上。 自生下黛玉后,贾敏心情一日好过一日,虽一开始身子虚弱,将养至出月子,已恢复的不错。林妹妹满月宴后,贾琏功成身退,可以回京向贾老太太交差了。 来扬州时贾琏包船大箱小箱装了许多老太君给贾敏带的各种东西,至离开时,贾琏同样包了条船,满载着扬州土仪并林如海和贾敏为老太君与贾府众人准备的礼物。 此时已是三月底,两岸草长莺飞,景色不错。贾琏没事就喜欢站在甲板上看风景。只是心中因巡视祖产受挫而生出的郁闷却并为少几分。近日他想的最多的问题大概是:如果不向二房低头,只怕以后的日子要愈发难过了。那些祖产虽还在老太太手中,但贾琏看的出,那些管事的早已倒向二房,并不拿他当回事。 低头还是不低头?贾琏想了将近一路。不过思考并未耽误习武,高教头教他的那些对战之中极其实用的技法,他如今越发熟练了。二人过招时,他竟然渐渐能讨得一些便宜。 这日傍晚,贾琏又练了一会功夫,而后歇息,吃过一顿鲜鱼晚膳便围着披风站在甲板上吹江风、看星星。 今夜江风有些大,星星却只有七八颗。顿了一会,高教头认真道:“明日或许有雨。” 昭儿一听这话就笑了:“上次这样的夜晚您也说有雨,可第二日晴空万里连云都没一朵。” 高教头正正神色分辩:“今日不同,这江风有些湿润呢。” 昭儿捶胸顿足笑道:“这是在江上,风自然显得湿润些。” “停船!”两人争斗嘴,冷不丁听贾琏这般大喝一声,都吓了一跳,昭儿眼皮直跳:“好好的,二爷让停船做什么?” “二爷您不会下去游泳吧……”昭儿惊恐道。 贾琏并不理他,只盯着后面瞧,后面不远处江面上有一处光亮忽地窜出来,映红了一小片天空,若没看错,应是火光。 第23章 二爷你又多管闲事了 昭儿此时也知道贾琏为何忽然让停船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贾琏大腿扯嗓子嚎:“二爷!奴才求您了,咱们赶紧走吧。可不要再去管那些事了,奴才上次险些让您吓死。” 贾琏听了这话,十分头疼,心里挣扎一番,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又出现在脑海中。从昭儿双臂中抽出腿,贾琏吩咐:“掉头过去看看。”那火光据他们并不是很远,约莫着四五百丈,没一会便到了火光附近。据那火光不远时,贾琏便让大船停住,他则与高教头划小船过去。靠近了正瞧见船头甲板上有几人在打斗。 又是黑衣人!贾琏太阳穴突突直跳。而那被黑衣人围攻的三人似乎有些眼熟。而这船上的火也越发旺了,瞧着像是从船舱烧过来的。他是来看看能不能从火灾中救下一两人,可不是来打架的。 贾琏想绕回去,还未改变往前划船的动作,却听“扑通”一声,被黑衣人围攻的那三人中的一人,落水了。瞧那架势似乎是自己主动跳江的。 贾琏只觉那跳江之人是朝他和高教头游过来了,当下也顾不得再想要不要赶紧逃走,划着船迎上去,而后便将那人捞上传来。贾琏还未来得及看他到底是不是年前遇到的那位“祁某”,一抬头正看见一把匕首朝他们飞来。 此时哪有时间再想其他,贾琏一挥船桨,急急将那闪着幽光的匕首打开,正扎在船身上。还未来得及歇口气又瞧见水里有三个蒙面黑衣人游过来了,而甲板上那两人则被四名黑衣人包围了。 贾琏灵机一动,招呼高教头将小船往前划几下,而后立马将小船横过身来,握紧船桨对着刚从水里冒出头的三个黑衣人一阵招呼。 他们二人像打地鼠一般狠拍黑衣人脑袋,不让他们从水里冒头。那刚才爬上船的青年终于喘了口气,顾不得身上冒血水的伤口,抓起剑朝那三人脖子上直刺,一剑一个,手法之干净利索令贾琏险些将手中的船桨都丢掉了。贾琏躲开从那黑衣人脖中喷出的血柱,即便今夜只有小小的弦月,且已被乌云遮了大半,却还是能看到,江水被那三人的血浸染了一大片,还在不断往外扩散。 贾琏极不情愿的转脸过去看那爬上船来的提着剑的青年,竟是年前遇到的那人。 “划过去,帮帮他们。”祁桢开口,并没有传说中的冰冷,倒有些有气无力。 贾琏终于看到他的胸口已黑了一大片,赶紧与高教头划船过去,待靠近一个翻身就上了甲板。那两人身上已多处挂彩,此时围困他二人的四个黑衣人已又倒下了一个。 贾琏虽心在打颤,却很钦佩那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贾琏与高教头都没有武器,直接提着船桨拉开架势。黑衣人没想到竟来了两个难缠的帮手,一时有些心慌,但很快稳下来,三人联手竟与贾琏四人勉强达成平手。 高教头与贾琏都明显感觉到这次的几个黑衣人功夫比上次那些高出不少,遂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于贾琏来说,这是极其危险的境地,却也是非常难得的实战机会。一开始他有些手忙脚乱,斗了一会后却越发得心应手,一招一式狠辣刁钻。 其中一个侍卫留意了贾琏一下,不禁心生赞叹,这少年虽年岁不大却是个好苗子。 贾琏只顾着打架,哪里顾得上别人在想什么,终于被他寻了个破绽,一棍子狠狠捣在黑衣人胯部,而后与高教头一番狂拍狠揍,直把这黑衣人打的出气多进气少,头破血流浑身青紫瘫软在地。而后贾琏和高教头扛着船桨就去揍剩下那两人。 剩下的两名黑衣人有些心虚,眼前这一老一小招式不讲章法,十分刁钻,虽无章法却又难寻破绽,着实难缠。因贾琏与高教头加入这边战团,一名侍卫终于寻隙抽身赶在那倒地的黑衣人咬破口中秘药之前,率先一剑狠狠扎在他手上。 “啊!!!”黑衣人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样大的力气力气嚎叫。 在他嚎叫的瞬间已失去了选择死亡的机会,下一刻下巴就被侍卫卸掉。 片刻后,另外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被贾琏和高教头用船桨狂风骤雨般毒打一顿,昏死过去,另一个想在最后时刻偷袭那船上注视着战局的青年,却被贾琏先一步一棍子捣在下巴上,而后则被那两名侍卫揍得连自杀的力气都没了,挣扎一下直接断了气。 这一切用去的时间并不长,船上的火势已蔓延至甲板,四人赶紧抓着两个昏死过去的黑衣人跳下江去。及至游到小船边,贾琏发现那一叶扁舟根本载不动六个大老爷们外加他一个少年,再看那三人身上多处挂彩,两个黑衣人早已昏死。没奈何,把黑衣人扔到船上,贾琏与高教头跟在小船后向大船的方向游去。 昭儿等人早远远的将那边的情况看了个大概,哆哆嗦嗦给那挂彩的三人各递上厚毯子,赶紧又给贾琏和高教头围上毯子,又去准备姜茶和各种伤药。 待贾琏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衫过来见那三人,他们的伤口已止了血,做了些简单处理。贾琏在门口顿了片刻,纠结一番终究还是推门进去了。 祁桢见他进来,眯了眯眼睛。年前他派人查探贾琏的底细,谁想到这小子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及至上月才在扬州发现他的踪迹。知道他是荣国公后人之后,祁桢已歇了将他留在身边当差的想法,只没想到今日竟又为他所救。 若不是贾琏,只怕他今日要命丧江中。他千算万算躲开了陆路上的追踪,有了几次障眼法甩掉了杀手大部队,没想到在据京城不足二百里地的地方又被暗算了。祁桢已经知道,这是他三皇兄为了皇位要铲除他。从这里到京城虽不足二百里地,若三皇兄知道他没死,必定还会派人前来取他性命,平安回京已成为最大的难题。 不知,可否凭借贾琏回京为掩护,逃出生天? 第24章 想不到二爷你这么机智 “你救了本王两次,”祁桢因失血而面色惨白,气势却未减几分:“想要什么?” 贾琏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赶紧送走这位爷。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只是未及时答话。姓祈,自称本王,来去的时间又与钦差七王爷吻合,只怕面前这位的确就是七王爷了。据传,七王爷虽对普通百姓好,但是对官员贵族却很严苛。贾琏是真怕他。 祁桢的两个亲卫见自家爷这般好声好气,而贾琏却爱搭不理的,顿时恼了:“你这厮好生无礼,七爷这样和气与你说话,你怎这样?” 祁桢却并未生气,一摆手让亲卫住口,再看向贾琏,他已规矩行礼:“先前不知是七王爷,不恭之处还请王爷责罚。” “不知者不怪,且你又救了本王两次,”祁桢那冷冰冰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来。先前以为这小子是个有事就冲的愣头青,现在看来,脑子反应还挺快,竟知道他是七王爷:“说吧,想要本王如何谢你。”话虽客气,却是个陷阱。 贾琏并未多想:“草民什么也不想要。划小船过去时,草民并不知晓是七王爷在那船上。” 室内一时之间静悄悄的。祁桢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小子秉性还不错,虽说有点愣头青,虽说有了害怕的事情就会跑,比如在冯家庄那回,但他这一次不是又救了他一次吗? “本王瞧你功夫不错,可愿留在本王身边做个亲卫?”贾琏长得十分俊秀,又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身子骨也算不上健壮,但打起架来却招招狠辣老道,让他做亲卫,绝对有意外之效。 贾琏一下愣了,连他不能直视七王爷的规矩都忘了,做七王爷的亲卫? 如果做了七王爷的亲卫以后大房在荣国府的地位是不是可以上升?祖母是不是可以在疼爱珠大哥和宝玉之外分些宠爱与他?二房上上下下见了他会不会恭敬些?在府里打理庶务是完全不能与王爷亲卫相提并论的吧。贾琏下意识摸了一下那串手串。 “你不愿意?”七王爷的表情渐渐凝固了,没想到等了半晌贾琏竟一句话也不说,这个小愣头青。 “愿意!”贾琏噗通一声跪在七王爷面前,管他是不是外人说的凶神恶煞的冷面王爷呢,与他说话时,七王爷明明挺和气的!更别说他还提拔自己做亲卫,王爷亲卫是有品级的。 “能得七王爷垂青,是草民之幸。草民愿意为七王爷鞍前马后、赴汤蹈火。”贾琏当即表忠心,早已把害怕扔到脑后。七王爷就算再厉害再吓人,也比他在府里被人瞧不起要好。 祁桢掌心一翻:“起来吧,这是钟麒、肖旸,你们互相见过吧。”贾琏赶紧又跟钟麒、肖旸二人见礼。“去倒盏茶来。”祁桢这就使唤开贾琏了。 贾琏喜滋滋去了,他一出去,祁桢给两个侍卫轻声交代两句,二人会议,对视一眼坏笑一下。待贾琏再端茶进来,一放下茶盘就被钟麒、肖旸拉了出去。 贾琏整个人有点懵,当听到钟麒、肖旸为祁桢安危担忧后,贾琏深以为然。单他碰上的就有两次追杀,他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几次呢。又听此时据京城尚有两天路程,那想置七王爷于死地之人必然还有后手,贾琏陷入沉思之中。 “眼下咱们处境如此危险,可如何是好?”肖旸故意叹道:“我等若不能保全王爷,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琏小兄弟,你可有什么主意?”他们并非想不到办法,只是想看看贾琏的脑袋瓜子好不好使。 贾琏想了一下:“我可以引开他们,待会我下船去雇辆马车大摇大摆的走,就说王爷受了伤要抓紧时间进京医治,二位哥哥就留在船上保护王爷,就借着荣府的名头和往常一样走。” 钟麒与肖旸对视一眼,还不错,虽不够成熟,却是个会动脑子的,并不是之前他们以为的那般愣头青。这小子若好好教导一番,定是阴人的一把好手,有前途。 “不错,是个法子。”钟麒笑道:“只是你年纪太小,又是生面孔,即便你在陆路上弄出大动静来,那些人也未必相信。还是我去,你与肖旸留在船上保护王爷。” 贾琏多年未被人夸奖,先时愣了一下,心口好似梗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复如常:“钟大哥身上有伤,怎能再下船去冒险?还是我去比较好。” “既有争执,那咱们就请王爷定夺。”说罢三人进屋,祁桢决定让钟麒下船去做诱饵,他人最为机灵,伤势也比肖旸轻些。贾琏得留在船上坐镇这荣国府的大船,再者他年纪小,又是刚开始跟着他当差,很多弯弯绕绕他还不懂,进京以后得让钟麒等人好好指点一番。 当夜钟麒就悄悄下船,而后显示租了一辆马车,又去了此镇最有名的医馆买走很多上好伤药,又威胁那大夫“若敢把我们爷来过的事情说出去,小心掉脑袋。”扬长而去。 而荣国府的大船则如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继续走着,贾琏甚至还把写着“荣”字的大旗挂出去。祁桢与肖旸在最里间的船舱休息,贾琏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半夜的,围上披风又跑到甲板上吹风。 一日之间,他从荣国府不受宠的长房嫡次子变成七王爷的侍卫,脑袋有些懵。看着月色下波涛翻滚的江水,贾琏忽地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如果他在七王爷面前有了一席之地,祖母的宠爱与看重还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他在七王爷跟前表现好,是不是可以给自己挣来一份体面?一份可以让府中上上下下重视他的体面? 贾琏忽然发现,原来他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在荣国府挣得一席之地。他想要的是体体面面的日子,是府中众人重视他甚至仰视他的感觉。贾琏忽地又笑了,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攀上七王爷这棵大树,只是有些危险。但是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回荣府向二房低头,或者安心跟在七王爷身边做好侍卫。他除非是傻了才会选第一条。 第25章 来呀,互相伤害呀,谁怕谁 终于想通的贾琏又在船上巡视一番,将众人聚到一起以“办事认真”的理由给大家各发了五百钱赏钱,而后又加派四名小厮夜间放哨。 “爷这船上装的可都是姑父姑母给老太太准备的鹅上好礼物,样样都很值钱,若是少了任何一件,你们两年的月钱都不够赔。” “爷现在要去休息,你们都机灵点,若是有人要让停船,别管什么理由,统统回绝。若是放了手脚不干净的人上得船来,看爷不扒了你们的皮。”且不说贾琏的身份如何,单就是众小厮看他平日习武那股劲头,也不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贾琏又去看了看那两个昏死过去的黑衣人,见他们都绑得结结实实,仍是有些不放心,让昭儿去寻了把锁将房门锁好,贾琏才回去睡觉。 或许是因为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贾琏明显太兴奋了,翻来覆去一直到寅时一刻才迷迷糊糊睡去,不到一个时辰又醒过来。 刚披着衣服醒来,就听有人敲门。贾琏披上衣服去开门,竟是高教头。 懒懒的打个哈欠又揉揉眼睛,贾琏将他让进屋里,倒了两盏茶,一盏给自己,一盏递给高教头:“师傅这么早来找我,是因何事?” 高教头开门见山,并不绕弯子:“二爷的功夫已有小成,以后自己每日练习便好,我是时候该走了。” 贾琏想了一下:“师傅教了我这几年,何必要走。不如就留下来,我给师傅养老。” “二爷的心意,高某心领了,只是高某闲云野鹤惯了,并不爱待在京城里。” 贾琏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再劝,只道:“师傅既真心要走,我也不能强留。只是眼下我的处境师傅应也知晓。求师傅与我一同回京,待平安抵京后,我给师傅或租辆马车或买匹骏马,也给师父添个脚力。” 高教头本就是不想沾上麻烦事才着急辞行,听贾琏如此说,想了一下决定最后帮贾琏一把,待到了京城再行别过。 第二日晌午,果然遇上两人装可怜,趴在一块木板上求救。贾琏看了一眼,觉得这二人甚是可疑。衣服是干的,头发也不凌乱,瞧着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在江上出了事的人。贾琏冷哼,让昭儿用油纸包了一包干粮扔给那两人。其中一人竟伸手接住了。贾琏冷笑,这二人身手可不错。 贾琏轻蔑的看了那二人一眼,转身离去。昭儿会意,冲着木板上那二人喊话:“哪来的穷酸小子,也妄想上我们荣国府的船?我们荣国府的船是你们这等卑贱之人能上的吗?呸,给你点吃的就是我们爷大发善心了。” 昭儿骂完,船已走远,两个刺客恨得牙痒痒。不过没多久,他们就得到消息,七王爷及心腹侍卫被重伤,如今正租了马车走官道火速往京城赶。刺客们赶紧转战官道,又飞鸽传书让留守在京城附近之人一同到官道去截杀。 在贾琏的提心吊胆中,在第三日傍晚终于平安抵达京城。两个黑衣此刻又被打昏塞了嘴绑得严严实实装进箱子里,祁桢与肖旸则穿上与小厮们同款的衣衫,扮成两个车夫,赶着马车跟在贾家马车队伍的最后头进了长安城。 待到了宁荣街口,祁桢与肖旸赶着马车方向一拐直接往七王爷府的方向去了。贾琏回头看时正瞧见他们离去,嘴角上扬加快速度,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进了荣国府。他现在只需将手边的事处理好,再好好休息一下,第三日便可以去七王爷身边当差了。 先去荣庆堂面见贾母,汇报了几个月来的情况,而后又去给贾赦贾政请安,最后又去马市花一百两买了一匹骏马,第二日一早贾琏亲自将高教头送至城东十里亭,结了工钱又赠银二十两。 再回到荣府时,等待贾琏的是贾老太太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他前脚从长房支了一百两银子,王夫人后脚就将此时捅到了荣庆堂。 “琏儿这半年不在家,竟不知在何处沾染了大手大脚的毛病,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事要支一百两银子?”王夫人痛心疾首,竟似在心疼贾琏好好的少年郎竟学坏了一般。 贾琏被老太太骂了一顿,却也不想在分辩什么。昨日老太太还夸赞他懂事,在扬州时宽慰姑母有大功劳,今日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开骂了。他去账房时明明说了理由。 老太太终于骂够了,见贾琏也不说话,更加生气:“从今日起不许你踏出院门,回去好好反省。一月之内没有我的话,不许出来。” 贾琏急了:“后天我得,” “你得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老太太直接打断贾琏的话:“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出去半年翅膀就硬了,敢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的,老祖宗,孙儿……” “够了!”老太太伸手指向门外:“你现在就回院子好好待着,没有我的话,不许出来。”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正堂。 贾琏无奈摇头,看了一眼明明得意却一脸痛心的王夫人,再看一眼抿唇不语的邢夫人,无力站起身回了院子。有些东西,根本就不该奢求,在贾府,他必须得用实力才能挣得真正的地位。若始终局限于内宅之中,府中众人永远都不会看重他。七王爷这棵大树他一定要牢牢抓住。至第三日清晨,贾琏正想着是从府中悄悄溜出去好,还是派人告诉老太太他已经是七王爷的侍卫而后大摇大摆的走出院门好呢,肖旸来了。 肖旸在偏厅等候,贾琏则先被带到了荣庆堂。 “你又干了什么事让七王爷派人来寻你?可是你得罪了他?”贾老太太十分生气,举起拐杖要打他,却被丫鬟婆子拦了。 贾琏面无表情:“或许吧,孙儿也不知道呢。” “造孽哟,贾家怎么出了你这个混账子孙!”老太太指着他道:“你还不快去,若是七王爷生气了,你一定要好好赔罪。若不行明日让你二叔去七王府为你赔礼道歉。真是造孽,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这样拖累贾家?” 贾琏依旧面无表情:“孙儿着实想不出……” “罢罢罢,你去吧……”老太太挥手,七王爷已经派人来府上拿人,她是拦不住的。现在只希望让贾琏乖乖出去能有所补救。 自贾琏走后,老太太派了许多人出去打探消息,又把昭儿绑了问话,昭儿却不知贾琏救的是七王爷。听说贾琏竟两次与人打架后,老太太险些晕过去:“造孽呦,造孽呦……”想她的那些儿孙,各个听话孝顺,就算贾赦混账些,却也不会惹事。怎的这个琏儿,平日看着挺机灵,一出门净给贾家招祸? 老太太险些悔青了肠子,她为什么要派贾琏去扬州呢? 第26章 阿契安吉蓝猫 贾府这一日因贾琏闹的人仰马翻,千里之外的金陵王家这一日却是喜气洋洋。 因在姑苏地界靠近金陵处发现了一座上佳的温泉山,薛家太太鼓动着林氏一起去那儿买块地修个温泉庄子。王子腾已经同意了,林氏正与薛家太太商议修庄子之事。 宜姝、宜婧、宝钗等得知后都十分开心,聚在一块讨论描绘着想象中的温泉庄子。熙凤和王佑则在演武场上比试功夫,这件事,只要不下雨,姐弟二人每日都会做,熙凤于剑法颇有灵性,手中使得是林婳特意找工匠为她打造的银霜剑,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材料是林婳托她父亲寻的。王佑使的则是玄冥枪,通体乌黑,轻易就可在人身上戳个血窟窿。 这日傍晚姐弟二人比划了一番后,见林氏与薛家太太还在商量温泉庄子的事,宝钗与双胞胎姐妹在园子里玩的热闹,熙凤与王佑两边都不想打扰,便让人回了林氏,姐弟二人出门去溜达。 熙凤自来到金陵还未去过海边,此刻便寻思着过去瞧瞧。王佑向来是姐姐去哪他都没意见,上了马车便往海边去。海滩上绝大多数都是孩童与夫人拎着竹篮捡东西,因此两个悠闲漫步的金发男子格外显眼。 瞧他们的穿衣打扮定然也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滞留在金陵想做生意却因老皇帝的一道圣旨而不能离开金陵的生意人。如果是生意人,必得通晓大齐国的语言或者有个翻译。 熙凤思量一番,决定还是不要再王佑跟前暴露她会别国语言的情况。 “佑儿,你敢不敢跟那两个金发碧眼的人说话?”熙凤揶揄道。 王佑点头:“打架赢不了你,难道这个我也不敢?姐姐在这儿等着,看我的。”王佑说罢直接走了过去,两个小厮赶紧跟上。 “二位好,你们打哪里来呀?”王佑走进了直接问话,丝毫不害怕。 两个外国人观察王佑一番,锦衣玉带,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极有可能是贵族。他们二人只懂得一点大齐话,因此便挥手叫过来侯在不远处的翻译。 翻译赶紧跑过来,王佑与那二人交流几句,冲熙凤做了个得意的鬼脸。两个外国人这才发现不远处的熙凤,见是个英姿飒爽分不清辨不出性别的少年,身后跟着两个女仆,便猜她是王佑的姐姐,也十分绅士地打了个招呼。 熙凤笑着走过去,交谈几句果然是生意人,一个叫费罗得,一个叫查尔斯,只要是大齐国允许的贸易,他们都做。 “你们的国家都有什么我大齐没有的水果、蔬菜或者五谷杂粮之类的?” 费德罗和查尔斯赶紧表示有很多大齐没有而他们国家有的,只要熙凤要,他们可以运来很多。 熙凤笑道:“我若说要种子及树苗,你们卖吗?” 这个有些犯难,与大齐的贸易一直都是他们吃亏些,若把种子也卖给大齐了,只怕以后生意更加难做。他们想买茶树,大齐不也不卖吗。熙凤见他们很不愿意,微笑一下,道了声“二位慢慢考虑,告辞。”便与王佑离开,直接回府。 费德罗和查尔斯当时就傻了眼,完全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这样谈生意!一言不合转身就走。费德罗和查尔斯十分生气,这个小姑娘实在狂妄。但两日后,当他们得知那个狂妄小姑娘即是王知府的掌上明珠又是皇商薛家当家太太薛太太的亲侄女后,又急慌慌的找门路想与熙凤见一见,好好谈谈。 因去年皇帝的一道商禁圣旨他们已经滞留金陵半年多,别的外国商人都有门路暗地化整为零慢慢出售货物,如今都赚了银子回国了,唯独他们第一次来大齐就碰上了商禁圣旨,又无门路,大半年时间过去了,还有小半货物堆积在手中。后王子腾几番上奏,皇帝终于松口允许尚有货物堆积在手的外国商人卖完就走,但他们的本钱无法与旁的商人相比,质量差了一截,因此主顾很少。好不容易有贵族姑娘对他们有兴趣,却没把握住机会!这位王家大姑娘可是他们攀上知府大人和薛家的一块绝佳跳板。想通后,他们二人便找人在王府附近盯着,一旦熙凤再出门,他们就要上前偶遇,好好攀谈一番。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月。费德罗与查尔斯无法理解,熙凤是怎么忍受一个月不出门的生活的? 其实并非熙凤不想出门,实在是她很忙。每日习武的时间她不愿压缩,婶子又日日看着她练字,非得要把她包装成看起来温婉些的秀气姑娘。而熙凤又深知管家的重要性,她自知于管家并无天份,若不好好学习,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王熙凤那种程度的,自然也不会把学习管家的事情靠后排,因此极少出门。 后又得知两个洋人派人在王府附近守着,准备堵她后,熙凤故意多日不出门,让他们着急。她已问过王子腾,至少今年皇上都不会取消对外商禁了。且费德罗与查尔斯的情况她以派人打听了,自然更加有恃无恐。 再说熙凤请教了王子腾关于贸易和商禁之事后,王子腾与林氏已猜出熙凤是生出了与外国人做生意的心思。林氏本就担心熙凤未来的婚姻问题,若是熙凤不仅功夫好还要抛投路面做生意,只怕更加难寻好夫家。因此夫妻二人商定后,直接把熙凤叫来问话,确定她是真想和外国人做生意,王子腾与林氏直接将金陵城中收益还算可以的一家布庄给了熙凤,包括打理布庄的管事全三成及伙计,以及布庄今年的所有盈利。 一日之间,熙凤铺子、人手、进项全都有了。熙凤受宠若惊,就照着她叔叔婶子这种宠孩子的架势,王熙凤养成那样的性子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王子腾、王夫人与薛家太太这兄妹三人果然都是惯孩子的一把好手。推辞无果后,她便安心拿着,只等以后赚了银子或者有了种子树苗直接分她婶子一半。 再说这日熙凤终于出门准备去布庄看看情况,也和全三成见个面,总不能她接了布庄却不知管事的长什么样。费德罗和查尔斯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为了表达诚意他们还将此行带来的一对阿契安吉蓝猫装在笼子里带了过来送给熙凤,希望温顺可爱的这对蓝猫能讨得熙凤欢心,为接下来的洽谈营造良好的氛围。 当熙凤看到那对关在笼子里懒洋洋躺着的银蓝色短毛猫时,愣了一下,这是英短?再看看那两个外国人,熙凤的心脏忽然加速,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借助她对猫狗的了解开辟一片新的商业空间。 翻译适时开口:“这二位老爷特意将从万里之外的祖国带来阿契安吉蓝猫送给您,希望姑娘您喜欢。” 第27章 被骚扰的熙凤发怒了 熙凤点头微笑,并没让自己流露出对那对猫儿的过分喜爱,开始正儿八经的和两名外国人谈生意。 过程还算顺利,费德罗和查尔斯表示可以为熙凤带来各种果蔬的种子及树苗,但价格势必高出几倍。他们也可以为熙凤寻来各种猫狗三四对,价格必然也不低。甚至他们还希望熙凤帮他们想办法将剩下的小半货物卖出去。看过他们的货物都是些香料、次等宝石珊瑚等物,熙凤便压了压价格全都买下,而后顺势将铺子中的丝绸锦缎卖给二人大半,价格都在双方接受的范围之内。 之后的则交给全三成料理,双方合计一番,货物等价免了银钱往来,只熙凤得再付五百两银子的种子树苗及宠物订金给他们。待拿了银子,费德罗与查尔斯又问熙凤能否为他们引荐王子腾及薛家人,熙凤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却未说话。 全三成已会意,对那二人道:“二位想借我们姑娘的东风,总得拿出更多诚意来。” 费德罗与查尔斯初时十分委屈,难道他们的诚意还不够吗?后来经全三成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提示终于明白双方一开始是公平交易,现在熙凤已付了订金,他们理应运来种子树苗与猫儿狗儿才能再谈引荐之事。费德罗与查尔斯没几日便带着货物回国,告诉熙凤他们快则两年,慢则三年就能再来大齐。因熙凤背靠着王子腾与皇商薛家,她自己谈生意时又气定神闲不似普通小姑娘,因此费德罗与查尔斯也死心塌地要和熙凤搞好关系。 熙凤想想原著剧情,两三年的时间她叔叔应已升官回京。到时候有她叔叔进言,开商禁应不难。贸易于国于民有益,若因老皇帝一时之气就此禁掉,实在令人痛心。到那时若是费德罗与查尔斯表现的好,为他们引荐一番也并非不可行。熙凤又看看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觉得他挺机灵,问了几句得知是全三成的大儿子全冬,熙凤便将此人记在心里。全三成见儿子在熙凤跟前挂了号,很是高兴。 自费德罗与查尔斯走后,熙凤的生活又恢复如常。虽布庄已到了她手中,但熙凤却并未过多干预。全三成不知熙凤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摸不清熙凤的脾气,又因王子腾与林氏实在太宠着她,因此一直兢兢业业月月派人将账本送呈熙凤,不敢有任何越矩惹得熙凤不快。熙凤见他办事可靠,脑袋清楚,并未因她不管事而轻视,因此好感倍增。若她以后能闯出一片天地,必定不会亏待忠心之人。 时间如流水,很快便临近神鹿二十六年的春节。王子腾因二十五年的政绩考核非常好,再加上冬月底林氏诊出喜脉,此时胎已坐稳,这个年整个王府氛围非常和谐喜庆。到腊月二十五温泉庄子上的管事又来禀告庄子已完全修好,林氏十分开心。 林氏虽嘴上不说实则很想去住几日,再加上薛家太太在王子腾面前极力撺掇一块去温泉庄子上玩几日,王子腾便让嬷嬷丫鬟收拾东西,他又亲自仔细检查一番马车派了许多心腹跟着才让林氏带着熙凤佑儿等人与正月初九出发往温泉庄子去了。虽是冬日,但烧着火龙泡温泉不要更惬意。 这一日上元佳节,林氏便让熙凤与王佑领着宜姝宜婧带上几个婆子小厮出门去热闹热闹,她则与薛家太太在庄子里聊天,宝钗又犯了旧疾不大舒服便留在庄子里。 姑苏城的上元节虽比不上京城那般喧嚣繁华,却也十分热闹有趣。熙凤与王佑在前,嬷嬷抱着宜姝宜婧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熙凤与王佑说说笑笑正看那些花灯。熙凤转身想问两个小妹妹喜不喜欢那兔子灯,正瞧见一个青衣小厮抱着个眉间有胭脂记的红衣小姑娘急急走过去,走到街边青衣小厮将那小姑娘放到门槛上,而后急急走开了。 熙凤还未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忽地冲过来几个蓝衣小厮把熙凤、王佑与宜姝宜婧嬷嬷人等都挤开了。 “姐姐长得真好看~”一个□□岁的锦衣少年忽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站在熙凤跟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 熙凤冷笑,已看出是他指使的小厮将人猛地挤散,让王佑照看好宜姝宜婧,熙凤二话不说对着那已向她猥琐伸手的少年直接开揍。不过是个□□岁的孩子就这般胡闹,这厮长大了还得了?少年带着的几个小厮都是些软脚虾。即便熙凤被他们围在中间,也没有兵器在手,但也很快就将他们解决。那少年见状不好就要跑,被熙凤一把抓住领子揪住:“小小年纪不学好,惹了事还想跑。”刚说完却瞧见有个形容猥琐的男人靠近坐在那门槛上的小姑娘,熙凤心头一震,恍然大悟。 那少年哪里想到这漂亮姐姐竟如此难缠的主,见小厮们早已躺倒在地,他自己又跑不了,当时就急哭了。眼看着熙凤已握紧拳头朝他脸上砸来,少年吓得闭上眼睛。可是想象中的痛楚并未袭来,倒是体验了一把被人扔出去的感觉。少年好半天才敢把紧闭的双眼睁开条缝隙去偷偷瞧一瞧为何熙凤没揍他的脸,反倒是把他扔到一边。 这一看,面前哪还有熙凤的踪影?少年拍拍屁股站起来,却见熙凤正在不远处殴打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并不是他的仆人中的某一个。少年顿时心头火起,敢情还有别人敢调戏他薛蟠看上的姑娘?真是找死! “你们赶快给爷起来,”薛蟠踹了身边的两个小厮几脚:“赶紧的,把那个和漂亮姐姐打架的混账玩意给爷揍趴下!”薛蟠见他们哎呦哎呦的喊着就不起来,便大声道:“谁现在起来去揍那个混账玩意,爷给他五两银子。” 一听有这么多银子拿,众小厮都忍着痛爬起身,加入战团。而此时熙凤已将那人揍趴在地,众小厮忽地一拥而上,熙凤赶紧闪身出了混乱战局,将一旁已吓坏的小姑娘抱起走到王佑身旁。王佑见有人欺负他姐,憋了一肚子气,想上去揍那不长眼的小纨绔一顿,却被熙凤叮嘱看好宜姝宜婧。此时见熙凤抱着个眉间有颗胭脂记得小姑娘过来,王佑赶紧迎过去:“姐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这小姑娘是谁?” 熙凤还未答话,忽地一张欠揍的脸凑过来:“漂亮姐姐,你没事吧。是我让小厮过去帮你的!”瞧他那表情,竟似在邀功。 王佑一看见这小混蛋,怒火立马蹭的一下冒出来,按住那少年一顿狠揍:“敢对我姐姐不敬,小爷打的你娘都认不出来你是谁!” 众小厮一见薛蟠被打,登时也不按着刚才那人又踢又踹了,赶紧回来保护薛蟠,却又被王佑三下五除二都踹到一边。 薛蟠捂着被打肿的腮帮子口齿不清道:“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敢欺负我姐,打不死你我!”王佑说着挥起拳头又砸了他两捶。 薛蟠哇的一声猛地哭出来,使劲挣脱出去,边哭边跑还不忘回头骂:“王八蛋,敢打我,回头我告诉我舅舅,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28章 熙凤你算计人的时候好专心 王佑还要去追那少年,却被熙凤拽住指了指刚才那被熙凤及众小厮狠揍的猥琐中年男子,他已晃晃悠悠挣扎着起身要逃走:“快去抓住那人,别让他跑了。我瞧着像是个拐子。”王佑一听这话,便赶紧去制住那爬起来要跑的中年男子,让小厮寻来绳子结结实实的绑上。 待熙凤从小姑娘嘴里问出她叫甄英莲,住在葫芦庙旁边后,本想直接将这英莲送回家,却忽的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 王佑见她忽的皱了眉头,赶紧询问。熙凤将吓得小鸡仔一般的英莲交给嬷嬷抱着,让嬷嬷带着三个小姑娘先到一旁的面馆里坐一会,别露头。想了想熙凤又将英莲一只鞋子脱了下来拿在手里。 “姐,你这是要做什么?”王佑总觉得他姐姐葫芦里没卖好药,像是要算计人。 “嘘,佑儿你带着小厮埋伏在一旁,待会看我手势见机行事。” 王佑有些激动,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终于要派上用场了:“行什么事?” “若我拍手,你们就赶紧冲过来将与我说话的人制住。” 王佑摩拳擦掌,拍拍胸脯:“姐姐放心,一定不让你失望。”说着就带着小厮在附近的摊子旁装作看花灯的样子埋伏起来,还不忘派个小厮再去买根绳子来。 熙凤便拿着小姑娘的一只鞋子于方才那门口站着等人来。略等了片刻,果不其然,之前那青衣小厮又回来了。看到熙凤在这里,青衣小厮有些惊讶。熙凤迎过去,有些焦急道:“方才我瞧着是你把一个小姑娘放在这里就走了,这鞋子你认得吗?” 青衣小厮狐疑的看了一眼熙凤,慢腾腾接过那鞋子:“确是我家姑娘的鞋子不假,为何会在你手里。”他一时不确定事情进展的顺利与否。 熙凤见他见不到小主人却不着急,心中已有了初步判断,更焦急道:“那小姑娘被人拐走了,我想去追又不敢,你快去追她吧。” “多谢姑娘。”青衣小厮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担忧,冲熙凤作了一揖转身就想走。 熙凤却一下又忽地过去挡在青衣小厮跟前,笑道:“着什么急呢?你怎不问我拐子往哪里走了呢?” 青衣小厮忽地心慌,面前这个小姑娘瞧着瘦不伶仃的,可速度当真快极了,一个眨眼就挡在了他面前。方才是他大意了,没看出来这小姑娘是个难缠的角色,他忽地面露凶光:“走开,别耽误我去寻我家姑娘。” 熙凤冷笑着拍手:“寻你家姑娘?只怕你是逃走吧。”话未毕,王佑已带人冲了过来将人制住。那小厮想喊,却被王佑直接塞了嘴,只能恶狠狠瞪视着熙凤。 已有很多人过来看热闹,熙凤笑道:“众位乡亲不要怕,这是葫芦庙旁甄家的小厮,他做了些事被我拿着,正要送到甄府去请他们老爷夫人发落。烦请乡亲们指个路。” 众人一听,并非无故寻事,便有几个热心的指了路。熙凤便让小厮去将嬷嬷等人唤出来,一起往甄府走去。众人一件熙凤一行人竟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被打得鼻青脸肿,出气多进气少,都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便都跟上去看热闹。 甄士隐与封氏此时正在院子里对月聊天,听到小厮报告说有很多人涌到他家门口,大吃一惊,连忙相携出去看看。却见领头的是个姑娘和公子,那姑娘怀里抱着他们女儿。熙凤赶紧把英莲交给封氏,又将事情经过及猜测说了一番。士隐大惊,走到被绑着的霍起跟前,指着他鼻梁:“你你你,我甄家平日带你不薄,为何你如此行事?你有些功夫在身,平日又忠心,我信任你才让你抱着姑娘出门,不成想你却包藏祸心!”士隐说着便派人去官府报案。 熙凤说完一切后,便不管士隐是何反应,只观察起了甄府和葫芦庙,若有所思。 “王姑娘,王公子,小女为二位所救,甄某感激不尽,还请到府上略坐一坐,让我夫妻二人略表谢意。”熙凤被甄士隐拉回思绪,想了一下欣然同意,一行人被引至甄府正堂。甄夫人已让乳母将英莲抱回屋里好生安慰,此刻也赶到正堂来。 甄士隐又道:“今日小女险些遭难,多亏了二位相救。我夫妇二人无以为谢,只有这些,” 士隐未说完,却被熙凤笑着打断:“我们姐弟二人不过略施援手,先生与夫人切莫如此,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若是先生与夫人愿意听一听,于我们姐弟二人便是最好的谢礼了。”她救英莲只是舍不得好好的小姑娘去受那些苦,并非为了金银玉器。 士隐夫妇没想到熙凤不要谢礼,却还要给他们提建议,都十分好奇,连问熙凤是何建议。 熙凤笑道:“二位可愿与我们一同道隔壁葫芦庙里走一趟?” 王佑自是坚决拥护在熙凤身旁,已起身要往外走,士隐夫妇更加好奇,便一起走到葫芦庙中。 葫芦庙地方虽小香火却旺,尤其是上元节,此刻庙中还在炸供品,虽是晚间却还有人直接买了贡品去殿中上供。再看左右皆是竹篱木壁,熙凤将刚刚所观察之事结合着原著略说出两三句,士隐夫妇恍然大悟。他们这里一向都是竹篱木壁,大家皆是如此,平日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熙凤将火灾隐患略一指出,二人便立马明白了。 熙凤见他们知晓其中利害,便不再多言。在葫芦庙门口便告辞离去。甄氏夫妻本想再送送熙凤,却被熙凤劝回府去看看英莲。夫妻二人年近半百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疙瘩一般,含泪听了熙凤的劝,止了步,目送熙凤一行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才回去。后来夫妻二人才想起来竟忘了问恩人名讳府邸,后来打听出熙凤与王佑是金陵知府的侄女和儿子,十分感恩,竟给熙凤和王佑立起了长生牌位。 且说夫妻二人回到府中先去看了女儿,待英莲睡下后又审了那霍起,至衙门来人便直接将人交给差役带走,只等着过些日子上公堂。夫妻二人又商量了一夜,要用砖墙换掉竹篱木壁,封氏又说要学着徽州那边的屋子垒上高高的马头墙,士隐深以为然。封氏又说府中人当差不认真,不然怎会发生霍起独自一人带着英莲出去的情况,二人议定,要对府中人等来一次大清洗。凡事不好好当差的,全都打发出去,不然谁知以后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第二日士隐便找了工匠,而后买料开工,封氏则坐镇后院,将府中人事好好梳理一番,该罚的罚该卖的卖,该买新的就买新的,半月功夫便双双完工了。 至三月十五,那葫芦庙中和尚炸供品时油锅竟然倒了,士隐府上多亏已垒上马头墙才抢救出财物,也无人受伤。只是火势到底太旺,甄家的房屋到底还是毁坏大半,住不成人了。士隐与封氏觉得这两年来总有许多不顺之处,便寻了个先生看宅邸,得知甄宅的风水不大好后,士隐便带着妻女奴仆搬到金陵城买了个小院住下,又派人置办了些田地不提。 再说这日熙凤与王佑开开心心回到温泉庄子,一进二门瞧见林氏的大丫鬟织锦面色焦急。 熙凤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小祖宗呦,你们可算回来了。”织锦疾步迎上来:“薛家大爷今日过来给宝姑娘送冷香丸,不想却遇到两个坏人不由分说将薛大爷打了一顿,这会儿正在院里抹眼泪呢。夫人和姑太太又听说你们一行都还没回来,紧张坏了。连忙派人出去找,唯恐城中有歹人作乱伤了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可遇上什么坏人了?” 熙凤与王佑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不必你们通报了。”熙凤说着与王佑默契地正正神色而后分别抱着宜姝宜婧去了林氏院子,织锦与嬷嬷都愣在原地。 待熙凤四人进了屋,果然见那被他们打的少年正哭鼻子抹眼泪冤屈的要命呢。 第29章 姐弟联手虐薛蟠 熙凤与王佑对视嘴角俱都翘了一下,却并不说话。 林氏与薛家太太都背对着她们,并不知道熙凤等人已经进来了,薛蟠此时正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在那嚎,因而也未瞧见。 宜婧与宜姝睁大眼睛瞧着薛蟠,十分奇怪,这不是街上那个坏人吗,佑哥哥说这个坏人欺负凤姐姐呢! 双胞胎姐妹初时还有些好奇薛蟠为何哭成那样,不过很快被他嚎烦了失去耐心。宜姝小声道:“姐姐,那个坏人。”说罢指了指薛蟠,很快收回手又趴到熙凤怀里。被王佑抱着的宜婧攥了攥小拳头对王佑道:“哥哥揍他!” 林氏与薛家太太一回头,瞧见四人回来了,都松了一口气,连忙关切询问可碰上了什么坏人。 熙凤笑得很好看,与平时并无分别,一字一顿道:“碰、上、了。” “噗通!”薛蟠一屁股从凳子上滑了下去摔到地上,已忘了哭嚎。 薛家太太心疼得把薛蟠扶起来,又转脸问丫鬟婆子:“药还没熬好吗?” 薛蟠吓得半死,只呆呆的看着熙凤和王佑,大脑一片空白。 王佑走过去十分温和道:“这就是蟠表弟吧,我们搬来金陵两年了,还没见过你呢。”熙凤也笑吟吟过来:“蟠兄弟,我是你凤姐姐。早就想见见你了,蟠兄弟果然名、不、虚、传。” 薛蟠看看左右夹击的表哥和表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表哥表姐虽在笑,却让他不寒而栗,两个小丫头一个攥着拳头冲他挥着,另一个趴在凤姐姐肩头偷着眼睛瞧他,那神态似乎在控诉他是个大恶棍。 薛家太太已给薛蟠看药去了,并不知晓屋里情形。林氏却一丝不落都看在眼里,单听宜婧那话就将薛蟠被打之事猜出了大半,以前就听说这个外甥性子不大好,如今看来,传言不虚。 薛蟠被熙凤、王佑弄的直冒虚汗,好不容易终于想起来屋里还有位舅母林氏。 “舅母,舅母您要给蟠儿做主呀……”话音里带着真真正正的哭腔,却又似憋着不敢哭出来一般。 林氏端起茶盏慢悠悠品了一口,柔声笑道:“蟠儿放心,若你受了委屈,舅母必是要给你做主的。不仅仅是舅母,还有你舅舅,他也不会舍得你受委屈的。”宜婧还不理解为什么大家会对眼前的坏人和颜悦色,攥着拳头气的直哼哼:“骂人!” 王佑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哄道:“婧儿乖,骂人是不对的噢,怎么能骂人呢~”薛蟠又是一哆嗦,他骂佑表哥王八蛋来着…… 林氏已将薛蟠被打之事猜出了七七八八,只坐在那里认真品茶,也不管儿子和侄女以及两个小丫头到底在和薛蟠说什么。眼瞧着薛蟠求救似的看向她,林氏竟然起身笑道:“我去瞧瞧宝丫头吃了冷香丸可好些没有,凤儿佑儿,你们姐弟好好照看蟠儿。” 薛蟠眼睁睁看着唯一能救他的人走了,正想着如何脱身,他母亲亲自端着药来了。 熙凤一见她姑姑就要将那盛着半碗黑乎乎药汁的药碗递给薛蟠,连忙把宜姝放下,接过托盘笑道:“婶子去瞧宝妹妹了,姑姑不也去瞧瞧吗?表弟这里有我和佑儿照看就好了,姑姑尽管放心。”让薛蟠更加目瞪口呆的是,那么宠他的母亲竟然放心的将药碗给了熙凤便出去了。而后薛蟠又眼睁睁瞧着熙凤把丫鬟婆子轻而易举都支出去。 王佑已放下宜婧将药碗捧在手里,拉过一个凳子坐到薛蟠身边:“蟠兄弟似乎伤的挺重,大夫开的药你可一定要喝完。”眼看着薛蟠竟想接过药碗来个短痛,王佑笑着挡了他的手:“蟠兄弟此刻还伤着,还是让哥哥慢慢喂你吧~”薛蟠被王佑慢悠悠的喂他药,每次还只舀那么一丁点药汁,十分痛苦,终于忍不住苦着脸嚎道:“表哥表姐,蟠儿知错了……” “你看你,哭什么,”王佑继续慢悠悠喂中药:“身体不好就要好好吃药嘛,别哭,来,把这勺也喝了……” 薛蟠想反抗,可一想到王佑打他时的狠劲就忍不住哆嗦,只能继续忍受。一边苦哈哈的喝药,一边想着这二人会不会把他调戏凤姐姐的事情捅出去,会不会把他骂表哥“小王八蛋”的事情也告诉王子腾?越想越怕,到了夜间他竟发烧了。不出几日,从不在家中乖乖待着的薛蟠,竟病歪歪的连床都不愿下了。 熙凤与王佑着实都没想到薛蟠竟这般外强中干,便也不再刻意每日去他屋里已瞧他、照顾他的名义吓唬他。 正巧扬州林家又来人接林氏回娘家,便都跟着去了扬州。到了扬州林府,熙凤与林婳姐妹开开心心的玩闹了几日,又到了林如海家大姑娘抓周的日子。林老太太让儿媳妇与女儿带着姑娘们都去林如海府上热闹。 二月十二这一日林妹妹打扮的十分好看,穿一身喜庆的红衣裳,瞧着脸色也还不错,只是熙凤打量她身量比宜婧宜姝周岁时要纤弱些。 不多时宾客俱都来了,吉时一到,林如海夫妇便将黛玉放到那红布上,让她随意去抓那布上摆放的东西。黛玉左瞧右瞧,先抓了一杆湖笔,又抓了一本不显眼书。熙凤仔细看了看,不是诗集却是本医书。 林如海接了那两样东西,又让黛玉再去抓一样,可黛玉动作却慢了下来,在那堆东西里挑挑拣拣,每当她拿起一样东西,众人想说句讨喜的话,却不想她立马又都嫌弃的扔掉了。好不容易她才翻出一样满意的东西来,熙凤眼尖,一眼就瞧出那是她送给林妹妹的如意百福玉锁。众人见黛玉终于不扔了,连忙道喜。 贾敏抱起黛玉笑着对林氏和熙凤道:“先前凤丫头送了这玉锁给玉儿,我瞧着是个稀罕物就给她收起来了,想等她大了再给她。正好几日前准备抓周物品时,又想到这玉锁,我便拿出来给她添上。不想今日玉儿竟抓了这枚玉锁,可见凤丫头与我们玉儿有些缘法。” 熙凤正逗着黛玉玩,见她还握着她送的玉锁,十分开心。这东西小巧又漂亮且成色极佳,配黛玉再好不过。又见贾敏把如意百福玉锁给黛玉戴上了,小姑娘竟摸摸玉锁笑了起来,还向熙凤伸手让熙凤抱她。 熙凤笑道:“上次来也抱了你,你可记得?快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贾敏正想说黛玉还不会喊姐姐弟弟,却听黛玉已张嘴喊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虽不十分清晰,却是姐姐无误。又听贾敏说这是黛玉头一次让除了父母和乳母以外的人抱,又是头次开口喊姐姐,熙凤更加开心:“看来妹妹当真与我有缘,你快快长大可好,长大了凤姐姐带你玩~” 林氏正想夸赞一句,却听黛玉咳了两声,再看她身量比一般女孩子纤弱,很是心疼。贾敏赶紧把黛玉抱了回去,又让乳母捧药来,熙凤这才意识到林妹妹那句“自会吃饮食便开始吃药”究竟是何意。她竟是未满周岁已经开始吃药了,再想想宝钗,同样是未满周岁也开始吃药,两个姑娘都是苦命人。只是宝钗如今已有了冷香丸,黛玉却还得日日喝药。熙凤忽地想起黛玉抓了一本医术,心中一下生出了个想法,细细思量一番却发现难以实施,只得暂时作罢。 抓周礼后便是宴席,大家正吃的高兴呢,忽地林家一个婆子带着王家一个管事婆子来找林氏,一问才知是王子腾要被调回京了,只待他手上这几桩重要差事了结便择日回京。众人一齐道喜,又有人说“今日真真是个好日子”,贾敏与林氏都很高兴。 过了林妹妹抓周,在林府又住了两日,林氏便带着熙凤等人回金陵,又派人去温泉庄子给薛家太太传话,问她是否也一块回去。薛家太太自然要带上薛蟠与吃了冷香丸已恢复元气的宝钗同林氏一起回金陵。 且说自林氏带着熙凤和王佑往扬州去了之后,薛蟠因表哥表姐已不在眼前,渐渐将对这二人的惧怕扔到了脑后,眼瞅着就要大好了,正打算着要在温泉庄子多住段日子,泡泡温泉逛逛姑苏城,好好逍遥一番。不成想忽地不由分说被他母亲打包带回了金陵。 偏偏他母亲见他已好的差不多了,竟又直接将他送到王府去,还特意嘱咐王子腾好好管管他。薛蟠叫苦不迭,到了王府后日夜忧心忡忡,被王佑狠打的恐惧与被那表姐表哥合力辖制的痛苦又一齐涌了上来。 小厮见他闷闷不乐,便劝他到园子去逛逛。许是薛蟠运气不佳,从他住处到园子正巧经过习武场,熙凤与王佑此时正在比试。薛蟠瞧着这二人枪剑争锋十分了得,似下一刻就要在对方身上戳出个血窟窿,险些被吓破胆。偏又听到教头说:“今日仍是姑娘略占些上风。”登时有些腿软,原来他凤姐姐不仅长得好看,功夫也这般厉害。 薛蟠正胡思乱想着,又瞧见那二人向他看了过来,连忙使劲扯出一抹笑,颤着心肝落荒而逃。想起之前作为,薛蟠只觉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竟招惹了表哥表姐这种打架揍人如此狠辣的人。越想越怕,到了夜里好不容易睡着又噩梦不断,他总梦着在习武场上,熙凤提着剑,王佑举着枪要打杀他。连做了几夜恶梦,薛蟠竟又病了,哪怕只有他自己在屋里待着,亦仿佛有芒刺在背。 熙凤与王佑知道了,一阵无语。他们俩什么都没干呢,薛蟠就吓成这样?商量一下,二人决定去瞧瞧。 彼时小厮正端着碗药劝他喝药,薛蟠却嫌热不愿喝。一听小厮通报说大姑娘和二爷来了,他竟立马变脸直接夺了药碗咕咚几口喝了下去。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薛蟠撵了出去。就在这一瞬间,薛蟠忽地想通了,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死个痛快,不就是骂了一句王八蛋吗,不就是调戏了凤姐姐吗,多大点事!他们要打便打,难道还能打死他不成?! 第30章 被算计“天作之合” 熙凤与王佑走到廊下,便让小厮和嬷嬷留在门口,二人单独进去。刚打起珠帘想进里屋瞧一眼,却没想到薛蟠竟已下了床连滚带爬过来抱住了王佑大腿,鼻子一把泪一把哭起来:“我知道错了,求哥哥姐姐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熙凤见状,连忙走到门口让嬷嬷小厮都退到远处。 王佑看着抱着他大腿的薛蟠挑挑眉:“现在知道怕了?你的胆子原来就这么点呐?我怎么听说你是金陵小霸王呢?” 薛蟠连忙抹了抹鼻涕眼泪拍马屁:“那都是外面人瞧我们家有钱乱叫的,有凤姐姐和佑哥哥在,我哪敢在金陵称霸呢。凤姐姐和佑哥哥才是真正的金陵小霸王呢。啊,哥哥姐姐别拧了,疼疼疼……” 要说熙凤和王佑这姐弟俩几乎日日都在一起,十分默契。听到那句“凤姐姐和佑哥哥才是金陵小霸王”二人就一齐去拧薛蟠的耳朵。 “狗屁金陵小霸王,我们稀罕吗?早就听说你只知吃喝玩乐,如今看来,果然是极不懂事的!就你这样,得给我姑姑添多少心事?小爷现在就打残你算了,省得你以后闯祸。还敢往我们头上安什么狗屁的金陵小霸王,你是想害我们吧!”王佑立马就撸起袖子要揍薛蟠,吓得薛蟠赶紧看向熙凤要求救,却发现熙凤眼神如数九寒冰,比要揍他的王佑还骇人数倍不止。 薛蟠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蠢,他调戏的可是王家的眼珠子呀,不仅舅舅疼这位表姐,如今看来连表哥都是极其在乎这位凤姐姐的。她定然一丁点委屈都不曾受过,被他那样不尊重对待,怎么可能不生气!此时薛蟠唯恐再被揍个半死,心思却也转的极快,连忙紧紧抱住王佑大腿:“哥哥狠狠打我一顿吧,只求哥哥姐姐不要再生气了……” 王佑忽地笑了:“这顿打你自是逃不掉的,只是你受得了吗?”说着王佑伸手轻轻捏了捏薛蟠的脸:“不过表弟放宽心,哥哥是不会打死你的。顶多一不小心打断了腿。既然你都已提出来了,今日打你一顿咱们以后就两清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断了肋骨或者断胳膊断腿的,可别怨我和姐姐。” 薛蟠瘪着嘴强忍着:“我真的知错了,求哥哥姐姐不要再打了……我,我不要当残废……” “那怎么成呢,若是宝妹妹遇上这事,你这做哥哥能不给她讨回公道?”王佑又笑:“刚才不还求着我打你吗?” 熙凤忽地冷笑着开口:“讨公道?若当真如此,只怕咱们这位表弟也没本事给宝妹妹讨回公道呢……” 薛蟠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熙凤,只扑倒在他二人身前:“求哥哥姐姐就放过蟠儿这一回吧,以后蟠儿什么事都愿意听哥哥姐姐的,只要,只要别把这事告诉舅舅舅母,也别告诉母亲……” 王佑不置可否:“我们稀罕你听话吗?这么不懂事,以后怕也只会拖累我们。”说着已举起拳头。 薛蟠吓得连忙去扯熙凤的衣角:“凤姐姐,凤姐姐,蟠儿知错了,知错了,求姐姐饶了蟠儿这遭吧。以后姐姐让蟠儿做什么,蟠儿都听,蟠儿……” 熙凤原本没想着要拉薛蟠一把或者影响薛蟠,但如今瞧着他也并非无可救药,便存了试试的心思。再者薛蟠若学好了,宝钗以后也能活得轻松些不是?只心里虽如此想,熙凤的眼神却依旧冰冷,蹲下身将薛蟠拽着她衣角的爪子拿开道:“我要你听我的话又有什么用呢?你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吃喝玩乐惹是生非外,可还会些什么。” “凤姐姐,凤姐姐,我们薛家是皇商,我,我可以给姐姐挣钱……”薛蟠知道在这两人跟前,他根本无处可逃,为了避免被揍成残废,让他把薛家的家产分给这两人一半他都愿意。 熙凤却是摇头:“我知薛家是皇商,也知薛家有钱。但你只怕没有任何经商的才能,又不识几个字,还是罢了吧。” “我可以学!凤姐姐我可以学!”薛蟠竟十分上道,涕泗横流口齿不清道:“只要哥哥姐姐让我做的,我都愿意,我母亲说我祖父和父亲当年都是薛家的顶梁柱,我,我是他们的子孙,我也能学会的……” “此话当真?” “我愿意起誓!我薛蟠今日以性命其实,以后若不乖乖听凤姐姐和佑哥哥的话,便叫我天打雷劈。”薛蟠还抽抽搭搭的。 熙凤嗤笑:“蟠兄弟的誓言只怕做不得数。不过我们姐弟也不怕你不听话。” “凤姐姐这是何意……”薛蟠一下又紧张起来。 王佑冷笑:“今日这顿打就暂且给你记下,若你听话自然不再提起。若你不听话,我们就把你对我姐姐不尊重和骂我王八蛋的事告诉父亲和姑姑,到时,可就不单单是一顿打了~” 薛蟠肠子都要悔青了,他真是瞎了眼才会招惹上这阎王一般的两个人。可恨,他们来金陵这两年为何他要在外面瞎玩却不来好好拜见一番呢!又为何两年了,他都不知道凤姐姐和佑哥哥功夫都那么厉害呢!薛蟠一贯是外强中干欺软怕硬,此番又险些被熙凤和王佑吓破了胆,此后自是十分听话,只可惜维持的时间略短。 熙凤观察几天后发现薛蟠于读书着实没有天分,也不逼他,只要求他认真学字,明理通义知礼仪,其余的事倒不是很着急。奈何薛蟠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初时又是和王仁一屋读书,很快就开始浑水摸鱼。 熙凤也懒得与他费口舌,和王佑商量一下达成一致后,由熙凤在王子腾跟前稍稍提了一句,就轻轻松松将他挪去与王佑一起读书。 薛蟠一见着王佑,就像老鼠碰到猫,唯恐被王佑打,又变得乖巧起来。 只他那性子着实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改好的。开始几天还十分本分乖巧,五天一过又憋不住开起小差。被王佑发现后,傍晚便直接以教他练武的名义直接将人拖到习武场上,暗地里一顿捶打,又能让薛蟠再听话五六天。薛蟠有时实在熬不住了,也曾去王子腾跟前略提一句被强拖习武场实际挨揍的事,却不想王子腾十分支持王佑,还叮嘱薛蟠也好好学几招。 自此薛蟠再是不愿,也不敢顶撞先生半分,更不敢不好好习字听课,日日跟在王佑身边,竟渐渐变得听话懂事起来。许是被打的多了又无法反抗,竟渐渐收起了玩的心思。薛家太太瞧着薛蟠自进了王府便越发上进,十分高兴。 只可惜好景仍是不长。 六月初二,林氏产下一子,王子腾十分高兴,给他取名王信。此后一应管家之事都被林氏安排给熙凤,秦姨娘及众嬷嬷为辅佐。熙凤一边打理府中诸事,一边还得派人出去采买金陵姑苏一带的各种土仪,预备着带回京。同时她还特意抽出时间往布庄铺子去了两趟,刻意观察了全三成的儿子全冬几次。 全冬如今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在铺子里做事已经颇显老道,迎来送往也极为和气,相当稳重。熙凤回京后自有一番打算,正缺个堪用的助手,便决定将全冬带回京城。 全三成知道后直接慌了神,有些胆战道:“姑娘青睐小儿,是他的福分,只是小儿年纪还小,只怕办不好姑娘交给的差事……” “全管事且放宽心,”熙凤笑着伸手虚扶一下让他起身:“你儿子我瞧着很稳重,待回了京城,我回了叔叔婶子,再把他放到朱雀大街的铺子里历练一番定堪大用。再者你儿子不还未订亲,他以后跟在我身边,好好办差我一定不会亏待他。待他再长一两岁,我就请婶子做主为他娶个好媳妇。” 听熙凤如此说,全三成已知此事不是他能改变的,心中暗暗心惊熙凤虽年岁不大,心眼却多得很。定然是怕回了京管不住身在金陵的他,便将他唯一的儿子全冬带在身边,名为提拔实则是人质。 若熙凤空有心眼子全三成倒也不怕他,毕竟一个没了亲生父母的小姑娘没什么根基,只可惜王家如今的家主和主母把熙凤当眼珠子一般宠着,王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实在是没一个敢惹得她不快。 如今他只得给全冬打点行囊,反复叮嘱他千万要用心为熙凤办差,凡事务必三思而行、妥帖细致。若全冬能在熙凤手下办好差,将来王子腾夫妇知道了,定然有赏,全冬虽为人质却也当真是得了熙凤的提拔,有了露脸的机会。 至七月末,王子腾已将众多事宜处理完毕,林氏也出了月子,且恢复的很好,王信被精心照料瞧着也很结实。王子腾便带着家人乘船回京。 王家人一走,薛蟠立马就甩开小辫,虽没从前那么胡闹,却已让他母亲十分生气。再者宝钗偶尔念叨起熙凤和宜姝宜婧,甚是想念。薛家太太又想着京中生意也需打理,她又多年未回过京城,亲姐姐王夫人也多次通信表示想念。思量了几天,薛姨妈竟也派人收拾东西,又安排好铺子的事,于十月动身走陆路也往长安去了。 薛蟠本想撒娇留在金陵,却被他母亲一阵说教,半点商量余地都不留,直接带走。 且说王子腾一行回到京城,就有很多人纷纷递了帖子要以王家喜的三公子为由来贺,却被王子腾以“犬子百日已过,周岁未至,他人小为免折福不便再办”为由全都挡了。 熙凤与王佑在船上时常与王子腾聊天,已知此时老皇帝又重病了大半年,七王与三王、九王争斗了一年多,多次被刺杀都有惊无险的挺过来。三王九王已落败,七王已被封为大齐国的皇太子,监国理政。 王子腾此番回京,就是被太子做主调回来的,只是太子要给王子腾什么职务还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因前年金陵雪灾期间王子腾的优异表现,太子早已决定用他。再者自林氏与熙凤王佑遇袭始,王子腾已成功蜕变为纯臣一枚,太子虽未明说,却对王子腾很有好感。不然也不会一上台就将他调回京。 按理说王子腾这次回京万众瞩目,且大家又都知道他护犊子,他的掌珠熙凤应是无人敢轻易算计。熙凤本以为她只要在叔叔这棵大树下乘凉就好,却不想回京才一月功夫竟被亲姑姑算计上了。 这一日王夫人又备了礼物来王府看林氏。自王家回京,她便隔三差五来一趟,虽说每次都是打着看望林氏与王信的借口,林氏却瞧出来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林氏耐性极佳,王夫人不开口,林氏便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今日王夫人觉得已经和林氏足够亲密了,聊着聊着就将话题转到了熙凤身上,理所当然的又说起了熙凤的婚事。 “凤儿才十三岁,这事不急。老爷与我商议着要慢慢给她择一佳婿,如今尚有好几年的时间,足够慢慢相看了。”林氏笑道,话里话外提醒王夫人,若人选不够好,就不要说出来了。 王夫人听出林氏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轻易开口自讨没趣,但王夫人极为自信,也笑着接话:“嫂子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府里头我那大房的侄子琏儿,如今是太子爷身边的侍卫,就比凤丫头大两岁。” 顿了顿王夫人似又有些不甘心道:“他小时候满府上下都说他不听话,如今谁都没他出息呢。哥哥如今极得太子爷看重,咱们凤儿又是个极出挑的女孩儿,若成就这桩姻缘,岂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第31章 不按套路出牌的熙凤和贾琏 熙凤听说她二姑姑又来了,本想过来问个好,却不想还未跨过门槛就听到王夫人这番话,竟要给她和贾琏做媒。 熙凤脸色一下变得极差,所有好心情瞬间没了。怪道这位姑姑近日总往王家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只虽她心中不爽,但已走到了门口,不进去给王夫人问好,别人不仅会说她不知礼,还要说林氏没教导好她。只得强忍烦闷进去了。 王夫人一见她进来笑道:“凤儿来了。” 熙凤行了礼便借口不大舒服直接走了,林氏一看她脸色一听她语调,就知道她必是听到了王夫人的话。这么生气必然是不愿嫁进荣国府了。林氏又听王夫人夸了那贾琏几句,笑道:“侄女儿的婚姻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可做不得主。还须和老爷仔细商量。” “是这个理,”王夫人略有些着急:“只是嫂子你不知道,如今很多家都盯着他呢。月前还提了一个,只是琏儿许是不满意便作罢了。如今他抢手的很,若失了时机,以后难寻这样好的了。他如今可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呢。”在荣国府里也十分不服管教,若把凤儿嫁给他,凤儿必然想着她这个亲姑姑。且凤儿又这般漂亮,性子也乖巧,贾琏想不喜欢都难。到时候凤儿一吹枕头风,荣国府照样还是她的天下。 王夫人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林氏却并不觉得贾琏条件多好。只因林氏觉得贾琏的父亲和祖母着实都很不着调,她宝贝侄女若嫁进贾府,估计要受委屈。 “婚姻大事,急也急不来。女孩儿家都害羞,且这事关乎名节,还请姑太太暂且按下,待我与老爷商议后再谈如何?再者咱们也不知道令府大房那边是什么章程不是。”林氏说话这般迂回婉转,王夫人自然没有二话,用了中饭又玩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她却不知林氏已打定主意要将王夫人口中这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给拆开了。 而熙凤自林氏院子里出来,一想到亲姑姑想利用她去拉拢太子的那什么侍卫贾琏,心下就一阵阵烦躁。嬷嬷问她冬衣上要绣什么花纹,她也无心搭理,只说了句让嬷嬷看着办,便拿着银霜剑直奔习武场。王佑一听说熙凤心情不好,连忙先停了功课来陪她过招,想让她撒撒心中闷气。 熙凤心情不好,比试的时候便不似往日那般点到为止,一招一式颇为凌厉。王佑这段日子于武学进益颇大,打得兴起一时就忘了初衷,出手便重了些,一□□在熙凤的剑鞘上,竟将那外饰刺了一个坑出来。王佑登时傻了眼,复又想起他过来的目的,连忙赔罪。 熙凤无奈笑笑:“没事,刀剑无眼,这是在所难免的。佑儿今日辛苦了,姐姐知你的情。”王佑有些尴尬抓抓头发,十分懊恼。 银霜剑是熙凤最好的姐妹林婳特意为她打造的,熙凤十分珍爱,如今剑鞘被王佑戳了个坑出来,自不能当做没发生。擦了擦汗,披上青儿捧过来的白狐皮斗篷便要出门。众嬷嬷丫鬟从未见熙凤脸色这般阴沉过,也不干劝她换下这身劲装再出门,好在披上斗篷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只是都不放心要跟着去。 熙凤却十分不耐:“我自己出去散散心,你们不必跟着。有这身功夫在,害还怕人欺负我不成。”今日若是有人敢惹她,当真是往枪口上撞了。 王佑赶紧披上小厮急急忙忙捧来的银灰色大氅,安慰道:“嬷嬷回去吧,我陪姐姐出去。” 熙凤刚要走,织锦捧着条望曦纱气喘吁吁跑来:“夫人说这几日大雪,街上白茫茫的,恐姑娘在外间溜达救了伤了眼睛,请姑娘系了纱带再出去。”熙凤心里一暖,乖乖系了望曦纱。她婶子待她就是好,这样的小事都想得到,哪像那位大姑姑,一心只想着她自己在荣国府的利益。 姐弟二人上了马车,熙凤道声:“去家好点的武器铺。”便闭目养神。王佑有心哄她开心,无奈费了好些力气熙凤仍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到了最好的武器铺子门口,王佑叹口气先下车,而后转身扶熙凤下来。他如今只希望这铺子里的师傅能将那剑鞘赶紧修补好,大概这样能让他姐姐开心点。 车夫已去不远处停车候着,熙凤与王佑正要进门却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铺子里出来,一时愣住了。回京这么久头一次出门就遇上他,倒是巧事。熙凤原本并不擅长记住别人的容貌,除非见过多次。但眼前这人却一眼就记住了,只因这张脸极符合熙凤的审美。瞧那深邃又精致的五官,再看他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干净清爽的气质,在这个多数少年油头粉面的长安城,实乃是一道风景。 贾琏也没想到来取暗器的功夫,竟会在这里碰上熙凤。见她一身劲装打扮端的是英姿飒爽极其与众不同,令人眼前一亮无法忽视。再看她披着件白虎皮斗篷,刚摘了兜帽,那不带一丝杂色的纯白斗篷衬得她脸蛋更加好看了。竟让他有一瞬间晃神,真真是白狐更衬英姿,美人如玉如虹。哪怕她脸色瞧着不怎么高兴,也比旁人好看两三分。 他眼尖,一眼又瞧见了熙凤手里的佩剑,单看剑鞘就知不是凡品。他这几年功夫越加厉害,对兵器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赤忱热爱,竟很想看看这宝剑出鞘是何气势。一瞬间又想熙凤单是劲装打扮就已如此让人挪不开眼,若舞起剑来只怕更加令人心生向往。 只这一切都没熙凤仍系着的望曦纱给贾琏的冲击大。 贾琏万万没想到两年多不见熙凤的眼睛竟还未好。想到乞巧那日,熙凤取下望曦纱绑住歹人双手时露出的那双灵动的丹凤眼,顿时一阵心疼。擦肩而过时,他竟一瞬间大脑空白,伸手扯了一下熙凤脑后望曦纱打出的蝴蝶结。那条如薄雾的纱带飘飘荡荡落在贾琏手里,似一只蝶停在他手心。贾琏一愣,他怎就扯下了王家大姑娘的纱带呢? 熙凤愕然转身,从看见贾琏到被扯下望曦纱不过发生在两秒之内。她正想着要如何与这位几年前救了她却仍不知姓名的公子打招呼呢,不成想望曦纱却忽地被扯开滑了下来。 贾琏又看到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见熙凤眼中俱是惊愕,眼底清亮透澈并不似还未完全好,竟咧嘴笑了一下,他这一笑好似冬日暖阳融了半城积雪。 只熙凤被这笑晃了一瞬,片刻间却已抬手挡在眼前,再无心欣赏面前这少年的绝世容颜。此时长安城内上下一白,到处都是积雪,熙凤的眼睛虽复明了,但其实一直还有些脆弱,夏日晌午日头烈时与冬日大雪覆城时,她是不会轻易出门的。 说到底沈太医即便是当今杏林圣手,仍旧比不上她以前那世界的高科技。她的眼睛比常人脆弱许多。林氏就是担心她眼睛不适,因此每每一下雪,就安排府中众人把扫雪作为第一件要紧事。 王佑没想到就是他转脸看铺子中摆设的武器的一瞬间,就有登徒子调戏他姐姐!果然姐姐长得太好看,每次出门都没法让人放心,总会碰上些浪荡登徒子,上次是薛蟠,这次又是这个好看到像妖精的少年。这人比薛蟠更加可恶,竟把他姐姐保护眼睛的望曦纱给扯了下来!虽他比王佑高出许多,但王佑却是一点也不怕。 王佑没有任何心情和这人客套,直接一把将熙凤拉到身后,挡在二人中间:“敢扯我姐姐的望曦纱,小爷揍死你这个害人精。”说着就出拳往贾琏身上招呼。 贾琏一个后仰闪开,已到了门外。又见熙凤蹙眉微眯着眼,竟觉得她连蹙眉都比旁人好看七八分,又一瞬终于意识到熙凤的眼睛定然还未完全好,此刻只怕是被茫茫白雪闪了眼,连忙闪过王佑的拳脚,将望曦纱一掷,飞到熙凤手中。见熙凤快速系上纱带,贾琏竟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实在太唐突了,竟然险些害了王家大姑娘。 本来贾琏扯了熙凤的纱带就足够令王佑火冒三丈了,打了半天竟连这登徒子的衣角都没碰到,更加恼怒,气势一变,攻势更加凌厉。贾琏总算专心了一些,王佑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招数,总是碰不到他。一个狠命追打,一个轻松躲闪,在武器铺门口好不热闹。熙凤见贾琏并没有与王佑打斗的意思,便又进了铺子将让那师傅给她修补剑鞘上那个坑。 王家那车夫正犹豫着要不要过来,却见他家大姑娘从铺中气定神闲走出来,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去。既姑娘都不着急,他一个不会功夫的车夫还是不要凑热闹了,反正瞧着那个高个子少年并没有打他们家佑二爷的意思。 贾琏许是躲烦了,也或许是看出来王佑已急红了眼,竟一个闪身寻了个破绽一伸手臂直接按住了王佑的脑袋。任由王佑胳膊腿乱踢乱打也碰不到他,这大概就是身高胳膊长的优势了。 王佑登时就懵了,竟还有这样的招数? 熙凤初时也一愣,而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公子当真别出心裁,打架竟然会用按头杀。熙凤再看有些无奈的贾琏一眼,原来救她的公子也不是想象中那般稳重,会招惹姑娘害的人眼睛不舒服,会故意逗暴脾气的小男孩。 贾琏见她终于笑了,心下竟然一松,虽看不清那双眼睛中的神彩却已觉得那笑极其好看,令他仿佛置身灿烂春光之中。王佑还在张牙舞爪,不成想贾琏猛地一松险些晃着他。王佑更加生气,再追打过去,又被贾琏寻到破绽伸手按住了脑袋。气的王佑险些跳脚。 “佑儿快住手,你如今还打不过他的。”熙凤赶紧劝道。 第32章 长得好看的过分的幻灭偶像 “姐,这混蛋害人精扯你的纱带呢,我一定要教训他!” 熙凤笑道:“你可知他是谁,他就是几年前乞巧节救咱们的那位公子。” 王佑的动作一下停滞了,贾琏连忙放开按住他的手。王佑忽地有些头晕,退后一步走到熙凤身边:“怎么可能?那位公子怎会是如此德行……” “你当时年纪小,记不住他的长相很正常。但的确是他。”虽然熙凤也觉得这人与想象中有些出入。 “咔嚓”一声,王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如今还不知道那是“偶像幻灭的痛苦”。 贾琏已向前一步冲熙凤作揖:“今日之事是在下不好,险些令姑娘眼睛受伤,还请姑娘与小公子随意处罚。” 王佑已不会说话,仍是不大相信这就是救了他的恩人,脸变的比翻书还快,方才还扯他姐姐的纱带,还戏弄他来着!现在神色一正,一本正经的赔罪,竟似个正人君子一般。好在因下大雪这条街上除了他们再无旁人,没人瞧见先前之事。 “公子也是无心之举,此事便作罢了。”熙凤本想问他究竟府邸何处,但一想到当年他那脸色十分不愿,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问了,只福身道:“当日公子大恩,搁置多年未报。公子以后若有事可派人到青云巷王家递话,若能有一二襄助公子之事,王家定不辜负。”这不仅是熙凤的意思,也是王子腾和林氏的意思。当年他们就商量过如何报答,只是找不到人只能搁置。后来一次聊天,王子腾说了这话,熙凤便记在心里。 贾琏又客套两句便转身离去,王佑看着他的背影一阵烦闷。 “走吧,咱们也回府。”熙凤笑着拍拍王佑肩膀。 “你的剑鞘这家的师傅能修补好吗?”王佑闷闷不乐道。 “可以,三日后来取。”熙凤说着已向车夫招招手示意他将马车赶过来。 “三日后来取”,才走出十来步的贾琏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待熙凤和王佑上了马车,见王佑仍十分郁闷,知道他还在为恩人形象崩塌而烦躁,便笑道开解:“这世上哪有十全是没得人呢。你何苦为难自己?你只要记得他曾帮过咱们,于咱们有恩就好了。以后若他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咱们便还了这份恩情就是了。并不牵扯什么。” 王佑冷哼一声:“以前还觉得他定是个品德高尚之人,如今看来十分庸俗。而且那张脸好看成那样,只怕并不是什么好人。” 熙凤忍不住戳了一下他脑门:“瞧你说的,我瞧着他性子还算不错,功夫高出你许多,却并为和你动手。不过的确好看的过分了。” “那是他理亏,哼,”王佑皱眉,想到被那人按着自己的脑袋,又恨恨道:“简直无耻。” “好了好了,我瞧着他与蟠表弟那番并无相似之处,应是无心之举。不说他了,你可知咱们二姑姑已带着他们兄妹上京,再有半月就要到了。” 王佑眼前一亮,竟握了握拳头:“等表弟来了,我必会好好教导他,一定要让他改了那些斗鸡遛鸟,调戏良家女子的毛病。” 熙凤见他总算不在纠结恩人形象崩塌之事,松了一口气。至回到王府时,王夫人已经离去。熙凤与王佑用了些点心,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自王信出生,林氏已将大半管家之事都交给熙凤,一来是因她要照顾孩子,而来熙凤也打了,该好好锻炼一番。熙凤初时有些头疼府中琐事,但有林氏指点又有嬷嬷帮衬,不出两个月越发顺手,到如今已是十分熟练。 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青儿、翠儿、喜儿、平儿也都得到许多历练,越发干练了。如今她每日习武、练字、看书、管家都能安排好时间,不会再顾此失彼。 至晚间王子腾回来,林氏也为避着熙凤和王佑,直接将王夫人的意图说了,王子腾见熙凤不高兴便知她不愿嫁进荣府。 “不过贾琏当真也算是个少年英才,贾府除了妹夫无人在朝,而他又仅是个五品员外郎,其实并不清楚贾琏如今是何情形。”王子腾不紧不慢道。 林氏皱眉,看了一眼不高兴却未插话的熙凤,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慰一下,又看向王子腾:“老爷这是何意?” “他如今是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呢,且对太子十分忠心,多少人求他在太子跟前提点一句,他都不搭理。他与钟麒也关系匪浅。”王子腾仍是不紧不慢:“钟麒肖旸跟在太子身边十多年了,且又都是世家子弟,肖家势弱暂且不提,钟家却背景深厚不容忽视。用不了一二年他们必然都会被太子安插到别的位置上。贾琏只怕用不了六七年也要青云直上了。”肖家只是一般的贵族家庭,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可钟家却是多人位居高位,钟麒的父亲更是手握兵权的正一品威远大将军,家学渊源且军中威望甚高。 熙凤沉默不语,林氏一时有些拿不准王子腾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王子腾品了口茶又接着道:“这些日子我见了他许多次,瞧他说话办事都还不错,颇为机敏,听说功夫也很好。” 熙凤和林氏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王子腾是瞧上贾琏将来大有可为,他想的可比王夫人深远多了。王夫人为的不过是她在荣国府的地位,王子腾却是想给熙凤找一个有为青年做夫君,如今的贾琏人品、相貌、前程地位皆属上佳。熙凤若嫁了他,将来至少是个诰命夫人。且王子腾又想着有他给侄女撑腰,谅那荣府的偏心老太君也不敢拿熙凤怎么样。且贾琏有前途,将来必定是锦绣前程跑不了的。 熙凤却仍记着原著中贾琏的行状,心里仍是不愿。 林氏一看便知她心思,不过林氏极少与王子腾正面冲突,心思一转,笑道:“这偌大的长安城,难道就没有比贾琏更有出息的少年郎?老爷可别欺我们也是后宅之人,就来打趣。” 王子腾听出林氏的意思是“咱们为什么非要吊在一棵树上”,想了想也笑道:“京城中有前途的少年自是大有人在,只是要给凤儿挑出了如意郎君却不容易。也罢,既你们娘俩都不乐意,咱们就再好好相看一番。” 熙凤听王子腾并不逼她,终于开心了,笑道:“其实凤儿想留在叔叔婶子身边一直陪着叔叔婶子,凤儿还小,不想嫁人。”这话是真心的,即便熙凤如今身在红楼之中,也觉得才十三就议亲实在难以接受。 这话听着十分受用,王子腾与林氏也舍不得将她那么早嫁出去,因而笑道:“叔叔婶子也未想将你早早嫁出去,本就是要再留两年的。只是确该议亲了,不然这京中适龄好儿郎只怕要被挑光了。倒时咱们家就只能招个上门女婿了。” 王子腾与林氏已统一意见要给熙凤再好好相看一番,王夫人却也不傻。回到荣府中反复回味几番林氏今日的话,很快也猜测出这么多年看起来一直很好脾气的嫂子是在跟她打太极。 一想到哥哥嫂子对侄女的疼宠程度,王夫人就有些烦躁,万一哥哥嫂子给熙凤找了别家儿郎,谁来荣国府帮她拉拢住贾琏?王夫人左思右想,熙凤小时候有些任性,后来眼睛好了,越发和气懂事,显然是个好拿捏的。若是别人嫁进来,谁知道是人是鬼听不听话? 王夫人思虑一番起身便往荣庆堂去了,既然哥哥嫂子那边情况未明,她就先说动府中老太太好了。 贾老太太如今对二儿媳妇还算满意,虽人不大讨趣,但是生了二子一女,都十分出息,因此贾老太太对王夫人还算和颜悦色。听丫鬟说她过来了,便直接让她进屋来说话。 王夫人一进屋行了礼,说了几句话就拐到熙凤身上去:“老太太您不知道,我那侄女儿两年不见,如今出落得十分标致,我瞧着十分喜欢。本想接过来住几日,娘家嫂子却说她要学管家,没时间走亲戚,只得作罢。” 贾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又想到熙凤无父无母,虽有叔叔婶子照应却实打实是个孤女,因而便动了心思:“性子如何?” “上上下下都说她和气呐,帮着我娘家嫂子理事,也头头是道,人人称赞呢。” “是个和气的?”贾老太太笑问。 王夫人忙道:“我问过娘家的几个小丫鬟,都说她很和气。丫鬟婆子若不舒服或者生了病,她都会派人去请大夫呢。自她开始管家,我娘家嫂子竟落得个轻松,十分惬意。” 贾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待下人是个好的,倒合咱们府上的眼缘。”性子和气就好拿捏,且还是个孤女,若许配给贾琏,稍稍一为难,她必然听话。又会管家,到时候还可以分去二儿媳妇的一些权利,省的府里有些人净看二儿媳妇脸色都快忘了她这个坐镇荣庆堂的老太太。贾老太太已盘算开了,到时候孙媳妇听话了,还怕贾琏那个混小子不听话吗?若能把这个凤丫头娶回来,极为合算。 见老夫人已认可了这桩婚事,王夫人十分高兴。有老太太在上头压着,还怕贾琏不点头吗?到时候她再说和一番,还怕贾琏不亲自去王府走一趟?小姑娘不懂什么,若是见了贾琏那般好相貌,还怕她不动心? 当下贾老太太已拿了主意,派人去门口等着,让贾琏一回来就来荣庆堂见她。又让人去寻贾赦邢夫人过来。 晚间贾琏一回来便被告知老太太要见他,只得连忙去了。往常老太太找他,不是给他安排各种或无聊、或烦人的差事,就是数落他做了什么让她看不顺眼的事,这次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贾琏闷头去了,打定主意待会老太太说什么他都不搭理。贾琏一进了荣庆堂心中着实吃惊,没想到他父亲和继母与婶子都在,莫不是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要合家讨伐? “你年岁不小了,到了该议亲的时候。祖母觉得你婶子的内侄女,王家大姑娘很不错,你意下如何?” 贾琏观察了王夫人一瞬,很快想通这是王夫人为拉拢他而使的手段。若是旁人,他自然不愿,只是王家那位大姑娘着实很对他胃口。人长得漂亮不说,还是英姿飒爽的那种,极英气,很合他眼缘。且应是会些功夫的,这就更好了,以后有的聊。再想想熙凤遇险时那么紧张她婶子和弟弟,贾琏更加心动,大宅门里极少有这般重情义的女子。再想到熙凤的眼睛,不知为什么,他竟有些心疼,竟有些想要照顾她的情绪从心底升起来。一想起她,心里就酸酸甜甜又有些怅怅的,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 贾琏有些奇怪,为何一想到王家那姑娘,他就生出这么多没头没脑的情绪呢?脑中忽的一下又想起熙凤那句“三日后来取”,心底竟隐隐有些期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贾琏着实想不通。 老太太见他不答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不识好歹,先前也有人给你提了几个,你可满意?如今祖母与你提,自然是极好的姑娘家,你难道还不知足?” 贾琏皱眉,再看王夫人有些着急,便故意不答话。有意让她先急上一会儿。他父亲贾赦却没说话,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王夫人笑道:“琏儿莫不是觉得王家的姑娘配不上你?” 老太太更气:“难道王家的姑娘还不够好?那丫头模样性情都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贾琏似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儿的婚事,但凭祖母与父亲做主。” “哼,”贾赦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个臭小子,前几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贾老太太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既如此,选个好日子,咱们就寻个好官媒去说一说。你们父子二人也与王家老爷好好说说话。该备上礼去走几趟,就去走几趟。若这婚事能成,就尽快订下来,琏儿已经不小了。珠儿这么大的时候,可都已经订亲了。” 第33章 终身大事有着落 贾赦这人平时当真不怎么靠谱,不是听曲喝酒就是和一些狐朋狗友去外面胡闹。但如今老太太已过问了贾琏的婚事,从前眼高于顶的贾琏这次竟然服了软,贾赦便暂将玩乐放在一旁,一心想着和王子腾搞好关系。 贾赦想拉着贾琏一块请王子腾吃酒,可任他说破嘴皮子贾琏也不接话。 “臭小子,你想干什么?之前在老太太那里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你可别反悔!”贾赦就这么一个嫡子,如今已十五六了,有些着急抱孙子。待将贾琏的婚事搞定,他就又可以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了。偏他这不省心的儿子还不配合。今日本是贾琏的休沐日,贾赦一听小厮说他要骑马出门,连忙去堵住人。 贾琏无奈,他父亲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空长岁数不长脑子:“王大人可是块香饽饽,父亲您只怕约不到他。” 一碰冷水浇下去贾赦却浑然不觉:“要是老子能约到呢,你去不去?” “若您能约到王大人,那儿子就去。”贾琏说罢便上马走了,今日正是熙凤口中的三日后,他要再去武器铺绕一圈,说不定能碰上熙凤呢。也不知为何,一想起王家这位姑娘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抓心挠肝似的,静不下心。 不多时便到了那日的铺子,贾琏让昭儿在前头盯着,他则去后头喝着茶慢慢等。此时的贾琏内心颇不宁静,一想到熙凤待会会来,他就有些坐不住。似乎心里有些话想对熙凤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像无论说什么,都太唐突了。 贾琏在武器铺的院子里来回踱着,于脑海中一遍遍演练着待会见到熙凤要如何打招呼,但又觉得无论怎么说都不大好。旺儿看的头晕,小声开口:“二爷,您累不累?要不坐下来喝盏茶吧。” “也好。”贾琏坐下强自镇定喝茶,可茶喝了三盏还未见到熙凤的人影。贾琏坐不住了。 抬腿走到前头问那锻造武器的胡师傅:“胡师傅,两三日前我记得有人往你这里送了一柄很漂亮的宝剑,说要修补什么,能拿来给我瞧一眼吗?” 胡师傅擦了一把汗,笑道:“公子来得不巧,” “什么意思?”贾琏的心扑通一下似乎落入谷底,忽然发现原来他那样渴望见到熙凤。 “今早那位姑娘府上的仆人过来已将宝剑取走了。就在公子来之前,那位姑娘还派人来送了赏银呢,说是对胡某的手艺十分满意。”胡师傅颇为得意。 贾琏的呼吸似乎停滞了半晌,竟一下被堵得收不出话来,半天才招呼昭儿、旺儿离开。她怎么就没来呢?虽明知道熙凤派下人来取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他竟然还是生出了一种被放了鸽子的感觉来,心中怅然若失不知是何解。 自贾琏成为太子爷的侍卫后,昭儿旺儿从未见过他这般失落,都不敢开口,只小心跟着。 “二爷您怎么才回来,老爷让小的在这儿等候多时了。”贾赦身边的小厮在贾府门口张望着,一见贾琏骑马回来了,忙不迭迎上来,满脸喜色道:“二爷不是说只要老爷能约到王大人,就一起去么。老爷已经在醉仙楼摆好酒,今日中午王大人就过去,二爷您换身衣裳赶紧去吧,老爷正在院里等着您一块去呢。” 贾琏纳罕,他父亲竟能约到王子腾?不能够呐。 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衣裳,贾琏赶紧去了他爹院里,待出门时见到了他二叔与他们同行,贾琏终于明白:根本不是他父亲约的王大人,是他二叔这个做妹夫的将王子腾约出来的。 虽说这里头有二房的算计在,但贾琏扪心自问,他是愿意娶王家那位姑娘的,甚至很期待与她成亲,因此便暂且不计较其他,只在心底盘算着待会见到了王子腾定要好好表现。 王子腾并没让他们等太久,不多时也到了,看到贾赦父子,也没觉得意外。似乎早已洞悉贾政约他出来的意图。贾琏觉得这门亲事有门,表现的更加好了,一派少年才俊的做派。王子腾对贾琏的确很满意,但也知荣府是断然教导不出这样的公子的,定是贾琏这两年跟在太子身边,才慢慢历练出这等风范。 只是想想熙凤与林氏的态度,再想想荣府的环境,王子腾觉得即便贾琏前程大好又丰神俊朗,他还是得好好考虑一番。林氏说的不假,京中大好青年多的是,不能只盯着荣府这位。 贾琏看出王子腾在和他们打太极,但也心知这事急不来,且王子腾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根本不可能轻易就给熙凤许了人家。只是贾琏虽不十分急切,却有人替他着急。不但是他父亲,还有他叔叔。 王夫人为的是利用熙凤拉拢贾琏巩固她在荣府的地位,贾政为的却是他大儿子贾珠的前程。王子腾这两三年不在京里,贾政觉得似乎与这位姐夫渐行渐远了。这怎么能行呢?他姐夫可是太子看重的人。原先还以为他被皇帝贬去金陵做知府已没什么前途了,却不想又入了太子青眼。贾政有些后悔没趁着前两年时间好好巩固关系,如今王子腾回京了,自然卖力补救。 王子腾打的一手好太极,吃了酒也没留下什么能让贾府三人高兴的话就走了。贾政回府将今日席间情形与王夫人稍稍一说,王夫人心中十分生气,服侍贾政睡下后便叫来周瑞家的嘀咕:“哥哥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不就是让凤丫头嫁过来么?竟丝毫不松口,难道荣国府是龙潭虎穴能吃了凤丫头不成?” 周瑞家的赶紧安慰:“太太您先别气,外头人都说咱们舅老爷有些惧内,说不定这事是舅太太拿的主意。不如改日您亲自再去一趟,越过了舅太太直接和舅老爷说和。凤姑娘若嫁进咱们荣国府,还有您这个亲姑姑照应,日子难道不比在别人家好过?您软和些,舅老爷未必听不进去。” 王夫人点点头:“那日林氏就与我打太极,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个准话,如今看来应是她从中作梗无误。当真气人,难不成我还会亏待了凤丫头?”顿了一下,王夫人忽地笑了:“她不是不想让凤丫头嫁过来吗,我偏就要让凤丫头除了嫁给琏儿再无旁的选择。” 说罢王夫人又思量一番,命周瑞家的附耳过来,细细交代一番。 “奶奶好计策。”周瑞家的连连称赞:“这么一来,别人家的好爷们哪个还愿意……” “噤声,”王夫人往里间看了一眼,瞧贾政睡得很熟并无动静,而后轻声笑道:“你且去办吧,千万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办好了自有你的赏赐。” 周瑞家的去后,王夫人又去瞧了贾政一眼,而后便去小佛堂念了会经,求菩萨保佑她心想事成。 再说王子腾回府后,自然将醉仙楼之事说与林氏听,林氏听罢对贾琏自身的情况也是满意的,但却很不喜欢荣府。身为一个女人,她太明白王夫人及贾老太太的心思了。 第二日一大早,王子腾正在习武场看熙凤与王佑练武,不想竟来了个太监传旨。王家众人连忙收起手头之事,设案几摆香炉接旨。 太监来传的是太子的旨意,内容简短不见任何废话,片刻功夫就念完,王子腾被太子提拔为从一品的京营节度使。手中握着兵权护卫京畿,这样的大员在长安城极少,且是必深得皇帝或太子信任的官员才能得到的职位。王子腾一回来就被安排到这个位置上,可见的确是太子心尖上的人。一时之间,再无人敢有一丝一毫看轻他,有些本想继续观望的官员也都赶紧向王子腾示好,同时叮嘱自家夫人多去王家走动走动,一定要和王家夫人搞好关系,毕竟大家都知道,王子腾是出了名的怕媳妇。 正巧五日后又是王子腾寿辰,原本王子腾是不欲大办的。但今年赶得巧,他与林氏正思量着如何为熙凤择婿,便商量着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筛选一番。 王夫人却不知,她的作为正帮了王子腾和林氏大忙。 自王子腾回京,京中各府都在算计如何拉拢他,自然不会放过他的掌珠熙凤。若能将熙凤娶回府,有了这层关系,以后王子腾必然会和他们互相帮衬。打着这个主意的绝不在少数。况且熙凤脸蛋漂亮,管家也学得好,又被林氏教出一手好字,很多少年对她都颇有几分好感,谁不想娶个漂亮能干的媳妇呢。 而王子腾又忽地得了这般重要的职位,哪怕熙凤是个丑丫头,就冲着王子腾对她的疼宠劲,那些少年也都争破头的想娶。谁不知道熙凤是王子腾的掌上明珠。 这就有些难办了,林氏不仅想给熙凤选个家世好人品好的青年才俊,还想选个能真心待熙凤的。正琢磨这要如何才能选出一个会对熙凤好的人来,管家王安回禀了一条流言给王子腾夫妇:如今外头很多人都在讨论熙凤的眼睛,听说熙凤还系着纱带,也不常出门,怕是那双眼睛随时有失明的危险;且熙凤父母俱亡,命格只怕不是很好。 “一派胡言,凤儿的眼睛明明是好的。”王子腾气的甩袖子:“还说什么命格不好,更是无稽之谈。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传此谣言简直就是想毁了我家凤儿。” 林氏自然也很生气,却忽地眼前一亮:“这话的确难听,那放出流言之人定然也是居心叵测,只是老爷您先别生气,这倒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王子腾皱眉。 “老爷刚刚升了官,必然很多人是瞧着老爷显贵才有意结亲。咱们正好利用这流言将那些心术不正之人都涮掉。”林氏更厉害,与王子腾商量一番,要趁着王子腾的日子行一招棋。 王子腾寿辰这一日天气晴好,前院的爷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青年才俊也狠狠来了一大批。即便王家大姑娘有失明的危险,目前也还好好的不是,再说了,就算她失明了,只要有王子腾还疼她,这婚事就不亏。 熙凤已开始帮着林氏管家,这事到家都知道的,官太太们本想趁着今日相看一番,却不想熙凤根本就没出场。 “怎么不见你们家大姑娘?都说那丫头长得漂亮,王太太可是不舍得让我们瞧?”治国公的儿媳妇憋不住就率先开口问。 林氏一听这话叹气道:“哎,这孩子呀,这几日不大舒服,我让她在院子里歇着呢。” “因何不舒服,可请了太医?”王夫人连忙问。众太太也都很关心,熙凤要是病个好歹,她们还怎么和王家联姻?王子腾虽有两个亲生女儿,可都是才五六岁的庶女,等她们长大,黄花菜都凉了。 林氏听了这话竟故意一停滞,而后才幽幽道:“没什么,吃些药若还不好,过几日看能不能求了沈太医过府瞧瞧吧。”其实熙凤正好昨日来了初潮,肚子疼痛难忍,这会儿喝了药正在自己屋里歪着呢。 众太太忽地都各有所思,要请沈太医过府,只怕病得不轻,若王家大姑娘是个病秧子,又或者眼睛随时都有失明的危险,只怕再得宠也不能娶回府。后院的女人们想的与前头那些爷们有很大差别。 林氏心底冷笑,忽地又道:“这孩子说来也是极具孝心的,老爷寿辰,她抄了许多经书在佛前供着,还别出心裁写了一张百福寿图。老爷很喜欢。哎,”林氏又叹气道:“若不是这般,她应也不会不舒服吧。” “百福寿图,不知是何模样?”治国公儿媳妇陪笑道。 林氏便命人去取来,原是用百种写法写出了密密麻麻的福字组成一个大大的寿字。 锦乡伯的夫人刘氏笑道:“听外头传言凤姑娘眼睛还未大好,写这样的字,倒难为她了,真真是孝心可嘉,怪不得你们都把她当眼珠子疼。”锦乡伯府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哪怕熙凤当真是个瞎子,他们也愿意娶回去攀上王子腾这个太子爷心尖上的人。 众太太都附和着称赞一番,一个个却都不似先前那般热络的打听熙凤了。林氏心底有些烦闷,王夫人却转转手腕上的佛珠,嘴角微微上扬,思量着回头再让周瑞家的添几句话传出去。 这一日过后,王子腾明显感觉到许多人已不似先前那般往他跟前凑,想来是受了传言影响不愿再与王家结亲了。不过还有那锦乡伯府的公子与治国公之孙马尚仍旧在他跟前上蹿下跳的。噢对了,还有一个贾琏,每每见了他恭谨有礼、进退有度。太子有什么事要嘱咐王子腾,基本都是派贾琏传话,因此倒算得上是日日相见。 只是让王子腾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又有传言流出,说熙凤已不得他宠爱了。王子腾气的要揪出那人来,却被林氏拦了:“若是凤儿不得老爷疼宠了,那些世家公子还想娶她,便是真的只图凤儿这个人了。若不然只怕都是冲着老爷来的。” 王子腾听后深以为然,便决定再观察一番。之后的事实让他很失望,一听说熙凤不再是王子腾掌珠且眼睛不好之后,锦乡伯的公子与治国公的孙子都连忙撤退了,唯有贾琏还在王子腾跟前挣表现。 腊月,王子腾与林氏正纠结着到底是选贾琏还是再看看,想不到官媒上门了。只是让众人都想不到的是,这媒婆不是贾府寻来的,却是贾琏一个人的主意。当得知熙凤眼睛不好后,贾赦已经从当初的赞成变成了反对。管他王子腾多厉害多能耐呢,总不能让自己儿子娶个瞎子回来吧。 王子腾与林氏都没想到,贾琏对熙凤竟有几分真心。只是这真心从何而来呢?夫妻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熙凤听说贾琏找官媒上门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混蛋,简直就是上赶着给她戴绿帽子!她才不要呢!只王子腾和林氏已给府中众人封了口,不让他们将外头的流言传给熙凤听,熙凤还不知她已经被青年才俊从追求名单上划了去。 自贾琏自己做主找了官媒上门后,王子腾对他就改变了看法,抛开贾家不谈,贾琏还真不错。林氏身为一个女人,自然是为熙凤的将来着想:“我养大的姑娘我知道,她嘴上不说,其实心底的想法与别的姑娘很不一样。” “夫人这是何意?”王子腾连忙问。 “有一次我看着她练字,写到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她顿了半晌出了会神,却忽地又掩过去了。我琢磨着,凤儿心底是希望能嫁给个对她一心一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只是她或许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多半是无法实现的,因此才掩过去了。”林氏娓娓道来。 王子腾沉吟一瞬,看着林氏:“一生一世一双人,天下女子皆有此愿吧。” 林氏默然不语,王子腾叹口气竟生出一丝愧疚来,又顿了顿,收敛心神笑道:“夫人觉得贾琏如何?” “抛开荣府不说,比其他府上的公子竟强了许多,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在意凤儿?按说他们不过是在凤儿五六岁的时候在荣国府见过一两回罢了,不应如此在意。”林氏着实想不通。 “不若咱们寻个日子,瞧瞧他?”王子腾提议。林氏十分赞同。 腊月十五,这日刚住了雪,王子腾与林氏去潭明寺上香,可巧贾琏与钟麒陪着太子也来了。 林氏先去给熙凤求了个姻缘签,签上只有七个字“雾里看花,锦绣春”令人十分不明白。林氏拿着签文求寻高僧解签,那高僧捋着胡子沉吟半晌才道了声“此签甚好。”而后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氏想了想,虽大师未解释这签文究竟是何意,但凤儿的姻缘定是不错的了。思及此,林氏把签文暂且收起来,问了嬷嬷:“老爷此刻在做什么?” “回夫人,老爷正与一个少年在杜鹃园聊天。”杜鹃园是潭明寺一景,春日游人甚多,只是此时乃是冬天,杜鹃园鲜有人至。林氏当即带着丫鬟嬷嬷过去了,只让她没想到的是,与王子腾聊天的那个少年竟是当年救了他们娘仨的恩人。 贾琏呢?林氏心底十分纳罕,却还是走了过去。几年未见,当年青涩少年如今已是翩翩公子长相极佳,瞧他言谈举止颇具大家风范,且从里到外似乎透着一股干净的气质。 林氏暗暗打量一番,这应该是凤儿喜欢的类型。只不知这位公子家世如何,若说得过去促成他与凤儿的姻缘也不错,不知荣府的贾琏比眼前这位公子可差几分呢? 王子腾没想到林氏竟直接过来了,在府里时明明商量好了他负责与贾琏谈话试探,林氏则在一旁悄悄观察的呀?王子腾与林氏使了个眼色,林氏竟未瞧见,只冲着贾琏颌首,笑的十分端庄温柔:“多年不见,公子可好?当年情急,未及道谢,这次公子可要给我们王家一个道谢的机会。”林氏说着伸手扶起向她行礼的少年,向王子腾笑道:“老爷,这就是我与您说过的那位几年前乞巧节救了我们的公子。” 王子腾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出言点破:“夫人,这是荣府大房的二公子,贾琏。” “……” 林氏一瞬间顿在原地,动作似定格了一般。良久才回过神看向王子腾,脸上十分僵硬,看不出是何表情:“这就是贾府大房的琏二爷?” 贾琏恭恭敬敬行礼:“正是晚生,晚生见过夫人。” 林氏僵硬的扯出个笑容,道:“快快请起。”而后转脸看着王子腾,眉毛不受控制的上挑:你怎不早早给我提示呢?! 王子腾几不可闻叹声气,用眼神反驳:夫人呀夫人,为夫刚才给你使眼色了呀!你平日心思那般通透,怎今日竟如此迟钝呢! 此后一个时辰,直到回到王府,林氏仍有些晃神,似还是无法相信那就是贾琏一般。 “我记得他幼时众人都说他十分不听话,总爱胡闹,怎么偏偏就是他救了我与凤儿佑儿呢?”还未下马车时,林氏与王子腾说道。 “哎,夫人还是不要纠结这个了。”王子腾叹气:“我也未想到竟是他。前些日子你还说他与凤儿自长大后就未见过,按理说不应如此在意凤儿,如今看来症结就在当年乞巧节。如今咱们只说以后怎么办吧。” 缘分这东西,怎就如此令人猝不及防呢? 林氏绞了一会帕子,半晌才道:“老爷且容我好好想想,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王子腾又笑了:“其实也没什么难以置信的,就他幼时那不听话的样子,谁又想得到如今竟成了太子身边的侍卫呢。一身好功夫不说,又深的太子信任。我瞧着荣府这一代的顶梁柱非他莫属,即便珠儿十四岁入太学,也比他不过。” 第34章 熙凤出嫁 林氏纠结良久,最终决定暂且不把这事告诉熙凤,待她将一切缕清楚再说。 熙凤正巧又来了月事很难受,待在自己院子里不愿出门,这一日晚间只有王佑来给林氏请安。 “母亲今日与平常不同,为何面有难色?”王佑察言观色的本事随林氏,很快就发现自家母亲有心事。 林氏茶盏:“佑儿可记得你小时候咱们遇袭那次,有人帮了咱们一把,不然只怕如今不知咱们是什么光景呢。”当时若不是熙凤及时赶到,她与王佑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而熙凤能及时找到他们母子,还是多亏了贾琏的帮助。不然以当时熙凤那瘦弱的身躯和三脚猫的功夫,未必能安然脱身。 “哼!”林氏没想到她话一出口,竟听到王佑冷哼,十分纳闷:“你这又是怎么了?” “母亲不说孩儿都快忘了,”王佑十分生气:“说起当年那个公子,我那时小不记得他什么模样。却不想前几日陪姐姐去武器铺子修那剑鞘时,竟遇到他了。当真无耻!” “你们见过?”林氏更加惊讶,摆个手示意丫鬟婆子全都出去,皱眉问王佑:“你们可知他叫什么?你又为何说他无耻?” 王佑气呼呼咕咚咕咚喝了一盏茶,而后将那日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林氏。 林氏听罢便坐不住了,稍稍安慰烦躁的王佑两句哄他回了自己院子,决定直接去找熙凤。 熙凤正歪在榻上看画本子,一听林氏来了,赶紧起身就要出去迎接,林氏已进来按住她肩膀:“你不舒服快好好躺着,咱们娘俩不拘这些虚礼。喝了药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熙凤笑道:“婶子怎忽然过来了?” 挥手让丫鬟婆子都下去,林氏笑道:“今日与老爷去潭明寺上香,见着当年那位救助咱们的恩人了。”她与熙凤极少绕弯子。 熙凤脸上浮起一抹浅笑:“前几日我与佑儿去武器铺子,可巧也碰上他了。只是未问名讳,我只把叔叔婶子当年说过的话与他说了。” “听佑儿说他还和那人过了几招,你觉得他功夫怎么样?”林氏注意观察熙凤的表情,发现聊起贾琏的时候熙凤很是轻松,脸上总挂着浅浅的笑意,说不上多高兴,但绝没有一丝丝讨厌不喜。 “凤儿瞧着他功夫是极好的,佑儿再练个四五年,大抵也能像他一样。只是他很擅长闪躲而且不按常理出手,这一点是许多人学不到的。” 林氏顿时明白,熙凤这是夸贾琏机敏呢。 “他扯你的望曦纱你就不生气?”林氏问道。 熙凤又笑了:“我瞧他当时的神情也有些惊愕,虽不知他到底为什么忽然那样做,但应该不是存着轻薄的心思。后来他也道歉了,凤儿又何必抓着不放。”熙凤认为,那少年当时的行为与薛蟠有本质区别。 林氏沉默了一瞬,忽地话锋一转:“凤儿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熙凤饶是一副现代灵魂,忽地被这样问也脸红起来:“叔叔婶子不是答应凤儿了么,这事不急,怎又问起了?” “总得知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叔叔婶子才能给你相看不是?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叔叔婶子不先问清楚你的意思,以后难道随意找个我们看的中的就把你嫁了?总得给你找个你喜欢的,将来凤儿才能过的更舒心些。” 林氏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听的熙凤心里暖暖的,似乎月事带来的痛楚也减轻了些。 仔细想想在这个世界先恋爱后结婚着实不现实,她家叔叔婶子愿意先来问清她的想法,然后照着她的要求给她相看,已经是极其疼宠于她了。认真考虑一番,熙凤笑道:“凤儿方才想了想,若谈婚论嫁,对方的人品、性格是最重要的。” “圣人君子可不好找,”林氏笑道:“找个与咱们家门当户对、有前途有才干、会疼人的,把你放在心上的如何?” “若这样,自然很好。”熙凤莞尔:“若能再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就更好了。” 林氏一想,贾琏与熙凤功夫都很好,这算不算共同的兴趣爱好呢?她家凤儿似乎还对经商感兴趣,不知贾琏是否亦如此? “那长相呢?凤儿对长相有什么要求?”林氏又问。 熙凤认真想了想:“长相倒不是特别重要,只要别丑,看着顺眼就好。” “你觉得救咱们的那位公子长相如何?”林氏打量着熙凤的表情,却发现熙凤扑哧笑道:“他……长得太好看了些,只怕守不住。生为男子却比姑娘还好看些,实在令人不放心。” 林氏忽地又想起要紧处,补充道:“你这么一说,婶子一定要给你找个没有通房妾室的,省得以后嫁过去净给你添堵,若是以上条件他都符合,又能一辈子不纳妾不抬举通房,方能是凤儿良配。” 熙凤心里一阵感动,她正在心底纠结着怎么将这话说出来呢,婶子就替她想到了,忍不住趴到林氏肩上抱着她胳膊撒娇:“婶子连这些都替凤儿想到了,能做婶子的侄女,是凤儿之福。” “傻丫头,婶子不疼你还疼谁。”林氏伸手轻轻给她拂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凤儿只管等着婶子的好消息,定给你许个如意郎君。” 熙凤看着林氏微抿双唇,看了林氏轻轻开口:“可凤儿不想嫁人,想多在婶子身边待几年。”若嫁了人,必定有许多规矩绑着,以后想见她婶子就难了。还是现在这样好,偎在她婶子身边,无忧无虑的。在这王府里,连王佑都处处想着她,两个妹妹也都很懂事,整天凤姐姐长凤姐姐短的。她上辈子没体会过多少温情,那一世的父母重男轻女,嫌她是个女孩想让别人抱走她只当没生过。可她姥姥舍不得,因此出生三天的她就被姥姥带到了乡下辛辛苦苦拉扯长大。她的父母,不仅没给过她一丁点关爱,也丝毫不在乎她姥姥。上一世她活了二十多年,只在姥姥的葬礼上见过亲生父母,还有她亲生父母的宝贝儿子。之后没多久,她就变成了熙凤。 在这里她虽有一个相当气人的哥哥王仁,却有给了她无尽疼宠的叔叔婶子,还有十分向着她的王佑。叔叔婶子和佑儿于她是极其重要的人,她如今还未满十四岁,真的很不着急嫁人。只是叔叔婶子不嫌弃,让她在王家再待十年二十年的,她都愿意。 但在这红楼世界里,女子十三四岁就议亲是很正常的事情,更别说王子腾如今红得发紫,根本就留不住熙凤。王子腾也觉得他这一生的顶峰应就是这一两年了,若能在此时给熙凤找个好人家,是极好的。因此王子腾与林氏是已决定好了要认真给熙凤议亲的,这事不是熙凤想拖就能拖的。 林氏又笑着摸摸熙凤的头发,温声道:“凤儿别怕,即便哪天你嫁了人,也是叔叔婶子的宝贝侄女。但凡有人敢欺负你,叔叔婶子定给你撑腰做主。” 林氏又陪了熙凤一会,嘱咐她千万别受了凉气,又看着她吃了些点心才回了自己院子。王子腾正好刚从书房过来,林氏赶紧又让丫鬟婆子都下去,和王子腾商量事情。 他们夫妻二人进来的话题多半都是熙凤,如今也不例外。 “我去了凤儿院子,与她聊了许久,”林氏喝了盏茶将情况与王子腾说了。 王子腾听罢,思忖了片刻:“如此说来,贾琏倒是大体符合要求。别家的小公子大抵都是为了利益,一听说凤儿不得宠了就都跑的差九成九,倒也有一个不跑的,只门第太差且没什么才干配不上凤儿。贾琏自身倒是很好,只荣府里的情况有些糟心,不过有咱们在后面给凤儿撑腰,谅那老太太也不敢怎么样。” 顿了一下,王子腾又想到林氏说的一定要给熙凤找个没有通房妾室的,想到他自己娶林氏过门时,秦姨娘已是通房,心中竟似有些愧疚。再想想熙凤,他那般疼爱这个小侄女,自然不能让她受一定委屈,因此便与林氏商量着要派人去贾府那边悄悄套套话,还得设个局试一试贾琏能不能在外面把持的住。 可巧没几日薛家到京了,就住在王府,王子腾想着薛蟠以前是有些混名的,可以派他去与贾琏喝酒。只薛蟠到底年纪小,才十来岁,又有些呆笨,只怕他到时候喝的忘情误了正事。王子腾复又从族中挑了个机灵的侄子名王仪的出来,让他与薛蟠一起执行任务。若做得好,他不介意提拔王仪一番。 王仪时年十六,正巧与宁府的贾蓉贾蔷认识,与贾珠也能说得上话,遂拿着帖子请了贾珠、贾琏并贾蓉、贾蔷在芸香楼给薛蟠接风,大家玩闹一回。因有贾珠在贾琏跟前帮着王仪垫了几句话,又有贾蓉贾蔷两个爱凑热闹的在贾琏跟前不断央求,贾琏想着以前拒了多次他们的邀请,再推脱不好,只好换了身衣裳一同去了。 只没想到,王仪不仅摆了一桌好酒好菜,还叫了几个吹拉弹唱的莺莺燕燕作陪。 薛蟠一杯酒下肚后看着那几个姑娘长得还不错,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王仪看了看众人,一使眼色,几个姐儿就凑到众人身边,贾蓉贾蔷已一人搂住一个作乐。一个身着粉红衣衫的姑娘也凑到贾琏身边,她早就看清了,这里头就数这位公子长得最好看,因此便下定决心卖力服侍。 粉红衣衫的姑娘一凑过来,贾琏几不可闻皱皱眉。 一旁贾蓉戳了戳贾琏一连坏笑:“二叔,你可别让美人儿伤心呀~” 贾琏心中有些不耐,眼看着那粉色衣衫的姑娘就要碰到他,快速伸腿竟把那姑娘直接绊倒了。 “哎呦……”粉姑娘磕得不巧,直接脸着地,鼻子哗哗流血。薛蟠吓得眼皮直跳,想起了可怕的曾经。 王仪虽一直注意贾琏,但贾琏动作太快,他虽知道应是贾琏捣鬼,却不知他究竟如何做的。因此一指另一个绿姑娘,让她去伺候贾琏。 贾琏却一摆手:“不必了,我自在惯了,不好这口。” “琏兄弟不必客气,今儿的所有,都是兄弟我请了,这些美酒佳肴和漂亮姑娘,请尽情享用。”王仪一脸奸笑。 “仪兄弟既喜欢,还是自己留着慢慢享受吧。今日是给蟠兄弟接风,贾某怎可喧宾夺主呢。”贾琏满脸都是假笑,自他十岁习武开始,因嫌那些丫头们聒噪,渐渐的连此后的人都不用丫鬟伺候了,如今他院子里一个姑娘也没有,外头这些不干不净且还满眼都是算计的,他看着自然更加不耐烦。且自打再次见到熙凤后,他心里总挂念着,满心都是怎么把熙凤娶回去,如何肯多看这些姑娘一眼。不知为何,自打开始习武,他便渐渐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了。更别说自从跟在七王爷身边之后,跟着他走过了一段腥风血雨充满阴谋算计的黑暗路途后,见过了许多别有用心满心算计的女人后,更加忘记了“怜香惜玉”四个字。 王仪也不知这次任务他到底完成的怎么样,反正无论他怎么卖力,那些姑娘就是连贾琏的衣角都碰不到。大家分头走后,王仪当晚就去给王子腾打报告,王子腾听罢严令他不要跟别人提起,又让他暂且回去安心等消息,过段日子自会为他谋划一份差事。只王仪没想到,王子腾竟然把他塞进了兵营,好在后来他混的也算风生水起,倒也很感激王子腾的栽培之意。 林氏正好也派人悄悄渗透了贾府的几个管事和小厮,打听出贾琏竟很是洁身自好,并没有和什么丫鬟不清不楚的,颇为惊讶。夫妻二人一交流,觉得贾琏竟很不错,与幼时很不一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咱们离开长安这几年,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他不仅救过你们娘仨,还救过为王爷时的七王爷两次,秉性与机缘都不错,十分难得。”王子腾笑道,已属意贾琏。 知道林氏的担忧,王子腾又道:“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凤儿以后受气,且不说有咱们给她撑腰,就是贾琏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他又是个有本事的,若他对凤儿有情,岂会由着人欺负她?还有一点,夫人莫要忘了,明年可就该选秀了。若不在选秀之前订亲,凤儿万一被选入后宫或者进了那个皇子的府邸如何是好?皇家儿媳妇可不好做,即便是正妻也有许多说不出的苦楚,若是侧室,依咱家凤儿的性子,那样的日子她如何过得下去?” 林氏暗道自己糊涂,一时竟忽略了这事。原本太子是不打算明年选秀的,但老皇帝嫌太子的女人太少,才五六人,因此将太子叫过去挣扎着起身劝他选秀,只有多生儿子,将来在选择储君之时才能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太子,如今只有三子。 仔细想想,如今的贾琏瞧着很不错。他对熙凤也有些情意,熙凤若嫁了他,只要好好维护未必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若嫁进皇家或者宗室,九成九是痴心妄想了。林氏思及此也不再反对。 “不过我还得再亲自试试他。”王子腾到底还是对王仪及薛蟠的工作不放心,决定自己亲自上阵,再试试贾琏。又过了两天,王子腾便邀了贾琏一起吃酒。王子腾酒量之大,三个贾琏也比不过,不一会就把贾琏灌个七八分醉意,问了他许多问题。 酒后吐真言这话当真不错,贾琏大着舌头一一回答,虽重三道四絮絮叨叨但王子腾也听明白了:贾琏幼时不喜欢熙凤,在荣国府见了几次还闹过别扭,但熙凤失忆后忘了所有人也忘了他,他竟然心里很不舒坦。及至后来乞巧节之事,贾琏很是震惊熙凤的变化,她一个瘦不伶仃干巴巴且眼睛不好使的姑娘竟然豁出命要去救她婶子和弟弟,那时候贾琏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从此就再也忘不了。那时候喜不喜欢熙凤他不知道,反正瞧见别人盯着熙凤他就烦。后来熙凤从金陵回来,再次相见,贾琏心中开始起了涟漪。 王子腾也没问太多问题,反正知道贾琏对他侄女有情就行了。至于让贾琏现在发誓保证对熙凤好,王子腾倒不屑听,反正只要他在一日,断不会让贾琏欺负熙凤就是了。 只让王子腾没想到的是,喝的醉醺醺且大了舌头的贾琏竟然冲着他指天发誓:“世叔,若……若,她嫁了我,我一定好好照顾……照顾她。世叔不是,不是不疼她了吗,我……我贾琏……愿意,愿意疼她。除了,除了我……别人都配不上她……世叔不用,额,不用再挑了……有我,就……就足够了……” 王子腾哭笑不得,这厮当真是自信的可以。见贾琏还有话想说,王子腾也不再犹豫,直接又倒了两杯酒灌到贾琏嘴里。眼看着贾琏直接醉的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王子腾拍手让众仆人进来,让王安与贾琏的小厮一起将贾琏送回府。 待王子腾回到府里,又去倚澜院与林氏商议。林氏听罢笑道:“如此看来,他对凤儿到的确有心。老爷您可有章程?” “夫人且去与凤儿说说,只要她没二话,咱们就赶在年前挑个日子把亲事定下来,过了年一出正月,就要上报秀女名单了。” 第二日熙凤来请安时,林氏便屏退了众人直接与她开门见山道:“我与你叔叔给你相看了一番,觉得那位救了咱们的公子就很不错。人品、相貌、家世都配的上咱们,未满十六就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前程也好。凤儿若与他成就姻缘,倒是美事一桩。”林氏万万没想到,如今倒真应了王夫人那话,虽她有私心,但贾琏于熙凤倒是个良配。 熙凤愣了一下:“他?他也是太子的侍卫?记得大姑姑说她荣府那边的长房侄子也是太子的侍卫。”怎么会这样巧呢? 林氏未答话,却笑了。 不知为何,瞧见这笑,熙凤竟有些发毛,小心翼翼道:“婶子,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告诉凤儿?” “当年救了咱们的恩人,与荣府大房的贾琏……”林氏故意顿了顿。 “是好友?”熙凤觉得自己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 “是同一人。” “呵……”熙凤霎时呆愣在当场如石化了一般,心里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些话:他竟是贾琏,竟是贾琏……竟然是贾琏救了她,贾琏竟然是太子的侍卫!曹公不是写贾琏只是捐了个同知,给他叔叔贾政帮着料理家务,怎么反倒成了太子的侍卫?这真的是红楼世界吗? 熙凤哪里知道,正是因她与原先的王熙凤不同,影响到了贾琏,导致他走上了与原著完全不同的道路。熙凤此时更想不到,她的一双小小翅膀,到最后竟能将警幻仙子的幻海情天都给毁了。 “凤儿意下如何?你叔叔已为你试探了他两番,着实不错。”贾琏对熙凤有意,就代表以后熙凤的日子会过的比较舒坦,这让林氏十分高兴。 熙凤此时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作答,顿了顿强自镇定心神:“婶子可否容凤儿思量两日?” “当然可以,只是凤儿你须得明白,若是年前不能订下亲事,你可是要去选秀的。”王熙凤的父亲生前是个五品京官,王子腾如今又是京里的大红人,熙凤若不订亲就必须参加选秀。但熙凤也听说了,但凡比她年纪大些的王孙公子都已有正妻,有的连侧室都好几房了,即便未大婚,也都已指了婚,只等着成亲了。 熙凤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要和贾琏拴在一块,心中有些烦躁,夜里也没睡好。到第二日下去,熙凤又想起林氏以前在紫藤萝花架中给她弄的那个秋千,便撇了丫鬟婆子想独自去坐会。 冬日里园中很是幽静,熙凤披着白狐皮的披风慢慢走着,她又是习武多年的,因此脚步十分轻巧,不仔细听根本发觉不到她。只她没想到,那秋千上已有人占了位置。不是别人,正是那害她失明的好哥哥王仁。 熙凤耳朵比旁人灵敏多倍,不用走近就能听到王仁和小厮再说什么。 “大爷,求您了,快些回去吧。要不待会先生去了见您没到,又要打奴才了。”小厮可怜巴巴道。 王仁冷哼,厉声道:“怕什么,待会先生要打你,我给你拦着。” “可老爷哪里不好交代呀。”小厮又劝:“您还是赶紧回书房吧。” “哼,叔叔,叔叔眼里就只有熙凤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回金陵都这么久了,天天和婶子折腾给她找男人的事,什么时候管过我?我都十五了,也没见他们为我安排什么!连个丫头都不给我,呸,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大爷,求您快别说了,当心有人又把这话传到老爷和夫人耳朵里。” “滚滚滚,身边有别人的时候爷不能说,现在这园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爷还不能出口恶气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娘的,也不知道熙凤那个死丫头有什么好的,叔叔把他当眼珠一样宠!要不是有叔叔在,她算个屁!就凭她,哼,没爹没娘的玩意,还想嫁个青年才俊,要不是看叔叔的脸,谁稀罕娶她!我也是叔叔的侄子,怎么不见哪家的姑娘争破头要嫁我!真他娘的不公平,我呸!” “大爷,大姑娘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妹妹不是,您怎能说她没爹没娘呢……”小厮小声道。 “爷还偏要说了,她根本就和我一样没爹没娘吗,怎么有叔叔宠着就觉得自己真变了凤凰似的?爷是她亲哥哥,这几年她可关心过我?可问过我好不好?哪次见了我给过我好脸?”王仁显然已忘了当年他是如何打熙凤的,愤愤道:“她还真觉得自己变凤凰了似的,叔叔给她挑个好男人她还拿乔,我呸!不就是仗着叔叔宠她吗!我就瞧不惯她那副嘴脸,真他娘的恶心人!整天在叔叔婶子跟前装的跟个猫似的,她其实就是个泼妇!天天耍剑吓唬谁呢,她就是欠打!” “大爷,大爷……”小厮看到了远处一晃而过已消失了的白色披风一角,瞧着极像熙凤那件,连忙提醒王仁。 王仁却一甩手从秋千上下来,又恨恨踹了秋千两脚:“娘的,婶子什么都给她想到了,我呢,我呢!” 熙凤已回了倚芍院。听了王仁那番话一开始她有些生气,但仔细想想王仁说的也有道理。她能有今日,依仗的的确是叔叔婶子的宠爱。叔叔婶子疼她至极,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姑娘家才有底气挑夫婿,叔叔婶子费心费力为她选了贾琏出来,想必这贾琏应是与原著中的不同了。熙凤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变化,反正这是好事。 她已满十三岁,若不订亲,明年就要选秀。而她选秀,万一中了就只能是给那些王孙公子做小,因她叔叔的关系,只怕不中的概率极小,这是熙凤最不愿的事情。她不是原来的王熙凤,贾琏也和原著中那个胡闹的人有很大不同,且对她有些情意,若她用心经营,贾琏未必不会待她更好。 而如果嫁给别人呢?再想想原著中那些男人,绝大多数都是油头粉面没什么出息,就知胡闹混日子,比如今上进的贾琏可差远了。且贾琏又救了她一次,想来秉性应是不错的。至于算计,哪家后宅能没有算计?似王家这般人口简单的,在这偌大的京城中可是独一份了,即便如此,苏姨娘怀孕的时候也没少闹腾,嫁到别家去难道她就能过的更舒心? 熙凤扪心自问,若她不知道救她的公子就是贾琏,她愿意嫁嘛?至少不排斥。 兜兜转转一圈子,最终还是贾琏,或许这就是缘分,逃不开挣不脱,就算她今日不嫁,只怕将来也会出现各种转折导致她最后还是嫁给贾琏。既如此,那就嫁吧。思虑一番,熙凤便直接去找她婶子。 林氏一听就乐了,赶紧派人去请王子腾,随即就给贾赦贾琏传话,两家商量着在年前订了亲事。 腊月二十五,这是熙凤与贾琏订亲的日子。合八字的结果林氏已经给她看了,说是极佳。林氏笑道:“去潭明寺那日,我给你求了个姻缘签,大师看了也说极好。” 熙凤浅笑,虽不大信这些东西,但也觉得是个好兆头。 她订了亲,王佑、宜姝宜婧、宝钗、薛蟠、秦姨娘等人都赶紧道喜。可巧没几日林婳一家也到了,林婳的父亲林泽腊月初被太子召回京述职,被太子留在京做了户部尚书,林婳一家子便紧赶慢赶搬来了。只还是没赶上熙凤订亲的好日子,令林婳大呼可惜。过了年,得了消息的扬州林老太太和林如海一家也派人送了贺礼来。 自熙凤订了亲,林氏便忙着给她准备嫁妆,偏偏还都不让熙凤自己参与。熙凤有心做生意,林氏便把城内的铺子给了熙凤三家,可又觉得位置都还不够好,后又派人花了两万七千两银子,在朱雀大街中心地带盘下一家上下三层后面还连着一个大院子的铺子给熙凤。正当林氏思量着要从熙凤娘亲留下的嫁妆里挑出哪些来给熙凤时,却听到下人说王仁十分不愤,意欲将他们母亲的所有嫁妆全都留着一点也不给熙凤。 林氏思量一番,与王子腾一商量,他们大嫂的嫁妆便全给王仁,熙凤的嫁妆全由林氏另外置办,省得以后王仁说三道地给熙凤添堵。林氏是打定主意要给熙凤一份丰厚嫁妆的,隔三差五就去各个库里挑拣东西,挑出来珠宝首饰,精巧玩意无数,还有两架极其漂亮的屏风,平日林氏都舍不得摆,也被林氏给了熙凤一架。单这些林氏仍觉不够,又给熙凤添了两个二百亩的庄子,后听说京城也发现了几处不错的温泉上,自家修温泉庄子不说,还给熙凤也修了一座准备给她陪嫁。 熙凤因从不过问嫁妆的事,丝毫不知道林氏究竟给她准备了什么。若她知道,许多东西定然是不愿要的,熙凤本以为就算她婶子再疼她,左不过应是和别家姑娘出嫁差不多的东西罢了,谁知她婶子竟是把她当亲闺女疼的。偏偏王家经过几代人的积累,用财大气粗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林氏准备了这些后又打算起家居,看了许多家却都觉得不好。薛家太太因感念于熙凤与王佑教导薛蟠有功,因而主动找林氏:“不就是些木料吗,嫂子有什么好愁的,我们铺子里多的是,嫂子尽管去选,全当是我给凤丫头添箱了。”自薛蟠的父亲不在后,薛家太太便是名副其实的掌权人,此时十分豪气。 “这哪能行,该算多少就算多少,姑太太若是这般说我可不去了。”林氏笑道。 薛家如今如今一家子都住在王府,听了这话如何肯依,最终还是林氏败下阵来,给熙凤做家具的木料,薛家出了大半,后薛家太太又给熙凤添箱,样样都是精品。 林氏给熙凤准备嫁妆的时候,熙凤则在发愁嫁衣及绣品。她从未碰过针线,绣品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如今开始学,只觉手里的针比剑还中,日日苦不堪言。 林氏得知后哭笑不得:“原以为凤儿学什么都快,不成想却被女红难住了,罢罢罢,不做就是了,全让丫鬟代劳。” “但嬷嬷必须得有几样东西是姑娘家亲手做的……”熙凤心底很讨厌这个习俗。 林氏心疼得给她手指头上被针扎破的地方上药:“那又如何,我们家凤儿眼睛不好,不能做针线活。难道要为了几件绣品逼你?”熙凤巴不得这么个结果,笑着应了,自此告别针线,好在她身边的大丫鬟喜儿针线活做的极好,全替她做了。 半年的时间,林氏便将熙凤的嫁妆准备好了。这时也从传来了林婳选秀进了复选后,被太子和太子妃看重,选作他们的嫡长子祈晖的继妃。熙凤赶紧跟着林氏准备一番去贺喜,她与林婳是最好的朋友,为她高兴却也有些心疼。祈晖先前还娶过一个,只可惜大婚半年刚刚有孕就没了。林婳给太子的嫡长子做继妻,以后定有许多难处。 且说林氏与王子腾的意思是再留熙凤一年,等她十五岁了再出嫁。却不想老皇帝忽地病又加重了。沈凌与众太医忙活了十多天才堪堪稳住他的病情,老皇帝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沈凌他还能活多久。沈凌的确是个刻板人,老皇帝如此问,他便实话实话:“或许还有半年。” 已病了两年多的皇帝情绪竟没有太多波动,挣扎着起身后下了他这辈子最后一道口谕:“命钦天监速速选个好日子,趁着朕还能动弹,朕要亲眼看老七坐上皇位。” 众大臣立马明白,皇帝这是要亲自为太子加冕,退位做太上皇了。 文武百官都是人精,很快猜出来老皇帝这是快到日子了,家里但凡有订了亲的子女的,都赶紧办婚礼,不然皇帝一死,得守孝三年。王家自然也不例外,熙凤没想到,她才订婚不到十个月就要嫁人了。 一直到林氏笑眯眯将她亲自画了图样子命绣娘和匠人做出来的嫁衣和凤冠给熙凤让她试嫁衣,熙凤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辈子才十四岁,竟然就要出嫁了。不过话说回来,婶子给她设计的嫁衣,真漂亮!这款式在大齐朝应是独一份,那点翠凤冠也很漂亮,后面悬着的红宝石亦是上上品。让人看了就有想试一试的冲动。熙凤又想起以前婶子给她画的各种首饰的图样子让匠人去做,个个都很漂亮,她婶子竟有做服装设计和首饰设计的天份。 “别光瞧了,快试一试,万一哪儿不合适,现在让人改还来得及。”林氏笑道。 熙凤没穿过这么繁琐的衣裳,没有嬷嬷帮忙还真不行,戴穿戴完成后,按林氏的要求在屋里走了一圈,丫鬟婆子个个眼中冒光,她们家姑娘,怎一个漂亮了得。林氏大概是高兴坏了,走过来揽过熙凤:“我的凤儿长大了,长大了……”说着说着竟哭了。 她一掉眼泪,熙凤眼圈也红了,明明没到出嫁的日子,心里竟觉得很闪的慌。再想想前世的父母、姥姥和这世的叔叔婶子,泪珠子就止不住往外冒。两世为人,除了姥姥去世,她从没哭的这样厉害。 丫鬟婆子赶紧来劝,好大一会娘俩才止了泪。 “对了凤儿,你可想好了要带那几个丫鬟做陪嫁?”林氏止了泪亲自帮熙凤往下拆首饰换衣服。 熙凤看了看都在屋里的四个大丫鬟:“你们谁愿意跟我走?” “奴婢愿意。”青儿、翠儿、喜儿、平儿没有丝毫迟疑。 熙凤想了想,有些话还是直说的好:“给我做陪嫁,可不是为通房姨娘做准备的,你们可还愿意。” 四个丫头看向熙凤,又想了想,复又跪下:“奴婢愿意。” 熙凤笑道:“你们既如此,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以后等你们都大了,定要给你们做个好媒。” “倒是我也给你们都添一份嫁妆,你们好好伺候姑娘,王家也不会亏待你们,更不会亏待你们的父母兄弟。”林氏笑道。四个丫鬟赶紧又跪下谢恩。 十月初二,是熙凤出嫁的日子。这一日天气很好,虽有冷风间或吹着,但碧空如洗,白云朵朵。 还未到卯时熙凤就已被嬷嬷唤起身,迷迷糊糊间任由众人折腾,一直到林氏过来让她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熙凤才清醒一些。待她上好妆梳好头出嫁的吉时已快到了。薛家太太、林家夫人等女眷都过来倚芍院给熙凤和林氏道喜。 许是试嫁衣那日哭得很了,这一日熙凤与林氏都只掉了几滴泪就很快止住了。而后听着吉时到了,林氏便领着熙凤行至王府正堂,众夫人都簇拥在一侧,嬷嬷也捧着红盖头跟在后头。宝钗、宜姝宜婧三人则牵着手不远不近的跟着,眼睛紧紧盯着熙凤,虽不舍得,却都已经哭过好几回了,今日到乖巧的很。 熙凤以为她家叔叔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没想到她叔叔却在看到她跟着婶子跨进正堂的一瞬间就开始掉眼泪。 众人都惊得不得了,王子腾怎就哭成这样了?他们也不是没加过女儿,虽然舍不得,但也没像王子腾似的眼泪哗哗的止不住呀。 果然,护犊子这话不是白说的。众人心中虽略鄙视王子腾这般儿女情长,却还是忍不住佩服,抡起护犊子,怕谁也比不过这位了。 熙凤想去安慰叔叔几句,他叔叔一看她往身边走,竟冲她摆手而后转身,自己用手捂住眼睛。 先前林氏问他:“凤儿出嫁的时候老爷您会不会哭?”那时候王子腾还喜滋滋说:“嫁侄女是大喜事,我为何要哭?”结果今日,他都哭成整个长安城的笑话了,连后来太子见了他都打趣几句。 王子腾好不容易在吉时之前止了泪,亲手给熙凤盖上缀着珍珠的红盖头。 王佑过来,正正神色蹲下身,轻声道:“姐,弟弟背你上花轿。”熙凤趴到他背上,被这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堂弟背上了花轿。王佑本以为自己不会哭,但没想到背着熙凤刚卖出大门门槛,却又许多泪珠子嗒嗒地滴在他脖颈上,眼圈一下就红了。 “姐姐莫哭,佑儿一辈子都是你的好弟弟,他若欺负你,佑儿饶不了他。”王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安慰。他心里有许多不舍,可偏偏说不出那些舍不得的话,话到嘴边竟变成了要教训姐夫的话来。 贾琏与众人道别后本该直接跟在王佑与熙凤出来,却在大门口被王子腾拉了一把:“往后你若不好好待我家凤儿,我定不会饶了你。”贾琏连忙正色回话:“请世叔放心,贾琏会真心待她。” 第35章 洞房之夜:接招吧琏二爷 盯着贾琏片刻,见他神色郑重不似作伪,王子腾决定相信他的话,放开手拍拍贾琏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贾琏一个漂亮的动作翻身上马,又冲众宾客拱拱手,熙凤的花轿终于离开了王府往荣国府去了。林氏给熙凤准备的八十抬嫁妆也一抬接着一抬缓缓从王府大门中抬出来,还有众亲朋给熙凤的添箱又八抬,统共八十八台嫁妆。其中包括上好田产、庄子、温泉庄子、朱雀大街上位置最好的铺子、各种珠宝玉石、玩器摆件、古董花瓶、书籍字画、首饰头面、上好的各种皮货、香料等、但凡是林氏能想到的,全都给熙凤罗列进了嫁妆单子里。 偏偏林氏给她置办嫁妆时还从不给她透露任何细节,是以熙凤到目前为止连自己的嫁妆一共有多少抬都不知道,就那嫁妆单子也是直到她上好妆时,才被林氏装在一个紫檀木匣子并一起写其它东西给她压进了箱底,叮嘱她礼成以后再看。 熙凤此时耳中充斥着迎亲乐队喜庆的锣鼓唢呐声,也亏她听力极佳,竟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点花轿前头那匹黑色骏马的马蹄声。两世为人,初次结婚,熙凤心中竟颇不宁静。 一时回想今日的情形,一边惊讶于此处婚礼的繁琐,一边又觉得这一切好似在梦中,似乎很不真实。没一会又思考回头掀开了盖头看见贾琏后要与他说些什么,心中盘算了几种方案又马上被她自己推翻,似乎无论第一句话说什么都不大合适。 熙凤此时心情随花轿的微微摆动而上下颠簸,前头马上的贾琏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成亲了,娶得还是一个自己喜欢的有些特别的姑娘,他很期待以后的生活。贾琏觉得他应该高兴才对,事实上一直到昨天晚上,他的心情都很好,像吃了蜜一样甜。可昨夜不知为何,竟翻来覆去睡不着。按说夜里睡得不好,今日他应没什么精神才对,可他却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而且心脏也不受控制的“噗通、噗通”有力且快速的跳着。 贾琏实在想不通,他的心为何跳的这样快,尤其是见到蒙着盖头的熙凤被王佑背起以后,而且现在熙凤就在他身后的喜轿里,他竟然好不容易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往后转头去盯着那喜轿瞧。明明回府后就是拜堂,而后进喜房挑盖头,左右不过一个时辰就能看到熙凤了,可他竟似有些等不急了。贾琏在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可却没什么效果,他就是想往后扭头去瞧一瞧。 从王府到荣府这一路上,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维持如常。可一下了马,看到钟麒、肖旸二人与一众太子卫队的兄弟们及众宾客在府门口迎他时,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飞扬的嘴角,险些咧到耳后根去。 贾琏忽地很想在荣国府门口大喊一句:我娶媳妇啦! 钟麒抱着胳膊捣了肖旸一下,挑挑眉:“你说不就是娶个媳妇吗,这小子是不是乐傻了?” 肖旸看着贾琏微微摇头:“难说,从没见他乐成这样过。待会咱们是给他挡酒呢,还是灌他呢?” “看他这荡漾的小样爷就来气,灌他!”钟麒一发话,卫队的一干兄弟们个个摩拳擦掌已打定主意要将贾琏灌个烂醉搅了他的新婚夜。 贾琏还不知道兄弟们的阴暗心思,不过看到肖旸微微摇头,总算还知道要收敛神色,省的表现的太不庄重给太子爷丢人。到了荣国府正门,贾琏自要下马,熙凤的喜轿却不必停。一路跟着不住像宾客拱手的贾琏从正门进去,一路到了荣禧堂院子正中央。那八十八抬嫁妆本该在荣禧堂正院停留片刻,然后再抬到熙凤与贾琏的院子里去。可偏偏荣禧堂摆不下,只能由第一抬嫁妆开始,在荣禧堂露个脸,然后拐个弯从院子东侧的月亮门出去直接送到熙凤院中,一抬抬紧挨着摆好。 且说喜轿在院中停下后,熙凤的心也跟着突突跳了几下。 而贾琏在喜娘递给他红绸时,他那双打起架来丝毫不会留情的手竟然微微抖了起来,眼看着喜娘掀开轿帘子,贾琏只觉得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没出息过,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在那穿着喜服的女子身上。这件衣服真好看,他从未见别人穿过,就像穿着这喜服的姑娘,与别人也十分不同。 时候贾琏在回想欠着熙凤走进荣禧堂去拜堂的情形时,除了记得自己当初站错了位置,别的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似乎他只是机械的听着喜娘的提示,按部就班却完成那些动作,至于当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已不记得了。 拜堂时应女子站上首,男子站下首;因女子一辈子只成亲这一日能站在夫君上首,以后这一生都要以夫为天;可一拜天地时,贾琏却站到了熙凤的位置上去!这可丢大人了,世家公子成亲都是有嬷嬷事先讲规矩的,贾琏早已将那些规矩了然于心,此时却犯了错误,实不应该。 观礼的肖旸忍不住摇头:“傻了傻了,这小子当真傻了。” 钟麒却抱着胳膊若有所思摇摇头,低声道:“我倒觉得不是,听人说成亲这一日很多事情都是有兆头的。他站错了位置,只怕一辈子就这一日能压过他媳妇了。新娘子的叔叔,京营节度使王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惧内,我总觉得这小子站错位置,只怕以后要和王大人一样……” “哪能够啊……这小子打起架来出手那么狠……”肖旸不信。 “百炼精钢也能变成绕指柔嘛,你这人,真是死脑筋。王大人平日瞧着那般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不还是被他家林夫人吃的死死的?新娘子是林夫人一手带大的,驭夫的本事她能学不到?这小子之前乐成那个熊样,只怕要夫纲不振喽~”钟麒十分鄙视贾琏。 那厢贾琏与熙凤已夫妻对拜而后被喜娘在前头引着,贾琏扯着红绸牵着熙凤往他们院子走去。男客们止步准备开席吃酒,李纨、尤氏等则与一些女眷们跟在后面往贾琏与熙凤的院子去了。 到了新人的院子,李纨等人在外屋止步,待贾琏牵着熙凤进去了,二人坐在床沿上,几个喜娘才捧着托盘进来,口中说着吉祥话请贾琏用喜称挑下新娘的盖头。 贾琏起身,面对熙凤站着,深呼一口气才拿起喜称慢慢挑下熙凤的盖头。 “嗯?”贾琏有些奇怪,为何熙凤眼睛上没系纱带?他这媳妇儿不是眼睛不大好吗?之前每次见她都是系着望曦纱的呀!不过细看之下,他媳妇真是漂亮多变,时而英姿飒爽时而娴静如花。 熙凤微微抬首,万没想到贾琏正盯着她发愣,两抹红晕渐渐从她脸颊上蔓延开来一直红到脖子上。熙凤脑中一片空白,竟更加紧张了,两只手微微攥紧了些,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喜娘赶紧捧着托盘过来又说了一套吉祥话请熙凤和贾琏喝合卺酒,总算暂时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只这合卺酒却也有说法。第一口只能喝一半,然后由喜娘接过来将剩下的酒倒进一个酒杯里,混一混再倒入另一个酒杯中,还得给新人交换酒杯再喝下这一半。 这种见解接吻的喝酒方式比她前世见的那种新人交叉手臂的方式还惹人遐思,熙凤脸上好不容易消退些的绯红又渐渐爬了上来。 此后便要由贾琏的兄弟闹洞房了。不过王夫人等在外间正等着贾琏走了便进来说话,贾珠又是个面薄的,进了新房只说了句道喜的话,而后便拉着贾琏去外面给宾客们敬酒。 贾琏又看了熙凤一眼,冲她笑了一下,才跟着贾珠出去了。 贾琏一走,李纨尤氏等人等都进来站在屋中与熙凤说话。 贾老太太派过来的一个婆子赶紧笑着给熙凤介绍:“这位是珠大奶奶,这位是珍大奶奶,这是二姑娘、三姑娘……” 熙凤起身与她们一一互相见礼,李纨赶紧扶熙凤起身:“早就盼着你嫁过来了,我有多个说话的人。” 尤氏打量熙凤一番,见她的嫁衣十分漂亮,绣的是左右绣着对称的孔雀牡丹,这副孔雀牡丹的图样她竟从未见过,忍不住问道:“妹妹不仅人长得漂亮,连嫁衣都与别人不同。只这图案我竟从未见过,是请了宫里的绣娘做的吗?” 熙凤笑着回道:“这是我娘家婶子特意为我画的图样子。” “早就听说你在娘家十分得宠,万没想到林夫人连嫁衣都亲自为你画图样子,真好看。”尤氏心底十分艳羡,眼睛总忍不住打量熙凤的嫁衣。 李纨笑着插话:“好了好了,咱们喜也道了,新娘子也看了,现在出去帮着太太、大太太招呼宾客吧。”说罢又转向熙凤:“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吧,一会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爷们在外头喝酒只怕时间长着呢。”说罢李纨尤氏等人都出去了。 她们一走,青儿、翠儿、喜儿、平儿赶紧都进来伺候。 “钱嬷嬷呢,怎么没进来?”钱嬷嬷是熙凤身边最得力的人,管着她的几个大丫头,办事向来妥帖细致,熙凤出嫁,钱嬷嬷一家并其余郭、季三家也被林氏做主划给熙凤做陪嫁,都是林氏仔细甄选出来的可靠人。 青儿蹲身:“钱嬷嬷在外头看着小厮把奶奶的嫁妆搬到库房里呢。让奴婢问奶奶,是否明日由您亲自对着嫁妆单子过一遍?”“奶奶”,这两个字熙凤听着还真是不习惯,以后她就是荣府的琏二奶奶了。 熙凤按下心底的别扭,点点头:“就按嬷嬷说的办。” “嬷嬷还说等奶奶换了衣裳,请您把之前夫人给您的那本压箱底的册子拿出来看看。”青儿又道。 熙凤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安排下去:“平儿你去外间把那册子和之前婶子塞在箱底的匣子都一齐找来。”平儿应了赶紧去了外间,有一抬嫁妆是被专门抬进屋里的,并不与别的一齐放在院子里。这抬嫁妆中装的都是林氏为熙凤准备的各色衣裳与配套的首饰,都是近一个月要用到的:大婚当日要换的,敬茶穿的,回门穿的,秋日里平常穿的,出门走亲戚穿的,一早一晚习武穿的。还有单单一个包袱装的是喜儿带着丫鬟替熙凤做的送给夫君及孝敬长辈的绣品。 平儿出去后,熙凤揉揉被头上的凤冠钗环及高高的堆云髻压得发酸的脖子,让青儿翠儿快给她拆了这繁复的发髻与凤冠首饰,梳个简单的单螺髻,也不用太多首饰装点,只横插一枝步摇。喜儿连忙去外间与平儿一齐找出林氏转为熙凤今晚准备的衣裳首饰,捧了进去。 熙凤又净了脸而后让翠儿给她上了个淡雅的妆容,然后才开始换衣裳。喜儿连忙凑过来笑道:“要不怎么说夫人疼您呢,奶奶您瞧,夫人一定是算到您不喜欢繁复的首饰,今晚这身衣裳特意只配了三样首饰,一枝桃花玉的喜鹊登梅簪,一枝珊瑚珍珠步摇,一枝如意钗,噢还有配套的耳坠子和镯子。您说要步摇,奴婢就把这枝珊瑚珍珠步摇和珍珠耳坠、珊瑚手串拿来了。”熙凤点点头,几个丫鬟赶紧服侍她换上了。 头上总算轻快许多,熙凤舒了一口气。平儿也忙活完了,捧了那匣子和一本用红绸包裹着的册子进来。青儿赶紧倒茶,翠儿则去拿了些熙凤爱吃的点心过来。熙凤坐在梳妆台前,先看了看匣子里,见是嫁妆单子,便让青儿暂且收起来,明日再看。 再拿过那红绸包裹的册子,熙凤心知这就是钱嬷嬷说的那本册子了,早上她亲眼看到林氏有些神秘的笑着把这东西塞到那抬嫁妆箱子里。打开红绸,熙凤发现这本册子质量很不错,纸质非常好,封皮很简单,只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书名“十二宫春”。 熙凤纳罕:“这名怎这么奇怪?”四个丫头也都有些好奇,刚想凑上来瞧一眼,却发现熙凤刚翻开一页就猛地合上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熙凤终于明白了压箱底的真正含义,那就是春意无边的大黄图。画法写实却又超脱现实,仅瞧一眼就让人面红耳赤。熙凤赶紧又用红绸包了起来,想了想觉得放哪里都不合适,暂且塞到了妆奁最底层的抽屉里。 对上四个丫鬟有些奇怪的神情,熙凤强自淡定笑道:“你们也饿了一天了,这盘点心你们拿过去吃吧。”四个丫鬟谢了恩端起点心都去了外间,只留熙凤在里屋坐卧难安。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愿意嫁给贾琏却不愿现在就和贾琏圆房行周公之礼。可她已经来了月事,按这里的说法已经成人了,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推脱过去的。怎么办呢,熙凤忍不住攥了攥拳头。别收她此时还未满十五,贾琏也不过十六七岁罢了,万一中标了可就麻烦了。熙凤思来想去,绝不能让这种事情现在就发生了!真的太早了。 熙凤这几年养成一个毛病,一有心事就想去习武场上耍几招。此时自然也不例外。想到此书,熙凤忽地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法子。 此时正在外面敬酒的贾琏还不知道他刚娶进门的媳妇已经设了个套给他钻。 贾琏今日心情一直很激动,族中众人与亲朋好友见他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都忍不住想多灌他几杯酒。好在钟麒还算有良心,在他和肖旸灌了贾琏两杯酒出了气后,经开始替他挡起酒来。 贾琏心中十分感动,忍不住捣捣二人:“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钟麒与肖旸的酒量与王子腾有的一拼,都是千杯不醉的主。是以贾琏在前头敬酒,钟麒肖旸跟在他身边把贾琏该喝的轮流着全替他喝了,最后竟然都还能保持清醒,走路都不用人扶。 “琏兄弟,你快去吧,不能让新娘子等太久。”钟麒喝了那么多酒还口齿清晰,不似肖旸,虽意识清醒走路不用人扶,却不愿意说话了。贾琏感激的看了两个好兄弟一眼,知道即便他们酒量大也喝大了,连忙命昭儿旺儿送他们回去。 算着时辰到了,贾珠便过来笑道:“琏兄弟,酒已敬吧,这里有老爷、大老爷和兄弟就可以了,你快回去吧。”每家娶媳妇都是这么个流程,贾琏冲众人笑着作揖,而后便转身离去。 贾赦正和贾珍等人喝酒,一看贾琏要走了,赶紧放下酒杯快步过来,把贾琏拉到一旁无人处,轻声嘱咐:“好儿子,你可争点气。” 贾琏皱眉:“父亲这是何意?” “啧,怎么这么笨呢!”贾赦气的跺脚,又唯恐旁人听见了,连忙压低声音凑到贾琏耳旁:“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呀!” “唔……” “唔什么唔,还不快去!看不见天都黑了。”贾赦抬脚就要踹贾琏,贾琏加快一步闪开了,晃得贾赦险些摔倒。 “哼臭小子,老爷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你要是不快点生个孙子出来,咱们再好好算账。”贾赦看着贾琏离去的背影又乐呵呵回席接着喝酒去了。 贾琏一路心神荡漾着回到了喜房,屋子里挂着红绸,衬得烛光都红了,贾琏心里不禁一热。 青儿翠儿喜儿平儿四人一见他来了,一齐福身而后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熙凤和贾琏。贾琏眼中早看不到其他,只有一个身着红色衣衫,梳着家常单螺髻的熙凤。 熙凤听到脚步声也未抬头,及至看到一双玄靴出现在眼前才慢慢抬头看了贾琏一眼,见他正专注的看着自己,赶紧又把头低下了。 贾琏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颤了颤,在熙凤身旁坐下,有些踟蹰要不要把手搭到熙凤的纤纤玉手上。 屋里燃着龙凤花烛,贾琏侧身看着熙凤的侧眼,越看觉得越爱,尤其是那长长的睫毛被烛光映出的剪影,随着熙凤每一次眨眼都在他心上敲一下。敲得他心猿意马,忍不住想伸手过去碰碰她的眉毛。 手刚抬起,却又被贾琏放下了,这样太突兀了,他应该先说点什么。 “你饿不饿,爷让下人去厨房给你拿些吃的来?你喜欢吃什么?”贾琏轻声开口,努力让自己柔和些、平缓些。天知道他此时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好吗! 熙凤仍微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方才用了些点心,不饿了,谢二爷关心。” 熙凤的声音说不上多特别动听,但听在贾琏耳朵里就是格外舒服,似乎躁动不安的心也受到了抚慰,竟觉出一分甜意。贾琏大着胆子凑近了一点,轻声道:“别喊我二爷,那些小厮婆子才喊我琏二爷呢。凤儿以后喊我爷可好。” 熙凤眼里含着笑望向贾琏:“爷。” 贾琏只觉整个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说不出的舒畅,大着胆子握住熙凤的手,凑到熙凤耳边轻声道:“以后爷就叫你凤儿可好。” 熙凤只觉耳朵痒痒的,心知贾琏这是在一步步瓦解她的防范呢,她原本想从贾琏握着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可他手心很温暖,略有一层薄汗,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令熙凤感觉很奇异,一时竟忘了抽手这茬。 “凤儿?”贾琏见她不回话,又唤了一声。 熙凤抬头望着他好看的双眸笑道:“爷还记得去年在武器铺门口的偶遇吗?” “爷当然记得,”贾琏将熙凤另一只手也卧在手里:“那日见你拿着剑,可是学了什么剑法?” “凤儿不过是在家里胡乱学几招玩罢了,跟您可没法比。”熙凤笑道:“听叔叔说爷的功夫十分了得呢,那日在武器铺门口看佑儿总碰不到爷,凤儿也觉得您很厉害呢。”熙凤一口一个您字、爷字,把贾琏捧得忘乎所以。 贾琏笑得更开心:“还好,算不上特别厉害。”比他厉害的人大有人在,但是与他同龄的少年却没有比他厉害的。 “爷这么厉害,能不能让凤儿讨教两招?”熙凤还笑着。 贾琏不知熙凤功夫到底如何,拍拍她的手:“爷出手没轻没重地,怕伤着你。” “爷是怕输给凤儿吧~”熙凤促狭道:“您放心,就算待会凤儿赢了您,也不会说出去的。” 贾琏顿时笑了:“爷单手都能未必输你。” 熙凤眼睛一下闪亮起来,令贾琏看的挪不开眼。 “那凤儿要是能打得过单手的您呢?有没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贾琏看着熙凤,觉得她这样直白的讨要奖励很有意思。 “唔,还是先说您用不用武器吧,”熙凤顿了顿似有些失望:“您那么厉害,单手凤儿也未必打得过,奖励不说也罢。” 贾琏手指在熙凤手背上轻轻滑了滑,柔声安慰道:“爷跟你过招哪还有用武器的道理,你把爷当成什么人了。” “暗器也不能用~”熙凤抿抿唇满眼期待的看着贾琏。 “暗器也不用。”贾琏只觉熙凤可爱无比,恨不得立时她抱在怀里。 “那凤儿要的奖励?” “说罢,只要爷能答应你的,就都依你~”再看看熙凤那万分期待的眼神,贾琏竟一时鬼迷心窍改口道:“只要凤儿说出来,爷都依你。” 熙凤十分开心,直接站起身:“太好了,那咱们过过招去吧。若凤儿赢了,您就暂且忍忍,等凤儿十六岁了再谈圆房之事。” 贾琏一瞬间懵了,万没想到熙凤竟是要这个,心里不禁有些生气,熙凤是不愿嫁给他吗?所以要求这个?但再看看她看向自己时眼中的笑意,又不像。贾琏脑袋转的飞快,忽地笑了:“若爷赢了,今日就吃了你。” 熙凤却笑得十分肆意明媚:“对了爷,凤儿的武器名为银霜剑~”她可没说不用剑哦~ 第36章 贾琏的回马枪 贾琏脸色一下变的有些难看,微微有些生气,为什么总有一种被媳妇算计了的感觉? 再想想方才她那让人心动的模样,心里有火却又不忍发到熙凤身上。他不喜欢满心算计的姑娘,可熙凤似乎又和外头那些怀揣着特殊目的靠近他的人不一样。 熙凤见贾琏脸色不大好,心里也明白他心中定然不舒坦,但若要她十四就圆房,她也当真做不到。且熙凤一想到没什么感情基础在的两个人要行周公之礼,就有些惶恐。与其惴惴不安不若争取主动权,但她又不知贾琏脾气到底如何,因此只能用心计先卸掉贾琏的防备让他落入圈套中。虽觉得有些对不住贾琏,但熙凤也不住在心底安慰自己:现在两人都太小,太早开荤对身体不好,还是再大些,培养出感情了再圆房也不迟。 贾琏实在没想到熙凤与他过招还要用兵器!这是多么不愿意与他圆房? 熙凤被他看的心慌,连忙解释:“爷您别误会,凤儿只是觉得现在……太早了些……”为什么被贾琏看的她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眼中瞧见的都是熙凤有些不知所措的,贾琏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虽仍十分烦躁,但总算能扯出一抹笑意了:“凤儿莫怕,爷既答应你了,就不会说话不算数。凤儿尽管出招。” 他既然打赢了只用一只手且不用兵器,就不会食言。话说回来,他还真好奇他媳妇的武功到底怎么样,希望不要太差。不过无论熙凤的武功到底怎么样,他今日都赢定了,到时候~ 屋里空间小,且满满当当都是值钱易碎的东西,贾琏便直接拉着熙凤开门到院中去。 钱嬷嬷与四个大丫鬟并旺儿昭儿都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他们不在屋里抓紧时间,跑出来做什么? 众人就要迎过来,贾琏却一摆手:“你们且散开。”说罢又看向熙凤。 熙凤扭头瞧向青儿:“去把我的银霜剑取来。” 钱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夫妻两个大半夜的是要打架?赶紧走过来几步蹲身劝道:“二爷,二奶奶,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还请二爷和二奶奶早些歇息。” 贾琏摆手笑道:“无妨,爷就与你们奶奶简单过几招,嬷嬷不用担心。” 青儿已取了银霜剑来,恭恭敬敬捧给熙凤,而后便赶紧退下了。她家姑娘耍起剑来,她们可不敢靠近。 熙凤冲贾琏抱拳:“请爷指教。”说罢已抽出剑来,那剑刃在月色下闪着银光,瞧的人身上冒寒气。 “好剑,”贾琏笑道,脑袋一恢复清明,笑得十分温柔,语气中充满怜惜,若不是接下来他说出的话杀了熙凤一计回马枪,熙凤都险些要被他这笑迷惑了,“若十招之内,你能碰到爷,就算你赢。”贾琏如此说道。熙凤不是不让他用兵器吗,那就换个打法,他不出招,只专心躲避,看这小媳妇能奈他何。 钱嬷嬷与丫鬟小厮都有些紧张,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瞧着在院中比划的两人,说是比划,可他们又都觉得熙凤进攻得很认真,贾琏躲闪得有些吃力,及至后来眼瞧着贾琏躲闪越发轻松了,钱嬷嬷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位姑爷功夫好,背着手都能躲开,不然她们真怕今日好好的新婚夜却要请大夫来。“姑娘怎么还不输呢?”钱嬷嬷有些着急,女人家功夫太好太强势了,只怕会令夫君敬而远之,是以钱嬷嬷就盼着熙凤赶紧输。 熙凤此时也有些着急,八招还碰不到贾琏,这厮的躲闪功夫当真一流;再看贾琏眼底闪着笑意,似是在逗她,熙凤把心一横,拼了。 “嘶……”熙凤忽地身子一歪,使出最后一招时似是崴到了脚,脸上表情十分痛苦,眼看着就要倒了。 贾琏心里一空,也顾不得躲闪了,连忙接住要倒下的熙凤,直接打横抱起:“可是崴了脚?” 熙凤却不说话,只抿着唇微笑摇头。贾琏此时没空探究她为何表情有些奇怪,只赶紧把熙凤抱进了喜房,却不想才走到窗前,怀中的熙凤却说出了一句令贾琏头顶直冒烟的话来:“爷说只要能在十招之内碰到你,就算我赢。这可算?”反正贾琏也没说怎么样才算碰到。 一瞬间,贾琏明白熙凤是装的,又在和他耍心眼。刚要吩咐昭儿去请大夫、旺儿去打冷水来的话梗在了侯中,憋得难受。 再看看熙凤得意的神情,贾琏冷哼一声,竟直接把熙凤扔到了三尺外的喜床上。 “啊……”熙凤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扔,吓了一跳,好在喜床上很软和,倒没摔疼,反像是掉到了云里。下一刻贾琏已欺身过来,直接把熙凤按在床上:“你的小心眼可不少呐,就不怕爷生气?”他呼出的淡淡酒气令熙凤有些微醺。 赵嬷嬷等人本来是怕熙凤伤着了,要跟进来伺候,刚要跨过门槛却听到贾琏这话,在探头一瞧看见贾琏腿横在空中,连忙带着丫鬟退下,将门关上退出去了。 熙凤看着尽在咫尺的贾琏,知道自己力气比他小,根本无法挣脱开,也不敢乱动,怕万一乱动了引发出什么不可言状的事来。 “爷……会生气吗?”熙凤直视贾琏的眼睛,发现那层薄薄的怒气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从他眼底浮了上来,让熙凤有些挪不开眼睛,似乎贾琏越靠越近了呢? 熙凤忽地把脸微微转开,不敢再盯着贾琏看,有些害怕再看到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眼底那种令她有些摸不出头绪的东西,似乎再看下去就要陷入深潭拔不出来。 贾琏被熙凤忽然转脸的动作弄得一愣,动作顿住,一瞬间有清醒了,他此时据熙凤好近,再往下一丁点就能碰到她的滑腻的侧脸和鲜艳的唇角。总觉得这滑腻腻的皮肤,这长长的睫毛,这好看的丹凤眼,这红艳的唇角十分勾人,令他很想再凑近些。 熙凤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下一刻贾琏已起身。熙凤赶紧坐起来理理衣裳,瞧了贾琏一眼发现他神色竟有些尴尬。 贾琏觉得他若在压着熙凤那么一小会,就要把持不住了,心中虽十分不愿,却还是一横心起来了。若熙凤不情愿,又有什么意思呢? “歇息吧,爷去小榻上睡。”贾琏转身出了内室。 熙凤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贾琏不会强迫她,若他强迫,她还真打不过她。只贾琏一刻未睡着,熙凤还是不敢当真歇息,支起耳朵听着外间榻上的动静,发现一开始他辗转反侧似是睡不着,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呼吸竟慢慢沉了起来,想是酒劲上来了。 又过了一刻钟,熙凤听他呼吸频率一直很稳定,终于相信贾琏是真的睡着了。蹑手蹑脚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丝声音,熙凤悄悄走到外间,瞧见贾琏只是蹬了靴子、摘了帽子在榻上和衣卧着,熙凤又蹑手蹑脚回里屋拿了床被子轻轻给他盖上。 许是因身上忽地多了床被子压着,贾琏懒懒翻了个身,留给熙凤一个后脑勺。熙凤吓了一跳,见他只是翻身,而后并无其他动作,赶紧回了里屋,放下帘子除去外衣拔下步摇也睡了。 外间的贾琏却忍不住咧开嘴笑了,果然熙凤并非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为什么不愿意圆房?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觉得此时太早?还是害怕?一时也想不大明白,困意也已袭来,贾琏打了个哈欠也慢慢睡去。既媳妇不愿意,那就暂且再等等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屋里两人都睡下了,龙凤花烛还慢慢燃着,守在外头的钱嬷嬷等人十分纳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还不叫水?眼看着已近亥时却还一点动静,钱嬷嬷只好做主把大家分成三波轮流守着。 第二日清晨,熙凤一睁开眼看到红色的喜帐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成亲了,是贾府的琏二奶奶了。翻个身,揉揉眼,熙凤决定起身。 “二奶奶醒了?”喜帐外头是钱嬷嬷的声音。 熙凤拨开帐子下床:“什么时辰了?” “刚到卯时。”钱嬷嬷等已开始服侍熙凤洗漱换衣裳。 听到外头有咧咧风声,熙凤支起耳朵听了一瞬:“二爷在外头练武?” “是,二爷已起来有两刻钟了。二爷说奶奶您累了,让奴婢等不要闹您。”钱嬷嬷等根本不知道贾琏昨夜实在外间榻上睡的,因贾琏早已起来自己把被子收起来放到了橱子里。 换了个地方,夜里总是睡不好,且几层褥子下还压着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很是咯人,熙凤的确有些累。只是贾琏这么说,当真就是故意让人误解的,瞧嬷嬷那表情,再看四个丫鬟都有些脸红,熙凤就知她们肯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也没必要分辩。 由着青儿翠儿给她梳头上妆,熙凤只说了句:“淡雅些。”便不再言语。钱嬷嬷带着喜儿平儿收拾床铺,却发现少了一样东西。用来接熙凤落红的那条帕子呢? “奶奶,奴婢方才照了照,没发现帕子呢?”钱嬷嬷连忙问熙凤。 “唔,没在床上?”熙凤愣了一下,话已出口才想起来嬷嬷说的是那方帕子,脸上一红。昨夜根本就没有圆房,她也没碰那帕子,怎么偏偏不见了?难道是贾琏给拿走了? 钱嬷嬷一下想起以前听人说很多男子会将喜欢的女子的那方帕子悄悄收起来,如今看来,帕子应是被贾琏收走了,很是开心的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事。 那帕子还真是被贾琏给收走了,只不过不是为的收藏,毕竟那上面什么也没有。他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才给拿走了。若被大家知道熙凤明明已来月事却不和他圆房,难免要说两人什么闲话。贾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按住这事不让人知道。 待熙凤上了妆与贾琏一起用了些点心,又听说贾赦夫妇、贾政夫妇并贾珠夫妇都已起身往荣庆堂去了,连忙也起身出发。 第37章 给王夫人的会心一击 荣庆堂里众人刚与老太太行了礼,就有丫鬟禀告:“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过来了。” 老太太喜的合不拢嘴:“快让他们进来。” 熙凤长得明艳,脸上又总挂着浅笑,且昨日狠狠打了王夫人一耳光,老太太此时十分欢喜。自王子腾回京做了京营节度使,王夫人这一年多来是越发狂妄了,熙凤来的正好,老太太笑眯眯的瞧着熙凤。 早有婆子放好蒲团,熙凤与贾琏先跪下向贾老太太敬茶,口称“老祖宗”。贾老太太道了声“好,”似是十分爱怜的看着熙凤,又瞧瞧贾琏,虽嫌贾琏多数时候不听话,但此时也觉得这小夫妻两个倒是一对璧人,看着养眼。喝了茶,又给了见面礼,老太太笑道:“快去给你们父亲母亲敬茶吧。”熙凤从青儿捧着的绣品中拿出给老太太的那份又去给贾赦夫妇敬茶。 熙凤与贾琏又在贾赦邢夫人跟前跪下了。熙凤将茶盏端过头顶:”儿媳给老爷敬茶。”贾赦笑眯眯接了,又仔细打量一番熙凤的眼睛,没看出什么不对,对这儿媳妇也十分满意,他对儿媳妇要求不高,人好看、性子好、能赶紧生个孙子出来,就行了。 而后熙凤与贾琏换过位置,熙凤也就十分恭敬将茶盏举过头顶:“儿媳给太太敬茶。”邢夫人连忙接了,见熙凤对她态度这样恭谨,有些受宠若惊。钱嬷嬷结果贾赦夫妇给熙凤的见面礼,婆子又引着熙凤贾琏去给贾政夫妇敬茶。 王夫人本来是希望熙凤加进来帮着她笼络贾琏的,谁成想昨日大婚熙凤的嫁妆足足有八十八抬,比她当年多了十六台!都是王家嫁出来的姑娘,却差距这么大,这一巴掌打的着实响亮,是以此刻王夫人脸色有些难看。要知道,自从熙凤的嫁妆单子前些日子被送过来,府中上上下下就开始讨论:琏二奶奶的嫁妆真丰厚,和太太当年有的一拼,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抬。 王夫人当时想着,熙凤是她侄女,又没了爹娘,嫁妆再多能多的过她?众人与她一样,都万万没想到熙凤的嫁妆比王夫人的要丰厚许多,王子腾夫妇疼熙凤果然不是白说的。这么一对比,王夫人就对熙凤生出许多不喜来,已开始在心底盘算着要给熙凤点颜色瞧瞧,省的熙凤仗着王家宠爱,就忘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忘了以后到底该看谁的脸色过活。王子腾夫妇再疼她,手也伸不到荣国府来。 只是,令王夫人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没盘算好到底怎么暗地里给熙凤厉害尝尝呢,熙凤又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侄媳给二太太敬茶。”熙凤的动作虽瞧着和之前一样恭恭敬敬的,却让王夫人有种甩她一个大嘴巴子的冲动。而且熙凤送她的绣品丝毫不比给邢夫人的好呀! 二太太?自二房住进荣禧堂,多少年没有人喊过她二太太了? 王夫人险些气的手抖,好不容易才把心底的怒气压制住了,深深的看了熙凤一眼,这个侄女很好,这么没眼色,回头有她好受的。 贾政初时根本不在意熙凤到底如何称呼王夫人的,但当熙凤跪在他面前端着茶盏恭敬道:“侄媳给二老爷敬茶的时候,”贾政差点被噎死,半天说不出话。他是这府里的老爷,住在荣禧堂的当家老爷,是什么时候变成二老爷了?这侄媳妇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贾政再看熙凤,却发现她一本正经甚是严肃好似不知道自己喊错了称呼一样。贾政想了想,他不能和一个刚过门的小辈一般见识,这侄媳妇估计比他媳妇还呆,有些傻愣愣的。 贾赦与邢夫人此刻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们这才进门的儿媳妇对众人的称呼可大有讲究。贾赦屡屡胡子,竟破天荒的与邢夫人对视一眼,微笑了一下。邢夫人更加受宠若惊了。这儿媳妇对她实在太好了,这般给她脸面。只转念一想,邢夫人却觉得以后的日子只怕要更加难过了,一时又不知道到底该高兴还是难过。喜的是娶了个和她一心的好儿媳,忧的是荣禧堂那位着实不好惹。 老太太去更加高兴,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竟亲自开口给她介绍一一介绍贾珠夫妇、元春、宝玉、迎春、探春等人。熙凤与他们一一见礼,又将她准备好的见面礼送给众人。贾宝玉本想多和熙凤说几句话,只是一想到他父亲正在旁边,便悄悄忍下,决定等他父亲走了再说。 果然老太太发话了:“让凤丫头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你们都回去吧。”贾赦、贾政夫妇行了礼都退下了。邢夫人与贾赦走在前面,只觉得今日这天格外湛蓝,贾赦不由得哼起小曲踱着方步慢慢走着。贾政夫人被他挡了一段路,好不容易到了宽敞些的地方,偏偏贾赦还在后面好心问他:“二老爷这么着急做什么去呀?”气的贾政一甩袖子走了。 荣禧堂里,老太太让熙凤在她跟前坐下,拉着熙凤的手左瞧右瞧十分满意:“凤儿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不习惯,就跟你婶子说,让她给你做主调换。”老太太笑呵呵的关心熙凤,实则却是在提醒熙凤王夫人是当家人。 贾政一走,宝玉那关心姑娘家的性子就露了出来,撇来姐妹们直接挤到熙凤跟前,仰着小胖脸看着熙凤:“凤姐姐的眼睛真好看。” 熙凤笑了一下,没表现出对贾宝玉的一丝丝不喜,贾宝玉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想对老太太示好就必须暂时接纳宝玉。她总不能刚到贾府就把老太太和王夫人都得罪了。大房与二房矛盾深厚,熙凤本人也很不喜欢王夫人,因此决定先对老太太示好。待她站稳脚跟,再谈其他。王夫人想让她和原著中的王熙凤那般乖乖给她做高级丫鬟,是万万不可能的。 今日一早,熙凤已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果然老太太更加喜欢她了,贾赦邢夫人也更加高兴。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熙凤在荣庆堂与老太太和众姐妹说了会话,老太太渐渐有些乏了,熙凤便知趣的告辞了。 她如今的住处竟与原著一样,还是荣禧堂后面那个小院子。熙凤一回到院子,就照昨日说的,拿嫁妆单子先将嫁妆过一遍,然后再看看屋子里的摆设,有什么她不喜欢的、看不惯的便令行装点。 这一细看,熙凤大吃一惊,她叔叔婶子真是下了血本,她这份嫁妆少说也值三十万两银子,就是她和贾琏现在就从荣国府分家分出去了,也足够吃一辈子了。她原先以为嫁妆单子不过就是几页纸罢了,如今仔细看才知不对。她的嫁妆单子是一本厚厚的书好吗。里面是林氏漂亮的簪花小楷,陪嫁的铺子在什么位置,管事是谁;庄子又在哪里,占地多少亩;还有一座熙凤从来没听说过的温泉庄子;问了钱嬷嬷才知道是她婶子特意给她修的,就在京城西郊三十里地的落霞山上,风景非常好,待熙凤将嫁妆单子看了一遍,已过去一个时辰。 钱嬷嬷又进来回话:“奶奶,您的陪嫁共四房人都收拾妥当过来了,还有如今咱们院子里使唤的人,都在外头等着给您和二爷磕头呢。奴婢已在外头廊下给您准备好椅子茶几。二爷也刚从老爷院子回来了。” “好,等爷过来了,一块出去见见大家。”熙凤依旧在看嫁妆单子,正盘算着拿出些什么东西出来装点屋子。正想着,丫鬟打起帘子,贾琏眼中含笑进来了。 熙凤抬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眸,起身亲自为他解开披风:“什么事情让爷这样高兴?” “没什么,不过是父亲叫我过去,交代了几句话。”一想到今早熙凤在荣庆堂的表现,贾琏就忍不住开心。想他小时候还担心,万一听父亲的话娶了熙凤,熙凤却和二房一条心就麻烦了。谁成想他媳妇却一嫁过来就打了二房的脸,当真解气。这媳妇娶得真好。二房那位那般算计着让他去熙凤,一定没想到竟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外头人都等着,咱们出去吧。”贾琏竟握着熙凤的手直接拉着她出去了。钱嬷嬷只当一切如常,青儿等人都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 待二人在廊下坐定,钱嬷嬷、青儿等人也都与众人一起站到院中,而后齐刷刷的给熙凤贾琏磕头,恭贺他们新婚大喜。熙凤这才发现,除了她带过来的那些人,这院中伺候贾琏的人竟清一色全是男子,这个认知让熙凤心底十分开心,看向贾琏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脸。贾琏回以微笑:“训话吧。”说罢他就端起茶盏悠悠的喝着。 熙凤点头,眼睛来来回回扫视了一番跪着的众人,又慢悠悠喝了一盏茶方道:“以后大家都好好当差,办得好了就有赏。” 众人心里连连打鼓,办不好呢?众人原以为熙凤不过是略一停顿,接下来就要说“办不好如何如何……”却没想到熙凤接下来就让大家起身,而后就让钱嬷嬷给众人看赏。 众人接了赏赐,不用打开就知道是一两银子。这么丰厚的赏赐,理应高兴,可为何他们心底总觉得哪里不对? 众人一时忘了先谢恩,都忍不住偷眼看熙凤。一个个都在心底道:二奶奶呀,若是办不好呢?您是罚还是不罚呀?您倒说呀! 但熙凤偏偏就没了话,面色如常端庄坐着。 第38章 与王夫人的第一回合,熙凤完胜 众人无奈,只得再磕头谢恩,只一个个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这位琏二奶奶不按套路出牌。难道她真的像荣禧堂那边以前说的那般,十分和气?若是真和气就太好了,有些人心中开始松动了。再看向熙凤,只觉得这位二奶奶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贾琏平日不怎么打理院子,一切都是昭儿旺儿在管着,如今见熙凤训话只说赏不说罚,也觉得有些奇怪。 二人进了屋,贾琏忍不住揶揄:“爷的媳妇连管家都和别人不同。” 熙凤却未接这话茬:“爷要不要与我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摆件,咱们拿出来摆上?” 贾琏欣然前往,只做主挑了一对红珊瑚摆件和一对石榴玉雕摆件让熙凤摆上:“这两个意头好,其余的你自己瞧着喜欢什么就摆什么吧。”熙凤又挑了几幅字画,忽地又想起什么来,看着贾琏笑道:“爷的书房里可要添几幅字画?我这里还有一副画扇,瞧着不错。” 贾琏似有些尴尬,书房,他多长时间没进过书房了? “不如凤儿给爷收拾收拾书房吧。”贾琏笑道,他那书房寒酸得紧,似乎就挂了一副字画,一桌一榻一屏风一书橱。他似乎跟在七王爷身边以后就没怎么进过书房了。 没一会午膳时分到了,二人便命人摆膳。熙凤站着给贾琏布菜,贾琏有些惊讶,他媳妇还这么守规矩?只是给他夹的多是些青菜豆腐,他爱吃肉呀。诶,不对,今日的菜怎么比往日清单许多?一块肉都瞧不见。情况不对。 熙凤却不知贾府的膳食到底是什么情况,因此没什么反应,只是心中腹诽这清淡膳食与曹公描述不符。 贾琏思索一瞬已止了熙凤的动作,放下筷子走到外间,将昭儿喊过来:“去厨房看看今日的膳食是什么情况,为何这般清淡。”说罢又补充一句:“悄悄地办,不要大呼小叫的。” 昭儿领命去了,熙凤这才知道今日这饭有问题。 不多时昭儿回来了:“回二爷的话,奴才仔细打听过了,只有咱们院里的饭这般,别人屋里并非如此。厨房的人说王夫人今日点了个六珍鸭子,实在没空做别的了,还说给二爷和二奶奶已经是极好的。” 事情已经明了,这是二房在示威,贾琏很是生气。他才结婚一天,王夫人就如此行为,着实可气? 贾琏再看向熙凤却发现她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贾琏拉过熙凤,他这媳妇在家里那般受宠,嫁给他第一天却就开始受气。贾琏心中自责,已开始想着如何反击。 “我在想府上的厨房手艺怎么样。若是不好,以后咱们就在院子里单单开伙吧。”熙凤认真回话。 贾琏乐了:“若是能单开火,爷早就不吃二房的闲气了。” “所以,咱们得想个办法。这府里还有谁说话管用,还有谁能压得过二婶子?”熙凤一本正经问。守在门口的心腹钱嬷嬷听的眼皮直跳,她们家这个姑娘呦,以前没觉得脾气这么急呀!怎么一来就和自己的亲姑姑呛上了?等站稳了脚跟再和她打擂台也不迟呀。 “当然是老祖宗和二叔,只有他们能压得过二婶子。”贾琏定睛看着熙凤:“你有什么法子?” “不知道管不管用,我说给爷听听。”熙凤拉着贾琏进了里屋,将自己的法子说出来,贾琏听罢十分高兴,忍不住捧着熙凤的脑袋在她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笑道:“我媳妇就是聪明。” 熙凤已大脑一片空白,愣了一瞬发现她一点也不反感贾琏亲她额头,伸手摸了摸方才被他触碰的位置,感觉很奇妙。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底慢慢蔓延开来。 之后熙凤再要给贾琏布菜,贾琏却直接拉着她一块坐着:“以后你都这样跟爷一起吃,不用站着忙活。” 熙凤巴不得如此,也不跟他客气,两人坐着吃了饭。贾琏觉得,今日的饭菜虽清淡,却格外美味。 到了下午熙凤又去库房从熙凤的陪嫁里翻腾出来好些奢华摆件,其中包括一架玻璃炕屏。而后又将屋子重新装点一番,还特意布置了贾琏的书房。贾琏觉得熙凤的审美着实不错,书房给他布置的十分雅致,竟能让他这么不爱读书的人生出拿本书看看的心思。熙凤倒也孤本古书装门面,她本身也不是爱这口的人,都是些常见的四书五经,春秋史记,唐诗宋词,历代诗人词人的集作,志怪奇谈等。但是胜在她摆上的书籍范围广,类别多,总有一本适合贾琏。 待装点完毕,贾琏对他的小院子十分满意。果然有媳妇和没媳妇的生活天差地别。熙凤又让青儿翠儿去院子里折些花来插在花瓶里装点一番。只贾琏虽内心满意,却当着小厮们的面冲熙凤甩了个袖子,脸色一差再差。 熙凤十分委屈:“爷这是怎么了?” 贾琏挑眉也不管院子里有多少人在看着:“爷信任你让你做主装点屋子,却不想你把以前婶子做主命人摆上的东西都给改了,偏偏你收拾之后的屋子还不如以前好看呢。”贾琏说着甩袖子进了书房。 熙凤追在后头:“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成吗,我再重新收拾一下书房您瞧瞧喜欢不喜欢好不好?” 院里的仆人都傻了眼,早上这两人还好好的呢,这会儿又闹成这样,啧啧,小夫妻就是事多。熙凤从娘家带来的陪嫁都是林氏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十分可靠。但原本贾琏院中伺候的小厮们,却有几个碎嘴子且多数都是王夫人安排过来的。至第二日清晨,荣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琏二奶奶本想好好装点屋子讨琏二爷欢心,却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琏二爷很是不满。 但是事实呢? 书房里没有其他人时,贾琏看着熙凤在摆弄那瓶秋海棠插花,剪剪花枝又换了个位置试效果,忍不住走过去从背后将她圈在怀里:“你装点的很好,很雅致,爷很喜欢。”方才的一切都是两人商量好演的戏。 熙凤听了贾琏的话嘴角上扬:“爷喜欢就好~”能听到贾琏说着话,她心里真的很高兴。 贾琏忍不住走过去从背后拥住熙凤,用自己的侧脸轻轻蹭了一下她的侧脸:“这是你的心里话,爷喜欢就好?”这话,怎么就听着那么顺耳呢?心里甜甜的,似乎从没有跟他这么说过,自母亲去后,似乎从没有被人这般在乎过。 熙凤肯定点点头:“是呀,爷喜欢就好。爷要是不喜欢,这书房装点出来给谁用?” 贾琏忍不住把熙凤抱紧了些:“这书房你也可以用。” “爷既这么说,那以后凤儿可不客气了。”熙凤笑道。 “尽管用。”贾琏又蹭了蹭熙凤的侧脸,忍不住心底感叹,这感觉真好。 至第二日早,厨房送给熙凤的饭菜仍是清汤淡水,连肉末都瞧不见了。熙凤委屈的自己吃了饭,贾琏与熙凤因要作戏,从昨晚就一直呆在书房,根本不理她。熙凤用了些点心便掐着点去了邢夫人院子请安,而后与邢夫人一起到了荣庆堂。王夫人瞧见熙凤扶着刑氏进来,十分烦躁。 “二太太”熙凤还在作死,似乎根本不知道就是因这三个字才导致她吃的那般寒酸。王夫人险些被气的七窍生烟,回到院子就让周瑞家的吩咐厨房:给二奶奶的饭菜要在用心些才好!这死丫头根本就记不住教训。王夫人十分恼怒,这真是她侄女?怎么一点也不跟她一心?比荣国府中其他的任何人都能给她添堵。 老太太已听说了昨日贾琏冲熙凤甩脸色的事,王夫人走后她便拉着熙凤关切道:“凤丫头怎么了,我瞧着你不开心呢?可是琏儿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熙凤嫁过来第一天早上就得罪了王夫人,下午就惹的贾琏不高兴,老太太对熙凤十分满意。若收服了熙凤,把她放出去和王夫人打擂台,她以后的日子就能更舒坦了。王夫人自从生了宝玉就越发得意,后我王子腾回京,她更加猖狂,老太太早就看不惯了。 熙凤十分委屈:“昨日孙媳装点屋子,晚间二爷看了一圈说不好……” “他懂什么装点屋子,凤丫头你不必理他。”老太太笑着拍拍熙凤的手:“等他再过来,我替你说他。”熙凤一听老太太要给她出气,立马露出十分开心的表情来,陪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喜滋滋回去了。 到了中午,熙凤掐着时间赶在摆饭前又急匆匆去了荣庆堂。老太太没想到熙凤这个点又过来了,更没想到熙凤一来就开始掉眼泪。 “哎呦呦,凤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太赶紧扶起她来:“怎么哭的这样伤心?琏儿那个臭小子又欺负你了?” “今早从老祖宗这里一回去,琏二爷就让孙媳把那些装点之物都收回去,说孙媳眼光太差,让孙媳以后不比管装点屋子的事情了。可是老祖宗,孙媳委屈,求您做主去瞧一眼,孙媳可是把陪嫁里最好最别致的东西都拿出来了。那东西就是整个长安城也没有几件,二爷瞧了却说不好……”熙凤拿帕子擦擦眼泪:“琏二爷还说以前他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二婶子做主命人摆进去的,说二婶子摆的好,谁也比不过,让孙媳全都给再摆回去呢。” 说起装点屋子,老太太自认府中她敢认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王夫人那个只会用金银玉器往屋子里塞的土包子懂什么? “真是岂有此理,琏儿这个不懂事的。走,咱们瞧瞧去!”老太太一生气,直接出发。 “可是老太太,该用午膳了。”婆子赶紧提醒。 “待会再吃,老身这会都气饱了。琏儿这个不懂是的!”琏儿这个混小子竟然敢说王夫人摆屋子最好,真是岂有此理。 熙凤连忙擦了擦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扶着老太太往他们院子去了。熙凤又瞧了钱嬷嬷一眼,见她微微点头,知道时间掐的正好,心中十分满意。 果然走到他们小院门口,厨上的几个婆子也拎着食盒刚从熙凤的小院出来,一看到老太太都吓了一跳。 熙凤却抢先一步:“几位嫂子是来厨房过来送饭的吧,我刚来认不清人,嫂子们可别怪罪,辛苦几位嫂子了。” 几个婆子心中有些惶恐,赶紧给老太太行了礼胡乱和熙凤说了句话就赶紧走了,万一待会老太太见了那饭菜生气了,可就不好办了。不过琏二奶奶不过一个新嫁过来的没什么根基的孤女,老太太应该不会为了她生气吧。 但是这些人还真想错了。再看到熙凤的嫁妆之前,老太太还真没把熙凤当回事,她只是想着等熙凤来了,想法子让熙凤听她的话,而后抬举熙凤灭了王夫人的气焰,也给大房点甜头。要不然以后贾琏越来越出息,总不给大房甜头,只怕他们以后会不满。且贾琏如今是太子的侍卫,元春将来选秀,贾珠将来科举,都用得上贾琏。贾老太太看的还算长远。 但等她看到熙凤的嫁妆单子再看到熙凤的嫁妆后,老太太忽地顿悟了:熙凤虽是孤女,却当真得王子腾夫妇宠爱。若不然她一个没爹没娘、也没争气的兄长的小姑娘却有这么多嫁妆?王夫人当年在王府做姑娘也很得宠,却只有七十二抬嫁妆,比熙凤差了太多。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老太太越想与明白,至今日已经看透:拉拢熙凤,等于拉拢王子腾。王子腾位高权重,以后会对元春和贾珠大有好处。有熙凤在,将来让王子腾出手帮忙的把握更大一些。 贾老太太给几个行礼的婆子免了礼,让她们自去忙活又拍拍熙凤的手:“在府里可还吃得惯?你爱吃什么就让人去跟厨房说,咱们府上的厨子厨艺可都是很好的。” 熙凤微微抿唇,似有些委屈,但很快又压下去了,点点头乖巧道:“老祖宗的话,孙媳记住了。” 老太太已看出熙凤似是碰到了难事,但熙凤不说,她就偏不主动问。要收服熙凤,必得让熙凤明白:在贾府中没有她这个老太君的庇护寸步难行。熙凤已经和王夫人翻脸了,王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太太明白,她这二儿媳妇小心眼,绝不会轻易原谅熙凤的。王夫人越是用力为难熙凤,对她就越有利。 这么一想,老太太心情好了一些,扶着熙凤的手进了院子直奔正房。 一进门是一架非常漂亮的玻璃炕屏,富贵奢华。饶是老太太见多识广,信念也微微动了动,毕竟这东西稀罕,连她也没有。老太太看向熙凤的眼光又变了变,这个孙媳妇,比她想象的还要得宠,王夫人在娘家人心中的地位比熙凤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在屋里看了看,老太太笑道:“我瞧着凤丫头摆的极好,怎琏儿偏偏说不好呢?他这眼光实在太差了,你别听他的,这屋子这样就很好,不必改了。” 熙凤笑道:“老祖宗这么说,孙媳心里高兴得紧。您再在来着这屋瞧瞧,”熙凤小心扶着老太太引她进了东屋,正是熙凤与贾琏吃饭的地方。方才厨上的婆子已送来了午膳,早已摆好。 贾老太太初时只顾着看屋内摆设,越发对熙凤满意了。满京城人都说王子腾护犊子,老太太还以为王家老爷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但看看熙凤拿出来的这些摆设,她越发相信了,琏儿娶回来的的确是王子腾掌珠。 熙凤扶着她看了看,又笑道:“孙媳今日实在是太莽撞了,光顾着找您诉委屈,却忘了已到午膳的时辰。孙媳这里已摆好了饭,不如您就在孙媳这里吃了吧,让孙媳伺候您用饭。”那一桌子的清汤淡水,老太太只怕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寒酸的饭菜。 熙凤又笑道:“厨上昨日说给我们院子饭菜是极好的,老祖宗您就在这儿吃吧。” 老太太脸色变了几变,伸手指着桌上的饭菜:“这是谁家的规矩,爷们奶奶平日吃的就是这些?这清汤淡水的,连咱们府里的奴才也不吃这样的东西!” 熙凤似是十分吃惊:“怎么会呢老祖宗,孙媳自嫁过来这两日,一直吃的都是这样的东西呀。您瞧瞧这青菜这豆腐这白菜叶,瞧着很新鲜呀。孙媳在娘家吃惯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恍然间换了饭食,虽有些不习惯,但是觉得味道都还不错。” 老太太十分生气,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去把太太们都叫来!”熙凤可是王子腾的掌上明珠,王夫人这般作践她,万一传到了王子腾耳朵里,如何是好?这才是熙凤嫁过来的第二天呀! 王夫人正伺候贾政用饭,听到老太太让她去熙凤院子,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好好的,老太太怎么跑到熙凤院子去了? 邢夫人是自己一人在屋里用饭,听了婆子的传话,便净了手赶紧坐车过去了。 邢夫人路虽远,却还是和王夫人在熙凤院门口相遇了。王夫人心里有气,懒得搭理邢夫人,高昂着头颅跨进了院子。甭管老太太是为什么把她和邢夫人叫来,她都不怕。就算是要因膳食发作她也无妨,她大可把厨房的婆子推出来做挡箭牌。 一进正房,映入眼帘的是一架极具奢华的玻璃炕屏。王夫人心头一跳,这可是王家的宝贝,怎么在熙凤这里?王家统共两座玻璃炕屏,当年她出嫁都没得到,竟给了熙凤一架?偏心,她那哥哥嫂子实在偏心!王夫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再绕过玻璃炕屏,看到玻璃炕屏背后正对着主座摆着的是一对二尺高的珊瑚树,上面还星星点点缀着珍珠宝石。 败家女呦!王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拜见女?王夫人痛心疾首,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两下,这些东西摆着这里实在可惜,应该抬到荣禧堂去才对。 此刻贾母正坐在上首,熙凤站在她身侧,见邢夫人王夫人来了,便来行礼:“见过太太,见过二太太。” 王夫人脸上的肌肉又抽搐两下,又是二太太,这个称呼真烦人。总让她想起当年还未得势时,被大房先前死掉的那个女人压在头上的种种来,那时候她日子过的苦呀!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偏偏熙凤总拿话呛她。她使计让熙凤嫁进荣国府,难道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 越想越气,王夫人狠狠剜了熙凤一眼。 邢夫人却十分高兴,快走一步亲自将熙凤扶起:“好孩子,快起来。” 王夫人的小动作全落在了老太太眼里,老太太冷哼一声,拐杖重重又杵了一下:“今日把你们叫到这俩里,并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们瞧瞧,咱们荣国府新进门的媳妇一日三餐都吃的什么。” 老太太一个眼神甩过去,早有婆子赶紧将东屋的小饭桌直接抬了出来,一桌子的清汤淡水青菜叶子,豆腐都很少见。 邢夫人就算再笨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满脸震惊:“这,这怎么可能,咱们可是堂堂的荣国府,就是下人也吃的比这个好。老太太,媳妇问一句,咱们荣国府什么时候穷到这不田地了?刚进门的孙媳妇连块肉都吃不上?” 熙凤忍不住看向邢夫人,眼底含笑,她这婆婆落井下石的功夫不错,虽是问老太太,却句句都戳王夫人的脊梁骨。 王夫人脸色变换一番,没想到竟真的是因这事而被老太太发作,连忙赔笑:“老太太您可别动气,这定时厨房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干的。凤丫头素来和气,那些人只怕是觉得她好说话就欺侮于她,克扣了饭食。” “琏二爷来了。”忽地小丫鬟在外头禀告。 老太太冷哼一声:“让他进来!” “你是个傻的吗?你媳妇都快饿死了,你跑到哪里去了?”贾琏一进来就是老太太劈头盖脸的臭骂:“大婚还不到三日,你不在家里好好陪着她,跑哪里野去了?” 贾琏十分委屈,行礼后垂手立着,听老太太骂了一气,似是终于忍不住了:“孙儿又不是个娘们,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后宅里?再说了,这府里的一切都是婶子管着,我媳妇能吃上什么,还不都是婶子的一句话?府里的事情哪一件能逃得过婶子的眼睛?以前婶子打理家务,样样都是极妥帖的,这样的事情自然该找婶子,而不是找我。” “你还说呢,我还要问你呢,凤丫头高高兴兴给你收拾屋子收拾书房,处处都装点的很好。怎么你偏偏说不好?” “孙儿就觉得还是以前婶子派人弄的好。”贾琏把脖子一横。 王夫人欲哭无泪,贾琏这个小王八犊子,这是要害死她呦。 偏邢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装腔作势给老太太抚抚后背:“老太太您可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儿媳心疼。府里的一切历来都是二太太拿主意的,她以前做的极好,从未出过错。此番凤儿的饭菜,想来是二太太忘了安排,厨上的人才没把我这儿媳妇当主子。回头让二太太去说了就好了,您可别生气了。就饶了二太太这遭吧。” 邢夫人越说,贾老太太看向王夫人的眼神就越凌厉,再看看这屋里的摆设,样样都是难得一见的上上品,玻璃炕屏、二尺高的珊瑚树、玉雕的石榴盆景、玉雕的富贵牡丹、还有墙上挂着的书画…… 熙凤见老夫人眼神更加凌厉里,连忙蹲身劝慰:“老祖宗您别生气,今日是孙媳不懂事,不知道咱们府里吃饭的规矩,竟然妄自留您用午膳,是孙媳之过。二太太打理整个荣国府,事务繁多,一时忘了孙媳这茬也是有的,请您不要怪罪她。孙媳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老太太、太太和二太太吃得好睡得好,日日欢心无忧,孙媳吃什么都开心。” 老太太赶紧把熙凤扶起来:“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我听说你在娘家帮着林夫人管家好几年了?” “是有几年了,幸而有娘家婶子指点,才没惹出什么笑话来。” “很好。”老太太拍拍熙凤的手向众人道:“凤丫头是个好的。” 王夫人眼皮直跳,她今日是要被大房害死了,只恨她此时孤掌难鸣,无人帮衬,若是她儿媳妇在就好了。 老太太又看向王夫人:“你这几年管家辛苦了。” “儿媳不辛苦。”王夫人连忙恭敬道:“今日出了这等事,却是儿媳思虑不周,回头儿媳定然要整治一番厨房当差的那些婆子,断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老太太却摆摆手:“罢了,你累了这几年,又渐渐上了岁数,只怕也越发力不从心了。以后还是由珠儿媳妇和凤丫头一同管家吧。”如此,卸了王夫人的权利,大房二房共同管家,两个孙媳妇对她又都很恭敬,远比王夫人看着顺眼,老太太喜欢这样的结局。 “老太太,儿媳,儿媳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王夫人登时流下泪来。 邢夫人却不由分说扶起王夫人,十分露骨道:“二太太怕什么,老太太不过是让你休息一阵罢了。等你休息好了,重振旗鼓,把管家大权再拿回来,荣国府上上下下还不照样听你的?” 王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这个刑氏,就和她犯冲!大房的刑氏和熙凤这娘俩就和她犯冲!八字不合! 熙凤还嫁过来,还没回门呢,就把她的管家大权卸了,王夫人只觉轰隆一声,原本美好当家太太生活,因熙凤的道来支离破碎了。 离开熙凤的小院前,王夫人深深看了熙凤一眼,这个侄女很好,她绝不会放过这个好侄女! 第39章 袭爵长房嫡孙媳妇的觉悟 熙凤嫁到贾府的第二日就卸了王夫人的管家大权,让整个荣国府从上到下都吓了一跳,自大房前头那位太太去了之后,就在没人能撼动王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了。偏偏熙凤还没费多大力气就夺了管家大权。 即便熙凤如今只是和李纨平分大权,但下头的奴仆们仍忍不住掂量了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位琏二奶奶不好惹。但他们也不会现在就冒险倒向熙凤,万一王夫人用不了几天就翻盘了呢?府里的仆人各有各的打算,谁也不愿意拿着自家的前程开玩笑,熙凤手里能用的人依旧只有她从王府带来的陪嫁。 不过熙凤并不觉得这样不好,荣国府里可堪大用的仆人真没几个。就算那些人想找她投诚,她都不稀罕。 送走了老太太和邢夫人之后,贾琏与熙凤一起进了屋,丫鬟婆子们又被熙凤支了出去。 贾琏发现他媳妇有个特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有任何其他人在屋里。这个发现让贾琏有些窃喜。 看到桌上那些清汤淡水,熙凤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就忘了单开小厨房这茬呢?瞧我这脑子。” 贾琏笑着拉着她去里屋坐了,十分体贴的给她倒了盏茶:“今日已经打了一场大胜仗了,小厨房的事暂且等等吧。你的陪嫁里有没有厨娘?你可以安排一个到厨房去,以后咱们院里的饭菜都由她做也是一样的。” “有,汤嫂子原就是我娘家厨房里的一个厨娘,回头我就听爷的把她安排到厨房去。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合爷的口味。”熙凤看向贾琏,眼神十分真诚。 贾琏心中一暖,一把将熙凤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爷不挑,你喜欢就好。” 熙凤忍不住脸红,贾琏忽地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伸出手轻轻拨弄她的耳坠子:“你怕爷,怎么还脸红了呢?” “才没有,”熙凤才不想承认她脸红了。 “那就是害羞了~”贾琏故意伸手在熙凤脸颊上来回蹭了蹭,触感很好,有些不愿拿开。 熙凤连忙逃离他的怀抱,这人年纪不大,撩人的法子可不少。 “还说不怕,不怕你跑什么?”贾琏故意逗她。 “奶奶,珠大奶奶请您过去一趟。”青儿忽地在外面如此回话,熙凤连忙理理衣裳便出了门。 贾琏心中有些失落,环视一眼,走了两步直接仰倒到床上望着那绣着鸳鸯的喜帐。 午膳前王夫人被卸了管家权,回去虽险些气得吐血,但被周瑞家的一劝:“太太先别恼,老太太不也让您的儿媳妇和她一起管家吗。珠大奶奶是您的儿媳妇,行事说话还不都看您的脸色?只要您把珠大奶奶叫过来一指点,这大权还在您手中不是?” 王夫人思量一番,觉得周瑞家的说的很对,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连忙把李纨叫来了。李纨正好听人说了老太太的决定,正纠结着要怎么做呢就被叫了过来。 “以后你和琏儿媳妇一块管家,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丝一毫的纰漏也不能出,该攥在手里的都要攥在手里是,省得下面的人小瞧了你。”王夫人已恢复了保持微笑的能力。 李纨会意,见小丫鬟上茶连忙亲自给王夫人捧了茶盏过去,又笑道:“太太说的,儿媳都记下了。”她这个珠大奶奶嫁过来也有半年多了,众人对她还算恭敬,但也不过是因为贾珠在的缘故。如今能把大权攥在手里,提高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她自然不会浪费这机会。分到熙凤手里的权利,自然是越少越好。 王夫人交代完了,便直接让周瑞家的将所有账本子并库房钥匙、牌子都给了李纨。李纨一回到自己院子就派人去请熙凤过来,二人瓜分管家大权,只是李纨却已打定主意,能少给熙凤一点是一点。 熙凤心中自然也明白,李纨是绝不会把她当做自己人的,毕竟人家是王夫人的亲儿媳妇。熙凤收拾一番,脸上挂着浅笑,带着钱嬷嬷与青儿翠儿就过来了。 “大嫂子。”熙凤跨过门槛冲着李纨笑着行礼。 “你来了,快请坐。”李纨起身迎了一下,回了礼,拉着熙凤坐下。 小丫鬟上了茶,熙凤笑着品了几口,李纨叫她来无非就是因管家的事,李纨不开口,熙凤也不主动提。二人就比起了耐性,随意聊着。 见熙凤喝了两盏茶还不提管家的事,李纨急了,账本子已经在她手里了,若是她一个人霸着不给熙凤,回头老太太问起,必定要被说。只得先开口了,但因熙凤不提,李纨搞不清楚熙凤到底想从她手里拿走几分权,只能斟酌再斟酌。 “太太已经让人把账本子并钥匙牌子都送到我这里了,你且先看看?”李纨眼中含笑看着熙凤,只熙凤瞧着那眼里的笑很假。 熙凤放下茶盏脸上同样挂着假笑:“嫂子既让我看,那我便不能不看。”李纨心里一突,这人真会顺杆爬,便让人去把账本子都抱来。 “弟妹且看吧。”李纨又笑,这一摞账本子,熙凤看到半夜也看不完。 “这么多账本子要看到什么时候去?我以前在娘家帮着婶子管家,也不过是给我婶子帮衬帮衬,如今嫂子竟然要把所有的账本子都给我,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熙凤笑道:“总不能老太太让咱们两个一起管家,我却把所有东西都揽过去吧。嫂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李纨几不可闻皱皱眉,她不过是把账本子拿出来让熙凤过一遍罢了,她竟以为这是要都给她带走? 熙凤瞧了一眼她的表情很不自然,心中对李纨的性子有了更多的了解,笑道:“再者眼看着珠大哥就要从太学回来了,我总不能在嫂子院子里抱着账本子看吧,那多不懂事,”熙凤说着给了李纨一个她都懂的表情,弄得李纨脸上一红。 “要不这样,我只把大房的账本子先拿去看看,嫂子觉得如何?”李纨心里一松,知道熙凤想要的只是管理大房的权利。 李纨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这次笑得很真诚:“你既如此说,我便让人把大房的账本子都挑出来给你送过去。不瞒你说,这么多账本子我瞧着当真头疼,咱们两个分担着来,能轻快许多。”能把大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分出去,她很乐意。以后她打理二房和老太太院子里的事还有公账,这样的分法,李纨很满意。 待熙凤拿了账本子并牌子又与李纨商量好熙凤只每月月底与李纨一起对账就可以了,至于其他都按以前的旧历,除了大房的银子要拿着熙凤的牌子才可以支,李纨虽拿了大头却管不了大房的事。二人议定,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竟更加和气了。 待熙凤回来院子,再进里屋正瞧见贾琏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仰在床上。熙凤悄声过去瞧了瞧发现贾琏好像睡着了似的。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却被贾琏一下捉住了手,拉着她坐在床沿上。 贾琏侧身拄着个枕头:“账本子都给你了?” “我只拿了咱们大房的,其余的全都在珠大嫂子那儿。”熙凤笑了一下,二房的事情,求着她管她都不想管。如今她大概应算是李纨的副手,李纨是听命于王夫人的,说白了这荣国府还是王夫人当家。但荣国府到底是谁当家熙凤真的不在乎,她只想先摸摸大房的底,然后好好整治一下大房的风气,努力把大房摘干净。能拿到大房的自治权已经很不错了。眼下她已和李纨瓜分完毕,万一老太太知道了生出不满,熙凤也不怕。 “既如此你就好好管着,”贾琏笑道:“凤儿管家爷放心。”以前大房没地位,一来是因他父亲实在是胡来,二者是也是因为邢夫人小门小户没什么见识,连自己院子都管不好,更别说在管家之事上分一杯羹了;而他贾琏,一直都不得老太太欢心。现在好了,熙凤出手如此干脆利索,哪怕对手是自己的亲姑姑也丝毫不减拖泥带水,贾琏十分欣慰。他这媳妇着实拎得清。 熙凤既拿了大房这边日常开销项目的管家权,大房以后无论谁要用什么、买什么、支什么银子,自然都是要来找熙凤领牌子再去账房或者开库房的。贾赦与邢夫人都很满意,被儿媳妇管着总比被处处卡着他们为难他们的弟弟媳妇管着要舒坦的多。 在整个大房眼里,熙凤简直是个一心向着大房的完美儿媳妇,熙凤又有心想要先麻痹一下众人的神经,给大家制造一种“琏二奶奶很和气,很好欺负”这样的假象来。因此拿了账本子之后,只先把自己的陪嫁汤二媳妇并另外两个婆子安排到厨房去负责她和贾琏以后的膳食,而后就召见了一番大房的奴仆们,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让大房上上下下感觉如沐春风。 大房的奴才们高兴的不得了,往后说话办事有人撑腰不用再看二房的脸色了不说,偏偏熙凤脾气还那么好,训话的时候也只说:“以后大家都好好当差,谁办的好,就有赏。” 奴才们瞧着熙凤和气,一个个都越发放松。办得好了有赏,那办得不好呢?众人私底下商量一番,二奶奶这么和气,就算办的不好,应该也不会罚的吧,估计顶多说几句罢了。 钱嬷嬷并几个丫鬟站在熙凤两侧,冷眼瞧着下头那些人越发放松的神情,心里止不住冷笑,以后有他们哭的时候。 第二日是熙凤回门的日子,王家早遣了婆子来坐着马车来迎接。李纨心细,又有老太太叮嘱,已准备好了要给熙凤回门带着的礼物。 贾琏让众人收拾妥当,便与熙凤坐车往王府去了,到了地方,贾琏先下车,而后又体贴扶着熙凤下来。 王佑带着人出来迎他姐姐姐夫,见贾琏这般体贴,眯眯眼睛笑了一下。 “姐姐,姐夫。”王佑已上前行礼,贾琏赶紧扶他起来。 “父亲和母亲已在正堂等候多时了。”王佑笑道。 “咱们快走吧。”熙凤说着提着裙子疾步往正堂去了,贾琏与王佑赶紧一左一右跟上。 一进门,熙凤与贾琏规规矩矩的行礼,王子腾夫妇亲自将熙凤贾琏扶起,大家坐着说了一会话,林氏便带着熙凤去她院子,留王子腾父子与贾琏聊天。王子腾便也带着贾琏去了书房。 林氏还似小时候牵着失明的熙凤那般,握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到了倚澜院,进了屋便将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 “凤儿这几日在荣府里过的可好?”林氏其实早已知晓熙凤在荣府的遭遇,如此问只是想看看她如何作答。 果然熙凤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搬个小凳子在林氏身边挨着她坐下,偏这头扶在林氏腿上:“凤儿很好,只是有些想家里人。” “傻孩子,你既嫁进了他们府里,那边的才是你家里人。咱们王府的是你娘家人了。”林氏摸摸熙凤的头发。 熙凤想了想点点头道:“婶子的话,凤儿明白。” 林氏又道:“我听说你嫁过去的当晚就和姑爷比武?他对你如何?可温柔体贴?”林氏盯着熙凤。 熙凤脸上一红:“他待我很好,”想想又觉得不对,纠正道:“应该说他待我非常好,我耍诈赢了他,他竟没生气。后来这两天,他也是处处体贴,还与我一同演戏助我得了管家之权。” “你知道先把管家之权抓在手里,婶子很欣慰,只是千万别累着自己了。能安排给下人的就安排给下人去做。只是婶子还要提醒你一句话,你二姑姑可不是好相与的,你可要当心。”说着林氏就将她这两日新查探的消息说给熙凤听。 “去年咱们刚回来时,外头传言说你眼睛不好如何如何,那时我查探一番只以为是与老爷有过节之人在外散播的。这几日想想又觉得也有可能和荣府有关系,如今虽没有确切证据,但能确定二房那位脱不了干系。” 熙凤冷笑:“她为了让我嫁进荣府可真是费了不少力,只是她没想到,我不和她一心。” “你做得对,好好和姑爷过日子才是正经。你们老爷是袭爵的长子,姑爷将来也是要袭爵的,更没必要看她的脸色,她如今鸠占鹊巢不说,还拿乔欺侮你,婶子饶不了他。”林氏眼睛微微一眯,看的熙凤心头一跳。 “婶子你又要为凤儿做什么?”天哪,她不想要荣国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只想先把大房摘干净然后最好和二房分家,就算荣国府给二房又如何?不过是个烂摊子,她只想分家呀。 林氏又爱怜的摸摸熙凤的脑袋:“凤儿命苦,好不容易嫁了个知道疼人的夫君,却还有受她的辖制。婶子把荣禧堂给你们讨回来如何,看她以后还怎么蹦跶。”王夫人是她小姑子又如何?是王子腾的亲妹妹又如何?她一个做姑姑的却欺负熙凤,林氏很生气。若是王子腾知道了,说不定要比林氏更生气。 “凤儿知道婶子是疼我,”熙凤眼圈微红,轻轻揉捏一下眼眶把眼泪堵回去:“只是不满婶子说,荣禧堂凤儿不想要,凤儿也不稀罕在荣府里当家作主。” “为何?”林氏睁大眼睛:“你如不快速上位站稳脚跟,将来她若翻了身,必将变本加厉欺负你。”熙凤不过是喊了她一声“二太太”,她就能让厨房补给熙凤饭吃,以后还了得? “荣国府不过是个烂摊子罢了,老爷只是袭了一等将军却挂着国公府的牌子,还遵着国公府的旧制,以后若被追究起来定讨不得半分好处。再者那府里不过是外表光鲜罢了,内里早一点点烂了,凤儿不想要。凤儿宁远把大房摘干净了,和二房分家单过。” “你当分家那么容易?”林氏拍拍熙凤的手:“凤儿别怕,你担心那牌子和规制的事,想法子摘了就是了。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荣国府就算要烂,就算要倒,也得烂在大房手上,倒在大房手上。二房没那个资格。大房才是荣国府的主人。咱们姑爷是名正言书的继承人,婶子就不能让你们受这种委屈。”以前大房如何林氏不在乎,但熙凤既然嫁过去了,王夫人又那样作践这个亲侄女,林氏不打算和王夫人讲任何情面。 “就算要烂,也得烂在大房手上?”熙凤心神一震,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林氏点头:“就算荣国府再烂,也不能白白让给二房。” “或许,荣国府不会再烂下去,”熙凤似忽然看到了一点亮光:“婶子说得对,应该把荣国府从二房手中拿回来。”如果大房能彻底翻身做主,如果她能拿到所有的管家权,如果她努力整治一番,说不定能改变现状。 当日下午从王府走后,熙凤的心境已发生了变化。与林氏聊了许久,她才有了身为荣国府长房嫡孙媳妇的觉悟。荣国府就算要毁,也要毁在她和贾琏的手上。熙凤又认真想了一番,若荣国府当真到了她和贾琏手上,应该还是改头换面的几率大些。这么一想心中大定。熙凤更坚定了先整治好大房众人的心思。饭要一口一口吃,荣国府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才能攥到手里。 回到荣府后,开始几日熙凤一切照常,对下人十分和气,大房众人越发喜欢她,都赞她心思细腻体恤下人。就连邢夫人都忍不住劝她,要对下人严厉些,不然这些人不好好当差。熙凤笑着应了,转脸却还那样,死不悔改。 李纨与王夫人俱都看起了熙凤的笑话,一个当家奶奶都快要被奴才爬到头上了,还管什么家?王夫人似乎也已看到了荣国府马上就要回到她手中的曙光,越发高兴。老太太不禁有些生气,她抬举熙凤做管家奶奶,自然熙凤好好管家,怎能如此放纵下人?无论什么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的?这如何能行?贾老太太要憋不住了,熙凤要是再这样下去,她真要忍不住撤了熙凤的管家权,就算熙凤是王子腾掌珠也不行。以前王夫人管家时,虽有下人不听话,但至少不会太没规矩,如今却好,一个个都要上天了。贾家就算是一向待下人宽和,也不能这么个宽和法。 熙凤带来的那些陪房,一个个也都十分和气,特别喜欢和众人聊天,且最爱请大家吃点心喝茶,平时没少往大家身上花钱。因此这些陪房随熙凤来了不到半个月就与贾府下人混得熟得不能再熟了。只除了汤二媳妇和另外两个年轻媳妇,别人都还没差事。每日只与众人玩笑。一连这么久没被熙凤安排差事,熙凤的陪房们似乎都有些着急,对大房的管事们更加殷勤,希望能通过他们安排个差事。 大房几个管事的如今是越发逍遥了,每日点卯迟到半个时辰熙凤也不说他们,吃酒赌钱熙凤也不管他们,当真逍遥。尤其是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还做主安排了熙凤的几个陪房婆子去当差。 贾琏一开始没太在意,后来有一日回府时听到二房的两个小厮议论李纨和熙凤,说熙凤人比李纨和气的多,在她手下当差如何如何享福,贾琏便上了心。让昭儿去打听一下,贾琏直接变了脸。熙凤这个管家奶奶竟然当起了甩手掌柜。 但是贾琏又觉得熙凤应该不是这种纵容下人的主子,想了想决定按兵不动,暂且看看熙凤到底想做什么。若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熙凤还这般,那他就要说说熙凤了。 好在熙凤没让贾琏等太久。十月二十这一日,熙凤忽地起了个大早,让青儿翠儿给她画了个长眉入鬓的妆,把贾琏吓了一跳。因熙凤嫁过来这二十来天的,一直都是淡妆示人。今日忽地画了个浓妆,竟让人觉得别具风情。单瞧这张脸就像是个极厉害的管家奶奶,很严苛的那种。贾琏知道,熙凤今日定是要发作了。 第40章 想搬救兵?你有那个本事吗 不过初时打眼一瞧,他还真险些没认出熙凤来。 熙凤的五官原本原本就极具英气,如今长眉入鬓、双唇殷红夺目,那一双丹凤眼不知是怎么画的,原本就上扬的眼角似乎变得更加细长飞扬,贾琏越是细看,心中越爱。再看她今日梳着堆云高髻,身着一件橘色绣银孔雀的锦衣,外罩这一件纯白的不带一丝杂色的貂皮大氅,云髻左侧顶端垂下一条长长的珍珠流苏直与肩齐,端的是富贵逼人恍若神仙妃子。单看这一身行头,就足以让府中奴仆匍匐跪拜。 贾琏越瞧越喜欢,挥手让丫鬟出去,拉着要出门的熙凤坐下。 熙凤哭笑不得:“爷这是要做什么?凤儿今日有要事要做呢。卯时就要到了,可不能耽误了。要不然我自己都站不住脚跟,如何服众?” 贾琏硬是按着她肩膀让她在梳妆台前坐了,笑道:“不急,还有一盏茶时间呢,哪有让你出去等奴才的道理?你今日这打扮哪儿都好,就还少了一样东西。”贾琏说着就开始翻熙凤的妆奁。 一般人翻东西应该从最上面的抽屉开始翻找,贾琏偏偏从最下面一个来,一抽出来,看见一件被红绸布包裹着的东西。 熙凤心中大惊,暗道自己糊涂竟忘了这事,手疾眼快把那本十二宫春给拿了出来,又塞到旁边的柜子里。 贾琏看着熙凤若有所思:“什么东西,拿来爷瞧瞧。” 熙凤连忙把柜子门关上,拉着贾琏在梳妆台前坐下了:“爷方才说凤儿这妆容还少了一样,少了什么,您快说。”就这样转移了话题。 贾琏挑挑眉,见熙凤竟有些心虚,心中颇为得意,也猜出那是什么东西,想想他媳妇马上就要出去整治丫鬟婆子了,而他也快该进宫当差了,遂决定暂时放过熙凤。 “还缺个花钿,在眉心再贴个花钿,我家凤儿会更漂亮,看起来更有气势。”贾琏又开始翻妆奁。 “都在这儿呢,爷瞧瞧贴哪个?”熙凤赶紧拉开中间一层抽屉,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花钿,各种形状都有。 贾琏选了几个,又瞧瞧今日熙凤的妆容衣着,选了一个橘色的像一束火焰一般的小小花钿,还没他小拇手指的指甲盖大。拿出来放在掌心哈了一口气,然后竭力凑近熙凤,轻轻在熙凤眉心一按。 “好了吗?”熙凤见他按了一下之后竟没了下一步动作,忍不住小心询问。贾琏此刻凑她太近,呼出气息弄得她脸颊上脖子上有些痒痒的。 “好了。”贾琏轻声开口,简单的两个字却饱含着太多其他情感,说不出的蛊惑,听的熙凤耳朵有些痒痒的。熙凤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不想下一刻双唇已被两片柔软的东西覆上,浑身似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让她瞬间脑中放空,忘了所有动作,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熙凤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可却似忘了呼吸一般,贾琏的唇贴在她双唇上之后就没了下一步动作,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一起,微眯着眼,也不知心里都在想什么。 忽地贾琏好像福至心灵一般,双唇微张含住了熙凤下唇,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温软的触感,令两人的心跳都漏了半拍。食髓知味,他慢慢的开始辗转吮吸,品尝口中的美味,一下就沉沦其中,忘了时间为何物。 “奶奶,卯时到了。”钱嬷嬷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提醒熙凤该办正事了。 熙凤猛地回神,霎时抽身,微微喘着粗气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看着贾琏,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沦陷。 贾琏很是失望,想不明白为何一盏茶的时间过的这样快,那美味才刚吃到口,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呢,就被钱嬷嬷打断了。伸手在熙凤脸颊上轻轻抚了抚,嘴角上扬温声道:“等爷晚上回来。”说罢照照镜子拿帕子擦了擦唇上沾染到的口红,又伸出手指在熙凤唇上轻轻一点:“记得补妆,爷该进宫了。”说罢贾琏已起身,披上一件厚厚的玄色大氅出门去了。 熙凤照照镜子,赶紧火速补了口红,收拾一下心情又理理衣裳也推门出去。整治家奴是一场硬仗。半月时间,她安排给陪嫁众人的任务,他们完成的很好,收集到了很多大房奴仆的信息。谁中饱私囊,谁私自克扣不得势的丫鬟小厮的月钱,谁在背后议论主子,说些不干不净的话,一桩桩一件件都被陪嫁们打听出来报告给熙凤,由青儿翠儿执笔一一记下。 熙凤走到门口,站在门槛里侧,微微掀开一点厚厚的门帘子,早有守在门口的平儿机灵的打起帘子。熙凤跨出来,望了一眼天色,此时才刚刚卯时,天色十分昏暗。一股风吹来,熙凤拢了拢大氅,这天气更冷了。天空十分昏暗,似乎马上就要下雪的样子。 正想着天空已零下飘下小小的雪粒。 熙凤嘴角忽地翘了一下,天公作美,这样的天气着实适合整治家奴。 这一日是大房众奴仆自当差以来过的最黑暗的一天。 廊下正中央已摆好了熙凤的座椅、脚踏、西洋钟、两个茶几,右侧几上正中是茶盏,里面的茶水冒着热气,一角上摆着一白瓷花瓶,插着一直怒放的红梅。左侧几上摆着账本子与厚厚的一摞近期收集的情报和自她管家以来众管事婆子的点卯情况,每人每日何时到她院子回话,全都记的清清楚楚。还有一块小小的红绸展开放在这茶几上,红绸上隔着三把薄薄的飞刀。婆子们站在院中又离得稍远,根本看不清这东西。她的座椅西侧摆着一张小桌案及小凳子,上面放着纸笔墨,为防墨水干固,特意在桌案旁摆了个炭盆。 熙凤很满意,对钱嬷嬷及四个贴身大丫头微笑。钱嬷嬷等人赶紧扶着熙凤坐下,给她理好衣摆,又将一个精致手炉捧给熙凤才到各自位置上站定。熙凤笑道:“再添四个火盆在廊下,省的你们冷。”她有手炉捧着,大氅围着,嬷嬷和丫鬟却都干巴巴的站着,熙凤可不舍得让她们挨冻。 且说大房的奴仆们虽多数偷奸耍滑,但也有一些规规矩矩当差的人,比如此时除了她的陪房之外,已来到院中的还有两个婆子。熙凤记得这两个婆子,每天她们都按点来过来从未迟到过。这些日子她也让陪嫁们收集了这三个婆子的信息,知道这三人常受其他人欺负。一个叫王三家的,是以前伺候她那位已故的正经婆婆的一个二等丫鬟,后来嫁了府里小厮,熬到现在才是一个不受重用的婆子。另一个是胡二媳妇,并不是哪位太太的陪嫁,也不是府中家生子,她是后来买进来的,一直颇受排挤,日子不好过。 姑且不论能力如何,这两人能日日准时来她这个“甩手掌柜”院里点卯这一点就很不错。熙凤已决心提拔她们一下。 王三家的和胡二媳妇今日来了,本以为只和钱嬷嬷回了话,然后得了熙凤的回复就可以走了,却不想被钱嬷嬷安排在院子里且先站好了等着。及至此时见到熙凤如此隆重出场,对视一眼,都知道熙凤今日肯定有大动作,连忙也一本正经的站好。即便天已开始下雪,也没能让她们挪动分毫。虽然她们今日也同样是来请示的,但因熙凤没有开口,因此也不敢贸然说话。她们已经看出来了,上头端坐的那位琏二奶奶,根本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和气。如今这二人只敢在脑中一点点回想,近来可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 熙凤见她们耐性不错,心中更加满意。钱嬷嬷已坐到那小桌案后头,提笔在准备好的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平儿。平儿接了纸条,走过去分别递给王三媳妇和胡二媳妇,让她们按到的顺序排成一列站好。 王三媳妇和胡二媳妇连忙按顺序站好,又低声问平儿:“敢问平姑娘,今日二奶奶这是?” 平儿微笑:“嫂子们只管站着就是了,待会问话,你们只管实话实说,奶奶是赏罚分明的人,嫂子们不用担心。” 王三媳妇和胡二媳妇听了这话心下大定,自熙凤嫁过来这段日子,她们还真没做过不规矩的事。 而后又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看到院中情形登时就有些发懵。往常琏二奶奶这里从来不点卯,今日这是怎么了?卯时还未过一盏茶的时间,琏二奶奶竟端坐廊下,打扮的华贵异常,再瞧那妆容,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直视她了。 英气?凌厉?狠辣?婆子们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熙凤此时给人的感觉,似乎哪个都合适,但哪个又都不够贴切。 熙凤也不开口,似觉得有些无聊了,让翠儿进屋给她拿了个小铜火箸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手炉里的灰。几个婆子正欲开口,忽又瞧见廊下坐在桌案后头的钱嬷嬷提笔写了几个字,而后平儿便拿了几个小纸条过来分别交给她们。 “奶奶今日有什么吩咐,现在能回话吗?”几个婆子拉住平儿。 平儿依旧微笑:“嫂子们且按顺序站好,有什么事都等奶奶训了话之后再说。” “那奶奶到底准备何时训话?” 平儿笑了一下,并未回话直接走了。 后来的几个婆子顿时有些生气,有一个平日在众人面前强势惯了的,跨过去一步就要拉住平儿说道几句。熙凤早将一切尽收眼底,她耳朵又极其灵敏,平儿与婆子们说的话也未能瞒过她。微微眯眼看了那婆子一眼,青儿赶紧俯首过来:“回奶奶,那是王二保家的,是太太的配房王善保家的的弟妹。” 熙凤点头,已将此人记在心中。 那王二保家的因觉得平儿不与她说完话转脸就走扫了她的脸面,因此想拉住平儿说她几句挽回面子,却不想忽地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冲向她。王二保家的连忙收回手,一抬头见是熙凤眯着眼睛瞧她,心底一慌,连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和气的琏二奶奶怎么忽然变成这般凶神恶煞了? 熙凤见她老实了,也不再搭理,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还是她喜欢的味道。青儿此时主要负责熙凤的茶水,一旦茶水凉了就赶紧给她换一盏。平儿则负责把钱嬷嬷写好的纸条分发给各个婆子。众婆子基本都识得几个简单的字,小声交流一番便知道这纸条写的是她们来到熙凤院子的时间。众人渐渐也都猜出来,熙凤怕是要在这上面作文章了,估摸着来的最晚的那个要被开刀。 来得早的心里都很庆幸,但同时也一个个没好脸。因为今日天很冷,又下着雪,来得越早在这院子站着的时间就越长,而婆子们一刻未到齐,熙凤便不会开口训话。因此后来的那些婆子们一进门,迎接她们的就是前头来的众婆子们凌厉的眼刀。这冰天雪地的,谁愿意站在院子里挨冻? 熙凤耐性极佳,半个时辰的时间都过去了,婆子们还没来齐,她脸上也丝毫没显出不耐来。地下的婆子们却快受不了了,又冷又饿,且今日还下着雪,实在难熬。 好不容易最后两个婆子姗姗来迟,不是别人,正是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这两人都是邢夫人的陪房,仗着邢夫人是熙凤的婆婆,而熙凤平日又是极和气的,因此都来的很晚。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在整个荣府来说不是什么体面人,但在大房的地盘里,却是有脸面的。大房的婆子们多数都要看她的脸色。费婆子与她同是邢夫人的陪房,二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没少欺凌其他仆妇,比如王三媳妇和胡二媳妇。此刻见大房的婆子们都站在院子东侧,排成一列,二人有些奇怪。 不过她们平日在大房的地界上张扬惯了,且自恃有邢夫人撑腰,因此也不管到底是什么缘故,只并肩往前走,竟一直走到了队伍最前头。 王善保家的马马虎虎行了一礼,笑吟吟开口:“二奶奶,我来是跟您说,” “住口!”青儿厉声喝道,把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吓了一跳,其余人等也都打起精神。 费婆子心中不耐:“青姑娘这是怎么,” “住口!”青儿又是一声厉喝:“奶奶尚未开口,哪有你们说话的道理?你是不知道府里的规矩,还是不会当差?” “姑娘休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是来给奶奶回话的,请示完了就走。”王善保家竟生气了。钱嬷嬷已写好她二人的纸条,平儿赶紧递过去分别给了她们,而后立时退回来。 费婆子看了看,又回头看向众人,见大家手里都有纸条,一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见熙凤微低着头把玩腕上的手串,费婆子想想熙凤以前的和气,又想想自己的靠山是邢夫人,遂大着胆子问:“二奶奶这是何意?为何不让我们回事,只给我们个纸条?” 熙凤抬首,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了两下,钱嬷嬷会意,对陪嫁来的两个力气大的婆子使了个颜色,二人悄悄走到门口掩了门。布置完毕,熙凤又看向费婆子和王善保家的,嘴角上扬微笑道:“每人掌嘴十下。” “二奶奶,为什么!您不能无缘无故就掌我们的嘴,我们可是太太的陪嫁,您这么做,可是打太太的脸面。”王善保家的不可置信道。 熙凤依旧保持着微笑,已有四个陪嫁婆子上来将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抓住,而后青儿与翠儿一齐走过去,利索的左右开弓,“啪、啪、啪”响亮的三个巴掌抽完,青儿面无表情问道:“你们可知道为何被掌嘴了?” 被打的二人俱是满脸惊恐根本不知如何回话,不过她们总算知道为何熙凤的陪嫁今日都在了,竟是给熙凤当打手充门面来的。 只是到底为什么挨打,两人却不知道。 熙凤并无兴趣看他们挨打,伸手拿过茶盏本想再喝盏茶,却发现替代去打人的青儿给她添茶倒水的平儿正在发愣,看她面色竟有些不忍,熙凤忍不住皱眉。忽地想起原著中荣国府的下人都说平儿和善,待人很好。 熙凤心思略一转动,对平儿勾勾手。平儿回神,连忙俯首过来,听了熙凤的吩咐,怔了一下,再看看下面那些婆子,最终还是心一横过去了。 此时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刚被打完了十个巴掌,却还是被婆子们控制着,俱都满脸惊恐。青儿翠儿已回到熙凤身侧。 “你们可知为何被掌嘴了?”平儿走过去冷脸问被打的两人。 见她们依旧是惊恐摇头,平儿貌似随手一指选中了婆子们当中的王二保媳妇,正是王善保媳妇的弟妹。 “你来说说,这二人为何被掌嘴。”平儿看着王二保家的。 王二保家的慢腾腾出列,看看上面的熙凤,想了想又慢吞吞开口:“因为她们来晚了?” 平儿皱眉:“可还有别的原因?”见王二保家的摇头,平儿立马又对陪嫁婆子使了个颜色,登时便有两人过来,制住王二保家的。 “既不知道便与她们同罪。”平儿伸手过去“啪、啪、啪……”同样抽了她十巴掌,一边打一遍怒道:“你们连为什么挨打都不知道,可见都不懂规矩,这里可是荣国府,奶奶可是正经的嫡孙媳妇,老太太亲自指派的管家奶奶,容不得你们放肆。”若是这些人聪明点,何须她动手打人?连为什么被打都不知道,当真可恨,这样的人就该发卖出去。 打完王二保家的,再看向王善保家的,平儿冷着脸指着她们鼻子:“你们既不知道,我们便告诉你们。我们奶奶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老爷和太太的正经嫡亲儿媳妇,从荣国府大门抬进来的,在荣禧堂与二爷拜了天地高堂成的亲,是老太太亲自指派管家奶奶。你们来回事,别人都好好站着你们难道眼瞎了瞧不见?奶奶还没说话呢你们就先开口了,行个礼都不是个样,你说你们有没有错!该不该打!” 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王善保家的被打得眼冒金星又被平儿训斥一番,再看廊下正中间坐着的熙凤微微眯了眯眼,顿时吓得魂都快没了,唯恐再被打一顿,连忙认罪:“该打,该打,我们错了,我们知错了,求奶奶饶恕。” 熙凤又瞧了钱嬷嬷一眼,见她已写好了她们的第一条罪状,便让青儿拿着纸张和印泥过去,让那二人先在这第一条上按了手印,一条一条的算账。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已在众人面前认了第一条不经管家奶奶的罪状,不按也不行,又唯恐再挨揍,只得按了。 见这二人按了手印,还在队伍最前头站着的平儿就没好气:“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你们来的最晚,站到最后面去。”那二人连忙屁滚尿流到最后面站着去了。二人瞧着此时她们俩距离门口很近,虽说门被关上了,但并没上门闩,应该大有希望跑出去找邢夫人求救。不然瞧今日熙凤这情景,一来就给她们十个巴掌,只怕待会万一熙凤再找由头发作她们便要交代出来半条命。但只要跑出去找到邢夫人,就安全了。 二人小声交流几句,决定趁着熙凤不注意就溜走。只熙凤的听力着实好使,早已听到了二人的话,心里已盘算着利用二人再吓众人一吓,因此便故意打了个哈欠做出兴致缺缺的样子来,而后总低着头既不看下面的众人,也不说话。 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都觉得此时是个绝佳的机会,拔腿便跑。熙凤早听到她们的动静,抬头冷笑看着她们的背影。 王善保家的忽地觉得背后似有一道凉凉的目光,回头一看,正瞧见熙凤盯着她们二人。但是跑已经跑了,还有几步总不能放弃吧,只要跑出去就能找到邢夫人为她们出气。熙凤冷笑,当真是不知死活,这两人是万万留不得的。估算一下距离,在王善保家的还有两三步就能触碰到大门时,熙凤拿起茶几上的一柄飞刀,起身猛地一甩胳膊,飞刀笔直飞出去,带起一阵破空之声,下一刻已“邦”得一声插入木门之中,刀身还快速颤动着。 刚准备伸手开门的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当时就懵了,再回首看见熙凤正瞧着她们微笑,二人腿一软直接瘫在当场。 原来这位琏二奶奶竟有这样的好武艺,她不是眼睛不好使吗?她不是很和气吗?后宅里柔柔弱弱的姑娘不学针织女红学什么功夫?真真是要人命呦,若那飞刀稍稍偏一点,只怕就要扎在她们身上了,瘫软的二人看着熙凤已没了丝毫逃跑的力气。落在这位强势的琏二奶奶手里,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陪嫁婆子已过来把二人拖回来毫不客气地直接扔在队伍最后头。 熙凤一甩大氅复又微微侧身坐下,下巴微扬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扫视了一眼众人,直看的众人心底发凉。那甩衣的动作,那翻飞的袍角,那凌厉如刀的眼神,看的众人心头一阵颤动。 青儿翠儿喜儿平儿四个丫头同时往前一步,齐齐朗声道:“还有谁想跑,还有谁想去搬救兵,尽管去。”众人心里又是一惊,往日瞧着这四个丫头漂亮又和气,今日才知竟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一个个的打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王三媳妇颇有眼色直接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也不会这么做,求二奶奶训话。” 胡二媳妇也赶紧跪下:“求二奶奶训话。”她二人没做过越矩的事,此时心中一片坦然。 众人尽皆惶恐跪下:“求二奶奶训话。” 熙凤修长的手指在几上敲了几下,微笑道:“训话就免了,早在我管家那日起就已经训过话了。今日只说说你们都是如何当差的吧。” 众人心中苦不堪言,不知接下来等待她们的到底是什么,只求这位琏二奶奶不要够分计较。 第41章 清算 熙凤也不再说废话,把左侧几上那些情报和她管家半月来统计的每日管事婆子们过来她院子回事的时间情况拿了出来,翻了翻抽出两张,青儿赶紧接了下去分别递给王三媳妇和胡二媳妇。 “你们二位今日表现良好,从不曾迟到,当差也认真本分,奶奶明察秋毫,请二位到廊下来站着,烤烤火暖暖身子。”青儿笑道。 王三媳妇与胡二媳妇赶紧接了纸,一看上面罗列着每日她们过来的时间,清清楚楚一点不差。心中暗惊,连忙又都蹲身规矩行礼:“奴婢谢二奶奶体恤。”待熙凤抬首示意她们起身,连忙都走到廊下去站在火盆子旁边烤火。 她们来得早,等了半个时辰这些婆子们才来齐,早就手脚冰凉,能到廊下烤火,自然不会客气。下面院中的婆子都十分羡慕,见熙凤对王三媳妇和胡二媳妇很是和气,再想想方才她扔刀子那狠辣劲,都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琏二奶奶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熙凤又从那沓情报里抽出一张交给平儿,平儿接了直接向前两步,点出此时正在队首的一个佟婆子:“十月初十那日你来迟了两盏茶时间,十月十二那日你又迟了一刻钟时间,前日晚间还未落锁你就擅自离岗,今日又迟了一盏茶时间,这些都是何缘故?” “奴婢,奴婢记不清了。”佟婆子瞟了一眼熙凤:“时间过去太久了,奴婢真的记不清了。” 熙凤看向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微微动动嘴唇轻轻说出四个字:“问话不回,撒谎搪塞,掌嘴十下。” “二奶奶,二奶奶,奴婢想起来了,二奶奶,”两个陪嫁婆子撸着袖子过去时,那佟婆子猛地跪下了。 熙凤摆手让两个陪嫁婆子暂且退到一边,凌厉的眼神扫过众管事婆子:“你们最好抓紧时间回想一下府里的规矩。” 众婆子忍不住在心底叫苦,荣国府的各位主子以前待下人都极其和气,就算犯了错顶多说几句而已,那些规矩早就形同虚设了,哪有这位琏二奶奶这般一本正经按着以前的规矩办事的?碰上这么个管家奶奶真真是倒霉。 佟婆子此时跪在地上也不敢擅自起来,只赶紧说了原因:“都是睡过了所以才来的晚了,前日晚间奴婢肚子疼,所以就先走了。”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佟婆子已不敢抬头看熙凤。 熙凤忽地又温和道:“每日当差,想必很辛苦吧。” 佟婆子连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奴婢不敢叫苦。” “既不辛苦,那你又为何睡过了呢?看来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熙凤虽在笑,语调却极阴沉。 婆子赶紧磕头:“奶奶明鉴,这天气越来越冷,奴婢有时实在是起不来。” “看来我应该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熙凤看着她。 婆子只觉冷汗涔涔:“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前日晚间你肚子疼就私离职守,可有和谁回禀?”熙凤又问。 “奴婢……没有,求奶奶明鉴,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奴婢就……就没来得及回禀。”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熙凤又笑了,又抽出一张纸交给平儿:“念。” “十月初九晚有人请你吃酒,十一日晚与费婆子等人打牌,前日晚间你与王二保媳妇、王善保媳妇、张大媳妇打牌吃酒,还输了八十文钱。”平儿很快念完。 虽是冬季,可佟婆子却往外冒汗,想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解,那一字一句都说的极对,再看上面悠闲自得的熙凤,佟婆子颓然倒地:“奴婢知错了,求琏二奶奶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熙凤冷笑:“连话都不会说,什么叫饶了你这一回?你这是一回的事?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做得好有赏,做不好领罚。你何德何能让我饶了你?你可有什么功劳?” 佟婆子已开始流泪,她哪有一丁点功劳? “来人,拖下去家法伺候。”熙凤冷哼:“撒谎欺主,掌嘴二十;擅离职守喝酒赌钱,杖责三十;办事不力,撤去管事之职。”言毕,已有陪嫁婆子将佟婆子拖到一侧先张嘴再杖责。 佟婆子被打的同时,熙凤也没闲着,继续一个个审问其他人,。除了王三媳妇和胡二媳妇,这些人竟无一人能躲过掌嘴与杖责的刑罚,她们所犯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能翻出来的都已被熙凤翻出来,由青儿翠儿喜儿平儿轮流念出来,即便巧舌如簧也无法分辨。即便有人想逃跑去搬救兵,但一想到熙凤甩飞刀时露出来的功夫,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只求回头出去了一块去找邢夫人。若大家一起在邢夫人跟前告熙凤一状,想来有这个正经婆婆管着,熙凤必讨不了好。 熙凤已看到有几个被打的婆子正恶狠狠偷眼瞧她,也隐约听到她们说什么邢夫人,熙凤又看了她们一眼,再处罚了一人之后一指其中一个婆子,对她的陪嫁婆子道:“把她扔到门外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此言一出,与她缩在一起的另几个婆子都赶紧给她使眼色,又轻声叮嘱:“快去找太太。”那人微微点头之后便被婆子架起扔到了门外,咣当一声,大门已被关上,熙凤继续一个个审问处罚。 没一会已审到了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这是最后两个人。 熙凤刚把纸抽出来,还未递给大丫鬟,王善保家的就惊恐的叫了起来:“二奶奶,求二奶奶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而且我是太太的陪嫁,二奶奶您要处罚我,怎么着也得先问过太太吧。” “你觉得太太会保你?”熙凤直接反问。 “反正二奶奶得请示了太太才能处罚我,我是太太的陪嫁。”王善保的嘴硬道,刚才已经有人被扔出去了,应该回去找邢夫人的。熙凤这样张狂处置大房的管事婆子,邢夫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就算太太来了,你也逃不掉的。”熙凤冷笑。 “今儿个这事怎么了,大清早的,鬼哭狼嚎的。”熙凤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打开了,邢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已跨过门槛往熙凤这边走来。 熙凤笑吟吟起身走到廊下对邢夫人行礼:“儿媳见过太太。” “起来吧,哼,我可当不得你的礼,你是正经的管家奶奶,想处置谁就处置谁,连我的陪房都可以直接打。”邢夫人已在熙凤方才的宝座上坐了,一拍小几:“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太太?” “太太这么说可愿望儿媳了,儿媳可是在为太太分忧。”熙凤丝毫不惧邢夫人,直言道:“儿媳是太太的正经儿媳妇,她二人却丝毫不把儿媳放在眼里,这要是传出去了,懂事的自然会说是她们不好,可那些不懂事的就要说这是太太瞧不上儿媳,所以太太的陪房也不把儿媳放在眼里了。太太对儿媳一向慈爱,怎么会瞧不上儿媳呢,她们如此作为,难道不是给太太抹黑?儿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她们做抹黑太太的事情的。” 邢夫人方才是被那被打的婆子一番挑唆,直接换了一身衣裳就直接来找熙凤,却没想到是她的陪房先给熙凤没脸,此时有些尴尬,但她到底是长辈,哪有那么容易在熙凤面前承认错误? “她们自然也有不对,但你这样责罚是不是太重了?到底她们是我的陪房,跟了我那么多年,儿媳妇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们吧。”邢夫人还要说情。 “哪怕她偷了太太的首饰?”熙凤不想和她多费口舌。 “你说什么!”邢夫人一向小气且首饰不多,娘家又寒酸,如何能容忍下人偷她东西,连忙让丫鬟去给熙凤搬个凳子来,拉着熙凤的手急切询问:“你说她偷了我的首饰是怎么回事?” “太太丢了几次首饰就没怀疑过?”熙凤反问:“不仅仅是王善保家的,还有费婆子,太太若是不信,现在就派人去她们住处搜查,定有所获。再者儿媳还要告诉您,她们二人虽深的您的信任,背后却没少说您坏话,说您小气、铁公鸡、小门小户没见识、比二太太差得远了,不得老太太喜欢都是自己作的,她们还说了很多更难听的,儿媳实在难以启齿。这件事太太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悄悄问问别的婆子,可以问问府里那些还没进来的五六岁的家生子。她们吃酒赌钱时都说的是什么。太太让儿媳饶了她们,儿媳得有多大的胸襟才能容得下这等背主之人?她们现在能偷盗太太的首饰,诋毁太太,以后就能偷盗咱们荣国府的财物,诋毁咱们荣国府。太太,老爷可是袭爵的长子呀。琏二爷如今也越来越出息了。”言外之意,别问现在荣禧堂住的是谁,将来荣国府都必定是大房的。 熙凤一席话说完,邢夫人已黑了脸,重重在几上拍了一下:“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这些混账!” 再看向熙凤,邢夫人已换了一张脸,拉过熙凤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好儿媳妇,你做得对。方才我是被这些混帐东西蒙了心,这些混账背主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整治。” 熙凤又反过来拍拍邢夫人的手:“太太您请瞧好吧,这些人,儿媳一个也不会轻易饶过,儿媳要让她们知道,不把您放在眼里的代价。您只管坐着,看儿媳如何给您出气。” 邢夫人听了这话,便只管坐着。丫鬟已另外搬了一张椅子了,摆在邢夫人旁边,熙凤坐下了,又让平儿念了这半个月内收集到的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的一条条罪状:在背后嚼舌根说贾赦与邢夫人的坏话,偷盗主人财物银两,用荣国府的名头在外面低价强行买卖农家良田几十亩,在管家奶奶跟前拿乔装大,喝酒赌钱擅离职守等。 平儿念完,熙凤直接让钱嬷嬷带着八个陪嫁之人去她们的住处搜东西,同时又让婆子给她们每人掌嘴三十,杖责五十。熙凤还特意给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会意,专门不用破布堵住那两人的嘴,有意要震慑邢夫人一下。 掌嘴时,邢夫人还能坐住,但当看到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先后被按到凳子上,被行刑的婆子拿着棍子一下下狠狠打在屁股上,听着她们撕心裂肺的嚎叫,邢夫人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再看熙凤,却发现熙凤面色如常,还端起茶盏品了起来。 邢夫人想不明白,熙凤才十四五岁,怎么就不怕呢? 偏熙凤还笑着对邢夫人道:“太太请喝茶,这是我娘家婶子差人给送来的普洱,您尝尝可还能入口,若喜欢我让人送一包过去给您。” “挺好,挺好,”邢夫人努力扯出一抹笑,不想在熙凤跟前输掉太多阵仗:“儿媳妇你留着自己喝吧。” 熙凤已笑着对青儿吩咐:“去取一包来给太太带着。” “儿媳妇,这板子也打了,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邢夫人哪里喝的进去茶。 “其余玩忽职守的已被我撤了管事之职,这两人并其他几个恶奴自然是要送官的,”熙凤见邢夫人又想说什么,连忙拿话堵了她的嘴:“太太您可要清楚,她们并她们的家人都是顶着咱们荣国府的名号在外面干了坏事的,以后被追究起来,可是要拖累咱们的,似这等恶奴,万万包庇不得。” “就依儿媳妇的。”邢夫人手抖了:“可她们都是我的陪嫁,会不会?” “太太放心,她们做的事又不是太太指派的,京兆府尹接了案子必会秉公处理。您身边少了伺候的人,儿媳回头就找人牙子来给您挑几个老是可用的可好?” “老实就好,可千万不要再弄来太漂亮的。”邢夫人强调。 熙凤自然明白是什么缘故,连忙笑着应下:“太太就等儿媳的好消息吧。” “好好好,儿媳妇你是个好的,你办事我放心。”邢夫人又拍拍熙凤的手,再看看那两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婆子,邢夫人又道:“儿媳妇这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必送了。”邢夫人见熙凤要起身,连忙又道,直接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走了。 那王善保家的与费婆子等人只觉五雷轰顶,这位琏二奶奶根本就不是只处罚她们一下,她这是要把她们这几家子连根拔起呀!还要送去见官,这可如何是好? 熙凤根本不会再给她们张嘴的机会,邢夫人一走,就让人把她们的嘴堵上,但凡有偷盗行为的全都扔到京兆尹,但凡喝酒赌钱的全都直接发卖。待老太太知道,熙凤已经风风火火的处置完了。 老太太险些气的吐血,直接让人把熙凤叫去一顿责备:“那都是咱们家用惯了的老人,你怎么如此草率就发卖了,还一卖就是一大家子?” 熙凤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把那些她们按了手印的罪状全都拿给老太太看。她不把那些婆子的家人都卖了,难道要等着那些人在府里给她使绊子?她又不傻! 老太太似是不信:“这怎么可能呢?那些可都是咱们用惯了的老人呀,怎么可能喝酒赌钱还在背后骂咱们,还说我的宝玉是个色胚子,还说我偏心老糊涂?” 熙凤也不劝慰她,只道:“怕就是因为府里的主子太和气了,才养出了这些人的大爷脾气。这种奴才谁敢用?就是用了谁又能放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做出背主的事情来,老祖宗,这些人真的不值得您可怜。宝兄弟平日爱吃丫鬟的嘴上的胭脂,这些人就说他是个色胚子,长大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祖宗,您还是先看看宝兄弟吧,他小小年纪就被人这么说,如何受得了。”有心疼奴才的时间,老太太您还真不如好好管管宝玉去。 “对对对,我的宝玉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呦,凤丫头,你做得对!”老太太竟不追求熙凤擅自发卖奴仆的事了。 熙凤笑吟吟行礼离开了,紧接着就让人牙子来,带着钱嬷嬷等人选了丫鬟小厮各二十人。而后由钱嬷嬷和昭儿培训了两个月,才一一分配到各个岗位上。如此,大房的奴仆的大换血结束了。那些被送到衙门的恶仆,因有王子腾特殊关照,一个也没讨到好处,且王子腾心疼熙凤,处理的干干净净,没让一丁点事和大房扯上干系。 从此大房上下,只知熙凤贾琏不知贾赦邢夫人。虽贾赦身边原先得宠的小厮管事也被熙凤发卖了出去,但是那些人也都背地里骂过贾赦“不要脸的老流氓”等语,贾赦倒没与熙凤置气,且熙凤又处处紧着他们夫妻二人,从别处调了几个本分人去他身边伺候,贾赦与邢夫人倒觉得这个儿媳妇很贴心。熙凤嫁到贾府不足两月时间,大房已经完全处在她的掌控之中。贾赦若做了什么坏事,熙凤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第42章 荣国府被御史弹劾了 且说老太太因看不惯熙凤处置大房恶奴时的雷厉风行想要收回熙凤的管家权,却没想到刚开口想替众奴仆说几句话让熙凤不再计较那些过往,却被熙凤拿着众恶奴的罪证狠狠的打了脸。 贾老太太虽生这些奴仆的气,不再为难熙凤让她放过众人,但她心底却十分生气。她掌控荣国府后宅几十年,这么多年了她都没发现那些奴仆背着主子做了那许多坏事,偏偏熙凤一来就抓到了许多人的小尾巴,将众人惩治一番。 老太太思量几天,得出一个结论:熙凤这个儿媳妇虽有几分本事,但是掌控欲太强,且手段狠辣,还不把她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 以前熙凤打王夫人的脸,老太太很高兴,但是现在老太太认为熙凤打了她的脸,心里就越想越不是滋味。她终于发现,想要收服熙凤做对付王夫人的爪牙根本就是天真的幻想,如果继续放任熙凤管家,只怕过不了多久荣国府就要脱离她的掌控了。这种情况是老太太最不愿意看到的。 老太太纠结了两天,最终还是决定把熙凤的管家权收回来。毕竟熙凤才嫁进荣国府一个月就敢先斩后奏,把大房的奴仆换了个七七八八,完全不在乎她这个老太太的脸面。王夫人虽猖狂,但说到底还是不敢明着违背她的话。熙凤和王夫人,老太太决定选王夫人。 这一日熙凤来请安,老太太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夺了熙凤的管家权,却不想熙凤行了礼就想走。 老太太更加不悦:“你急吼吼的做什么?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也不和我好好说说话?” 王夫人忍不住接腔:“凤丫头怕是忙的很呢,老太太您可和她计较,那么多婆子都等着去她院子里请示呢。” 熙凤也不搭理王夫人,只笑道:“回老太太,孙媳这几日是真有事。您可能还不知道,晋王殿下这个月十二日就要大婚了,今儿个都初二了,孙媳得抓紧时间准备好给晋王妃的添妆。”晋王正是新帝的嫡长子,也是新帝与吴皇后唯一的子嗣,曾被太上皇夸赞人品贵重。 “你认识晋王妃?”老太太这些年只知荣国府不知京城,对京中近期时间知之甚少。她也忽然发现,自大房奴仆换血之后她,她甚至对大房诸事都不知晓了。熙凤把大房众人管的很好。 “我与未来的晋王妃殿下是手帕交。”熙凤微笑。 王夫人脸色一变,没想到熙凤竟然和未来的晋王妃是好朋友,晋王可是新帝的嫡长子。老太太本想今日就撤了熙凤的管家权,听了熙凤这话却舌头拐了个弯拉着熙凤的手拍着笑道:“快回去好生准备吧。”原来熙凤不仅仅是王子腾夫妇的掌珠还与未来的晋王妃殿下关系匪浅,老太太不得不暂且搁置收回熙凤管家权的想法,她要好好思量一番。 熙凤笑着起身便回去准备给林婳的添妆。原本这事并不着急,熙凤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慢慢的准备着各种东西,只是没想到新帝一登基就命钦天监选了个最近的好日子让大皇子成亲。众人本以为大皇子的大婚会定在明年上半年,却不想新帝与王子腾夫妇想的一样,太上皇眼看着快不行了,他也不想让大皇子因太上皇去世而守孝三年再大婚。新帝希望大皇子能赶快生个嫡子出来。 林婳与晋王的大婚日期定在冬月十二,这一日一大早熙凤就与林氏早早去了林府,林婳的婚礼十分隆重。熙凤心里很开心,林婳嫁给大皇子,以后她们都在长安城里,会比以前一个在金陵一个在扬州多很多见面的机会。只是眼下大皇子还未出宫建府,一切都得等林婳从宫里搬出来再说。 熙凤从林府回来后,老太太总算也打听清楚当今晋王殿下十分受太上皇与新帝喜爱,晋王妃是户部尚书的嫡女,户部尚书又是王子腾夫人林氏的嫡亲哥哥。老太太忽然发现熙凤虽无父无母,却也不是她能轻易拿捏的。 怎么办呢,即便熙凤把大房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是老太太依旧不想让熙凤掌权,她怕有一日被这个孙媳妇爬到头上去。老太太冥思苦想,希望能找到办法尽快在不会惹怒王子腾夫妇的前提下,将熙凤的管家权收回。 可是熙凤每日按时晨昏定省,管家也从不出错,对待妯娌姐妹也很友善,对王夫人虽一口一个“二太太”但也挑不出错来,老太太盯了熙凤十来天也没发现熙凤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摊上这个么个孙媳妇,真是让人头疼,老太太很难过。 只是让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卸了熙凤的管家权,荣国府就被御史当头一棒,摊上了个大麻烦。熙凤早在林婳大婚那日就得了林氏的口信,此刻正悠哉喝茶等着看好戏。 冬月二十,御史台新来的一个愣头青叫徐前,把荣国府参了。 贾政那日上朝时,完全没想到徐前这个才进御史台三天的小小御史竟然敢指着他的鼻子将他喷了个狗血喷头,说他罔顾纲常礼法,愧为人子愧为人臣,鸠占鹊巢窃取原属于袭爵长房的荣禧堂。 贾政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辩解道:“启禀皇上,并非微臣罔顾礼法鸠占鹊巢,一切都是母亲的决定。微臣与兄长身为人子如何能违背母亲的意愿行不孝之时?” 新帝又看了徐进一眼。 御史徐进直接冲贾政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骂完了贾政又骂贾老太太,无视礼法,罔顾三纲五常越矩行事,不把国家法度放在眼里,如此糊涂妇人实无德无能敕封诰命。骂了贾老太太徐御史又骂贾政以“孝”字谋私益,藐视新皇藐视朝廷。 贾政觉得很冤枉,他怎么就藐视新皇藐视朝廷了?连忙跪下分辩。 徐御史立时便用极其浅显的语言解释:“似贾员外郎这等行为实在卑劣。令兄乃是世袭一等将军却偏居于荣国府旧花园,而你却住在荣禧堂。那么请问是不是每家府邸都可以这么干?是不是无论将军府、国公府还是王府都可以这么干?是不是连皇宫都可以如此?皇上继承了皇位也要似承爵的令兄一般搬到偏殿去住,而那些得宠的王爷却可以搬到太极殿去住?” “皇上,臣请求皇上严惩贾政,”徐前此话一出,新帝的弟弟十五王爷直接出列连忙表忠心,他可是个本分的好弟弟,绝没有什么诛心的想法。贾政的这种行为他必须表态,不然以皇帝多疑的性子肯定多想。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百官尚未表态,新帝的兄弟们齐齐出列连忙表明态度,他们可不想被贾政拖累的连安生日子都没得过了。新帝表面上看着和气,但是能在腥风血雨中夺嫡成功,手段怎么可能简单。若是今日这事不赶紧表明态度和立场,他们只怕要被贾政害死。 贾政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众位落井下石的王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打上了“害人精”的标签。刚想开口辩解,却又被十八王爷骂了一顿,不敢再辩。 众臣也赶紧表明态度,一定要严惩贾政,不然皇帝定然也会多想。 新帝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很快又隐去,这么多人齐心协力求他严惩贾政,还真是难以拒绝呢。不过他也完全没有要放过贾政的意思,当日就将贾政停职查看,且命荣府二房即刻将荣禧堂归还给大房。若是不如此,他的那些兄弟们难免要生出其他心思来,以小见大,再觉得他的太极殿也可以抢去住一住。 贾政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停职了,刚想开口喊冤,却已被侍卫拖出了大殿。贾政刚一出大殿,贾琏就得了消息,随后抓紧时间派人给熙凤传话,赶紧收拾东西让贾赦邢夫人搬进荣禧堂。 贾老太太得知消息之后险些晕了过去,连忙把贾政叫到跟前询问。贾政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诉说自己遭遇的不公:“这个朝堂的人都向皇上进言严惩儿子。”贾政实在想不明白,那些人怎么心那么齐呢? 贾老太太十分生气,安慰了贾政一番:“我儿放心,荣禧堂永远都是你的。”随即贾老太太就让人把贾赦邢夫人叫到跟前。 贾赦今日很开心,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位徐御史主动替他打抱不平,但既然他得了好处,自然在心里好好感谢了一番,同时决定要备份礼物去徐前府上走一遭。贾赦哪里知道,只是因为王子腾得知了王夫人在熙凤嫁过去的第二日就命厨房不给熙凤饭吃而发怒了,后来王子腾又得知王夫人当时为了算计熙凤嫁入荣国府,让人在外面传了很多流言蜚语。王子腾一怒,便要和王夫人划清界限,他只是想给熙凤撑腰,想让熙凤在荣国府过的轻松点。 贾赦与邢夫人被老太太叫来荣庆堂的时候还以为老太太是要和他们说选个黄道吉日搬进荣禧堂之类的话,没想到老太太一开口却是:“赦儿,你已经袭了荣国府的爵位了,住在哪里不一样?你那个院子还不够大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要让人弹劾你弟弟?那可是你的一母同胞啊,荣禧堂给他住又怎么了?且他还有官职在身,住在荣禧堂脸上也好看些不是?你怎么就不知道让让他呢?为什么和他争?” 贾赦原本满脸都堆着笑,一听这话直接炸了毛,从椅子上直接弹起来:“母亲要这么说,那儿子可没什么好说的了。儿子要去准备准备搬东西了,告辞。” 第43章 二房和老太太很倒霉 “混账,你给我回来!”贾老太太嚯地起身,怒视贾赦。 贾赦一只脚已跨出门槛,听到老太太这话竟头也不回直接出去了。 原本战战兢兢坐在一旁的邢夫人此刻也赶紧站起来:“儿媳也回去了。”说罢赶紧去追前面的贾赦,丈夫都走了,她才不要一个人留在原地挨训呢。 “反了,反了,都反了。”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眼底闪过狠厉的光芒,沉吟半晌对身边的婆子吩咐了一句:“去把琏儿媳妇叫来。” 熙凤此时正在屋里听钱嬷嬷汇报对新来的丫鬟小厮培训的结果,听婆子说老太太叫她,收拾一番便直接去了。老太太此时让她过去,无非就是因荣禧堂之故。二房是老太太的心尖肉,老太太肯定是极其不愿意让二房从荣禧堂搬出来的。 到了荣庆堂,熙凤蹲身行礼后老太太竟然不叫起,看这样子竟是要为难熙凤。 这半蹲不蹲的样子最是折磨人,熙凤忍不住冷笑,也不去看老太太脸色到底如何,也没耐心看老太太到底要为难她多久才会让她免礼,自己做主直接起身站好。 “放肆!”老太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谁让你起来的?” 熙凤直视贾老太太有些浑浊的双眸:“孙媳犯了什么错,老祖宗这样给孙媳没脸?这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呢,您缘何这样对待孙媳?” “你做了还用我说?”老太太眯着眼看着熙凤:“你二叔今日在朝堂上被弹劾了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二叔一回来满府的人都知道了。”熙凤一本正经道,这可是大实话,即便贾琏不让人给她传话,她此时也知道了。现如今大房的奴才们嘴都很紧,可不归大房管辖的奴才们还都是老样子。 老太太又仔细审视熙凤一番,挥手让屋内众人都下去,而后终于开口:“你是今日才知道的?”自熙凤嫁到荣国府,先是轻轻巧巧的夺了王夫人手里的管家权,后又给大房奴仆来了个大换血,现在贾政忽然被弹劾,想想熙凤的叔叔王子腾,老太太不由得多想。 会不会是熙凤不安与大房如今的地位暗地里搅动风云?老太太一双眼睛紧紧盯在熙凤身上,若是这里面有熙凤的手笔,她说什么也要做主让贾琏休了这个毒妇。 但贾政被弹劾这事,老太太还真冤枉熙凤了。这事她还真没插手,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老祖宗这话孙媳可当不起,”熙凤目不斜视,言语间一股子森冷的味道:“孙媳不过一介后宅妇人,管管家事倒还轻松,指使人去朝堂上弹劾二叔,您也太看得起孙媳了。这样的罪名孙媳可不背。” “不是你还能有谁,”老太太看向熙凤的眼神里是弄弄的不悦,恨不得抽熙凤几个巴掌:“你没嫁进来之前,荣国府一直祥和宁静,怎么你一来,就生出这许多事?” “真是笑话,”熙凤嗤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您不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就来怨我?觉得孙媳孝顺就软弱可欺可以随便揉捏吗?您也不好好想想,这些年您是如何对待大房的?也难怪今日有人会主动在朝堂上为大房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不过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罢了。”老太太怒道。 “老祖宗慎言~”熙凤微笑:“您说这话可有证据?若是乱说,小心被人知道了说您构陷朝廷命官。” “你不就是想要府中大权吗,”老太太强忍着怒气,盯着熙凤:“只要你和你娘家叔叔通个气,让皇上收回成命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我可以把荣国府大权全都交到你的手中。整个荣国府都是你的,何必纠结住在哪里呢?琏儿早晚要袭爵,你们就住在偏远,荣禧堂让与你二叔又有什么不妥?”老太太觉得这样分配吃亏的还是二房。 熙凤笑眯眯起身:“您想到哪里去了。” “你同意了?”贾老太太满脸鄙夷,这件事果然是熙凤折腾出来的,这个毒妇,一定要将她扫地出门或者弄死了才好。 熙凤却微微摇头:“您把孙媳想成什么人了,孙媳不想要什么荣国府大权,像现在这样管着大房的一亩三分地,为老爷太太和二爷打理生活起居等各项事宜就很好,孙媳能力有限,实在堪不起您给的重任。” “你不要不识相,你想要的大权我可以给你,你还想怎么样?我告诉你,荣禧堂无论如何也要留给二房,大房有了爵位难道还贪心不足吗?”老太太就是认死理,此刻还在恶狠狠批评熙凤。 “您怎么还不明白呢?”熙凤微微摇头,贾家有这样的当家主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把心思放在如何教导儿孙上令他们向上向善之上,反倒一味偏袒二房,把原本不属于的二房的东西硬要帮二房护着。 “你什么意思,骂我老糊涂了吗?”老太太恨不得掐死熙凤。 熙凤摇头,十分无奈:“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孙媳想说的是,您这样做只会把二叔他们害的更惨。孙媳敢保证,用不了多久,二叔就会怨恨您。孙媳告辞。”说罢熙凤已起身。 “我让你走了吗?”老太太又拍桌子,熙凤竟然敢如此不给她脸面。 “您还有话?”熙凤微微转头看向她,嘴角上扬。 “滚!”老太太拿拐杖狠狠的拄着地,娶了这么个孙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熙凤也不生气,和这位不讲理的老太太生气未免太无聊,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首先熙凤得去贾赦和邢夫人的院子瞧瞧,安排众人收拾东西;然后她还要派手下的管事出去采买,准备给各家的年礼;再者她还要把这一两个月来陪嫁铺子和庄子的账本子过一遍,马上就到腊月了,该奖励的要好好奖励;其次她手下那个位置最好的铺子熙凤正打算要装修一番重新开业,她准备先开个茶楼;最后对新招进来的那些丫鬟小厮的培训,熙凤也需日日上心。 这么多事情要做,熙凤会在乎贾家的管家大权吗?她只要管好大房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了。她会在乎老太太的态度吗?王夫人要捧着老太太,那是因为老太太手里还有很多家产,王夫人想要得到那些东西自然要看她脸色行事。但是熙凤不同,王子腾夫妇给了她足够多的资本,她的嫁妆这辈子都吃不完,贾老太太手里纵是有金山银山她也不眼红。 且说熙凤出了荣庆堂就直接带着嬷嬷丫鬟去了贾赦与邢夫人的院子。进屋行了礼,见只有邢夫人,熙凤有些意外。这种时候,难道贾赦不应该在这里坐镇吗? 旁敲侧击了一下得知贾赦在老太太那里受了气,一回来就跑到小妾屋里去了。熙凤也不好说什么,只心里实在是瞧不上贾赦这般作为。但是知道贾赦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根本不会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她又是个儿媳妇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想个法子从贾琏那里下手试着改变贾赦。 邢夫人没想到熙凤此时会过来,事实上贾赦和邢夫人根本就没有要收拾东西搬进荣禧堂的意思。 “太太赶紧吩咐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呀,儿媳已经派人去看日子了,选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您和老爷就搬进荣禧堂。”熙凤扶着邢夫人笑道。 邢夫人自然很想搬到荣禧堂,但是此时却踟蹰起来:“咱们真的能搬过去吗?荣禧堂可早就被老太太做主给了二房,皇上就是在朝堂上说了一句话而已,老太太不许,咱们能搬过去吗?” “太太这话就岔了,”熙凤扶着邢夫人坐下:“您没看见二叔已经因这事被停职了吗,老太太这么做是不符合朝廷法度的。以前太上皇不追究,自然没事。但是如今新皇追究起来了,这荣禧堂二叔二婶子是住不下去了。” “此言当真?” “儿媳什么时候骗过您?” 正说着熙凤派去看日子的婆子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吉日笺,熙凤接过来看了,笑道:“太太赶紧让人收拾吧,明日就是黄道吉日。” 邢夫人见熙凤那么笃定,再想想熙凤的手段和那日惩治奴仆时的样子,那气势连老太太和王夫人都没有,邢夫人在心底不由得有些钦佩熙凤。思来想去一番,邢夫人决定听熙凤的,收拾东西明日就搬家。 熙凤见她行动开了,留下几人帮忙就要离开,邢夫人却又一把拽住熙凤:“儿媳妇,要是你二婶子死赖着荣禧堂不搬呢?” “她若不搬就是违抗圣命,二叔和二婶子的脖子只怕没那么硬。不过您有这么个顾虑倒也很对,还是今日就让二婶子赶紧搬出去的好,要不您现在就去荣禧堂走一趟?”熙凤眼睛闪了闪,很想看看待会王夫人的脸色到底什么样。 “我?”邢夫人有些胆怯:“我能赶走她吗?” 熙凤微笑着给她打气:“您别怕呀,有皇上给您撑腰呢,您可是一等将军夫人呢。但是二婶不过是五品员外郎的夫人,且二叔又被停了值,您千万不用怕。” 邢夫人深呼一口气,看了一眼忙着收拾东西的众人,一声令下:“都停下,若是二房不从荣禧堂搬出去,咱们收拾好了东西也没用。都跟我走,去荣禧堂,先帮二太太搬出去再回来收拾。” “太太,二奶奶,自宫里来了个太监往咱们家来了,说是传皇上口谕。”邢夫人正准备往荣禧堂去,忽地来了个婆子回话。 “口谕?不会是之前的话不算数了吧。”邢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熙凤。 熙凤赶紧扶住邢夫人:“太太赶紧让人去叫老爷,到荣禧堂去听皇上的口谕要紧。” “对对对,快,你们快去把老爷找来,咱们往荣禧堂去。”邢夫人连忙吩咐。 不多时贾赦来了,众人一齐往荣禧堂去了。 王夫人与贾政、老太太还幻想这口谕是让贾政继续当差或者是收回成命的,不成想却是让二房即刻搬出荣禧堂的。 老太太与二房众人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还愣愣的跪在原地。 贾赦却已起身喜滋滋的给太监塞了个装金叶子的荷包,满脸堆笑对那太监道:“公公一路辛苦了,一点心意请公公吃杯茶解解渴。” 直到太监走后,老太太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竟直接伸手甩贾赦一个巴掌:“混帐东西,你们是想气死我!你为什么非要和你弟弟争荣禧堂,爵位都已经是你的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贾赦一闪身躲开了,看着贾政与老太太冷笑:“这与我有什么干系?把荣禧堂给二弟是您说的,让我住荣禧堂是皇上说的,自始至终儿子可曾说过什么?母亲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是什么缘故?儿子难道就不是您生的?” “荣禧堂是你二弟的,”老太太恶狠狠道:“皇上怎么会忽然想起来管咱们的家事,还不是你自己在背后捣鼓的,挑唆的那个御史弹劾你二弟。” “母亲这么说,儿子着实冤枉。”贾赦冷着脸。 老太太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冤枉了贾赦,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回头给皇上上折子,就说你自己愿意把荣禧堂让给你二弟。” 贾政王夫人眼睛俱都闪了闪,赶紧过去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贾政心疼得给老母亲顺气:“母亲您别生气,身子要紧。” “是啊,您的身子要紧,儿媳和老爷住哪里都无所谓。这事咱们的家事,自己关起门来好声好气解决了就是,您何苦为难大老爷呢。”王夫人一派贤孝儿媳妇的作为。 邢夫人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道:“皇上都下了口谕了,您现在让老爷上折子不是抗旨吗?抗旨不尊可是要砍头的,您忍心让老爷上断头台吗?”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闭嘴。”老太太瞪了邢夫人一眼。 邢夫人以前很怕老太太,一心想着把老太太哄高兴了说不定就能搬进荣禧堂,但是今日才知道,皇上说话才是最管用的。此刻邢夫人也不相让,直视老太太:“您这话是何意,同样都是您的儿媳妇,二夫人能说话我就不能说话了?皇上已经下了口谕,今日二老爷和二夫人就得搬出荣禧堂。” “我的话你听不见吗!我让你去写折子告诉皇上是你自己要把荣禧堂让给你二弟的!”老太太险些要被气晕过去,懒得和邢夫人吵架,直接给贾赦下命令。 贾赦背着手往往皇城的方向,微微摇头:“请恕儿子不能从命,这种欺骗皇上的丧良心折子儿子写不出来。” 又看了看贾政,贾赦心情很好的冲他笑了一下,下一刻就见贾政的表情似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我劝二弟今日就赶紧收拾东西搬出荣禧堂,梨香院南边不是有个海棠院吗,挺精致的,地方也宽敞,你们就搬到海棠院去吧。明日我们就要搬进来了,要是你们今天搬不完,我们大房有的是人手给你们帮忙。”贾赦很得意的跺了两步,看了看熙凤又看看王夫人和贾政,复又笑道:“琏儿媳妇特别能干,最近招进来的丫鬟小厮都个顶个的好使,你们要是人手不够就直说。千万别不好意思。哎,我跟你们说呀,自从琏儿媳妇整治了那些佣人们之后,现在个个都规矩的不得了。二弟和二弟妹私底下也没少被那些老奴们骂吧,赶紧学着琏儿媳妇整治一下,瞧瞧你们,这些年都怎么管的家呀。琏儿媳妇接手不到一个月就做的比你们强。” 贾赦把贾政和王夫人讽刺了一顿,带着邢夫人翘着尾巴坐车回去了。 贾赦和王夫人一走,熙凤也要离开。 老太太和贾政并王夫人却拦住了熙凤。 “凤丫头,你去劝劝你老爷和太太。”老太太直接对熙凤命令道。 熙凤微笑:“皇上已经下了口谕,您还是劝劝二叔和二婶子,赶快搬出去吧。”熙凤说着又看向王夫人:“二婶子要是人手不够,尽管来找侄媳妇借。”王夫人待她没有丝毫姑侄情意,熙凤自然不会拿她当姑姑待。 王夫人却拉住熙凤:“好侄女,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你老爷和太太不管事,累着你了。姑姑瞧着你都瘦了,真是心疼。” 这是什么?柔情攻势? 熙凤把手从王夫人手中抽回:“二婶子还是赶紧收拾东西搬到海棠院去吧,老爷和太太待侄媳妇很好,至少不会使绊子不给侄媳妇饭吃。”大婚第二日王夫人是怎么对待她的?熙凤是不会忘记的,这就是她的亲姑姑干的事。 熙凤说完就走了,老太太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贾政搬出荣禧堂的。在她眼里,贾政是个大孝子,比贾赦好千倍万倍,是她以后的指望,还有贾珠、元春、宝玉三个好孩子,这都是荣国府的未来。老太太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们打算。 “你们别怕,安心住着。”老太太一挥手:“这到底是咱们的家事,哪里就有那个御史说的那么严重?” 贾政想了想:“可是儿子都因这事被停职了,大哥若是不愿上折子,这事只怕不好解决。儿子知道母亲心疼儿子,还是算了吧。儿子就搬去海棠院住好了。虽然离母亲远了些,但儿子还是会日日去给母亲请安的。”贾政来了一手以退为进。 “我儿稍安勿躁,娘一定把荣禧堂给你保下来。你们只管在荣禧堂住着,娘来想办法。”贾老太太拍着贾政的手轻声道。 荣国府的奴才向来自大且嘴巴不严,不用熙凤安排,二房的奴才就主动把今日荣禧堂发生的事传扬了出去,不出两天就传到了徐御史耳朵里。 再说这日一直到了晚上荣禧堂那夫妻俩也没搬走,邢夫人和贾赦都急了。贾赦让邢夫人去荣禧堂催,但邢夫人哪有那个胆子,一琢磨,邢夫人让人把熙凤又叫来。 “凤儿可有什么主意,他们不搬咱们可怎么办?”不知不觉间邢夫人已把熙凤当成了主心骨。 熙凤自荣禧堂回去后就一直再处理铺子和庄子的事情,她先传话下去把全冬从绸缎庄子换到酒楼去历练,然后又查了查这两个月铺子的账,又去看了看钱嬷嬷负责培训的那些丫鬟们的情况,刚要休息一下冷不丁的邢夫人又派人来找她。熙凤只得赶紧过来了。只是她没想到二房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皇上的口谕都传下来了,他们还不赶紧搬出荣禧堂。 熙凤略一思索:“太太别怕,咱们倒不必催着他们搬出来了。” “怎么说?咱们不催那他们要是一直赖着的话可如何是好?”邢夫人有些慌,万一二房来着不走,她还真拿二房没办法。 “这事是御史捅出来的,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让他们搬出荣禧堂。现在他们公然抗命,御史能参他们一次,自然也能参第二次。这段日子,太太您别急,暂且等几天。”熙凤安慰。 “等到什么时候?”搬进荣禧堂可以说是邢夫人和贾赦的夙愿了。 “等到下次上朝,左不过五天的功夫。太太和老爷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还在乎再多等五天吗?还请太太和老爷放宽心,这几日若老爷心烦气躁,还请太太规劝规劝他老人家,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事。”熙凤又道。 邢夫人连忙点头:“你放心,我懂。这几日我一定把老爷留在府里,随便他在府里喝酒唱曲,左右咱们大房的人嘴严,不会说出去。若是到了外面,指不定他说出什么呢。”万一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惹得皇帝生气又把荣禧堂给二房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熙凤忍不住笑了一下,邢夫人虽小气,但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至少能听得进去她说话。且她如今不过三十一二的年纪,五官长得还不错,保养的也挺好,平日也不怎么和小妾们争风吃醋,也愿意劝劝贾赦。熙凤忽然觉得,如果能帮助邢夫人提高在贾赦面前的地位,对改变贾赦应该会有帮助。有个好媳妇时时规劝着,贾赦应该能少做些糊涂事。 熙凤与邢夫人聊了几句之后就回去了,那边贾赦喝的心满意足去了邢夫人房里:“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老二搬出去了吗?” “没呢。”邢夫人给他端上解救汤。 “什么!”贾赦如今是个暴脾气,直接吼开了。 邢夫人连忙用从熙凤哪里学来的话劝了几句,末了还道:“老爷且安心等几日,那位御史能参一次就能参第二次,咱们就等着看好戏。” 贾赦摸着下巴想了想:“不错,你说的很不错,咱们就等着看老二的好戏。不搬,哼,敢违抗皇命,他的胆子可真大。爷就等着看他倒霉,看他以后还敢在我跟前吆五喝六的给我摆脸色,哼!” 这边邢夫人服侍贾赦睡下了,那边贾琏披着月色回来了。熙凤连忙起身迎上去,亲手为他除去披风,换上家常衣衫,又吩咐丫鬟去把准备好的粳米粥和几样可口小菜端上来陪贾琏吃饭。 “二叔搬出去了吗?”吃了饭熙凤写东西,贾琏就坐在她旁边喝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没呢,估计是要想什么法子。” 贾琏嗤笑:“不用催他们,你劝劝太太别着急,回头我也劝劝老爷。徐御史才进御史台三天,正是要建功立业的时候,二叔如此作为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贾琏只等着看好戏。 熙凤抬头看着贾琏开心笑了:“爷和我想一块去了,下午太太唤我过去,我已经劝了她。也请太太劝着老爷些,爷回头再劝老爷几句吧。”熙凤怕邢夫人劝的贾赦如今未必会真正听进去,还是贾琏说话更有分量些。 贾琏应了,又看熙凤写的东西,发现熙凤的字就和她的人一样好看。对熙凤的喜欢又增了几分。 果然如同贾琏和熙凤猜想的那般,那位徐御史见皇上口谕都传到荣国府了,偏偏贾政好几日都不搬家。御史在下一次上朝时,又上折子参了贾政一本,揪着他藐视皇威不放。荣禧堂是有象征意义的,贾赦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且已经袭了爵位,却被赶到偏远居住。而贾政在接了口谕之后还不搬出去,这让皇帝十分恼怒。 只是看着荣国府以前的功劳,再想想太上皇如今还在,新帝暂时不想把荣国府怎么样,再者贾琏多次护驾有功,新帝决定不将此事牵连到大房身上,只惩罚了二房。 上一次上朝时,贾政被停职,这一次他已不在朝堂,又被御史狂轰滥炸一番,名声彻底坏透,而后皇帝下了口谕,将贾政革职,再不录用。而后皇后不知如何得知了贾老太太阻挠大房搬进荣禧堂之事,这一日清晨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时候就把这事像闲聊一样把这事说给太后听了,太后很生气,认为贾家老太君如此作为完全是在打皇帝的脸,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新皇登基正要立威,太后当即派身边的嬷嬷去贾府将老太太申斥一番又传了一道懿旨:后宫尚且不得干政,史氏一介后宅妇人竟妄图插手朝政,不遵圣谕。申斥之后老太太又被罚抄女戒女则百遍,且被太后劝道以后少管家事,年纪大了就该像她一样享享天伦之乐。 这可是打了史家和贾家一个惊天大巴掌,史家和贾家所有人除了大房贾赦这一家人,所有人都很生气。一来生太后和皇帝的气,竟然甩了这么大一个巴掌给功臣之后。二来嫌老太太不识相,竟然和皇帝作对,以后两家的女儿都会因老太太受牵连,不好嫁人了。 第44章 贾珠被盯上了 贾家老太太被申斥后已瘫坐在地不能起身。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么糊涂,让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丢了官,还让自己也丢尽了脸面。 怎么办?还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吗? 贾老太太看向洋洋得意的邢夫人,再看看丝毫不想搭理她的贾赦,最后眼睛定格在了熙凤身上。 老太太刚想开口和熙凤说几句话,让熙凤帮着在王子腾跟前为贾政说几句好话,请皇上不要罢了贾政的官呢,邢夫人已走过来挡在了她和熙凤之间。 “老太太,方才那位宫里来的嬷嬷也都说了,您年纪大了,还是想想天伦之乐吧,不要再管府里这些事了,没的伤神。”邢夫人此时的心情好的不得了,扶着老太太笑吟吟道:“快让婆子扶您回荣庆堂休息吧。” 老太太揉揉额头,只觉得邢夫人现在这种得意的嘴脸比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要可恶百倍。她想骂邢夫人几句,想狠狠打她几巴掌,可却忽然觉得头晕无比,险些站不稳。 “哎呦呦,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邢夫人表面着急,实则幸灾乐祸。 “母亲!”贾政连忙冲过来扶住老太太,见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看着贾赦夫妇,贾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大哥,都是你做的好事,你看看你把母亲都气成了什么样子。” 贾赦一甩袖子:“我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子?老二你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对大哥说话的吗?谁给你的脸来说我?要不是你这些年硬占着荣禧堂,御史会盯上你吗?他第一次弹劾你的时候你若乖乖搬出去还有什么事?说不定现在都官复原职了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见贾政还想分辨,贾赦连忙打断他的话:“你说说你,都被弹劾了,都被停职了,还不搬出去。现在怎么样,被罢官了吧。你说说为了让你有个官当,父亲母亲当年费了多少心思,你还不知足,现在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数落我?要不你硬占着荣禧堂丢了官,还连累的母亲被太后申斥,母亲会被气成这个样子吗?母亲会被太后罚抄女戒女则吗!要不是因为你想要荣禧堂,背地里百般挑唆母亲,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贾政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哥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想要荣禧堂了,是母亲宠爱我才把荣禧堂给了我的!” “既然你不想要荣禧堂,那你倒是赶紧搬出去呀。”贾赦缕缕胡子冲贾政奸笑道。 “你!”贾政一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瞪着眼珠子怒视贾赦。 “你什么你,赶紧搬出去,哥哥我也不看什么黄道吉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日子就不错,你快搬出去,别妨碍我们搬进来。”贾赦又缕缕胡子,心思在思量着自从儿媳妇嫁进门,大房的日子就蒸蒸日上,这个儿媳妇娶得好。 “你要是不搬,小心徐御史再参你一本。你被参了不要紧,可不要连累母亲再被申斥。”贾赦还算有些脑子。 贾政十分委屈,官都丢了,难道连荣禧堂也要拱手他人? “母亲……”贾政哽咽着唤了老太太一声。 老太太无力的拍拍贾政的手:“搬吧,先搬到海棠院去吧。”再不搬,只怕就不仅仅是被罢官这么简单的事了。如今这国公府在皇帝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了。老太太心思百转,又想到元春和贾珠,只盼着这两个孩子能好好争气。贾赦这个没良心的孽障她是不指望了,只盼着以后那对乖孙能给她挣些脸面出出气。 老太太说完就走了,瞧那背影颇为落寞。还有百遍的女戒女则等着她抄写呢。堂堂国公府的老太君竟然能混到这份上,走遍整个长安城,只怕找不到比她更混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走后,贾赦冲着贾政又是一阵奸笑:“快搬吧。” 说着贾赦又一指身后大房的奴才们:“二老爷这边人手不足,你们都去帮忙。小心点,可别弄坏了二老爷的东西。该给二老爷搬走的一样都不能少,你们的眼睛可都仔细点。” 众人应了一声“是”却没立刻动作,而是先看了熙凤一眼,见熙凤微微点头,便都连忙去帮着收拾荣禧堂的东西。至于大房原先的东西,邢夫人早就收拾好了,只等荣禧堂一空,就把他们的东西全都搬进来。 王夫人一口银牙险些都咬碎了也没用,只得赶紧指挥众人收拾东西搬到海棠院去。 至晚间,华灯初上,荣禧堂已变成了贾赦和邢夫人的领地。夫妻俩一前一后在荣禧堂各处转了三圈才心满意足坐下喝茶。 “还是这儿住着舒坦~”贾赦软骨头一样歪在圈椅里。 邢夫人心情很好的品着熙凤送她的普洱,点头笑道:“可不是,又宽敞又亮堂。” 大房搬进了荣禧堂,不仅贾赦邢夫人扬眉吐气,连奴才都跟着沾光。再加上贾政已被罢官,连带着贾珠李纨、元春等人见了熙凤和贾琏都比往日要恭敬三分。 熙凤只和王夫人不对付,对二房的兄弟妯娌倒都和气,毕竟这些人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熙凤的事。 老太太自二房搬出荣禧堂就病了,贾政这个大孝子跑前跑后张罗着请太医,可根本没人接他的帖子。后来还是拿着贾赦的帖子去请才请来了以为胡大夫给老太太诊脉。说是郁结于心,开了几服药就走了。 邢夫人此时正翘着尾巴乐呵的要命,她嫁进荣国府这么多年还从没这么舒坦过,给老太太侍奉汤药时很不怕死的提醒她:“您可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太后娘娘让您抄的女戒女则可是足足百遍呢。” 老太太喝了两服药本来好了些,被邢夫人这一句话噎的当晚没吃饭,第二日病又重了些。气的贾政杀到荣禧堂去找贾赦理论。 “大哥,你也不好好管管大嫂。她都把母亲气成什么样了?此等恶毒夫人,我荣国府万万容不得。”贾政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贾赦喝了口茶,砸吧砸吧嘴:“我说老二,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媳妇说的难道不对吗?太后娘娘让抄的东西母亲不抄行吗?我媳妇说什么气人的话了?我媳妇明明是为母亲着想好不好!哪像你媳妇,就知道装病。母亲病的这些日子她可有侍奉过一回汤药?哪天不是我媳妇跑前跑后的伺候着?” “强词夺理!”贾政气的跺脚。 “切,你不是一向以读书人自诩吗,怎么连我这个不读书的粗人都辩不过?你连个太医都请不来还好意思跟我这吆五喝六的?还当荣国府是你的天下呢?有找我麻烦的时间不如回去瞧瞧你媳妇为什么装病吧。”贾赦如今最喜欢做的事不是和小妾们取乐而是欺负这个二弟。被贾政欺压了那么多年,他总算翻身做主了。虽然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将二房赶出荣禧堂的,但这些不重要。 贾政没想到如今的贾赦一点也不买他的帐,被噎个半死悻悻地走了。他连个太医都请不来,还能做什么?贾政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样。又想到贾赦说王夫人装病,贾政一回到偏僻的海棠院,就直接进了王夫人屋子。 “你病了这些日子,怎么还不见好?”贾政审视着王夫人。 “昨日为老太太念经祈福,又着了些凉。”王夫人挣扎着起身。 “哦,你有心了。”贾政按下心中的不快,还好他没听信大哥的挑唆直接给王夫人摆脸色。 “珠儿最近的功课怎么样?”好学的大儿子是贾政如今唯一的指望。 “听他身边的小厮说挺好的。”王夫人连忙回答:“老爷放心,珠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他十四岁就进了太学,将来一定能高中。等他出息了,一定能为老爷挣来体面。” 贾政原本端起茶盏正要喝茶,听了这话直接把茶盏摔出去:“你这话是何意?说老爷我没出息是吗?无知妇人,你懂什么。”说罢贾政起身,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王夫人委屈的掉眼泪,她没说错什么呀。 贾政离开王夫人的屋子就直接去了书房,命人去门口守着,只要贾珠下学回来就把贾珠带到他的书房来。他要亲自考校贾珠的功课。自这一日起,被罢官的贾政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他要日日考校、指导、关心贾珠的学问。 可怜贾珠在荣国府虽显眼至极,但是在太学中不过表现平平,做学问已经够吃力了,偏偏贾政还日日考校,一遍遍重复他贾珠的严格要求与殷切希望。没办法,贾珠天分不够只好更加拼命努力读书,希望能让父亲满意。 第45章 除夕恶梦 自贾政被罢官、贾赦搬进荣禧堂,贾琏在新帝登基后从太子亲卫一跃成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整个大房在荣国府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李纨再三思量后有意向熙凤跟前示弱,想把手中的管家大权转交给熙凤,而她自己只要能管着二房的事务就心满意足了。只熙凤并无意接受荣国府那些乱七八糟的公事,因此安慰李纨一番,只让她安心管着。熙凤不接,李纨却不敢再托大,除却二房事务之外的公事,譬如走礼、查账、派人去庄子、置办年货等都来和熙凤商量着办。 一来二去李纨和熙凤的关系倒比以前好了许多。元春以前每日除了学规矩、练琴、教导宝玉之外便极少出荣庆堂的门,现在却也隔三差五地来找熙凤说会话。单看表面,熙凤与元春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眼看着冬月底了,该张罗年礼的事了,李纨赶紧来找熙凤商议。 熙凤虽没看府中公账,但因看过原著因此也知道荣国府不过是表面光鲜,其实早就只剩一副空壳子了。别说收支平衡,只怕财政赤字很严重呢。 李纨把拟好的礼单都拿来给熙凤过目,却不想熙凤捏着礼单沉吟半晌也不说话。李纨原本还自信的以为自己这事办得不错,都是按着往年的例来的,如今瞧熙凤这样有些没底。 李纨只得试探着开口:“凤妹妹,你意下如何?可是这些礼单有何不妥之处?” 熙凤已在心底拿定主意要让李纨主动开口将这些礼单减去几分,把礼单放在几上端起茶盏抿了两口笑道:“这几份礼单我瞧着不错,是嫂子自己拟的,还是照着往年的例拟的?” “自然是照着往年的例拟的,自老太太管家到前头大太太管家,再到我们太太管家,一直都是这样的。”李纨赔笑。 熙凤略微点点头:“这么说,这么多年来,咱们和四王八公其余几府来往可不小。外人都说咱们家大业大,钟鸣鼎食,瞧这厚厚的年礼单子,看来此言不虚。” 李纨脸上一僵,熙凤没看公账,她自管家以来却是把十年内的账本子都看了个遍。二十年前荣国府的确风光,但自老国公死后就一年不如一年,至五年前已打破收支平衡,靠着从户部借银子过日子。此时给别府的年礼这样丰厚,瞧着风光,到明年三月又要去户部借银子了。 熙凤见她脸色不好,笑了一下接着道:“不知咱们府上的银子来源几何?我听说有很多府里银子不够花了都去户部借国库里的银子花呢,咱们府上借过吗?” “这……”李纨迟疑了一下,攥紧帕子:“自然是借过的。大老爷和老爷都借过。” “借了多少?”熙凤说的云淡风轻:“咱们家既然有这么多钱走年礼,想来也不差钱还户部吧。”她说的如此轻松,好像还钱就像说句话这么简单似的。 李纨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这十多年来,大老爷和老爷一共借了户部大概十万两银子。咱们府里公账上还剩下一万六千两银子,庄子铺子一年统共能收银四千两。府里头老太太、太太、姑娘还有老爷、爷们一年的花销再加上各房丫鬟婆子小厮的月钱共需银近五千两;逢年过节走礼一年共需五千两;各府的老太太、太太、姑娘及各位爷生辰等走礼一年需银千两;这还不算各府每年添丁进口、红白事的花销。如今老爷被罢官,大爷还在太学读书,府里只有大老爷和二爷有俸银,大老爷和二爷一年的俸银统共是一千五百两。” 熙凤慢悠悠的喝着茶,虽因读过原著也知道荣国府没钱,但也没想到竟然这么穷了。照这个势头,如果不去借银子,再有一二年就维持不下去。噢,已经维持不下去了,现在就已经欠了户部十万两银子了。 “凤妹妹?”李纨见熙凤不说话,小心唤了她一声。 熙凤放下茶盏微笑:“咱们先把欠户部的银子还上吧。” “啊?!”李纨瞬间瞠目结舌。 “年礼暂且放一放,以后向户部借银子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再做了,我回头会像老爷和二爷禀明。咱们如今还是先把欠户部的银子还上吧。这世上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熙凤又重复一遍,字字清晰,十分淡定。 “可咱们根本没那么多银子,”李纨绞着手帕子:“而且听说别的府里也都是问户部借银子过日子的,别人都不还,咱们还是不要出这个头吧。” 熙凤听了这话忍不住乐了:“民间百姓尚且懂得欠债还钱的道理,咱们堂堂公侯府第反而耍赖不还银子?嫂子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且户部的银子是那么好欠的?万一哪天上头追究起来,嫂子可以翻翻大齐律法,看看咱们府能落得个什么下场。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会影响到珠大哥的仕途。” 李纨心头一突:“但是咱们没银子还呐。” “咱们都快维持不下去这份表面风光了,不也照样拿出大把大把的银子置办给各府的年礼?”熙凤微笑着看向李纨。 李纨恍然大悟,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都是因这份丰厚的礼单子引起来的。 思来想去最终心一横,李纨拿起那沓礼单:“这份礼单还有许多不妥之处,我拿回去再斟酌斟酌。” “辛苦嫂子了,”熙凤亲自给她换了一盏茶:“咱们如今到底不比从前了,不光这些礼单要斟酌,就连府里平日的花销也要斟酌拿出个新章程来,嫂子以为如何?” “妹妹说的是,常言道开源节流,咱们如今无源可开只能先节流了。”二房还有王夫人的体己来贴补,但是公上的帐是越来越难看了,若不改改章程,荣国府再过两年就要散架。且熙凤已经说了,不会再让向户部借银子这种事发生,李纨相信,熙凤会说到做到。 当日下午李纨就把斟酌后减了三分的礼单拿来给熙凤看,熙凤这次也没再说什么,让李纨且去支银子置办,又提醒李纨尽快拿出节流的章程来。老太太和王夫人最近都病怏怏的,等她们得知送往各府的年礼被减了三分已是年后的事。 到了晚间,贾琏回来,熙凤便将此事与贾琏提了提。贾琏很是赞成熙凤的决定,他跟在新帝祁桢身边已有好几年,自然知道祁桢的脾气。“咱们还是得尽快把欠户部的银子还上,”贾琏仰躺在床上:“父亲和二叔借了国库那么多银子挥霍,太上皇不追究不代表七爷不追究。且西北局势不大稳定,两三年内怕是要用兵。” “还有四王八公这些老黄历,”贾琏想了一会又与熙凤道:“皇上登基前就不爱搭理这些人,即便我两次救驾但是皇上对咱们府上也没什么重用的心思,所有恩泽只在我一人。咱们以后能远着些就远着些,你做的很好。” “规劝老爷让他不要再向户部借银子的事,还请爷多费心了,”熙凤笑道:“这事凤儿只怕做不好。” “凤儿放心,这事包在爷身上。”贾琏揽过熙凤在她脸上蹭了蹭,十分亲昵。熙凤不知贾琏到底是怎么和贾赦说的,反正此后贾赦再也没有去户部借过银子。不过这是后话了。 且说熙凤次日起来以她和贾琏的名义单独拟了几分礼单,有往王府去的、往扬州林如海府上去的、往晋王妃处去的、往沈太医府上去的、往钟麒、肖旸府上去的,而后就让钱嬷嬷去着手准备。荣国府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熙凤不想管,她只要经营好自己的这一份就好。 到了腊月底,年礼已送往各府,熙凤让钱嬷嬷培训的丫鬟小厮也都卓见成效,被熙凤分往大房各处当差。只剩下两个十五岁长相普通的丫鬟还没有去处。两个丫鬟一个学的是梳头,另一个学的搭配衣裳,曾被钱嬷嬷夸奖数次,本以为能在熙凤身边伺候,却不想被熙凤派到了荣禧堂去伺候邢夫人。 “你们要用心伺候太太,一定要把太太打扮的光鲜亮丽,越漂亮越好。做的好了,我这里就有你们的一份赏。”这是熙凤对两个丫头唯一的要求。 两个丫鬟连忙应下了,都明白琏二奶奶这是让她们帮着邢夫人斗败大老爷身边的那些小妾。而后两个丫鬟被熙凤亲自带着送到了荣禧堂邢夫人跟前。 邢夫人身边的丫鬟手艺都平平,万万没想到熙凤竟这么贴心,拉着熙凤说了好大一会话。到了第二日清晨,被她赐名冬梅和腊梅的两个丫头给她梳了头又搭配了一身衣裳后,邢夫人觉得自己比往常好看了很多。不仅她自己如此感觉,就连贾赦也夸她比往日瞧着精神,破天荒的当晚歇在邢夫人房里。 邢夫人自然更加喜欢熙凤,只是让邢夫人更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过年前三天,熙凤带着钱嬷嬷和青儿翠儿又来了荣禧堂。她竟然拿着自己的银子给邢夫人做了四身衣裳,两件上好貂裘,还打了四套时兴的首饰头面,并胭脂水粉各两盒,都是上上品。 邢夫人本来就不丑,又忽地有个好儿媳拿着好衣裳好首饰打扮她,再加上搬进荣禧堂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房的奴才又被熙凤治得服服帖帖事事不用邢夫人操心,以前的局促和唯诺竟然都不见了。到此时,邢夫人忽地悟出了一个道理:在荣国府,她得不得老太太喜欢根本不打紧,只要熙凤对她好,她就能过得很舒坦。瞧瞧熙凤给她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可比府里头给太太姑娘们按季做的还要好呢。 邢夫人险些留下眼泪,嫁进荣国府这么多年,她无子无女处境一直很尴尬,熙凤又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她一度以为熙凤嫁进来以后她的生活会更加尴尬。却不想熙凤对她比任何人都要尊敬,都要真心。虽然不是亲儿媳妇,但熙凤待她却像至亲一般。她这个儿媳妇,不仅人长得漂亮,管家管得好,还有钱,最最关键的是对她好,孝顺。只是熙凤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邢夫人有些想不明白,因此心中总有诶忐忑,总觉得说不定哪天熙凤一不高兴就不管她了。 到除夕这日,大家都在荣庆堂热闹。邢夫人见熙凤脸色不大好,连忙过来关切:“凤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事,太太别担心,每月都有这么几天,喝点红糖姜茶就好了。”熙凤扯了扯嘴角给她一个笑容。 “你不舒服就不要熬了,让丫鬟扶你回去吧。”邢夫人连忙道。 “不碍事,大家都在这里,单我走了多不好。” “怕什么,老太太那里我去说。”邢夫人现在不看老太太脸色过日子,觉得腰杆硬上不少,再和老太太说话已没了往日怯懦姿态。和熙凤说完已去老太太身边笑着回禀了熙凤的情况。 老太太见熙凤脸色的确不好,心中暗道一声晦气,再加上也很不愿意瞧见熙凤,于是便挥手让熙凤回去歇着。 熙凤告了罪披上狐裘便离开了,回去喝了碗姜茶就睡下了。贾琏听说熙凤走后,心里总是不放心,想到熙凤每回来月事都很难受,没一会也告罪回来。 贾赦喝了几杯酒,拉了贾琏一下笑道:“好儿子,你快回去瞧瞧你媳妇吧。” 贾政撇嘴,很是瞧不上大哥和侄子这副模样。男人就应该有个男人的样子,贾政满眼鄙夷的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只当没瞧见贾政的眼神,去里间向老太太告了罪便带着小厮走了,走前还不忘叮嘱贾赦的新贴身小厮:“劝着老爷点,别让他喝太多。” 回到小院,正瞧见钱嬷嬷带着青儿翠儿蹑手蹑脚退出来。 “你们奶奶睡了?”贾琏压低声音。 “奶奶回来喝了姜茶就躺下了,这会儿刚刚睡着。”钱嬷嬷小声回答:“奶奶躺下之前还说让我们也热闹热闹。” “行了,都下去,不用你们伺候了。”贾琏想了想又叮嘱一句:“你们热闹可以,只不准喝酒以免误事,且都小声些,别吵着你们奶奶,她不舒服。” “是,二爷。”钱嬷嬷蹲身行礼便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贾琏轻手轻脚进了屋,拨开帐子见熙凤微微皱着眉,心底一阵心疼。想了想放下帐子,自己除了外衣中衣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侧着身子瞧着熙凤的睡颜,慢慢在被子里伸出一只大手覆上熙凤的小腹,用掌心的温度去化解她身体里的丝丝凉气。 “我不是,不是妖孽……”熙凤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音,竟皱着眉头挣扎起来,咕哝了两句话贾琏却没听清是什么。 “我不是妖孽!”熙凤忽地一下坐了起来,额头上竟冒出一层细汗。看看四周不是天地皆白的旷野雪原,她也没被一个妖冶女子和一僧一道架在火上烧才反应过来方才是做了一个极其逼真的梦而已。 熙凤还未待细想为何会做那样的梦,忽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贾琏紧紧圈在怀里。 “凤儿别怕,我在呢,别怕。”贾琏紧紧抱着熙凤。 熙凤伸出双臂,环住贾琏的脖子趴在他肩头。 “方才怎么了,做了什么恶梦了?”贾琏轻声问。 “不知为何梦到有人要烧死我,说我是妖孽。”熙凤自问前后两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要被人架起来烧死? “别怕,梦都是反的。凤儿一定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陪着我。”贾琏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睑、鼻尖,耳边听着他低沉喑哑的安慰声,心底的不安终于慢慢褪去,既而有一股甜意涌了上来,头一次她主动回吻贾琏。 “你不舒服,快些睡吧。”不知过了多久,贾琏不舍地放开熙凤,扶她躺下把她圈在怀里,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带给她丝丝暖意。 只是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恶梦呢?熙凤睡前迷迷糊糊的想到,在贾琏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慢慢进入梦乡。熙凤此时还不知道,跛足道士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第46章 热闹的一天 正月初六,这一日天气晴好,王佑亲自来荣府接熙凤回娘家。贾琏这一日特意推了应酬,陪着熙凤一起。 不多时便到了王府,林氏自是张罗了一桌子熙凤爱吃的饭菜,王子腾与贾琏在书房聊了许久。薛家自入京一来一直住在王府,此时薛家太太与宝钗、宜姝宜婧并秦姨娘苏姨娘也都出来陪着熙凤。 苏姨娘这两年越发老实了,面上瞧着十分喜欢宜婧宜姝,总找各种机会与双胞胎姐妹拉近关系。此时也不例外,苏姨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片片慈母之情,在宜姝宜婧身上来回逡巡。 只宜姝宜婧姐妹俩却不大吃她那套,和宝钗一起凑在熙凤身边玩耍。 “听说婶子又给你们请了一个夫子教书,两个夫子同时教,你们可应付的来?”熙凤看着身前三个花骨朵一样的妹妹心底颇为骄傲,抱抱这个,捏捏那个。 宝钗抿唇微笑点头,宜婧拍拍胸脯:“凤姐姐放心,我们聪明着呢。” 宜姝微微摇头:“她们俩应付得来,可我不大喜欢。” “为何不喜欢?”熙凤摸摸宜姝脑袋上软软的小团子,现在妹妹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喜好了。 “夫子讲的不是读书写字就是珠算什么的,读书写字还好,可是珠算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宜姝看了看秦姨娘欲言又止。 熙凤把她抱起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姝儿别怕,喜欢什么告诉姐姐,不必吞吞吐吐的。” “我喜欢磨胭脂膏子,嗯,”宜姝又想了想:“还有给母亲和姨娘染指甲的蔻汁,可是先生从来不讲这个。” 林氏无奈扶额,轻轻戳了一下宜姝脑门:“我倒是想给你找个这样的夫子来教你,但也得有夫子会这个呀。” 秦姨娘连忙让宜姝从熙凤腿上下来:“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往你姐姐腿上爬,一点也不知道疼人。胭脂膏子那些胡闹的万一哪能跟夫子教的东西比,你可别胡来。”秦姨娘希望两个女儿能像林氏一样成为大家闺秀。 “是我抱她的,姨娘不要说她了。”熙凤笑了一下又看向林氏:“姝儿喜欢倒腾胭脂蔻汁,要不婶子找个人教教她?凤儿觉得这个就和绣花似的,既能打发时间,也是个姑娘家的消遣,婶子意下如何?” 林氏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的人不好找。” “请个制胭脂的女师傅来教不就可以了,咱们又不图她以后做个胭脂大师,也不图人家的秘方,只让师傅指点指点她就是了。”熙凤说着话的时候只是想着尽可能满足妹妹们的爱好,完全没想到十年后宜姝会成为京中女子追捧的大师。她制的胭脂水粉、雪花膏等物,连宫里的娘娘们都爱不释手。 林氏是个很宽和的主母,双胞胎又很乖巧从来不闹事,且又有熙凤帮忙垫几句话,因此便点头同意,安排嬷嬷寻个手艺好人又安分的女胭脂师傅来教宜姝。宜婧和宝钗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跟在旁边学一会,不过到底都没什么兴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只有宜姝乐此不疲,一学就是一辈子。 众人说话间,乳母抱着刚刚睡醒的王信过来。王信见熙凤来了,咿咿呀呀含糊喊了声姐姐就伸手要熙凤抱他。熙凤赶紧抱在怀里,颠了两下乐的王信眉开眼笑。 “两月不见,信儿长了不少,个头高了,皮肤也白了。比几年前的佑儿白好多呢。”熙凤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脸蛋。 “我瞧着信儿越长越像嫂子,佑儿越大越像哥哥。”薛家太太笑道,伸手想抱王信,王信却抱着熙凤不撒手:“你们瞧瞧,凤儿一回来,他都不让我抱了。明明我昨儿还喂他糜肉粥呢。” 林氏似有些吃味,看着熙凤和王信直摇头,又拍拍薛家太太的手叹气道:“哎,岂止是不让你抱了,他姐姐一回来,他连我都不让抱了。” 熙凤笑着把王信抛了一下又稳稳接住,乐的王信直拍手,不住叫唤”哥哥”“姐姐”。只有被王佑或者熙凤抱着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这种刺激的感觉,有熙凤在的时候,王信自然不愿让别人抱他。 “因为信儿知道凤姐姐功夫好,对不对呀~”熙凤说着又抛了王信一下,她控制的很好,每次抛起的高度不会超过一尺半,十分安全。丫鬟婆子们都看得心惊肉跳,林氏却一点也不担心。 “回禀夫人、姑太太、众位姑娘们,”一个丫鬟满脸喜色进来:“蟠大爷在院子里刚放起来一只三丈长的孔雀风筝,请夫人、姑太太和姑娘们去看风筝。” 薛家太太笑道:“年前我就听蟠儿念叨说找了个好东西要留着凤儿回来给她看,原来是风筝。这孩子真是的,一只风筝有什么稀奇的,也拿来献宝。” 熙凤眯了眯眼睛,薛蟠真是越发乖巧了,还知道献宝。 “咱们去看看吧,三丈长的风筝呢,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风筝呢。”熙凤很是期待,薛蟠既然敢献宝,应该不是俗物。 众人点头,纷纷披上狐裘披风或大氅。林氏与薛家太太相伴走在前头,熙凤抱着王信跟她们身后,宝钗三姐妹随后,秦姨娘苏姨娘在最后面,再加上众丫鬟婆子,这队伍足有二三十人。 一出屋子,眼尖的宜婧就瞧见了天上正飞着的那只大风筝:“我看见了,好漂亮!”宜婧拍手。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一直庞大却不失精致的银孔雀在飞在半空中,每一根雀翎都画的十分细腻,阳光一照竟闪闪发光。 待走到园子里,离得近了些才知道这只孔雀风筝敷了一层银粉,难怪闪闪发光。 薛蟠一见林氏、熙凤等人来了,连忙将线轴交给小厮,自己则跑过来行礼问好。 熙凤很高兴,两月不见,薛蟠长进不少。行礼有木有样,比以前又规矩不少。 薛蟠见熙凤露了个笑脸,腆着脸上前一步抓耳挠腮:“凤姐姐喜欢这只风筝吗,这是弟弟特意让人寻来的,好几个做风筝的老师傅一起做,一个月才制出来。听说可复杂了呢。” “不仅复杂,还很费银子。”熙凤似笑非笑。 “凤姐姐高兴就好,不过百两银子罢了。”薛蟠想着只要讨得熙凤欢心,他的日子就能好过些,毕竟王佑很听熙凤的话。 熙凤自然知道薛蟠为何这般讨好,又想了想便问他:“你是不是就准备了这么一个风筝?” “怎么会!”薛蟠连忙辩驳:“我买了好些风筝呢,不过别的都小,是给三个妹妹准备的,这个是特意送给凤姐姐的。” “嗯,还知道给妹妹们都准备,不错,你有心啦。”熙凤觉得薛蟠似乎比以前聪明了:“最近书读的怎么样?佑儿可有拉着你练武?” 薛蟠立马哭丧着脸诉苦:“先生说我读得挺好的,可是之前学珠算我一个走神算错了几个题,还有先生讲的什么鸡兔同笼的东西,我听了好久没听明白,表哥让我陪他练了半个月的功夫。凤姐姐您看我的胳膊腿,都比以前粗了。” “可是习武之后吃的多了,因此长肉?”熙凤笑了一下。 “哪跟哪儿呀,”薛蟠小声嘟囔:“佑表哥下手太重了……” “哈,”熙凤忍不住笑出了声,再看薛蟠那委屈的小脸,又赶紧忍住:“好了,你一个爷们家,怎么总弱不禁风的样子呢。回头我跟佑儿说说,让他以后下手轻点。不过瞧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要不你以后每日早晚也跟着好好练上一个时辰吧。”薛蟠这一身虚肉还没二两劲,熙凤瞧着颇为头疼。 薛蟠纠结了一番:“我听凤姐姐的,只是您可一定要记得跟表哥说呀,往后下手轻点。” “放心吧。”熙凤好笑的看了薛蟠一眼,抱着王信也去逛园子看风筝。这只银孔雀风筝当真赏心悦目,瞧着就像一只真的孔雀在天上飞似的。 林氏与薛家太太也不管熙凤与薛蟠说些什么,带着几个姑娘并两个姨娘在外头慢慢的转园子,从各个角度看风筝。林氏与薛家太太不知道在前头合计一下,姑娘们都不到七岁,便让人去前头请王子腾带着王佑和贾琏来园子看风筝。 没一会王子腾已带着王佑和贾琏过来了。正瞧见薛蟠从一个箱子里拿出几只风筝分给宝钗、宜婧、宜姝和王信。 再瞧瞧天上飞的那只银孔雀,贾琏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再听众人说这是薛蟠特意寻来迎接熙凤回娘家的风筝,贾琏忽然觉得这个胖乎乎的薛蟠怎么瞧着就这么不顺眼呢?他昨儿个才花了八十两银子让昭儿去找潍县来的风筝师父订了一对彩凤风筝,准备上巳节的时候陪熙凤去城外陪熙凤踏青放风筝,结果这小子今儿个就给他唱这出。 贾琏有些郁闷,看熙凤此刻亮闪闪的眼睛,等他带着熙凤去放风筝的时候,她还会这么高兴吗? 此刻除了贾琏,众人都很高兴。王子腾与林氏还都夸赞了薛蟠一番。看着薛蟠貌似呆头呆脑实则不断摸脑袋傻笑的得意劲,贾琏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日王家和乐融融,但荣府里却闹了个人仰马翻。 一个衣衫褴褛腰间挂着个大葫芦、头发乱糟糟浑身脏兮兮的跛足道人来到了荣国府门口。 众人见他脏兮兮不像正经人,便拿话轰他走。 那道士不在乎众人说什么,只问道:“王熙凤可在府里?” “哪里来的混账道士,”门上的小厮有两个是大房的人,自然一心向着熙凤,登时就闹了,拿着棍子去赶那道士:“我们奶奶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大房的奴才们被熙凤指派钱嬷嬷专门培训了几个晚上,不仅强调礼仪,还着重洗脑,是以个个都盼着好好表现不让熙凤失望。此时听一个腌臜道士直言熙凤名讳,哪还有不恼之理。 第47章 妖孽和妖道 那道士一听门房这些人说“我们奶奶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就知道王熙凤定然已经按着警幻仙子的布置嫁过来了。 从姑苏到金陵再到京城,他奔波了好些日子,终于找到这坏他功德的王熙凤,此时也没心情和门房上的众奴才说什么,抬脚就要冲进府。 “你这道士好生无礼,公侯府邸也是你能硬闯的?赶紧滚开。”大房的奴才自然赶紧拦着,二房的却抱着胳膊看好戏。 “走开,我要去找王熙凤。”道士气的瞪眼,见两个奴才死死拦住他不让他进门,没奈何只好使出一丝法力躲开二人的阻拦冲了进去。这跛足道士脚步生风,大房的两个奴才紧赶慢赶也没追上。 “快,快去告诉太太。”两人商议对视一眼决定赶紧去请邢夫人。 门房上几个二房的奴才也赶紧去把此事告诉王夫人。 那道士并没来过荣国府,此时已冲到了荣禧堂,忽地一众小厮冲上来把他围住,扬言要赶他出去。 道士冷哼,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众小厮:“无知奴才,你们府上进了妖孽,只有我能降服,不带路也就罢了,竟还敢阻拦?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何方妖道在此胡言乱语!”邢夫人扶着冬梅和腊梅已经从正房出来,看向那道士眼底竟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闻讯赶来的贾赦吃了一惊,万没想到他这个只会听他指挥的媳妇竟然也有发狠的时候,再看邢夫人今日打扮的富贵华美,嘻嘻看了一番竟与从前大不相同。 “啧啧,”贾赦砸吧砸吧嘴,决定今日去邢夫人房里。 “老爷来的正好,这个妖道胡言乱语着实可恶,我们荣国府好好的,哪里有什么妖孽。”邢夫人走过来扶着贾赦。 贾赦点头看向那妖道,毫不留情的挥手:“把他赶出去。” “慢着,政公,王夫人,”那跛足道士冲贾赦和邢夫人拱拱手,想当然的以为面前的夫妻是贾政和王夫人:“我乃得道之人,岂会胡言乱语,你们府上真的进了妖孽,那王熙凤,” “住口!”贾赦邢夫人异口同声指着那个妖道厉声呵斥。 贾赦与邢夫人对视一眼,有些意外,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默契了?一瞬间,贾赦对邢夫人好感大增。且邢夫人这神采飞扬甚至有点嚣张的模样,他竟意外的很喜欢。 “政公与夫人别不信,”那道士挣脱众小厮:“贫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不打诳语,你们府上那王熙凤是个妖孽,断断留不得,一定要,” 贾赦冷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怎么不脸红呢?还政公,还妖孽?满嘴喷粪的死道士,竟敢毁我儿媳名声,谁派你来的,你拿了多少银子?这种下作的把戏也好意思做?” 妖孽?熙凤一来,大房不仅有了管家权,还搬进了荣禧堂,她明明是大房的福星好不好! “你儿媳妇?”那道士愣了愣,掐指一算:“不可能,王熙凤怎么会是你儿媳妇,你儿媳妇是李纨,王熙凤的夫君是你侄子贾琏。” “我呸,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老子贾赦是也,你这道士满口胡言乱入着实可气!都干什么吃的,快把他轰出去!”贾赦气的半死,他是荣国府袭爵的大老爷,住在荣禧堂,现在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野道士竟然把他认成了贾政那个混蛋。 跛足道士万万没想到住在荣禧堂的竟然是贾赦和邢夫人,听了这话大为惊骇。 “不可能,”道士被小厮叉出去的时候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警幻仙子那儿写的清清楚楚,住在荣禧堂的是贾政与王夫人,这贾赦与邢夫人是怎么回事?” 被扔出大门的一瞬间,他忽地想明白了,咬牙怒道:“王熙凤,一定是王熙凤。这个妖孽,不仅坏了我的好事,如今竟还!” 道士掐指一算,原本落入警幻仙子棋盘中的众人清晰明朗的命运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似有一层迷雾笼罩竟算不透。 王夫人一得了消息,从床上挣扎起来后连个衣服都来不及换,只批了披风就扶着嬷嬷的手快步走到荣禧堂。 “大嫂,我听说有个道士说咱们府里又妖孽,是怎么回事?”她就说嘛,这么多年了她在荣国府过的那么舒坦,如今却一下子从云端跌落,极有可能沾到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邢夫人撇了王夫人一眼:“妖孽?那妖道的话也是能信的?二太太莫不是病糊涂了?” “那道士呢?”王夫人急切问道。 邢夫人嘴撇的更厉害,朝大门的方向努努嘴:“已经被扔出去了。” 看着王夫人连忙离去的背影,邢夫人恶心的忍不住啐一口:“不安好心的下作蹄子,等我儿媳妇回来,别管你翻出什么浪来都一掌给你拍下去。冬梅,你去找个机灵的小厮盯着她,我看她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来。”邢夫人已经想好了,为了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若是发现什么情况,她要第一时间派人去报告熙凤。 王夫人出了荣禧堂就连忙让周瑞家的去追那道士,很快就在大门西边不远处找到了正掐指翻白眼口中念念有词算什么的道士。 “可是你说我们府上有妖孽?”周瑞家的见他穿的太过脏差忍不住皱眉。 那道士不理,只叹气:“哎,王熙凤这个妖孽,坏了大事了!” 周瑞家的大喜,连忙接话:“老神仙,我们太太请你过府一叙,”说着她又左右看看,见没有大房的人在附近,得意道:“我们太太想请你去商量除妖,若是老神仙有法子除了那妖孽,我们夫人定当将您奉若上宾。” 道士终于看了周瑞家的一眼:“你夫人是谁?荣国府二太太?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的娘亲?” “正是正是,您真是料事如神,老神仙,咱们走吧。”周瑞家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跛足道士捋捋胡子,望望天想了一瞬:“也好,带路吧。”说罢就跟在周瑞家的身后往荣国府去。 “老神仙,这边。”周瑞家的笑道:“按理不该让您这样的老神仙走后头小门,只是若走前头大门免不了要生出许多闲话与事端,还请您委屈一下。” 道士虽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周瑞家的身后,从梨香院那边的小门去了海棠院。 王夫人一见那道士来了,连忙将人请进屋,亲自捧上茶,一口一个“老神仙”喊个不停。 跛足道士掐指算了算,又是叹气:“哎,此事我已尽知,夫人受苦了。” 王夫人险些流下眼泪:“这两个月也不知怎么了,事事不顺心,我……” 跛足道士高深莫测地摆摆手:“夫人莫慌,你们府上来了个妖孽。你不用管其他的,只要尽快把她赶出去就好了。”跛足道士又望望天:“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夫人尽快完成。贫道还有急事,要上去一趟。” 王夫人擦了一把眼泪:“可那妖孽厉害的紧,我怎么才能把她赶出去呢?”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贫道相信夫人有这个能力。”那道士说着又强调一遍:“夫人一定要尽快把她赶出府去。否则后患无穷。贫道先告辞了。”话一说完,这倒是就凭空消失了。 王夫人和周瑞家的同时揉揉眼,没有,再揉揉眼,还是没有。二人面面相觑许久才说出话来。 “咱们这是真的碰到神仙了吧。”王夫人道。 “不是神仙哪有这样的手段,太太,您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 “但是怎么才能把那个小孽障赶出府去呢?”王夫人皱眉苦思。 周瑞家的扶着王夫人坐下:“只怕这事还得借琏二爷或者老太太的手。” 王夫人苦思半晌,末了摇头:“老太太还在抄女戒呢,手根本申不了这么长,且被太后那般训斥,她以后根本就管不了府里的事。只能借琏儿的手。” “但是怎么才能让琏儿休了那个净跟咱们作对的妖孽呢?”王夫人觉得这事着实不好办。 周瑞家的眼睛闪了闪,连忙道:“奴婢听说他们大婚第二日一大早,没找到床上的那方帕子。而且奴婢还听说他们睡觉从来不让人在屋里伺候,晚上从来没叫过水。” “从来没叫过水?这可不对头。”王夫人冷笑,才大婚的小夫妻哪有几个忍得住的,就是她儿子贾珠,够正经的吧,还不是顶多隔上两天,夜里就要叫水洗澡净身。 “这种情况,要么是琏儿不喜欢那个孽障,要么就是他们还没圆房。”王夫人脑子有时候很好使:“这倒是个机会。” 王夫人很快就想出一个主意:“去把丫鬟们全叫进来,我要选个漂亮伶俐的疼疼我那好侄子。” 周瑞家的赶紧去了,若是能把新来的那个胳膊肘往外拐不想着自己亲姑姑的妖孽赶出去,二房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翻身了。 很快,丫鬟们全都进了屋子,王夫人左看右看,冲着金钏点点头。挥手让其他人下去,王夫人让金钏近前说话。 “琏儿这两年越来越出息了,人也越发出挑,啧啧,那风流俊俏的模样,那一身好功夫,金钏,你说琏儿是不是越来越出息了?”王夫人笑眯眯的。 金钏脸竟有些红,低头小声道:“琏二爷自然是极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皇上看重。” “那你可愿伺候他?我瞧着凤儿日日辛苦,你可愿去给凤儿分担?”王夫人托起金钏下巴。 金钏紧张的咬着唇,只越来越红的脸蛋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很好,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去伺候他。”王夫人笑道:“你可要好好表现。”王夫人说着又让金钏附耳过来细细嘱咐一番,而后又让周瑞家的出去一趟悄悄买了些东西。 那边邢夫人派来的小厮虽探听不到王夫人在院子里究竟干了什么,却亲眼瞧见周瑞家的领着道士进了门,也知道周瑞家的把所有丫头都集合起来,后来又出门去买东西。小厮想了想,悄悄跟上去,见她鬼鬼祟祟进了一家药房,赶紧回去禀告给邢夫人。 邢夫人不敢耽误,连忙派腊梅往王府跑一趟把事情告诉熙凤。 正在王府与众人玩笑的熙凤没想到邢夫人会忽然派腊梅过来,连忙去了二门。得了消息,熙凤让青儿给了腊梅一两银子,又让腊梅给邢夫人带话:“你回去就跟太太说,我都知道了,回去定会多加小心,不会着了邪魔歪道。请她也千万小心,一定要看尽下人,守好荣禧堂,可别让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混进去了。我回去了,就给她老人家请安。你再去我那院子告诉留在家的钱嬷嬷,请她看好家,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回去了查明情况,自有决断。” 腊梅领了话,又被赏了茶水点心,匆匆用完就赶紧回去了。 待熙凤回到屋里,薛家太太忍不住笑熙凤:“什么要紧事,这大过年的回个娘家,你婆婆还派人跟着你身后追。” “姑姑可还记得我的那对猫儿,今日我不在家,它们不大吃饭,太太瞧着心疼就让人来告诉我。”熙凤随口扯谎就把事情给掩了过去,前年那两个外国人送给熙凤的猫,的确是熙凤不再就不大爱吃饭,众人听了倒没起疑。 只是薛太太忍不住问熙凤:“你那对猫也喂了好几年,怎么还不见生小猫呢,我们可都等着讨个来养。那么喜人的猫儿,你要是不让他们生几只小的,可太可惜了。” 熙凤顿时心痛的捶胸顿足:“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对猫儿都是女猫,怎么生小猫?” 林氏噗嗤一声笑了:“当年也不知是谁夸下海口说要生了给我们小猫养的,等了好几年,你竟告诉我们那是一对女猫。” “哎,那两个洋人实在气人,说是送我一对猫,竟都是女孩儿!”熙凤十分郁闷,当年得知真相险些吐血:“可怜我还精心照料了一年多才知道。” “要不咱们找只别的猫儿来配也不碍事的,找个漂亮点的,将来生出来的应该也很可爱。”薛家太太想起那对猫心就痒痒,可如今猫儿被熙凤带走了,却是碰都碰不到了。 熙凤摇头:“还是再等等吧,年前我收到金陵的来信,说是自开了海禁之后已有很多外国船只进港,姑姑和婶子且再等等,看能不能碰上一样的。”其实熙凤实在等费德罗和查尔斯,希望他们能不辱使命。 薛家太太也没太纠结,大家很快又聊起别的。一时又说宝钗喜欢刺绣,她想寻个精通苏绣的绣娘来教导宝钗。大家又说起谁家的绣娘功夫了得。到傍晚熙凤与林氏、薛家太太和秦姨娘又打了一圈牌,天色渐渐暗了才和贾琏带着林氏与薛姨妈给她大包小包各种吃食、玩意等物回贾府。 薛蟠还喜滋滋的让人把那只三丈长的孔雀风筝也拆成几部分,巴巴地送到了熙凤的住处。贾琏脸黑了一路。 第48章 爷舍不得 待熙凤与贾琏回了荣府,就见旺儿贼头贼脑的在二门张望。 “混帐东西,瞧你这样,爷怎么有你这样的奴才。”贾琏恨铁不成钢的一脚踹上去。 “哎呦喂,爷您可回来了,”旺儿连忙抱住贾琏的小腿:“奴才等了您好久了。” “什么事?”贾琏和熙凤俱都停下。 旺儿看了看熙凤,没敢开口。 “爷有事要处理,我就先回院子了。”熙凤微笑着转身扶着青儿的手带着丫鬟们迅速离去。 “糊涂东西,”贾琏气的抽回脚又踹了旺儿一下:“在爷的媳妇跟前你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下回有什么直接说,再这样爷就把你赶出去。” 旺儿赶紧使劲点头,把贾琏的吩咐好好记在心里。 “爷,奴才有事要回禀,大事。”旺儿苦着脸。 贾琏皱眉:“去书房说。” 一进了书房,旺儿连忙添油加醋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今日那跛足道士闹事的情形跟贾琏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妖孽?”贾琏攥了攥拳头:“那妖道真这么说爷的媳妇的?他人在何处?” “他本是被老爷和太太打发了出去的,但后来奴才远远瞧见似乎是周瑞家的把他又领回了海棠院,后来过了很久也没瞧见那个道士出来。然后奴才就去等您了。”旺儿大概觉得自己作的不错,眼神里竟有些邀功的意思。 “愚蠢,”贾琏瞪了旺儿一眼:“你不好好的盯着海棠院,跑门口去等爷有什么用?可有人发现你?” “这个奴才可以保证没有的。”旺儿连很拍胸脯。 “总算还没笨到家,”贾琏扔了一块碎银子给旺儿,抬腿就去找熙凤。 熙凤正听钱嬷嬷汇报今日下午的情况呢,听贾琏来了,钱嬷嬷赶紧话锋一转和熙凤说起庄子上的事。 “你先下去,爷有事要和你们奶奶说。”贾琏进屋目不斜视直接看着熙凤。 钱嬷嬷看了熙凤一眼,见她没有异议,连忙便下去了。 “今日那个妖道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贾琏坐在熙凤对面,端起熙凤的茶盏一饮而尽。 熙凤点头:“爷有何高见?” “没什么高见,就是怕你往心里去。”贾琏凝视熙凤:“旺儿瞧见周瑞家的把妖道领进了海棠院,她肯定要拿这话兴风作浪,你别搭理,交给爷就是。” 熙凤摇头:“事情是因我而起,那道士指名道姓说我是妖孽,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爷,你不要太紧张,我小心些,应该不会着了她的道。” 贾琏长臂一伸,直接把熙凤捞入怀中,炙热的鼻息萦绕在熙凤耳脖间,他似乎有些生气:“你是觉得爷保护不了你?” 熙凤认真瞧着贾琏,过了一会才摇头:“不是,爷很厉害。但爷到底没见识过后宅争斗,不知道后宅里的阴私事到底有多恶心。”言外之意,贾琏回低估对手。再者那个跛足道士,似乎的确是有法力的,而王夫人此时境况很是糟糕,熙凤觉得她很有可能狗急跳墙。贾琏是个爷们,是个在外面当差的正经爷们,他应该不懂后院某些女人们的可怕。 “你怎么知道爷不知道呢?”贾琏出了一下神,想起刚记事时他母亲和二房婶子的明争暗斗。当年他虽懵懵懂懂却也知道了不少事,事隔多年想起来,的确令人很不舒服。明明是一家人,却都那样虚伪。 熙凤趴在贾琏肩头,伸出双臂环住贾琏,闷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爷不要知道。后宅那些事,交给我就好了。您只管好外面的事。爷给我遮风挡雨,我给爷除去后顾之忧。” 贾琏一下紧紧圈住熙凤,沉默良久也没说出话来。 “我们是夫妻,你是爷的媳妇,”就在熙凤以为贾琏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低沉的嗓音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后宅凶险堪比官场,爷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被人指着鼻子骂妖孽可不是小事,熙凤就算再有本事贾琏也不能让她独自面对,再想想除夕那夜熙凤的恶梦,贾琏的怀抱又紧了紧。 “就算是妖孽,你也是爷的媳妇。别说妖孽,就算是吃人的妖精,我也认了。”贾琏心中如此想着,却并未说出来,只是圈着熙凤的怀抱一紧再紧。 熙凤被勒的喘不过气来,捶了贾琏两下:“咳咳,爷你是要把我当妖孽勒死嘛,咳。” 贾琏赶紧松开一些让熙凤喘喘气,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就算你是妖孽,爷也舍不得勒死你。”贾琏双眸中盈满笑意却并未说话,只轻轻在熙凤额头留下自己的吻引,想到熙凤说的“如果可以,我希望爷不要知道,后宅那些事交给我就好了。您只管好外面的事,爷给我遮风挡雨,我给他出去后顾之忧”贾琏心中一时似有甜甜的蜂蜜涌进去,鼓鼓涨涨的。不知不觉间就开始盯着熙凤的眼睛瞧,然后目光渐渐下滑,滑到那丰润的两片嫣红花瓣上。 “回禀二爷和二奶奶,二太太派了金钏来给奶奶送糕点。”钱嬷嬷的声音恰在此时出现,打破两人之间互相凝视的奇妙氛围。 熙凤贾琏对视一眼,贾琏点头,熙凤便抬高声音:“让她进来。” 金钏拎着一个单层食盒进来行了礼,就忍不住拿眼偷瞧贾琏。 贾琏忍不住皱眉,却见熙凤对他微微摇头,贾琏会意,便暂且按下心中不快。 熙凤又仔细打量了金钏几眼,见她略施粉黛清丽脱俗似小家碧玉可亲可爱,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她打扮成这样做什么?勾引宝玉显然是不可能,勾引贾珠?李纨和贾珠郎情妾意眼中根本瞧不见别人。勾引贾赦或贾政?想想原著,完全也不可能。 无论是只觉还是经过分析,熙凤认为,这个漂亮丫鬟都是来勾引贾琏的。而这背后,必然是王夫人指使的。 “二太太派你给我送糕点?“熙凤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看着金钏:“倒辛苦二太太想着我,她的病可好些了?二太太今日心情可还好?“ “回二奶奶,我们太太因病未能与您一起回娘家,总忍不住回想您小时候的事。太太想起您小时候爱吃蜜云糕和山药糕,便亲自做了,就等着您回来给您呢。”金钏说着还是忍不住偷瞧贾琏。 贾琏强忍着把金钏一脚踹出大门去的冲动,面无表情看了熙凤一眼。 偏熙凤正想到将计就计的主意要坑贾宝玉和王夫人一把,冲不耐烦的贾琏笑了一下,让钱嬷嬷接了糕点,又看了金钏一眼,笑道:“二太太的好意我新领了,等明儿得了闲我就去海棠院给她请安。” 熙凤说着笑着打量了一番金钏:“还是二太太会挑教人,你这丫头可真水灵,声音也好听,跟黄鹂鸟似的。” “奴婢当不起二奶奶如此夸赞。”金钏福身,脸红起来。连琏二奶奶都夸她,琏二爷应该也会觉得她好看吧。 只金钏没想到琏二爷忽地起身冲着熙凤一甩袖子出去了。 诶?琏二爷的脸色好差,他和琏二奶奶的关系是不是并不好?金钏暗自思忖。 熙凤心思转的极快,脸上的微笑忽然变成了苦笑,又强打精神和金钏说了两句话,便兴致缺缺的打发金钏回去。金钏又打量了熙凤一下,发现熙凤此时似乎很烦躁的样子,更加相信熙凤与贾琏关系并不好。且金钏猜测,极有可能是贾琏不怎么喜欢熙凤。 金钏走后,熙凤问了丫鬟小厮贾琏的去向,便直接去书房找贾琏。一进门,他竟破天荒的再写字。 “爷在写什么?”熙凤笑着走过去,很好奇。 贾琏头也不抬继续写,根本不搭理熙凤。 熙凤走过去想看看,贾琏却直接把纸揉吧揉吧直接扔到一边,甩了笔也不搭理熙凤,瘫到圈椅里干生气。 “爷?”熙凤小心翼翼叫了一声,回想一下之前的事,发觉到没和贾琏商量就那样作为的确不对,赶紧摆正态度好好道歉:“爷,方才是我不好,我应该先和爷商量的。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以后爷在场的时候,我一定不擅作主张,若爷不在场,我也尽量和爷取得联系争取商量好吗。” 贾琏眯着眼看着熙凤:“爷生气了吗?” “您不理我。”发觉自己方才的失落与慌乱,熙凤意识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很喜欢贾琏了。 “哼!”贾琏冷哼,挑起熙凤的下巴,眼底是难以平息的怒火,忽然间猛地低头狠狠在熙凤唇上吸了一口:“不准在爷跟前夸别的丫头,听着就来气。” “好,”熙凤利索的答应:“其实我是假意夸她一句,海棠院肯定是派她离间我和爷来了,我是想将计就计让海棠院和宝兄弟摔个跟头。” 贾琏撇了熙凤一眼:“以后假意的夸也不许。” “好。”熙凤赶紧答应,不过还是没忍住嘟囔一句:“我又没夸别的男人,你吃的什么醋。” “你夸一个试试!”贾琏揪住熙凤的耳朵。 “不会的不会的,”熙凤赶紧摆手:“要夸也只夸爷。”虽然以前没谈过恋爱,但熙凤也大概知道男人都是不讲道理的狮子,要顺着毛捋才会乖。 贾琏总算高兴了,又瘫回圈椅里,摆出一副大爷样:“怎么坑海棠院和宝兄弟一把,说来听听,若能提起爷的兴趣,今晚就陪你睡觉。”不然他怕熙凤又做噩梦惊醒了。 第49章 你的胭脂呢 熙凤赶紧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贾琏听后,思索一番和熙凤一合计,又增增减减最后敲定计划。 算计起那个生来就受宠的贾宝玉,贾琏一丁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一想到以前因贾宝玉受得气就心烦。老太太和王夫人总是宝玉这宝玉那的,再加上这厮总说他是七王爷的狗腿子,贾琏能喜欢他就怪了。此时王夫人又兴风作浪,贾琏自然要好好回敬一番,宝玉可是王夫人的心头肉呢。 二人商议之后,默契更上一层,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贾琏便拉着熙凤回屋就寝。至于金钏回到海棠院又和王夫人说了什么,王夫人又有何计划,二人已作出多种分析,接下来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略微调整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日一早,熙凤去给邢夫人请安,又被邢夫人拉住好一顿嘱咐:“好凤儿,你可一定要小心。海棠院那位表面吃斋念佛实则蛇蝎心肠,这些年,我在她手里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罪。” 熙凤无奈,赶紧安慰邢夫人一番,又让钱嬷嬷将准备好的一对翡翠燕钗送给邢夫人。 邢夫人果然不再纠结往日的苦难,搓搓手:“凤儿呀,你已经给我做了好多首饰衣裳了,怎么又给呢?而且我瞧着你平日打扮的有些简单了,这燕钗,还是你留着戴吧。你年轻,戴什么都好看。” “太太对凤儿和二爷好,这是二爷的意思,您要是不要,自己跟二爷说去。”昨日熙凤与贾琏说了邢夫人派人报信的事情后,贾琏对邢夫人的感官好了很多。 “这,这,”邢夫人心头一梗,五味陈杂,再看看这对翡翠燕钗:“琏儿他,他竟还想着我。” “您就收下吧,您为我们着想,我们都记在心里。您疼我们,我们自然要孝敬您,以前那些苦咱都不提了,您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只要邢夫人别犯糊涂,只要她向着熙凤和贾琏,以后她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好好好,即是琏儿的一番心意,我就收下了。”邢夫人心中一阵阵欢喜,待熙凤走后又把玩了那对翡翠燕钗良久,觉得成色很好,比府里每次给太太姑娘们做的都要好。邢夫人一得意,就忍不住戴上钗子臭美,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还特意显摆了一顿,险些把老太太气的吐血。 到了傍晚,贾琏下班回府后,王夫人又派金钏来给熙凤送糕点,熙凤似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强打精神应付了几句就让金钏回去。可巧金钏刚要出门,正碰到贾琏从荣禧堂回来。 金钏赶紧行礼:“见过琏二爷。”等了好久没听他叫起,金钏忍不住揣着乱蹦的小鹿抬头去看贾琏,发现贾琏正在看她,慌得金钏赶紧又低下头。琏二爷长得可真好看,而且人还那样出息,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金钏心里忍不住乱想:琏二爷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日回到海棠院去给王夫人报告时,金钏一字不落的把熙凤与贾琏二人的表现说的十分清楚明白。 “很好,这样看来琏儿对你是有些意思的,你做的很好。”王夫人笑眯眯地让周瑞家的给她抓了一把铜钱。 “太太,咱们接下来怎么做?”金钏走后,周瑞家的如此问。 王夫人却笑了笑:“不急不急,且吊吊他的胃口。咱们先和凤丫头这个妖孽修补修补关系。你去拿最好的缎子给裁缝,按她的尺寸做身衣裳。说来她嫁到咱们府里这么久了,我还没给过她什么东西呢,倒是咱们疏忽了。”王夫人一想到自己在熙凤嫁过来的第二日就因熙凤的态度而大动肝火,就十分恼怒。 当时若不是她性急,一味的认为熙凤就如从前见到的那般乖巧听话好拿捏,也不会一上来即被熙凤反将一军。 不过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两个月的时间,王夫人自认为已经看清了熙凤的真面目,这是个极其霸道强横的女人。当日熙凤惩治大房奴才的情形早就传遍了荣国府,王夫人着实没想到原本以为是小绵羊的侄女竟然是这样的一头恶狼。以后她再也不会轻视熙凤了,一定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狠狠摔个跟头。 且说王夫人日日都在贾琏回府后排金钏送糕点给熙凤,十日后的晚上又派金钏送了一身紫色衣裳给熙凤,正是前几日让裁缝做的那身。熙凤原本有些怏怏的,见到这身漂亮衣裳之后忽地眼前一亮,笑着对金钏道:“这身衣裳我很喜欢,明日亲自去海棠院给姑姑道谢。辛苦金钏妹妹了。” 金钏连忙红着脸说不敢当,一出门又碰到贾琏。 “琏二爷。”金钏福身,小鹿乱撞。 “嗯,免礼。”贾琏往前走了一步,忽地又转身对金钏道:“今日的耳坠子比昨日的好看,这个颜色更衬你。” 贾琏说罢就走了,忍着心中的恶心进了屋一把将熙凤拽过来,狠狠在她唇上吸了一大口,一直到熙凤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怒道:“以后再敢让爷陪你演这种恶心人的戏,爷就咬死你。” “咳咳,不敢了,不敢了。”熙凤有些不敢直视贾琏的眼睛,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当初我明明都对你和盘托出了,你是同意了的! 再说金钏一路脸红心跳的回到海棠院后,又是细细向王夫人报告一番。王夫人十分满意,又让周瑞家的给金钏抓了一把铜钱,然后让她下去。王夫人又与周瑞家的好好商量一番,定下计策。 次日熙凤当真如先前所言来给看望王夫人,同时道谢。似乎她和王夫人的关系在这半个来月的时间里已经修补如初一般。 王夫人见熙凤脸色不大好,便拉着手关切道:“凤儿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不大好?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惹你生气。” 熙凤微微摇头:“没什么。” “凤儿呀,我是你的亲姑姑,在荣国府里咱们是最亲近的人了。你有什么事还是不能和姑姑说的?姑姑以前做了错事,现在后悔的不得了,你不要和姑姑计较了好不好。以后姑姑好好疼你,你有什么心烦的,就和姑姑说,姑姑帮你出出主意。” 熙凤强忍真心里的恶心,因此面上的确很难看,但是看在王夫人眼里,却好像熙凤真的有什么极其郁闷的事一样。见熙凤总不说,王夫人便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又劝了良久。 “是因为二爷,二爷这些日子不大和我说话。”熙凤压低声音闷闷道,手里来回扯着帕子,似真的不知所措一般。 “可是你们吵架了?小夫妻都这样,年纪小不经事,不懂得忍让。你不要和二爷置气。老话说的好,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王夫人笑道:“凤儿别太担心,瞧你都瘦了。过几天就好了。” 熙凤却默不作声,似乎事情没有王夫人说的那般简单。 王夫人心中得意,因此面上就忍不住带了笑,她只努力压着嘴角力图做出一副慈祥姑母的形象来:“要不回头姑姑帮你劝劝琏儿?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老爷说话,他多多少少还是愿意听的。” 熙凤抬头瞧瞧王夫人,思忖良久咬了咬下唇,点头道:“多谢姑姑愿意帮忙,您不知道,我这几天都抓瞎了。实在难熬的紧,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二爷忽然就不大愿意理我,瞧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明日他休沐,明日我叫他过来帮你说和说和。凤儿就等着姑姑的好消息,姑姑一定让琏儿对你好。”王夫人心中万分得意,对金钏更加满意,在她看来,贾琏定是因金钏而不大愿意打理熙凤的。 熙凤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往常她瞧见宝玉都不怎么搭理这小子,但是自从王夫人“有意”和熙凤修补关系以来,熙凤对宝玉的态度也越发和气。隔三差五让人给宝玉送些点心玩意,宝玉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可怜娃早就忘了熙凤之前的严厉模样,时不早晚的就来找熙凤玩一会。 这一日下午,宝玉又颠颠的一个人跑来了,进了屋却瞧见熙凤正在看一封信,神色凝重似是有事。而钱嬷嬷和青儿翠儿垂手立在两侧,与往常的轻松情形不大一样。 “凤姐姐。”宝玉笑着行礼,不大敢造次。 熙凤收了信,看是宝玉来了,笑道:“宝兄弟又来了,我这里有点事,你先自己玩会。我让人给你备了点心和你爱喝的枫露。” “凤姐姐有事就忙吧,我去和喜儿姐姐和平儿姐姐说会话。”宝玉说着便到了廊下去找正在翻花绳的喜儿平儿。 玩了一会,宝玉忽地发现平儿今日与前几日见时不大一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仔细一看发现平儿嘴上没涂胭脂,便问她:“平儿姐姐今日怎么没图胭脂,前几日涂的那个海棠色的,我瞧着特别好看。”每次见到都心痒痒,特别想吃一口。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平儿脸色一下就变了,躲闪道:“我现在不喜欢那个颜色了,所以就没涂。” “姐姐骗人,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贾宝玉年纪虽小,心眼子却一点也不少。 喜儿见宝玉总追问,赶紧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小祖宗,你就饶了我们吧。要是这话被里头那两位姐姐听到了,可就麻烦了。” “里头那两位姐姐?青儿姐姐和翠儿姐姐?”宝玉歪着圆脑袋问,满眼疑问,这关她们什么事?那两位姐姐明明和气的不得了呀。 第50章 夫妻同心碾压老王 “哎呦喂宝二爷,你小点声吧。”喜儿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平儿则委屈的抹了抹眼泪。 贾宝玉这人最是关心漂亮姑娘,一见喜儿和平儿这么委屈,更是心里似猫抓一般开始问这二人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两个丫头被他缠的没了法子,换到墙角处小声将前因后果说与贾宝玉听:“这段时间二太太跟前的丫头金钏日日来我们院里替二太太给我们奶奶送些东西。金钏在二太太跟前得力宝二爷你是知道的,我们两个虽也是一等的大丫鬟,但在奶奶跟前到底也比青儿和翠儿两位姐姐差了些。她们两个近来渐渐不大和我们说话了,一心一意和金钏来往。” “金钏?”贾宝玉听着名字忍不住出神,那可是他母亲身边最好看的姑娘,且最近打扮的越发水灵了,那眼睛那身段还有那高高的胸脯,愣是比别的丫鬟好看许多。再想想熙凤身边的四个丫头,贾宝玉认为这些人比金钏要差一线。 平儿十分委屈的揪着帕子:“金钏人长得美,又能说会道还得二太太看重,我自然是不敢和她争的。喜儿姐姐快比说了。” “怎么不能说,咱们两个和青儿翠儿好歹是自小一起长大了,少说也七八年的情分了,偏偏金钏一来,青儿和翠儿就撇了咱们和她好。见她用了什么东西好看,就不许咱们再用。嫌咱们破落,唯恐和她撞上一样的东西。那海棠色的胭脂还是咱们奶奶先赏的你呢,怎么她金钏用得,你就用不得?” 平儿只委屈的抹眼泪,喜儿又恨铁不成钢道:“那胭脂我瞧着极好,试用了一下嘴唇上一点也不干呢,还香香甜甜的,宝二爷你是不知道,那胭脂膏子和别的很不一样。偏偏青儿和翠儿看不惯平儿用好东西,非要捏出句浑话说平儿不能用和金钏一样的东西来不让她用。你说这事什么道理,难道府里头就她金钏有头有脸?她不就是长得好看些?瞧她一日日打扮的,跟个副小姐似的。” 宝玉是最不耐烦丫鬟间的争吵的,只唯独对那胭脂膏子上了心,不知道金钏嘴上那海棠色的胭脂膏子到底什么味儿?可当真和喜儿形容的一般,香甜润泽? 这些日子宝玉时常来熙凤院子玩,和丫鬟们都混熟了。熙凤身边的几个丫鬟最近对他很不错,好吃好喝伺候着,比他身边的小丫鬟们还关怀备至,因此宝玉并不起疑,只满心想着什么时候去尝尝金钏嘴上的胭脂。 平儿和喜儿见他一开始出神,心道这位宝二爷大概已经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宝玉好不容易回神,见平儿喜儿不大说话,似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赶紧又安慰了平儿一番:“好姐姐,赶明等我制了胭脂膏子,让人给你送一盒过来。这回你就别和金钏争了。” 平儿听了顿时抿嘴笑了,一副眼皮子浅的只能看见一盒胭脂的小丫头模样。 喜儿平儿见第一个任务已完成,又慢慢的开始聊熙凤进来情绪不佳。宝玉自然十分好奇,免不了又是一番追问。这才知道,原来面上瞧着风光无限的凤姐姐其实并不十分如意,贾琏经常无缘无故就和她生气,弄的熙凤处处赔小心。 宝玉闻言立刻攥了攥拳头:“琏儿哥哥真是的,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凤姐姐那么漂亮那么好,他怎么一点也不心疼呢。” “宝二爷这话可冤枉琏二爷了,”喜儿平儿连忙辩驳:“琏二爷在皇上跟前当差,事务繁忙劳心劳力一点差错都出不得,压力太大,心情不好也是有的。” 宝玉对这话却是充耳不闻,满脑子想的都是贾琏不知怜香惜玉,对女人苛刻狠厉。 再看看喜儿和平儿,宝玉忍不住心想:这样温柔的姑娘若是跟了不知怜香惜玉的琏儿哥哥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只盼着她们以后都有个好归宿,千万别成了琏儿哥哥房里人。 过了一会,熙凤忙往,便叫宝玉到跟前陪他说会话。 宝玉看着熙凤温柔细心的好姐姐模样,心中更加不忿:凤姐姐这样漂亮这样温柔细心,琏儿哥哥怎么就不知道疼惜呢?心中如此想着,宝玉就越发为熙凤鸣不平。心里想着好好陪陪熙凤,省得她心里难受,宝玉便多留了会。 不多时贾琏回府,可巧金钏掐着点又来送东西。 贾琏进屋一件宝玉正坐在那儿一边吃点心一边和熙凤说话,而熙凤则微笑着看本账本子,心中便一股无名火起,脸色暗了又暗。 贾宝玉忙起身行礼:“琏儿哥哥。” 熙凤则赶紧行礼,笑道:“二爷回来了。”说罢过去亲自给他除去披风,服侍他坐下,又亲自给他捧上茶盏。这百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落在宝玉眼底甚是刺眼。 偏偏贾琏还一脸欠揍的大爷样,对宝玉和熙凤都爱答不理。只冷冷对宝玉道了声“嗯。”而后接过熙凤捧上来的茶盏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就直接放到一边:“怎么不是爷素日爱喝的龙井?” 熙凤赶紧赔笑:“可巧龙井没了,这时节不好买。这碧螺春爷上回不也说好吗,也是好茶。这段日子您就先喝这个成吗,我已拍人留心收着了,也知会了茶庄的老板,一收到就给爷送过来。” 可巧贾琏听到外面说“金钏姑娘过来给琏二奶奶送东西”,当即抓准时机看着熙凤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这些落在宝玉眼里,自是傲慢的贾琏对一心讨好他的熙凤百般刁难,更为熙凤不值。 正想着呢,金钏拎着食盒进来了,行礼后笑道:“今日太太心情好,特意亲手做了两样小点心,让奴婢送来给奶奶尝尝。” “辛苦你了。”熙凤原本因贾琏的白眼而有些尴尬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下,笑道:“婶子她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就亲自下厨,我哪里当得起呢。真是折煞我了。这天色渐黑了,你怎么走过来了?待会我让青儿翠儿送你回去吧。” 宝玉一看到金钏,登时眼就直了。他原本就很喜欢金钏,每次去了王夫人跟前总要和她拉拉小手摸摸脸,再闻闻人家身上的脂粉香。可近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晚他去给王夫人请安时都不见金钏踪影,竟是来熙凤这里送东西了。 好些日子不见,宝玉自然将金钏好一番打量,见她气质比往日更加柔媚,双眸潋滟含春,红唇娇比海棠,顿时忍不住搓搓手。感情金钏姐姐几日涂的就是平儿喜儿说的那个海棠胭脂?真好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忽地又想起之前他母亲还住在荣禧堂的时候,有一日他去请安,可巧母亲睡着了,他在屋外偷偷吃金钏嘴上的胭脂,比别的丫鬟嘴上的好吃多了。 宝玉本想和金钏说几句话,却不想她和熙凤说了几句话就直接走了。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宝玉忽地发现贾琏眼神晦涩不明正瞧着帘子瞧,似是要把帘子看穿一般。 再看熙凤,她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 宝玉皱眉,琏二哥哥为什么要盯着金钏离去的方向瞧呢?看凤姐姐这模样,可是琏二哥哥看上了金钏?再看贾琏对熙凤这爱答不理的样子,宝玉十分担心金钏也被贾琏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人弄到手里。 “你这几天可读书写字了?”贾琏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在宝玉头顶响起,吓得宝玉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宝玉擦擦额头:“读,读了。”为什么琏二哥哥这语气这么像他父亲呢? “会写多少字了?”贾琏眯眯眼睛又问。 “会几百字。” 贾琏听罢直接摇头:“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都会一千多字了,宝兄弟,你还要努力呀。别人都说你天份高,连老太太都这么说,怎么你比珠大哥差这么多呢?” 宝玉一听贾琏拿他和贾珠比,心中顿时很不爽,也顾不得吃胭脂、怜香惜玉等事,拍拍屁股赶紧跑了。原本宝玉还想着今晚上去海棠院找金钏玩会,被贾琏这样教训一顿,此时也没了心情,闷闷不乐的回去睡觉。 没一会贾政又派人来与贾琏说明日中午请他在海棠院吃酒,贾琏假装思考一番后同意了。 次日晌午,贾琏去了海棠院后,熙凤便让人打听清楚宝玉的所在,得知此时他正与往日一样在园子里玩,熙凤收拾一下便直接过去了。 进了园子在一株海棠花树下看到正出神的宝玉,熙凤笑道:“宝兄弟想什么呢?” 宝玉回神赶紧行礼:“凤姐姐。” “我要去海棠院给二太太问好,看看她身体如何了,你要不要一同去?”熙凤与宝玉闲聊了一会,见一个婆子在不远处冲她点点头,便如此问宝玉。 宝玉纠结一番,最终还是点头:“我和姐姐一同去。”他因昨晚被贾琏教训了好些换,今日心情不好,早上便谎称不舒服没去海棠院给他母亲请安,如今被熙凤喊着,不好不去。 一进海棠院的们,海棠院的婆子们都还不知今日王夫人和贾政请贾琏过来的真实意图,因此并未拦着熙凤。 “我和宝兄弟直接过去就行了,不用通报了。你们都辛苦了,且去歇会吧。”熙凤一笑,后头钱嬷嬷就地上了一块碎银子。婆子们喜的眉笑颜开,自二房搬到海棠院以来,王夫人给她们的赏赐就从碎银子降为铜板了。 熙凤直接就带着宝玉往花厅走去,那正是王夫人与贾政在海棠院吃饭的地方。 不知是熙凤运气好,还是宝玉运气好,刚走到花厅门口就听到王夫人和贾政说要把若是贾琏喜欢金钏就把金钏送给贾琏。 贾琏还未表态,宝玉一快步冲了进去:“为什么要把金钏送给琏二哥哥,不能要让金钏去伺候琏二哥哥!” 贾政一看见宝玉就来气,他和王夫人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和贾琏摊牌说金钏的事,只是没想到贾琏一个劲揪着对宝玉的教育问题不放,逼的王夫人没了法子,及早把金钏的事说出来。 方才贾琏说“宝玉衔玉而生,老太太一直高看,但如今却比珠大哥当年差了学多,二叔可要多上上心”,这话让贾政在贾琏这个侄子面前丢尽了脸面。 贾政此时看到宝玉当即怒道:“逆子,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熙凤赶紧蹲身安慰宝玉:“宝兄弟别怕,老爷不过说你几句,都是为你好,别害怕。”这话表面上听是在安慰宝玉,可听在贾宝玉耳朵里却给了他莫大的勇气。熙凤偏还不怕死地在宝玉耳边压低声音怂恿道:“你为什么不让金钏伺候琏二爷,说理由呐,干吆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王夫人连忙起身,想过来拉住宝玉:“老爷正和你琏二哥哥说话呢,你小孩子不懂,别乱吆喝,快出去玩。” “金钏不能去伺候,”熙凤却不着痕迹挡开了王夫人,宝玉此时皱着眉头看看王夫人又看看贾政:“金钏是个好姑娘,琏二哥哥不懂怜香惜玉,父亲母亲可不能把金钏往火坑里推啊。” “逆子,小小年不学好!满口荒唐之言,这都是谁教你的!”贾政一时气血上涌,恨不得直接揍宝玉一顿,只是碍于贾琏与熙凤在场不好动手。 “快别惹你父亲生气了,你快出去玩吧。”王夫人没想到熙凤会过来,此刻脸上有些尴尬,想背着熙凤把金钏塞给贾琏是行不通了,此时对宝玉也没有好脸。 熙凤却笑着又不中痕迹拉了宝玉一把,笑道:“宝兄弟小小年纪就会为他人着想,这都是老祖宗的教育的好。”一句话提醒了贾政,这几年他的小儿子一直都住在荣庆堂。 王夫人此刻要还是不知道熙凤是何居心就是蠢猪了,不由分说就去拉宝玉,想把宝玉赶紧带出去,不然免不了一顿揍。 偏偏宝玉被熙凤的“鼓励”给予了无限勇气,又重复了一边:“琏二哥哥对姑娘家一点都不体贴,求老爷和太太不要让金钏一个好姑娘去伺候琏二哥哥。” 贾琏丝毫也不生气,只笑道:“看来宝兄弟很喜欢金钏,既如此,二叔就把金钏赏给他吧。他身边如今伺候的除了一个老嬷嬷就是几个才□□岁的小丫头片子,金钏年纪大些应该比小丫头细心的多。且宝兄弟这么喜欢金钏,有金钏时常规劝,以后说不定会听话些。” 贾政顿时七窍生烟,看向宝玉的眼神简直像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王夫人自知以再次与熙凤贾琏撕破脸,强忍着怒气道:“琏儿你不是很喜欢金钏的吗,一个丫鬟而已,婶子难道还舍不得送给你?以后金钏就去伺候你吧,让她做通房还是小妾全随你的意。”到此时,她只想赶紧把人塞到贾琏房里,好歹以后多个眼线,若能吹吹枕头风把熙凤吹出去就更好了。毕竟这段时间贾琏表现的可是很喜欢金钏呢。 贾琏冷笑:“婶子是糊涂了吧,喜欢金钏的明明是宝玉。我在乎的只有凤儿一人。婶子是凤儿的亲姑姑,莫不是见不得我和凤儿好?” “哪能够……”王夫人咬牙:“婶子巴不得你和凤儿好好的过一辈子呢。” 贾宝玉顿时就乐了:“太好了,琏二哥哥你不要金钏太好了。母亲,既然你不想要金钏,不如以后就让她去伺候我吧。” “孽障!”贾政大跨步过来,一把拽过贾宝玉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登时宝玉白白胖胖的小脸就高高肿起一座五指山。 宝玉眼泪一下被打了出来,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忘了哭声,愣愣地看着贾政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即便他早慧,到底也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于情情爱爱之事知之甚早,却与人情世故狗屁不通。 贾政看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在看看那人精似的贾琏的熙凤,再想想优秀却体弱的贾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又一巴掌下来却不想被王夫人拦住了。 “老爷,不要啊,他这么小的孩子哪禁得住您这么狠打啊。”王夫人心疼的大哭,看向熙凤和贾琏:“凤儿琏儿,快帮我劝劝老爷啊。” 贾琏冷着脸:“二叔教育儿子,哪有我一个侄子说话的份?二叔慢慢忙,侄子带着媳妇先走了。”贾琏说罢直接拉着熙凤就走。 熙凤满脸为难,回头道:“宝兄弟年纪小,二老爷您下手可轻点。若打坏了,老祖宗岂不是要心疼死。” “这个逆子,你对得起老祖宗这些年对你的宠爱吗!不好好读书不说,竟学些不入流的东西,老子今天打死你。”贾政被贾琏和熙凤气个半死,此时在看到这个竟给他丢脸的贾宝玉,更是痛下狠手,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 当年这个衔玉而生的儿子给他带来了多少荣耀,现在就有多少耻辱。 王夫人哭天喊地,更加恨上了拎走还不忘不到的贾琏和熙凤,一个人却又拦不住贾政,只能让人赶紧去找老太太过来。 可巧王夫人拍过去的人遇上了刚从老太太院子出来的邢夫人,邢夫人一看到二房的人慌慌张张往荣庆堂跑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让身边的婆子将人拦下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咱们这可是国公府,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邢夫人自翻身做主一来就越发有气质了。 二房的婆子被拦了下来,只能回话:“奴婢是要去请老太太到海棠院的,二老爷要打宝二爷呢,求大太太也去帮忙收说清。” “二老爷教训宝玉,那是老子教训儿子,你这也太大惊小怪了。老太太好不容易刚睡下,你就去打扰?你不知道老太太最近身体都不好吗?影响了老太太休息是你能担待得起的?”邢夫人直接砸了几顶大帽子下来,压得那婆子喘不过气。 但若不能把老太太请到海棠院去为贾宝玉解围,她回到海棠院必然是要吃板子的。婆子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要冲过去,却不想撞了邢夫人一下。 邢夫人登时就黑了脸:“敢撞本太太,给我抓住她,家法伺候。”肢体冲撞一家主母,可是大罪过。邢夫人虽没有管家权,但到底是贾赦这个袭爵老爷的太太,她身边的婆子又是熙凤亲自给挑得。对大房忠心不二不说,且个个孔武有力,登时就把那婆子抓住,左右开弓抽了三十个嘴巴子,而后就让她跪在原地罚跪一个时辰。 婆子满口委屈却无处说,想高声呼喊,却已被抽的口齿不清,发出声音都难。且此时这条路上根本不会有几个人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打掉了牙齿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再说贾琏与熙凤回到他们小院门口后,贾琏看了看前头的荣禧堂,让熙凤自己先进去。 “二爷还有事?”他们俩刚打了胜仗,演了这么多天戏,现在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吗,贾琏又要去干嘛? “爷去前头找老爷聊几句,他一定很有兴趣去看戏。”贾琏说着带着昭儿往前头的荣禧堂去了。 果然贾赦一听贾政正在海棠院里教训宝玉,登时就乐的只拍大腿:“这个老二,让他整天在我跟前炫耀有个衔玉而生的儿子,切,别我儿子可差远了。什么混账玩意,也配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 “老爷,您要是再不去,只怕宝兄弟就要被二叔打死了。儿子到底是子侄辈的,不能说什么。您看?”贾琏一本正经。 “咳咳,到底宝玉也是老爷的侄子不是,”贾赦起身装模作样的理理衣衫:“你二叔也是恨铁不成钢啊,老爷我还是去瞧瞧,别万一给打出个好歹来。你二叔到底没轻没重,下手没个准头。” 贾赦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感慨:“哎,还是老爷我会教育儿子。瞧我家琏儿,多出息。这个老二啊,就是得跟我多学着点。我得好好说说他。瞧他这些年,都干成什么了?书没读好,官没做好,儿子还教不好!哎~” 贾赦也是个不怕得罪人的,反正他和贾政的关系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想想之前贾政占了他的荣禧堂那么多年,让他在族人和同僚面前吃了多少白眼与讽刺,以后要一点点的还给贾政才好。今日就先还点利息好了。 跨进海棠院大门,就听见贾宝玉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和王夫人哭天抢地的心碎声。 “老爷啊,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呀。”王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您了,不要再打了,您要打就先打死我吧。宝玉要是没了,我也活不成了。” 闻讯赶来此刻正在王夫人身边的李纨脸色十分难看,宝玉是命根子,那贾珠是什么? 王夫人哭了一会见李纨不劝,立马回头说李纨:“你这个小浪蹄子,我儿怎么娶了你这个媳妇,宝玉都被老爷打成这样了,你竟一点也不心疼?” 李纨活了这十七年还没被人这样骂过,登时不想活了,却碍于王夫人淫威,以帕掩面委屈道:“宝兄弟到底年纪小,求老爷开恩,不要打他了。” 贾赦正好此时进来,咂咂嘴一张口尽是风凉话:“我说老二媳妇,你也不给自己积点口德。珠儿媳妇可是你的亲儿媳妇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宝玉是你的命根子,难道珠儿就不是?你这么说珠儿媳妇,不怕珠儿回来知道了心里难受啊。夹板气可不好受啊。要我说,你就是嘴太毒。”贾赦一副老大哥的样子。 贾政脸色更加僵硬:“海棠院里的事和大哥有什么关系,大哥没事还是赶紧回去吧。” “唉,你这话可不对了,你是我弟弟,宝玉是我侄子,你要教训宝玉,我怎么能不来呢?好歹你也说说为什么教训他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还不到六岁,能有什么过错?”大冷天的,还没出正月,贾赦就摇着扇子在那装模作样。 贾政看的恶心,偏偏他又自诩读书人,只得暂时住手。 贾政刚要开口说明原因,偏偏贾赦又是啪地一声盒了扇子,走过去拍了拍贾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说老二啊,不是哥哥说你。我这宝玉侄儿可是出了名的聪明。衔玉而生,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但他到底不到六岁,能懂什么?就他现在知道的那些还不都是你教的?就算犯了什么错,怕也是你教的不好。你怎么不先打你自己呢?” 贾政今日被贾琏先是被宝玉的话气的昏了头,后又被和熙凤气了个七窍生烟,再后来又被王夫人护犊子的丑陋模样气的恨不得连王夫人也一块抽几巴掌,现在又被贾赦这么教训,登时心头一梗,喉咙一甜,指着贾赦干瞪眼却却说不出话。 “你……”贾政指着正悠然自得摇扇子的贾赦,瞪圆了双眼。 贾赦直接从座位上起身:“你什么你,有你这么跟大哥说话的吗?你是我的弟弟,且无官职在身,大哥我可是袭爵的长子,是你能用手指头这样指鼻子的吗?” 贾赦气的踱了两步看着贾政恨铁不成钢道:“怨不得宝玉你教不好,是你自己本来就不懂道理,瞧瞧你也是个读书人,竟然拿手指头指着我的鼻子?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弟弟,你等着,我去老太太跟前告你去。这就是老太踢啊疼了多年的我的好弟弟!哼!” 贾赦一拂袖直接走了。 “你!”贾政往门口追了两步,还没说出什么,只等着眼睛看着贾赦拂袖而去的背影,忽然之间喉咙又是一天,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贾政剧烈的咳嗽,又咳出两口血。 王夫人登时就惊呆了,还是李纨反应快,赶紧喊小厮过来扶住贾政。 “快,快去请大夫,”李纨赶紧安排道:“快扶老爷回屋歇着。” 王夫人却没先去关心贾赦,只先把宝玉抱了起来好一番心疼:“我的儿,现在好了,没事了,你父亲自己病倒了,不会再打你了。你怎么如此糊涂,那金钏有什么好的。” 宝玉已被方才吐血的贾政吓得晕了过去,此刻根本听不到王夫人说什么。 一想到金钏,王夫人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抱着宝玉回到她屋里把宝玉放到榻上,又将周瑞家的唤到身边:“去吧金钏那个小浪蹄子叫过来,我要好好跟她算账。” 李纨在那边安排人给贾政请医问药,这边王夫人却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惩罚金钏身上,只在大夫过来后去了贾政屋里一趟。 第51章 宝玉的黑暗人生 贾政被气的出气多进气少,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绝望的躺在床上。 大夫给开了药后,李纨去看着丫鬟熬药,王夫人这时候又领着宝玉进了内室。 一进内室,宝玉就按着王夫人先前教好的那般,规规矩矩跪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小声道:“求老爷保重身子,儿子不好,您打的骂的可千万不要因此伤身。” 贾政直接两眼一闭,翻个神背对宝玉。这个让他在贾琏与熙凤还有贾赦跟前丢尽了颜面的宝玉,他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宝玉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尴尬,顿了会舒了一口气又小声道:“老爷您保重身子,儿子先回荣庆堂了。” 贾政一听到“荣庆堂”这三个字,忽地来了精神,顾不得难受直接做起来,指着宝玉道:“不必了,你不必会荣庆堂了。” “啊?”宝玉愣了:“儿子为何不回荣庆堂,老祖宗要是一天见不到儿子会难受的。” “你今日就搬回海棠院来,以后只日日去荣庆堂给老祖宗请安就是了。”贾政又咳了两声。 王夫人眉头突突跳了两跳,贾政莫不是气糊涂了?这时候怎么能出这种昏招呢? 宝玉是老太太的心肝肉,又宝玉在荣庆堂里住着,老太太就会时刻顾念着二房,若是宝玉搬回来了,时间长了老太太怕是要慢慢把二房给忘了。现在可不是二十年前贾政少年英才、意气风发的时候了。如今贾政没了官职,大房又住进了荣禧堂,宝玉是二房在老太太跟前的一张王牌呀。 王夫人张口就劝:“老爷,老太太的脾气您知道,她老人家一会见不到宝玉就不开心。再说了,咱么海棠院地方小了些,宝玉搬回来住有些挤巴。在老太太那里住着,地方大宽敞不说,还有元儿与迎春一块,热闹。他人小,您何苦拘着他呢?” “妇人之见,”贾政直接当着宝玉的面指着王夫人鼻子骂道:“都说慈母多败儿,这话果然不假,你们都说他天份高,整日由着他惯着他,现在好了,连珠儿小时候一半都比不了。老太太只知道宠他,却不知这个孽障整日就会糊弄老太太,辜负了老太太的宠爱。” 宝玉想分辩,却又碍于父亲的淫威,且才被打了一顿,脸上、屁股上都火辣辣的疼,因此只苦着脸不敢说话。 “你别不乐意,就你那性子没人比你老子我更清楚了,”贾政十分不屑道:“你还是尽早搬出来的好,以后要是再不好好读书写字,老子就拔了你的皮。” 贾政骂了一顿,越看宝玉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越心烦,手一挥:“赶紧出去,让你的嬷嬷今日就收拾好东西带你搬过来。” 宝玉原本就怕贾政,一想到回来肯定要三天一打五天一揍的,哪里啃。想分辩却又不敢,因此就站在原地不动弹。 “逆子!”贾政怒了,自他被罢了官,以前的朋友都不搭理他了不说,清客们也都早早离开了,现在连小儿子都不听他话了! “宝玉你快回去,”王夫人赶紧劝了一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娘帮你想办法。”如此总算把宝玉哄走了。 奈何宝玉走后,王夫人把利害关系在贾政身边分析了一通,固执的贾政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坚持让宝玉搬回来。王夫人无法,索性把事情提给老太太。 果然老太太知道贾政让宝玉搬回荣禧堂就直接怒了,一拍桌子对身边的嬷嬷道:“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宝玉在我身边好好的,他缘何非要领回去?” 可怜贾政只得病歪歪的来了荣庆堂。 贾赦那个不怕事大的,一得了消息就赶紧跑来荣庆堂看好戏,还不忘煽风点火。 贾政在老母亲面前一直是个耿直的男孩,也不看他母亲脸色到底如何,只道:“宝玉现在书念的太差,我带他回去好好督促督促。”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急了:“合着你觉得宝玉在我这里,没学好?” “就是,他就是觉得您没教好他儿子。”贾赦很为贾母不平:“这几年您怕宝玉冷着怕宝玉饿着,费心费力给他养儿子,到头来他不说您好就罢了,还埋怨您。” 老太太看了贾赦一眼,头一回觉得她这大儿子也挺明事理的,以前倒把他看的太扁了。 贾政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儿子怎么会这样想呢,是宝玉这孩子自己不学好。您不知道他在您跟前瞧着乖巧,一离了您跟前,就是个混世魔王。别的不说,珠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认了多少字,他现在连珠儿一半都不如。” “你这是说母亲老糊涂了,连宝玉什么秉性都看不清楚?”贾赦指责贾政。 娘的,这死老大真不要脸,贾政心里忍不住骂娘,先前在海棠院的时候这个贱人是怎么说他的来着?果然这个混蛋老大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王八蛋。 贾政心里气的慌,看向贾赦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怒意。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看你大哥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宝玉这么乖巧的孩子你说他是混世魔王?你的我瞎呀!” “不是不是,母亲您精明着呢,”贾政可不敢得罪老太太,连忙赔笑:“就是宝玉这也大了,不能让他总闹您不是。儿子也是想让您颐养天年呐。” “你要把宝玉抢走,还让我怎么颐养天年?”老太太很生气,这混蛋儿子怎么老跟她抢宝玉呢,宝玉可是她的命根子呀。见到宝玉就觉得浑身舒坦,若是见不到宝玉就觉得少了什么似的,饭也吃不下,茶叶不愿喝。 “母亲,”贾政心中十分苦涩,宝玉今日都在他跟前说了那些话了,那么在意一个小丫鬟,他是真不愿意再让宝玉留在荣庆堂了,儿子还是养在自己身边时时盯着放心些。不然就老太太这娇宠的养法,只怕要耽误宝玉读书。 老太太没想到以前事事都顺着她的贾政今日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个没完,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直接站起身:“你这么怕我这老婆子耽误了你的宝贝儿子,那我就收拾收拾东西回金陵去,省的碍你的眼。” “别,别,母亲,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儿子可没这个意思。”贾政慌了神,连忙道歉:“儿子这不是怕宝玉闹您吗,毕竟您年纪也大了,宝玉有时候又着实不听话。”贾政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今日宝玉的表现说给老太太听,但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宝玉继续留在荣庆堂。 贾母一看贾政的表情就明白了,他今日是坚持要把宝玉带走,登时眼前一花,只觉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被贾赦扶着缓了好大一会才指着贾政有气无力道:“逆子,你这个逆子,你是要逼死我呀。宝玉可是我的命根子呀,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出来。” 贾政今日受了贾琏熙凤的气,又被宝玉气个半死,而后又被贾赦冷嘲热讽一番,现在又被一向疼爱他的老母亲指着鼻子骂,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却无论如何梗着脖子就是不愿意再让宝玉留在荣庆堂。 “你,你,逆子,你这个……”老太太眼前一黑,被贾政气的背过气去。 “母亲,母亲!”贾赦扶着老太太大声喊道,一边吩咐丫鬟婆子赶紧扶老太太到床上去,一边又让人去请太医,而后又指着贾政的鼻子道:“瞧瞧你干的好事,你还能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气死母亲她老人家?!” “这些年母亲最疼的就是你,万没想到你竟然仗着母亲的宠爱屡次三番顶撞于她,现在好了,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熙凤贾琏等人得了消息赶到荣庆堂门口时就听到贾赦正数落如此这般数落贾政。 熙凤眼睛闪了闪,看不出来她公公口才还不错,至少在贾政跟前是占上风的。 邢夫人也是个不省事的,好不容易太医来了,把老太太治醒了,邢夫人就指着王夫人的鼻子开始为老太太叫屈。 “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给你们养着两个孩子容易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是怎么报答老太太的?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咱们家老太太是最疼孙子孙女的?”以前的邢夫人哪敢这么跟王夫人说话,竟把王夫人一愣一愣的。 可怜李纨虽心底也看不上邢夫人,但到底人家是长辈,且实际大管家熙凤对邢夫人一直很敬重,李纨不敢得罪邢夫人,根本不好开口帮腔,赶紧出去催药远离战场。 王夫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看向老太太万分诚恳道:“老太太,儿媳可没有这个意思,儿媳也劝了老爷让宝玉留在荣庆堂,可老爷偏不听。” “你是二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连这个都劝不住?你唬谁呢,分明是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气老太太。你们是不是怨恨老太太嫌老太太给你们的不够多故意找茬?老太太都被你们气的病倒了,你们现在高兴了满意了?”邢夫人瞪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急的掉眼泪:“老太太,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可怜她这些年吃斋念佛从不与人表面起争执,但凡想干什么都是私底下使绊子耍阴招,何时吵过架?这么多年竟没看出来邢夫人长了一张刀子嘴。 可巧李纨和熙凤一块带着丫鬟端着药进来,熙凤赶紧劝道:“太太和二太太可别吵了,咱们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老太太好不容易醒了,先给老太太喂药才是正经。” 王夫人忙不迭的赶紧起身从李纨手里接过药碗,想凑过去侍奉汤药。却不想捧着药碗到了床前,老太太却把脸一转,而后指了指邢夫人。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老太太今日被贾政顶撞的太狠,此时迁怒王夫人。 邢夫人赶紧夺过药碗:“老太太不让你伺候,你还是歇着吧。” 王夫人脸上尴尬的要命,恨不得一头撞墙上撞死得了,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老太太此刻又看看邢夫人,忽然觉得从没觉得邢夫人这么顺眼过。枉她疼了二房两口子那么多年,临老了竟让那两个孽障气的半死。 邢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如何回报熙凤对她的好,想的事情多了,人脑子就活泛了,喂完药还不忘献好:“老太太您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告诉儿媳妇或者凤儿,我们立马就叫人给你做。就是咱家没有的,也立马派人去买。您要是嫌闷了,就让这些孩子们都过来陪着您说话。您就是想听戏也使得,我们这就找戏班子来唱给您听,就在外头院子里唱。” 老太太破天荒的拍了拍邢夫人的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一边的王夫人揪了揪手帕子。 老太太又看看王夫人,冷笑一下:“你们不是想把宝玉带走吗,我准了。带走吧,待会海棠院养去吧。养在我这个糊涂老太婆跟前可别耽误了你们宝贝儿子的前程。我老了!” “儿媳不敢!”王夫人这人嘴上功夫着实木讷,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 老太太又是冷哼一声:“去,赶紧的收拾东西去,赶紧把你们的宝贝蛋领回去。” 王夫人险些吐血,外头贾政听到了这话却是松了一口气,别管怎样,到底能把儿子领回去了。 贾赦看到贾政舒了一口气直接撇嘴,就那个小登徒子还想成材?他这弟弟可真会做梦。 这一日的闹剧以宝玉搬回海棠院为结束,熙凤和贾琏回了院子之后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贾琏十分得意:“这下有二叔管着,宝兄弟一定能读好书习好字。” “希望他能成才吧。”熙凤嘴角上扬,若是宝玉成才了,倒是件好事,只怕他没那个命。 第52章 温情脉脉哒小夫妻 &nb再次完虐二房,熙凤和贾琏心情都很不错。总算不用再戴着假面具演戏,贾琏心情很好。 &nb二人同吃同行,熙凤看账本子他在一旁也那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熙凤浇花或者逗弄那对慵懒的蓝猫,贾琏也挤在旁边瞧。 &nb“你平常都是这么伺候两只猫的?”贾琏见熙凤对这一对蓝猫十分上心,心里就忍不住吃味:“不就是对猫,至于这么小心么?你还画图样子给它们做衣裳?” &nb“不是我画的图样子,说我请婶子帮忙画的,后来二姑姑瞧见了,也和婶子一块捣鼓。”前些日子回娘家,熙凤请林氏帮忙给猫儿弄身衣裳穿,林氏一口应下。薛家太太除了打点铺子之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便和林氏一块捣鼓。这不,几日功夫就送来了两套小衣裳。 &nb贾琏无语的看看那对蓝猫:“林夫人和薛太太倒是好兴致。” &nb“对了爷,”熙凤的双手轻轻在两只蓝猫脑后抓着,看向贾琏:“小时候听婶子和那些夫人们聊天,说那时还是冷面七王爷的当今圣上很喜欢小动物,可是真的?” &nb贾琏摸摸下巴动动脖子:“的确如此,皇上很喜欢尤其喜欢狗。当年皇上还是王爷时,有一次随太上皇去打猎,在林中遭人暗算,还是王爷养的一只猎犬忠心护主,为我们这些亲卫争取了营救时间,可惜那只狗后来死了。” &nb“那皇上喜欢什么类型的狗?”熙凤眼睛亮闪闪的,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的贾琏有些不习惯。 &nb但他对熙凤想来有问必答:“皇上喜欢身姿矫健脾气温顺的狗,不过京巴这种小狗,他也养了一只。其实只要别太吵闹不听话,皇上都喜欢。” &nb“那如果爷有一只很讨人喜欢的狗,是咱们大齐国没有的品种,献给皇上,皇上会要吗?”熙凤又问。 &nb“应该不会拒绝。”且不说是献什么,他贾琏和钟麒、肖旸是皇帝心腹,多少次护着他从刀光剑影中拼出来的,他们三人若要给皇帝献宝,只要别太次,皇帝应该不会拒绝的。 &nb“你是不是从哪儿弄到了咱们大齐没有的狗要先给皇上?”贾琏见熙凤一连奸计得逞的表情,直接问道。 &nb熙凤也没打算瞒着贾琏:“的确如此,先前在金陵的时候我碰到了两个外国商人,托他们帮我寻来些咱们大齐没有的猫狗,订金都付过了。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但是前天收到金陵那边全掌柜的信,说他们已经到了金陵了,不光带来了我要的猫狗,还有很多种子、花草、香料宝石等。估摸着两个月后就能运过来了。” &nb“你要那么多猫狗干什么?”贾琏若有所思,熙凤有心经营铺子他是知道的,但是猫狗能干什么? &nb“当然是发展宠物业啦,”熙凤压低声音凑近贾琏笑道:“我的嫁妆里有一座庄子就在北城门外二十里地的香叶山下,面积很大,房屋众多。我打算回头把猫狗都安置到那里,其实也不仅仅是宠物业,狗狗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搜救、追踪等等。” &nb“你说的搜救、追踪爷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宠物业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很奇怪呀。 &nb“爷难道不觉得猫狗都很可爱吗,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对主人很忠心。比如您说的救了咱们皇上的那只猎犬。后宅里有太多女人没有子女在身边了,养只猫儿或者狗儿聊以慰藉转移一下注意力不好吗?而且我发现我婶子和二姑姑对画各种东西的图样子很有一套,到时候我在请她们二位每月设计一套衣裳,保准让这些猫儿狗儿都是招人爱的小宝贝。” &nb“爷看你倒是个活宝,你这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怎么能想出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不是爷少见都怪,整个大齐国,还真没有什么宠物业呢。就是你说的搜救犬、追踪犬也只是极少数衙门才有的东西。”贾琏原本以为他已很了解熙凤,现在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nb熙凤既然敢说,就不怕贾琏问,早就想好了理由:“爷可还记得我小时候曾失明达一年之久?” &nb贾琏点头,他不仅记得熙凤失明,还知道是王仁那个混蛋害的熙凤失明,那混蛋年前还想让他帮忙给他寻个差事呢。 &nb“我失明的时候就时常想,如果能有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在我身边就好了。而且因为失明的缘故,我的鼻子和耳朵越来越灵敏,那时候我就想,狗狗的鼻子和耳朵比人的鼻子和耳朵要厉害许多,如果用来抓坏人或者小偷岂不是很好?我那时候比较闲,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了很多。”熙凤抱着贾琏的胳膊,仰脸望着他:“爷会不会觉得我与其他人太不一样,会不会觉得我,” &nb“不会,”贾琏满眼都是和煦的笑意温柔打断熙凤的话,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爷喜欢的紧。你说的这个宠物业,有什么需要爷帮忙的吗?”贾琏想保护熙凤,却从没想着要拘着熙凤。 &nb“唔,”熙凤掰着指头想了想:“我怕我能力有限封锁不住消息,外头还得爷帮忙才好,这事咱们先捂着,等到时候一切准备妥当,挑几对可爱的献给皇上,之后爷再帮我大肆宣传一下。上行下效,如果连皇上都喜欢咱们家的猫狗,相信会有很多人光顾。” &nb“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好,”贾琏忍不住刮了刮熙凤的鼻子:“爷今日才知道,竟是娶了个聚财仙女回来。” &nb熙凤有些不好意思,她还真当不起这个名头,不过是靠着上一世对猫狗的深入了解才能想到这些罢了。不过她不仅仅要发展宠物业,还要发展农业。希望费德罗和查尔斯带来的种子都是她熟知的、产量大的。 &nb“爷给你帮忙,你准备怎么谢爷呀?”贾琏忽地在熙凤耳边吹了一口气。 &nb熙凤只觉耳根一麻,不自觉的蹭了蹭,对着手指小声道:“爷想要什么?” &nb“爷,想,”贾琏修长的手指挑起熙凤的下巴,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在熙凤双唇和胸前隆起的小山丘上来回逡巡,看的熙凤双颊赤红才继续轻声道:“让你每晚陪我练武。” &nb“好呀。”熙凤没有丝毫迟疑,脱口而出。说完却愣了愣:“就这个?”这么简单? &nb贾琏好笑摸摸熙凤的侧脸,眯着眼睛笑道:“凤儿若是想献身,爷很乐意。” &nb“咳咳,这样挺好的。练好武艺很重要,爷是皇上的侍卫,更不能松懈。我一定努力做一个合格称职的陪练。”熙凤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她真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多嘴问那一句呦,年纪太小就开荤对身体不好呀。 &nb熙凤贾琏都是行动派,当晚二人就开始在院子里比划起来。与其说是熙凤陪贾琏练武,到不如说是贾琏指导熙凤。以前在王府与王佑一起练武的时候,教头总说熙凤有灵性,但在贾琏面前,熙凤才知道什么叫差距。贾琏习武的时间并不比熙凤长,但境界却比熙凤高出了不是一点半点。 &nb就是两个熙凤绑一块也打不过他。他不按常理出牌,招式刁钻古怪,不仅帅气且十分实用。夫妻俩你来我往打的很愉快,昭儿旺儿与钱嬷嬷等人却看的惊心,总觉得下一刻两人就要真的打起来一样。 &nb第二日贾琏心情很好的去宫里当差,眼看着熙凤一日日与他越来越亲近了,贾琏忍不住嘴角上扬。可巧这日是正月十四,皇帝心情好,赏了贾琏与钟麒、肖旸一人一对宫灯。 &nb宫里的东西,瞧着富贵喜庆。贾琏便想着回头给熙凤挂上。又想到他之前找制灯师傅定做了两盏灯,说好了今日交灯的,一下了班,贾琏就骑马去取。 &nb回贾府的时候,贾琏拎着两队漂亮的花灯进了小院。一直到进了屋,贾琏心情还很好,想象着熙凤看到他特意给她准备礼物的欢喜情景。 &nb只是贾琏万万没想,他虽没有情敌,却有个很不懂事的姑表小舅子。 &nb屋里很热闹,钱嬷嬷与四个丫鬟都围着熙凤正看一对跑马灯,十分精致,绘着美人写着诗词,一转还有一股香风。 &nb贾琏拎着两对灯笼有些尴尬。 &nb钱嬷嬷等人快速自动清场。 &nb“你这灯笼?”贾琏瞧着不像贾府的风格:“自己让师傅做的?”他有点后悔没早些把准备了灯笼的事情告诉熙凤。这就好比情人节他准备了玫瑰,但是一回家发现对方正抱着一捧玫瑰。 &nb“不是,大概半个时辰前,薛家表弟派人送来的。这不眼看着明日就是上元节了。蟠兄弟订了好些花灯送给大家。”熙凤笑道:“还有宜姝妹妹学着调胭脂膏子配香囊,还给我送了两个来。我让人去库房里挑了些以前买的香料给送了过去。”熙凤之前在金陵时买的香料总算不用再搁置了,挑了三分之一给宜姝。若她表现好,回头再送一半过去。 &nb贾琏气的想磨牙,这个混蛋薛蟠,实在欠揍! 第53章 你需要帮手 熙凤想不明白贾琏为何生气,挠挠头,站起身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问道:“爷这是怎么了?” 贾琏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两对灯笼放下,大手钳住熙凤后脑勺,在她唇上狠吸一口,似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一般,一直到熙凤受不了用力挣脱,才挑挑眉:“薛蟠这个混小子,怎么这般讨好你?” “噗,爷你不会是吃醋了吧。”熙凤不厚道的笑了,环住贾琏的腰,贾琏会吃醋,她很开心,不过这醋实在是吃的没道理。 “别顾左右而言它,告诉爷,怎么回事。”要是薛蟠这个混蛋敢肖想他媳妇,看他不打的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熙凤笑归笑,但很快也将前因后果讲出来,总算把满屋子的醋味都除去了。 贾琏眯眯眼:“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又已出嫁,再管着薛蟠不大合适。不若以后爷帮你管着他?” 熙凤眼前一亮:“好啊,爷愿意帮忙自是再好不过了。不过爷平日那么忙,有时间管他吗?” 贾琏摸摸下巴:“把他带在身边时常教导自是不可能的,不过爷有几个不错的兄弟在城北锐健营。十岁就可以入营,爷把他送进去,你可心疼?” 熙凤自然乐意:“我自然是乐意的,只是怕二姑姑舍不得。回头我给婶子写封信,让她帮着劝劝二姑姑。” “还有一事,”贾琏看了看熙凤的神色:“你哥哥年前找过我,托我帮他找个差事。我是不愿意的,只是他到底是你亲哥哥,他过的太差,你脸上也不好看。往后和别的夫人交际,免不了就有人要编排你。” 熙凤一想到那个狠心拿砖拍她拍到失明的王仁就来气,真是白瞎了好好的“仁”字。只是他混的太差的话,以后肯定有人要说他。但若要他舒舒服服过日子,熙凤还真不乐意。 见熙凤低着头不说话,贾琏搂住她轻声道:“我把他安排到南山营怎么样,京郊六营数南山营最艰苦。让他从最底层开始自己爬,若能爬上去是他的造化,爬不上去是他自己没能耐。”顿了一下,贾琏又道:“凤儿若是不喜欢,这事就作罢。” “哎,”熙凤叹口气,倚在贾琏怀里闷声道:“这事就按爷说的来。不过爷别忘了和叔叔通气。” 贾琏点头:“后天能见着,到时候我就跟他说。”不过贾琏话虽说的漂亮,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南山营的兄弟好好为难为难王仁,给熙凤出出气。现在王仁在王府虽无所事事,但日子过的太轻松了。至于薛蟠,贾琏也会让人格外关照他的。这个金陵有名的小霸王,他倒要看看,到了锐健营,他还能不能拽起来。 贾琏内心是如何想的,熙凤并不想深究,她只希望薛蟠能长点本事,别整天脑子里竟想着怎么挥霍银子。希望进了兵营,他能长大吧。 安排完了薛蟠和王仁的事,熙凤想起贾琏拎来的那两对灯笼。 贾琏有些傲娇的撇撇嘴:“你都有了蟠兄弟专门送来的灯笼了,还稀罕爷的嘛。” “稀罕稀罕,可稀罕啦。爷特意送我这么好看的灯笼,我心里开心着呢。”熙凤执起贾琏一只手放到自己左胸口捂在心口:“不信你瞧,这心跳的都比以前快呢,它可不会说谎。” 贾琏长臂一伸将熙凤搂入怀中:“你这小嘴怎么长得,这么会哄人。” 熙凤偏着脑袋做无辜状:“这怎么是哄人呢,爷太冤枉我了,凤儿这是实话实说呀。” “把灯笼挂上吧,你觉得挂在哪里好?”贾琏嘴角得意勾起,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待熙凤指了要挂的地方,他便纵身一跃,将灯笼高高挂起,而后稳稳落地故意往熙凤身上一扑。 丫鬟婆子都躲得远远的,不敢直视这羞人的场面。 “明晚带你出去逛逛可好?上元节外面热闹的紧呢。”习武后,贾琏抱着熙凤上床,盖上被子又被熙凤圈到怀里搂住。 “我自然想去,可家宴怎么办?”熙凤有些苦恼,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规矩大。 “不碍事,我去说。再说了,珠大哥也有意带着大嫂子出门去逛逛的。老太太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听爷的。”熙凤再贾琏怀里挪了挪找个最舒服的角度,呼吸越来越均匀,很快已进入梦乡。只苦了贾琏,天天抱着熙凤睡觉,甜蜜有苦恼。 想摸几把揩揩油又怕闹醒熙凤,想在她身上蹭蹭某处,又觉得那般太过猥琐,每天都直挺挺的抱着她。可怜可叹,温香暖玉在怀,却不能吃干抹净。 想到此处,贾琏又算算日子,距离媳妇及笄还有八个半月,真希望这天快点来。与熙凤在一起的日子越久,贾琏就越期待。还有八个半月,不算太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懂。他不介意等一等。 胡思乱想了好久,贾琏才打了个哈欠,搂紧怀里的熙凤,也去找周公下棋。 第二日贾琏约了贾珠一起找老太太说了带各自媳妇出去逛逛的事,老太太虽不高兴,但到底也没说什么。邢夫人很清楚自己后半生的幸福生活大概全系在熙凤身上了,自然乐意看到这般情景。 只苦了王夫人,她很看不上儿子贾珠宝贝李纨的德行。宝玉看着哥哥嫂子们都出门去玩了,却没人肯带他,十分烦躁。 家宴一开始后,虽有迎春和探春陪着说笑,宝玉心中却越发烦躁,终于忍无可忍捂着肚子说痛。 几日前老太太虽被贾政气的背过气去,后来一怒之下让宝玉搬离了荣庆堂,但心中仍然是最喜爱宝玉的。此时一看宝玉不舒服,连忙叫王夫人带他回去。 回到海棠院,让嬷嬷把宝玉放到床上,王夫人在边上嘘寒问暖:“儿啊,你怎么样了?” 贾宝玉看看王夫人又看看她身边的比前几日憔悴许多的金钏,心中一阵心疼,转转眼珠子,便开始问她娘要金钏。 王夫人愣了,她带着金钏在身边是要好好折磨她几日,宝玉这个混小子竟然问她要! 眼看着王夫人不许,宝玉就捂着肚子说更痛了,口中姐姐妹妹的叫起来。王夫人是知道他这痴病的,不舒服了只管姐姐妹妹的乱叫,据说就会好很多。 王夫人到底宝贝这个衔玉而生的宝贝疙瘩,禁不住他一阵交换,待宝玉答应好好读书不再惹贾政生气后,王夫人把金钏拨给宝玉使唤。 金钏连忙跪下磕头,虽不能伺候琏二爷了,但伺候宝玉也不赖。宝玉是衔玉而生的,与一般人不同,将来肯定有大造化。且王夫人又厌弃了她,能换到宝玉身边再好不过。 但是看着宝玉那喜不自禁的模样,再想想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贾珠,王夫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回了自己屋。 一进屋却惊呆了,那个跛足道人忽地一闪身出现在屋里。 “老神仙,你,你是何时来的?”王夫人揉揉眼睛,有些意外。 跛足道人撇了王夫人一眼:“就在刚才,你不是看到了。上次让你做的事如何了?”他方才掐指算了一下,王熙凤此刻不在荣国府,可是已被赶出去了? “没,有负老神仙所托,那妖孽厉害的紧。”王夫人十分郁闷。 跛足道人又撇了王夫人一眼,掐指一算:“夫人可需要帮手?” “帮手?”王夫人眼底有光芒一闪而过:“如果能有人帮忙再好不过了。只是,”王夫人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未敢直接说出来。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的。”跛足道人再撇了她一眼。 “老神仙法力高强,何不直接做法将她赶出去。”这道士明明有法力却还是要让她暗地里搞动作,实在是烦人,何不施个法一劳永逸? “这里是凡间,神仙是不可以直接插手的。”跛足道士缕缕胡子,有些不满地瞪了王夫人一眼。他必须尽快将这个妖孽赶出去,不然这一届的痴男怨女,他一点功德都捞不到了。这些人的命运被这个王熙凤搞的扑朔迷离,他想度个人都算不出时间。去警幻仙子处查册子也都不准了。 “敢问老神仙,您说的帮手是哪位?”王夫人是这府里最想把熙凤赶出去的人。 “无量天尊,”跛足道士忽地念了一声号,似是有些不忍,但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为自己找借口:“虽她未做害人之事,但并非此间人士,留在此处不妥,还是尽早让她离去吧。” 自言自语后,跛足道人总算没再卖关子,对王夫人笑道:“你家二公子可是有个干娘?” 王夫人忙不迭点头:“正是,大家都喊她马道婆,真名到无人知道。” “我还有事,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吧。”跛足道人一挥浮尘就直接消失了。 若不是旁边周瑞家的也一脸唏嘘,王夫人都要觉得自己方才是做梦了。 “待我好好思量思量,这次一定要让她栽跟头,绝不能再出纰漏了。”王夫人对周瑞家的使了个颜色。周瑞家的连忙点头,与王夫人合计了大半夜方才睡去。 而贾政,回来海棠院后,一想到宝玉近几日的表现就一肚子气,连带着对王夫人也没好脸,腿一抬就去了赵姨娘屋里。 那跛足道士说是去了别处,其实不然。他根本没离开荣国府,而是去了老太太处给她托梦:营缮郞擒邦业家有个女儿,不仅贵不可言且模样俊秀,若能嫁进贾府,或可使整个贾氏家族平步青云一飞冲天,恢复往昔荣光。 老太太第二日醒来,这梦还记得十分清楚,当即找了贾政和贾赦来商议此事。 第54章 坚实的后盾 得知老太太一大早把他们叫过来是因为一个荒唐的梦境,贾赦和贾政都有些不满。 但听着听着,贾赦就决出味儿了。老太太对那各道士的形容为何那么像那个说熙凤的跛足道士呢? 贾政此时关心的问题不是道士的容貌,却是那位据说“贵不可言”能给贾家带来荣耀的秦家姑娘。 “母亲可有打算?”贾政问道。 老太太眯眯眼:“先派人去打听打听,若真如梦里那个道士所说,模样俊俏人品性情也好,咱们就娶进门来。” 贾赦不置可否,由着老太太和贾政去折腾。不过一回到荣禧堂,贾赦就把这事当笑话说给邢夫人听,末了还道:“我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听老太太形容,那个道士很像前些日子闯进咱们府里的那个跛足道士。” 贾赦不上心,不代表邢夫人不上心。想到那道士先前骂熙凤是妖孽,但熙凤明明是大房的福星,这就说明道士的话不可信,甚至极有可能是反话。若是反话,那这位秦家姑娘真的会给荣国府带来荣耀吗?邢夫人很怀疑。 邢夫人最近这几个月想的多了,慢慢的开了窍。身边又有熙凤安排的几个得力人时时提点帮着出谋划策,做出了不少正确引导,自然而然想到这事得赶紧告诉熙凤。 在邢夫人眼中,似乎任何问题到了熙凤那里都可以迎刃而解。 想通关节,邢夫人便连忙让腊梅去唤熙凤到荣禧堂来。 熙凤今早请安之后又安排了府中事务让钱嬷嬷去办,这会儿正换衣裳准备出门去城北庄子看看,指点下人猫狗房出来呢。没想到邢夫人又差人来唤她。 虽有疑虑,但熙凤还是赶紧过去了。她这位婆婆很知趣,没事是决计不会找她的。 “凤儿,”邢夫人一把拉起行礼的熙凤,直接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将从贾赦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落告诉熙凤,末了补充一句:“我琢磨着那个道士不像好人。” 熙凤点头,深表赞同,就冲着说她是“妖孽”这一点,这道士就绝不是好东西。 她知道自己来路不明,不是土生土长的红楼梦中人,但她扪心自问,穿过来的这几件可有做过一件坏事?一件也没有。 既从未做过坏事,那跛足道士凭什么给她扣上一顶妖孽的帽子? 思来想去,不外乎就是做了些事,改变了红楼梦中人的命运罢了。 如果重来一次,即便知道有一日道士会指着她鼻子骂妖孽,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她也不会后悔。她没错,所以不惧他。 倒是这个道士,似乎很想把大家往设定好的轨道上引。他这般作为,若说没死心,熙凤可不信。但是什么东西促使着他一次次作妖,熙凤有些不明白。 或许回忆一下剧情能找到答案? 熙凤以手托腮冥思苦想,努力回忆她能记住的有关道士的形容。 初时是他和和尚施法,让石头随着神瑛侍者投胎,做个事件记录者。而后二人便拿着石头去找警幻仙子交涉,之后道士和尚说要趁着机会下界去度几个人赚些功德。 “对!就是这个。”熙凤一拍手,暗自感慨她的脑子还算可以。当年读原著,前四十回她读的还算认真,到后面则是囫囵吞枣,因此前头的剧情记得还算清楚,尤其是开头。 一旁的邢夫人吓了一跳:“凤儿你怎么了?”不知何时,她对熙凤的称呼变得极其亲昵。 “太太莫怕,若是那个道士有什么针对咱们大房的阴谋,凤儿绝不会让他得逞。”熙凤拍拍邢夫人的手安慰道:“您只管好院子,约束好下人和门房,其他的事尽管交给凤儿。” 其实邢夫人即便不说,她和贾赦的谈话内容,只要熙凤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毕竟大房多半都是她的人。但看在邢夫人这么懂得投桃报李的份,熙凤决定把她当亲婆婆对待。这府里,只要有她在,绝不让邢夫人受一丁点委屈。 自邢夫人屋里出来,熙凤就开始思索如何阻止秦可卿嫁入贾府。她无意害人性命,但是秦可卿身世大有问题。想想她在贾府的生活,她屋内的陈设,很有点“太上女皇”的味道。 不过是个得公婆喜欢的管家儿媳妇罢了,凭什么能有那些越矩的摆设?且不说秦可卿娘家实在不入眼,而她还只是众人皆知的一个从养生堂抱来的来路不明弃婴。再联系一下跛足道士托梦给老太太说她“贵不可言”。熙凤已相信了众多红迷的猜测,她极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如果是流落在外的皇家血脉,熙凤认为,秦可卿还是认祖归宗的好,千万别来霍霍贾家。秦可卿若只是祸害宁国府,她一点意见都没有。但就怕到时候连累荣国府。别说贾琏是个在当今圣上跟前得脸的侍卫,就是个二品大员又能怎样呢?会不会被牵连全看皇上心思。 熙凤决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回到小院,熙凤赶紧开始想着怎么才能把秦可卿的身世挖出来。 “我说的嬷嬷可能做到?”熙凤把这件事安排给了心腹钱嬷嬷,希望她能把秦可卿的身世扒个底朝天。 钱嬷嬷想了想:“这事对奴婢来说却是有难度,奴婢不能说大话误了奶奶的事。” “这可怎么办?”熙凤有点发愁,她总不能凭空说秦可卿是皇家血脉吧,那和诬陷有什么分别? “奶奶您可以找人帮忙呀。”钱嬷嬷适时提醒。 熙凤左思右想,这事找她婶子林氏帮忙最合适。宁荣二府的人自是指不上的,贾琏虽是御前侍卫深得圣心,但到底年轻,而且熙凤不想让他从宫里下手查,怕他一个分寸那别不好遭了皇上的忌讳。 挖情报这事,还是她婶子这位心思缜密的王府当家人靠谱。至于她,在后宅和老太太等人搞搞宅斗还算可以,但是要手长得伸到秦府去挖人家的消息,熙凤自认没那个本事。拿定主意,熙凤直接亲自去找王府找林氏。 林氏听熙凤说了前因后果,得知道士托梦这种荒唐话贾老太太也信,十分不屑。又听熙凤说那道士和说她是妖孽的人很像,林氏便慎重起来。 她这宝贝侄女这么多年都这么乖这么贴心,道士却指鹿为马说她是妖孽,这道士绝不是好东西。林氏与熙凤和邢夫人的想法高度一致,秦家姑娘的所为“贵不可言”肯定大有问题。 “单听贵不可言这四个字,就知道这姑娘肯定不简单。这可不是形容普通贵女的词。”林氏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熙凤点头赞同,贵不可言只能形容和皇家有关的人。 “凤儿放心,这事婶子一定尽快给你办好。”若秦家姑娘当真是贵不可言的皇室血脉,那她的指婚就必须得到帝后的指婚,贾府若当真听听信一个所谓道士的托梦,稀里糊涂把人娶进来,赔进去的不仅是娶了秦姑娘的那人,还有宁荣两府,还有她的宝贝侄女,以及多年来同气连枝的四大家族。 林氏揉揉眼,如今改朝换代了,这四大家族的日子已不像当年那么好过了。好在自从王子腾一心只为皇帝办差之后,她就慢慢一点点减了与各家族之间的往来,如今初见成效。 熙凤走后,林氏筹谋一番便安排心腹之人渗透秦府老人,打听有关抱养秦可卿那年所发生的一切事。 而熙凤离开后,一拐弯便直接去了城北庄子。她没本事搞情报工作,既然交给了婶子,自是相信她能办好。熙凤不喜欢把心思放在没意义的纠结烦忧上,到了庄子就开始思索着如何把这个庄子打造成猫狗的乐园。 在庄子饶了一圈,得知庄子一共有六个小院子,外加十六间散房。六间散房住进了庄子上的众人。 “笔墨伺候。”又在庄子外转了一圈后,熙凤便直接开始写写画画。 第55章 把迎春要回来 熙凤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吩咐管事钱立去寻几个木匠来。她要做些东西。 钱立是钱嬷嬷的二儿子,办差十分利索,不过半个时辰就把人找来了。 熙凤拿着画好的简图和三个木匠沟通一番,见他们都完全理解没有异议,便让钱立安排人去置办料子。直接庄子里开工。 “回头你找工匠把园子靠东墙往外扩出二十丈见方的场地来。”熙凤有对钱立道:“只把场地做出来,夯实整平。做完了就派人告诉我。”熙凤安排完差事又叮嘱钱立让那三个木匠与下头的小厮们注意保密,然后就打道回府。 这几日府里颇为平静,熙凤每天和贾琏一起早起,简单用过早膳后,熙凤处理事务,贾琏去宫里当差。然后李纨会顺道过来约着熙凤一起去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自打被贾政起了一顿之后,一直精神头不大好,只是舍不得跟贾政置气。贾政似乎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老母亲,打发宝玉天天来给老太太请安。 不知道贾政用了什么方法,宝玉最近倒很老实。或许是因为有金钏陪着,他读书认字也开心。 但老太太终究是不放心。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让赖婆子又领了几个伶俐小丫头来。 这天早上熙凤和李纨相携而来,老太太正打量着几个新进来的小丫头。 行过礼,老太太便向她二人招手:“来瞧瞧这几个新进府的小丫头,一个个的多水灵多招人喜欢。” 小丫头们很机灵,赶紧又冲着李纨和熙凤行礼:“给大奶奶请安,给二奶奶请安。” 李纨夸了一句,熙凤还未开口,便听老太太道:“这个大些的我准备留在身边。你们不知道,这些日子元丫头和迎丫头在我跟前伺候,都熬瘦了。”老太太被气病的这段时间,多半都是元春和迎春陪着,然后就是邢夫人早晚来侍奉。她和李纨倒是靠后站的。 此时听到老太太说起元春和迎春,熙凤猛然意识到:宝玉都被弄出荣庆堂了,还留着迎春在荣庆堂做什么! 老太太并不喜欢迎春,当年之所以把迎春接到荣庆堂只是因为宝玉的一句“姐妹们都来老祖宗跟前一块住,也热闹些”所以老太太才把让人把迎春安置到了荣庆堂。现在是时候把迎春接回来了。 李纨在一边陪着老夫人说话,熙凤看了看,发现老太太有些无力的揉了揉额头,似乎不怎么舒服。 “给祖母请安。” 熙凤正想着怎么把迎春要走,元春进来了,宝玉紧紧跟在她身后。 熙凤皱皱眉:“怎么不见迎春来?”往常迎春都和元春一块过来的。 “二妹妹不好受,我正要回了祖母给她请大夫呢。”元春连忙接话。 熙凤又皱了皱眉头,不会是这段时间伺候老太太累的吧! “老祖宗,我瞧瞧妹妹去。”要把元春从荣庆堂带走,总要先和她通通气。 老太太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熙凤带着丫鬟婆子走到迎春屋子,小姑娘正在榻上歪着,见熙凤来了,赶紧起来行礼。 “哪里不舒服?”熙凤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迎春只挨着她,却闷闷的没说话。 “你们下去吧,我和姑娘说几句体己话。”熙凤瞧着迎春不像是病了,倒像是有心事。不过稳妥起见,熙凤还是让青儿过去看看老太太那边有没有让人去请大夫,若还没有,就让青儿派人去请。 待众人出去后,熙凤笑着摸摸迎春的小脑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是有说出来,嫂子帮你想想办法。” 迎春“嗯”了一声,却没了下文,只一个劲来回掰手指,似乎在纠结怎么开口。 熙凤是最不喜欢纠结的,从她好武就能看出来。当下直接问道:“有人欺负你?” “没有。”迎春摇头。 “那是老祖宗数落你了?” 迎春还是摇头。 “那你是不想再这住了,想回咱们大房去?”熙凤语调很轻松,听在迎春耳朵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这回她却没再说话。 “你若当真想回去,嫂子就帮你。”熙凤笑道。 迎春点点头,她本就是因宝玉一句话而被搬过来住了,自小就离了娘。且老太太很宝贝元春和宝玉,对她则是可有可无。她不说,心里却明白,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 熙凤又笑着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你想回去,今天这机会就很好。眼下宝玉走了,老太太又病了,哪还有心力教导你。” 正说着,青儿回来了,进来与熙凤回话:“方才奴婢过去的时候,老太太那边还没打发人去请大夫,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 熙凤点点头,青儿便下去了。 “待会大夫来了,你该怎么做,可明白?”熙凤笑问迎春。 “咳咳,咳咳咳,”迎春拿着帕子掩着唇角轻声咳嗽了几声。 熙凤倒吓了一跳:“你该不是真得了咳疾吧。”不是她没见过失眠,只是迎春装的实在太像。 “没有,”迎春腼腆的笑了笑:“先前宝兄弟不想写字,都是这样的。每次老祖宗都很紧张,我跟他学的。” “学的很好,”熙凤失笑:“很逼真。” 熙凤又和迎春说了几句话,便去了老太太屋里。宝玉正盯着新来的小丫头瞧。见他有些失神,熙凤便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其中一个丫头看着忠厚老实,另一个柳眉细眼瓜子脸,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四处瞄着,看起来很机灵。 “宝玉你可喜欢,让这两个去伺候你吧。”老太太摸了摸偎在她怀里宝玉的脑袋:“你不在我跟前,我实在是不放心呀。这两个丫头以被教的很好,有她们在你身边伺候着,我也少担心写。那些小厮都心粗,那比女孩儿心思细腻懂得伺候人。” 元春脸色变了一下,正要给宝玉使眼色,宝玉却已应下:“谢老祖宗。” 接着,在熙凤、李纨、元春等人的共同见证下,宝玉掰扯了一番他最近看的书,然后给两个丫头改了名:袭人,晴雯。 “咳咳,”正喝茶的熙凤被呛了一口,原来这两个小丫头就是袭人和晴雯。以后海棠院可有乐子看了。 熙凤正想着袭人和晴雯在原著中的著名事迹,小丫头报大夫来了。 熙凤便赶紧起身过去又到了迎春屋里,在外间坐着等大夫的诊脉结果。迎春就是这段时间伺候老太太累着了,又着了凉,吃两服药修养几日就好了。不过眼看着迎春那么卖力的装模作样咳嗽,大夫还是把病情说中了五分。 熙凤很满意,让人去抓药,又派人套车送大夫回去。而后就去老太太跟前回话。 “哎呦呦,这么严重。”老太太拍拍额头:“瞧我这个老糊涂,前几日就觉着这孩子孝顺,却没想到她年纪小,哪能伺候人。如今却病了,哎……” 李纨符合者夸了迎春一句,又道:“二姑娘身子似有些羸弱。” 老太太又笑了:“二丫头打小身子骨就比元儿弱些,元儿这几日也没闲着。”说着看向熙凤。 熙凤皮笑肉不笑的夸了元春一句孝顺,紧接着不等老太太和李纨再接话,笑道:“老太太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二妹妹现下又病了,她在您跟前不光不能尽孝,反倒要累的您受罪添心事了。” 老太太没说什么,迎春在她跟前这几年,添的心事还少吗。这姑娘还不爱说话,哪像元春讨喜,若不是因为宝玉闹腾,她早就把人送回去了。只是现在却不好开口了。 她不开口,熙凤却开口了:“如今二妹妹在这里,不光不能让您开怀,您还要时时去关心她,倒是我们做孙儿孙媳妇的不是了。要不我把二妹妹接回去吧,您现在病着哪能分出心思照料她呢。老祖宗您意下如何?” 老太太却还要再演一演:“迎儿在我这里住了好几年,你这么一说,我还有些舍不得。” 熙凤笑道:“等她病养好了,让她日日来给您请安,还您这里陪您说话。“ 老太太叹口气:“哎,你把她带回去吧。我如今也病着,实在是没力气照看她了。我若好好的,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她走的。” 熙凤忍不住冷笑,却赶紧压了下去:“知道您疼她,二妹妹她心里都记着呢。” 哄罢老太太,熙凤便赶紧命人去给迎春收拾东西。 “姑娘的东西你们都小心收着,千万不要磕了碰了。还有那些姑娘喜欢的小玩意,都仔细点,别弄坏了。”熙凤去迎春屋里看了看,让迎春先跟她走了,留下翠儿带着小丫头们干活。 到了荣禧堂,熙凤带着迎春去给邢夫人请安。 邢夫人没想到迎春也一块过来了,有些惊讶。但看熙凤亲密的拉着迎春的手,邢夫人连忙展开笑脸:“快起来,我听说迎儿这两日不舒服,你不让她好好养着,把她带来做什么?” “岂止是带来了,”熙凤拉着迎春坐下与邢夫人说话:“我是把她要回来了。” 邢夫人一下呆住了,下一刻就十分高兴道:“带回来好,你让人给她安排住处没。” “正是要和太太说这事呢,”熙凤道:“我想想着把她安排在哪里好呢,哎,迎儿命苦,已没了亲娘……”熙凤说着拿手帕擦了一下眼角,这具身体的演技实在强悍,就这么一句话,眼睛说湿就湿了。 邢夫人眼底有惊喜闪过,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伸手拉过迎春:“这孩子怪可怜的,要不以后就跟我住着吧。我们娘俩做个伴。”语气竟似在询问熙凤。 “太太的意思是,以后二妹妹就养在您名下了?” 邢夫人想了想,肯定的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迎儿你可愿意?”熙凤看向迎春,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迎春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后行礼,喊了声“母亲”,喜的邢夫人连忙又把她扶起来揽在怀里。她眼看着岁数也不小了,不是人人都像王夫人那么能生的。她没孩子,不可谓不难受,如今能有迎春养在身边已是极好。 迎春现在年纪小,还不到七岁,邢夫人便让她跟着住在她院子里的西厢房。 邢夫人此时刚有了个孩子养在身边,很激动,拉着迎春嘘寒问暖。熙凤看着好笑,却还是提醒:“太太,咱们去瞧瞧怎么给迎儿布置屋子吧。她人小,还得太太做主。您瞧瞧想给她摆什么,我去库里去取。” “对对对,先给迎儿摆屋子要紧。”邢夫人连忙拉着迎春与熙凤一起去了西厢房。 “我瞧着妹妹先前屋里有些小玩意,泥人、小风筝、布偶什么的。回头让丫头出去买些好看的来给你添置些好不好?”熙凤笑问。 迎春点点头:“谢二嫂子。” 三人说着,已有丫鬟小厮搬着迎春的东西过来了,布置了一会,邢夫人便道:“太素净了,我屋里有两盆水仙,去搬一盆来给迎儿,”想了想又道:“把那盆矮子松也搬来。” 待把东西都摆的差不多了,熙凤瞧着实在是寒酸,让人去库里取了两件好点的摆设放上,再看看尤觉不足,想到原著中写迎春爱围棋,熙凤便问迎春:“妹妹喜欢围棋吗?” 迎春点头:“喜欢,没事的时候就琢磨。” “我库里有一副好围棋,送你吧。”熙凤说着便让喜儿去取,再打量屋里还是差了点什么,这屋子里好东西实在是太少了,缺个能养眼的东西。想想她自己屋子里,珊瑚树就摆了两株呢。 但是她嫁妆里东西太多了,熙凤一时想不出什么来,便亲自带着丫鬟去挑,好半天才挑了一面珍珠镜,约莫着一尺高半尺宽的西洋镜,周围嵌着一圈珍珠,这个拿去给迎春树桩用;又挑了一对白瓷花瓶并一件玉器,又让平儿挑了两套头面两对耳坠子一并带着给迎春。 邢夫人见熙凤拿了这么多东西来,笑着把迎春往熙凤跟前一推:“好闺女,以后好好跟你二嫂子亲近。她会疼人。” 熙凤反问:“太太还给迎春准备了什么?” 邢夫人很小气,但是对上迎春那有些期待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愣是说不熟拒绝的话来,笑道:“这些年我也攒了些东西,你拿着这镜子过来,我倒是想起来了,我那里有个上好的妆奁,拿来给迎儿用正好。那样式太年轻了,不适合我。” 邢夫人想了想又道:“你给她两幅头面,我便再给她做几身衣裳,冬季的给她做两身,快到春天里,再给她做两身春衣。”因为熙凤对她实在是很好,短短几个月,邢夫人不知不觉就有了安全感。一有了安全感,觉得下半生有了指望,她便没之前那么小气了。 反正熙凤孝顺着呢,除了按着府里的例给她置办东西,还月月给她添新的,摆件、衣裳、首饰都添了不少,连身边使唤的人,被她换了之后都比以前好使。看她这日日换样的发髻,邢夫人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临了。 此时有刚有了个孩子养在她身边,邢夫人十分大方,让人把她不知什么时候得得四对好珍珠也拿出来:“你嫂子都送你珍珠镜了,母亲也让人给你做几双珍珠鞋来穿,这样才相配。” 迎春很吃惊:“珍珠鞋?” 熙凤连忙拍拍她的肩膀:“迎儿别怕,就是给你的绣鞋前头坠上颗珍珠。不是珍珠做的鞋子。” 迎春恍然大悟:“嫂子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先前大姐姐有一双鞋子上就缀了珍珠。”这样的待遇她在荣庆堂的时候可没有。还是自己家里好。大房才是她的家,老太太嘴上说着疼孙女,其实也就只是疼元春而已。 布置完了屋子,又送了好些礼物给迎春,熙凤便把伺候她的人全叫过来。敲打一番,发现有个姑娘总那眼睛瞟她,那眼神很是不善。 “这个丫头叫什么?”熙凤问迎春。 “她是我的大丫鬟,叫司棋。”迎春低头,想起来司棋的外祖一家已经被熙凤撵出去了。 司棋?就是那个和潘又安殉情死的司棋?似乎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她被抄出什么东西来着。熙凤没多说什么,训了几句话便让她们出去。 “迎儿,嫂子跟你直说,你身边这些伺候的人,可能有偷奸耍滑的,可能有别人派来的,可能有背地里作践主子的,也可能有拿大拿乔的,但凡是这些人,嫂子都会给打发出去。只要是进了大房的地界,就得听大房的规矩和号令。”熙凤拍拍迎春:“回头若是嫂子处置了谁,你可千万别觉得难堪。嫂子会挑出来忠心、护主的本分人来给你使唤。” 邢夫人在一边帮腔:“迎儿你是不知道,先前你嫂子处置大房的奴才时,我还当她只是找茬立威,后来才知道那些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发出去干净。倒是咱们被那些混帐东西蒙蔽了那么多年着实气人。回头你嫂子若给你换人,你不要怕,她都是为你,为咱们大房好。她给你换的,保准比以前的好使。” 迎春点头,她嘴上不说,心里知道。单看邢夫人现在的得意样子就知道她现在过的真的很好。 荣禧堂这边,娘仨聊的很愉快。却不知海棠院那边王夫人已开始着手给熙凤挖陷阱。 王夫人想好了,她自己一个人是斗不过熙凤的,所以,那位老神仙提醒的帮手一定要用。但就算斗过了熙凤,也很有可能会被她娘家嫂子林氏报复。昨儿个熙凤忽然又回了趟娘家,倒提醒了她,要除,便要除去两个。 不过除了马道婆,她还另外找到了一个帮手。 56.敌人狠毒,就不能怪她无情 王夫人已经尝够了战败的滋味,她也受够了在海棠院这个小院子的生活。住在海棠院的这些日子实在是憋屈的难受,且眼看着府里众人对她态度越来越不恭敬,王夫人郁闷的想吐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熙凤这个妖孽的到来而改变的。王夫人不止一次后悔怂恿哥哥嫂子把熙凤嫁到荣国府来。只是如今,后悔显然是改变不了什么了。王夫人决定一不二做不休,把熙凤彻底解决掉,然后夺回荣禧堂。 所以这一次,她做了完全的准备。有外援,有内应,且还有神出鬼没的老神仙帮助,王夫人觉得她这次赢定了。 这几日她的心情很好,哪怕逛园子巧遇带着迎春玩的熙凤,也心情很好的打招呼聊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做姑姑的对小辈的关切关怀。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熙凤没和王夫人翻脸,那她这样表现,熙凤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她几次与王夫人交锋,且间接导致宝玉从荣禧堂搬回了海棠院,活在贾政的严密督促下。且她嫁过来之后,贾政还丢了乌纱帽。现在王夫人会对她笑脸相迎,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带着迎春从园子回去,把迎春送到荣禧堂后,熙凤一回到自己小院子就让钱嬷嬷去查王夫人近日的行踪。王夫人在园子中的表现太刻意且太得意了。 两三日时间就有了结果,熙凤听到钱嬷嬷的汇报之后忍不住冷笑。 “周瑞家的近日去找了马道婆好几次,且都是悄悄去的。前几日马道婆来府里看宝玉,还在二太太屋里坐了许久?”熙凤皱眉重复了一遍,想到了很不好的事。 钱嬷嬷脸色有些凝重:“确是如此。不仅如此,她近日还派人往王府里送了几次东西,不仅给夫人、姑太太和姑娘少爷们准备了礼物,还没落下秦姨娘和苏姨娘的。” 熙凤眉头皱的更紧:“别人倒也罢了,只是以前她从不搭理苏姨娘。”自熙凤穿越而来的这些年,王夫人就没给过苏姨娘好脸,如今给王家送礼物,还不忘了苏姨娘?这难道还不够奇怪吗? 再想想那个指着她说妖孽的跛足道士,还有马道婆,如今再加上苏姨娘,熙凤怎么想怎么觉得王夫人是有什么阴谋要针对她。 是她有被迫害妄想症? 熙凤摇摇头,她还真没什么被迫害妄想症,只是因为王夫人多次针对她,不得不小心提防罢了。 再想想原著里的马道婆曾做过的事,熙凤很快想起来马道婆曾与贾环的母亲周姨娘密谋做法暗害王熙凤和贾宝玉,导致王熙凤发疯,后来还是因为那块通灵宝玉才好转。 但如今她已经和二房翻脸了,如果她真的被马道婆施法暗害,必然是不能依靠通灵宝玉好转的。 但是红楼世界颇为玄幻,有跛足道士的存在,熙凤不想冒着被马道婆暗害的危险和王夫人斗法。所以,还是先来为民除害吧。 “嬷嬷,你派人盯着马道婆,一定要盯紧了。而且最好翻翻她以前做的事,但凡发现了可以将她送入大牢的罪证,咱们就为民除害。”熙凤从来不是纠结的人。 既然知道马道婆有可能和王夫人合伙害她,且又依靠原著而得知这婆子不是个好东西,便不会手软。只是王夫人这边要怎么解决呢?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熙凤都思量着如何解决王夫人。想查查她有没有悄悄放印子钱,但反过来想想若王夫人此时已如此作为,且她用这种罪名彻底扳倒王夫人,那受连累的不仅仅是二房,还有大房。 扳倒王夫人,解决荣国府的隐患是她想要的,但熙凤不想搭上大房。贾琏如今青云直上,绝不能因为王夫人而受到影响。且迎春、宜姝、宜婧、宝钗以后都要嫁人,若是王夫人名声坏了,将来连累了妹妹们实在糟心。 思来想去,熙凤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不过好在钱嬷嬷办事得力,且马道婆作恶多端,不仅在荣国府时时揩油,也曾图谋钱财在别家府邸与后宅妇人合谋害人。她又喜欢拉皮条,坑拐良家妇女的活儿也没少干。因此便被钱嬷嬷悄悄找人往衙门告了一状。 后官差又在她家里搜出来一些写着八字的五鬼小人等物,马道婆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这个还没来得及做法的姓名八字。好巧不巧,那八字正是熙凤的。 马道婆竟然要做法用损阴德的法子害荣国府琏二奶奶,且这位琏二奶奶还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王大人的掌珠。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炸锅了。王子腾大怒,专程去了衙门一趟,叮嘱京兆尹一定严查,无论是谁要害熙凤,一定要揪出来。 也亏得熙凤下手早,赶在马道婆做法之前把她送进了衙门。若不然,熙凤只怕要走上王熙凤的老路,被害的发疯了。 不过这世上知道她八字且想要害她的应该也就是王夫人了吧,熙凤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想到这位“好姑姑”竟用这般狠毒的法子来对付她,实在是令人心寒。 至于原著中那位害王熙凤的赵姨娘,却是不可能的。因为熙凤自嫁过来,从未和赵姨娘有过任何摩擦,每次见到了也都和和气气的。且二房的家务事一直都是李纨再管,她与赵姨娘实在是没有任何利益矛盾。 熙凤趁着王夫人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特意掐着点过去和她打了个照面。 马道婆此时还未招供,根本不承认是要害王熙凤,更别说招出幕后指使了。因此熙凤决定对王夫人用个激将法。 “姑姑近日来睡得可好?”熙凤行礼,脸上挂着完美的假笑,看的王夫人恨不得直接冲过来撕烂她的脸。 “挺好的。”王夫人咬牙切齿。 “喔,听说宝兄弟的干娘被抓进大牢了,”熙凤似乎很是关心宝玉:“姑姑您怎么如此糊涂,竟给宝兄弟认了这样一个德行有亏之人做干娘呢?我真担心她连累了宝兄弟呢。” 熙凤的挖苦,落到王夫人耳朵里尽数变成了挑衅。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熙凤,没有惊恐,有的只是恨和愤怒。 这个小贱人,竟然敢威胁我?! 王夫人怒不可遏,却不能发作,偏偏又有众多丫鬟婆子及管事的来来回回经过,不能直接撂下脸,只得回应道:“宝玉与常人不同,小时候老太太怕他不好养活,因此说要认个命贱的人做干娘,这样才能留住她。宝玉人小不谙世事,且没见过马道婆,不过是个挂名的干娘,她就算做了什么也连累不到宝玉。” 说罢王夫人狠狠剜了熙凤一眼,这个小贱人竟敢诅咒宝玉,简直作死! 熙凤直接无视王夫人的白眼,轻笑道:“宝兄弟不谙世事和他干娘自然是不亲的,只是凤儿听说姑姑这些日子和她处的越发亲近了呢。” 王夫人暗暗心惊,又看了看熙凤,开始怀疑熙凤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再想到马道婆忽然被抓,王夫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该不会是熙凤发觉了什么做的手脚吧! 但是不应该呀?王夫人在没心思和熙凤打嘴仗,谎称有些累了便匆匆回了海棠院。 “你说,如今怎么办?”王夫人思来想去越发坐立不安,忙喊周瑞家的过来拿主意。 周瑞家的不愧是王夫人的军师,这些年来时时为王夫人出谋划策,此时竟比王夫人要镇定得多,想了想便道:“如今之计,怕是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怎么讲?让马道婆死在牢里吗?”王夫人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似乎只有解决掉马道婆她才能安全。 周瑞家的却摇摇头:“太太,就算让马道婆死在牢里,那位不还是好好的在咱们荣国府耀武扬威吗?您的处境又能有什么改变?” “对,你说的对,只有把那个妖孽弄死我才能过上好日子。不然这辈子都要被她欺压了。”王夫人好不容易熬成了荣国府当家人,如今却被熙凤爬到头上,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与周瑞家的合计一番,王夫人心下大定:“马道婆虽然进了大牢,但那人还在。你可有和她联系,她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琏二奶奶回去,便有七成把握得手。”周瑞家的一本正经道。 “七成?”王夫人皱眉,良久长叹一声:“七成就七成吧。如今若不抓紧时间动手除了这个小贱人,只怕咱们就要进去吃牢饭了。”贾政的差事没了,荣禧堂也没了,二房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依仗了,王夫人不知道如果她真的被马道婆连累,是否能干干净净脱身。 不,不能被马道婆连累,王夫人皱眉对周瑞家的道:“你去安排一下,让马道婆永远闭嘴,绝不能让让她把咱们咬出来。” “是,奴才明白。” “越夸越好,不然咱们都完了。” “是,太太英明。”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没有其他吩咐便赶紧出去忙活,却不知海棠院已经被熙凤派人盯了上来。待周瑞家的大半夜又悄悄出门去了王府一趟后,熙凤心中已有了决断。 敌人狠毒,就不能怪她无情。 两日后,宝钗忽地病了,据说病得很严重。 林氏连忙差人请了太医过来看,开了药让好好将养。 竟是宝钗?熙凤心里猜想着,一阵阵愧疚和心疼。万万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会对宝钗下手。 熙凤自然是要回府去瞧瞧的,让人备上宝钗爱吃的点心以及一些药材,熙凤便坐车过去了。一进了王府大门,就有婆子赶紧迎过来:“您可来了,宝姑娘这几日清瘦的厉害,小姑娘家家的,病的难受又怕给夫人和姑太太再添心事,什么都不敢说,奴婢瞧着都心疼。那日她忽地高烧,把夫人和姑太太吓得好生厉害,这几日夫人和姑太太轮流照顾她,也都瘦了。” “嗯,知道了,我瞧瞧去。”熙凤有一身好武艺傍身,快走起来,丫鬟婆子都跟不上,只能在后头一路小跑追上来。 “表妹可有念叨我?”路上熙凤如此问道。 “没有,一次也没念叨。”婆子连忙道:“奴婢还记得宝姑娘小时候不好受就爱偎着您,现在反倒一声也不念叨。夫人说她是长大了,懂事了,怕给您添麻烦。” 宝钗这丫头在王家住了好几年,与熙凤一直很亲近,如今病的这么厉害却没念叨她,绝不是因为她出嫁之后疏远了,而是这姑娘更懂事了。 熙凤想着,一阵阵心疼。若宝钗这病当真是被害的,她和婶子林氏真是要愧疚死了,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那两个贱人会选宝钗下手。 宝钗这两日吃了药,烧已退了,只是这病来得猛,像是抽干了她的力气一般。熙凤进屋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昏睡着。 以前丰腴的小脸,明显瘦了不少。熙凤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蛋,又怕吵醒她,讪讪的收回手。占了半晌,眼眶不觉红了。 薛家太太熬了大半夜,此时没大有精神,熙凤和林氏便一齐劝她回去歇着。她也是累的狠了,便回去睡一会。 薛家太太一走,林氏便与熙凤到了外间,只留心腹守在门口。 “婶子可查清楚了,是不是她们下的手?”熙凤低声问。 “是,不是她们又是谁呢,”林氏看了眼宝钗的方向:“可怜宝丫头,我宁愿她们直接冲着我来。” “婶子这是什么话,就算要冲,那也得冲着我来。只是如今她们没害得了我,便转而害起了表妹。我万没想到,这事会把表妹牵扯进来。那两人,我真恨不得一剑砍了她们。这么小的孩子也下的去手!” 宝钗如今才多大,却要受这样的苦。还是因为她而受的苦,若出了事,熙凤这辈子都要活在内疚之中。 “我以为她会直接对我或者对宜姝、宜婧下手,只是万没想到虎毒不食子这话不是白说的,她虽生了孩子之后一直不待见她们,却终究不愿拿她们的性命冒险。”林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姑太太这院子我平时不大管,毕竟是姑太太住着,让她自己管着院子才好住的长久,只是没想到反倒险些误了宝钗性命,我实在是……难辞其咎。” 熙凤擦擦眼泪,连忙安慰林氏:“婶子快别哭了,表妹原本与这事是不相干的人,谁会想到她最后挑了个不相干的人下手。婶子不插手姑姑院子的事,也是想让姑姑更松快些不是。只是以后,还是得多放两个暗桩,只两个做粗活的终究不够,护不住她们的安全。” 林氏又擦擦眼角:“是得多放两个,姑太太待下人到底是太松快了些。” “现在咱们怎么办?” “不能让宝丫头的苦白受,”林氏握了握帕子:“咱们引她上钩。” 熙凤冷笑:“她们还不容易把我拐回娘家,如今正是除去我和婶子的好时机,就是不引怕也会上钩。” “我听说苏姨娘厨艺很好,当年就是因厨艺得了叔叔青眼,前几日做了好些吃食给宜姝宜婧?”熙凤笑道。 林氏点头:“不知我有没有口福也吃一回?” 熙凤摇头:“蛇蝎妇人,还是不吃的好。 “我累了,且先回去歇歇。”林氏点头。 熙凤会意:“婶子且等着吧,今日让她们彻底栽倒。” 林氏走后,熙凤便守在宝钗跟前,过了没多久,宜姝宜婧两人下了课也过来看宝钗。 “你们两个看一眼就回去吧,”熙凤摸摸两个妹妹的脸蛋:“你们表姐还病着,若知道你们来了,肯定要哄你们走的。怕过了病气给你们。” “那凤姐姐你怎么不怕?”宜姝问。 “我身体好的很,且有武艺傍身,这一点,你们两个是没法比的。都回去吧。”熙凤笑道。 “不,我好几天没和宝姐姐说话了,我要等她醒来和她说说话。”宜婧赖着不走。 “行,那你们两个在这儿看着,”熙凤笑道:“难得你们与她这样好。这几日婶子和姑姑都累受了,我去厨上熬点粥给婶子和姑姑。” “凤姐姐你要亲自下厨?” “嗯,前些日子学了一样,叫五味粥,补身子的。你们要喝吗?” “好呀,只是凤姐姐你做的真的能喝吗?”宜婧很怀疑熙凤一个整天在习武场上和王佑耍剑的人能会熬粥? “行了你们,且等着吧。”熙凤说着便去了厨房。青儿翠儿本想跟着过去,却被留下来照看宜姝宜婧和宝钗。 熙凤说去熬粥便当真认认真真的熬粥。快熬好的时候,忽地一个小丫头过来行礼:“大姑娘,宝姑娘醒了,念叨您呢,您过去看看嘛?” 熙凤点头:“粥快好了,你们帮我好好看着。待会给婶子送去。”说着仔细看了那来传话的丫头一眼,发现眼生,心下了然,鱼上钩了。 接下来,估计就是趁她出去下毒了。 熙凤脸上有浮起完美的假笑,这样的套路,她已经看透了。 “马上到午膳时间了,待会粥好了,盛四碗出来,婶子和姑姑还有宜姝宜婧一人一碗,直接送到东偏厅去。剩下的你们喝了吧。”熙凤笑道。王家女眷吃饭,都是东偏厅,薛家太太和宝钗也是日日和林氏、宜姝宜婧一起吃的。 众人赶紧谢赏,送熙凤出了厨房。 57.斗法 熙凤回到宝钗屋子的时候,林氏听说宝钗醒了也过来瞧她。 熙凤冲林氏悄悄使了个眼色,林氏微微点头。熙凤便放下心来。她婶子做事,她向来都是放心的。 宝钗此刻刚醒,正在丫鬟的服侍下一口口慢慢吃东西。 看她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几块清淡点心,熙凤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受柔声道:“表妹先歇着养养精神,待会凤姐姐请你看戏,之后再带你去园子里逛逛,这几天在屋子里你也会闷坏了吧。” “看戏?”宝钗有些疑惑。 熙凤点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嗯,戏台子已经搭好了,戏班子也很快就到了,略等等就好了。”这一次熙凤和林氏不仅要重重打击那两个坏心肠的狠毒妇人,还要给宝钗报仇。 众人很快到了东偏厅,熙凤打眼一瞧,她特意熬的五味粥已在林氏、薛家太太、宜婧宜姝的位子上摆好。 林氏又看了她的心腹一眼,见那婆子点头,便知熙凤做的五味粥已被人下了毒,且厨房上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氏招呼众人坐下。 “凤姐姐,这就是你熬得五味粥?看着很不错呢。”宜婧笑道。 熙凤点头,却没接话。她正思量着怎样把粥里有毒的事情揭露出来。是直接说出来?还是她自己喝一口以身试毒把这件事放大?毕竟蓄意下毒和真正造成伤害是两回事。 正想着忽地婆子来报:“老爷得知大姑娘今日回府,特意回来一趟,这会儿应到了二门了。” 林氏点头,端起面前的五味粥笑道:“咱们家凤儿是最爱舞刀弄枪的,她会下厨实属难得,这份心意我必须得尝尝。”说罢不等熙凤阻止她已快速用勺子舀了两口五味粥送到口中。 一阵绞痛从胃中蔓延开来,林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粥中的毒很厉害。 饶是熙凤知道粥里有毒此刻也慌了神,她从来没想过要让她婶子以身试毒,她是想自己喝了那有毒的粥,然后让她叔叔着急,接着顺理成章开始清查。有她婶子的布置,这件事很快就会查到下毒的人头上,也很快会牵扯到王夫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婶子的动作这么快,为什么她明知粥里有毒还要喝下去,连制止的时间都不给她。 “快请太医,请沈太医!”熙凤大喊着冲向林氏:“快去!” 众人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万没想到林氏的面孔会突然扭曲,更没想到熙凤会瞬间冲向林氏大喊着请太医。 薛家太太终于回过神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嫂子怎么了?凤儿?” 熙凤已扶住林氏,让林氏的心腹去找王子腾请太医,又安排林氏身边其他得力的人看好桌子上的饭食,又让人封锁王府,不准任何人进出,除非有王子腾的允许。 薛家太太已慌了神,喃喃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嫂子的脸色这样难看?可是粥里有毒?凤儿,你做的粥怎么会有毒,这不可能!” 熙凤已将林氏打横抱起,冲薛家太太道:“还请姑姑过来帮忙照看婶子。” “对!对!”薛家太太快步追上熙凤:“嫂子要紧。” 宜婧宜姝年纪小,此刻已经吓傻了。嬷嬷过来要将她们领回院子。姐妹俩对视一眼却摇摇头,跟上熙凤的步伐。 熙凤已将林氏抱回卧室。薛家太太和宜婧宜姝都跟在身后。 林氏胃中翻绞着痛的要死,嘴角已有血丝溢出。熙凤眼眶通红,握住她的手:“婶子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为什么……” 说着说着熙凤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噗噗噗掉在床单上濡湿一片片:“应该是我才对,你为什么……” 林氏的身体素质比她差了许多,熙凤真怕她挺不过去,也怕她因这次中毒留下病根。看她只喝了两口就已开始痛苦,想来不是简单的毒。熙凤没法想象将她视若亲女的婶子万一没了她要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王子腾走过抄手游廊的时候就看到丫鬟婆子乱哄哄的,十分不悦:“出了何事?” 婆子赶紧冲上来:“老爷,快请太医,凤姑娘说要赶紧请沈太医,夫人出事了。” “夫人怎么了!” “瞧着像中毒了!” “快!快去请沈太医!”王子腾立马吩咐自己的心腹去请沈凌,而后快步跑到林氏院子。 熙凤与宜婧宜姝还有薛家太太都在林氏床前,林氏此时发髻散乱,钗环摇摇欲坠,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她看起来十分痛苦,却连翻滚与哀嚎的力气都没有。 熙凤抓住王子腾的衣角,双目通红泪流不止:“叔叔,婶子中毒了,婶子……” 熙凤此刻痛苦万分,她是想狠狠打击王夫人和王家那个内鬼,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搭上婶子呀!还有被连累的宝钗,熙凤此刻好恨,恨她自己还不够狠,是因为她一次次只是点到为止的对付王夫人,才有了今天这种局面。 如果不是她对王夫人打击力度太小,王夫人和那个内鬼会有机会伤害宝钗吗?还至于让她婶子以身试毒来打击对方吗? 后悔?不,熙凤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宜婧宜姝也抓住王子腾衣角:“爹,母亲看着好难受,我们害怕,我们不要母亲有事,爹……”宜婧宜姝自小便跟着熙凤和王佑玩,时常待在林氏身边,自启蒙后又时时得林氏教导,虽是庶女,却与林氏情同母女,十分依恋。 王子腾的心突突跳着,揉揉宜婧宜姝的头发,安慰她们也安慰着自己:“别怕,你们母亲不会有事的,沈太医一定能救好她。” 两刻钟时间,沈太医终于来到了。 看了看,沈太医舒了一口气:“王大人放心,夫人中毒不深,还有救。只是若再多耽误一会,就救不回来了。” “快,请您赶快施救。”王子腾连忙道。 “可知夫人是如何中毒的?”沈凌问道。 熙凤赶紧让人把林氏喝的那碗粥端过来,沈凌检查一番点头:“却是此物。” 沈凌很快开了一副药给林氏灌下去让她将之前吃的东西全吐出来,然后又施针放血,开服解毒的药。 眼看着林氏的脸色好转,熙凤终于回过神来,记起这次事件的真正目的。 现在她婶子没事了,熙凤可以专心对付敌人了。 请沈凌又检查了另外几碗以及桌子上其他饭食之后,已经确定只有林氏碗中有毒。 不用其他人说,王子腾已明白,这是针对林氏的下毒。 “去把做这粥的人押过来!”王子腾一拍桌子怒道。 熙凤跪下:“叔叔,这粥不是厨娘做的,是凤儿做的。凤儿瞧着这几日婶子和姑姑因照顾表妹都清减了,便做了这五味粥想要给她们补补身子,却没想到会出了这等事。” 王子腾皱眉,伸手扶起熙凤:“到底是怎么回事,凤儿莫慌,仔细说给叔叔听。”说熙凤下毒害林氏,王子腾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粥马上就熬好的时候,有个小丫鬟告诉我宝妹妹醒了,我便交给厨房里的厨娘们,瞧宝妹妹去了。” 王子腾瞬间明白过来:“如此说来是有人想害你婶子,嫁祸给你。”拍拍熙凤肩膀,王子腾安慰道:“凤儿放心,这事叔叔一定查清楚,还你清白也给你婶子一个交代。若是咱们府中之人所为,咱们王家断然不能留这种祸根,一定要铲除。” 熙凤含泪点头:“叔叔这么说,凤儿就放心了。这事一定要弄清楚,婶子的状况,凤儿着实担忧。” 王子腾办事能力的确很高效且很有一套,又有熙凤和林氏已布置妥当,几处证据恰到好处的露出来,很快便找到了下药之人。 这个下药之人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竟是宜姝的乳母,当年苏姨娘生产之前亲自给自己未来的“儿子”选的乳母,后来虽生出来的是女儿,但乳母人选还是用了一个苏姨娘选出来的人,就是今日下毒这位。 她的家人被苏姨娘和王夫人合力控制,只是王子腾手段老道,很快便审了个明明白白。 “把苏姨娘带过来。”王子腾冷笑,他昔日的枕边人竟然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真是可笑,这些年苏姨娘一直本本分分,原来竟是憋着气想要一鸣惊人。 “夫人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行事?凤儿这些年来也未曾与你结怨,缘何嫁祸于她?”王子腾想不明白苏姨娘为何这般行事。 苏姨娘自认为此事一旦事发这辈子便没了指望,且王子腾已搜集了证据,她没法狡辩,便也供认不讳,只是理由却让人大跌眼镜:“这些年来老爷专宠夫人,何时看过妾身一眼?妾身生了两个女儿,老爷却听信了夫人的话竟女儿转手送给秦氏养育。夫人又时时把她们叫到身边,一点让妾身和女儿亲近的机会都没有。她毁了妾身下半辈子的指望!至于凤姑娘,她不过是老爷的侄女,凭什么得到比我的女儿还要多的宠爱?老爷待她比亲闺女还好!” 苏姨娘冷笑着看向熙凤,顿了顿:“自打姑娘瞎了眼,在府中的地位就越来越高,姑娘说什么老爷都依!姑娘闻不得妾身的脂粉,老爷便让妾身再也不要用脂粉了!凭什么!”她怒吼一声,若有獠牙,只怕便要冲上来撕了熙凤。 熙凤摇头:“就因为这些事?你就害我婶子,就陷害我?当初宜姝宜婧降生时,你自己适合表现莫不是都忘了?” “我没有,我没有!那不是我!”苏姨娘疯狂摇头,拒不承认自己当初是如何厌恶宜姝宜婧的。 宜姝宜婧在薛家太太身后,紧紧抿着唇,攥着小拳头,眉头紧紧的皱着。她们以前听府中下人悄悄说过,说她们的亲娘当年如何厌弃她们,以前以为大家是嚼舌根,后来才知道都是真的。 王子腾也觉得这事虽合理,却似乎还有隐情,总觉得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自然对苏姨娘多加审问。 苏姨娘不招,王子腾便对她用家法,按在凳子上打板子。 苏姨娘被打得鬼哭狼嚎,最后还是熬不住招了:“那毒是大姑太太给我的,也是她让我销毁了那些害了宝姑娘的东西。她把凤姑娘引过来之后,便在夫人的吃食里下毒,想办法陷害给凤姑娘。她说事成之后会给我很多钱,会帮我扶正,会让我娘家……” 苏姨娘招的越彻底,王子腾的心就越凉。而熙凤的眼神则越加狠厉。 王子腾忽然发现他有些纠结,他疼熙凤也在乎林氏,但王夫人也是他的亲妹妹,而苏姨娘到底是宜姝宜婧的亲娘。 怎么办?远远的送到庄子上关起来?这样不足以对林氏、熙凤和宝钗交代。 悄悄毒杀?宜姝宜婧以后如何自处?他又当真对王夫人下的去手? 王子腾先去看了看林氏的情况,见她昏睡着,一阵阵心疼。再走到外间看看熙凤、宜姝宜婧以及闻讯赶来的宝钗,还有他的小妹薛家太太,王子腾觉得无比沉重。都是妹妹,为何差距这么大?王夫人怎么就这般心狠手辣呢? “再差。”王子腾回到书房让心腹继续查苏姨娘和王夫人曾经做的事。 两天时间,苏姨娘用药害的秦姨娘不能生产的事,以及王夫人多次戕害熙凤的种种作为都摆在了王子腾面前。 “呵!”王子腾揉揉太阳穴,很快定下主意。 苏姨娘是不能留了。而王夫人,是王家嫁出去的女儿,如果公开,会让王家所有女儿蒙羞,所有已嫁女和未嫁女都将因为王夫人抬不起头来。和史老太君通个气让她是手段除了王夫人?不行,史老太君还没老糊涂,她会用这件事不断要挟他,让他为贾家办各种他不愿意做的事。 而熙凤,她已被王夫人多次陷害,王子腾不愿熙凤再添烦恼。 敲敲桌面,王子腾叫进来自己的心腹。很快给苏姨娘灌了副药,将人送到庄子上“养病”。估计顶多三个月,苏姨娘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至于王夫人,王子腾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个妹妹永远消失。思来想去,王子腾决定用王夫人曾用的办法。 马道婆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大人物亲自来牢里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