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生》 关于书评区建立《京剧及戏曲讨论楼》的通知 这本书写得很累,需要查的资料很多很多,唐朝历史,京剧以及其他,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反应到《大唐武生》正文中,难免有所疏漏。 特在书评区盖楼,作为朋友们雅正疏漏或者讨论知识的交流平台。 今天在书评区,建立京剧以及戏曲讨论楼。 匹夫会把正文中使用到的各种京剧以其他戏曲知识,在讨论楼中做出说明。 至于正文中的ps,就会尽量少一些了。 欢迎大家积极冒泡,踊跃言。 第1章 报仇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乾符元年年末,江湖宗师王仙芝,起兵反唐,天下为之震动。 乾符二年三月,右龙武军中朗将杨烈,孤身前往曹州、濮州之间,打探王仙芝群贼的动向,偶遇前往联络的黄巢等人,先败于王仙芝,后被黄氏叔侄八人围攻,最终重伤而逃,却被闻讯而来的江湖游侠围杀。 可叹杨烈,身为二品小宗师,亡命于江湖宵小之手,最后身异处,只留下孤儿寡母独自求活于都城长安…… 乾符二年四月,长安城。 城南翊善坊中一户普通宅院,灵棚高搭,愁云惨淡。 有孝妇孝子,周身戴孝,跪于灵堂之前。 孝妇呜咽凝噎,几度昏厥。 而孝子,却仅是麻木而跪,仿佛已经丢了魂一般。 突然,孝子周身一震,继而四处观望,眼神再不复刚才的麻木,而是灵动异常,不过,仅仅片刻之后,又变得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传说中的穿越!? 杨凤楼,彻底懵了。 他本是当代京剧大武生,师从老先生学艺十年,工武生,兼习老生,初次登台,连贴《挑滑车》《八大锤》《林冲夜奔》三出武生戏,顿时技惊京华,又因唱念做打俱佳,文武昆乱不挡,能戏极多,六场通透,被誉为当代最出色大武生之一。 却没有想到,仅仅是睡了一觉之后,再睁眼,就穿越到了唐朝末年,还穿越到这个叫做杨台的人身上。 杨凤楼脑海之中一阵混乱,杨台的记忆与他的灵魂开始融合。 杨台,今年刚刚十五,按照《唐律》还没有到成人的年龄,不过在民间,也勉强算作成丁了。 母亲贺氏,就跪在自己的身前。 父亲杨烈,供职于大唐北衙禁军右龙武军,官拜正四品下的中郎将,在整个大唐官员体系中,算个不上不下的小官,可惜已经躺到棺材之中了。 从杨台的记忆中,杨凤楼还知道了,这个家伙和父亲杨烈的关系极佳,这也是为啥杨烈罹难,杨台在短短时间内就魂飞魄散的原因。 不过,这个家伙虽然魂魄零散,却也将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深深地印在了杨凤楼的心中,那就是“报仇”二字。 杨凤楼在融合完成记忆之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中默念: “放心去吧……此仇,必报!” 至此,杨凤楼和杨台的灵魂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 就在这时,灵堂外的司客一声大喊。 “右龙武军大将军,辅国大将军,宋大人,讳,皓……到!” “孝子……跪迎!” 杨凤楼闻言,俯身下拜。 只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贤侄,杨家弟妹,不用多礼,待某祭奠之后,再叙其他。” 杨凤楼起身,抬眼。 一群人走进了灵堂,为一位大汉皮肤黝黑,豹头环眼,虽然穿着便装,却也难掩万丈豪情,行动坐卧之间,自有威势。 大汉看到杨凤楼的目光,微微一点头,并不多言,快步上前,捻上三炷香,点燃之后暗自祷祝,恭恭敬敬行礼完毕,才插在香炉之中。 随行众人自然也有上香祭奠的,杨凤楼一一回礼,在这个过程中,脑海中自然出现了关于宋皓的记忆。 宋皓,右龙武军大将军,官居正二品,乃是右龙武军中的实际指挥者,在军中威望卓著,和杨台的父亲杨烈交情甚好,时不时就会来杨家喝上一杯水酒,与杨家算得上通家之好。 宋皓此来,不仅仅是官场上长官参加下属丧礼,自然还会有别的事情。 果然,宋皓与贺氏大概商量了一下随后丧礼,又给随行众人安排了很多繁琐的事情之后,把目光投向了杨凤楼。 “杨台小子……” “宋伯伯,您可以叫我,凤楼……” “哦,有字了?” 杨凤楼微微一窘,他自然知道,古人男丁取字都要等到二十加冠之后,还要请博学长辈赐字为好,一个十五周岁的男孩子给自己取字,实在是不合礼法,不过他终究还是不太习惯“杨台”这个名字,这让他很容易想起后世晾衣服或者做饭的所在。 好在宋皓一直都身在军中,对很多事情并不是太过在意,微微一沉吟之后,便点头,道: “也好,你父亲不在了,现在杨家只剩下你一个男丁,你母亲还指望着你顶门立户呢,早点取字,也能让你谨记这一点……” “你以‘台’为名,取字‘凤楼’,倒也贴合,凤凰台上凤凰游嘛……好,就用‘凤楼’吧……嘿……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肚子里面还有点墨水……” “谨遵宋伯伯教诲。”杨凤楼躬身为礼,选择性遗忘了关于“墨水”的内容。 宋皓点点头,说出了对杨凤楼以后的安排: “嗯……凤楼……这样,你父亲不在了,按照礼法你要守制二十七个月的时间,我刚才和你母亲商量过了,过几天葬礼完成之后,你们就要闭门谢客,这段时间,你小子可要好好练武,等到你守制完成之后,我自然会去给你求个朝廷的恩典出来,总能让你衣食无忧才好……” 杨凤楼听了,自然不干。 “宋伯伯,家父惨死,连个尸也不全,此仇不报,我妄为人子!王仙芝,黄巢,还有那个不知名字的江湖中人,我杨凤楼,势必与他们不共戴天!” 话说得慷慨。 却招来宋皓一巴掌。 “屁话!你爹是在执行右龙武军军令时候罹难的,这不仅仅是你的私仇,也是我右龙武军的公愤,甚至北衙禁军中人,也断然不会放过王仙芝等人。” 杨凤楼揉着脑袋,不说话了,不过眼神中的桀骜,还是将他心中的想法表露无遗。 宋皓看了,长长一叹,抬手摸了摸杨凤楼的头顶,这才说道:“小子,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杀父之仇,自然不共戴天,不过报仇之前,你也要确定你能够报仇才行……” “其他暂且不说,那王仙芝乃是江湖宗师,早就成就了一品金刚境,就是你爹,在他的手上,自然也是有败无胜……而你,我听你爹说,你现在内功还没有修炼入门,在江湖上,连个九品武夫都打不过,又何谈报仇二字?” 杨凤楼一阵无语。 宋皓此言不虚。 虽然杨台自幼修习家传武艺,可惜根骨尚可,悟性却不佳,外功罗汉拳和乱披风杖法倒是练了个纯熟,而最考校悟性的内功苦禅,却一直不得门而入,按照杨台老爹的说法,在江湖上,勉强算个不入流的武夫。 这样的水平,要想找江湖宗师报仇,不啻于痴人说梦。 不过杨凤楼已然答应了杨台报仇,自然不能食言而肥。 一阵沉默之后,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有仇不报,妄为男儿!” 也许是他言语中的坚定触动了宋皓,也许是宋皓想让他知难而退,只听得他对杨凤楼说道: “好!算是有志气!不过,要想报仇,便要通过我的考验,要不然的话,我断然不许!” 杨凤楼直视宋皓的双眼,缓缓点头。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2章 苦禅,不苦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日落西山,长安城八百声闭门鼓已经敲响,宋皓走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杨家吊唁。≧ 杨凤楼与贺氏打了一声招呼,独自一人来到后院。 先是打了一趟罗汉拳,又舞了一遍乱披风杖法。 邀天之幸,杨台虽然已经魂飞魄散,不过多年练就的底子还在,一套拳,极为洗练,一趟棍,风雨不透,算是将这两门外功练至小成的境界。 这让杨凤楼大大松了一口气,如果要他从头开始练武的话,报仇之事更是无从谈起。 宋皓临走之前虽然没有明说“考验”的具体内容是啥,不过杨凤楼可以确定,必然与武功高低有关系。 通过杨台的记忆,杨凤楼知道,在江湖武夫,共分九品,一品为尊,可称宗师,借用佛、道、儒三教名讳,一品又分为三重境界,金刚、指玄、天象,三重境界各有玄妙,并无高下之分,只是代表着武夫证道方向的不同。 江湖功法分为内功和外功,内功直接决定武夫品级,而外功决定在同品级武夫之中的战斗力,杨凤楼刚才所练的罗汉拳和乱披风杖法,便是属于外功。 宋皓之所以阻拦杨凤楼去报仇,其根本原因就是他的内功品级太低,说得更直白一些,便是杨凤楼的内功修为太差。 也就是说想要报仇,就要通过宋皓的考验,其根本,还是要提升内力修为。 杨凤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了家传的内功秘籍。 苦禅。 这本秘籍,从名字上就知道,乃是一本佛门功法,据说传自河南登封少林寺。 之所以以“苦”为名,不仅是取自“众生皆苦”的佛门本意,还是因为修炼这本功法,实在是太苦了。 不同于江湖上那些普通的内功功法,完全以水磨功夫增加内力,这本苦禅内功,最是考校悟性,据说,一旦得悟,内功修为便能突飞猛进,而如果悟性不佳不能悟通的话,任你修习百年,也不得门而入。 一本绝世秘籍就摆在面前,却因为虚无缥缈的“悟性”限制,不能得窥门径,这才是真正的心头苦! 杨台生前,便是倒在这种心头苦上。 说来也奇怪,杨家先祖修炼苦禅,个个都有小成,杨烈更是青云直上二品之境,只差一步就能够成就宗师,到了杨台这里,从五岁就开始修炼,足足修炼了十年,甚至能够把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倒背如流,却就是修炼不出一丝一毫的内力来。 现在换了杨凤楼,有当如何? 他静静地看着册子封面之上那一个硕大的“苦”字,不由得一阵踌躇。 不能修炼苦禅,便没有内力修为,没有内功,便不能在江湖之中立足,更不用提什么找一品宗师报仇之事了。 一切展,就在眼前这本苦禅了! 杨凤楼一咬牙,翻开了苦禅。 一段经文出现在眼前,几乎不用刻意咏读,经文的全部内容,如同流水一般,从记忆中涌出来,冲刷着他的灵魂。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杨凤楼顿时陷入物我两忘之境界。 一丝内力,骤然出现在他的丹田,陡然变大,按照苦禅中所记载的法门,奔行于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成了! 江湖武夫天赋,不过根骨和悟性两项,根骨对应的,乃是武夫的身体,而悟性对应的,自然就是武夫的灵魂了。 杨凤楼本就悟性上佳,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以二十余岁的年龄成就大名鼎鼎的大武生,现在更是融合了杨台的灵魂,悟性更是出众。 杨凤楼出奇的悟性,杨台勤奋练习的积淀,综合到一起,让杨凤楼初悟苦禅,便进入了所谓“顿悟”的状态——在物我两忘的状态中,内力突飞猛进!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舒服异常,让他沉迷其中难以自拔,突然感觉脸上一湿,杨凤楼苏醒了过来。 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出现在眼前,眼神之中的关切,让他心头一暖。 贺氏。 “苍天在上,你终于醒了……” 贺氏刚刚说了一句,便再一次泪如雨下,一边哭还一边说道:“足足一夜了,怎么叫你也不醒,可吓坏为娘了……坊门未开,咱们坊中又没有医家圣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醒了就好了,以后再也不准这么吓唬为娘了啊……” 杨凤楼顿时被弄得手足无措,顾不得检查自身修炼的情况,赶紧起身,一阵赌咒愿地好哄,才让贺氏收起了眼泪。 他注意到,贺氏手边的毛巾还散着温暖的气息,而她的脸上,沾染着许多炭灰,却根本舍不得用毛巾清理一下自己的面颊,一直在为杨凤楼擦洗! 这是大唐平民最为朴素的自救方式。 也是一位母亲,在无助的夜晚,能够为儿子所做的一切! 看着贺氏微微红的眼睛和略显凌乱的头,杨凤楼愧疚而又感动,还有一点点小无奈。 不过他心中更多的是温暖。 真不知道贺氏骤然丧夫之后,又现儿子不省人事,这一夜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杨凤楼甚至可以猜到,贺氏在现杨凤楼顿悟之后,误以为他人事不省,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绝望,不断地添柴,烧水,擦拭……整整一夜的时间! 而在儿子苏醒之后,她没有提一句自己一整夜的幸苦,而是更多地关怀儿子的情况,到了现在,贺氏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用温热的毛巾,清理一下自己悲苦而又疲倦的面庞! 这样的母亲,这样的亲情,这样的关怀,实在让他无以为报,杨凤楼恨不得拼尽自己的一切,让贺氏快乐起来,不过,因为杨烈的身死,一切,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如果说杨凤楼要找王仙芝黄巢报仇,是因为杨台的关系,那么,在被贺氏整整守候了一夜之后,杨凤楼仅仅为了贺氏,也要手刃了王仙芝和黄巢! 先,就是要通过宋皓的考验了。 现在杨凤楼,对于宋皓见到他身负内功的表情,很是期待。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3章 添茶 七天后,是杨烈出殡的日子。≧ 哀荣很是不错。 不仅右龙武军不当值的袍泽,在宋皓的率领下全员出动,北衙禁军中很多和杨烈关系不错的将校,也纷纷前来送他最后一程。 不但如此,当今陛下还派遣了内侍前来,除去赏赐众多的金银财帛之外,还因杨烈的军功,追封杨烈为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封杨门贺氏为郡君,特许杨凤楼以十五之龄补右龙武军翊卫,据说这还是杨烈没有杀了王仙芝的结果,如果他能够手刃群贼之,便可以按照“跳荡”记功三转,封赏至少要上扬几个层次。 美中不足的是,杨烈的头颅,被围杀他的江湖人取走献给了王仙芝,只能以木雕头颅入葬。 葬礼上,杨凤楼明确表示要为父报仇,一定要用王仙芝和黄巢的头颅来祭奠杨烈。 对于这个说法,来参加葬礼的众人,纷纷称赞他“有志气”、“果然虎父无犬子”、“子承父志”,不过,和杨烈关系真好的那群人,不是暗自叹息,就是狠狠瞪着杨凤楼,其中,自然以右龙武军的大将军宋皓为最。 不过,宋皓也没有在丧礼上作,直到纷杂的仪式全部结束,他才和杨凤楼母子一起回到了杨家,满脸铁青地盯着杨凤楼不说话。 杨凤楼让他盯得有些毛,亲自取出杨烈珍藏的茶饼,灼茶,碎茶,碾茶,罗茶,煮茶,然后倒进兔毫盏中,恭恭敬敬地送到宋皓面前。 “宋伯伯,请喝茶。” “哼!” 宋皓仿佛在用冷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过还是端起了茶盏,喝完之后,将它放在面前的矮几之上,这才说道 “你这个小子啊,怎么就这么不听话?报仇这件事情,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在没有通过我的考验之前,不可轻言,今天在丧礼之上,怎么还当着内侍和众多袍泽的面语出狂言?” 杨凤楼闻言,微微一笑,很是满足于宋皓隐藏在斥责之下的关切。 “那就请宋伯伯考验一二。” “嚯……你还拿起架子来了……” 宋皓被气笑了,就杨凤楼自信满满的那个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武林天才呢。 “好,那我就考校你一二……给我添茶……”宋皓一指面前的兔毫盏,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压在了兔毫盏的边缘上。 这便是考验了。 宋皓最是看不上杨凤楼毫无内力,自然也要在内力一项上让他知难而退,别看他现在只不过轻轻手压茶盏,已然运起了内力,其力之巨,不啻于千斤,一个不识内功的普通人,绝对不能移动分毫。 宋皓手压茶盏,盯着杨凤楼,眼神中满满都是挑衅和毫不掩饰的蔑视,仿佛在说,看你这个不入流的小子,如何为我添茶。 经过“顿悟”的杨凤楼,自然胸有成竹。 微笑,上前,施礼,双手捧住茶盏。 苦禅内功在丹田内勃,奔行于四肢百骸,不过眨眼的时间,已然运行到了双手之上。 “起!”杨凤楼一声轻喝。 茶盏,在宋皓惊骇的目光中,缓缓而起! “啪……” 兔毫纤细,银丝柔长的茶盏,在双方巨力之下粉碎。 杨凤楼暗自一声叹息,骤得内力,控制的细微之处,还不能做到举重若轻,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这……这……你小子开窍了?什么时候修炼出了内力?”宋皓在目瞪口呆之余就像见了鬼一般。 “回禀宋伯伯,小侄乃是七天前修炼苦禅,偶有所得……家母当时还以为我身体不适,整整守候了我一夜时间呢……” 杨凤楼心中暗爽,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 贺氏坐在旁边,看着杨凤楼微微点头,眼神中全是宠溺和骄傲。 母子俩这幅母慈子孝的表现,已然胜过了千言万语。 “哈哈哈……好!真好!七天修炼出内力,杨门后继有人!好!哈哈哈……”宋皓放声大笑。 “小子,你今天算是给了宋伯伯一个惊喜,来,告诉你,内力修炼到几品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杨凤楼脸上一红,内力这种完全出了他原有认知的体系,实在让他难以把握。 “哦?没关系……来,搭个手……”宋皓说着伸出了手掌。 杨凤楼闻言,上前,同样伸出手掌,动内力,全力向前推动。 宋皓纹丝不动,默默感受了一会,随后脸上惊讶之色却越来越浓,最后手掌轻轻一震,将杨凤楼震开。 “七品……” 宋皓震惊了! 如果说宋皓刚才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那么现在,他就像看到一个鬼“咔吧”一下,又死在了自己的眼前,绝对是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 内功品级共分九品,一品为尊,七品的内力,虽然处于江湖内功水平的中下游,但也绝对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江湖上多少武夫勤学苦练多年,也不见得能够拥有七品内力,就连宋皓自己,达到七品的时候,也是足足修炼了五年时间。 而杨凤楼以不入流之身,直接跃升为七品武夫,这个消息如果放出去,不知道会逼得多少江湖少侠自尽。 可笑宋皓刚才还一直看不起杨凤楼,于他七天入七品的修炼度比起来,宋皓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宋皓并不知道,杨凤楼内力跃升到七品的时间,并不是七天,而是仅仅一夜! 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现在必然自尽,去陪伴杨烈,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这苦禅内功,果然不凡! 宋皓想了想,郑重地对杨凤楼说道: “我听你父亲杨烈生前说过,这苦禅功夫,来历颇为不凡,在江湖上绝对是上上品,一旦修炼至大成,前途不可限量,不过就是修炼过于艰难,这才声名不显,你既然已经入门,一定要好好修炼下去……” “另外,我虽然不知道苦禅品级境界的具体划分,却也听你父亲说过,在七品,四品两个等级,却有一种虚无缥缈的关口,需要种种机缘才能破关而上……你多年修炼,一夜功成,除了积累因素之外,估计心神激荡就是你一跃跨入七品的原因之一,关于这些所谓的机缘,我是教导不了你什么,只愿你勤加修炼,即便暂时还停留在七品的境界上,也万万不能懈怠,要知道修炼内功,终究还是要厚积薄才是正途……” “谨遵教诲。”杨凤楼自真心地郑重行礼,不过,一抬头,就变得嬉皮笑脸。 “宋伯伯,您看这考验一事……” 杨凤楼拖了个长音,一脸希翼地望着宋皓。 宋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算你勉强通过了。” “哈哈……小侄多谢宋伯伯……” “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有一个条件……” “宋伯伯请讲……” “你要进入右龙武军,和袍泽们一起行动。” “这又是为何?” 杨凤楼有点迷糊。 “为何?哼!” 宋大将军又恢复了那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长辈做派,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你以为你一个七品武夫就能横行江湖了?别忘了,王仙芝乃是江湖宗师,那黄巢也是二品武夫,你要是直接找上他们,那是报仇么?那是给杨门绝后……” 这话说得太恶毒了,杨凤楼听了,恨不得给这个家伙一拳,不过考虑到打不过的因素,还是忍耐了下来,只听得宋皓继续说道: “我和你说过,你父亲之死,不仅是你杨家的私仇,还是我右龙武军的公愤,让你进入右龙武军,一方面可以教导你一些江湖经验,另一方面,也能集合大家的力量,才能谋得机会报仇。” 杨凤楼想想也对,毕竟一人势单力薄,自己打不过王仙芝黄巢没关系,群起而攻之,一切,还是以报仇为要。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那个……宋伯伯,我听说,守制时候要想进入军中,恐怕得用当今圣上下旨夺情吧……” 宋皓听了,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想什么呢?一个从七品下的翊卫,金水河的王八都比你大,还想让圣上特旨夺情?我都懒得管你!明天收拾收拾,后天去报道!” 第4章 杨家不得了 乾符二年四月十三,晴空万里,宜,祭祀、平治道涂,余事勿取,忌,诸事不宜。≧ 今天便是约定的时间,杨凤楼起了个大早,打了一趟拳,练了一趟棍,等坊门一开,就辞别母亲,走出家门。 右龙武军的驻地在皇城北面的长乐门附近,距离杨凤楼居住的翊善坊倒是不远,尤其宋皓在临走的时候还给他留下了一块出入皇城的腰牌,更是能让他堂而皇之地走进皇城东北角的延喜们,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通名进入,见到右龙武军长史,也是杨烈生前的同僚,自然办起事情来很是痛快,让杨凤楼不得不感叹,有人好办事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样。 短短时间,长史递给他一块腰牌,正面写着“右龙武军,中侯,杨。”,背面写着“台,凤楼,京兆人氏,身高六尺,面目微黑。” 这便是杨凤楼在右龙武军的“工作证”了。 长史郑重地叮嘱了他几句,让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腰牌,一旦丢失立刻上报,直到看着杨凤楼将其郑重地塞入怀中这才作罢。 杨凤楼郑重道谢,他知道长史亲自出面来为他办理这些手续,不但是因为宋皓的命令,同时也是杨烈的遗泽,否则的话,这种小事随便派给录事参军就行,说不得还要拖延上几天。 随后,长史又亲自给他介绍了一下右龙武军,其内容,倒让杨凤楼大感意外。 按照长史的说法,左右龙武军追根溯源,乃是太宗时期的百骑,随后逐渐演变成千骑,万骑,并于玄宗早期在平定韦后作乱的时候立有大功,这才因功成军,虽然和左右羽林军、左右神策军一样隶属于皇室直辖的北衙禁军,但是和那些禁军在工作内容上却不尽相同。 最主要的一点,便是除了宿卫大内和奉命作战之外,左右龙武军还要负有监视天下的重责,具体的划分,便是左龙武军要监察朝堂,而右龙武军要监察江湖。 怪不得杨烈一个正四品下的中郎将,不在皇城好好保卫皇帝,却以二品小宗师的身份前往曹州,原来是根本的职责所限。 长史也有些感概,仔细看了略显懵懂的杨凤楼一眼,说道:“你杨家不得了啊!从太宗时期就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在皇室左右,据说最早的那一位杨氏先祖,在太宗龙潜于秦王府的时候就在,最危险的时候曾经和少林寺的十三棍僧一起救过太宗性命,据说你杨家祖传的那些内外功法,也都是因为那次同生共死的经历,才被少林高僧传授的……” “这二百多年,九代杨家儿郎,子承父职,一直供职于右龙武军,对皇室真是不离不弃,玄宗朝安史之乱,玄宗西狩蜀中,你的先祖一直紧紧跟随,代宗朝奉天之难,身边只剩下二十余名护卫,其中就有你的先祖……如今,你父亲又因皇命而身故,杨家护卫皇室的重任又落到了你这个杨家第九代的身上,凤楼,千万要谨慎行事,莫要行差就错,让你杨氏先祖蒙羞啊……” 杨凤楼懵懵懂懂地离开了右龙武军,只记得长史让他三天后再正式入职,脑海里全被右龙武军和杨家先祖给塞满了。 这杨家,真称得上忠烈满门! 杨凤楼学戏十年,学的,演的,就是忠孝节义这四个字! 忠孝节义,恰恰就是杨家一门的真实写照! 如今,穿越到这杨家第九代的身上,怎能不让他壮怀激烈!? 这样的杨家,足以自傲! 这样的杨家,也足以让他甘洒热血! 于公,平定群贼,保定唐室江山。 于私,诛杀贼酋,延续杨家辉煌。 杨凤楼,虽万刃加身,也心甘如怡! 再者,右龙武军的种种,也让他信心大增,内功七品,没关系,还有右龙武军三千余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原本宋皓半强迫他进入右龙武军,杨凤楼还有些抗拒,现在了解情况之后,才算明白了宋皓的深谋远虑。 依托于对江湖深度了解的右龙武军,报仇之事,大有可为! 杨凤楼一边想着,一边前行,不知不觉之中,就走出了皇城,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进入了一处坊中,仔细辨认,却不是自己家的翊善坊,而是光宅坊。 杨凤楼一愣,却没有想到进入到这里,不过想想也是平常,光宅坊恰好在延喜门和翊善坊中间,穿过光宅坊也就回家了。 正待他抬脚准备回家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锣鼓之声。 “大大大大,衣大大大,台(大)……” “呦?这是……一锣凤点头?” 京剧的锣鼓经! 杨凤楼几乎每天都听,简直耳闻能详,断然不会听错。 这是……有人要开唱? 杨凤楼想都没想,循着声音就走了过去。 那是光宅坊中的一块空地,地方不大,却围了很多人,杨凤楼站在人群之外,看到两人站在人群之中,左一个头戴幞头,身穿绿袍,满脸油彩,右一人却是一位妙龄少女,脸上涂抹了粉底,在鼻梁上还用油彩画了一个豆腐块。 这是参军戏? 杨凤楼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后世学艺的时候,曾经跟随老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戏曲理论,这参军戏,便是唐代兴起的百戏之一,在学术界也有说法,说传统戏剧和相声,就是参军戏演变而来的。 参军戏名称来自一名犯官。因他原是个参军,故曰参军戏,参军戏的演法是一个戴着幞头、穿着绿衣服,叫做“参军”;另外一个梳着“苍鹘”。参军后来叫做副净,苍鹘后来叫做丑,鹘能击禽鸟,末可以打副净,两个演员相互问答,以滑稽讽刺为主,在科白、动作之外还加进了歌唱及管弦伴奏。其中参军,即那被讽刺的对象,比较愚笨迟钝;戏弄参军的叫苍鹘,比较伶俐机敏。 杨凤楼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原汁原味的参军戏,不由得凝神观看。 这出参军戏的情节比较简单,参军饰演的是一个市井无赖,而苍鹘饰演的是一位聪慧少女,无赖本想调戏少女,却被少女提出的种种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让少女按照约定击打他的脑袋,挨了揍之后还得大声喊“打得好”。 一动一静,一喊一笑之间,将少女的聪慧和无赖的愚笨,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演出,看得杨凤楼耳目一新,不自觉中全然投入到剧情之中,在聪慧少女一次次恶作剧得逞之后,也和众多围观的人一起哈哈大笑。 就在杨凤楼深感此行不虚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嗓音,划破了这祥和的气氛。 “哈哈哈……演得好!来来来,你躲开,让她问问我……” 第5章 真无赖,假无赖 一出参军戏本来演得好好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让杨凤楼忍不住眉头一凝。 只见一位浮华公子,身穿绫罗,手摇折扇,走了过来,身边还有几个大汉为他清理道路,他一边前行,嘴里还一边调戏着那位聪慧少女。 “嘿嘿……小娘子,你快问问我吧,天有多高,地有多阔,我朝多少年,这些我都知道,嘿嘿,问问我吧……要是我全答上来,可是要向你提亲的啊……哈哈……” 他这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实在面目可憎,尤其刚才参军和苍鹘两人在表演的时候,就已经把“天高几何”,“地阔几何”等等问题的答案说了出来,更是可恶的是,参军戏中聪慧少女曾经说过,如果无赖能够回答上这些问题,便答应他的提亲。 现在,这位浮华公子让聪慧少女来提问,就是准备按照了参军戏的剧本来调戏那位聪慧的少女了。 这才是碰上了真正的无赖。 可惜的是,少女再也不能像戏中一样,利用聪慧来保护自己惩处无赖了。 少女急忙后退,身后两位拉琴敲锣的后生小子赶忙挡在了她的身前,而只有饰演无赖的参军上前。 “公子,公子,请勿戏言啊,刚才之言不过是戏中台词,当不得真的,当不等真的……” 参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浮华公子狠狠一巴掌劈倒旁边了。 “闭嘴,你个老杀才!一个低贱的乐户也配跟我说话?少爷我看上她,是你们的福分,你们是演戏,少爷我不是演戏!快点,问是不问?不问就直接跟我走,让少爷玩高兴了,说不定赏你们点散碎银两,让你们不必在这坊间卖唱……如若不然,嘿嘿……” 这浮华公子没有往下说,不过身边众多大汉齐齐向前一步,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这才是假参军碰上了真无赖。 参军倒在地上,讷讷不敢言,少女哭喊一声“爹”也没了声息,那两个后生小子,一个拎着敲锣的木锤,一个提着二胡的琴弓,看着浮华公子有些跃跃欲试,却被他身边的大汉死死盯住,也不敢妄动。 周围观众,俱不敢言。 杨凤楼眉头紧锁,眼看就要上前阻拦。 却听得耳边一声大喊。 “住手!” 只见一健硕少年分开人群,走到了众人面前,春末夏初的时节,上身仅仅穿着一件懒衫,露着两条臂膀,都有纹身在上面,左臂纹得“生不惧京兆尹”,右臂纹得“死不怕阎罗王”。 杨凤楼一阵无语,本想站出来行侠仗义,不想先他一步登场的,却是这么一个货色,不由得摇头叹息,站住了脚跟,不出去了,原因无他,嫌丢人。 “这不是牛家老四么,这小子在咱们光宅坊偷鸡摸狗,打架闹事,本以为就是个坊间恶少,还真没想到,他还能为这外乡人打抱不平?” “嘿,这小子,还有点骨气,不过对上那位公子,他行么?别把性命丢了啊……不过,他家也就他光棍一个了,死了也没啥牵挂……” “什么打抱不平,牛四我还不知道,他这次强出头,怕也是看上那个姑娘了吧?” 名叫牛四儿的坊间恶少,本来站在众人之间还有些洋洋自得,却不想周围这些围观的人对他了解颇深,而且议论得越来越不像话,连那位聪慧少女听了,都不自觉地向后躲了躲,让他不由得大为尴尬。 轻咳一声,大大咧咧地向着那位公子一抱拳。 “这位公子请了。” 说完也不等对面公子回应,直接说道: “事情前前后后我都看见了,他们父女这出戏演得好,想必公子也是见猎心喜,这才和他们说笑一番呢,不过那老参军领会的不对,惹了公子不高兴了……这样吧,人呢,你也打了,总该出了口气了,您是有身份的人,犯不上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杨凤楼听了,忍不住对这位牛四另眼相看,没想到他前后几句话,虽然没有按照事态的展进行还原,不过却真真给足了那位公子的面子,还算是有点劝架的艺术在里面,如果要是身份相当的话,估计给出这个台阶,恐怕还能把事情消弭掉。 不过,双方的身份差异太大,这么说的话,非常有可能适得其反。 转眼望去,现那位公子却没有接话,而是面色古怪地盯着牛四的两条胳膊。 这…… 这怎么回事? 难道……有戏? 牛四儿也被那位公子的反应弄得一愣,没想到这位浮华的少年,竟然被自己几句话给镇住了,不由得喜上心头,顺着嘴就把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 “公子,山水有相逢,今天就请你给牛四一个面子,这长安城说大,也不算得大,日后牛四必定还了你这个人情也就是了。” 说完,纯粹是习惯性地左手一捋右胳膊,右手一捋左胳膊,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生不惧京兆尹,死不怕阎罗王”上。 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么一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对面的公子,只见他猛然撕开衣服,露出胸口,还跳脚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你还以为老子是坊间恶少市井无赖呢!?给你面子!?在长安城,有我叔叔在,我用得着给你面子么!?” 众人先是看到了他的胸口,那里也有数量众多的纹身,山鸟鱼虫,一应俱全,再听了他的话,顿时一片轰然。 原以为这是个有身份的贵公子,却没有想到,他原本也是一个和牛四一样的坊间恶少。 谁家好人,能把胸口纹得乱七八糟的么? 怪不得他会做出调戏少女的无赖行径。 牛四被骂,不但没有生气,倒是暗松一口气,他这次强出头,心中也有些忐忑,生怕对方的身份太高,自己出头不成还得惹一身麻烦,现在看到这个家伙的出身也是个市井无赖,顿时心中有了底气。 “哎呦,你还给脸不要脸了?你叔叔,谁知道你叔叔是哪根葱,来来来,嘴上叫得欢不是能耐,你可敢过来和四爷大战三百回合?” 那位也不甘示弱。 “嘿,谁裤裆那么松,把你给露出来了?三百回合?你我就来个五百回合,我非给你打回娘胎去……” 说着,一把扔了折扇,就要上前。 杨凤楼都看傻了。 好好的一场行侠仗义没有了,变成了两个市井无赖骂大街了。 这都哪跟哪啊!? 好在那位所谓的公子旁边还有旁人,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大汉一把拉住他,脸色通红,急切地说道: “陈公子,请自重……” 那位一看,突然反应了过来。 “嘿,我都忘了,我现在是陈公子了,你,对,你叫什么来着,我叔叔让你们保护我,刚才他骂了我你也听见了,还骂了我叔叔,你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个大汉根本没动,向旁边一使眼色,自有另一位大汉上前,恶狠狠地扑向了牛四。 第6章 锣鼓散手?长锤 牛四,本是光宅坊中一悲惨人,父母没得早,早年间被同宗的一位老军汉收养,学过几手功夫,自从老军汉故去之后,就一直游手好闲。 ≥ ≤ 不过他的功夫倒是学得扎实,再加上他年轻力壮皮糙肉厚,在长期争斗的坊间恶少之中,也算一把打架的好手。 本以为这位陈公子出身市井,带在身边的人,估计也都和长安城中那些坊间打手一个水平。 谁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大汉长相普通,身形也不出众,可是一动起手来,自然而然地带出一股凛冽的煞气,一拳一脚都有迹可循,却出奇地快,出奇地重,而且选取的攻击位置,都是难以防御而又疼痛异常的地方。 杨凤楼在一旁看得暗自皱眉,这位大汉在战斗的时候,不但拳路洗练,还用上了内力,乃是一位江湖中人!而那牛四,不过依仗年轻力壮而已,在拥有内功修为的江湖武夫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果然! 牛四引以为傲的皮糙肉厚,在这个时候,变得一点作用都没有了,只不过三拳两脚,就被大汉打散了拳架子,随后拳拳到肉打得他惨叫连连。 那陈公子看得哈哈大笑,时不时的还会喊上一声好。 周围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了,本以为这位陈公子不过一个市井无赖,没想到他身边的人,竟然功夫这般了得,要是仔细一想的话,这位陈公子的出身可能不好,不过现在估计是真的得势了,至少论起他叔叔派出来保护他的人,平头百姓,还真惹不起。 大汉又打出了几拳,看着牛四满脸扭曲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便停下了拳脚。 “记住了,爷爷姓刘,在陈公子叔叔座下当差,也算不得一根葱,以后想找回场子,直接来找我就好。” 说着,提起拳头,就要给牛四脸上再来一个重击。 却不想,提起的右拳被人死死攥住。 转头,看去。 一位少年,身高六尺有余,面容俊朗,皮肤微黑。 正是杨凤楼。 只见他笑嘻嘻地对大汉说道:“这位刘大哥,他虽然是个市井无赖,却也懂得怜悯弱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大汉眼睛一眯,微微运气内力,却现右拳依旧被杨凤楼攥在手中,纹丝不动。 “练家子?”大汉沉声问道。 “粗陋拳脚,不值一提。”杨凤楼依旧笑眯眯的。 “这件事,你要管?” “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就想管管。” “那得看你管得了,还是管不了。” “试试看吧……” 刘姓大汉冷哼一声,猛然力,将右手从杨凤楼的手中挣脱出来,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在杨凤楼面前,双手抱拳,沉声说道:“刘大全,虎型拳,请赐教。” 杨凤楼一敛脸上的笑容,依照记忆中的江湖规矩,也抱拳为礼。 “杨凤楼,罗汉拳,请赐教。” 双方互换了姓名和拳法之后,再不搭言,四目相对,凝视片刻,猛然间同时断喝,暴起向前,凶猛地撞击到一起,拳来腿往,打了个难解难分。 这是杨凤楼第一次与人动手,自然力求战而胜之,将七品苦禅内力,毫无保留地爆了出来,却不想,恰好和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原来,对方也是一名七品武夫! 一般来讲,内功修为,乃是江湖武夫的根本,每一品级内力不同,品级高的自然能够碾压品级低的,而如果争斗的两名武夫内功品级相同,就要比较外功功法的品级和熟练程度了。 在江湖上,外功功法也分为九级,却不是以品级命名,而是以上上,上平,上下,中上,中平,中下,下上,下平,下下作为九级的划分。 杨凤楼如果想要取胜的话,最正常的途径,就是要寄希望于罗汉拳的品级过刘姓大汉所使用拳法的品级。 可惜的是,罗汉拳在外功评级之中,乃是中平,而刘姓大汉所使用的虎型拳,乃是一种中上的拳法,恰好比罗汉拳高上了一级。 一级差距虽然不会天高地远,但是随着争斗的持续,胜利的天平,慢慢倒向了刘姓大汉一方。 杨凤楼不由得心中一急。 他在穿越之前便是当代屈一指的大武生,本身就身具武功功底,来到唐末之后,更是开启了内功这样神奇的功法体系,断然不希望自己第一次出手,便以惨败而告终。 急切之中的杨凤楼,却在不经意间,犯了江湖争斗之中的一个忌讳——越是身处劣势,越是不能着急,否则的话,动作招式之中,就难免会出现失误。 果然。 杨凤楼一招推窗望月,被刘姓大汉闪开,本来按照罗汉拳正经的套路,应当接一招敛抓藏锋之后,再跟上一招猛虎扑食,杨凤楼在急切之间,直接就把猛虎扑食用了出来。 当他出招之后,心中大急,这两招连在一起使用,很容易让自己的身形前倾,这样一来,身体两侧以及后方,便会露出空门来。 那位刘姓大汉闪身之后,再次闪身,赫然站到了杨凤楼的身体左侧。 抬拳,横扫,单风贯耳,直奔杨凤楼的后脑海! 杨凤楼大惊。 这一拳要是被砸实了,别说什么胜败,有可能都会出现生死的情况。 但是要是在按照罗汉拳的套路去打,根本难以解决问题! 怎么办!? 杨凤楼在急切之中,完全遵从了自己脑海之中的下意识。 左臂上扬,屈臂向后,砸! 一个肘击,荡开了刘姓大汉的右拳。 停步,拧身。 右手成拳,自下而上,通天炮! 一拳狠狠砸在刘姓大汉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一切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杨凤楼一拳打倒对方,自己不由得愣住了。 砸,用肘击砸开对方的攻击。 通天炮,自下而上,轰击对方面门。 这……这一砸一炮,都是京剧徒手把子功的基本招式,都是武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套路! 难道……京剧徒手把子功,也能和罗汉拳融合到一起!? 腿功呢? 毯子功呢? 还有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刀枪把子,是不是也能融入到乱披风杖法之中!? 杨凤楼顿时感觉有一扇大门,猛然在自己的眼前打开! 前路,一片开阔! 那位刘姓大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凤楼。 “你这……不是罗汉拳!” 杨凤楼心神激荡之下,微微一笑,就用了自己最为熟悉的锣鼓经为这式新招式命名。 “不错,此乃锣鼓散手,长锤!” 第7章 刘大印 刘姓大汉起身,就要继续上前,却被另外一名大汉拉住。 正是曾经劝阻了陈公子的那位。 这位大汉很显然是陈公子身边众人的领,他一出面,即便刘姓大汉还不服气,也不敢多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让到一边。 只见这位的大汉上前,站定在杨凤楼身前五尺处,凝视片刻,微微一笑。 “锣鼓散手,有意思,某家习武三十年,还真没听过这么一路拳法,我看你的拳架子,还没有脱离罗汉拳的套路,拳风严谨,凝华洗练,看来你在罗汉拳上还是下过一番苦功,不过对战的经验实在太少……至于那什么锣鼓散手,既然是以散手为名,想必还没有一个完整的体系,不过倒也有可取之处……年纪轻轻,就成就了七品武夫,算得上一位少年英才,能够战胜大全,也算说得过去,” 说着,再次一笑,声音却已经转冷。 “不过,你既然要管闲事,就凭这么点能耐,还不行,说到底,咱们还是要拳头低下见真章,某家刘大印,还要领教一二!” 抱拳为礼。 “刘大印,虎型拳,请!” 身上的气势顿时一变,如果说刚才笑容满面的时候,是一把鞘中长剑,那么现在,这柄长剑,已然出鞘。 杨凤楼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高品武夫的压迫,立刻收敛心神,严阵以待。 “杨凤楼,请!” 见礼完毕,杨凤楼和刘大印战到一处! 杨凤楼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位刘大印,最少是一名五品武夫! 内力深厚,拳风严谨! 同样一套虎型拳,在他的手上,威力巨大,远远出了刚才的刘大全,将五品武夫和七品武夫之间的差距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招黑虎掏心,明明被杨凤楼的推窗望月格挡住,却被生生打退了三步,险些打散了拳架子。 杨凤楼这才深切地体会到江湖武夫之间的品级差异,果然是一品一重天! 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之下,他甚至没有机会如同刚才一般,灵光一闪之际将京剧徒手把子功融入到拳法之中。 巨大的内力品级压制,让他连出奇制胜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凤楼的步步后退,看在周围群人的眼中,表现各有不同。 陈公子冷哼一声,摇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回来的折扇,“让你小子多管闲事,刘统领,给我狠狠地打,等打完了,再把他们送到万年县去,好好地整治整治他们!” 牛四也在戏班敲锣小子的帮扶之下站了起来,狠狠瞪了陈公子一眼,转头看向争斗之中的杨凤楼和刘大印,眼神中满是担心,随后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要不是他现在身受重伤,估计早就跑了,显然也非常不看好最后的结果。 相对于牛四的明哲保身,戏班之中的人就单纯了很多,无论是敲锣拉琴的小子,还是饰演参军的老汉,都满脸担忧,其中,又以那妙龄少女为最,看着杨凤楼在刘大印的手下左支右拙,差点把手上的手帕给揉碎了。 至于那些围观之人,有的人干脆开溜,就算是没走的,也都忍不住摇头叹息,眼看着一位侠义少年就要落败于恶奴之手,这种感觉,很是不好。 一刻钟的时间,杨凤楼被打得连连后退汗如雨下,眼看就要落败。 刘大印再出一记黑虎掏心。 杨凤楼以罗汉拳中推窗望月相应,同时奋起全身内力,务必不能再被击退。 一拳双掌撞击到一起,出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 即使运气全部七品内力,杨凤楼也感觉到难以抵挡。 挥出的双掌,在刘大印的巨力之下,难以维持,生生被震开。 中门大开! 刘大印眼中精光一闪,运气内力,一记饿虎扑食,抬手成爪,猛然冲了过来。 杨凤楼大惊,连忙后退。 可惜,终究有些晚了,即便杨凤楼拼尽全力急退,也没有完全躲避开这一记饿虎扑食,虽然体魄没有受伤,胸前的衣服,被刘大印抓破。 “当……” 却有一物,从杨凤楼的衣服中掉了出来。 正是右龙武军的腰牌。 正面朝上。 “右龙武军,中侯,杨”几个字,在临近中午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杨凤楼站定身形,有些小小的失落,这一次出手,结果并不好,整个战斗过程,完全被刘大印压制,这一战,真是大败亏输,按照江湖规矩,如果是切磋的话,就应点到为止,不过看着那位陈公子恶行恶相的样子,估计这件事还是难以善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真要是到了万年县中,有杨烈的遗泽,有右龙武军的身份,最后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已,而那表演参军戏的戏班子,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果然。 在杨凤楼被刘大印一招逼退之后,那位陈公子哈哈大笑,随后一脸恶毒地命令:“刘统领,还等什么呢!?上,揍他!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多管闲事是什么个下场!” “至于那位小娘子么,还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为你出头,不过,在我面前,这些人就是蝼蚁,等你真进了我的宅子,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权势了,哈哈……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你的……哈哈……” 陈公子说着一声长笑,那叫一个志得意满。 令人费解的是,刘大印在一招得手之后,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看了看地上的腰牌,又抬眼看了看杨凤楼,一脸古怪。 在听到陈公子的命令之后,没有上前,也没有回话,而是问道: “右龙武军的?姓杨?我记得右龙武军中,姓杨的只有一家……你和杨烈是什么关系?” 杨凤楼一愣,却也一挺胸膛。 “正是先父。” “杨家大朗?不是叫做杨台么?” “草字凤楼。” 刘大印闻言,身前捡起腰牌,翻过来便看到“杨台,字凤楼,身高六尺,面目微黑”,随后哈哈大笑。 “原来是你小子啊……哈哈……今天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说着,还回头招呼。 “都过来见见,这是杨烈大哥家的大郎……” 那陈公子身边的壮汉闻言,纷纷过来和杨凤楼见礼,还真像一家人一样。 陈公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猛烈收声呛得他咳嗽连连,这个时候,身边却没有一个壮汉去管他。 周围的人,都傻了。 牛四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噎着,还是一脸懵懂。 “这……这是咋回事啊……” 第8章 护军中尉 原来,刘大印也是出身于北衙禁军,曾在左羽林军中任职旅率,因功升职为校尉,却因为左羽林军中没有实职空缺,便联系了一下关系,平调到右神策军中任校尉一职。 按照刘大印的说法,原北衙六军,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同属天子亲军,和后成立的左右神策军,基本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天然之中就有种种亲近的感觉,而刘大印本人又曾经在年轻的时候受过杨烈的恩惠,自然算得上和杨凤楼关系不一般。 至于其他的壮汉,都是刘大印在神策军中的心腹之人,一听杨凤楼乃是大名鼎鼎的杨烈独子,现在又子承父业入职了右龙武军,也算得上天子亲军中的一员,自然一个个笑容满面,凑到了杨凤楼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说道: “嘿,杨家大朗,某家姓张,一年前受过你杨家的恩惠,家母身在扬州受到市井无赖的威胁,正是杨大哥传言江湖,才让家母安宁度日,这件事某家一直感念于心,日后你有何麻烦,告诉张某一声,必然随叫随到……” “哈,杨家大朗,我说怎么看你眼熟,原来是杨大哥的儿子……我家原本出身右龙武军,算起来,我家老祖曾在你祖父的手下听差,受过颇多照顾,以后没说的,有事你言语一声……” “杨大哥,请了。某家姓李,和你杨家没有什么渊源,却也听说过你杨家满门忠烈的大名,前些日子杨烈大人为国死难,更是让李某心生敬仰,以后咱们兄弟还要多多亲近才好……“ 就连刚刚落败的刘大全,也毫无芥蒂地搂着杨凤楼的肩膀,笑得很是亲切自然。 “好兄弟,刚才不知道是你,多有得罪了,今天认识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是办不了,没事,还有我六哥呢……” 杨凤楼被这些大汉的热情弄得有些应接不暇,只能连连拱手笑颜相对。 杨凤楼不由得心中暗叹,杨家果然不得了! 满门忠烈的名字提出来,堪称一个金字招牌。 自己只不过表明了身份,便迅被刘大印等人接受,尤其在刘大印提及杨家杨烈的时候,杨凤楼分明从众人的眼中看出一种热切和亲近。 “凤楼,还要和你解释一声,杨大哥入土为安的时候,我等都有军务在身,没能去送杨大哥最后一程,我六哥到了现在还闷闷不乐,昨天还说等这次军务完了,一定要去杨大哥的坟上敬上一杯水酒。” 说话的是刘大全,从名字上就知道,他和刘大印乃是兄弟,只不过不是亲兄弟,而是同族,一个排名第六,一个排名十三。 杨凤楼听了,赶紧拜谢。 一阵喧闹之后,刘大印终于开口。 “凤楼,你这是……?”说着用眼神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牛四和戏班子。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杨凤楼说得有点脸红,这要不是和刘大印等人拉得上关系,恐怕今天不但相助不成,还得挨上一顿胖揍。 “不认识?” “不认识。” 刘大印点点头,略一沉吟,开口说道:“既然不认识,那么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和陈公子说说,让他买个咱们兄弟一个面子,把你摘出去,你看怎么样?” 杨凤楼一愣,本以为大家相互认识了,简单说说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有想到,刘大印劝说自己不要在多管闲事。 就算这样,还得让那位陈公子卖给刘大印一个面子? “那位陈公子,是……?”杨凤楼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大印回头看了陈公子一眼,现他的脸色很是不好,手中折扇都要摇断了,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小声对杨凤楼说道: “这位陈公子乃是蜀人,刚到长安城不久,他倒没什么,他的叔叔比较厉害,乃是左神策军护军中尉……” 杨凤楼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护军中尉! 怪不得这位陈公子如此嚣张! 此中尉,非彼中尉。 左右护军中尉,和左右枢密使,共称“四贵”,在唐末,那真是权倾朝野! 有唐一朝,在初期根本没有设置护军中尉这样的官职,那是在德宗朝,德宗为了奖励立有大功的宦官,才设置了左右护军中尉,意在让宦官参与到禁军尤其是战斗力最强的神策军的管理中,久而久之,展到现在,左右护军中尉已经成为了左右神策军的实际指挥者,甚至在很多时候,也同样可以指挥全部北衙禁军。 说句不好听的,杨凤楼这样的右龙武军中侯,说是天子亲军,但是在实际中,左右护军中尉才是他的顶头上司! 护军中尉到底有多牛逼,自不必多言,单单就说一件事。 文宗朝,宦官仇士良权势滔天,被文宗深忌,文宗动甘露之变却弄巧成拙,随后,仇士良带领着五百神策军在皇城中屠杀五百余人,再后,打开宫门,又屠戮千人,几乎将文宗朝堂屠戮一空,就连文宗,也是被生生憋屈死的! 而仇士良当时的官身,就是左护军中尉! 怪不得这陈公子一个出身市井的浮华小儿,竟能驱动左神策军一个实权校尉,还被神策军士戏称为军务,只要将护军中尉这四个字的金字招牌摆出来,真是百无禁忌! 护军中尉,谁都得罪不起! 杨凤楼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问道:“我听说左右护军中尉,一位姓田,一位姓杨,没有姓陈的啊……” 刘大印闻言苦笑。 “宦官不管多大权势,终究要让自家祖宗蒙羞,一般都不用自己家的姓氏,而是进宫之后拜了干爹,直接就随了干爹的姓氏,要不然就会被陛下赐姓,最不济的,也会自己改姓……左护军中尉姓田,那是入宫之后改的,他在入宫之前,就是姓陈……” 说着,刘大印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听说,田护军只有兄弟两人,从小就相依为命,最后是没有办法了才进宫当了宦官,一直对他哥哥心怀感念……这位陈公子,就是田护军唯一的侄子……” 这个事,真不好办了! 杨凤楼一阵头疼,不自觉地转过头来,看向牛四和那个戏班子。 牛四听到陈公子的叔叔是田护军,吓得都软了,即便身边有人搀扶,也止不住地往下出溜。 而戏班子众人,都如同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杨凤楼分明看到,那位妙龄少女眼神中的希翼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死气沉沉的灰败。 杨凤楼顿时感觉心中一痛。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先站出来的,却是那位妙龄少女。 只见她款款上前,走到杨凤楼的身边,深深一礼。 “多谢少侠仗义出手,小女子这厢行礼了。” 杨凤楼赶紧回礼。 少女行礼之后起身,神态平静,说道:“少侠仗义出手,小女子和家父都会铭记于心,不过……恶人势大,断不是少侠能够抗衡,还请少侠离开,万勿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小女子如果侥幸不死,日后必有回报……” 说着,眼神中的神采迅消失,仿佛是看到了以后的黯淡,不由得勾起了伤心事,眼圈微微泛红,竟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刘大印等军汉,顿时神色难堪,讷讷不知所言。 周围的人群,也出一声声的叹息,仿佛叹息少女日后悲催的命运,有好像叹息这个日子真是不好过。 唯有陈公子面露得色,轻摇折扇,昂挺胸,一双眼睛就在少女身上兜兜转转,仿佛正在幻想各种精彩。 整个光宅坊中,颇有些愁云惨淡。 杨凤楼看看少女,又看看身边的军汉,再看看周围的人群,现所有人的眼中,全是无奈和颓然,那一丝丝期盼正在快消散。 一股无名怒火顿时充塞胸膛,杨凤楼怒气勃! 护军中尉又如何!? 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 不畏强权,不欺弱小,此乃谓之侠! 如果就因为护军中尉的权势,就这么看着他侄子强抢民女胡作非为,就算杨凤楼日后成为江湖一品宗师,也再也没有资格行侠仗义了! “刘叔叔,这件事,我还要管!”杨凤楼语出惊人! 那少女眼中顿时升腾出一股希翼,美目流转,死死盯着杨凤楼。 第9章 可算完了 “凤楼,那是护军中尉,你我可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刘叔叔,您别说了,我只问您一句,这件事情,如果是被我父亲碰上,他管还是不管?” 刘大印沉默了。 杨凤楼继续说道:“刘叔叔,众位叔伯兄弟,我杨家满门忠烈,足足九代人忠心耿耿地侍卫皇家,传承的,就是忠孝节义这四个字!今天,如果我看着恶少欺人,却因为他势力浩大而明哲保身,我便妄称杨家之人! 杨凤楼说完,周围军汉有人低头沉思,有人热血封腾,少女更是美目流转,一霎不停地盯着杨凤楼。 “我想好了,如果事情不谐,只能带着他们快离开长安,江湖之大,总有能够容身之地,只不过还得请刘叔叔行个方便,不要阻拦我等。” “非管不可?”刘大印沉默良久,突然问道。 “万死不惜!”杨凤楼说得斩钉截铁。 刘大印点点头,有些释然,有些感概,说道:“不愧是杨家第九代,果然侠义可亲,杨家后继有人,足以告慰杨大哥的在天之灵……” 继而仿佛是在回忆一般,说道: “我和杨大哥相识十余年,一直都是泛泛之交,直到三年前,我刘家十一郎游学天下,被江湖宵小所乘,被绑到了剑南道卧牛山黑风寨中,派人送信回来索要赎金,我刘家世代供职在北衙禁军,要说在这长安城中还算有点能量,但是一出了长安城,就不管用了,更不用说剑南西道的一个江湖势力……” “正是杨大哥不辞辛劳,六天时间奔波千里,亲赴卧牛山,将我十一弟救了出来,又传言江湖,请江湖上的朋友照顾十一郎继续游学,事后任凭我刘家如何感谢,杨大哥都分文不取……” “此恩,我刘家还未曾报!” 说完,刘大印目光炯炯地看着杨凤楼。 “你杨家九代人,代代侠义可亲,我刘家也断然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这样,既然你要管这件事,我就去和这位陈公子谈谈,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不行的话,我刘大印拼着官职不要,也要护你的周全。” 这刘大印,知恩图报,也算得上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不过,杨凤楼行礼致谢之后,却摇了摇手,“此事乃是凤楼一时所想,最好还是不要连累了刘叔叔……” 说完,大步走向了那位陈公子。 “你……你要干什么?”陈公子看着杨凤楼大步而来,顿时被吓了一跳,紧握折扇,面露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杨凤楼将心中的蔑视隐藏起来,微微一拱手。 “陈公子,请了,事情前前后后我都看见了,他们父女这出戏演得好,想必公子也是见猎心喜,这才和他们说笑一番,不过那老参军领会的不对,惹了公子不高兴了……这样吧,人呢,你也打了,总该出了口气了,您是有身份的人,犯不上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杨凤楼说完,双眼如刀,死死盯着眼前的陈公子。 这番话乃是刚才牛四所说,字字分毫不差,话语客气,语气却硬。 说话人的身份不同,效果也截然不同。 那陈公子听了,却也不敢如同对待牛四一般咒骂,在杨凤楼冰冷如刀的目光下微微颤抖。 有心求援于刘大印等军汉,却现原本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军汉们,现在一个个显露出平日所不曾有的桀骜,不是抬眼望天就是低头沉思,更有刘大全,干脆死死盯着陈公子,眼神比杨凤楼还要冰冷。 那陈公子在失去了军汉们的支撑,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市井无赖而已,在杨凤楼冰冷的眼光中瑟瑟抖,生怕他暴起伤人。 此时,刘大印上前,凑到陈公子的耳边,轻声劝说,声音不大。 杨凤楼也就能隐约听见几句。 “那是右龙武军杨烈的儿子……杨烈刚刚为国捐躯不久,前天出殡的时候,陛下也……绝对是忠良之后,算得上简在帝心……” “田护军刚刚上任不久,和右护军的杨……陈公子,您现在要是动了着杨凤楼,绝对是给田护军添麻烦……” “左右不过是一个民间卖唱的女子,要身段没身段,要风情没风情,脸上还涂抹得乱七八糟的……你放心,属下带您去平康……放心,一且花销都是属下的,就当我替他杨凤楼等人给您赔罪了……好,半个月之内,绝对不重样,包您满意……” 陈公子狠狠瞪了刘大印一眼,又偷偷看了杨凤楼一眼,被冰冷的眼神一刺,不由得周身一抖,气急败坏地喊道: “咱们走!” 说完,逃也似地跑出了光宅坊,怎奈他过于慌张,竟然在跑出坊门的时候被绊了一下,狠狠摔了个狗啃屎,惹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刘大印生怕他出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和杨凤楼打招呼,只能远远地做了个安心的手势,也追着脚步走了。 刘大全倒是跑了过来,一拍杨凤楼的肩膀。 “放心吧,杨家大朗,事情过去了,好在这位陈公子刚来长安城不久,还没有啥见识,被我六哥哄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对了,这几天恐怕没时间找你喝酒了,暂且记下……” 说完之后也不待杨凤楼回应,也赶忙跑了。 杨凤楼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不过欠下了刘家兄弟一个人情,好在大家都在北衙,总有报答的机会。 “多谢少侠啊,多谢少侠……” 戏班老者又来道谢,很明显很是真诚,言语之中带着一种漫天乌云散尽的放松。 不仅是他,就是那两个敲锣拉琴的后生小子,也满口地好话。 杨凤楼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场面,还真有点应接不暇,叮嘱了一句戏班老者,要是有机会,最好离开长安城,只换得老者苦笑连连。 杨凤楼现周围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也不方便多说,作了一个罗圈揖,挥别了众人,就要离开。 “噗通……” 就在这时,那牛四一口气终于泄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句“可算完了”,再次引得周围众人哈哈大笑。 杨凤楼也摇头失笑,说实话,对他的感观还算不错,毕竟陈公子仗势欺人的时候,那么多围观的人中,只有这么一位站了出来,无论结果如何,也算心中有些侠气。 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丢人。 杨凤楼刚要离开,却不料袖口被人猛然抓住。 第10章 把子功 拉住杨凤楼衣袖的,正是那位妙龄少女。 杨凤楼一愣。 那位少女羞得满脸通红,即便满脸粉妆,也难掩那一抹羞红。 眼圈依旧微微泛红,不过却没有了刚才的悲戚,取而代之的,全是喜悦,和其他的一种情绪。 这位少女倒也敢作敢当,即便满脸通红,依然没有松手,倒是仰头说道:“少侠大恩,难以为报,请少侠赐下名讳,也好让小女子感念于心。” 杨凤楼又是一愣,刚才自己的腰牌掉在地上,大部分人都看到了,再说,刘大印“凤楼”“杨家大朗”地叫了半天,难道这位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叫啥? 仿佛看透了杨凤楼的想法,少女再次开口:“少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亲口告诉我……” 声如蚊呐,满脸娇艳。 “杨凤楼。” 这位少侠,眼神中带着一些骄傲,又带着一些期盼,双眼直视,嘴巴微张,要是再流点口水的话,那就是一副标准的猪哥嘴脸。 “噗……” 少女笑了。 明艳,美好,刹那间占尽人世间所有光华。 “我姓聂……” 少女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周围的叫好声打断了。 有唐一朝,风气虽然开放,上到王公大臣,下倒贩夫走卒,对男女之防没有那么重视,不过,少女现在的行为,绝对算得上惊世骇俗了,惹得周围人一阵阵叫好,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少女终于受不了了,随手把自己一直拿在手中的手帕塞给了杨凤楼,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把一位貌似猪哥的少侠扔在原地。 杨凤楼手中拿着手帕,隐隐有丝丝清香萦绕鼻尖,心中没出息地狂跳不止。 在古时,少女贴身使用的手帕香囊之类的东西,如果被赠与一位年轻男子,往往会代有一种特殊意味。 低头一看。 鸳鸯戏水! 这意思,太明显了吧! 怎奈杨凤楼在抬头,却只能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至此仙踪渺渺,再也找不到了,杨凤楼险些变身成强抢民女的恶霸,不过考虑到少女心目中的少侠形象,也只能颓然作罢。 只能再待有缘了…… 怅然一声长叹,推开众人,回转家门。 杨凤楼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中还不断出现聂姓少女渐渐消失的身影,当真是魂牵梦萦。 突然哑然一笑,杨凤楼摇了摇头,当初成名之后,不知道见过多少圈里圈外的美女,什么豪门千金,什么小家碧玉,无论是浓墨重彩,还是素面朝天,都难以打动自己,那位聂姓少女不过油粉盖脸,竟然就让自己如此割舍不下,如今是怎么了?难道是这副十五岁的躯体在蠢蠢欲动? 再一次摇摇头,杨凤楼不再去想那位少女,而是回想自己这一天的各种遭遇,到右龙武军报道了解了杨家不得了,看一出原生态的参军戏却看到了权贵子弟欺压良善,一个市井无赖也能仗义出手,一群吃皇粮的北司禁军却在为虎作伥,要不是和刘氏兄弟有些渊源,要不是一手妙手偶得的“长锤”,恐怕自己现在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病床上了。 很早以前,杨凤楼听过一句话,在改变不了世界的时候,就要去改变自己。 这个唐朝,这个长安,这个江湖,到现在只不过看到了冰山一角而已,自然难以改变,不过,他可以改变自己。 杨凤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 走到院子之中,再打罗汉拳。 架子凝重,招式洗练,十八路罗汉拳堪称大道至简。 这套已然小成的罗汉拳,在杨凤楼的手上,在今天晚上,又别有不同。 时而虎虎生风,时而半晌凝立,杨凤楼受“锣鼓散手?长锤”的启,想要把京剧的徒手把子功融入到罗汉拳之中。 把子功,乃是京剧演员甚至戏曲演员的基本功之一,主要是为演员在武戏中表现打斗场面而学习和训练的技巧和套路,有使用大刀长枪的长把子,也有使用刀剑的短把子,还有空手的徒手把子,也叫做手把子。 杨凤楼要融入罗汉拳的,就是徒手把子。 这件事,说难却也不难,可是说容易也确实不容易。 说容易,主要是因为把子功本身就源于武术,其本身乃是将武术招数的快和京剧表演的帅巧妙的结合到一起,要把把子功融入到罗汉拳中,相当于将把子功追根溯源,彻底还原成武功招数,无论如何,还是有脉络可循。 说难,却是因为把子功中终究是一种表演方式,更加注重的表演而不是杀伤力,将它还原成武功招数,并且具有相当的杀伤力,这个过程,很是曲折艰难。 好在杨凤楼基础扎实,又深具毅力,再加上已经修炼罗汉拳已经小成,这件事纵然艰难,却也在一点一点地推进。 时间,就在杨凤楼的专注中缓缓流淌。 又一次迷迷糊糊地吃过晚饭,母亲贺氏仿佛在和他说着什么,怎奈杨凤楼完全沉浸在罗汉拳和把子功的世界之中,完全当了耳旁风。 “耳旁风”骤然变大。 “啪!” 一巴掌狠狠抽在杨凤楼的后脑勺上。 贺氏。 “我看你这孩子是魔障了,刚才和你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么?” 杨凤楼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三天你是怎么了?明天就要去右龙武军了,算是你正式从军,你总是这样,可怎么让为娘放心得下……”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杨凤楼苦着脸听贺氏唠叨。 心中更苦。 想把把子功融入到罗汉拳中,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除了那一招妙手偶得的“长锤”,杨凤楼经过整整三天时间的探究,也仅仅对一招略有心得,就在他推演到最关键的时候,却被贺氏一巴掌打醒,想要再接再励,却悲哀地现,思路却怎么也接不上了。 无奈之下暗叹一声,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转天,天光还没亮,废寝忘食整整三天的杨凤楼,就被贺氏轰出了家门,都没管饭。 杨凤楼只得饿着肚子前往右龙武军,到了皇城丹凤门,出示腰牌之后,穿过整个西苑,却被带到了夹城之中的一座小院,这里,可不是右龙武军的驻地。 带路的内侍一直冷着一张脸,直到离开都没有一句话。 好在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年龄都不大,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什么。 杨凤楼站立庭院之中,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的环境,就听到有人招呼他。 “大朗……杨家大朗……杨台,这边,这边来……” 却是一名大汉,身高九尺挂零,雄壮异常,满脸络腮胡子,遮住了他略显稚嫩的面庞。 这货叫宋岩,乃是宋皓的独子,从小就对江湖中事感兴趣,乃是杨台以前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杨凤楼算得上“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不禁感叹,这个货今年明明只有十七岁,满脸胡子竟然生长得如此凶残,这是得有多少雄性激素作崇啊…… 刚想打声招呼,却不料异变突生。 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冲到宋岩身后,轻飘飘的一掌,就把身高九尺的宋岩抽了一溜跟头。 是位老者,看都不看倒地的宋岩,环视了院中诸多少年一眼,嘿嘿冷笑连连,然后才说道: “你们都是勋贵之后,大部分和咱们右龙武军大有渊源,不过,既然今天进了军营,就要遵守咱们右龙武军的规矩,我现在告诉你们第一条规矩,不得以真实姓名相称,如果要称呼的话,就用代号……” 说着老者瞥了宋岩一眼,微微攥拳。 “脑袋还挺硬,以后就叫你‘石头’了……” “另外,我就是你们进入右龙武军的第一任教官,你们可以叫我‘老头’,现在,你们都想想你们自己的代号,还有跟我进屋,我来给你们讲讲,你们以后就要面对的,江湖……” 第11章 右龙武军添“猴子” 老头的出场,可谓先声夺人,度极快,出手极重,一巴掌就把身高九尺的宋岩抽了出去,最少也是个四品武夫,彻底镇住了庭院之中的少年们。 ≧ 待到他命令所有人进屋,少年们都乖乖听话,只有杨凤楼和另外一位少年先是扶起了宋岩,走在了最后。 老头深深地看了杨凤楼等人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进入房间之后,走到了最前面。 “好了,都听我说,在以后的一个月时间内,你们都要在这里封闭训练,直到达到合格的标准,才能够正式进入右龙武军,为当今圣上服务,另外,都放心,会有人专门去通知你们的家人,总不会让他们去京兆府报案失踪,多说一句,你们的父辈,你们的祖父辈,只要是右龙武军出身的,都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想必你的家人都习以为常了……” “先说咱们右龙武军,龙武军何时成立,有什么历史渊源,又有什么丰功伟绩,这些东西,想必你们在家中也听到了不少,就算家人没说,在你们报道的时候,咱们长史大人也会给你们说个大概,这些东西,我就不多说了,我只强调一点,咱们龙武军是干什么的……” 从老头的描述之中,杨凤楼等人,才第一次清晰地认识了龙武军。 按照老头的说法,龙武军的职责,主要是三点,拱卫京畿,征战四方,以及最重要的监察天下。 只不过由于各种历史原因,龙武军在保卫皇朝的时候,几次经历重创,人数锐减得厉害,再加上自德宗朝开始大量任用宦官,并且成立了大名鼎鼎的左右神策军,将龙武军拱卫京畿和征战四方的职责,侵占得所剩不多。 唯有监察天下,或者明确的说,暗中监察天下的职责,还牢牢控制在龙武军的手中。 其中,左龙武军负责监察朝堂,而右龙武军,负责监察江湖。 正所谓“侠以武乱禁”! 细数有唐一朝的历史,太祖起兵平灭隋末十八路硝烟,太宗高宗四方征战,玄宗安史之乱,德宗借兵,代宗奉天之难,随后的藩镇乱战……这些历史中,或多或少都有江湖武夫的参与。 这些江湖武夫可没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家国情怀,全都是以自己武力和身后的势力,不断地抢粮抢地盘。 自然,朝堂之上,甚至各朝的皇帝,都想要对江湖武夫监察和管理。 右龙武军作为皇帝的北衙禁军之一,自然接过了这样的重任,挑在了肩上。 右龙武军也是人才辈出,不但代代都有小宗师坐镇,在朝廷的支持下,暗中监察江湖上百年的时间,还会偶尔暗中出手,将威胁到朝堂统治的江湖武夫扼杀。 近期右龙武军中郎将杨烈出手,就是一例。 那王仙芝不仅仅是一位江湖宗师,还是江湖十大门派中盐帮的四大长老之一,他起兵反唐,之所以在短短时间内攻破曹复两州,除了他个人的勇武,与其背后盐帮的大力支持根本分不开。 在这种情况下,右龙武军的小宗师杨烈悍然出手,就是想暗中除去王仙芝,怎奈王仙芝本是江湖宗师,又得黄巢等江湖小宗师相助,让杨烈功败垂成,最终惨死在江湖宵小的手上。 杨凤楼听到这里,不得不感慨,完全可以说,有唐一朝的动荡,就是江湖和朝堂力量的一次次碰撞, 而代表朝堂力量直面江湖的,便是右龙武军,也许,在江湖上,右龙武军会有一个很不好听的名字——鹰犬! 右龙武军和江湖武夫之间的争斗,贯穿了整个唐朝的历史,这种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的来说,还是朝堂的力量占据着上风,而且,现在的情况,好像并不好。 不过…… “这正是你等大显身手的时候!” 老头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放大,带着屋中诸多少年也不由得热血沸腾。 “前些天,我皇已然肯,允许我右龙武军中人,在加大对江湖监察力度的前提下,可以放开手脚,诛杀叛贼,只要确定他的威胁,力争消除,方法不论!” “嘿,小子们,这可非常难得,在右龙武军的历史上,只有太祖刚刚起兵面对十八路反王的时候,才有过这样的命令,所以说,你们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不过,我在这里要提醒一点,我皇下达这样的命令,却不代表你能够在江湖上为所欲为,如果你胆敢以我右龙武军的身份在江湖上乱杀无辜,一旦激起江湖武夫同仇敌忾,嘿嘿,无论你是谁,我右龙武军也要清理门户!” “记住!” “刺探情报,确定威胁,制定方案,一击必杀!” “一切,以我右龙武军的行动操典为准! “这才是我右龙武军的江湖之道!” 老头说完,诸多少年个个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一样,老头对他们的状态很是满意,微微一笑。 “一切,都要从这一个月的封闭训练中开始。这一个月的时间,很是紧迫,要铭记我右龙武军的行动操典,要了解这个江湖,要学会如何融入这个江湖,还要在融入这个江湖之后,学会如何监察,如何传递消息,如何行动,如何杀人,如何走脱,如何……” “你们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不过,在开始之前,需要把你们的代号确定下来。” 老头这个时候笑眯眯的。 “说说吧,你们都想叫什么代号?” 一位少年抢着开口。 “我是霸下。” 老头笑得很是奸诈。 “呵呵,真威风……好吧,以后你就叫老龟……” 另一位少年说道: “我想以阎王为代号。” “嘿嘿,有想法,你就不怕旌旗十万斩了你这阎罗?算了,看你长得这么难看,就叫无常吧……” …… 众少年都沉默了,大家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头带着一种很无聊的恶趣味,把一个个威风八面的名字,都给糟蹋得不像样子。 不过,宋岩还是准备做最后的努力。 “老头,我不喜欢石头这个名字,我想以金刚为代号。” “嘿嘿,我也不喜欢金刚,所以,你还是石头!” 老头嘿嘿笑道,然后问和杨凤楼一起扶起宋岩的哪位少年。 “小子,你呢?” 少年一笑。 “我轻功还不错,自己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不如,就请老头给想一个,长者赐不敢辞么……” “嘿嘿……这才是好孩子,你既然轻功不错,就叫壁龙吧……” 总算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名字出现了。 老头继续问:“你呢?杨家大朗?” 杨凤楼耸了耸肩。 “随便吧,反正都是你说了算……” “嘿嘿……你小子还算机灵,那么,以后,就叫你猴子……” 第12章 试炼任务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一气三清一佛堂, 一拳一掌豪气扬, 盐帮丐帮龙王帮, 江湖行走避诡郎。 这个顺口溜,说的是江湖之上的十大门派。 武当真武宫,龙虎山玄阴殿,青城太岁宫,都是道门一脉。 少林寺作为佛家宗门,在十大门派中一枝独秀。 一拳一掌是指,河东金乌拳,燕北碧涛掌。 盐帮丐帮龙王帮,乃是三大世俗门派,门徒众多,遍布天下。 而十大门派中最为神秘最为诡谲的,便是诡堂。 这个门派成名于百年前玄宗朝安史之乱,声名显赫却行事诡异,直到现在,江湖上甚至不知道诡堂的宗门所在,甚至监察江湖近二百年的右龙武军,也不过能够确定诡堂总堂地处江南一带。 更加令人称奇的是,诡堂中人,出现在江湖上,每代仅有一人,号称出世,以“天下行走”为名,只要一出现,必然会兴起一片腥风血雨,所以顺口溜中,诡堂能够独占一句,江湖行走避诡郎,不但点出“行走”之名,也提醒众多江湖人士,见到诡堂众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为宜。 这些江湖之事,都是老头信口拈来的,却也听得杨凤楼津津有味。 果然如同老头所说,一个月的时间,很是紧张。 在这一个月之中,杨凤楼先是学习了右龙武军的行动操典,又在老头的宣讲中,对江湖有了一个大体的概念,再然后,便是学习各种江湖手段,种种学习的内容,让杨凤楼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深深感叹,怪不得宋皓一直强调让他进入右龙武军——这个江湖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原本杨凤楼觉得,要为杨烈报仇,只要修炼好内功外功,战胜王仙芝黄巢,然后一刀砍下他们的头颅就好,随着他对江湖之事了解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幼稚。 王仙芝不仅仅是一名一品金刚境的江湖宗师,他还是盐帮四大长老之一,而黄巢等人之所以和他一拍即合,却是因为他是盐帮的四大金刚之一,与王仙芝算得上师出同门。 再者,王仙芝举事之初,便有千人景从,除了那些真正走投无路的百姓,更多的,便是盐帮众人。 想要击杀王仙芝和黄巢,不仅仅是面对一位江湖宗师和一位二品小宗师,还要面对盐帮这个庞然大物。 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帮众多,高手多,资源多,势力大。 绝非杨凤楼区区一人能够撼动! 好在,杨凤楼的身后,还有右龙武军,甚至整个北衙禁军。 所以,杨凤楼在学习的时候,更加刻苦,如同海绵一般,将老头讲述的种种内容,全部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 不仅如此,杨凤楼还在课余的时间,借阅了大量右龙武军对江湖的监察记录,不仅仅十大门派,还有众多的小宗门的情况,以及各种江湖掌故和辛秘,也都了然于心。 有一句话,杨凤楼深深记在心中—— “如果你想击败你的对手,就要去了解他。” 既然身在右龙武军中,终究要进入这个江湖,那么,多些了解,总是好的。 抱着这样的一个信念,杨凤楼在右龙武军大量原始资料的支撑下,鸟瞰了这个江湖整整百年的时间,已经做好了进入这个江湖的准备! 时间,就这样飞逝而去,转眼间,就到了一个月的末尾。 “小子们,一个月的时间,我能够告诉你们的事情,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你们现在对江湖大体有了个了解,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点,对江湖了解,不等于就能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想和做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下面,我将给你们一个试炼任务,当做你们进入江湖之前的预演,也当做对你们这一月学习内容的检验……” “另外,我提醒你们一点,等到试炼任务结束,你们将会被派往全国各地执行任务,具体派给你们的任务,一方面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愿,另一方面也要看你们在这次试炼内容之中的表现,具体的规则不便多说,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一点,在试炼任务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可以自行选择任务……” 杨凤楼听到这里,眼神不由得一凝。 他进入右龙武军的根本原因,就是要为杨烈报仇,自然希望在培训结束后,前往曹州所在的河南道,去直面王仙芝黄巢的叛军。 如果可以自行选择的话…… 杨凤楼狠狠一攥拳头。 这个试炼任务,他志在必得! “好了,闲话少说,我来给你们介绍试炼任务……” “长安城南保宁坊中有一刘姓富户,经商有成,富可敌国,三天前的夜里,全家上下八十三口尽遭屠戮,家中深藏的金银珠宝也不翼而飞,有小马童藏身在马圈的食槽中躲过一劫,经他证实,在丑时三刻有数量众多的黑衣人突袭刘宅,杀人劫宝而走,经过我右龙武军和京兆府三天的探查,可以确定是江湖人所为……” “你们的试炼任务,便是确定劫匪的身份,并且协助京兆府的捕头将之绳之于法,时限是七天。” “本次试炼任务的限制不多,可以单人行动,也可以自由结组,在拥有确凿消息之后,也可以申请我右龙武军的支援,但是,必须按照行动操典的各条规则去行动。” “好了,从明天子时开始计算时间,希望你们在试炼任务中,都有一个好的成绩,解散。” 老头说完,直接离开。 众多少年紧张学习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突然之间被老头放羊,还真有些不适应,一阵乱糟糟之后,有的少年直接离开,有的少年和三五好友聚集到一起议论纷纷。 而杨凤楼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两个人拦住了。 石头,壁龙。 石头,也就是宋皓的独子宋岩对着杨凤楼憨厚一笑: “猴子,你也知道我从小脑子就不太灵光,在培训一开始的时候,我爹就让我多听听你的,现在这个试炼任务,咱们三人结组行动吧……”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13章 兵分三路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杨凤楼看着宋岩,没有说话。 宋岩身高九尺,雄壮异常,正所谓身大力不亏,他天生神力,仅凭身体的力量就足以和七品武夫抗衡,不过与之相对的,就是这家伙脑子不太灵光,悟性奇差至极,修炼内功的进度简直能把人急死。 宋皓曾经为他网罗了诸多高深的内力功法,这货根本看不懂,还有一次竟然在修炼的过程中睡着了,差点把宋皓气死,最后甩给他一套上下品的金刚诀就再也对他不闻不问。 谁想到宋岩也算是因祸得福,修炼别的内功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可是修炼金刚诀倒是进境飞快,只不过短短时间就将内功修习到七品境界,再配合上他的天生神力,足以和五品武夫一较长短,简直是傻人有傻福的典范。 杨凤楼从小就认识这货,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让两个人的关系极好,带上他结组去试炼,倒也不是不成。 不过…… 杨凤楼将目光转向了宋岩身边的壁龙。 他正是曾经和杨凤楼将宋岩扶起来的那位少年,不过杨凤楼除了知道他的代号叫做壁龙之外,对他毫无了解,不免有些犹疑。 宋岩这个时候倒是难得地机灵了一回。 一搂壁龙的肩膀。 “代号你知道了,壁龙,真名叫做柴飞,乃是谯国襄公柴绍的后人,只不过他柴家在平阳公主故去之后便行事低调,在长安城中声名不显,这个家伙和我是好朋友,也是个没遮拦的汉子,放心,以后相处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了。” 杨凤楼点点头,既然是柴家的后人,品行应该不会差,又和宋岩相交不浅,便足以信任了。 杨凤楼抱拳。 柴飞也抱拳,不过很明显能够看出一种敷衍的态度,估计是良好的家教让他回礼,心里指不定如何编排杨凤楼呢。 宋岩倒是保持着傻呵呵的状态,嘿嘿一笑。 “既然大家都认识了,咱们就说说这个试炼任务吧,说实话,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还不简单?” 壁龙柴飞抢先说话了,还挑衅地看了杨凤楼一眼,这才说道: “既然刘家灭门惨案有目击者,咱们就先去找到他,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没有,比如他看到劫匪的各种体貌特征,使用的武器,甚至有没有遗落什么物品之类的等等,然后再按图索骥探寻长安城中的各个江湖实力,一个个对号入座,我就不信找不到这些劫匪……” 杨凤楼听了,只不过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那咱们还等什么,快点动身吧,你们看,人都走干净了……” 三人一看,果然,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人了。 三人出。 抵达京兆府之后,刚刚出示了腰牌,看门的衙役就笑了。 “又是右龙武军的?是来看那个小马童的吧?进门右拐,第三间屋子……” 壁龙柴飞的脸色一变。 三人走进京兆府,却听得看门的衙役还在小声嘀咕。 “这是怎么了?右龙武军上咱们这开会来了?来来回回足有上百人了……” 再看柴飞,一张俏脸已然变得通红。 三人进入房间之后,都傻眼了,原本不大的房间中挤满了人,仔细一看,全是刚刚进入右龙武军的少年,仿佛集中在一起听课一般,只不过这次给他们上课的,不是老头,而是那个刘家的小马童。 看到这样的情况,柴飞铁青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小马童年龄不大,都快被这架势吓哭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们都穿着黑色夜行衣,根本没有说话,使用的全是江湖上常用的刀剑……至于留下了什么东西,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去问问京兆府的差官吧,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就一直趴在马槽里面没敢出去,直到第二天天亮坊门打开,我才跑到京兆府报了案……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听到这里,柴飞转身就走。 宋岩和杨凤楼也跟了出来,宋岩还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不听了?” 气得柴飞翻了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回来。 倒是杨凤楼走上前去,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柴飞的肩膀。 “也没什么,咱们刚刚接到这个任务,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这个幸存者问询情况,只不过那些劫匪都很狡猾,没有给咱们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已,看来他们也是传说中的江湖老鸟,我就说这个试炼任务不会如此简单,嘿嘿,放宽心吧,总会有办法的……” 柴飞听了一愣,深深地看了杨凤楼一眼,沉吟半晌这才说道:“道理肯定是这个道理,谁都知道这个试炼任务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咱们现在毫无头绪,如何才能确定这些劫匪的身份啊?” 杨凤楼一笑,拉着柴飞和懵懂的宋岩出了京兆府,找了一处僻静的所在,这才说道:“都别着急啊,听我分析分析……” “刘家被灭门生在三天前的丑时,那个时候保宁坊的坊门早就关闭了,但是咱们没有收到坊丁和巡街金吾卫的报告,这里面有蹊跷。” 按照大唐律法,在长安城在日落的时候就会敲响八百声静街鼓,各坊在鼓声结束的时候必须关闭坊门,无故不得开门,而且还有金吾卫上街巡视,一旦现有人在街头滞留,没有正当理由,直接拿问,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只听得杨凤楼继续说道: “这里面不外乎三种可能,第一,劫匪的轻功尤为出色,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坊丁和金吾卫的双重排查,第二种可能,劫匪和金吾卫以及坊丁串通一气,共同做下了这个案子,第三种可能,便是……匪贼的巢穴,就在保宁坊附近,甚至就在保宁坊中!” “他们杀人是为了劫财,又有老头提供的消息佐证,刘家的大量金银财宝都不翼而飞,考虑到金银财宝沉重非常,第一种的可能性,我个人觉得不大,所以,我比较倾向于后两种可能……” “而且,这些劫匪也算是百密一疏,诛杀了刘家满门之后,还留下一个小马童,虽然小马童不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他报案倒是很及时,八十三条人命啊,长安城多少年没有出过这么大的案子了?现在必然九门戒严,别说是那些沉重的财宝,就是那些劫匪,也断然不可能离开长安城!所以,咱们可以确定,这些金银财宝和劫匪,现在就在长安城中,甚至就在保宁坊的左近……” 柴飞听得连连点头,不待杨凤楼说完,便抢先说道:“猴子,你说的有道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嘿,你说吧,咱们从哪里入手查起?” 杨凤楼微微一笑,“这样,咱们兵分三路,石头,你去金吾卫,利用你右龙武军大将军公子的身份,查询事当晚执勤金吾卫的情况,记住,执勤是谁,他的履历,以及他们巡街的行动路线,都要拿到手……” “我呢?我去干什么?”柴飞问道,有些急切,有些兴奋。 “你再回京兆府,查查保宁坊中居住的人,尤其是短期居住的人员情况,还有,再查查这个刘姓富商,他是如何起家,如何家,看看他有什么仇人没有。” “好嘞,交给我吧。”柴飞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那你呢?”宋岩问道。 “我?”杨凤楼一笑,“既然财宝还在城内,我就想办法去找找……”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14章 再见牛四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 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杨凤楼的思路很是明确。 劫匪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劫财! 无论是劫匪多么老道,计划多么周密,其最根本的东西,还是那失踪的金银财宝! 与其和其他人一样去寻找整个现场的诸丝马迹,不如从寻找失踪的金银财宝来入手! 所谓金银财宝动人心,劫匪拿到这些钱财,就是要把它花费掉,既然能够确定这些财宝还在长安城中,那么,寻找这些财宝,才是最为有效的方式。 当然,劫匪断然不会堂而皇之地把财宝拿出来,自然需要一个相对隐秘的途径,或者说平台。 而能够消耗掉数量巨大的金银财宝,有能够保证相对的隐秘性,甚至能够保证相对的安全性,这样的途径,或者说平台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错! 正是黑市! 可惜的是,杨凤楼和长安城中的黑市没有接触过,他甚至不知道黑市的所在地。 不过没关系,杨凤楼有办法,或者明确地说,他想到了一个人。 杨凤楼和宋岩柴飞分开之后,便走向了北城光宅坊。 路过长安城东市的时候,却被一阵争吵吸引过去了。 “四爷,求求您了,我是上有老下有小,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指望着这点莲菜卖点铜钱,好给家里买上点粮食呢,您可千万不能拿走啊……” 一位农家老汉正在苦苦哀求,声音中都带着哭音了。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立刻铺头盖脸的一顿骂。 “废什么话?老王头,我可告诉你,拿你点破莲菜是给你脸,你家四爷在平康坊喝花酒,都不用花钱,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昨天喝得实在尽兴,搞得四爷我有些上火,谁还稀罕你这点破莲菜?别废话,都拿过来!” “四爷,四爷,您就行行好,别抢别抢!多少给我留下点,家里人真是指望着这东西吃饭呢……” “废话,你家里人要吃饭,你家四爷就不用吃饭了?” 两个声音越吵越热闹,杨凤楼听了,不仅哑然失笑。 挤进人群,对着那个年轻人说道:“行了,都别吵了,这位老丈,这些莲菜多少钱,我替他买下了……” 说完,笑吟吟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正是牛四! 牛四一看是杨凤楼,顿时弄了个大红脸,啜诺着说道:“嘿,杨大哥,别来无恙啊……这……这怎么能让您出钱呢?” 牛四不好意思,那卖菜的老农听了杨凤楼的话,就像见到救星一般,生怕牛四执意不肯,都没等他说完,赶紧讨好地对杨凤楼说道: “哟,那敢情好啊,这位公子,我这莲菜足有八斤多,三文钱一斤,您要是全要的话,给您便宜点,您就给二十文钱就好……” 牛四听了顿时不干了。 “老王头,你还要不要脸啊?谁家莲菜买三文钱一斤,西市刘家婶子的莲菜比你这新鲜多了,才五文钱两斤,再说,你这也不够八斤啊……” “行了!” 杨凤楼打断了牛四的话,掏出一把铜钱,也没数,大概有三四十个,甩给了买菜老农,便招呼牛四。 “走吧,我找你有事……” 说完,转身就走。 离开东市,走到一处僻静所在,杨凤楼转过身来,现牛四就跟在自己的身后,手里还抱着那八斤莲菜,看得杨凤楼不由得眉头一皱。 “牛四,你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一点破莲菜,二十文的东西,至于吗?你也不小了,你总是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牛四顿时被说得满脸通红,吭哧了半天,这才说道:“那个,杨大哥,我现在也学好了,自从那天以后,我就跟着刘老爹一直在戏班里面帮忙,这不是刘老爹和聂姑娘他们这两天大鱼大肉得吃得不习惯,想吃点莲菜清清口,我这才到了东市……只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忘了带钱了……” 杨凤楼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牛四说的是聂姑娘他们那个小小的草台班子,眼前不由得闪过了聂姑娘油粉遮盖下的那张俏脸。 “刘老爹?聂姑娘叫他爹,我还以为老头姓聂呢,怎么,聂姑娘是他的养女?” “那倒不是,他们是亲父女,”牛四摇了摇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聂姑娘跟得母姓。” 杨凤楼点点头,“天天大鱼大肉,他们这生活过得不错啊……” 一提到这事,牛四顿时兴奋了。 “杨大哥你不知道,咱们分别了足足一个月了,一开始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也就是勉强混个肚圆而已,这是最近这才赶上好事了,昌乐坊中有户人家,家里有白事,不但请了和尚诵经道士念咒,还请了教坊司中的乐手奏乐,当然,还有咱们刘家班……” “办白事,请刘家班,演参军戏?”杨凤楼顿时就不会了。 那参军戏形式比较简单,却也是百戏之一,不但是京剧的根源之一,从形式上,也算得上是相声的鼻祖。 办白事请说相声的,这,能搭调么? 牛四却有些洋洋得意。 “杨大哥,你别瞧不起咱们,咱们刘家班在这长安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当然,办白事再演参军戏有点不合适,不过人家东家说了,不让我们进门,就在门外二十丈的地方搭了个小戏台,就让我们在那里演……” “那户人家姓张,家主号称张大善人,最是乐善好施,家中的白事乃是张大善人的父亲去世了,不过张老善人在世的时候最是喜欢咱们参军戏,据说张老善人临终之前,特意交代,要请一个戏班在家门口演戏,一方面给老邻居们看,另一方面是为了在他头七回魂的时候,能够再看上一场戏…… “这不,张老善人已经去世三天了,咱们刘家班还得演上四天,据刘老爹说,最后一天,一定要拿出压箱底的绝活出来,杨大哥,您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吧,刘老爹和聂姑娘也老是叨念您呢……” 杨凤楼听得脸直抽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真是难以理解那张大善人的想法。 不过刘家班中人,能够通过这个机会过上好日子,这倒是让杨凤楼很是欣慰。 “对了,杨大哥,您找我是什么事?” 杨凤楼这才想起正事了,郑重问道: “牛四,你对长安城中的黑市,熟么?”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15章 黑市 杨凤楼算是找对人了。 牛四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 “杨大哥你放心,黑市,咱熟!上次分别之后,我就想感谢你仗义出手,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杨大哥您找到了我,牛四肯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边说着还一边挥动双手,仿佛不这样的话,不足以表现他的决心。 不过牛四看到手中那八斤莲菜,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也没有刚才那股慷慨激昂的劲头。 “杨大哥,要不……咱们先把莲菜送回去,要不该不新鲜了,您看……?” 杨凤楼气得一翻白眼,无奈说道: “走吧……” 昌乐坊在长安城南,距离长安南侧的启厦门不远。 刚刚走进坊门,就能看见在坊间道路之上,高高搭设了一座戏台,台上正是刘老爹和聂姑娘在表现参军戏,台下聚集了很多无事的百姓,时不时地开怀大笑,叫好声不断。 而戏台不远处的一处宅子,正高搭灵棚,白幡随风飘荡,门口贴着四个字,恕报不周,宅子里面还隐隐传出来哭声。 真正的悲喜两重天。 杨凤楼看着,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牛四倒是习以为常,带着杨凤楼直接绕到戏台后面。 刘家班的几个人都看到了杨凤楼,怎奈正在演出,只能稍稍点头示意,杨凤楼自然也不以为忤,“戏比天大”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玩的。 牛四到了戏台后面,摘菜,洗菜,收拾完毕,倒是手脚麻利,一看就是没少做这类的活计。 等他收拾完了,杨凤楼和牛四正想离开的时候,巧遇了一位中年人,长得身高体壮大肚翩翩。 “哟,大管事,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牛四当先打招呼。 原来这位乃是张宅的大管家,也姓张。 张管家对牛四倒是很客气。 “牛四啊,呵呵,没事,你们连演了三天,着实幸苦,大老爷让我来看看你们刘家班还有什么需要没有,嗯?这是莲菜?怎么,这几天吃得不好?” “不是,不是,这几天吃得太好了,顿顿有鱼有肉,只不过咱们刘家班乃是贫苦人出身,这肠胃太弱,受不得太多的油性,这不,刘老爹这才让我去买了点莲菜回来……” “哦,这样啊……嗨,也怪咱们伙房没有想到这些事情,这样吧,我和伙房说一声,除了鱼肉之外,在给你们每顿添两个素菜……对了,你这莲菜花了多少钱,回头让伙房给你,不求你们别的,好好地把这参军戏演好就行……” 牛四自然千恩万谢,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张管家,还一个劲地叨念张大善人果然名不虚传,做事又周到又暖心,真盼着他们张家经常办白事,不是,是盼着他们张家公侯万代。 杨凤楼静静地看着,简短的对话全都停在耳朵里,心中默默一算,不由得感叹,“嘿嘿,他张家,可是真有钱啊……”说完,便拉着牛四走出了昌乐坊,前往黑市。 长安城的黑市,开在东市一家酒楼里,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完全颠覆了杨凤楼对黑市的印象。 一路上,牛四还在不停介绍。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第一,要有熟人带领,第二,切口要对得上,第三,见到人以后,你提要求,对方报价,不许多说,不许多问,不许讨价还价,先交订金,双方约定时间,如果他完成不了,不退定金,如果完成了,一次结清,再说结果。” 牛四看了杨凤楼一眼。 “黑市,就是一个黑字,规矩黑,要价黑,不过黑得明白,就黑你的钱,只要有钱,在黑市上,您就是大爷。那个……杨大哥,您的钱带够了么?” 杨凤楼点点头,示意牛四放心。 不多时,两人已经到了。 咸丰酒楼。 进门之前,牛四又嘱咐了杨凤楼一句,“少说,不问,听安排。”这才进门。 小二上前,“客官有什么需要?” “天字三号包间,我约了人。”牛四直接说道,然后对杨凤楼说道:“给他一贯。” 杨凤楼没想到进门就要给钱,这黑市还真是黑。 给了钱之后,小二把两人领到包厢中,杨凤楼刚要落座,却被牛四拦住。 “咱们坐东面。” 不多时,一位中年壮汉进入包厢,果然,先看了一眼两人的座位,才开始打量杨凤楼和牛四,看着牛四只不过一眼瞥过,看到杨凤楼的时候,却上下打量的半天,突然开口: “好臭的鹰犬味道。” 说完,转身就要走。 牛四愣了,他绝对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求助地转向了杨凤楼。 杨凤楼也是一愣,找牛四陪着来黑市,本就想有个熟人好办事,却没有想到碰到这样的突状况,这绝对不是牛四能够处理的。 杨凤楼的反应也快。 “啪……” 钱袋直接扔到了桌子上,金属和木头碰撞的声音,在包厢内清晰可闻。 杨凤楼静静地看着中年汉子,一言不。 果然,那位中年汉子转过了身,嘿嘿一笑,坐到了杨凤楼的对面。 “我喜欢和懂规矩的人打交道,说吧,想买东西还是买消息,人命的话,很贵,你这里不见得够……” 说着一指桌子上的钱袋。 杨凤楼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买消息,我要市面上出现大量金银财宝贩卖的消息,时限从三天前到两天后这五天的时间,卖家买家的消息,我都要,两天后的这个时间,我要结果。” “哦?”中年汉子一愣,又仔细打量了杨凤楼一会,这才说道:“嘿嘿,要查刘家灭门的消息?不错,知道来这里买消息,现在朝廷的小鹰犬都这么厉害了?嘿嘿……你这可不是买消息,是在买人命,这价钱,可就高了……” 杨凤楼点点头,一指桌上的钱袋。 “不够我再加,报价吧。” “嘿嘿……痛快,我喜欢和痛快的人打交道,一口价,五十贯,订金二十贯。” 这黑市,果然黑! 杨凤楼因杨烈因公殉国,补了右龙武军的翊卫,官居大唐正八品上,月俸钱三千,也就是三贯钱,对方开口就是五十贯,那可是他一年多的工资! 要不是杨烈身故之后,朝廷赏赐了大量的金银财帛,杨凤楼还真买不起这个消息。 从怀中抽出银票,点了点,正好二十贯,又一指桌上的钱袋。 “这是二十贯银票,钱袋里面还有点散碎的银子,也送给你,买二两茶叶喝,就当交个朋友。” “痛快!”中年汉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将银票全部收了起来,然后伸手去取钱袋,却不料被杨凤楼用手压住了。 杨凤楼手压钱袋,站起身形,直视着中年大汉的双眼。 “记住了,五天之后的这个时间,我要结果!” “放心。”中年大汉收起钱袋之后,又是嘿嘿一笑,“你可以叫我钟馗,五天之后肯定给你消息。”说完转身离开。 “钟馗?”杨凤楼一笑,“鬼王么?希望你这个鬼王能把隐藏的小鬼,都给我找出来……” 这个时候,牛四啜诺地说道:“那个……杨大哥,您身上还有钱么?咱们这包厢的费用还没给呢……” “啥?咱们什么都没要,他们还敢要钱?” “这里的规矩,就是包厢一个时辰一贯,点东西,另算。” “咱进门的时候,不是给了小一贯了么?” “那是赏钱……”牛四都快哭了。 杨凤楼:“……” 第16章 收获甚微 “你想笑就笑吧……” 杨凤楼坐在家中,一脸无奈。 ≥ “哈哈哈……猴子,这事真是……哈哈哈……看你分析案情的时候头头是道,本以为你是个智计百出的好汉,却没想到……哈哈……” 柴飞笑得很是狂放,一点面子都没给杨凤楼留下。 杨凤楼很是幽怨啊。 谁知道咸丰酒楼这么黑,连杯白水都没上,就敢收整整十两银子的包厢费?倒霉牛四也不说清楚了,让他以为进门打赏的十两银子就把这些费用包了,结果不但被拦在酒楼不让走,还被那个伙计鄙视了半天,更可气的,牛四在交了钱的第一时间就跑了,连声招呼都没打,他还嫌丢人了? “你说去找那些金银财宝,就是这么个找法?哈哈……笑死我了,我肚子疼,石头,过来,给我揉揉……哈哈……” 柴飞笑得已经有满地打滚的趋势了。 考虑到这货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咸丰酒楼交钱,杨凤楼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好了,好了,今天这事丢人了……不过,你也别笑了,小心死人……说说吧,你在京兆府有什么收获没有?” 一提到正事,柴飞也变得严肃了很多,不过嘴角还偶尔抽搐一下,仿佛要证明他刚刚经历的快乐。 “京兆府那边挺配合的,一亮咱们的身份,就把刘家的情况全说了,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有用的……” 柴飞的话让杨凤楼心里一沉,不过他还是问道: “怎么说?” “那刘家的家主名叫刘壮,就是京兆人氏,原本乃是一农户,为人很是精明,以种菜起家,不知道搭上了谁的关系,竟然成了左神策军的一员,依仗了神策军的权势扯虎皮当大旗,侵占了大量的农田,不过他做事还算有底线,虽然起家的手段不太光明,却也没有弄出什么家破人亡的丑事来……” “这刘壮也算个有想法的,所有农田,只种菜,不种粮,又和长安城中酒楼的东家掌柜大拉关系,定时定量地把新鲜蔬菜送货上门,这么多年下来,倒是包揽了长安城过一半酒楼食肆的蔬菜供应,人称半城刘菜……” 杨凤楼听了,不由得点点头。 这刘壮挣得钱,也算是干净钱了。 至于隶从神策军,却从来不当值,又能借助神策军狐假虎威的事,他杨凤楼都懒得琢磨,现在神策军号称拥兵十五万,除了直属于左右神策军的,剩下的,估计得有一大半都是刘壮的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听得柴飞继续说道: “刘家的人口也挺简单的,家中三代单传,到了刘壮这里才算有点改观,正妻一个,侍妾两个,儿子有三个,还有一个女儿,后宅还算安宁,至少没有听说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传出来,刘壮的大儿子,二儿子和小闺女,都是本分之人,两个儿子跟着刘壮打理买卖,小闺女今年十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是亲事已经定下,就等着过年完婚呢……” “唯有刘壮的小儿子,算是一个浪荡公子,他叫刘铁,今年十五,为人机灵,从小就在家中最受宠爱,慢慢就惯出一个无法无天的败家子来,这小子最是好色,几乎天天都睡在平康坊,现在没有娶妻,妾氏外宅倒是有六个……” “十五!?”杨凤楼难以置信地问道。 “十五。”柴飞回答得很是肯定。 杨凤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刘铁的身子,还真是铁打的。 虽说在唐朝,男子没有守身节制的概念,在十三四和身边侍女生关系的大有人在,不过年仅十五就弄折腾成这样,绝对也是一个奇葩了。 柴飞提起这刘铁,也没有啥好话。 “我当时在查看刘家资料的时候还在想,这刘家都是老实人,和外人根本不结仇,怎么会被灭了满门,等到看到刘铁的时候,我这才明白……好家伙,仅仅京兆府留存的案卷足有一人多高,全是他争风吃醋和别人大打出手的记录,我估计要不是他家里有点钱,这小子早就配三千里了……” 杨凤楼也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消息太多,和没有消息,效果是一样的。 一人多高的卷宗,仅仅用来描述一个人如何与人家争风吃醋,他还能活到带给全家灭门之灾的时候,只能说老天待他不薄,至少黄泉路上有全家老少作伴。 只是不知道最疼爱他的老爹,会不会在黄泉路上再杀他一回。 这一点杨凤楼并不关心,现在他关心的,就是到底是刘铁得罪了谁,才让刘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满门被灭。 要说嫌疑,那些卷宗上记录的每一个名字,都有。 杨凤楼三人,根本不可能一一甄别,如果那样的话,别说七天,就是七年,能把人确认,就算是邀天之幸了。 杨凤楼和柴飞相对叹了一口气,同时把目光转向了宋岩,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金吾卫了,不过,杨凤楼觉得可能性不大。 果然,宋岩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我在金吾卫,没现啥情况……” “那天金吾卫当值的校尉姓程,乃是卢国公程知节的后人,和我家乃是世交,虽然不是嫡系一脉,不过因为和我年龄相仿,交情还算不错……” “我找到他的时候,直接和我交了底,那天他喝醉了,根本就没有当值,谁知道是出了这么一件事,就是倒霉催的,不过他生性豪爽,直接告诉我,这事没啥,罪不过渎职而已,最多就是卸了差事回家领家法而已……” “只是请我能不追究还是不追究为好,因为替他当值的那位队正,和他关系一直还算不错,为人也老实本分,摊上这么个无妄之灾,实在是倒霉……” 杨凤楼听得直嘬牙花子。 大名鼎鼎的程咬金,他当然知道,谁知道他的后人竟然二杆子到这种程度,身为功勋之后,都混到夜里巡街的程度了,竟然还敢喝酒误事,最让人哭笑不得的,竟然还有心思替手下求情。 直接忽略了这个夯货,杨凤楼问道:“那你没去找找那个队正,有什么情况没有?” “找了,那位队正姓李,看着确实老实巴交的,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带队巡街,是按照既定路线行进的,一切正常。” 宋岩说完,杨凤楼的眼神一凝。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杨凤楼沉吟半晌,突然说道: “走,再去一趟金吾卫。” 第17章 李队正 金吾卫属南衙十二卫,也是天子亲军中的一支,在唐初期和中期,职责很是重要,不但要戍卫皇城,还要负责敲响静街鼓之后巡查整个长安城,只不过在玄宗西狩之后,随着北衙禁军的强势崛起,地位大不如前,尤其代宗奉天之难之后,成立了神策军,更是被排挤到相当边缘的位置上。≥ 不过,金吾卫的驻地倒是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驻扎在皇城的南部。 “那位李姓队正肯定有问题!” “八十三口满门被灭,不可能一点响动都没有!” “一切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杨凤楼三人赶到左右金吾卫的驻地之后,却没有直接找上那位李姓队正,而是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 而三个人,按照杨凤楼的安排,再一次兵分三路。 宋岩去查询关于程校尉和李队正的各种资料。 杨凤楼准备去和程校尉好好聊聊。 而柴飞,被杨凤楼安排,提审每一位当天执勤的金吾卫都,刻意要求单独进行,并且还给他规定了提审的问题,诸如那天生了什么,你的前面是谁,你的后面是谁,路线是什么,现什么异常没有…… “记住了,在提审的最后,都要声色俱厉地喝问一句:‘胡说,上一位谁谁谁已经说了,有异常!’,然后观察他们的反应。” “相同的问题,咱们要他们不同的反应,只要有异于常人的,全部记下来。” “还有,在询问了所有人之后,将他们继续关在同一间屋子里面,再观察他们的反应,肯定还会有异常,这就是另一批重点的名单。” “最后再做一遍全员提审,重点是那两批名单上交叉的人员,具体的问题可以自由挥,估计会有结果的……” 柴飞都听傻了,“能有用么?” 杨凤楼嘿嘿一笑,“放心去做,即便没有异常,咱们也没有啥损失……” 说完,轰走了柴飞和宋岩,杨凤楼来到了早就安排好的房间,见到了卢国公程知节的后人。 程校尉身形雄壮,毛浓密,一看就知道是程门之后,不过他终究没有继承多少程咬金的粗豪,又因为宋岩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对待杨凤楼倒也算是客气,回答问题也很配合,并且主动认错,只是要求,这件事情,不要连累了手下的队正。 杨凤楼一笑,问道:“哥哥您怎么维护李队正,想必是和他交情不错?” “一个锅里搅合饭勺的兄弟,能不亲近么?”接着,程校尉还介绍了一下老李。 “老李这个人啊,一直老实巴交的,对公事很是用心,为人也不错,咱们金吾卫的兄弟们,都和他过得去……” “这不,这次喝酒的原由是老王纳妾,大伙都挺高兴,本来我也想着夜里还得执勤,就推脱不喝了,正是老李,说可以替我带队,我这不才多喝了几杯……” 杨凤楼顿时一愣。 “程家哥哥,您说,是李队正主动要求替你带队的?” “是啊,”程校尉继续说道,“要不说老李这人对公事很是用心呢,他和老王本身就是好朋友,在老王大喜的日子里,本应该多喝几杯,却不巧赶上了要执勤,一顿饭滴酒未沾,还看着哥哥实在馋酒,这才主动替哥哥去巡街了,谁想到碰上这么个狗屁倒灶的事……” 杨凤楼略一沉吟,便展颜一笑:“程家哥哥你也放宽心,只要那位李队正恪尽职守,咱们断然不会为难他。” 程校尉走了。 杨凤楼却沉默了。 这事,开始变得有点意思了。 不多时,宋岩回来了,带着程校尉和李队正的信息。 杨凤楼略过了程校尉,仔细观看李队正的情况。 李队正名叫李雄飞,剑南西道人氏,家世清白,咸通九年入职左金吾卫,一直表现良好,对公事很是用心,于咸通十三年升为队正,为人沉默寡言,却是个热心肠,时常周济金吾卫中贫苦的袍泽,在金吾卫中人缘很是不错。 这官面上的记录实在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杨凤楼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是了,这李队正的升迁度,有点慢。 按照唐朝制定的考核制度,以“四善”“二十七最”为考核内容,一年一小考,四年一大考。 咸通九年入职,十三年恰好升职为队正,而再一个四年下来,应该在乾符二年,也就是去年,就会再次升迁。 而李雄飞现在仅仅是一个队正,这明显是被打压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杨凤楼把自己的疑问一说,宋岩也感觉到不对了,通过他的自身关系又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出来了。 李雄飞和王佑,也就是几天前纳妾的那个王队正,乃是至交好友,去年有一次,陪王佑前去平康坊,不知道什么原因,和一位纨绔子弟生了争执,李雄飞出手,狠狠把对方教训了一顿,本以为没有什么大事,却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神策军中人,正巧那一年是官吏大考,神策军中人和考功司过了个话,生生将两人的升迁给压了下来。 杨凤楼掸了掸手上的资料,笑得乎真心。 这是,变得有意思了。 正在这个时候,柴飞也回来了,见面第一句话,就让杨凤楼笑得更是畅快。 “那个李队正,有问题。” 原来,柴飞按照杨凤楼的指导,对那一队执勤的金吾卫进行了提审,效果出奇地好。 在第一轮提审的时候,就有七个人面露异色,都被柴飞暗中记了下来。 第一轮提审结束之后,这些金吾卫在同一间房间中等待第二轮提审的过程中,大部分都在相互指责,具体的内容,却是“言而无信”,“卖友求荣”,“这么做对不起李队正”,更有甚至,有几个人当场就打了起来,要不是李队正强硬出手,估计柴飞第二轮提审就得面对几个伤号了。 这样一来,柴飞的第二轮提审,简直轻松得不要不要的,只不过提审了三个人之后,他就弄清楚了那天晚上的来龙去脉。 不过,面对着事实的真相,原本兴奋异常的柴飞,热情顿时被浇灭了一大半。 原来,这群金吾卫,在刘家被灭门的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执勤! 按照他们的说法,天时已到五月下旬,长安城中蚊蝇渐多,夜晚巡城很是幸苦,再加上主管的校尉不在,很多人又在王家喝了些酒,他们就在李队正的率领下,干脆找了个地方,睡了一宿。 这样的结果,充其量是个玩忽职守,与柴飞一开始预想的结果相差甚远,实在让他有些提不起兴趣来。 而杨凤楼听了之后,哈哈一笑,狠狠搂了柴飞一把,兴奋地说道: “这个李队正,肯定有问题,说不定,他就是咱们的突破口,他身上的疑点,有三……” 第18章 你不是想偷懒吧 “李雄飞肯定有问题,疑点有三!” 杨凤楼说的斩钉截铁,然后慢慢给柴飞宋岩两人解释。≥ 疑点一,那李雄飞既然主动要求代替程校尉带队,却又在实际巡查过程中带队去休息,一前一后一对比,本身就有问题,况且这和他一直以来“对公事很是用心”的印象根本不相符。 疑点二,李雄飞和王队正本是至交好友,至少占据了“人生四大铁”之一,在王队正纳妾的日子中,不但滴酒未沾,还殷勤劝说本该执勤的程校尉饮酒,这里面透着古怪。 疑点三,李雄飞两人的升迁被压制,根源就是在平康坊的一次争风吃醋,还惊动了神策军众人,仅仅平康坊和神策军这两个敏感词,很容易和刘家联系起来,这就足以促使杨凤楼等人追着他们查下去。 “不但如此,那王队正身上,也不干净!” 杨凤楼即便现在没有王队正的详细资料,仅凭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他身上最少有两个问题。 问题一,金吾卫已经沦落得不成样子,神策军中人只不过带了句话,就可以影响到金吾卫两个实职队正的官职升降,一方面是神策军在长安城中势大,另一方面也是金吾卫本身的问题,可就是在这种问题重重的金吾卫中,两个小小队正不但可以流连于平康坊,还能纳妾,他哪里来的钱? 问题二,王队正和李雄飞乃是至交,他和李雄飞乃是至交,又同在金吾卫当差,再加上深知李雄飞“对公事极其用心”,在纳妾这种日子中,绝对会考虑时间的问题,但是他没有,而且好巧不巧正好赶上了李雄飞当值的那天纳妾,这件事情,不合常理。 “所以,李雄飞和王队正身上,都有问题,想要确定他们的嫌疑,也很简单,只要再查一件事……” “什么事?”柴飞迫不及待地问道。 杨凤楼微微一笑。 “查一查一年前,到底是谁,和他们在平康坊大打出手……” “你是说……这两个人,可能早就和刘家的三公子刘铁结怨了?” 这回,就连脑子最慢的宋岩都反应了过来。 “我这就去查。” 柴飞转身就要走,却被杨凤楼一把拦住。 “别着急,等我说完。” 拦住了性急的柴飞之后,杨凤楼先是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假设这两个人就是那伙劫匪中的一员,咱们这一次大面积提审金吾卫,有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除了还要确认他们的嫌疑之外,咱们还要有所行动。” “猴子,你说吧,咱们到底要干什么?” “很简单,”杨凤楼胸有成竹地说道,“引蛇出洞,静观其变!” 柴飞的脸,顿时一夸,“猴子,我知道咱们找到了线索,你高兴,不过,你不是高兴得糊涂了吧?这两件事情,能放到一起么?” 杨凤楼气得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针对他们两个人的不同应对,不是一码事,你想啥呢?” “说说,细说说……”柴飞顿时满脸赔笑,这货绝对又越来越贱的演变趋势。 杨凤楼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咱们干脆引蛇出洞,一会直接把这对金吾卫玩忽职守的事情上报上去,按照军法,最少也要给李雄飞办个革职,然后咱们就跟上他,想想,如果他一朝被开革,却没有别的惩罚,然后总是有人若有若无地盯着他,在这种压力之下,他会不会去联系其他劫匪,分赃之后远走高飞?” “然后,咱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帮劫匪的老巢……”柴飞笑了,不过想了想之后,又敛去笑容,“如果他不去找那些劫匪,怎么办?” “嘿嘿……”杨凤楼一声冷笑,“别忘了,还有那个王队正呢,咱们根本没有提审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咱们的嫌疑名单,他做起事情来,会比李雄飞更加无所顾忌,他去找那帮劫匪的可能性,更大。” “对李雄飞引蛇出洞,对王队正静观其变,一明一暗两条线,只要能够确定他们的嫌疑,我就不信找不到那群劫匪!” “好,就这么办!” “具体的安排是这样……” 杨凤楼随后给两人安排的具体的操作事宜,要求柴飞将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情,原原本本上报给金吾卫大将军,除了玩忽职守之外,别的一概不提,在有必要的时候,宋岩要利用他私人的关系,务必促使金吾卫将李雄飞开革。 然后,安排两人分别去跟踪李雄飞和监视王队正。 安排柴飞去监视王队正还好说,他本身轻功上佳,又通过一个月时间的封闭训练,学习到很多跟踪监视的江湖技巧,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监视王队正随后的行动,不难。 而安排宋岩去跟踪李雄飞,却遭到了宋岩的反对。 “我?我可不行!”宋岩说道。 他以金刚诀为内功根本,再加上本身力大无穷,走得是沉稳一派的武功路数,要是让他撼大摧坚,宋岩当仁不让,不过让他去跟踪人,实在是有点难为人。 杨凤楼笑了。 “石头,让你去跟踪李雄飞,不是让他现不了你,而是让他现有人在跟踪他,这是咱们引蛇出洞的第二个阶段……” “你也学了很多跟踪人的江湖技巧,不过与你的武功路数不相符,结果练得很不到家,这样一来,你就是最好的人选,我就是要让李雄飞在不经意间,现你这个笨笨的跟踪者,这样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宋岩被杨凤楼说的很郁闷,原来跟踪功夫不到家,到了现在,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了。 柴飞也劝。 “石头,我觉得你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看,咱们三个人中,你的武功最高,我和猴子都是七品,你却能够与五品武夫相抗衡……在跟踪的时候,一旦你被现,咱们还得防备着李雄飞狗急跳墙,自然是武功最高强的你才行……” 宋岩想了想,最后无奈地答应了。 不过,他随后就问道:“猴子,你让我去跟踪李雄飞,而你不去,不是因为你想偷懒吧?” 杨凤楼:“……” 第19章 钟馗的消息 杨凤楼当然不是偷懒! 他还有另外一条线,从金银财宝入手,通过黑市的消息,去寻找劫匪。 只不过在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结果之前,杨凤楼还不想告诉柴飞宋岩俩人。 好在宋岩也就是随口一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并没有追问到底。 三人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柴飞前去向金吾卫大将军汇报情况。 宋岩也在杨凤楼的安排下,找到了程校尉,把李队正玩忽职守的情况作了说明,最终换得程校尉一声叹息,“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是老李没造化,这事……嗨!就是这么倒霉……” 金吾卫大将军听了柴飞的汇报,和程校尉的表现如出一辙,这件事要是在平时,也不算什么大事,金吾卫大将军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正赶上刘家灭门,皇廷震怒的当口,能以开革来处理李队正,已经算是相当难得的结果了。 当天下午,李雄飞被金吾卫开革,一同被开的,还有几个在王队正家喝过喜酒带醉执勤的金吾卫。 经过此事,金吾卫上下的风气为之一变,夜巡长安的时候,再也不见当初流于表面的敷衍故事,这一点倒是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 事情,按照杨凤楼预想的剧本在进行。 第二天,柴飞和宋岩早早出,开始了他们正式的打草惊蛇和静观其变。 而杨凤楼汇同了牛四,再一次来到了咸丰酒楼。 路上牛四吭哧了半天,还多问了一嘴,“杨大哥,今天的钱带足了吗?”,气得杨凤楼差点抽他。 咸丰酒楼前,依旧是那个伙计在迎客,一看到杨凤楼俩人,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杨凤楼懒得和他计较,依旧是十两银子的赏钱。 正所谓,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 果然,十两银子一出手,伙计笑得很是热情,那前倨后恭的劲头,看得牛四都直撇嘴。 依旧是天子三号,依旧是面东而坐,依旧是钟馗出现,他依旧是那么直接。 “钱带了么?” “三百两,全在这。我要的消息呢?”杨凤楼拿出银票,却压在了桌上。 钟馗笑了,声音嘶哑中又带着点尖锐,很是怪异。 “桀桀……才两天不见,就不懂规矩了?事不成,我先说,定金不退,事成了,先给钱,我再说。我说过,我喜欢守规矩的人,所以……” 钟馗说着,右手已经捏在银票的边缘上,一点点用力。 杨凤楼手一抬。 “说吧。” 钟馗把银票拿在手中,喜笑颜开地清点之后,才说道: “咱们见面是乾符三年五月二十四,你要前三天和后两天,一共五天的消息,也就是从五月二十一到五月二十五,也就是截止到昨天的消息……” “咱们爷们多方探查,一共现了七条大量金银兑换的消息: 第一,城东张家,用铜钱兑换了五两金子,一共凑齐了黄金五十两,在右神策军谋了一个朗将。 第二,胡国公府上的五公子,用黄金十两兑换了大量的铜钱,在城西盘下了一处宅子。 这两条,在长安城的金银铺,都可查。 第三,有人用大量铜钱兑换黄金明珠等贵货,找到咱们黑市,不过咱们是按照金银铺的比价对给他的,那是个宦官,据说要活动个监军使出来,细了没法打听。 第四,有人在黑市兑换了黄金十两,看在你给钱还算痛快的份上,送给你个消息,看那十两黄金的成色和形制,疑为大内所出。 …… 第七,有人用铜钱兑换了五十两黄金,查了查,那人是有右龙武军大将军府上的二管家。” 钟馗说完,杨凤楼一阵沉吟。 按照他原本的思路,如果那些劫匪想要花费贼赃,必然会到黑市来兑换大量的金银,而且是从金银兑换铜钱。 可是现在,钟馗提供的七条消息,两条来自长安城中金银铺,另外五条与大量金银有关的消息,大都与大内宦官有关。 显然,和杨凤楼的预想没有相符的。 唯有最后一条,实在让杨凤楼意外,竟然是宋皓府上兑换金银的消息。 不过那是用铜钱兑换金银,并不是杨凤楼预计的消息,和那些劫匪没有关系,也就只能暂且记下,以后找机会问问宋岩或者宋皓。 这么一来,一共七条消息,没有一条有用的。 钟馗说完之后,抱了个拳,就要离开,却被杨凤楼拦住了。 钟馗有些意外,“怎么,小家伙,又没钱了,想让我把包厢费用给你?” 杨凤楼一窘,自己曾经的糗事,这回算是臭了大街了,不过还是忍住,问道: “这些消息,全么?” “全!” 钟馗说得很是坚决,“咱们敞开门做生意,黑的是钱,不是人,你要是买消息,我不买全了,以后还有人找咱们谈生意么?” 杨凤楼点点头,据他的了解,黑市虽然极黑,但是商业信誉非常好,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刻意隐瞒的情况,之所以有这么一问,也就是不甘心罢了。 “好,我信你,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杨凤楼说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出身,说说,怎么回事?” 钟馗笑了。 “小家伙不服气了,桀桀……真以为你们培训个把月时间,就能真的进入江湖了?嘿嘿……看在你还算懂规矩的份上,我就告诉告诉你……” “第一,你们应该是有紧急任务,从大内直接出来的,根本没有想到变换服装这回事,虽然你们培训的时候,刻意选择的便服,不过你脚上那双靴子,在这长安城中,只有北衙的禁军才会穿,这一点,就足够你暴露了。” 说着,还一指杨凤楼的双脚。 “喏,到今天还没换……” “第二,说你是朝廷鹰犬,不过是江湖骗术中的一个小小技巧,叫做诈,小家伙你还是没啥经验,一诈就让我给诈出来了。” “第三,我们在右龙武军中有内线!” “现在明白了吧,杨家大朗?桀桀……” 钟馗扬长而去,一路上还伴随着他嘶哑中带着尖锐的怪异笑声。 再看杨凤楼,郁闷得直拍脑门子。 第20章 确认嫌疑,抓不抓? 杨凤楼郁闷极了。 ≥ 不是因为钟馗关于包厢费用的调侃,也不是因为自己身份的曝光,而是因为,自己深思熟虑的追寻线路,被彻底判了个死刑。 那些劫匪,根本没有花费金银财宝的意思,至少是近期没有。 这还怎么查下去? 好在,既然劫匪暂时没有动用那些金银财宝的想法,只要能抓到他们,就能将金银财宝全部缴获,至少不用再去考虑金银财宝的追寻问题。 事到如今,杨凤楼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抬头,看到牛四正在欲言又止,勉强一笑,杨凤楼又拿出十两银票,递给了牛四。 “牛四,这两天幸苦你了,一点财货,难酬幸苦……” 牛四慌忙起身,一张脸涨得通红。 “杨大哥,您这是干什么?一个月之前,要不是你仗义出手,我不知道现在还有命没有,我早就想报答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咱牛四虽没有什么能耐,却也懂得义气为先的道理,这次要是收了你的钱,我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快快收起来,快快收起来……” 杨凤楼乐了,就牛四这样的市井无赖,还想在江湖上立足? 拉过牛四,强硬地将银票塞到他手里。 “兄弟,听我说,你既然已经投身刘家班,就不要在做以前那些市井勾当,但是没有进项,终归说话底气不足,这些钱不算酬谢你的,是给你安身立命的,有道是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同样的道理,兜里有些财货,说话也能硬气一些……” 牛四眼圈微红,啜诺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杨凤楼见状,故意拉下来脸。 “怎么?我杨凤楼拿你当兄弟,你还不愿意不成?些许财货算得了什么?你要是不拿着,就是看不起我了!” 牛四狠狠长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胡噜了一把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郑重地说道:“杨大哥,我牛四,今天,就认下您这位大哥,以后的事,我不说,看表现!” 杨凤楼轻轻一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却不知道,就是今天这十两银子和这短短几句话,在日后是何等情深意重的“义气为先”! 牛四突然一笑,依旧把银票推了回来。 “大哥,这银票,我还是不要。” 杨凤楼顿时一僵,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得牛四嬉皮笑脸地说道:“既然认了您做大哥,我就有底气了,有没有银票在身,都无所谓,再说了,如果兄弟缺钱,大哥能不给我么……” 杨凤楼顿时哭笑不得,深深赞叹牛四的市井智慧,这小子还真是个聪明人,把十两银子,换成长期饭票了。 “给你,拿着!以后有事,再找我!” 杨凤楼没好气地把银票扔给了牛四。 牛四耍了个海底捞月。 “谢大哥赏!” 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再也没有刚才的情深意重。 不但如此,这小子还有点得寸进尺。 “大哥,还有个事得更您说一下,我这次出来的时候,刘老班主特意交代,后天就是那张家老太爷出殡引的日子,明天晚上是张家的祖奠,张大善人让咱们卖卖力气,好好演出一场,刘家班下上都卯上了,把压箱底的绝活全都翻了出来,刘班主和聂姑娘还特意准备了两套鞭扫灯花,说是无论如何要请您过去看看。” “鞭扫灯花?好家伙,没有十年的功夫,可真拿不下来啊……”杨凤楼不由得感叹。 鞭扫灯花乃是秦腔绝艺之一,分为硬鞭和软鞭两种,杨凤楼在后世学习戏曲理论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不过也没有看过实景,只能从那字里行间感受到那种技艺非凡,现在有机会,坚决不能错过。 “好,那咱们说定了,后天天黑,不见不散!” 两人议定,出了咸丰酒楼,分道扬镳。 杨凤楼回到家中,时间尚早,柴宋两人都不在,朝夕相处一个多月,他们一时之间没在身边,还真有点不适应。 贺氏过来,先是问了问“吃过没有”这类的事情,然后告诉他,有京兆府的小吏送来两份卷宗,放到书房了。 杨凤楼和贺氏又聊了聊家常,随后去到书房,看到了这两份卷宗。 一份是关于一年前,李雄伟和王队正王阔两人被金吾卫内部处理的情况说明,包括事情的起因,过程和最后结果,以及金吾卫处理两人的文书留存。 另外一份是刘家三公子刘铁,在京兆府的一次报案,同样也包括事情的过程,以及京兆尹的判案过程,以及最后结果。 杨凤楼看完,哈哈大笑。 果然,一年前在平康坊的争风吃醋,正是生在刘铁和李王两位队正之间!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李雄飞和王阔两人,在刘家被灭的惨案中,有重大嫌疑! 杨凤楼还真没有想到,自己单独追索的金银财宝还没有什么进展,金吾卫这边倒是给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这让杨凤楼大为振奋! 不过,在兴奋过后,杨凤楼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李雄飞和王阔两人,确实有嫌疑,但是,抓还是不抓,这是个问题。 如果现在抓捕的话,仅凭两人曾经和刘铁生过冲突,又在刘家灭门的当天纳妾和玩忽职守,这一点巧合,很难把他们钉死,而且两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一个正和侍妾滚床单,一个正和众多金吾卫在一起,如果他们拒不承认的话,事情会很难向下进行。 而且仔细想想劫匪的整个作案过程,李雄飞和王阔两人,充其量算作是外围支援的人员,还不是这件事情的真正核心,直接抓捕的话,有可能会让真正的劫匪丢卒保车,最后逃之夭夭。 如果不抓捕的话,以杨凤楼在黑市得到的消息,劫匪劫获的金银财宝还没有动用,只要在暗中盯住了李王两人,很有可能最终人赃并获。 算算时间,老头给出试炼任务的时限是七天,现在仅仅过了三天,就确认了李王两人的嫌疑,这么一看,还有时间! 杨凤楼略一沉吟,便下定了决心。 等! 等着他们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惊喜! 第21章 鞭扫灯花 傍晚,长安城静街鼓声响起的时候,宋岩和柴飞回来了。≧ 消息并不好。 李雄飞在昨天被金吾卫革职,当晚就来了很多金吾卫的同僚,有官,有吏,也有兵,就连程家校尉都出现了,大家聚集在李雄飞的家里,一顿闷酒喝得醉倒了不少,当然,在酒桌上,少不了咒骂右龙武军的言语。 第二天,李雄飞很晚才起床,走出家门买早点的时候,就现了宋岩,没有说什么,带着早点回家,一天都没有动静。 王阔昨天夜里也出现在李雄飞的家里,喝得大醉,却坚持回家,看来那位新纳的小妾对他的吸引力着实不小,事实上,柴飞在门外,整整听了一夜的床底奏鸣曲,听得年纪不大的柴飞面红耳赤,只能不断咒骂。 至于白天,那就简单了,正所谓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王阔直接倒下,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人影。 也就是说,两人一天一夜的幸苦,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捞到。 自然,两人的兴致都不高。 杨凤楼不得不劝慰二人。 “老头教导咱们追踪的时候就说过,追踪盯守的时候,技巧尚在其次,最关键的耐心……刚开始这几天,肯定是他们警惕性最高的时候,自然看不出什么来,等到过几天,他们耐不住寂寞,到时候,肯定能带着咱们把那群贼全都挖出来……” 柴飞听了,点点头,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今天已经是七天时限的第四天了,我这不是着急么?” 宋岩干脆一声不,低着头在那呆。 杨凤楼道:“别急,咱们已经确定了他们的嫌疑,就算时限到了,把这个结果交上去,也不算得丢人。” “唉……就是不甘心啊……”柴飞长叹一声。 杨凤楼看着两人的兴致确实不高,除了劝慰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咱们三个换换班,今天晚上我去盯着李雄飞,石头好好睡上一觉,至于壁龙,你就幸苦一点,再盯一宿,明天天亮我再去换你……” “行吧……那我明天白天也睡个觉……”,柴飞想了想,突然没好气地说道:“少睡一些到没有什么,就怕王阔那个王-八-蛋晚上接着折腾……你们说,他们昨天晚上喝得什么酒,效果这么好?” 三人都是少年人,提到这个自然兴趣昂然,一阵说笑之后,总算是提升了几分士气。 宋岩睡觉。 杨凤楼和柴飞分别出。 李雄飞这里倒是没有什么事情,整整一夜,平静得很,让杨凤楼昏昏欲睡,心中不得感叹,老头说得不全,盯守的时候,不但最需要耐心,还得和周公作斗争,还得战而胜之才行啊。 一夜无话,天光大亮。 宋岩精神饱满地出现。 昏昏欲睡的杨凤楼强打精神,换下了柴飞,在王阔家对面,随便找了个食肆,准备要上一杯浓茶提提神,却悲哀地现,这里没有。 杨凤楼这才想起来,有唐一朝喝茶主要以喝团茶为主,把茶叶碾碎之后煮出来,还得加入各种香料,这种茶,他喝不惯,虽然在唐末炒制绿茶也出现了,不过那也是士人的专利,小小食肆自然没有。 没办法,只得要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饮子,一点点磨时间。 一整天的时间中,就在一杯接一杯的饮子中过去了,直到柴飞出现的时候,王阔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杨凤楼正想回家补觉,却突然想起来,今天晚上刘家班上演鞭扫灯花,顿时精神了,转向城南。 他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久之后,王阔也走出了家门…… 杨凤楼到达昌乐坊的时候,已然天光渐暗,正是表演鞭扫灯花的好时候! 刘家班的班主刘蒲河已经准备好了,看到杨凤楼出现,远远打了个招呼,正式登台。 硬鞭扫灯花! 台上早早挂起两只铜碗,一左一右,距离台面与一人齐眉高度相仿,铜碗内装满灯油,长长的灯捻早已点燃。 刘蒲河站在两只吊碗中间,手持双鞭。 此双鞭乃是硬鞭,形同秦叔宝所使用的双锏,木制,在鞭鞘扎有纸花,足足四寸多长。 刘蒲河跨右腿,左转身,躜步,左前弓后箭,面向台下,对着左前角吊的油灯,双鞭从下向上,反手交叉挽面花,双鞭舞动如同车轮一般,紧贴着铜碗掠过。 鞭鞘纸花,反复扫向灯捻上所结的灯花。 黄表纸单薄易燃,扫过灯花的过程中,已然被点燃,又在刘蒲河疾挥动之中,纷纷从纸花上飘落。 点点纸花,在空中燃烧! 刘蒲河大喝一声,跨左腿,右转身躜步,右前弓后箭,对着右侧铜碗,再次纸花扫灯花。 一时之间,台上到处火星闪闪,四下飘落,忽明忽暗,扑朔迷离,如同仙境!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震天般的叫好声! 杨凤楼看得目眩神迷。 这才是绝艺! 刘蒲河下台,台下观众大为不满,纷纷高叫,让他再来一次。 却不想牛四上了戏台,又吊起三只铜碗,点燃之后,台上足足有五只铜碗。 台下不满之声顿时消散,各个观众纷纷伸长了脖子,瞪大了双眼,紧盯台上,满是期待下面的演出。 软鞭扫灯花! 聂姑娘上场,手持长鞭。 此软鞭乃是白色防风纸所制,三寸宽,一丈长。 白衣,白袍,白软鞭! 有道是,要想俏,一身孝! 聂姑娘一登台,便是一阵碰头好。 亭亭玉立于台上,聂姑娘挥动软鞭。 软鞭如同一条灵蛇,上下舞动,左右翻飞,在疾舞动之下,又像一条白练,围绕在聂姑娘身边,翩翩舞之。 突然,灵蛇一个摆尾,奔向第一只铜碗。 灯花一暗,鞭鞘却被引燃。 第二只,第三只……第五只。 灵蛇瞬加掠过五朵灯花。 在聂姑娘的舞动中,点点火光,纷纷腾空。 一时间,舞台上白练飘动,流光溢彩! 星星点点的火光中,更是衬得聂姑娘体态风流,美艳不可方物,那一张俏脸,在忽明忽暗火光之中,更是美得让人心碎! 叫好声响起,更加炽烈,更加持久! 如果说刘蒲河刚才的硬鞭扫灯花,仅仅是景致美丽的话,那么,聂姑娘的软鞭扫灯花,便是景美人更美! 杨凤楼都看傻了! 美! 太美了! 拍手叫好,状若疯癫! 不单单杨凤楼,台下所有观众,全部变得如痴如狂,即便聂姑娘已然下台,叫好之声,依旧震动天地。 可惜的是,再好的戏,也有落幕的时候。 八百声静街鼓再一次响起,台下观众不得不离开,他们头一次感觉,长安城中的鼓声,是如此烦人。 杨凤楼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身为右龙武军中人,又干的是监察江湖的勾当,自然不受静街鼓的限制。 刚想去后台和刘家班众人相见,却意外地现,有两个人行色匆匆地进入坊门,定睛一看,杨凤楼愣了,他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李雄飞和王阔! 第22章 大哥,您这是什么爱好啊? 李雄飞和王阔! 他们两人怎么会在这里!? 杨凤楼心头大震,表面上却装作如无其事,突然一个闪身,躲在戏台的立柱之下,微眯双眼,仔细观瞧。 李雄飞和王阔两人行色匆匆,一边走还一边隐晦地打量身后,仿佛是在防备着身后有人跟踪。 确认安全之后,直奔张家宅子。 行至门口,正好见到张家的大管家。 张大管家看到两位,身形微微一震,快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什么人关注,快步而上,也不答话,直接领着两人进入了张宅。 有猫腻! 看张管家的表现,他肯定认识李王二人。 不但如此,不仅仅他认识,那张宅之主张大善人,也非常有可能认识这两个人,要不然的话,张管家不会一言不就直接领他们进宅。 难道……!? 杨凤楼豁然开朗!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条条线索,一个个人物,在杨凤楼的脑海中,形成一张杂乱纷繁的大网,却因为李王二人突然的出现,给他在网中指引出一条清晰可见的脉络。 脉络的尽头,就是张大善人! 张大善人,以善人之名,行巨寇之事! 因为刘家豪富以及一年前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将目标锁定在刘家! 在行事当天,以家有丧事伪造不在场的证据,让王阔以纳妾为名灌倒金吾卫程校尉,让李雄飞带队玩忽职守,为屠戮刘家营造相对安全的环境! 事成之后,将从刘家劫获的金银,全部藏匿在棺椁之中,以出殡的方式运出长安城! 虽然杨凤楼手中没有张大善人就是幕后黑手的直接证据,不过仅凭直觉,杨凤楼已然将这伙贼人作案的过程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弄明白这些,他不由得感叹,难道说冥冥之中自由天意? 自己不过是来观看鞭扫灯花,却没有想到有这么一个天大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这刘家班,还真是自己的福星! 等等! 杨凤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每逢大事,要有静气,为山九仞,不可功亏一篑! 仔细回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六天前刘家灭门,同一天的夜里,张宅的老太爷驾鹤西游,时间对得上。 张宅所在的昌乐坊,就紧挨着刘家的保宁坊,又印证了一开始的判断:贼巢就在保宁坊左近。 李雄飞和王阔身上的嫌疑都洗不清了,他们同时行色匆匆地前来张宅,看情形和张宅关系非比寻常,却在张老太爷故去足足七天的时间都没有出现,他们在掩饰什么? 这一切综合到一起,巧合已经不是巧合了,而是一个缜密的计划! 杨凤楼越想就越是这么回事,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这伙贼人绳之于法! 不过,他还是没有。 现在的问题是,刘家的金银财宝,是不是在张宅之中!?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就可以人脏并获! 只是,怎么才能确定呢? 杨凤楼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 “大哥,你干嘛呢?” 杨凤楼吓了一跳,右手握拳,收于肋下,差点一拳就轰出去,结果定睛一看,却是牛四。 “大哥,您没事吧?叫了您很多声了,您都不理我……” “哦……”杨凤楼长出一口气,“没事,突然想到了点东西……” 牛四见他恢复了正常,便说道:“刚才我在台上就看到您了,怎么样,咱们刘家班的鞭扫灯花不错吧?这可是咱们压箱底的绝活……” “不错,真不错。” “对了,大哥,您来了怎么不去后台?刘班主和聂姑娘都等着您呢……” “我正想去……” “那好,走吧。”牛四说完,拉着杨凤楼就往后台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对了,大哥,还没有来得及问您,您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杨凤楼低头一看,自己今天的装束,却是粗布的短衣长裤,再套上一双多耳麻鞋,看起来就像一个乡下后生一般,这是他被黑市的钟馗喝破身份之后,特意注意了行动时候的着装,恰好今天去盯梢李王二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变换服饰。 打了个哈哈,敷衍了几句,杨凤楼见到了刘班主等人。 看到杨凤楼到来,那位聂姑娘喜出望外,还没等别人说话呢,倒是微微一福,道了声“杨少侠,您来了”,说完之后才现自己表现得实在有点急切,不由得羞红了脸。 杨凤楼一看,那真是人比花娇,少侠再次瞬间变身猪哥。 两人之间这个情景,看得刘家班上下心中暗笑,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好在刘家班班主刘蒲河给解了围。 轻咳一声,刘蒲河满脸堆笑,“杨少侠来了?哈哈……真是贵客临门啊,照顾不周,照顾不周,您看我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怠慢了,实在是怠慢了……” “刘老丈无须多礼,凤楼冒昧来访,给您添麻烦了,刚才得见刘老丈和聂姑娘的鞭扫灯花,简直是神乎其技,乃是杨某生平仅见,佩服佩服……” 杨凤楼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鞭扫灯花这种绝艺,在后世已经濒临失传,如今能够亲眼得见,绝对是自真心地佩服。 哪知道刘老丈还在谦虚。 “不行了,不行了,已经老了,年轻的时候跟师傅学艺,师傅曾经说过,要在台上摆满八盏灯,才算是把功夫真正练到了家,我曾看过我师傅演过一次,那真是异彩纷呈啊……怎奈我学艺就不到家,现在更是年老体衰,两盏灯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倒叫少侠见笑了……” “刘老丈和聂姑娘的硬软双鞭,已经神乎其技,真是难以想象八盏灯花将是何等美景,真叫凤楼心生向往。” 这话说的刘蒲河哈哈大笑,扫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微微一沉吟,却是说道: “杨少侠要是想看的话,我老头子是不行了,不过小女倒是还有可取之处,现在虽然还练得不到家,却也有可能真练出一鞭扫八灯来,嗯,少侠要是能等个一年半载,也许就能看到……” 杨凤楼看向聂姑娘,强忍着变身猪哥的冲动,开口说道:“没想到聂姑娘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凤楼就拭目以待了……” 聂姑娘抿嘴而笑,神情中带着些许骄傲,又带着些羞涩 正在此时,就听得台前有人高喊:“刘班主在么?刘班主,管家请你去账房领赏啊……刘班主?” “好,这就去……” 刘蒲河先是高喊了一声,然后一脸歉意地对杨凤楼说道:“杨少侠,您看,您这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这还没有招待呢,就……这样,要不让小女陪您小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杨凤楼笑了,笑得很是开怀。 也笑得聂姑娘的脸更红了。 却没想到,杨凤楼说道:“不!刘老丈,我要和您在一起!” 刘蒲河愣了。 聂姑娘的脸,直接黑了。 牛四在旁边长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凤楼,“大哥,这,大哥……您这是什么爱好啊?” 第23章 演得好 夜幕低垂,昌乐坊中大多人家已经吹灯休息,他们还要为明天的吃食奔波。 唯有张家高搭灵棚,灯火通明。 杨凤楼,与刘蒲河一起,走进了张家。 自从他现了李雄飞和王阔两人的行踪之后,就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进入张家,恰好赶上刘蒲河要进张家领赏,这个机会,杨凤楼怎么能放过? 而刘蒲河以及刘家班,曾经受过杨凤楼的恩惠,又架不住他死磨硬泡,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却也在他再三保证之下,只得把杨凤楼带进了张宅。 不过,让杨凤楼失望的是,领赏的账房在前院的厢房,距离停灵的正堂还有一重院子,从他们行走的路上,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就在他暗自焦急的时候,已经到了账房。 账房姓张,和刘蒲河好像挺熟,说话很是随意。 “老刘,演得好!这一手鞭扫灯花,长安城里演百戏的,没有谁能拿下来!你刘家班了不起啊,不但拿下来了,还是软硬双鞭,大老爷听说了都赞不绝口,这不,足足赏下来三贯,看好了,这都是足钱,你老小子可有福了……画押吧……” 说完,一指杨凤楼,“对了,这是谁啊,看着面生。” “这是我本家的侄子,叫刘贵。”刘蒲河呵呵一笑,一边画押,一边把准备好的词说了出来,“这不老家闹灾荒么,来投奔我来了,以前一直在老家种地,今天才到……我听说大老爷打赏,怕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拿不了,就让他跟着我一起,嘿,这小子,也就是有把傻力气……” 别的不说,刘蒲河演参军戏不知道多少年了,言语,声音,表情,毫无破绽。 杨凤楼更没有问题了,后世登台足足十年,那表演技艺磨练得炉火纯青,应付一个账房,绝对是手到擒来。 脸上微红,憨厚一笑,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完全就是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后生模样。 账房根本没有起疑。 “来了也好,现在伺候庄稼实在是太辛苦,又有这个税那个税的,还得服徭役,一年到头落不下啥……好好跟你叔学戏,就那一手鞭扫灯花,学好了,就能够你吃一辈子。” “哎!” 杨凤楼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泛急,眼看领完赏就要出府了,可是要探寻的东西一点都没看到,岂不是入宝山空手而回? 突然灵光一闪。 凑近了刘蒲河,轻声嘀咕了几句,眼光躲躲闪闪的,仿佛生怕自己的想法有些出格,被人骂作不懂规矩。 “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账房好奇了。 刘蒲河为难地看了杨凤楼一眼,这回不是表演,真是情真意切,听了账房的话,无奈之下强笑着说道: “唉……这孩子不懂规矩,提了个非分之想,他说啊,大老爷点了咱们班子,就是给了咱们一口活命的饭食,又对咱们多有照顾,现在又赏下这么多赏钱来,真真是大好人,咱们戏班也无以为报,就像去灵堂前,给老太爷叩个头,表表心意……您说这不是不懂事么,咱们什么身份的人,哪轮的上咱们去磕头啊?” 账房听了,深深看了杨凤楼一眼,杨凤楼也配合着做出一副沮丧的神色,眼神直视地面,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账房笑了。 “这孩子仁义,知道知恩图报!要是头几天,我就能带着你们过去,不过今天……” 说着微微一沉吟。 “老刘你也知道,明天就是引出殡,今天大老爷他们正在朝祖祭奠,随后还要陈列器用,不能有外人啊……” “我们在灵堂外面叩个头就成……”杨凤楼听着账房要拒绝,忍不住脱口说道,不过说完之后顿时一身冷汗,这句话说的,与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憨厚少年的形象不相符。 好在,他反应极快,紧接着又说: “我们这个身份,不也进不去灵堂么……” 这句话说得,声音越来越小,说得时候还偷眼看刘蒲河,仿佛生怕叔叔不高兴一样。 这个细节动作的表演,简直是妙到了巅峰,配合上以前的一切表现,把一个乡下憨厚少年的冒失,拘谨,知恩图报,以及少年人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表演得活灵活现。 也正是这个表演,打消了账房的顾虑,也打动了他。 “好孩子,真不错。行,今天也就是今天了,我老张就带你们过去一趟,不过说好了,只能在灵堂外面叩头,不能打扰到大老爷他们……” “好嘞!”杨凤楼故作欣喜状。 “你这孩子啊……”刘蒲河直摇头,他是真怕出现什么意外。 这一真一假的表现,更是让账房一点疑心都没有了。 这才是真正的演得好! 三人穿过一重院子,进入正院,一眼就能看到灵堂之中的情况。 一群人正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干嚎着老太爷什么的,声音中没有什么悲戚的感觉。 七八个大汉已经把棺材放入了棺椁之中,正在放置随棺下葬的各种东西。 杨凤楼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惊。 全是金银财宝! 数量众多,熠熠生辉,在灵堂灯光照耀下,晃得他差点睁不开眼! 有唐一朝,在丧葬上,崇尚厚葬,即便朝廷三令五申,民间厚葬也蔚然成风。 不过,随葬的物品,一般都是部分金银,部分陶俑陶马,断然不会出现这种大量金银财宝的情况。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杨凤楼定睛一看,李雄飞和王阔两人,赫然就在那群壮汉之中! 他心中,顿时有数了。 不过,他看到了李王二人,李王二人也看到了他。 “什么人!?” 一声断喝,声震灵堂,那些披麻戴孝之人也都不哭了,纷纷转头。 “快跪下!” 账房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顾不得诧异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赶紧小声催促杨凤楼两人跪下。 杨凤楼和刘蒲河两人刚跪下。 一位大汉走出了灵堂,身穿重孝,满脸杀气。 账房都吓坏了,声音微微颤抖。 “大……大……大老爷……” 第24章 张大善人 来人正是传说中的张大善人。 身形高大,体型微胖,重孝在身,一脸煞气。 这可不是传说中的慈眉善目,倒是有些怒目金刚的模样。 “怎么回事?” 声音阴冷,就像九幽中吹出来的寒风,再配合上他身后的白幡白幢,让人不寒而栗。 账房张先生都傻了,大概张大善人从来没有表现出这幅模样,战战兢兢地将事情前后都说了,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张大善人听了,微眯双眼,仔细打量刘蒲河和杨凤楼,就像小刀子一样,把两个人划了个体无完肤,最后,一双眼盯住了杨凤楼,锐利的目光,就像利剑一样,仿佛要把杨凤楼的胸膛刺穿。 “就是你……要来给老太爷叩头?” 杨凤楼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种做派,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人,必定是呼啸聚散的江湖匪类无疑! 到了现在,他才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独闯张府,实在有些冒失了。 这张大善人武功如何,暂且不说,那些放置金银的大汉,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善类。 想逃出生天,动手,想都不要想,只能继续扮演所谓的刘贵,才能勉强博得那一线生机! “是……是我……” “以前做什么的?” “种地。” “手,伸出来。” “啊?” “双手伸出来,掌心向上。” 杨凤楼伸出了双手,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明白了张大善人的想法:他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判断自己是不是农民。 好在杨凤楼长期练武,双手之上全是老茧,这个不用作假,再加上他本身长得肤色略黑,身上的衣物又是自己在家中帮助贺氏干活时候的衣物,紧张中脸色有些白,仿佛被吓住了。 整体看来,还真就像一个憨厚的乡下少年。 果然,张大善人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了。 “既然想要感谢老太爷,就磕头吧……” 杨凤楼闻言,俯身便磕,八个响头,个个带响。 这个时候,李雄飞王阔等人已经来到了张大善人的身边,刚想说什么,却被他挥手打断。 “嗯……有心了……起来吧……” 杨凤楼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即便他们对自己有所怀疑,也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当场翻脸,就行。 哪知道,就在杨凤楼将起未起之时,异变陡生! 张大善人沉肩收肘,猛然一拳轰出,自下而上划出一条弧线,直奔杨凤楼胸口! 杨凤楼大惊。 他怎么说动手就动手,难道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没有! 不对! 他这还是试探! 可是,躲还是不躲? 眼看着拳头已到胸前,杨凤楼把心一横! 不躲! 最关键的是,要压制住体内的内力! 杨凤楼陡然扭转苦禅,将所有内力全部收回丹田。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拳头,轰中了自己的胸口。 “轰!” 六尺有余的身体,被一拳轰飞。 身在空中,一口鲜血就喷洒出来。 杨凤楼依旧逆转着苦禅,死死将内力压制在丹田,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却更是让他伤上加伤。 落地之时,已然面似金箔。 这样一看,倒真像一个不谙武功的少年,被张大善人一拳重伤。 “贵儿……”刘蒲河一声悲呼,赶忙抢到杨凤楼身前,查看了一眼伤势,便泪流满面,却马上回身跪倒,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大善人,饶命!饶命啊!我这个侄子不懂事,您有什么气全撒在我身上就好,千万要饶了他啊,我刘家就剩下这么一条根了啊,大善人,求求您了……” 张大善人站在原地,脸色不断变换,最后却展颜一笑。 “哈哈……原来是我多心了……张先生,给他拿十两银子,一是压惊,二是治伤……” “是,是……”张先生早被吓得汗如雨下。 张大善人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刘蒲河,声音由和煦再次变得冰冷。 “第三么……便是让你们闭嘴,懂么?” “懂……懂,懂!”刘蒲河赶紧磕头,还不停说道:“谢大老爷,您放心,我们万万不敢多嘴……” “行了,走吧……”张大善人像打一只苍蝇一样,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既然你侄子摔伤了,特许你们刘家班今夜住在我张府,明天还得你们跟着出殡呢……” 刘蒲河一愣,随后醒悟,“是,我侄子是不小心摔伤的……嗯,多谢大善人体恤,多谢大善人体恤……” 随后,和账房张先生一起,扶起了杨凤楼,还特意大喊:“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好好走路都不会了?摔成这样,还怎么在班里帮忙,好在大善人心善,让你睡一晚带天棚的房子,你可得好好养伤啊……” 杨凤楼双目紧闭,面似金箔,根本不说话。 那张大善人看着他们走出了正院,沉吟半晌。 李雄飞凑了过来。 “大哥,费那事干嘛?要不让兄弟我去……” 张大善人一挥手。 “不用!他们虽然有些古怪,却也都不是什么武林中人,刚才那一拳,足够他躺上半年了,再说,我让他们今天住在府里,明天跟着出殡,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事……” “可是……” 李雄飞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善人冰冷的目光制止住,只得闭嘴,他知道,这个大哥,为人最是自负,一旦做出决定,别人很难再更改,虽然还心有不甘,却只得作罢。 “干活!” 张府之人,该哭的,继续哭,该放置金银财宝的,继续放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生一样。 却说杨凤楼,被刘蒲河架到张府门口的戏台后面,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刘家班顿时鸡飞狗跳。 牛四当时眼就红了,“大哥,您怎么了?是谁伤得您,告诉我,我找他们拼命去!” 聂姑娘直接哭了,“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么伤得这么重?” “行了,都别添乱了!”刘蒲河一声断喝,班主的威严尽显,倒是把杂乱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先放平了……慢点,慢点!丫头,你去看看咱们的药还有没有……” 刘家班正在混乱之中,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 “刘班主,大老爷传话了,让你们所有人今天都住在府上,明天跟着出殡……” 却正是张管家,声音冰冷,面似寒霜,一点也没有那慈眉善目的模样了。 第25章 此行,凶险 杨凤楼睁开了眼睛,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他是在吐出第二口鲜血之后才昏迷的,仔细回想了一下,就大概明白了,这里,应该是张府的一个偏院。 “大哥,您醒了?” 却是牛四。 这家伙就坐在床边,一现杨凤楼有动静,就站了起来,满脸的关切。 “扶我起来……”一开口,杨凤楼才现,自己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 这仿佛是一间杂物间,角落处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刘家班常用的那些箱笼什么的,也胡乱地堆在另外一边。 杨凤楼自然没有去想别的,在确定了房间中仅有牛四一人之后,便艰难地摆出了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 “别说话,我要疗伤……” 说完,便沉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 张大善人那一拳,够快,够狠,也够阴险,正中杨凤楼胸口膻中穴,别说是一个没有内功傍身的乡下少年,就是身居内力的江湖中人,被这一拳击中,也会重伤。 在这一拳之下,杨凤楼吐了两口血。 第一口,自然是因伤而吐。 而第二口,却是他再也压制不住丹田内的苦禅内力,内力奔腾运行,运行到胸口伤处,两相撞击,激得他再一次吐血。 不过,也正是这一口血,倒是把胸口的淤血给逼了出来。 虽然杨凤楼随后就昏迷了,不过就胸口的伤势来说,倒是减轻了不少。 如今苏醒,运行内力疗伤,每到胸口膻中穴,都会阻碍重重,不过,内力终究可以通过,在身体内完成完成的大周天搬运。 这让杨凤楼大大松了一口气,而更让他惊喜的,却是苦禅本身。 苦禅,源自佛门,乃是少林高僧所传,本以为除了考校悟性之外,好像并无其他优点,却不想时至今日,杨凤楼才现,着苦禅内功,在疗伤一项上,竟有奇效! 苦禅内力在每一次通过胸口阻碍的时候,都会化作重重叠叠的方式冲击,一层一层消弭经脉中淤塞的部分,不过运行了三个大周天,杨凤楼就感觉到,胸口的沉闷消散了不少。 这苦禅在佛门功法中声名不显,竟然也有如此效果,怪不得佛门功法修炼到精深处,以金刚不坏为名,果然不凡。 杨凤楼再不想其他,沉心静气,全力运转。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睁开了双眼,一丝金色的光芒在眼中闪过。 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上的伤势竟然好了个七七八八,唯有胸口受伤处还隐隐作痛,却也对行动影响不大。 至此,杨凤楼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在众敌环绕中,没有什么比拥有自保能力更加重要了。 “大哥,您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 牛四长处一口气,一脸如释重负,继而就打开了话匣子。 “大哥,您这一受伤,可吓坏我了……刚才你苏醒之前,聂姑娘也一直在这里,只不过时过子时,她一个姑娘家实在有些不方便,这才……” “现在什么时辰了?”杨凤楼打断了他的话。 “刚过丑时。” 杨凤楼沉吟半晌,说道:“牛四,我和你说了吧……” 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和盘托出。 牛四听得大眼圆睁,“不可能吧?刘家灭门的案子,八十三口都死在张大善人的手上,他的名声……” “名声都是做出来的!”时间紧迫,杨凤楼有些不耐烦,“张大善人?哼,你能想到一个大善人,一拳把我打得吐血连连么?要知道,我可是去给他死去的老爹叩头,所谓百善孝为先,在灵堂前动手,他是什么大善人?” 一番话堵得牛四无言以对,这家伙想了想,勃然大怒,“好啊,什么张大善人?原来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我最恨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了,真不是个东西……大哥,您说吧,咱们怎么办?” 杨凤楼想了想,说道: “以我的推断,这货贼人,必然是要借助出殡的方式,把刘家的金银财宝运出城外,时间,就在明天,但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什么也做不了,必须把这个消息送回右龙武军,集中力量,将这伙贼人一举拿下!” “所以,现在,我必须把消息送回去!” “大哥……”牛四叫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一咬牙,还是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你要去报信,先要出张宅,还要躲避坊丁,再躲避巡街的金吾卫,还得找到右龙武军的人……时间这么紧迫,右龙武军能不能按照您的想法布置妥当,暂且不说,就是找到他们,也是困难重重……” “此行,实在凶险!” “大哥,贼人仅仅对您是怀疑,照现在的形式来看,他们不见得会害了您的性命……不如,您就继续装作伤号,最后也能留个周全……至于张大善人击伤您的这个仇,既然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早晚有报仇的一天……” 杨凤楼听了,知道牛四这是劝说自己不要犯险,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不过,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牛四,,刘家八十三口,连妇孺儿童,无一逃生,这群贼人简直穷凶极恶罪大恶极!咱们万万不能放过他们!现在既然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断然不能因为个人安危,就放过他们!” “再说,那张大善人一拳打得我吐血两口,这个仇,嘿嘿……” 杨凤楼没有说完,却是嘿嘿冷笑了两声。 听得牛四后脑勺直冒凉气,这个大哥……好像有点记仇啊…… “大哥,要不……我去?” 牛四主动请缨,杨凤楼却摇摇头。 “你去的话,难以取信于人,这件事,还得是我自己走一趟……” “大哥,您的伤……” 杨凤楼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对着牛四说道: “张大善人将刘家班强留在张宅,必然是起了疑心,现在门外必然有人监视咱们,我走之后,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就像继续照顾重伤之人一样,只是,这床上的人……“ 杨凤楼犯难了,却没有想到,牛四说道: “大哥,我有办法……” 牛四直接打开刘家班的箱笼,搬出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边摆在床上,一边对杨凤楼说道: “这些天我一直在照顾着这些行头,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堆出来个人形,不成问题……”说着,从箱笼中取出一颗木质的人头,“这是咱们表演《孝子哭灵》的道具,放在这里,正好…… 杨凤楼一看,刘家班零碎的道具,在牛四的摆弄下,果然成了个人形,再加上那颗木质的人头,要是从窗外看的话,果然和一个卧床之人别无二致。 “有你的!” 狠狠拍了怕牛四的肩头。 “天亮之前,我必回来!” 说着,就要离开,却被牛四拦住。 “大哥,等等。” 从箱笼中又翻出一套黑色豹衣,原本是戏曲中表演江湖人的穿戴,用在这里,却是刚好。 杨凤楼嘿嘿一笑,后世表演《武松打店》的时候,倒是穿过,没想到还有穿戴的机会。 也不多说,换上衣服。 牛四又递过来一把匕。 “大哥,这是我随身的家伙,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你拿着防身。” 匕长不盈尺,乃是精钢打造,钢口很是不错。 杨凤楼深深看了牛四一眼,接过匕。 “好兄弟!等着我,自己小心!” “大哥,您也一路小心!” 话音中,杨凤楼已经翻窗而出。 第26章 想死,还是想活? 杨凤楼翻身出了房间,随即伏低身子,静静观察四周。 此处乃是张府的一个跨院,坐落在张府的西北角,很是偏僻。 也许是张大善人对杨凤楼等人不够重视,只有两个张府的仆役守在院门口,昏昏欲睡,并不警觉。 这倒是给杨凤楼减少了很多的麻烦。 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又找到了灯火通明的灵堂,张府大概的布局,已然出现在杨凤楼的脑海之中。 在这个时候,他要感谢老头,要感谢右龙武军,尤其是宋皓大将军,要不是他坚决地将杨凤楼送入右龙武军接受培训,那么,杨凤楼注定不能轻而易举地获悉自己现在的处境。 在右龙武军接受培训的时候,建筑形制,是非常重要的内容,大到长安城的各个坊,小到普通民宅,都要求众多学员铭记于心吗,按照老头的说法,“你们以后免不了偷鸡摸狗,现在多记住一些,以后动手的时候,至少知道应该去哪……”,为此,老头还特意从工部借出了很多大型民宅的建筑范式,供各个学员学习。 这个培训内容,给杨凤楼帮了大忙。 心中默默计算,此处地处偏僻,从功能上讲,属于库房之类,只要向西南方向再穿过一个院子,就是张宅的外墙,越墙而出就是昌乐坊中的道路,不宽,不长,但是足够偏僻,沿着道路拐两个弯,就能抵达坊墙。 这是一条很不错的路径。 简短,隐蔽,最重要的是,这条路径上,遭遇到张府的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唯一可虑的是,张府会不会安排人巡夜,如果有的话,这巡逻队的行进路线和巡查周期,又是什么? 不过时间紧迫,杨凤楼决定不等了。 至于巡逻队的问题,只能撞大运。 没有,最好。 如果有的话,也只过是将潜行变成强闯而已。 总之,一定要把消息送出去! 起身,潜行,高抬脚,轻落足,顺着墙根,溜到房间后面,借助墙角堆砌的杂物,攀到院墙之上。 很顺利,没有被人现。 对面的院子不大,仅仅房屋三间,东那间还还有灯光。 杨凤楼皱了皱眉头,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情况。 时过子时,按照唐朝大部分人的生活习惯,这个时候,应该早早进入梦乡了,却没有想到,这个小院的主人,竟然还没有休息。 不但如此,东房间不但点着灯,还开着窗! 如今已经是五月时节,天气虽然算不得酷毒,却也有些炎热,开窗纳凉倒是正常,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杨凤楼就不能直接穿过小院,否则的话,就会把自己的身影暴露在小院主人的视线之中! 杨凤楼有些踌躇。 要想通过小院的话,最好的路线,便是贴近房屋,顺着墙根溜过去。 可是,也有可能在墙根行走的时候,被屋中之人听到。 杨凤楼暗自下定决心,这间事了,一定要好好修习一下轻功,如果是壁龙柴飞在这里的话,断然不会把事情弄得如此惊险! 不过,现在…… 侧耳倾听,小院中很是安静。 盼望是他忘记了熄灯…… 杨凤楼一咬牙,管不了那么许多。 翻身过墙,落地,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夜里,很是明显。 杨凤楼的心跳顿时加快,身体僵在原地,生生不敢动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带给他巨大的压力,就连仲夏夜晚中的风吹草动蚊虫低鸣,都吓得他心惊肉跳,他生怕小院的主人推开窗户 好在,小院的主人,并没有出现。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蹑手蹑脚地接近了房屋。 后背紧贴在房墙上,杨凤楼已经汗透重衣。 继续。 转身,弯腰,向前。 已然接近了屋门,只要过了门口,再向前一丈左右,便脱离了房屋的范围,即使小院主人从窗口来看,也会因为视线的关系,现不了什么了。 杨凤楼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缓,一点一点地先前挪。 沉重的压力再一次出现,心脏如同爆炸一般地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终于,通过了门口,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再有一丈,胜利在望! 此时,异变突生! “吱扭……” 房门大开,一个人影,在灯光的照耀下,出现在杨凤楼的身后! “啊……” 一声惊呼,顿时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杨凤楼再也不抱任何幻想。 转身,暴起,盈尺的匕,已然抓在手中。 当他看到小院主人的时候,小院主人也看清了他的面容。 双方都是一愣。 杨凤楼没有刺出手中的匕,一把抓住对方,反身,错步,后退,就拉着他进了屋子,一个闪身,躲在了房门之后,明晃晃的匕,架在了他的脖子下方。 “想死,还是想活?” 对方都快被吓哭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带你去灵堂叩头,我也不知道张大善人怎么会突然动手,这真不关我的事啊……求好汉放过我啊……” 小院的主人,竟然是那位账房的张先生! 杨凤楼嘿嘿一笑,“你想死的话,我就放了你……” “求求好汉,求求好汉,千万别……啊?” 张先生被杨凤楼的逻辑打败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只听得他说道: “那张大老爷,根本不是什么大善人,他乃是一伙江洋大盗的领,刘家八十三口被灭,就是他们做下的!某家也不是什么刘贵,而是大唐右龙武军翊卫,现在这处宅院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一会混战开始,你要是想死的话,倒是方便得紧……” 杨凤楼一边忽悠,一边仔细观察着张先生的反应。 让他满意的是,张先生只听得张大善人乃是贼的时候,已经吓得快瘫软了,后面的话仿佛都没有听到,口中还不断叨念着“不可能吧,不是真的……” 看来,初步可以判定,这位张先生,应该不是盗贼一伙。 这让杨凤楼大大松了一口气。 此时,小院之外,已有人声。 “张先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杨凤楼再一次压低声音。 “我再问你一次,想死,还是想活?” 面对杨凤楼第二次的提问,张先生的选择,很是简单。 “想活!” “那我放开你……” “不,好汉,您就抓着我就行……” “……” 第27章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两名张家护院进入了小院,提着灯笼,正好晃到张先生。 ≥ ≤ “干什么呢,放下!” 张先生一声怒喝,仿佛气愤之极,声音中微微带着颤抖。 “张先生,您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刚才听到您的叫声,没事吧?” 护院狐疑地望着张先生,顺口问道,眼神却不停地在院中扫视,另外一名护院干脆不说话,上下打量张先生的房间。 “今天真是倒了霉了……被大老爷训斥,心中烦闷,想在院子里排遣一下,还绊了一跤,真是……真是……” “没事?” “还能有什么事?你还想我有什么事?今天我还不够倒霉!?” 张先生气急,句句出口都是大声咆哮,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他的郁闷。 “张先生,小声点,大老爷他们正在灵堂祭祖,最是忌讳打扰,我们这些下人也都抓紧功夫休息,明天可是引出殡,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呢……” 一名护院轻声说道,随即又打量了小院一眼,确实没有现什么异常,便和同伴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自己昏了头,带着外人去灵堂……就知道冲着咱们脾气……要不是得从他手里领钱,早收拾他了……再有事,也不管了,摔死他个……” “嘭!” 房门被狠狠地甩上,张先生好像恼羞成怒一般。 人声渐远。 房间内,张先生已经瘫在地上半天了。 杨凤楼长长出了口气,忍不住向他伸出了大拇指,刚才杨凤楼告诉他,想活的话就去把护院应付走,张先生说害怕,杨凤楼告诉他,要是害怕的话,就喊出来,没想到这位账房先生的悟性着实不错,颇有些后世咆哮帝的风采。 饶有兴趣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张先生,杨凤楼也有些庆幸。 早在认出他的时候,杨凤楼就有些倾向他并不是张大善人的一伙,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贼人向棺椁中放置金银财宝的时候,懵懵懂懂地把杨凤楼两人带到灵堂,随后的种种表现,甚至能够佐证他根本都不知道张大善人的真面目,尤其在杨凤楼叫破张大善人身份的时候,他的表现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在众敌环绕的情况下,将行踪的隐秘,寄托在这么短时间的判断上,杨凤楼确实是在冒险。 好在,他成功了。 “张先生,您是怎么和张大善人搅合到一起的?” 放松之余,杨凤楼也不免要再打听一下张先生的来历。 张先生听了这话,以为杨凤楼还对他心存怀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爬起身形,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先生名叫张通,字文举,乃是河北道赵州人士,自幼饱读诗书,在咸通十四年,被赵州刺史推荐到长安应试,却没想到正好碰上懿宗大行,取消了当年的考试,再加上僖宗登基之后专事玩乐,科考复行之日,遥遥无期,张通心有不甘,听闻长安城张大善人的名声,再加上都是同姓,便上门在张府借住,平时以清客的身份帮忙管理一下张府的账目,仔细算算,也三年有余了。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我所管理的账目,主要是支出花费,只要数目清楚就行了,至于他们的钱都是怎么来的,我真的不知道啊……小兄弟,不,好汉,不是,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杨凤楼点点头,换做是他,也不会将完整的账目交给一个借住在家里的读书人。 “好了,我相信你,我还有事,就要走了,记住,当做什么也没有生一样,睡觉去,明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到出殡完了就装病,只要明天晚上你不离开这个院子,我自有办法保你周全……” “大人,您不是说,今天……哦,懂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去睡觉……”张先生还是很聪明的,不过一个晃神就明白了。 杨凤楼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一次,倒是很顺利。 出张家,翻过昌乐坊的坊墙,避开金吾卫,杨凤楼回到了家。 柴飞宋岩都在,与贺氏一起,焦急地等待。 贺氏看到杨凤楼回来,长长出了口气,看他的装束,就知道有事,轻轻一叹,嘱咐了一声一切小心,便离开了。 柴飞和宋岩上前,头都快低到裤裆里去了。 “猴子,我们把人跟丢了……” “没事,我知道他们在哪……” “啊?” 杨凤楼也不隐瞒,将自己这一趟的前前后后全部合盘托出,听得柴飞两人目瞪口呆,尤其听到杨凤楼被张大善人一拳轰飞,更是替他捏了把冷汗。 宋岩最是直接,愤然起身。 “走,报仇去!” 杨凤楼一把拉住他。 “仇,得报,却不是这么个报法……”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让你们去通知老头,人,咱们找到了!” “让右龙武军,大理寺,京兆府的人,都动起来!” “查!查李雄飞和王阔,查张大善人的底子,最重要的,是查张家的墓地在哪?” “我怀疑,这货贼人已经聚齐了,他们明天,要借用出殡的方式,用棺椁将金银珠宝运出长安城,等他们到了墓地,就是他们分赃的时候!到时候,让咱们的人在张家墓地布防,给他们来个人赃并获,到时候就是直接击毙,也是为民除害!” 杨凤楼的话,说得投地有声,让柴飞宋岩两人热血沸腾。 “好,就听你的,让这帮贼人再多活上一天!” “咱们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到时候,你想怎么调理他们,都成!” “咱们这就去找老头!” 哪知道,杨凤楼却摇了摇头。 “不,你们去,我还要回去……” “什么!?” 两人大惊。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群贼的身份,又何必再冒险回去? 杨凤楼看到两人的模样,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不过还是坚持回去。 “我要明天跟着他们出殡,把这一伙贼人就放到我的眼皮底下,断然不能让他们跑了!” “再者,我现在是刘家班的刘贵,如果明天张大善人现我不见了,必然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迁怒刘家班,我不能罔顾他们的性命!” 第28章 出殡 第二天,张府老太爷出殡。 ≥ ≤ 有唐一朝,以礼入法,在丧葬礼仪上也是如此。 丧葬程序繁复而庄重,足足二十六条之多,包括:初终,招魂,丧,护丧,奔丧,置灵座,治棺椁,沐浴,袭尸,饭含,明旌,小敛,大敛,成服,吊丧,傅帽,停柩待葬,朝夕奠、朔望奠,卜宅凶,卜葬日,启殡朝祖,陈车位、器用,引送葬,陈明器,下葬,虞祭。 当然,也会根据死者的身份不同,而适当调整丧葬的程序和礼节,不过自懿宗之后,礼乐崩坏严重,很多人家在办理丧葬的时候,都或多或少地逾制,这倒是符合有唐一朝厚葬先人的习惯,对此,官府众人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丧礼程序中,引送葬,就是民间常说的出殡。 张家老太爷出殡,自然不同凡响。 有九九八十一位道士和九九八十一为高僧,为整个送丧队伍开路。 随后乃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丧刘,不知道张大善人给他许下了多少好处,丧刘把看家的功夫都拿出来了,丧刘手拿纸钱,一撮纸钱五张,三指一捏,拧腕抖手,向高空一抛,纸钱打着旋冲天而起,足有两丈有余,继而落下,飘飘荡荡。 道士持咒,高僧诵经,再加上丧刘的纸钱高抛,将悲戚的气氛,洒向了整个送葬队伍。 随后,才是真正的送葬队伍。 张大善人一身重孝,手持招魂幡,当先而行。 随后便是车队,依照次序,分别是:灵车,方相车,志石车,大棺车,楯车,明器车,下账车,米车,酒醴车,苞牲车,食车。 丧主和诸子光脚身穿丧服紧随其后,其他亲朋好友依照与张老太爷的亲疏关系排列跟随。 鼓吹送葬,挽歌随行,更有班剑持木剑,羽葆捧羽杖,一路护送灵柩。 这么说吧,张老太爷的送葬队伍,除了御赐的卤薄之外,其他的,都一应俱全。 不但如此,所用人和物,都是最好的。 鼓吹班乃是教坊司中的坐班。 班剑、羽葆,都是选用身高六尺以上的壮汉。 就连班剑手持的木剑,都是用金粉描饰花纹。 整个队伍延绵出好几里地,队尾还没有走出昌乐坊,开路的道士高僧,就已经到了长安城门! 这样的队伍一出现,顿时让长安城中人啧啧称奇,纷纷称赞,正所谓百善孝为先,能够拿出这样的阵势送葬老爹,在长安城平民的观念中,张大善人,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听到杨凤楼的耳中,差点让他一口鲜血喷出来。 这哪是什么毁家送亲的大孝子,分明是一伙坐地分赃地江洋大盗! 张大善人赤脚而行,步履如飞,要是没有内力的支持,打死杨凤楼都不信。 李雄飞王阔两人,放着好好的金吾卫队正不做,换上粗布衣衫,混迹在张家的奴仆之中。 那十六名班剑羽葆,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杨凤楼认识其中三个,都是右龙武军记录在案的长安城江湖游侠。 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名叫刘开山,号称有抜钉之力,曾经在酒楼与人一言不合争斗起来,一拳轰断了酒楼的立柱,致使多人受伤,酒楼的一位小伙计被断柱砸断了双腿,至今乞讨为生。 那细瘦的七尺汉子,名字不详,绰号狂蜂,轻功上佳,最是好色,曾一夜之间连坏五位少女的名节,京兆府找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秃头汉子,乃是铁刀张五,一口铁刀用得出神入化,按照右龙武军的猜测,最少也是个六品武夫,曾经因为行路之时被一老农的牛车碰了一下,一怒之下斩杀老农,这还不解气,明察暗访之下找到老农的住所,将老农全家七口尽皆屠戮,就连年仅两岁的儿童都没有放过! 杨凤楼虽然仅仅认出了这三个人,不过看他们和周围人熟悉的样子,想必其他人也和他们是一路货色。 这张大善人,以善人之名藏污纳垢,把这些长安城的牛鬼蛇神都聚集到自己的身边,为人又能正派到哪里去?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今天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拍手称快,也算是还了长安城一个朗朗乾坤,着实功德不小。 杨凤楼仔细记住了那十六个人的模样,再一次躺了下去。 原来,他昨天回程倒是很顺利,今天跟着刘家班,免不了要继续装作重伤难愈的样子,被牛四和刘家班另外一个小子抬在一块门板上,和刘家班一起,在队伍的最后,慢慢跟随着送葬队伍行走。 队伍出城,早有张家之人上下打点,守城的军卒也没有刻意为难,收了孝敬之后,便放了他们出城。 到了刘家班出城的时候,守城的一位队正却不干了,拦住不让出城,手指着躺在门板上的杨凤楼,说道: “怎么回事?这个病痨鬼也要去送葬?你们准备埋了张家老太爷之后,再把他埋了?” 闻讯赶来的张管家一个劲地解释,守城的队正却不为所动,几个问题问得张管家哑口无言。 “他们是谁?” “一班戏子?怎么会和你家老太爷关系深厚的?都伤成这样还要去送葬?” “怎么受的伤?是不是前几天屠戮刘家的匪徒?” “什么身份?是不是乐户?” “出城意欲何为!?难道想借着张家出殡的机会逃出长安!?” 这几个问题说出来,张管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得撇清了和刘家班的关系。 那守城的队正一听,也不客气了。 “啊哈,我就说不对呢,原来是想混在送葬队伍中出逃!来人,把他们给我都押起来,严加审问!” 早有守城的军卒上前,如狼似虎地把刘家班众人全都按倒。 队正不理会刘家班的叫喊,转向了张管家。 “张家老哥,不是兄弟不给你们面子,一班戏子跟着送葬,这件事着实可疑……你也知道,咱们长安城前些天出了件大事,上头下令,让我等严加留意出入人员,你张家出殡,咱们自然不会为难,但是这班戏子,可不能轻易放出长安城去,我这也是职责所在,您见谅吧……” 张管家见状,只得连连感谢,随后又单独上了一份供,这才向送葬队伍追去。 见到张管家已经走远,杨凤楼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对着守城的队正一抱拳。 “泥鳅,多谢了。” 第29章 行动代号,扫狼烟! 守城的队正哈哈一笑。 “猴子,别客气。” 原来,这守城的队正,也是右龙武军中人,代号泥鳅,和杨凤楼等人一起接受培训,此次换装前来,乃是按照老头的安排,要在城门处让杨凤楼从送葬队伍中分离出来,同时,也是遵循杨凤楼的愿望,让整个刘家班脱离危险。 “情况怎么样?”杨凤楼问道。 “咱们的人按照老头的部署,分为三队,第一队埋伏在张家坟地周围,第二队分班监视整个送葬队伍,务必不让任何劫匪在城外逃脱,第三队,在城内,已经包围了张府,李雄飞和王阔的住所……” “还有,大理寺和刑部也出了不少人,和第一队在一起,这是一次联合行动,务必保证在城外张家祖坟将群贼一网打尽……” “另外,老头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说着,泥鳅递过来一物。 杨凤楼拿在手上,微微一沉。 黄铜所制,正面阳刻“令”字,背面阴刻“右龙武军”。 铜符! 右龙武军现场行动总指挥的信物! “这……”杨凤楼一愣。 泥鳅笑了。 “老头说了,贼是你找到的,证据是你提供的,人,自然也让你去抓!” “行动代号,扫狼烟!” “你就是扫狼烟行动的总指挥!” 杨凤楼顿觉手中铜符一沉,心中不免一片火热。 “好!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杨凤楼说道: “泥鳅听令!” “属下在!”泥鳅叉手为礼。 “命你统和城内三处人马,以城外响箭为号,同时攻入,务必不让三家走脱一人!” “得令!” 杨凤楼想了想,又低声说道:“张府跨院中,有一位账房先生,姓张,乃是赵州一举人,务必护佑他周全。” “我亲自去办。” 杨凤楼点头,早有一名兵卒牵来战马。 翻身上马,杨凤楼对早就看傻了的刘家班众人说道:“事关机密,不便多言,请诸位今夜暂住在这里,自有人会招待你等,凤楼先行告辞,咱们……明日再见!” 说完之后,也不等刘家班答话,策马出城! 杨凤楼出城之后,自有人前来来指引道路,他在长安城外绕了个大圈子,躲开了张家的送葬队伍,直奔张家祖坟所在。 一路上,张家送葬队伍的情况,一点点汇聚到杨凤楼这里。 “报,张家出城五里,有张家朋友五十三人回返,队伍停灵哭祭,目标一号(张大善人),目标二号(李雄飞),目标三号(王阔),没有脱离队伍……” “报,张家出城十里,有张家远支亲属十六人回返,队伍停灵哭祭,目标一号,二号,三号,没有脱离队伍……” “报,张家出城二十里,有张家旁支亲属七人回返,队伍停灵哭祭,目标一号,二号,没有脱离队伍,目标三号,脱离队伍,方向西北……” 杨凤楼在策马奔腾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下达命令。 “命令,联系京兆府,请其配合查询张家朋友的身份……” “命令,联系刑部,请其配合监视张家旁支人员的行踪……” “命令,联系大理寺,请配合监视张家远支人员的行踪……” “命令,右龙武军第二小队人员出动,追踪目标三号王阔,三人成组,潜行追踪,以响箭为号,执行捉拿!” “命令,增加目标如下:目标四号,张府大管家,目标五号,刘开山,目标六号,狂蜂,目标七号,铁刀张五!” 以朝堂的强大背景为依托,右龙武军,大理寺,刑部,京兆府,配合在一起,编织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张家的前前后后全部笼罩其中。 而这张大网最重要的编制者,杨凤楼,在奔驰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先张家送葬队伍一步进入了张家祖坟,来到了埋伏的地点,也见到了早就埋伏在这里的众人。 白氏仲昆,白景云,白景帆,俱是七品武夫,统领刑部人马,听从调遣。 王姓大汉,三十余岁,沉默寡言,六品武夫,乃是大理寺一捕头,负责大理寺人马。 京兆府负责人,却没有在这里,他们的人马在外围,主要任务是捉拿漏网之鱼。 让杨凤楼有些意外的是,他竟然看到了金吾卫的那位程校尉,没听说联合行动中有金吾卫的参与啊。 这货果然是独自一人来的,见到杨凤楼之后,大大咧咧地一拱手:“杨家大朗,某家来了!你千万不要轰我走,****的李雄飞王阔,老子拿他们当兄弟,他们拿老子当傻子,什么都别说了,一会得让他们好好尝尝某家宣花斧的厉害!” 杨凤楼点了点头,这货虽然憨直,不过听说手上的功夫很是过硬,最少也是个五品武夫,有他在,倒是能够提升一下己方的战斗力,至于忠诚的问题,杨凤楼根本不用多想,卢国公的后人,还是信得过的,程校尉就算为了程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也绝对不会背叛朝廷。 至于这次行动的主体,右龙武军自然人员众多,柴飞宋岩赫然在列,其他人都是和杨凤楼一起参加培训的少年。 不过,他对这些少年的战斗力并不抱多少幻想,相交月余,对他们了解很深,这些少年人长于聪慧,拙于武技,大部分都是九品武夫的水平,虽然与其他衙门比较,整体水平不低,但是对上穷凶极恶的群贼,却也没有什么压倒性的优势,甚至在品级上还略有不如。 唯有代号老龟的少年,自幼习武,功力不错,已经有七品武夫的修为,在右龙武军这次出动的人马中,算是除去杨凤楼三人之外,功力最高之人。 不过,柴飞很不喜欢他。 一个,是因为老龟为人颇为自傲,向来独来独往,谁都瞧不起。 二来,在本次试炼任务中,老龟在探查一项上,算是另辟蹊径,根本没有主动去寻找贼人,而是跟在了杨凤楼三人的后面,而且选择了最为忠厚的宋岩作为追踪目标,竟然在宋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跟上了杨凤楼三人的追踪步伐,几乎在杨凤楼三人确认贼人身份的时候,也确认了张大善人的行踪。 最可气的是,这个家伙竟然还跑去老头那里邀功,要不是杨凤楼三人早了一步,他有可能就可以踩着杨凤楼三人,成为本次行动的总指挥! 这是争功! 而且是最为人不齿的方式! 柴飞又怎么能够看得上他!? 杨凤楼了解了事情的前后之后,也有些怒气,不过大事当前,只得按捺下去。 高举铜符,杨凤楼对所有人说道: “我以扫狼烟行动的总指挥的名义,命令!” “所有人务必隐藏好自身行迹,没有命令,不得擅动!” “以响箭为号,所有人都开弓放箭,利用远程攻击,大量消耗贼人的战斗力!” “总共命令下达之后,所有人奋勇向前,务必不使贼人逃脱!” 众人慨然应诺。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 “报,张家送葬队伍,已进入包围圈!” 杨凤楼回头。 那正是: 将士英豪,儿郎虎豹,军威浩,要把狼烟扫! 第30章 瓮中捉鳖 天色大黑。 傍晚出的张家送葬的队伍,已经抵达了早就准备好的坟地。 随后便是一套繁复而又庄重的入葬仪式。 伴随着飘飘荡荡的悲泣之声,巨大的棺椁落入墓穴,摆放各种器物与葬品,掩户,堆坟,设奠祭土地神。 随着掌事一声高喊“礼成”,张老太爷终于入土为安。 按照唐人的习惯,葬礼至此,算是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主要就是丧主本家守制以寄托哀思了,至于引魂的虞祭,按照张大善人的愿望,要放到柔日去进行,所以,送葬随行的大部分人都在嚎哭一番之后,启程回返。 而张大善人自然留在了坟地,走进了早早就准备好的茅屋之中,和他一同留下的,除了张家嫡系之外,还有几名仆役。 杨凤楼早得人禀报,目标人物中,除了三号王阔在出城二十里的时候脱离了退伍,其他的人,全部留在墓地,这让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虽然完全可以断定这帮贼人的身份,同时有猜测出他们的计划,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年纪轻轻的杨凤楼也不免心中打鼓,如今事态向着他的预期展,让他很是快意。 当众人问道什么时候动手的时候,杨凤楼以一个字宣示了他强大的自信。 “等!” 遇上中天,银华满地,时过子时,万籁俱静。 茅屋中,灯光亮起。 不多时,一行人提着灯笼,再次回到了墓地。 接着微弱的灯光,能够看到他们手持兵刃,身穿夜行衣。 为的,正是张大善人。 这回不用杨凤楼再说什么了,包围圈外的众人,都清气凝神,拭目以待。 一行人走到墓穴之外,也没有任何仪式,仿佛根本不怕打扰死者的安宁,直接开挖,看得暗中隐藏的众人嘴角直抽抽。 这可是张老太爷的墓穴,刚刚下葬不到三个时辰,张大善人就带着人挖开,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孝子,大善人? 张大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行藏,已经落在很多人的眼中,直直看着开挖墓穴,沉吟不语。 这时候,李雄飞凑了过来。 “大哥,一切顺利,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能挖到墓穴,等咱们把棺椁抬出来,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嘿嘿……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里,足够咱们好好把下半辈子过完了,就是可惜了张家这个据点……” 张大善人摇了摇头。 “也算不得可惜,毕竟这次的案子太大了,长安城中风声鹤唳,很多兄弟都不敢做私活了,就连你和王阔兄弟,都漏了尾,说不定什么时候,朝廷的鹰犬,就会摸到咱们的门上,现在走,却是最好不过……” 一提到这身,李雄飞顿时脸上一红,不过在夜色中并不显眼,他还是恨声说道: “娘的,也是倒霉,谁知道朝廷的鹰犬鼻子怎么那么灵?一个小小的玩忽职守,就追着老子不放,开革出金吾卫之后还派人盯梢,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现的?听说,主导这件事的,还是一个刚刚进入右龙武军的小崽子……娘的,不要让老子碰上他……” 张大善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右龙武军是干什么的,你还不知道么,这么多年以来,有多少江湖好汉折到了他们的手上?鼻子灵一点也是正常……不过,咱们这次也算是和他们交了一手,如今全身而退,也算给江湖好汉扬眉吐气了……好了,快点去干活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感觉总是不好……” “大哥,是因为那个戏班的小子么?我就说当时就应该弄死他……” 张大善人听了,凝重地摇摇头。 “我也说不好,那小子为了感恩闯到灵堂叩头,却正好碰上咱们倒腾金银,被我打伤之后又被守城的军士拦在长安城中,一切,有些太巧了,巧得我感觉很是不好……” 李雄飞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劝慰,只得甩下一句“大哥不必多心”,便去干活了,只留下张大善人独自站在灯火范围之外,隐隐灼灼地看不清表情。 这伙贼人,足足二十余人,除了张大善人之外,纷纷上手开挖墓穴,不多时,墓穴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几个孔武有力的直接进入,不多时,就把棺椁抬了出来。 启棺之后,贼人顿时出一阵低呼,虽然声音压抑到极点,却也难掩其中的兴奋。 不过,没有一个贼人胆敢向棺内伸手,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时不时地回头望上一眼。 这个时候,张大善人上前,亲手将张老太爷的遗体抱了出来,轻轻放到地面之上,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装点吧……” 众贼这才拿出准备好的包裹,不停将棺椁内的东西装进去。 全是金银财宝! 在满满的月华之下,闪动了诱人的光彩! 数量众多,几乎将棺椁填满! 虽然有唐一朝习惯厚葬先人,但是将这么多金银财宝全部塞到棺椁之中,这种事,即便皇家都干不出来! 这些财宝的出现,也最终坐实了这货贼人的身份! 兵有云,击敌半渡! 所以,在群贼装点了一部分财宝的是时候…… 杨凤楼一声断喝: “放箭!” 一支响箭应声而起,在高空中炸成一朵烟花! “嗖……啪!” 凄厉的箭声,十里外,清晰可闻! 硕大的烟花,与明月,交映成辉! 这是信号! 顿时,埋伏四起! 右龙武军,大理寺,刑部,京兆府的众人,纷纷现身! 将群贼牢牢包围! 一时间,箭如飞蝗,密布如雨。 目标,正是懵懂之中的群贼! “啊……” “唔……我的腿……” “老三!老三,你怎么样了!?娘的,老子和你们拼了!啊……” 群贼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顿时损失惨重。 张大善人反应极快,只不过短短时间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朝廷鹰犬!都跟着我,冲!” 不得不说,张大善人身为群贼的领,很有决断,在初期的慌乱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立刻组织人马准备突围。 怎奈,财帛动人心。 难以计数的金银财宝就在身边,即便已经被包围,也没有多少贼人舍得放弃,更有甚者,还有贼人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之中,不停地抢夺财宝。 这样一来,跟随着张大善人突围的人,根本不足贼人的一半!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难以突破联合部队的箭雨。 张大善人在损失了足足五个手下之后,不得不退了回来。 “跟着我,进墓穴,防守!” 最终,在张大善人的指挥下,群贼在付出了过一半的损失后,躲进了张老太爷的墓穴。 联合部队在杨凤楼的领导下,只不过通过第一轮打击,就将张大善人等群贼堵在了墓穴之中。 已成瓮中捉鳖之势! 第31章 不好 所谓瓮中捉鳖,捉得活鳖,自然最好,若是捉不得活的,死的也行。 ≥ 对于墓穴之中的那几头贼鳖,杨凤楼觉得,只要捉住就好,生死无所谓。 所以,他直接下令。 “请京兆府刘捕头,率领本部人马,与外围布防,务必不让贼人走脱!” “请大理寺王大哥,率领本部人马,以弓箭警戒,防备贼人冲出墓穴!” “请刑部白氏仲昆,统领本部人马,寻找枯枝败叶,点燃火盆,准备火箭、火把!” “右龙武军众位弟兄,随时警戒!” 杨凤楼,准备火烧墓坑! 既然老鳖已然入瓮,红烧正好! 众人闻风而动。 这一下,墓穴之中的群贼慌了,纷纷破口大骂,杨凤楼根本不为所动。 不多时,刑部人马已经6续带回了树枝树叶,白景帆更是直接拖回来一颗枯树,正安排人劈砍,看这意思,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准备好了。 这个时候的墓穴中变得安静了一些,众多贼人好像正在争论着什么,情绪非常激动。 杨凤楼密切关注了群贼的动向,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命令刑部众人加快准备。 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墓穴门口。 正是张大善人。 还没等他说话,大理寺的王捕头直接下令放箭。 张大善人站立在墓穴门口,却没有突围的意思,用手中长剑拨打箭羽,焦急地喊道:“停!我有话说!” 王捕头在请示之后,命令停止,依旧保持着警惕。 张大善人神色复杂地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杨凤楼的身上。 “还真是你……当时就应该一拳了结了你!” 杨凤楼瞟了一眼刑部人马准备的情况,冷冷一笑。 “你的时间不多了,这些废话,我劝你,还是少说为好。” 一句话顶得张大善人脸色连变,最终化作铁青,在月光火光的照耀下,清晰异常。 “小子,休得狂妄!偷袭在先,弓箭射杀在后,哪里是好汉的行径!?今天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服!” 杨凤楼一声冷笑,不置可否。 只听得张大善人一声暴喝! “小子,可敢与我决死一战!?” “哈哈……”杨凤楼仰天大笑,笑声陡然而止,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你们屠戮刘家八十三口的时候,可有人与你决死一战!?七旬老妇,三岁稚童,无一生还!哈,我倒是忘了,你一拳就能打得我吐血连连,他们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哈哈,好一个张大善人!” 声若洪钟,震动长空! 震得张大善人无言以对! 此时,有一个声音在墓穴之中响起。 “不敢就说不敢,何必多言!?我早就听说过你们这些朝廷鹰犬,除了依仗人多势众,根本就不敢与我们江湖好汉捉对厮杀……” 话音未落,金吾卫的程校尉却不干了。 “李雄飞!你个狗奸贼!相交多年,老子拿你当兄弟,你却拿老子当傻子!你程家爷爷在此,你出来,和你程家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你可敢!?” “有何不敢!?” 那李雄飞却也不怕,直接挤到墓穴口。 程校尉见状,抄起宣花大斧,就要上前。 却不料,被身边的宋岩一把拉住。 “等等,程家哥哥,如今联合行动,都要听命于总指挥的,要不然的话,小心军法从事!” 程校尉周身一震,他生性鲁莽却也不傻,出身于将门世家,又怎么会不知道军法从事是怎么回事? 偷眼去看杨凤楼,只见他微微一沉吟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更是命令大理寺王捕头,有贼人突围,一律射杀,根本不给贼人单打独斗的机会。 命令一下,又招来贼人阵阵喝骂,内容也越来越难听,范围越来越大,不但咒骂杨凤楼缩头乌龟,连带着将墓穴之外的人全骂遍了。 杨凤楼在骂声中很是冷静,虽然没有想明白问题在哪,不过,有件事却是确定了,张大善人一伙要想激得己方出战,必有所图! “加快准备!我倒要看看,烈火焚烧的时候,他们还有没有力气叫骂!” 却不想,杨凤楼刚刚向刑部人马下达命令,一个身影,已然越众而出! 老龟! 他不但没有听从杨凤楼的命令,而且直接挺身站立在墓穴不远处,一声高喝: “老龟在此!张大善人,出来与我一战!某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某家长剑更加锋利!” 老龟话音未落,就从墓穴中冲出一人。 “哪用大哥出手?某家来会会你!” 狂蜂! 狂蜂本就以度见长,一出墓穴,就冲到了老龟身前,和他战成一团。 从老龟出战,到狂蜂迎战,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快得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里面,自然有狂蜂早就准好准备出击的因素,最关键的,还是老龟的擅自出击,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杨凤楼气得眼前直冒金星。 刚刚阻拦了程校尉,老龟就趁自己一个没注意冲了出去,这是彻头彻尾的争功,老龟争的,还是“跳荡”。 所谓“跳荡”,按照大唐律法,“矢石未交,陷坚突众,敌因而败者,曰跳荡。”,说白了,就是阵斩敌酋而致胜。 这是仅次于“坚城苦战”的军功,单单跳荡一项,就可以册功两转! 杨凤楼断然没有想到,老龟争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最关键的,老龟擅自争功,彻底打乱了杨凤楼的部署! 杨凤楼恨不得下令万箭齐,将贼人狂蜂和老龟一同射杀,却因为还没有来得及下达“不得擅自出击”的命令,不能背负上击杀袍泽的骂名。 恐怕老龟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胆大包天地钻了杨凤楼的空子! 无奈之下,只得命令严防死守,虽然不愿意,也不得不延迟了火攻的时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虽然恨不得击杀老龟,现在却也只得盼着他早些取胜才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龟和狂蜂之间的战斗还在继续。 杨凤楼恨恨地仔细观瞧两人的战斗,突然大叫一声。 “不好!” 第32章 机动兵力杨猴子 原来,老龟与狂蜂之间的战斗,情况不对。 这两人都是七品武夫,老龟剑法犀利,狂蜂轻功上佳,应当势均力敌才对。 现场的情况却不是这样,狂蜂在老龟的长剑之下支撑得很是困难,一直守多攻少,被老龟逼得步步后退。 而他后退的方向,却是墓穴门口,张大善人和李雄飞等人,早就等在那里,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分明是要以狂蜂作引,将老龟诱到近前捉拿的路子! “老龟,危险,不得再前进一步!” 杨凤楼也顾不得其他,高声示警。 老龟闻言,也是一惊,手上的剑招有些散乱,险些被狂风一双匕攻进中路,却也不肯再向前一步了。 站在墓穴门口的张大善人,冷冷地瞥了杨凤楼一眼,暗恨他又一次识破了自己的谋划,却也行事果断,大手一挥,高声大喊。 “成败在此一举,兄弟们,跟我冲!” 说完,竟然不在顾忌箭雨,带领着所有的手下冲向了老龟和狂蜂的战团。 情势很是不好。 老龟在争功心切之下,被狂蜂一步一步带向了墓穴,即便被杨凤楼看破,距离墓穴已经很近了,在群贼不计伤亡的冲击下,很快就被群贼包围,让杨凤楼等人就想救援都来不及了。 老龟被围,顿时面若死灰,只等着对方群起而攻之,心中暗下决心,拼得性命,也要拉上一个同归于尽。 不过,片刻之后,他赫然现,群贼包围自己之后,却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利用远远不断的攻击,逼迫着他向外移动,老龟心头,顿时生出一股生的希望,强烈到让他能够不顾一切。 群贼的想法不难猜,他们对老龟围而不杀,就是要让朝廷方面投鼠忌器,换句话说,他们和老龟缠斗在一起,就是要利用老龟的存在,让杨凤楼等人不敢放箭。 而老龟也猜到了群贼的心思,别看他现在呼喝跳跃折腾得欢实,实际上是在求生的愿望支持下,变成了群贼的护身符! 场中种种自然看到了杨凤楼的眼中,不由得暗恨。 大好局面,因为老鬼一人,荡然无存! 要是让这些贼寇靠近了包围圈,说不定这些贼人,还真有可能冲破弓箭手的围阻逃出生天! 事情展到这种程度,即便杨凤楼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考虑短兵相接的可能了。 看看贼人,因为在突袭中损失惨重,现在还环绕在张大善人身边的,只剩下李雄飞,狂蜂,铁刀张五,刘开山,张管家几个人。 而官军这边,右龙武军有宋岩柴飞,刑部有白氏仲昆,大理寺有王捕头,还有程校尉,再加上自己,局势还略略占优。 如果再考虑那个老龟的话,优势更是明显。 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着群贼的奸计得逞! 想到这里,杨凤楼当机立断。 “京兆府李大人何在?现命你统合京兆府,刑部,大理寺的全部人马,为我等压阵!” 说完之后,抄起齐眉棍,率领众人,冲向了张大善人等群贼! 一时之间,双方人马,战成了一团。 老龟对狂蜂,势均力敌。 宋岩对张大善人,暴喝连连。 柴飞对张管家,身形飘舞。 王捕头对刘开山,稳中求胜。 白氏仲昆双战铁刀张五,双剑并举。 程校尉对李雄飞,那叫一个仇人见面。 杨凤楼一看,乐了,双方捉对厮杀,竟然独独甩下他一个机动兵力。 如何将机动兵力的作用,挥到最大? 这个问题,难不倒杨凤楼。 仔细观察战局,争斗中的双方大都势均力敌,唯有白氏仲昆双战铁刀张五,优势明显,而宋岩依仗着天生神力,对阵张大官人,竟然处于劣势,到了现在杨凤楼才现,那张大善人赫然是一位五品武夫! 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杨凤楼奋起千钧棒,一记横扫千军,直奔铁刀张五的后脑海! 没错,杨凤楼参战的,正是白氏仲昆的战斗,而不是宋岩的战斗,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优势变得最大! 铁刀张五,七品内力,刀法凌厉,乃是长安城中成名已久的游侠,不过在白氏兄弟的双剑联手之下,支撑得很是辛苦,杨凤楼一加入战团,更是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即便他在长安游侠中算得上一名好手,被三名七品武夫联合攻击,也是险象环生。 终于,铁刀张五一招不慎,被白景云一剑刺中左肩,手上铁刀一颤,招法中露出破绽。 杨凤楼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一棍正中铁刀张五的膝盖,直接把膝盖骨打得粉碎,让他剧痛之下跪倒在地。 杨凤楼一招得手,毫不容情,又是一棍,直接打断了他握刀的右手,长棍穿过腋窝,大喝一声,奋力抬起,向后一甩。 竟然将铁刀张五硕大的身躯甩到了外围。 早有京兆府的人马上前,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杨凤楼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白氏兄弟说道:“劳烦白大哥支援柴飞,劳烦白二哥和我一起援手王捕头!” “是!” “属下听命!” 在杨凤楼的正确选择之下,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官方的机动兵力,由一人变成三人,优势更加明显,胜利的天平顿时向杨凤楼一方倾斜。 柴飞在得到白景云的支援之后,两人双战张府管家。 任凭他暴喝连连,却也终究难逃落败的命运。 终于,在白景云的牵制之下,柴飞完全爆出自身轻功的优势,绕到张管家身后,手中长剑上下翻飞,连刺七剑,剑剑飘红,最后一剑,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杨凤楼和白景帆王铺头三人围攻刘开山的同时,也在关注了整个战局,见柴飞当先建功,不由得大喜,直接高喊:“柴飞,白大哥,请两位去援手宋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务必缠住贼!” 柴白二人,闻风而动。 官军一方,顿时士气大振! 群贼在震惊中,更加显得慌乱。 那刘开山被三人围攻,本就急躁,现在看到张管家身死,更是激了他的凶性,竟然完全不顾防守,拼着以伤换伤,追着杨凤楼死死不放。 杨凤楼也不着急,一套乱披风仗法用出来,将自己身周上下护得风雨不透。 刘开山急切之中,竟然一时破不得。 这却给了白景帆和王捕头机会! 白景帆的长剑,王捕头的双拳,更加凌厉。 一时之间,刘开山身中六剑十三拳,最后竟被王捕头一拳轰倒! 官军一方无一损伤,群贼却连续死伤三个,现在只剩下张大善人,狂蜂和李雄飞三人,官军的大获全胜,就在眼前。 杨凤楼刚刚松了一口气,正在考虑是先拿下张大善人,还是先扫清剩下两名贼人的时候…… 异变突生! 第33章 张老太爷 “石头!” 杨凤楼一声大喝,呀呲欲裂! 只见刚刚围攻张大善人还占据上风的宋岩,此时已经躺到了地上,胸前血迹点点,分明是刚刚吐血。 ≥ ≤ 而和他一起围攻张大善人的柴飞白景云,分别被两人敌住,直杀得险象环生! 这两个人,俱是五品武夫,一个,自然是张大善人,而另一个,赫然是刚刚从棺材里抬出来的张老太爷! 杨凤楼顾不得其他,带着白景帆和王捕头,飞身驰援。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口中恨恨说道:“过七关……” 过七关,乃是传说中的一种江湖秘药,非毒药,非伤药,非补药,却拥有一种强大而诡异的功能,能够让食用之人昏睡整整七天,而后不药而醒,在这七天之中,服药之人生息全无,宛如死人一般。 这种秘药一直流传在江湖的传说之中,很少现世,却没有想到这伙贼人如此神通广大,不但找来了过七关,还真敢服用。 以前杨凤楼等人就一直奇怪,张家用丧事来掩饰他们的行径,还真是死人了,本以为是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无名老人,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过七关。 这,当真想不到!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想不到,让杨凤楼一方,在战斗开始以来,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宋岩口喷鲜血,倒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柴飞和白景云拼命阻拦,如果让张氏父子近身再补上一下,真的会凶多吉少。 杨凤楼等人赶到之时,张氏父子看到事有不谐,也就跳出了战圈。 看着杨凤楼等人,尖嘴猴腮的张老太爷嘿嘿一笑。 “小猴子,还真机灵,这么短时间就猜到了过七关,怪不得让咱们父子俩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可惜啊,这小猴子没有过来这边,要不然的话,嘿嘿……” 张老太爷没有说完,却吓得杨凤楼一身冷汗,刚才紧张宋岩没有注意,现在一看,张大善人刚才战斗的位置,也没有离开张老太爷倒地的前后。 原来这帮贼人早有预谋! 也就是宋岩皮糙肉厚,要是杨凤楼挨上这么一下子,估计早就气绝身亡了。 不过,宋岩现在的情况也非常不好。 杨凤楼真急了,冷冷地说道: “老棺材瓤子,我劝你最好不要落在我们兄弟手上,右龙武军别的没有,审讯的手段,一抓一大把,我对天誓,一定把我兄弟身上的痛苦,千百倍地加诸到你的身上!” “哈哈哈……”张老太爷仰天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朝廷鹰犬之中,还能看到这般义气为先?吓唬爷爷,你还嫩了点!想收拾你爷爷,也得先抓住我再说……” “我们走!” 说完之后,一挥手,带着张大善人转身飞奔。 那些布防在外围的人马,可不知道什么叫做过七关,他们只看到一个刚刚从棺材中抬出来的老人死而复生,都惊骇得不知所措,即便职责所在,不得不放箭阻拦,却也毫无章法。 这样的阻拦,对于两名五品武夫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竟然让张氏父子毫不费力地突出了重围。 看到张氏父子逃出生天,还在包围圈中的李雄飞和狂蜂急了,纷纷大喊救命。 张氏父子义气得很,头都没回,转眼就跑没影了。 看到这种情况,李雄飞破口大骂他们没义气。 不但是他,程校尉也跟着破口大骂。 “姓李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对你那么好,拿你当朋友,你拿老子当傻子骗!就为了你那江湖义气!?现在,你看见了吧!?我让你义气!我让你江湖!我让你骗老子!……” 一边骂着,一边一斧紧似一斧,直杀得李雄飞狼狈不堪,落败也就在眼前了。 杨凤楼没时间理会这些,心中大急,断然没有想到这些弓着这么不顶用! 立刻高喊。 “京兆府李大人何在!?从现在开始,由你统领各路人马,务必不能再让这两名贼人逃脱!” “照顾好石头!” “传令各处关隘,捉拿逃犯张氏父子!” “李大人,待程校尉拿下这两名贼人之后,命你带领各路人马支援我等!路上我会做好标记!” “柴飞,白大哥,王大哥……跟我追!” 杨凤楼再也不管身后这些事情,一心要给宋岩报仇,拎着齐眉棍,就循着张氏父子的踪迹追了下去。 王捕头,白景云和柴飞,自然紧随其后。 让杨凤楼意外的是,老龟也跟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杨凤楼开口就没好气。 “白二哥接下了狂蜂……”老龟回答得有些底气不足。 杨凤楼冷哼一声。 身后局势虽乱,却也出不了什么大意外了,毕竟贼人只剩下狂蜂和李雄飞两人,官方人马众多,又有程校尉和白景帆坐镇,不会出什么问题。 相应的,这么多人捉拿两名贼人,功劳也会少上很多。 老龟跟上来,自然还是争功。 至于是白景帆主动接下了狂蜂,还是老龟急于争功,干脆把狂蜂甩给了白景帆,杨凤楼不着急弄明白,他知道,总会有算总账的时候! 想明白这些,杨凤楼刻意拉开了与老龟之间的距离,实在是有些厌恶这样的同僚。 张氏父子逃跑的方向,乃是东南,得益于今天夜晚的月朗星稀,杨凤楼等人死死地追在他们的后面。 杨凤楼的想法很简单,追上他们,缠斗,等待后援,在朝堂强大的实力之下,任凭张氏父子肋生双翅,也逃不出法网恢恢,只要不跟丢了他们,就不怕张氏父子能逃出升天。 至于追上去拼死搏杀,即使杨凤楼为宋岩报仇心切,却也不想,原因很简单,自己一方五人,除了大理寺的王捕头乃是六品武夫,剩下的,全是七品,这样的实力,对阵两名五品武夫,胜负难料,杨凤楼可不想既宋岩重伤之后,再出现什么伤亡。 就这样,张氏父子和杨凤楼等人,在清亮的月色中,一前一后,向长安城东南方向,奔行而去。 路上,杨凤楼暗下决心,一定要为宋岩报了那一拳之仇! 第34章 八步赶蝉套走边 月光皎洁,夜风静谧,几个人,分作两团,狂奔向长安东南。 当先的,自然是张氏父子。 随后,便是杨凤楼一行人。 一追一逃,逃跑的,拼尽全力,追赶的,死死跟随。 越过田野,跨过溪水,掠过村庄……这里已经离开长安城三十里之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群人中轻功的高下,也显露无疑。 张氏父子自不必多说,本身就是五品武夫,气息悠长,内力运用效率更高,即便所练轻功品级不高,也能够保障足够的度。 杨凤楼一方,度也不慢,缘于这些人大都是长安城中权贵子弟,修炼轻功等级的起点,自然要远远出普通江湖人士,唯有大理寺的王捕头修炼的轻功等级稍差,却也出了张氏父子,再加上他本身内功品级过杨凤楼等人一级,整体度倒是在这群人中排名第二。 度排名第一的,自然是柴飞,柴家家传的轻功竟然是上下品级,名曰追风,在长途奔袭中,颇有独到之处。 一群人中,最尴尬的,却是杨凤楼。 杨家的家传武功,大都源于佛门功法,这轻功一项,恰恰是佛门功法中相对较弱的一项。 杨凤楼修炼的轻功,也是如此,名曰八步赶蝉,在江湖轻功中,品级仅为中平,长于短程加冲刺,至于长途奔袭么,就显得稍稍差了点。 正是因为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凤楼慢慢被同伴们越,所处的位置,竟然从最前面,慢慢滑落到最后,甚至还有与前面老龟距离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可急坏了杨凤楼。 这次冒险追踪,本就是他要为宋岩报仇所致,要是因为自己拖了后腿,最终没有追上张氏父子,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不说别的,也没法向宋岩交代。 杨凤楼一狠,爆内力,运行于双腿,全面激了八步赶蝉,度倒是有个短时间的激增,怎奈,这种强调爆力的轻功,终究不适应长途奔袭,度又一点点慢了下来。 这样不行! 以爆内力为代价,激度,短时间运用还行,要是一直这么使用下去,用不了几次,就得把自己累死。 杨凤楼无奈之下,只得仔细观察前面几个人的身法。 这件事,如果让江湖人士知道,肯定嘲笑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江湖轻功,动作和内功运行,乃是并重,只有把这两项按照特殊的心法统和起来,才能真正地将轻功运用出来。 只观察动作,却不明白内功运行线路,混乱使用之下,甚至有经脉阻塞之虞,这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后果相当严重。 想通过学习动作就偷师轻功,那根本不可能。 好在杨凤楼也没有那么多的奢想,只不过想通过观察动作,借鉴一二而已。 不得不说他的悟性确实上佳,仔细观察之下,还真让他看出些门道来。 柴飞的轻功追风,动作轻柔,幅度不大,身形略略前倾,在奔跑中还会稍稍左右摇摆,双腿轮换落地的距离相对较小,同时落点相对集中,粗粗看去,足迹构成一条笔直的线。 上身左右晃,下身一条线。 是这样么? 杨凤楼又反观自己的八步赶蝉。 上身直立不动,两腿轮换,蹬向侧后方。 这样的行进,气势非常,在内力的短促爆之下,更是有先声夺人之势。 杨凤楼想了想,暂时还是确定不了上身摇晃的作用在哪里,便略过不提,在奔行中,刻意缩小了向侧后方蹬腿的幅度。 没想到,效果着实不错! 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就缩小了和老龟之间的距离! 有效! 杨凤楼大为振奋! 不由得再去考虑上身摇晃的问题,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尝试,让他差点一头栽倒,吓得他赶紧放弃了尝试。 看来八步赶蝉能够调整的,还是步伐。 杨凤楼再一次缩小了蹬腿的幅度,现效果并不理想。 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观察柴飞,重点,就是他腿部的动作。 柴飞双腿落点已经看过了,这一次主要是看他的抬腿。 让杨凤楼意外的是,柴飞抬腿很高,甚至到了大腿高抬,和胯部平齐的程度。 这也可能是追风特有的内功线路所致。 他不由得想到京剧中的武丑行当中,有门绝技,便是蹲下走路,上身不动不摇,对腿功的要求很高。 突然,杨凤楼灵光一闪,既然京剧的把子功能够揉入到罗汉拳中,那么,身法能不能也揉入到轻功之中? 完全可能! 按照杨凤楼的计划,要先将徒手把子融入十八路罗汉拳,再将刀枪把子融入三十六路乱披风棍法中,然后才是轻功身法。 怎奈,除了那一手灵光突现的长锤之外,第二招勉强有了个轮廓,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现在,既然更加需要轻功,便先考虑身法的问题,也未尝不可。 想到就做。 杨凤楼一边跟随队伍追踪,一边在脑海中回忆自己曾经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各种京剧表演身法,当他回忆到“走边”的时候,不由得心有所属。 走边,俗称边挂子,乃是表演程式的一种,主要用来表现人物夜行或者秘密探查的一组动作,由八套动作组成。 杨凤楼想到的,便是走边中的第一套动作,疾步夜潜。 剔除了这套动作中的手持大带,翻手亮相,主要去考虑疾步,双腿轮换,半弧…… 随着动作得不断调整,苦禅内力也在杨凤楼的指挥下,不断地配合,一点点调整,一点点磨合,久而久之,还真成了! 杨凤楼的度变得更快。 虽然表面上还是八步赶蝉,不过各个动作都有轻微地调整,内力运行线路更是变化迥异。 最终的结果,便是杨凤楼慢慢越过了老龟,又过了白景云,最后和王捕头并驾齐驱! 老龟和白景云大吃了一惊,只不过奔袭路上说话不易,只能把疑惑深埋心中。 杨凤楼度的提升,补全了追击五人组度的短板,让整体的度,为之一快。 渐渐地,距离前面的张氏父子,距离越来越小。 张氏父子仿佛也现了追击五人组度的变化,接头交耳一番之后…… 张老太爷的身形,猛然一顿。 回身。 扬手。 一道金光,直奔追击在最前方的柴飞! 第35章 金银财宝索人命 金光闪现,转眼间,就到了柴飞的面前。 柴飞没想到张氏父子在仓皇逃命的时候,竟然胆敢暗器伤人,急切之间架起手中双匕,十字交叉,挡在胸前。 “当……” 金属交击之声,清脆悦耳,在清凉的夜中传出去好远。 继而…… 柴飞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原来,那张老太爷打出来的暗器,不是江湖武夫常用的钢镖飞蝗石,而是一块足足三两沉重的金锭! 金锭沉重,却质地偏软,在张老太爷饱含内力的投射下,撞击到柴飞胸前的双匕,竟然在瞬间被切成四个小块,毫无阻碍地击中柴飞胸膛! “壁龙,你怎么样?” 杨凤楼大惊,快步跑到柴飞身前,只见他胸口四个血洞正在汩汩流血,隐约间,还能看到金锭独有的光芒,这倒是让杨凤楼松了一口气,要是能看到金锭,说明伤口并不深。 “我……没事……” 柴飞说得有些艰难,虽然在双匕格挡金锭的时候,也震碎了金锭上的内力,受伤终归不重,不过四枚小金锭入体,也让他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重金属入体,快去除为宜。 杨凤楼放下齐眉棍,抽出匕就要帮柴飞讲金锭挖出来,却被他拦住。 “猴子,追踪贼人要紧!我没事……”说着一提手中的匕,“我自己来就行……千万别让贼人跑远了……” 杨凤楼转头一看,只能在夜色中隐约看到张氏父子的身影,还不如他们志得意满的笑声来得真切。 恨恨一跺脚。 “你多加小心!” 说完之后,带着其他人,继续追踪。 有了柴飞被偷袭一事,一行人更加小心。 杨凤楼也暂缓了研究身法,想了想之后,重新安排了阵型。 他和王捕头并驾齐驱追在前面,命令白景云和老龟跟在他和王捕头的身后。 同时再一次告诫,此行追击,重在追踪,不在争斗,只要死死缠住张氏父子,等到后援上来,就是头功。 一行人再次缩短了和张氏父子的距离,一追一逃之间,张老太爷总会找到机会,用金银财宝,暗箭伤人。 杨凤楼在增强警惕之后,只要看到暗器袭来,不管是什么,都会用齐眉棍将其远远挑开,根本不给张老太爷机会。 张老太爷,也就把目标对准了王捕头。 王捕头也分外小心。 他以一双铁掌迎敌,据说掌法来自幽州碧涛门,掌法严谨,门户森严,绝不是张老太爷远远施放暗箭,就能攻破的。 王捕头的表现,让杨凤楼眼前一亮,一双铁掌出击迅猛,落处却轻柔,一沾一带,就能用柔劲化去金银财宝之上富含的内力。 这幽州碧涛掌,果然不凡。 频繁出手之下,王捕头倒是收获了不少金银财宝。 对于这种事,杨凤楼这个联合战队指挥官,根本就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能拿下张氏父子,些许金银,落在部下的手中,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捕头却出现了情况,步伐变得沉重,虽然还能勉强跟上杨凤楼,呼吸却有些散乱。 杨凤楼心头一惊。 想到过七关这类的江湖秘药…… 难道……? 此时,张老太爷再一次回身,出手的暗器乃是一枚明珠。 诱人的色彩,在明月的光华中,拉出一条迷离的光线。 “小心!别接!可能有毒!” 杨凤楼脸色大变,高声示警。 不过,却来不及了。 王捕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况,见到明珠,出于习惯,再次出手! 本以为又是一颗明珠入手,却没有想到,明珠在落手的一瞬间,在张老太爷加诸其上的内力作用下,猛然爆开,除了漫天飘散的银色珍珠粉,还有一缕缕黑色的烟气,一沾到王捕头的手掌,便迅渗了进去。 “啊……” 王捕头一声惨呼,摔倒在地,攥着自己的手腕,不断翻滚。 杨凤楼等人停步,定睛一看,只不过短短的时间,王捕头的手掌已经漆黑一片,吓得三人都不敢上前。 “是毒!毒性怎会如此猛烈……?” 三人对视一眼,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看着王捕头在痛苦中哀嚎。 “嘿嘿嘿……中了老夫的‘摄魂’,还真是生无可恋啊……” 杨凤楼猛然回头。 张氏父子,已然跑了回来,就站在众人不远处,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不但如此,张老太爷还仿佛欣赏一样,看着惨嚎的王捕头,啧啧出声,颇有些炫耀地说道: “这‘摄魂’,乃是老夫秘制,混合了上百种毒药,中者要足足哀嚎七天,直到毒气入脑,才会死于非命,只可惜布置起来有些麻烦,要分三次混毒,才能有这样的效果,要不这小子有点贪财,还真伤不得他……也是可惜,要是能给你们三个小猴崽子一人来一下,也让你们尝尝‘摄魂’的味道……” 说完之后,满脸阴狠地盯着杨凤楼等人。 杨凤楼心中一沉。 起初追击五人组中,拥有一名六品武夫和四名七品武夫,虽然不足以拿下张氏父子,终归能斗个旗鼓相当,可现在,柴飞被张老太爷暗袭得手,王捕头又被他毒倒,现在仅剩下三名七品武夫,要对阵两名五品,其结果……凶多吉少啊! 可谁又能想到,这张老太爷竟然如此阴毒果断,在放到了柴飞王捕头之后,立刻就杀了一个回马枪!?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后援能够快跟上了。 仿佛是看穿了杨凤楼等人的想法,张大善人上前一步。 “爹爹,不用跟他们废话了,战决解决了他们,也好给兄弟们报仇!” 张老太爷嘿嘿一笑。 “也是可惜,这个小猴子害得咱们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把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也给抄干净了,真想抓住他,好好炮制一番,不过,既然是这么一个局势,也只能战决了……便宜你了,小猴子!” 说完之后,和张大善人一起,飞身扑上! 杨凤楼把心一横,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还得…… 手底下,见真章! 口中一声大喝。 手中摆动齐眉棍。 迎上! 杨凤楼,要独战张善人! 第36章 战五品 白景云和老龟两人,上前敌住张老太爷。≧ 两人忌惮张老太爷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段,只得谨遵杨凤楼的叮嘱,不求战胜只求缠斗,只要不放走了他,就是有功。 至于张大善人,只能留给杨凤楼独自应对了。 杨凤楼上前,与张大善人两两相对而立。 七品,对五品! 断然没有胜算! 杨凤楼也知道这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缠斗,防守,只要等到后援到来,就是胜利。 时间,就是双方争斗的重点,杨凤楼求稳,张大善人自然就要求快,所以,他上前根本没有搭话,直接动手。 一双铁拳,呼啸生风,直取杨凤楼的双耳。 杨凤楼齐眉棍在手,以棍为枪,中路直进,点向张大善人的咽喉。 张大善人收招变式,左手在齐眉棍上一搭,一个凌厉地转身,抢过了齐眉棍的长度,右手攥拳,接着转身旋转的力道,狠狠一拳,再次横抡向杨凤楼的右脑。 杨凤楼无奈收招,双手持棍,立在身右。 “嘭!” 拳棍相交! 五品内力毫无保留地爆,打在齐眉棍上,竟然将杨凤楼震退。 杨凤楼连退五步,手中齐眉棍疾颤抖,直震得双手也连连抖,阵阵麻。 张大善人,果然不凡! 这是杨凤楼第一次和五品武夫单对单战斗,只不过短短几招,张大善人就带给他远以往的压迫感,他也曾对战过六品武夫刘大印,本以为五品六品相差不大,现在才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张大善人的内功更高,度更快,最关键的是,他出手的时候,内力总是含而未,等到交手的时候才全部爆,颇有种爆炸的感觉。 杨凤楼不知道是所有五品武夫都是如此,还是张大善人修炼特殊外功所致,但是他知道,这张大善人,果然不好对付! 张大善人一招得手,再不留情,连续几个搓步,就到了杨凤楼的面前,低头,俯身,侧身,双拳出击,一招变换了形式的霸王举鼎,双拳一上一下,齐齐轰出。 杨凤楼再次以齐眉棍相迎。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战成一团。 不过,杨凤楼攻少守多,更多时候,就是利用手中的齐眉棍抵挡张大善人的双拳。 即便这样,他也不好受,杨凤楼的双手手心,就如同着了火一样,火辣辣地一阵阵疼痛,不过短短时间,就迸出了鲜血,沾染得齐眉棍上血迹斑斑。 杨凤楼也没办法,只能手握齐眉棍,咬着牙苦苦支撑! 这条齐眉棍,乃是杨烈生前,特意为杨凤楼亲手所制,取材于终南山树龄过十年的白蜡树,仅取树芯,按照杨家齐眉棍的形制做好,以杨家特制药水浸泡八十一天,阴干之后,再滚刷桐油十八遍,一遍一阴干,历时三年才制成,坚如精铁,柔若锦带,在多年的把持之下,泛出一层特有的古铜色,乃是杨凤楼最顺手的兵器。 平日中乖巧的齐眉棍,如今一遍遍颤抖、跳跃,仿佛随时就会脱手而出,不但如此,在每一次拳棍相交的时候,都会出吱吱之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一样。 张大善人再一次上步崩拳,铁拳起自肋下,在月光中划出一道简短的弧线,直奔杨凤楼的胸口。 杨凤楼双手持棍,一招推窗望月,将齐眉棍横推而出,再一次迎向铁拳。 “嘭!” “咔嚓!” 拳棍相交。 张大善人五品内力完全爆。 坚如精铁的齐眉棍,竟然在铁拳之下,断为两截! 杨凤楼大惊,顾不得心疼,快步后退。 张大善人哪肯善罢甘休?左右寸步连踏,身形如离弦之箭一样,转瞬间就到了杨凤楼的身前。 出拳,直击。 杨凤楼双臂十字交叉相迎。 “嘭!” 一声巨响,杨凤楼被张大善人轰飞了出去。 一拳,仅仅一拳。 巨大的品级差异,让杨凤楼在张大善人面前,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杨凤楼只感觉胸口锥心地疼,原本几天前就被张大善人击伤过一次,虽然运功疗伤之后没有大碍,胸口伤处却还依旧隐隐作痛,这一次,又被张大善人击打在原来的位置,更是伤上加伤! 更关键的是,张大善人这一拳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内力,虽然经过苦禅内力的一重抵挡,却也让一部分内力进入体内,这股外来的内力,在杨凤楼体内肆意破坏,搅得苦禅内力也跟着混乱了起来,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平复。 身形落地,口吐鲜血,神情萎顿,竟然一时之间难以起身。 “哈哈……” 张大善人大笑,飞身而起,距地不足两尺,却高高抬起了右腿。 这一招,在江湖上有个名目,叫做马踏连营。 单腿下劈,爆内力,以泰山压顶之势,重击敌手,最是善于摧坚撼大! 杨凤楼如果被踏中的话,不说重伤,身死都有可能! 而此时的他,还倒在地上,努力平复着体内散乱的内力,根本无力起身。 张大善人将要飞临杨凤楼的头顶,眼看就要再次重伤他。 一道黑影,猛然扑上,死死抱住张大善人,竟将他的身形带歪,齐齐落在了不远处。 王捕头! 原来,王捕头中毒之后,倒在地上惨嚎连连,杨凤楼等人还没有来得及救援,张氏父子就杀回来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再关注他。 王捕头虽然中毒倒地,却也一直在观察着战局,见到杨凤楼的情况危急,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了力气,竟然爆出内力,在千钧一之际抱住了张大善人,救了杨凤楼一命! 张大善人被抱住之后,却不着急,反倒是被气笑了。 “好啊,你不好好等死,竟然还想帮忙?既然你这么着急去见阎王,我就成全了你,见了判官,记得告诉他,你是死在我张氏父子手上!” 说完,猛然一震,在五品内力的支撑下,双臂之上的力量,不啻于千斤。 王捕头紧紧抱着他,等于以自己的胸膛双臂承受了着千斤之力,顿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即便这样,王捕头却没有松手,依旧死死抱着张大善人,含糊不清地对倒在地上的杨凤楼喊道: “大人!快起来!快!” 第37章 老子贪财,不怕死 在王捕头焦急的叫喊声中,杨凤楼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形。 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异常,只不过向前了一步,杨凤楼就是一阵剧烈的摇晃,险些再一次摔倒在地。 看到杨凤楼的这种表现,张大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言语中颇为得意地对身后的王捕头说道:“哈哈……看到了吧?你就指望着他?他现在都自身难保!我劝你赶快松开,我一拳打死他之后,也给你个痛快,好让你们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王捕头也看出来杨凤楼的状态极差,却把心一横,大声高喊:“放屁!老子是大理寺堂堂的从九品下官员,专司捉拿匪寇!想让老子放了你,妄想!” 张大善人脸色一冷,“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之后抬起手臂,一个肘击狠狠捶在王捕头腰间,打得王捕头一声闷哼,却还是不松手。 “我看你松是不松!” 张大善人了狠,一个肘击接一个肘击,打得王捕头闷哼连连,却依旧死死扣住张大善人。 不但如此,王捕头以血肉之躯硬抗肘击的同时,还高声大喊: “杨大人,快快疗伤,一定要把这伙江洋大盗绳之以法!你放心,只要我不死,绝不让他逃脱!” 张大善人突然停了下来,阴狠说道:“你真不怕死?” 王捕头,笑了,满嘴的鲜血,很是狼狈,不过他笑得很是开怀。 “我是贪财,但是,我不怕死!” 说完之后转向杨凤楼。 “杨大人,老王只求您一件事,此间事了,请到寒舍去,对小犬讲,他老子贪财,有些误事……不过,终究还是抓住了坏人,依旧还是那个让坏人闻风丧胆的王铁手,没给他丢人……唔!”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大善人狠狠一肘打断了! 这些对话,杨凤楼听在耳中,这些画面,杨凤楼看在眼里,听得,看得,杨凤楼肝胆欲裂! 王捕头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抱住张大善人,就是为自己创造击杀他的机会! 可是,他现在体内内力紊乱,别说战斗,就是行动,都难以为继! 但是,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眼睁睁地看着王捕头创造的机会,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这一份生命的沉重,他难以承受! 拼尽全力,上前一步! 内力奔涌混乱,巨大的力量,让杨凤楼眼前一黑。 再一步!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眼前金星乱冒,耳中轰轰作响,但是,隐约中还能听到张大善人的连声喝骂,也能听到王捕头的声声闷哼。 这一声声闷哼,犹如一声声战鼓轰鸣,催动杨凤楼。 先前! 又一步! 又是一口鲜血! 杨凤楼终于难以为继,眼前的图像,耳中的声音,变得飘飘渺渺,仿佛马上就要离他而去,他的意识,也要慢慢消散! “嘭!” “嗯!” 又是一声撞击,又是一声闷哼! 让他有了一个短暂的清醒。 不行! 还要……向前! 杨凤楼奋起所有的力量,狠狠一拳,锤击在自己的胸口! “噗……” 又是一口鲜血! 杨凤楼连吐鲜血三口,伤重得无以复加。 不过,却因此因祸得福! 三口鲜血,将张大善人的内力全部逼出体外! 苦禅内力顿时全奔行,不停地修复身体的创伤。 意识再一次变得清晰,身体虽然重伤,却有力量悄然在体内生成! 抬眼! 张大善人依旧连续肘击,而王捕头仿佛已经不行了,除了闷哼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生息,却还死死抱着张大善人! 杨凤楼呀呲欲裂! “恶贼!纳命来!” 不顾伤势,内力全力奔行! 八步赶蝉! 双腿左右开弓,引起一阵风烟,杨凤楼已经到了张大善人的身前! 混元一气! 仙掌推云! 三盘落地! 两手擎天! 拈花托叶! …… 黑虎攒心! 独贯三台! 寒离独步! 十八路罗汉拳,拳拳到肉! 直打得张大善人口鼻喷血,一个劲地直翻白眼。 杨凤楼还不解气。 铁拳紧握,自下而上,通天炮! 锣鼓散手?长锤! 一记长锤,正中张大善人的下巴,打得他高高昂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鲜血中还带着点点骨白,那是数不尽的牙齿! 杨凤楼冷哼一声,抬右腿,伸右手,从绑腿处,抽出了匕。 长不盈尺,精钢打造! 这是牛四送给杨凤楼的匕,在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杨凤楼手持匕,自上而下,狠狠一刺! 沿着张大善人左侧第四根肋骨,刺了进去。 张大善人周身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伤处,又抬眼看了看杨凤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杨凤楼的手上! 杨凤楼不管其他,狠狠一拧手中的匕,眼看着生命的光彩从张大善人的眼中消失,这才拔出匕。 狠狠一推,把张大善人的尸身推到,上前一步,抱住了王捕头,轻轻将他平放在地面上。 王捕头早就被张大善人打得进气少出气多,完全以意识支撑着他抱紧张大善人,到了最后杨凤楼冲过来暴打张大善人,与其说他抱着张大善人,不如说他挂在张大善人的身上,即便这样,他最终也没有松手! 等到他躺在地上的时候,意识难得地清醒了过来,睁眼看到杨凤楼,艰难地一笑,气息微弱地问道:“成功了?” “成功了!”杨凤楼回答的时候,眼中饱含泪水,只不过简简单单三个字,说得他差点哽咽出声。 王捕头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又看看杨凤楼,轻声说道:“杨大人,不必如此……我身中剧毒,早晚也活不了几天,能在为朝廷做点事,我也高兴……” 杨凤楼点点头,只觉得有一股气堵在心头,堵在喉咙,堵在嘴边,堵得他眼泪长流。 “记得……告诉小犬……我最终抓住了坏人……” 说完,等不及杨凤楼的回应,便闭上了双眼。 王忠,绰号“王铁手”,时任大唐大理寺捕头,正九品下,于乾符三年五月二十六,与贼人同归于尽,为国尽忠,享年四十有一,死于安详。 第38章 势压五品 “我儿……!” 看到张大善人身陨,张老太爷疯了,两招逼退了白景云老龟两人,转身冲了过来。 度极快,声势骇人。 张老太爷面色狰狞,状若癫狂,死死盯着跪坐在地上的杨凤楼。 杨凤楼却不为所动,连头都没回,直直地看着身死的王捕头,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 张老太爷已然临近了杨凤楼的身后,右手成抓,高举过顶。 “还我儿命来!” 说着,猛然挥动右臂,铁爪带着狂风,猛扣向杨凤楼的后脑海。 杨凤楼不言不动,只是伸手轻轻整理王捕头的衣襟,仿佛根本不知道张老太爷的存在一样。 “杨大人,危险!” “猴子,小心!” 白景云和老龟纷纷出言示警。 杨凤楼依然如故,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 张老太爷面色更加狰狞,将内力全部集中到铁爪之上,务必一击必杀。 眼看杨凤楼就要身死命陨之时,一声厉响,划破夜间静谧。 “嘭!” 一物正中铁爪,不但将铁爪打得高高扬起,还把张老太爷打得噔噔噔连退三步。 众人定睛一看。 击中张老太爷铁爪的,却是一块飞蝗石。 张老太爷心下暗惊,他根本不知道这飞蝗石是从何而来,更关键的是,飞蝗石上灌注的内力雄厚至极,远远在他之上。 “嘿嘿嘿……” 一阵冷笑传来,一道人影在夜色中慢慢浮现。 老头! 右龙武军的培训总管。 老头稳步而来,带着一种镇压全场的气势,竟然压得张老太爷不敢妄动。 老头走到近前,先是看了看杨凤楼,现他连眼都没抬一下,依旧有条不紊地在为王捕头整理衣衫,仿佛早就知道老头回来一样。 老头笑了。 “嘿嘿嘿,小猴子,还真机灵,给你起名叫猴子,还真是对了……” “见过大人……” “见过老头!” 白景云和老龟纷纷上前见礼,老龟施礼之后还问了一句。 “您怎么来了?” 老头摆了摆手。 “你们这些小崽子接下这么大一个任务,右龙武军总归不放心,就派我来看着点,毕竟这是个试炼任务,你们的培训期还没有结束么,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小子伤亡太大喽……” 老头说完,又有点自怨自艾,“可怜我这么大年纪,还得如此操劳,有的小子,早就猜到了,感谢的话一句没有,还不懂得尊老,连个礼都不见了……”说着,又瞟了杨凤楼一眼。 杨凤楼都没搭理他。 老龟和白景云见状,忍着笑,却也不敢说什么。 老头讨了个没趣,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转向了张老太爷。 “老伙计,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能耐?咱们老哥俩,搭搭手?” 面对老头的邀战,张老太爷面色凝重,刚才简简单单的一颗飞蝗石,已经表明了很多东西,由不得他不慎重。 老头却没有给他多少考虑的时间,哈哈一笑:“老伙计这么客气?你不动手,那我就先来吧……” 说完之后,嘿嘿一笑,猛然前冲! 老头出场之后,除了一颗飞蝗石救了杨凤楼之外,表现得就像一个碎嘴的老头子一样,实在让人难以新生敬佩,不过悍然动之后,却有一种堂皇大势。 起步,风云激荡! 抬手,石破天惊! 那真是,行动坐卧隐风雷,拳脚之中携天威! 一拳一脚,清晰可见,却力大无比,让张老太爷根本难以招架! “这……这便是……‘势’吧……”老龟看得心神激荡,忍不住低声呢喃。 势,江湖高手激荡全身内力之时,能够沟通身周天地,形成一种莫名难言的气场,让江湖高手更加如鱼得水,力量更大,度更快,内力运行更加迅捷,据说修炼到高深处,还能对敌人形成威压! 所谓三品“触势”,二品“悟势”,一品“成势”。 这是高品级武夫的标志,也是高品级武夫能够以一敌百的根本保证! 老头其貌不扬,却没有想到是一位响当当的高品级武夫! 刚才张氏父子以五品欺压杨凤楼等七品,现在形势倒转,老头以三品武夫的身份,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道! 不但如此,再加上“势”的威压,张老太爷在老头的手上,根本难以支撑! 三招! 仅仅三招! 五品武夫张老太爷,就被老头一拳轰倒! 老头飞身赶上,一脚“马踏连营”,狠狠将张老太爷劈落尘埃! 随后,老头脚踏张老太爷胸口,脸上狞色一闪,就要直接废了他。 “等等!” 就在此时,杨凤楼开口了。 他已经整理好了王捕头的衣衫,依旧没有回头,继续为他清理脸上的血迹,却说道:“留他性命。” 语气平淡,却如同旱地惊雷。 “什么?猴子,你说什么?” “杨大人,这……这……” 白景云和老龟纷纷大惊,就连老头都有点不明所以。 “猴子,你想什么呢?此人乃是匪,怎么能够……” 杨凤楼平淡的语气再起响起。 “老头,你的任务是保证我右龙武军受训人员的生命安全,王大哥身陨,你不出手,我不怪你,不过,王大哥终究是因我而死,这个梁子,我和他张氏父子算是结下了,现在张大善人死了,只剩下这么一个老太爷了,你把他留下来,我要把他送到王家去,让王大哥的儿子亲自出手为父报仇!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好好招待他一番……也算是为王大哥收了点利息……” 说着,杨凤楼伸出右手,轻轻覆盖在王捕头的脸上,向下一抹,王捕头终于闭上了双眼。 起身,回转。 众人这才现,他的脸色很是平静,不过眼神锐利非常,被深沉的夜色一渲染,如同一头凶猴,很是危险。 老头在看到杨凤楼眼神的一瞬间,也不由得一阵精神恍惚,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摇头苦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却有一物,被杨凤楼扔到了他的眼前。 右龙武军,指挥铜符! 此时,西北方向,人声喧哗,杨凤楼等人苦等不来的后援,终于到了。 第39章 六品 老头终究拧不过杨凤楼,一拳轰破了张家老太爷的丹田气海,留下了他一条性命。 随着张老太爷的落网,刘家灭门惨案的主要行凶人,除了外围人员王阔外逃之外,全部落网。 此战,右龙武军统和刑部,大理寺,京兆府各处,出动人马三百六十七人,在付出大理寺捕头王忠身死,杨凤楼等三人受伤的代价后,俘获贼酋张老太爷,铁刀张五,击杀贼酋张大善人,李雄飞,刘开山,张管家以及贼众一十七人,同时缴获金银财宝无数,初步估算,除了刘家灭门之后被劫走的金银之外,还有至少过一千贯的贼赃。 可谓大获全胜。 参战的各方人马,个个都喜气洋洋,开始打扫战场、押解俘虏,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散落在各处的金银财宝,集中起来登记造册。 事情繁复而琐碎。 杨凤楼以身受重伤为由,向老头上缴了行动总指挥的铜符,率先回归长安。 与他同行的,还有同样受伤的宋岩和柴飞。 追贼三人组,变成了受伤三人组。 整个行动的三百多人中,只有他们三人身受重伤,不得不说,这事情,实在让人有些无语。 好在柴飞受伤不重,仅仅是皮外伤而已,而宋岩虽然被张老太爷偷袭,不过在铁拳临体的时候,却避过了要害,虽然内伤沉重,却也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三人中,受伤最重的,反倒是杨凤楼。 被张大善人一拳击中胸口,内力入体肆意破坏,再加上杨凤楼强行运用内力,使得他伤上加伤,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体内经脉被破坏得很是厉害,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三人回归长安城,各自回家。 贺氏一看杨凤楼是被抬回来的,顿时泪眼婆娑,还不停地埋怨,“以前你爹出任务,每一次都是伤痕满身,现在你又是这样,你们父子俩,这是纯心要把我急死才甘心啊……” 杨凤楼听着贺氏的唠叨,感受到了浓浓的温情,竟然让他满是阴霾的心境变得一片平和,放松之下,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睁眼就看到了贺氏。 “咣当!” 一碗汤药就墩在了床头。 “喝了!这是你杨家的疗伤圣药,以前你爹受了内伤之后,也是喝了它之后才运功疗伤的……” 杨凤楼不敢说什么,端起碗,不顾刺鼻的药味,一口就喝了下去。 “运功疗伤!” 贺氏没好气地吩咐一声,端着药碗就离开了,一边向外走还一边唠叨:“你们右龙武军到底怎么回事?全军上上下下三千人,怎么回回都是老杨家的人受伤?我都快成跌打大夫了,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天天上顿下顿地熬药,你不能小心一些……” 杨凤楼听得这些不满的抱怨,心头却是平静至极,嘴角还泛起了一丝如有如无的笑容。 不知不觉之间,便进入了苦禅的禅定状态中。 这一次入定,效果奇佳。 先,杨凤楼重伤之后第一运功疗伤,苦禅内力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显现,全力修复受损的经脉,颇有种破而后立的劲头。 其次,杨凤楼在入定之时心头宁静,与佛门功法所追求的“不染尘埃”境界,无比契合。 再次,杨凤楼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如同佛门拈花微笑一般神秘而玄奥,更是大大加强了苦禅的效果。 正所谓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 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便是杨凤楼的机缘! 苦禅内功,最是讲究悟性,而在突破的时候,必须以机缘为契机! 一切,水到渠成! 苦禅内力,流转不休,不断运行中渐渐修复经脉,不但如此,被修复的经脉相对以前,更加开阔也更加坚韧,最直接的效果,便是能够容纳更为强劲的内力运转。 内力的运转,在经脉中不断增强,在抵达了某一个临界点之后,猛然炸开! 数量激增! 品质跃升! 内力爆炸的余韵,让杨凤楼周身一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意识回归的一瞬间,他便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成就六品武夫! 杨凤楼也算是因祸得福。 受伤致使经脉受损,王捕头身死让他心神激荡,贺氏的唠叨,又带给他家的温馨和母亲的关怀,让他心境平和……多种因素,造就了苦禅内力所需要的机缘,最终一举突破! 杨凤楼轻轻握拳,感受到体内充沛至极的力量,忍不住心头一片火热。 通过这一次的战斗,他充分认识到内力品级的重要性。 别的不说,如果杨凤楼在对战张氏父子的时候,就是一名响当当的五品武夫,断然不会让王捕头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就算不能为他解毒,也绝对不会让张氏父子有恃无恐! 这还仅仅是两名五品武夫,二品小宗师黄巢又当如何?一品宗师王仙芝又当如何? 杨凤楼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杨烈报仇做准备,他可不希望,自己在面对黄巢王仙芝的时候,因为内功等级低下,而眼睁睁地看着仇人就在眼前而无能为力! 如今,一朝突破成为六品武夫,虽然暂时还是没有达到他心中预期的状态,却也是一个好的态势。 杨凤楼无比坚信,总有一天,他将手刃仇人! 不过,在这之前,一定要快提升内力品级才行!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仔细回想这一次突破的前前后后,最后,无奈地现,这次突破的过程,有些不可复制。 受伤,王捕头,贺氏…… 真要是说起来,这一次成就六品武夫,他要感谢王捕头,感谢贺氏,还要好好地“感谢”一下张氏父子! 想到张氏父子,那张老太爷被留下了性命,如今应该在牢狱之中严加看管。 现在,就该去好好“感谢”他一下了。 坐起而行。 杨凤楼一咬牙,站起身形,准备出门。 正在这个时候,贺氏却来告诉他,柴飞,来访。 第40章 为张老太爷解闷 原来,杨凤楼突破六品,用去足足三天时间,在这三天中,柴飞也稳定了伤势,这次前来,便是探望。 当柴飞现杨凤楼不但伤势全好,甚至状态比他还要好上不少,不由得大为惊异,详细探究之后,不得不羡慕嫉妒恨杨凤楼的好运气,还一个劲抱怨,自己当时要是没有受伤,也去同张氏父子争斗的话,说不定现在也成就了六品。 对于这些,杨凤楼不过一笑了之。 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强求,往往不得。 “猴子,我刚来的时候,看你好像要出门?” “是啊,我想去好好‘感谢’一下那位张老太爷……” 柴飞与杨凤楼两人搭档时间不短,自然听明白了他言语中的意思,闻言也是阴狠一笑。 “好啊,咱们一起,正好舒散舒散筋骨,然后去探望下石头,估计他这几天也憋坏了……” 两人商量好,一起出门,杨凤楼还特意带上了一个小布袋,看样子份量不轻。 柴飞好奇,杨凤楼不说,却告诉他,一会就知道是什么了。 不过,尴尬的是,两人谁也不知道张老太爷关押在哪里,只能先前往右龙武军打探消息。 驻地中的人不多,尤其和两人一起受训的右龙武军新晋成员,更是一个没在,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都按照老头的安排,在老龟的率领下,对张府进行查抄,据说还要梳理一下张大善人的社会关系,看看还有没有贼人逍遥法外。 柴飞听了有些愤愤,总感觉不太痛快,倒是杨凤楼的兴趣却不在这些事情上,找到了长史,打听了张老太爷的关押地点,便直接离开了。 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大理寺的牢狱。 看门的狱卒也参加了三天前的围剿行动,自然认识杨凤楼这个总指挥,言语中相当客气,直接带着俩人找到了牢头。 杨凤楼两人出示腰牌,说明了来意。 牢头有些为难。 “杨大人,柴大人,您二位有心了,我替老王谢谢二位,至于那个老张头,乃是大老爷钦点的重犯,没有他的手谕,我实在是不敢让你二位去见他……” “怎么?你还怕我们兄弟俩偷偷放了他?”柴飞不乐意了,脸一黑,拿出谯国襄公后人的纨绔架势,张嘴就要骂街。 杨凤楼嘿嘿一笑。 “这位大哥,您可能也听说了,王大哥就是为了我,才死在那张氏父子的手上,张大善人被我手刃,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老头子,就这么看着他秋后问斩,兄弟我心里就感觉便宜了他……你和王大哥袍泽多年,想必也不介意咱们在他身上收点利息出来……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说着掏出二两银子,很隐晦地塞到了牢头的怀里。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再加上二两银子,足足两千钱的助力,让牢头闭嘴了。 杨凤楼两人如愿地进入了大理寺的牢房。 大理寺的牢房条件还算是不错,左右两侧全是牢房,中间是一条碎石铺就的甬道,每隔不远就点燃一个火盆,光线虽然昏暗,却也能看得清前后左右。 杨凤楼两人在牢头的带领下走上甬道,左右牢房中的囚犯都扑到木栅栏上,不是开口喊冤就是破口大骂,在牢头连连喝骂之中,也不见安静。 柴飞的脸色很是不好,杨凤楼却面含微笑,他们终于在甬道的终点,看到了张老太爷。 这位老太爷倒也洒脱,可能是丹田被废,儿子被杀,感觉生无可恋,又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知道自己终不能幸免,就全然放开了,该吃吃,该睡睡,在杨凤楼两人见到他的时候,除了精神稍稍萎靡之外,竟然红光满面,过得着实不错。 柴飞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儿子死了,你跑到这养老来了?” 说着上前,举手就要打。 杨凤楼拦住柴飞,转过头,看了看张老太爷,嘿嘿一笑,打开了随身带出来的布袋。 柴飞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排小巧的工具安静地躺在布袋之中,什么带钩的,带刃的,带尖的,带刺的,带棱的,带坠的,带绒绳的,带锁链的,带倒尺勾的,带峨眉刺的,扔得出去的,拽得回来的……散出一阵阵危险而诡异的气息。 “老太爷,还认识我么?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三日不见,岂不是快十年时间了?很是想念啊……知道你老在这烦闷无聊,我今天过来,就是给您解解闷……” 说着,杨凤楼笑了,笑得很是阴冷,在牢房昏暗的火光中,就像一头刚刚从九幽中爬出来的恶鬼! 一个时辰之后,杨凤楼走出了牢房,神清气爽。 整个大理寺的牢房,却安静得如同鬼蜮一般。 数量众多的囚犯,全部龟缩在各自牢房的角落中,尽最大可能蜷缩着身子,生怕火光照射到自己,让甬道上的杨凤楼注意到。 杨凤楼三人顺着甬道向外行走,原本不大的脚步声,如同催动战鼓一般,每每传来一声,就能让大理寺的囚犯们浑身一抖。 走出大理寺牢狱,杨凤楼狠狠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然后缓缓吐出去,心头的阴霾,仿佛也随之而出。 大理寺的牢头战战兢兢地站在他身后,眼神中全是惊恐。 至于柴飞,这位十七岁的少年人,有些失魂落魄,眼神中的焦点都快没了。 杨凤楼回身,轻轻拍了柴飞肩膀一下,吓得他一蹦三尺高。 “干嘛!?” 杨凤楼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说道:“有钱么,拿些出来……” “给你,全给你……”柴飞赶紧掏出了自己的钱袋,看都没看,直接扔个杨凤楼,然后一步就蹿出去老远,看得杨凤楼直怀疑他轻功又有进境。 “牢头大哥……这些钱你拿着……过几天,我会领着王大哥的儿子前来,让他亲自为王大哥报仇……还要麻烦你,给张老太爷报个瘐死……” 杨凤楼还没说完,牢头直接就跪下了。 “杨大人,您放心!您吩咐的事情,小的一定安排妥当!还请您早日带着王公子前来,我怕,那老头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不!请您放心,小的一定延请名医,无论如何,都让张老太爷支撑到您下次来……钱,小的万万不敢收……” 说着,还把刚才塞给他的那二两银子拿出来,双手捧到杨凤楼的脚下,然后就开始磕头,脑门子都磕出血了,愣是不敢抬头看杨凤楼一眼。 杨凤楼一阵无语。 转头看向柴飞。 “壁龙,你不是说要去看看石头么?还去不去了?” “今天不行,要去你自己去吧……”柴飞说完之后,失魂落魄地向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听说喝醉了就能睡着……不会做噩梦了吧……” 第41章 将军欲出征 宋府。 杨凤楼还没有见到宋岩,却先见到了宋岩他爹,宋皓大将军。 宋皓见到杨凤楼之后,很是高兴,不等杨凤楼行礼,就拍着他的肩膀,连连夸奖,兴奋之情难以言喻。 “小子,做的好!三天时间锁定贼人,六天时间一网打尽,还亲自出手手刃贼酋,杨家后继有人!第一次任务就办得这么漂亮,如果老杨知道的话,必然含笑九泉,好!” “嘿嘿……你小子最让人满意的,便是战斗过后,以养伤为名,直接甩开了后续的尾,让右龙武军的同僚们,都能分润些功劳……嘿嘿,这不吃独食的为官之道,你小子到是能够无师自通,不错,很是不错……” 这话听得杨凤楼脸上一红,然后老老实实地说道:“宋伯伯,其实……这几天我真的在家养伤来着,安排袍泽他们去进行后续的行动,都是老头……刚才听到这个消息,柴飞还有点不乐意了呢……” “哦,那你呢?”宋皓问道,“贼是你找到的,也是你抓的,还因为围剿贼人受伤,如今抄家这种事情没你份,要知道一般的案子,真正的油水就是在这里啊……怎么样?有没有被摘了桃子的感觉?” 杨凤楼想了想,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无所谓,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快提升内力,然后去找黄巢和王仙芝报仇,别的,无所谓……” 宋皓哈哈一笑,“轻财重义,倒有些任侠之气,这一点,你和你爹,很像。” 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说道:“既然你志不在此,这些官场上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你要记好,不吃独食,才能让你在右龙武军中吃得开,这样的话,也更容易接到军中袍泽的支援。” “谨遵宋伯伯教诲。”杨凤楼知道,宋岩这是真把自己当做子侄,才把这些官场经验相授,别看只不过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有可能是多年为官才总结出来的。 宋岩摆了摆手,说道: “对了,提起你爹,你和他的处事方式,的确很像,这里面,有好的地方,却也有不好的地方……这么说吧,在这次行动中,你对老龟这个人怎么看?” “老龟?”杨凤楼听了,沉吟半晌,这次说道:“他争功有些厉害,有的时候,为了争功,甚至不惜得罪同僚、擅自行动……” “而且所用方式,令人不齿,对不对?”宋岩嘿嘿一笑,把杨凤楼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给补全了。 杨凤楼闻言,只能点头。 “嘿嘿……我告诉你吧,像老龟这样的人,在咱们大唐军方,多得是!也就是咱们右龙武军的情况好点,其他的队伍,争功诿过,争名夺利,甚至迫害同僚的事,比比皆是!这才是一个老龟,就让你们三人重伤,大理寺的捕头还断送了性命,等待你离开长安独自行动的时候,不知道又多少个老龟在等着你,你怎么办?” 宋皓说完,杨凤楼沉默了。 仔细回想,围剿张氏父子一伙的时候,要不是老龟率先冲出去,也不会出现后来短兵相接的情况,如果完全以弓箭封锁,再叫上将要准备好的火攻,张氏父子绝对不可能给围剿的众人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最重要的是,王捕头也不会死于非命。 如果在老龟冲出去的时候,杨凤楼以擅自行动为由,下令放箭的话,那么,结果…… 如果不的话,在以后的任务中,到处都是这样的“老龟”,又当如何? 杨凤楼低头沉思了半天,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满是坚定。 “慈不掌兵!” “哈哈哈……”宋皓仰头大笑,状似欢愉。 “小子,你能想明白这些,我把宋岩那个傻小子交给你,也就放心了……” 杨凤楼一愣,“宋伯伯,您这是何意?” 宋岩很是随意地说道:“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再有两天时间,就会有正式的旨意下来……你也知道,咱们右龙武军虽然掌管着对江湖的监察,却也终究是天子北衙六军之一,同样肩负着对外征讨的责任……” 原来,在乾符二年五月,有浙西狼山镇王郢等六十九人,立有战功,节度使赵隐按照军功给他们加封了官职,却侵吞了朝廷下的赏赐,引得王郢不满,带人劫了武器库,反唐作乱。 这件事本来和右龙武军的关系不大,不过在朝廷多方探查之下,骇然现,这王郢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投靠了江湖十大门派的龙王帮,一跃成为了龙王帮四大金刚之一。 王郢得到龙王帮的大力支撑,短短时间内,就聚集乱民近万,攻陷苏州和常州。 一时之间,朝堂为之震动,马上派驻大军平乱。 而王郢等人竟然依仗着龙王帮的各路舟船,往来于江海之间,神出鬼没,北起江浙,南至福建,大肆掠夺,让朝廷大军一时间束手无策。 这件事,在朝堂上来来回回吵了一年,最后,竟然把平乱的任务,扔给了右龙武军,理由说得好,让你右龙武军监察江湖,现在江湖之人与叛军勾结到一起,你不去平乱,谁去? 宋皓虽然官居正二品,品级够高,实力却不足,在朝堂之上没有多少话语权,只得含恨接下了这个任务。 他也知道仅凭右龙武军三千人马,断然不能平乱,索性将大部分人留下,继续监察江湖,而他自己兑换了大量的金银,走通了神策军右护军中尉西门护军的路子,让朝堂再派大军,由他节制,前去平乱。 杨凤楼曾经听黑市钟馗说,宋府在前些时日,兑换了大量的金银,原来还纳闷是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给西门护军上供了。 只听得宋皓说道: “此行平叛,朝堂忠武,宣武,感化三军,再加上咱们右龙武军一千余人,到了江浙,再配上先期平叛的宣州、泗州两州兵马,新旧合计一万五千余人,虽说比王郢乱军多出五千余人,却还要驻守北起江浙,南至福建的漫长海岸线,在兵力上,实在说不上什么优势,最后的结果,恐怕也难以预料……” “我本想带着宋岩一同前去,后来想了想,还是让他和你在一起历练吧,毕竟大军对垒和江湖争斗有所不同,实在难以保障他的周全,此行,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还希望你们兄弟二人以后多多扶持,也不枉你杨家和我宋家相交一场……” “伯伯说得哪里话来,朝廷尽大军平乱,又有伯伯节制,定然马到成功!” 宋皓哈哈一笑,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又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那就借你吉言!我倒要看看,那王郢到底有何能耐,依仗着小小的龙王帮,就胆敢不把朝廷大军放在眼里,这一次,我就要让他知道朝堂大军的厉害!” 第42章 刘家班出事了 杨凤楼再次预祝宋皓马到成功之后,前去探望宋岩。≧ 这货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抗下了五品武夫的偷袭,竟然受伤不重,杨凤楼见到他的时候,内伤已经调理得七七八八,只需要再静养几天,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这让杨凤楼不得不感叹,皮糙肉厚还是有好处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杨凤楼看着天色不早,怕贺氏担心,便辞别了出来。 却没想到,刚刚从宋府出来,在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杨凤楼一愣,“牛四,你怎么在这里?” “大哥,我都找您半天了,去您家,伯母说您回驻地了,到了右龙武军,说您去大理寺了,到了大理寺,又说您来了大将军府,到了这……我……我不敢进去啊……” 杨凤楼点点头,宋皓官居正二品,出入都有旌仗节钺相随,他家的大门,不是谁都能进的,不过,牛四追着自己足足跑了半个长安城,这是……? “怎么?有事?” 牛四都快哭了。 “大哥,刘家班,出事了……” 原来,右龙武军在将张氏父子群贼一网打尽之后,为了查找遗漏的贼人,开始了对张氏父子社会关系的梳理,在梳理的过程中,现了刘家班的疑点,刘家班不但在张老太爷假死的时候,为张家卖力表演参军戏,还跟着出殡直到墓地,甚至在出殡的前一天晚上,还堂而皇之地进入张府休息,这其中的种种不合理之处,由不得右龙武军心中存疑。 右龙武军便联系了京兆府,在京兆府捕快的配合下,在城南将刘家班全员一网打尽。 牛四是因为正好出去买菜才躲过一劫。 生了这样的事,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杨凤楼,这才跑了半个长安城。 杨凤楼一听也急了,身为右龙武军中人,自然知道右龙武军的行事风格,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刘家班不死也得脱层皮,连忙让牛四带路,急匆匆而去。 城南昌乐坊门口,很是混乱。 高搭的戏台上空无一人,各式行头散乱四处。 刘家班全员被京兆府的捕快围在中间,神情慌乱而沮丧。 远处更是站满了围观的人,对着刘家班和捕快们指指点点。 老班主刘蒲河顿足捶胸,不断自责。 “都怪我,都怪我!前几天演出,街坊四邻都很是捧场,本想再演出几次,也能多得些铜钱……谁知道,天降祸事啊……这,这怎么就犯了王法了呢?” 刘家班众人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纷纷上前劝解,聂姑娘更是连彩妆都没卸,拉着刘蒲河一边哭,一边说道: “爹啊,您别着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跟官爷好好说说,不让演咱就不演,只要人没事就好……您可千万别上火,您要是有个好歹,让女儿还怎么活啊……呜呜……” 刘蒲河根本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根本没有留心聂姑娘后面的话,周身一震,直接起身,靠近了京兆府的捕快,小心翼翼地求情。 “官爷,官爷,小老儿实在不知道这里不让演参军戏,这就走,这就走,只是请您高抬贵手,容我们收拾一下,我们就这么点家底,实在是折损不起啊……” “还想走?”捕快一声冷笑,“老头,别给爷们装傻!你以为官爷和你们一群戏子过不去?我告诉你,你们,事了!通贼杀良,你以为你们还能走?” 说着一回头,招呼身后的捕快。 “都给我绑了!” 刘班主一听都傻了。 围剿张氏父子虽然出动人马众多,不过行动是在夜里,地点有是在长安城外,虽然事情不小,却也没有在老百姓中流传开来。 刘蒲河到了现在,还以为张大善人在给张老太爷守孝呢,更是不知道“通贼”直说从何而来,不由得大声喊冤: “官爷!冤枉啊!我们就是一群戏子,靠着来往的君子打赏点铜钱过日子,可没有通贼啊!更是不敢杀人了!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为的捕快不为所动。 “冤枉!?还敢演戏!?想演,到京兆府大牢里去演吧!” 身后的捕快也不容分说,绳索铁链就往刘家班众人的身上套。 一时之间,刘家班愁云惨淡,纷纷开口喊冤,却也难以抵挡京兆府如狼似虎的捕快。 这些捕快虽然不懂什么武功身法,不过常年在长安城捉拿小偷无赖,早就练就了一手拿人的好手艺。 三人一组,一人持索,一人持棍,一人空手。 持索捕快先扔绳索,套上对方的脖子,翻身一背,疾行几步。 持棍捕快水火棍一别,绊倒对方。 如果对方还在挣扎的话,空手的捕快就会飞身扑上,利用身体的重量,死死按住对方。 京兆府的拿人三人组,虽然不具备武功内力,但是在这种熟练的配合下,捉拿一个八品武夫都轻而易举,更别说刘家班这些人了。 一时之间,刘家班众人纷纷倒地,被绑了一个严严实实。 不过,这套拿人的手法用在男子身上,自然没有什么避讳,要是用在女子身上,就有些不合适了。 聂姑娘站在场中,眼睁睁地看着捕快们扑了上来,转瞬之间,刘家班的所有人全部被绑在地上,唯有她孤零零地站在场地中央,吓得花容失色,哭都不会哭了。 这时,为的捕快上前,倒是没有为难聂姑娘,不过也算不上客气,直接扔过来一条绳子。 “自己捆上双手,跟我们走!如有反抗,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聂姑娘拿着绳子,看着老爹和众多同伴倒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喊冤,不由得悲从心头来,忍不住嘤嘤哭泣,却招得为捕快不满。 “快点!哭什么!?你们通贼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哭!?快点!” 这个时候,却有人话了。 “李大人,算了吧,他一个弱女子,不捆上也没有什么大碍,带走吧……” 李捕快回身,现有三个人走了过来,为之人没有说话,却是左边的那一位好心,提点了一句,高声应答之后,又转回身来。 “小丫头,你命好,右龙武军的大人替你说话,就便宜了你这回!走吧……” 聂姑娘听到“右龙武军”几个字,就是一愣,再看了说话之人,感觉似曾相识,突然灵光一闪,然后高声喊道:“我认识杨大人!右龙武军的杨大人!我认识!我们真的是冤枉的!求求几位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京兆府的各个捕快都面面相觑,右龙武军的三人也一愣。 刘家班众人一看有效,也顾不得还躺在地上,纷纷高喊认识杨大人,求做主,老班主刘蒲河更是高喊:“我们是冤枉的!不信的话,请杨大人来作证!” “都闭嘴!” 右龙武军为之人一声断喝,随后阴着脸走到了聂姑娘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认识杨大人,右龙武军的?” “是,小女子认识……”聂姑娘在他冰冷的目光中簌簌抖,却也咬着牙说道。 “放屁!” 谁都没有想到,为之人顿时大骂。 “你个戏子是什么身份,胆敢说认识我军杨大人?攀诬官员,知道是什么罪名么!?来人,把她给我捆上!” 他一声令下,却没有人行动。 京兆府的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为的捕快。 为的捕快也挺为难,谁都知道右龙武军上上下下三千余人,只有一位姓杨,那就是前几天指挥围剿贼人的杨凤楼。 为的捕快最后一咬牙,上前低声说道:“大人,我看他们倒不见得敢撒谎,要不,咱们还是别捆了,把他们带回去,请杨大人认认,要是确有其事,最后也好收场啊……” 不单是他,一开始为聂姑娘说话的那位也上前来劝。 “这事还是谨慎点好,谁知道猴子和他们什么关系……” 说还没说完,就被为之人打断了。 “谨慎什么!?收什么场!?他杨猴子是劳苦功高,那又怎样!?这次抓捕,我才是指挥官!别说他认识不认识还是两可,就是他在我的面前,我也要将这群戏子带走!给我绑!” 为之人恼羞成怒,坚持要绑。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却远远传来,在漫不经心之下,透着一股阴冷。 “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老龟……要绑我的朋友?嘿嘿,好大的官威啊……” 第43章 晾着 说话之人,自然是杨凤楼。≧ 他和牛四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了,看了一眼现场的情景,在想想老龟刚才的话,事情就猜了个大概。 杨凤楼带着牛四稳步上前,先是看了眼刘蒲河和聂姑娘,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继而看向老龟,目光如同刀子般锋利,刮得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场中的人,多少都有点尴尬,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良久之后,杨凤楼冷冷一笑:“指挥官?铜符何在?” 一句话,问得老龟满脸通红。 铜符是右龙武军现场行动指挥官的凭证,作用巨大,足以号令右龙武军以及配合单位的所有人员,管理也是严苛,按照右龙武军的规定,人员不过百,任务不重要,不得轻用。 杨凤楼率领诸多衙门三百多人围剿贼人,自然有铜符颁下。 不过,后续的这些行动,什么查抄张府,什么问询张家仆人啊这类行动,自然到不了出动铜符的程度,更不用说抓捕一群有嫌疑的戏子,更是没有资格使用铜符了。 老龟这个所谓的“指挥官”,说好听的,是大家口头的恭维,说不好听的,简直就是自封的。 “铜符何在?” 这句话要是别人问来,老龟大可拿出什么老头的口谕手令来应付,但是面对着指挥了整个行动的杨凤楼,老龟要是拿出那些东西,自己都觉得丢人。 杨凤楼早知道他没有铜符,问完之后,干脆无视了他,转向老龟身边之人,脸上顿时春风化雨,笑得很是和煦。 “泥鳅,别来无恙啊……” 原来,这位为聂姑娘仗义执言的右龙武军中人,正是泥鳅,他曾经化装成长安城门的守城队正,配合杨凤楼脱离张大善人的送殡队伍。 其实,泥鳅早在看到刘家班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这群人,只不过不知道他们和杨凤楼到底是什么关系,就没有擅自开口,准备暂时把刘家班带回去,再找人通知杨凤楼,现在,看到杨凤楼不但亲自到了现场,还是这么一副样子,自然明白了他与刘家班关系非常。 另外,泥鳅虽然没有参与长安城外围剿贼人的行动,但是在城门的时候,曾经得杨凤楼命令,带人包围了张府,最终同时行动的时候,没有让张府中一人走脱,算是立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勋,心中自然有个亲疏远近。 泥鳅哈哈一笑,上前两步,“猴子,你怎么来了?听说受伤了?我还说过几天去看看你呢……没想到你现在就没事了,你这是不给咱们表现的机会啊……” 杨凤楼也是哈哈一笑,却是伸手一指他,“要不说你是个泥鳅,还真是滑不留手啊……” 杨凤楼此言,说的泥鳅言语中滴水不漏,更重要的,却是看出了泥鳅上前两步的意思——泥鳅向着杨凤楼走了两步,这其中,大有玄妙,不但对杨凤楼有点“起身相迎”的意思,还刻意拉开了与老龟之间的距离,只不过小小的动作,就把自己的立场表露无遗,还不显突兀,颇有些不着烟火气的风轻云淡。 泥鳅哈哈一笑,不再答话,却也不再移动脚步,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再看老龟,已经被气得翻白眼了。 杨凤楼瞥了他一眼,再次无视他,对着为的捕头一抱拳。 “李大人,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这位却是当日围剿贼人时候,负责统领京兆府人马的李大人。 真正算起来,这位李大人不但和杨凤楼又并肩战斗的袍泽情义,还算是受了他的恩惠。 如今他们跟着右龙武军后面,在长安城中捉拿贼人余孽,捞足了不少好处,真要是说起来,还是占了杨凤楼的光,而且杨凤楼独立指挥整个行动,将贼人一网打尽,封功受赏就在眼前,虽然不见得每个人都懂得知恩图报,却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得罪了他。 李大人也是个手眼通透的人物,尤其看到泥鳅的表现,更是知道了怎么办了。 “哎呀,杨大人,几日不见,没想到您已经大好了?咱们兄弟近些天都在来回奔忙,对您疏于问候,请杨大人您千万不要见怪啊……” “好说,好说……李大人和诸位为国操劳,杨某甚是敬佩,怎敢怪罪?” 随后,杨凤楼嘻嘻哈哈地和李大人攀谈起来,随口给刘家班众人作了保,都不用再说什么,早有眼快手勤的捕快上前,帮刘家班的众人松了绑。 值得一提的是,在整个过程中,无论是右龙武军的泥鳅,还是京兆府的捕快,再也没有一人搭理老龟这个“指挥官”,生生地把他晾在那了。 老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暗自运气。 这时候围观的那些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位爷刚才厉害得不得了,一个劲嚷嚷“人来了我也不怕”,结果就来了一位,嘻嘻哈哈几句话,不但刘家班全部释放,那些捕快都不搭理他了,一个劲站那运气,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一点也没有刚才牛气冲天的气势了。 这是咋回事? 周围人议论纷纷,还不停对着老龟指指点点,议论声音越来越大,全被老龟听了个清清楚楚,气得他血直往脑门子上顶。 杨凤楼和李大人还在寒暄。 “杨大人,咱们兄弟得了您的恩惠,这次查抄张府,梳理关系,得了不少好处,兄弟们都是知恩图报的人,想着您什么时候得暇,兄弟们做东,一是庆祝此战功成,二是庆贺您贵体痊愈,您无论如何要赏个面子啊……” 杨凤楼乃是右龙武军新晋红人,李大人当然不想放弃接近他的机会。 杨凤楼自然也笑脸相迎。 “好说,好说,淡粥淡饭即可。” “杨大人这是何意?淡粥淡饭,岂不是太过寒酸,杨大人不是瞧不起兄弟们吧……” “诶……”杨凤楼拖了个长音,一副你理解错了的样子,对着李大人说道:“李大人,咱们有并肩战斗的情谊在,我怎么可能瞧不起兄弟们呢?” “我就是想着,这淡粥淡饭,晾凉了好吃,这人啊,晾着,可不好受啊……啊哈哈……” 李大人一听,脸上顿时一僵。 再看老龟,终于忍不住了,嗷的一声,转身就跑,闪展腾挪几次之后,竟然不见了踪影。 看着轻功着实不错啊。 李大人看着笑容满面的杨凤楼,暗下决心,以后和他在一起,能动手,绝不比比! 这嘴,也太毒了…… 第44章 煮熟的媳妇 李大人一看此间事了,便带着众多捕快,汇同泥鳅,和杨凤楼告别。≧ 刚刚转身,身后顿时吹过一阵香风。 回头一看,那位刘家班的妙龄少女,整个人扑到了杨凤楼的怀里,正哭得梨花带雨。 李大人和泥鳅对视一眼,忍不住暗自庆幸,刚才乃是公事公办,没有刻意为难刘家班的这位少女,要不然的话,小枕边风一吹,岂不是把杨凤楼给得罪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离去,心中早已认定,怪不得杨凤楼火急火燎的赶来,他和这位妙龄少女之间,一定早就成就了好事。 两人却不知道,“早就成就好事”的杨凤楼和聂一锦姑娘两人,尤其是聂一锦,现在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聂姑娘早就对杨凤楼芳心暗许,这件事,在刘家班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杨凤楼自己也能够感觉到,只是年岁尚小,又有父亲杨烈刚刚过世的事情在,让他实在不敢表露出什么。 这一次,刘家班的上上下下都被捆倒,吓得聂一锦早就花容失色,要不是杨凤楼即使赶到,恐怕连她自己也会被绑得跟一个粽子一样。 绝望,无助,羞愤,种种情绪化作泪水,早就把她脸上的彩妆冲刷得乱七八糟,聂姑娘甚至想到,如果她也被五花大绑的话,她就不活了! 而就在这时,杨凤楼赶到了! 犹如天神,在为需要的时候,赶到了! 聂一锦在看到杨凤楼的一瞬间,一双妙目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无论他满脸阴沉,还是笑容可掬,无论是他谦恭有礼,还是言语恶毒,聂一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仿佛一眨眼,这位天神就会离开,至于什么被捆绑的危险,她已根本不在意,因为她知道,杨凤楼来了,他一定护佑自己周全。 果然,杨凤楼只不过嬉笑怒骂了几句,那些如狼似虎的捕快们,不但解开了刘家班众人的绳索,还一个劲地陪着笑脸轻声道歉。 等到这些捕快离开,聂一锦再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顿时化作一阵香风,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杨凤楼的怀里,种种情绪再一次化作泪水喷涌而出,只不过,上一次是屈辱,而这一次,是相思。 杨凤楼在软玉在怀的时候,顿时浑身一僵,苦禅内力奔涌跳跃,差点走火入魔! 周围的人看到好些连台,不由得大声叫好,就说有唐一朝风气开放,唐末时节更是礼乐崩坏,可谁又在长安城中看到过青年男女激烈相拥的场面,叫好声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聂一锦的情绪经过最猛烈的宣泄之后,已经变得如同春水一般温柔,这个时候,理智又重新掌控了他的身体,尤其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好声,羞红了脸,低下了头,松开了手,心中带着无尽的不舍和失望,准备离开那个让人沉迷不已的怀抱。 不料,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她死死抱住。 杨凤楼! 在短暂的僵硬之后,杨凤楼想明白了一切,即使现在身在守制之中,也不能再像个傻子一样无视这一段感情了。 所以,杨凤楼,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在聂一锦失望情绪刚刚升起的时候,死死抱住了她,用尽自己的情绪和力量。 这个时候,什么礼法,什么身份地位的差距,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都是扯淡! 世间的一切,都不能阻挠杨凤楼和聂一锦,在一起! 呃…… 其实,还有一个例外…… “咳咳……” 两声轻轻的咳嗽声,在阵阵叫好声中几乎为不可闻,不过在杨凤楼两人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 两人迅分开,同时低头,仿佛地上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探究一辈子的趣事,不过四只眼睛却在不断乱转,眼角的余光如同练了绝世武功一般,轻而易举地扫到了咳嗽的主人。 刘蒲河。 聂一锦的父亲。 杨凤楼未来的岳父老泰山。 聂一锦终究是女孩子,当真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转身,依旧低着头,快步走开,一个没注意,脑门子撞台柱子上了。 “嘭!” 聂一锦一声惊呼,捂着脑袋狠狠地揉,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杨凤楼被这声吓了一跳,抬头正看见聂一锦都快哭出来了,刚要过去,却被刘蒲河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聂一锦,终于跑进了后台。 只剩下杨凤楼独自面对刘大班主,尴尬得都不会说话了。 “杨少侠……” 刘蒲河刚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不,伯父,叫我凤楼就可以……” 刘蒲河都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了。 好在,牛四过来了。 “班主,您看,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咱们要不去后台……” “好吧……” 杨凤楼感激地看了牛四一眼,果然够兄弟! 一行人来到后台,尴尬的气氛稍减,又有牛四不断插科打诨,总算让气氛回归了正常。 杨凤楼顿时转移话题,也顾不得什么保密不保密,直接把张大善人一家贼人的情况说了,听得刘家班上下目瞪口呆。 “这不可能吧?我的天,张大善人竟然是江洋大盗,还屠灭了刘家八十三口?这……这……” 刘蒲河成功被杨凤楼带沟里去了,只顾上惊叹连连。 杨凤楼正在暗自得意,却没料到刘蒲河话锋一转。 “不行,这长安城不能待了……本以为这里挣钱能容易一些,谁能想到这么危险?刚刚进城就被权贵子弟骚扰,这好不容易挣了点铜钱,还不清不楚地和江洋大盗联系上,谁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幺蛾子,不行,得走……” 杨凤楼傻了,赶紧表态。 “但请伯父放心,只要有我杨凤楼一日在,断然不让刘家班再受骚扰!” 刘蒲河听了,微微眯眼,又看了看躲在台角偷偷观望的女儿,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是走吧……走了,安全……” 这回杨凤楼是真急了,煮熟的媳妇,不是,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飞了? 杨凤楼一看,不出大招是不行了。 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开口…… 第45章 《锁麟囊》 杨凤楼胸有成竹地说道:“其实,我为咱们刘家班,准备了一部,新戏……” “哦?” 刘蒲河一愣,深深地看了杨凤楼一眼,笑着说道: “愿闻其详……” 言语中很是轻慢,一副我根本不信的样子。 ≥ ≤ “这部新戏的名字,叫做《锁麟囊》……” 杨凤楼心中暗笑,按照正常剧本的顺序,先是介绍了剧中主要的人物,以及他们的行当和行头。 仅仅这些,就已经让刘蒲河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等杨凤楼把全本《锁麟囊》的情节,说了出来,更是把刘家班上上下下,都听傻了! 京剧被后世誉为国粹,其中的博大精深,绝对让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作为程派青衣代表剧目的《锁麟囊》,更是如此。 《锁麟囊》说的是:有富家千金出嫁,出嫁前得母亲赠予锁麟囊。出嫁当日,适逢大雨,在春秋亭避雨,巧遇同样避雨的贫家女子,一富一贫两顶花轿对比之下,引得贫家女子悲戚出声,被富家千金闻得,问明情由之后,将内含大量金银珠宝的锁麟囊慷慨相赠。 六年后,富户千金回家省亲,路遇洪灾,与家人失散,无奈之下只得到当地一富户家,充当老妈子,在陪富户家小公子玩耍的时候,误入花园小楼,正好看到六年前的锁麟囊,不由得大放悲声。 原来是那贫家小姐出嫁之后,用锁麟囊中财货经商,最终富甲一方,心中感念当日赠囊之人,将锁麟囊供奉在家中。 真相大白之后,一贫一富两女相见,百感交集,又得富家千金的家人来寻,最终重拾旧时装束,皆大欢喜。 《锁麟囊》一剧,乃是后世著名剧作家翁偶虹,为名列四大名旦的程砚秋先生,量身定做的个人本戏,为程派青衣的代表剧目之一。 此剧刚刚上演的时候,便名动京华,进而红遍大江南北,之后又得多位程派弟子传承,在后世可谓传唱多年经久不衰,自有其魅力所在。 杨凤楼说得兴起,也不顾慌腔走板之嫌,还唱了一段《锁麟囊?春秋亭》一折中最为经典的唱段: “…… 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 人情冷暖凭空造,谁能移动它半分毫。 我正富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支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忙把梅香低声叫,莫把姓名信口晓。” 尤其是“忙把梅香低声叫”中的一个“叫”字的甩腔,唱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虽然不能与后世的程派青衣相比较,却也足以勾魂摄魄! 杨凤楼唱完之后,后台一片寂静。 聂一锦更是美目连闪,完全被《锁麟囊》剧情所吸引。 江湖儿女最是看重情义二字,富家千金虽然不是江湖儿女,却在看到贫家女子之后心生怜悯,仗义疏财,颇具江湖侠气,故事最后,又以大圆满为结局,这种善有善报的故事,最是对她的胃口。 而且《锁麟囊》一剧,是以名叫薛灵湘的富家千金为核心,在刘家班中,简直是为了她量身定制一般! 一想到日后自己也有机会,将“忙吧梅香低声叫”唱得荡气回肠,聂一锦就恨不得现在登台才好。 老班主刘蒲河却比女儿想得更多一些。 这位传承了鞭扫灯花绝艺的老人,虽然在长安城中声名还不显,但是他拥有足够的眼界和见识,当他听杨凤楼将《锁麟囊》讲完之后,马上就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神作,如果能够让刘家班来演出的话,必然名动天下! 不过,在心头的火热稍稍冷却之后,刘蒲河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这出戏,小小的刘家班,根本演不了! 先,人员不足,别的不说,仅仅《春秋亭》一折中,就有富家千金薛灵湘,贫家女子赵守贞,丫鬟梅香,家院薛良,赵父赵禄寒,一老一小两位傧相,以及抬轿送亲的诸多龙套,这一折戏,最少也要十多个人才能演得下来,而刘家班算上牛四,一共才五个人而已。 其次,行当不足,听杨凤楼的意思,这出戏中,需要应工的行当,有青衣,有老旦,有老生,有丑角,还得有娃娃生,这些行当,刘蒲河听都没有听过,刘家班一直表演参军戏,正经的行当,也不过苍鹘和参军两个,根本划分不了那么细。 再次,演出所用的道具不足,什么花轿啊,什么铜锣啊,什么小楼啊,最重要的,连锁麟囊都没有,要是演出这部戏,总不能拿一个破布口袋上去应付吧?刘家班的家底可不厚,表演参军戏也用不着这些东西,要是重新置办的话,那可不是小小刘家班能够支应下来的。 最重要的是,声腔唱法完全不同,听着杨凤楼的唱,口音有些像淮南道,又有些像河南道,腔调呢,又有些像江南道,可是剧中情节生在登州,又变成了山东道,实在是让刘家班这些人难以把握。 刘蒲河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重重困难,便为难地对杨凤楼说了。 杨凤楼却是一笑。 刘班主果然眼界宽阔,不过,他想到的这些,依旧是差得太远了。 他绝对想不到,后世的京剧,戏台服饰有多么考究,文武场面又多么严苛,舞台表演又多么严谨,后台的管理又有多少规矩! 不过,杨凤楼也不准备告诉他这些,只是微微一笑。 “刘伯父只管放心,只要咱们刘家班想演出这一处《锁麟囊》,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说完,杨凤楼突然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既然要准备这出戏的话,恐怕……刘家班近期,可就走不了了……” 刘蒲河一愣。 旁边的聂一锦早就跑到了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一阵猛摇,一声“爹”叫得简直比程派青衣的唱腔还要荡气回肠。 刘蒲河看了看杨凤楼,无奈之下轻拍聂一锦的小手,对着杨凤楼说道:“如此……就要麻烦凤楼少侠了……” 杨凤楼嘿嘿一乐,从杨少侠,到凤楼少侠,进步不小。 抬眼,正好看到聂一锦瞟过来的目光,更是心神一阵晃动。 这个时候,牛四却凑了上来,腆着脸一阵谄笑。 “大哥,没想到您还能编演新戏呢……你看,是不是在剧中也给我安排个角色?” 杨凤楼看着聂一锦的笑颜如花,正看得入神,被牛四一打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行啊,一共两个小孩,你想演哪个?” 牛四顿时苦了脸。 “我要是演薛灵湘的儿子,不成了你和聂姑娘的儿子了?不是说好了兄弟想称么,怎么差了辈了……?” 第46章 悲喜两重天 杨凤楼用一出《锁麟囊》留住了刘家班,在聂一锦的含情脉脉和刘蒲河的虎视眈眈之下,也不方便多待,起身告辞,带着牛四,离开了刘家班。 这货还记恨着杨凤楼对他的调侃,一路上竟然不怎么说话,倒是让杨凤楼得到了一刻难得的清净。 带着牛四,来到长安城中最大的成衣铺。 杨凤楼亲自动手画出图样,要求定制演出锁麟囊所需要的各种服饰。 别的服装还好说,只是表演《春秋亭》一折所需要的凤冠霞帔,成衣铺的掌柜说什么也不接。 有唐一朝,按照社会层级的不同,对所有民众,在服装上都有要求,白丁黑白、黄,而商贾、屠户着黑,至于杨凤楼所要求的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实在逾制得太厉害,即使唐末礼乐崩坏,成衣铺的掌柜,也不敢将朝堂五品之上官员才能穿戴的大红色丝绸,用来做戏服,更别说凤冠霞帔这种东西了。 最终,还是杨凤楼掏出了右龙武军的腰牌,才算解决了问题,还不包括制作凤冠。 掌故的说得好,这东西不是我们不做,实在是做不了,您要是想要,就去将作监吧,满长安城,也就他们和内廷织造,才有这个手艺,能把这东西做出来。 杨凤楼一气之下,不做拉倒,回去自己做。 带着牛四出了成衣铺,直奔西市,采买了大量制作舞台用具的原料,看得牛四直嘬牙花子,大哥这不是被气疯了吧?布条子,白蜡杆子,倒是还好说,这金线银丝是干啥的?难道他还会刺绣?鸟毛呢?还有这么多硬纸?这都是干啥的? 林林总总两辆大车啊,要不是成衣铺看在右龙武军腰牌的份上,只收了个订金,估计又得让柴飞给送钱来。 就这样,杨凤楼和牛四回到了杨家。 贺氏也被杨凤楼的大采购吓了一跳,一看这些东西,忍不住就抄起了擀面杖,你个败家子,买怎么多没用的东西干啥? 不由分说,撵得杨凤楼一阵鸡飞狗跳。 直到杨凤楼把情况说明,这才停了下来,犹自气呼呼地告诉他,等你做不出来的时候,咱们再算账!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今天晚上,没饭! 杨凤楼一看,没办法,带着牛四在外面简单吃了两口,交代了他几件事,第一,把《锁麟囊》的剧本带回去,让刘家班上下人等熟悉一下,第二,十天后,按照约定,去成衣铺看看,如果他们按时完成了服装的话,就来通知一下,第三,请刘蒲河物色一下好一点的演员,初步接洽一下,看看能不能吸收到刘家班来,费用不是问题。说完之后,就让牛四回去了。 牛四一走,杨凤楼信步回家,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刚刚搞定了媳妇,就惹怒了老娘,这婆媳关系果然是上下五千年不变的难题啊,这还没怎么着呢,自己都混不上饭吃了,看来,在这个难题中,最难的,还是自己。 杨凤楼一边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一边信步走着,不多时,抬头一看,却是到了长安西城的永安坊。 永安坊! 杨凤楼周身一震,心中颇有些自责。 一件事接一件事地处理下来,让他在忙碌之中,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整理衣冠,采买物品,进入永安坊,七转八拐之后,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王家! 王忠,王捕头的家! 王忠家中人口不少,父母健在,家有贤妻,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子大点,十一岁,女孩子小一些,九岁,一家人全靠王捕头的俸禄过活,生活很是清贫。 杨凤楼这才知道,那王捕头并不是贪财,而是“居长安,大不易”,让他不得不多弄些钱财培养孩子赡养老人。 暗叹一声,上前。 唱名而入,拈香祷告,恭恭敬敬地行礼。 随后,孝子还礼。 这男孩子,名叫王泉,乳名唤作小泉,而不是杨凤楼一开始以为的“小犬”。 想到王捕头临终的嘱托,杨凤楼上前,轻抚孩子的头顶,将王捕头临终时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当杨凤楼说到“他老子最终抓到了坏人”,灵堂之中顿时哭声一片,王泉更是眼泪长流,抽泣得难以自已。 杨凤楼胸口堵,眼睛涩,狠狠地长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伸手帮王泉抹去了眼泪。 “小子,你爹是大英雄,你不能给他丢人,别哭了,听话……” 小王泉应了一声,双手狠狠揉了揉眼睛,随后抬眼望向了杨凤楼。 杨凤楼看到了他眼中猩红的血丝,同样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坚定,突然,心中一阵悸动。 杨烈身死的时候,杨台是不是也是这样? 如果自己没有跨域千年而来,杨台又怎么去报仇? 杨凤楼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忍不住亲近这个小王泉,想了想,杨凤楼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小子,想不想报仇?” “想!” “你敢杀坏人么?” “他是坏人,我就敢杀!我要为我爹报仇!” “好!” 杨凤楼拍了拍小王全的头顶,转身对王捕头的夫人说道:“嫂子,我带着小王泉出去一趟,去去就回……王大哥的灵前空虚,怎么也要有些祭品才好……” 王夫人知道杨凤楼的身份,同样也猜得出他们要去干什么,看着年仅十一岁的儿子,还懵懵懂懂地站在那里,有些不忍,不过回过头看了看愁云惨淡的灵堂,尤其是王忠王捕头的棺椁,一咬牙,一狠心。 “还请杨家叔叔多为照看……” 杨凤楼点头,带着小王泉,刚刚准备出门,却不料一个小小身影,扑了过来。 “杨叔叔,我也要去!” 却是王忠九岁的女儿,王淑。 王夫人赶紧上前,一把拉回来女儿。 “你哥哥和杨叔叔去办正事,你不要捣乱,淑儿听话。” 谁知道小丫头还挺倔强。 “不,我也要和杨叔叔一起,去杀坏人!” 杨凤楼微微一笑,俯下身形,对着小丫头说道:“小王淑听话,等你长大了,叔叔一定带着你去杀坏人……” “说话算话?” “当然!” “拉钩……” “……” 杨凤楼笑着和小王淑拉了拉手指,小丫头还一本正经地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杨凤楼却不知道,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个承诺,日后给他惹出来多大的麻烦。 第47章 这才是报仇! 小王泉,第一次见到杨凤楼的时候,就对他很有好感。 起初的根源,还是来自王捕头。 王忠时任大理寺所有捕快的大头目,虽然官阶不入流,却也因为职务的关系,生前很是风光,乃是小王泉心目中最大的英雄。 他最喜欢的故事,便是听王忠如何大展神威捉拿坏人,也经常能够看到长安城中的城狐社鼠,在王忠面前俯帖耳的样子,久而久之,便把王忠看做了正义和公正的化身。 但是,这一切,在王忠身故之后,便全变了。 除了王忠生前的同僚来祭奠了一下,那些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的人,集体消失了,更有甚者,还有城中无赖到王忠灵前捣乱,要不是王氏夫人不顾身穿重孝,亲自前往大理寺,请得王忠生前同僚出面,恐怕王府的葬礼都办不下去。 小王泉,第一次对“世态炎凉”这四个字,有了真正的认识。 就在这个时候,杨凤楼出现了。 面容肃穆,执礼甚恭,礼金足足十两银子,这个数目,甚至过了朝廷的赠送。 小王泉感觉,前来吊孝的人里面,只有杨凤楼是真心实意的。 不但如此,杨叔叔还问他想不想报仇,小王泉想都没想就跟着他出门了。 他相信他! 两人来到大理寺牢狱门口,两名看门的狱卒齐齐一声惊呼,不由分说转身就跑,在进入大门的时候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年长的狱卒跑了进去,而相对年轻的狱卒,战战兢兢地站在足足两丈远的地方,看着两人,想说话,又有些不敢。 杨凤楼有些尴尬,对小王泉说道:“那个……早晨的时候,我过来为你爹收了点利息,场面……那个……有点失控……” 小王泉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大理寺的典狱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门,一见到杨凤楼,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站得远远的,一躬到地。 “杨大人,别来无恙……” “又要给老兄添麻烦了……” “不敢,不敢,请进,请进……” 小王泉都看迷糊了,这位典狱长大人自己知道,官品还在父亲王忠之上,据说为人很是倨傲,就算王忠在世,在他面前,也讨不了多少好脸,却没想到,他对待杨凤楼竟然如此恭敬,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典狱长的表现,不由得让小王泉很是好奇:杨叔叔,到底干了什么? 依旧是昏暗的灯光,依旧是漫长的甬道,依旧是两侧数不尽的牢房。 三人进入牢狱,顿时惊呼连连,可是瞬间戛然而止,整个牢狱中,静谧得如同鬼蜮,仿佛已不在人间。 小王泉有些害怕,伸出手,抓住了杨凤楼的衣角。 杨凤楼回头,轻轻一笑,伸出手,抓住了小王泉的小手。 小王泉,顿时感觉到那双大手的温度,没来由地镇定了下来,跟着杨凤楼不断向前,仿佛甬道也没有那么漫长了。 在甬道的尽头,小王泉看到了最后的牢房,以及牢房里面的人,顿时一声惊呼。 他从来没有看到这么恐怖的人。 四肢绵软,血肉模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靠在墙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了出去! 头凌乱,眼神麻木,根本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这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王泉的惊呼声,在大理寺的牢狱中震荡不休,也让那个囚犯的眼睛动了动。 转动,很是缓慢,当定格在三人身上的时候,猛然睁大! “嗬!嗬嗬……” 连续的惊呼,完全不似人声,仿佛漏了气的皮球一般。 不但如此,小王泉还分明看到,那位囚犯浑身上下开始颤抖,好像是挣扎,却无力移动,最终变成了剧烈地哆嗦,当真是体若筛糠。 这个时候,杨凤楼回头,俯身,直直盯着小王泉的眼睛,神色很是郑重。 “这就是你的仇人!” “姓张……在追击的过程中,以金银用毒,毒得你爹倒地惨嚎……他要你爹惨嚎七日,才能中毒而死……他儿子被你爹抱住的时候,打了上百记肘击,你爹的肋骨,全都被打碎了,正是这些肋骨,戳入心脏,才让你爹殒命……” “现在,给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你敢不敢?” 说完,从身上抽出一把精钢匕,递到了小王泉的身前,依旧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小王泉看看杨凤楼,又看看仇人,目光最后定格在匕上,一咬牙,狠狠抓过了匕,转身走向牢房,步伐有些慌乱,却很坚定。 杨凤楼一笑,也跟着上前了两步。 小王泉走得很快,手握匕,紧盯仇人,自从知道父亲王忠就是死在他们父子的手上,小王泉看着他的凄惨,不但不再害怕,反倒是有些快意,恨不得他更加凄惨才好。 手中匕仿佛一团火,在跳跃燃烧,一想到能够手刃仇人,小王泉的心头,也燃起了一把火! 随着小王泉的逼近,张老太爷颤抖得更加厉害。 小王泉见状,竟然放慢了脚步。 这小子无师自通,赫然要让张老太爷恐惧更长的时间! 他越是恐惧,小王泉就越是痛快。 这才是报仇! 开门,进入牢房,小王泉站到了张老太爷的面前。 张老太爷颤抖地更加厉害,虽然无力移动,竟也会慢慢后仰,仿佛要躲避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突然,张老太爷的眼睛猛然睁大,喉咙中出“嗬嗬”的声音,由大转小,最后竟不可闻,声息全无。 他,一位五品武夫,竟然被生生吓死了! 小王泉傻了,回头求助地望向杨凤楼。 此时的杨凤楼手搭着牢房的木栅栏,也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很是郁闷。 “要不……你把他的人头砍下来吧,以此来祭奠你爹的英灵……” “杨大人,这……这恐怕不行……”典狱长鼓足了最大的勇气说道。 毕竟狱中瘐死,说的是犯人病死或者重伤不治,却如何也解释不了尸分离的状况,杨凤楼也不能太过难为典狱长。 “那就砍他一只手!” 半晌之后,小王泉死死抱着一只残手,要带回家去,放到王忠的灵前,做最重要的祭品。 杨凤楼见状,却是一声长叹。 “王大哥,您英灵好走,小弟和小泉……为您报仇了!” 却不想,小王泉扬起了头,满是希翼地看着他。 “杨叔叔,我想……以后和你一起抓坏人……” 杨凤楼摸了摸他的头,和蔼一笑,“那就要进入右龙武军了……” 一如当初。 第48章 新任务 十天后的清晨,杨凤楼缓缓睁开了双眼,一道精光在眼中闪过。≥ 感受到日益壮大的内力,满心欢喜。 经过十天的修炼,他已经完全稳固了六品内力,而更让他欣喜的是,内力在稳定之后,随着修炼,还在丝丝增长。 杨凤楼估算了一下,照现在内力增加的幅度来计算的话,不过半年,自己就能跨进五品,再有九个月的时间,就能成就四品武夫。 苦禅内功,最重悟性机缘,不重水磨工夫。 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突破七品六品之间关口之后,内力竟然能够通过勤学苦练不断积累? 杨凤楼仔细思考,却也没有结果,毕竟这种家传的内功,除了杨氏嫡系,没有人能够给予他指导。 不过,这终究是好事,便不再多想。 简单洗漱之后,杨凤楼来到书房。 现在的书房,杂乱得一塌糊涂,全是他为刘家班上演《锁麟囊》所准备的各种道具,不过大多是半成品,这十天以来,杨凤楼除了勤加修炼苦禅内功之外,剩下的时间,大多在书房消磨在这些道具上了。 在这些道具中,杨凤楼最为看重那一套凤冠,他要将这套凤冠做得美轮美奂,给聂一锦一个天大的惊喜,也算是两人定情之后,杨凤楼正式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如今,凤冠的制作已经进入中期,三天前刷了一遍清漆,下一步就是描金。 用手试了试,杨凤楼满意地点点头,凤冠的胎体已经完全阴干,完全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不过,今天,杨凤楼可没有时间,他要去右龙武军。 原来,昨天午时前后,杨凤楼的封赏,已经下来了。 杨凤楼因察敌踪,又孤胆深入,最后指挥若定全歼群贼,记功三转,是为功。 职事官,从正八品上的翊卫,晋升为正七品下的中侯,直接跨越了从七品下,从七品上两个官阶,可谓真正的连升三级。 不但如此,他还得封武散官,致果副尉,正七品下,又因战功三转,得封勋官,飞骑尉,视为从六品。 如此一来,杨凤楼在整个大唐的官僚体系中,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了。 除了杨凤楼之外,其他参与围剿贼人的右龙武军众人,也都各有封赏。 其中,柴飞和宋岩,和杨凤楼一起察敌踪,又负伤杀贼,各自成为了右龙武军中直长,官阶从七品下,仅比杨凤楼低了一级。 昨天封赏之后,众多同僚前来道贺,同时也给杨凤楼带来一个消息,让他今天清晨前往右龙武军驻地,接受老头安排新的任务。 杨凤楼回到驻地,见到老头,现只有自己一人,却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左右龙武军负责监察朝堂江湖,很多行动都在秘密进行,自然在颁布任务的时候,也要注意保密。 不过,老头的第一句话,就让杨凤楼一愣。 “你知道五姓七家么?” 当然知道! 恐怕全大唐的人,都没有几个不知道赫赫有名的五姓七家! 那是有唐一朝最尊贵的世家门阀! 追根溯源,最少也能追到八百多年前的汉朝! 五姓七家虽然在玄宗朝之前备受打压,依旧有大量的弟子出仕为官,到了玄宗朝之后,更是有大量子弟身在朝堂,单就宰相一职来说,有唐一朝,便有将近一半的宰相,出身自五姓七家! 在老百姓们看来,那才是真正的贵族! 只是不知道老头怎么会提到他们? “你知道就好,是这样的……” 随着老头的描述,杨凤楼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五姓七家不但在朝堂上势力强大,在地方上,更是实力雄厚,尤其在各个家族所在的州县,更是犹如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其中,地处成德方镇深州的博陵崔氏,更是如此。 博陵崔氏不但为官的子弟众多,还把深州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即使以成德节度使的豪横,也不得不在博陵崔氏的面前退避三舍。 就是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博陵崔氏,竟然出现了新的状况,那就是:要成立一个江湖门派! 听到这个消息,杨凤楼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响当当的贵族门阀,竟然要掺乎到江湖之中去?这不是有病么? 老头也在苦笑。 谁听到这个消息,都是这个反应,都不信!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深州城内要成立一个江湖门派,叫做青云门,暂定门主田瑞武,副门主顾子昂,护法两人,分别是徐勇和马锐,虽然组建青云门的这几位核心人物没有姓崔的,但是他们的身份都是崔氏部曲,都是从小就在崔家长大的家生子。 这样的青云门,要说和博陵崔氏没有关系,谁信? 现在江湖上沸反盈天,都在纷纷猜测,博陵崔氏这是要干什么? 不单江湖上议论纷纷,就连朝堂之上,都开始出现了疑问的声音,更有甚至,直接找上了崔氏在朝的官员问个明白。 崔氏出身的官员一开始拒不承认和青云门的关系,不过后来实在扛不住了,最终统一了口径:家中老祖做的决定,成立江湖门派,只为自保! 这个理由,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博陵崔氏这回是铁了心了,不管被人信与不信,依旧按部就班地推动青云门的成立,如今已然广撒英雄帖,定于乾符三年八月十五,在深州举办青云门成立大会,有请江湖同道前去观礼。 “博陵崔氏实力雄厚,影响力巨大,他们成立江湖门派,无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咱们右龙武军都得搞明白!“ “按照上面的意思,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可以在右龙武军挑选人员九名,并有权组建外围队伍,前往深州参加青云门的成立大会,同时有权启用成德方镇内的右龙武军情报人员,无论如何,也要搞清楚博陵崔氏要干什么!” 说着,老头直接出示铜符印信,就要任命杨凤楼为本次行动的总指挥。 “右龙武军代大将军,辟仗使令:任杨台为右龙武军行军参军,并掌军中机密事,便宜行事!” “等等!” 杨凤楼不干了。 “老头,在试炼任务开始之前,你说过,咱们这批受训人员,如果在试炼任务中表现突出,可以自行选择任务……” “我要选的任务,不是这个!” “我要前往曹州!” “我要挑选和黄巢王仙芝有关的任务!” “我要为我爹报仇!” 老头再一次苦笑。 “猴子,不是我不帮你,这一次任务,乃是上面直接点名让你去,知道是谁点的你么?” “谁?” “辟仗使大人!” “如今宋大将军出征东南,咱们右龙武军就由辟仗使代管,他的命令,咱们谁都违背不了……另外,听说,这个命令乃是左神策军护军中尉田令孜大人,直接下达给咱们辟仗使的……!” “猴子,你想给你爹报仇,谁都知道,但是王仙芝乃是江湖宗师,黄巢也是个二品武夫,你一个小小的六品,实在是难以成功……听我句劝,接下这个任务,利用这次任务,好好磨练一下自己,快点提升内力,这样,你才有更大的把握报仇……” 杨凤楼沉默半晌,一把抢过老头手中的铜符印信,转身就走。 老头一声长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却没有注意到,杨凤楼在出门之后,面色狰狞,从牙缝中迸出来几个字: “陈大公子!” ps: 1.唐朝的官职,有爵位,职事官,散官,勋官,还有使职,加官。文中“中侯”为职事官,“致果副尉”为武散官,“飞骑尉”为勋官,而“行军参军”是使职,有别于其他常设官职,也就是说,这个官职并不常设,在任务完成之后,便需要上缴铜符印信。 2.唐朝宦官体系很是庞大,对于天子禁军来说,左右神策军由宦官护军中尉统领,而北衙六军都加派了宦官监军,这个监军的名字,就是辟仗使,除此之外,还有临阵监军、监军使、都监等职位,都是起到监军职能的宦官官职名称,只不过监督的军队各有不同。 第49章 生不如死,才有意思 陈大公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入则珍馐美酒,出则豪奴华车,还有刘大印等神策军校尉军士护卫左右,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好在他本是出身市井的蜀中无赖,骤然权势通天之后,也不知道干些什么能够伤天害理,整日里还是沉迷在吃喝玩乐之中,尤其是刘大印带着他去了一趟平康坊之后,更是夜夜笙歌,难以自拔。 按照陈大公子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嗯~安逸,安逸得很……” 起初,陈大公子还不知道,叔叔的官职到底有多大威力,行事还算有所顾忌,结果一次争夺花魁,和对方人马争了起来,刘大印直接报上了田令孜大人的名讳,对方一下子就软了,不但赔礼认罪,还包下了陈大公子多日的花销。 陈大公子在意气风之后,难得得正经了一回,仔细询问了一下左神策军护军中尉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他知道叔叔就是赫赫有名的“宦官四贵”之一,彻底再无顾忌。 抢花魁,赖嫖资,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只要对方稍稍强硬一些,便报上叔叔的大名,那真是一个无往不利,把整个平康坊都闹得乌烟瘴气。 烟花女子不敢多言,老鸨龟奴曲意奉承,商贾官员避而远之,陈大公子只用了不足一月的时间,就堪堪成为平康坊一霸,当真了得。 不过,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刺,那便是杨凤楼。 那是他初抵长安,在大街上调戏了一个戏子,便被杨凤楼搅了好事,身边刘大印等人也都胳膊肘往外拐,着实让他丢了些颜面。 如果他还是那个蜀中无赖,“颜面”这两个对他来说,就是个“屁”,可是现在,他可是赫赫有名的陈大公子,岂有不找回颜面的道理? 所以,他就把想法和叔叔田令孜说了。 田令孜问他想怎么做。 他说要弄死杨凤楼。 结果被叔叔训斥,“糊涂!弄死个把人有什么意思?你让他生不如死才算是能耐……那杨凤楼十五岁进入右龙武军,就是为了他爹报仇,如果把他派到别的地方做事,一辈子都见不到黄巢王仙芝,他还怎么报仇?这不比弄死他有意思?” 陈大公子不由得大赞叔叔英明。 随后,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在他的印象里,只要叔叔出手,就没有办不下来的事,与其关注杨凤楼,还不如再去平康坊呢,那里还有纸醉金迷的生后在等着他。 纸醉金迷,金迷纸醉,久而久之,陈大公子也有点没意思。 毕竟在平康坊再怎么玩,也就是最后哆嗦那一下子,再加上平康坊中花魁都让他玩了遍,缺乏新鲜感之后,自然有些提不起精神。 一直跟随他的刘大印,仿佛也看出了陈大公子的无聊,很是狗腿地建议:“要不,去教坊司玩玩?” “教坊司?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么?” “教坊司当然好玩了,那里都是乐工舞姬,大部分都是犯官家眷,不但知书达理,而且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她们从来只卖艺,和平康坊的这些烟花女子相比,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陈大公子一听就来精神了,刘大印继续狗腿。 “我听说金吾卫有两个队正犯了事,他们的家眷刚刚被打入教坊司,其中一个,乃是队正新纳的小妾,原来也是花魁,不过她本是清官儿,据说出嫁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清官儿花魁……”陈大公子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叫什么?” 刘大印嘿嘿一笑。 “公子,您还记得五天前和如莲姑娘喝酒的时候,如莲姑娘说过,她以前有个最好的姐妹,姿色出众,体态风流,一手铁板琵琶弹得出神入化,不以姿色娱人,却艳压整个平康坊,算得上当之无愧的花魁!可惜现在已经嫁做人妇了……” “对对对,有这么回事……我当时还说可惜了呢……莫不是?” “就是她,田小娥!” 陈大公子顿时仰天大笑,“好,老刘,这事,你做得地道!有心了!说吧,赏你点什么好?” 刘大印立刻说道:“为公子做事,那容得小的们不用心,不敢祈求封赏,只不过,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说说。” “我和弟弟刘大全,想去右龙武军……” “好说!我和右龙武军的辟仗使打声招呼,你们直接过去就行,只是,你们走了之后,以后有什么好事,可不要忘了你家公子……” “公子放心!” 随后,陈大公子和刘大印等人一起前往教坊司。 护军中尉的牌子砸出来,果然无往不利,教坊司的管事,连个屁都没放,直接就把田小娥带了出来。 陈公子一看,大喜过望。 这田小娥果然生得国色天香,最关键的是,全然没有长期迎来送往的虚假笑容,凛凛然带着一股清水出芙蓉的清新,又无时无刻不散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魅惑。 果然名不虚传! 陈大公子顿时心猿难制,意马难拴,当天夜里,就成就了好事。 三天,整整三天时间,陈大公子都没出屋! 那真叫一个温柔乡中得温柔啊。 不过,第四天的早晨,一声惨叫,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 陈大公子,出事了。众人连忙赶过去,却现陈大公子虽然衣着散乱,却也无病无灾,只是脸上欲哭无泪,难看非常。 后来,才有小道消息慢慢流传开来。 陈大公子,竟然不举了! 有人说,这他娘纯属天谴,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才给他一个教训。 也有人说,那是因为陈大公子夜夜笙歌,早把自己的身子掏空了,又骤然得手田小娥,在百般温存之下,将体内的元气全部消耗完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当然,还有一种很隐晦的小道消息,那就是,陈公子这样,乃是田小娥投毒所致,不为夺命,只求让他的子孙根变成摆设…… 种种消息,众说纷纭。 陈大公子最后也没有正面回应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过,田小娥,已然远走高飞。 就连在这件事中穿针引线的刘大印刘大全兄弟,也都不见了踪影…… 第50章 贵和班 乾符三年六月初七,晴,宜出行。 刘家班,在这一天,离开了长安城。 刘蒲河等人进入都城长安,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除了杨凤楼之外,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自然也没有什么灞桥折柳十里相送的戏码,不过,刘家班还是在十里长亭处停了下来。 这是副班主的命令。 如今的刘家班,可谓兵强马壮,除了原有的五个人之外,刘蒲河还在长安多方斡旋,招募了三位乐师和六个打杂的后生,除此之外,副班主还带来了十一个人,共同组成了新的刘家班。 甚至副班主还蛮横地给刘家班更名,叫做,贵和班。 队伍大了,规矩自然也多了。 刘蒲河虽然是名义上的班主,不过各种规矩都是副班主一人制定的,贵和班的人都知道,在班里,真正说话管用的,却是副班主。 副班主年纪不大,年仅十五,身高六尺有余,面目微黑。 正是大唐右龙武军行军参军,右龙武军中侯,致果副尉,飞骑尉,杨台杨凤楼! 原来,杨凤楼终究还是接下了任务,带领右龙武军的众多人员,前往成德方镇,在青云门成立一事中,探查博陵崔氏的最终目的。 杨凤楼别出心裁,将刘家班所有成员,全部招募成右龙武军的外围成员,与原右龙武军人员,组成新的贵和班。 以演出剧团的形式,做自己一行人的身份掩护,前往成德方镇! 这种新型的方式,得到了老头的大力肯定,并且动用右龙武军在成德方镇的各种内线,给予杨凤楼行动上的支持。 按照计划,杨凤楼应当在六月十七出,在七月十五之前到达成德方镇的治州——镇州,带领贵和班参加那里的盂兰盆节的庆祝活动,然后在当地内线的接应下,再次出,前往博陵崔氏所在的深州,在八月十五之前抵达,正式开始对青云门和博陵崔氏的调查。 从长安出到达镇州,路途足足一千八百里,要想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走完,时间虽说不上多么紧迫,却也没有多少富余,按道理说,杨凤楼应当早早上路才是,不过,杨凤楼一过了长安东北的十里亭,就命令队伍停下了。 他要等人。 不多时,两人四马,带着一辆马车,姗姗而来。 走到近前,为大汉跳下马来,哈哈一笑,“杨兄弟,幸不辱命啊……哈哈……” 却是原神策军校尉刘大印。 他身后的大汉,却是他的族弟,刘氏排行十三的刘大全。 这刘氏兄弟,曾经因为陈大公子调戏聂一锦,与杨凤楼不打不相识,如今重新调动到右龙武军中,自然和杨凤楼更加亲近。 杨凤楼上前,微微一笑,“刘叔叔,可不能这么论,您和先父交情不浅,凤楼在您的面前,不过是一个小辈,咱们可不能乱了规矩……” 刘大印哈哈一笑,“凤楼,话不能这么说,以前,我们兄弟说认识你父亲杨烈,只不过是高攀而已,说什么交情不浅,我们兄弟自己都脸红……再说,你杨猴子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我们兄弟都有所耳闻,那真是不得了,还有,前几天的事,嘿嘿……如今咱们同在右龙武军当差,我们兄弟又在你手下讨饭吃,咱们还是平辈论交的好。” 杨凤楼一笑,“如此的话,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人带来了么?” 刘大印一指身后的马车。 一位美妇挑开了车厢的帘子,款款走来。 正是田小娥! 如果陈大公子看到田小娥、刘氏兄弟和杨凤楼搅合到一起,绝对会气得吐血! 他那彻底不举的毛病,根本就不是什么酒色掏空了身子,而是杨凤楼等人给他下得圈套! 原来,杨凤楼在无奈接下了成德方镇的任务,一听到是护军中尉田令孜亲自点将,就知道是陈大公子在背后阴他!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被人阴了,不去报仇,那可不是杨凤楼的性格。 所以,他就找上了刘氏兄弟和田小娥,请刘氏兄弟将陈大公子的注意力,转移到教坊司田小娥的身上,然后动用右龙武军贮存的秘药,请田小娥在曲意奉承陈大公子的时候,给他悄悄下到饮食之中,最后的结果,便是陈大公子在不知不觉之中,彻底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 这个局,做了个天衣无缝,一把坑得陈大公子生不如死。 田小娥款款上前,在杨凤楼面前站定,恭敬行礼。 “多谢杨公子仗义出手……” 杨凤楼点点头。 “你事情做得不错,救你出教坊司,也是早就商量好的,不必多谢……现在有两条路给你,第一,是给你金银财宝,让你远走高飞,虽然数量不多,却也能保你个衣食无忧,第二,允许你加入贵和班,算做正式的班社演员,跟着我们把任务做完,给你个放良的文书,要是在任务中表现突出,说不定能够将你从外围人员,正式纳入右龙武军。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田小娥一声苦笑,“小女子无依无靠,在这乱世之中如何能够自立?还请杨公子怜惜,让我加入贵和班,为杨公子鞍前马后,只求不要再做那无根的浮萍。” “这么说,你选第二条路了?” “是。请杨公子怜惜……” 杨凤楼点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这田小娥虽然才貌出众,却也没有什么依靠,本以为嫁给王阔能够过上相夫教子的安宁日子,却不想短短几天时间,就因为王阔犯事,被纳入了教坊司,可谓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如今杨凤楼给了她这两条路的选择,她自然是要紧抱右龙武军的大腿,再也不愿做那人人都可以欺凌的弱女子了。 杨凤楼刚刚安排好田小娥,刘大印就上前一步。 “杨兄弟,此间事了,我们兄弟也告辞了,咱们日后再见!” 杨凤楼一拱手,“请刘六哥,十三哥,万事小心!” 刘大印哈哈一笑,翻身上马。 “荣华富贵马上取,不做权贵狗奴才!” “这才是我辈男儿作为!” 说完之后,打马而走。 杨凤楼也被刘氏兄弟的豪情所感染,大喝一声,手指东北。 “出!” 第51章 贵和班的杨凤楼时代 关中地区的盛夏,绝对能把人热死。≧ 空气干热干热的,一口吸进去,仿佛要把整个胸膛点燃,再一口吐出去,燎得嘴唇干巴巴地疼。 这样的天气,别说人了,就连一条狗都不愿意出门,随便找个树荫一卧,吐着舌头,呼哈呼哈就是一天,只有等到太阳落山之后,才勉强有点吃东西的想法。 晋阳城外城南驿站,也是如此,根本没有多少来往的官员,连带着驿站左近的客栈酒楼茶铺也没了生意。 悦来客栈的小伙计赵三,趴在桌子上,赖洋洋地盯着驿路呆,也不知道是热傻了,还是抱怨老太爷太狠了点,这么热的天气,自然没有多少旅客上路投宿,也就少了些铜钱的打赏,这个月家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整条驿路之上,黄土夯平的路面,在太阳的照耀下,明晃晃地有些耀眼,好在根本没有什么人行走,要不然黄土沸腾起来,能落得满头满脸,那才叫一个难受。 也不知道到底是盼着来人好,还是盼着没人来才好。 赵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盯着驿路,时间长了,双眼干涩得厉害,闭上了眼睛,暗自叹了一口气。 也是,谁会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不过,事无绝对,总有例外。 天色将晚的时候,一个车队,从远方,缓缓而来。 赵三顿时一喜,运足目力,仔细观看。 车队规模不小,足足十来辆大车,还有两辆带厢的马车,也不知道坐的是大老爷还是女眷,随行精壮汉子,足足有二十多个,有的赶车,有的步行,还有人背着水囊前后照应。 每一辆大车的前头,都插着一根短短的小旗,杏黄色的旗面上写了两个大字,走得近了,才能认出来,贵和。 这是……看着不像官员家的队伍,又不像车马帮押运货物,难道是个戏班子?那这个戏班子,可够大的了。 赵三一边想着一边跑出了客栈,站在路边一个劲招呼。 “各位爷,歇会不?这大热天赶路,可够受罪的……歇会吧,下一个驿站还在三十里开外,再走可就错过了宿头,再说,你们走过去,就算人受得了,牲口也受不了啊……来,过来过来,咱们悦来客栈什么都有,您是投宿还是打尖?喝口凉茶再上路也好啊……诸位放心,咱们这还有上等的精料,保证把牲口伺候得好好的……” 赵三一边招呼,一边观察这些路人,现大多数人都缓慢了脚步,显然都想歇会,却没有一个敢直接停留,都把目光投向了一个年轻人。 身高六尺,面目微黑,年岁不大,看着可能还没有赵三岁数大。 难道,这个少年才是车队的主事? 赵三心头疑惑刚起,那位少年开口了。 “今天就歇这了……壁龙执勤……” 车队众人一阵欢呼,唯有另外一位少年一脸郁闷。 众人把大车赶到悦来客栈门口,有的卸车,有的搅拌饲料,有的收集空瘪的水囊要去灌水,那位叫壁龙的少年,前后照应,查漏补缺,倒是井井有条。 为少年,从马车上请下一位中年男子,共同走进悦来客栈,直接包下了一个院子,算好了价钱,就带着人进屋了。 赵三得了三文的赏钱,伺候起来很是殷勤,一阵忙乱之后,总算把这个车队安顿好了。 等赵三把热水送到小院的时候,车队众人已经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坐在卸下来的箱笼之上,听了为少年训话。 “再说最后一遍啊,都听好了,旦角坐大衣箱,生行坐二衣箱……花脸坐盔头箱,武行坐把子箱……壁龙你是丑角,坐哪都行……记住了,这是规矩,以后在后台也是这么个座次……” 赵三听着新鲜,没想到这些人规矩还这么大,还想多听听,却被一个少年拉住。 “小哥,找你有点事,咱们出去说……” 为的那位少年看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又说道:“坐好了咱们就正式开始了啊,这次去镇州,要在盂兰盆节上表演新戏,这关系到咱们贵和班能不能一炮打响,都给我卯上喽……” 这位少年,自然是杨凤楼。 而听从他训话的,自然是离开了长安城的贵和班成员。 贵和班离开长安城之后,一路晓行夜住,每天顺着驿路赶路三程,也就是九十里,然后在驿站旁边找客栈住下,吃过晚饭之后,总是要聚合在一起,听从杨凤楼给他们讲讲京剧。 杨凤楼以贵和班实际掌门人的身份,对贵和班的组织结构,完全套用后世京剧班社的架子,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先是各司其职。 按照“七行七科”,将贵和班的所有人,全部重新划分了职能,就连从右龙武军挑选的柴飞,宋岩,泥鳅,独狼,娄金狗,锦尾,雄鸡,女雉,乌鸦,觜火猴,参水猿一众人等,也被他在贵和班中安排了各自的职位。 现在的贵和班,虽然没有后世班社人员那么齐整,不过,架子也算初步搭了起来,“七行”生、旦、净、末、丑、武、流,“七科”经励科、剧装科、盔箱科、容妆科、交通科、剧通科、音乐科,也有人各司其职。 其次,便是对所有人进行京剧的初步培训。 上台表演的演员,对“四功”唱、念、做、打,“五法”手、眼、身、法、步,也算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文武场面各个乐师,杨凤楼直接甩给他们一套锣鼓经,几经磨合之后,也能简单地配合演奏了。 后台的后勤人员,在杨凤楼的耳提面命之下,总算知道了自己应该干什么,再不复当初一般混乱。 总的来说,杨凤楼在短短十天左右的时间内,对贵和班的改造,可谓大有成效。 “今天,就说说这出戏,《锁麟囊》……” 杨凤楼正准备按照剧情安排演员的时候,牛四却一脸古怪地跑进了小院。 “大哥,您出去看看吧,出事了,有人在驿站中被围了……” “关咱们什么事?坐好了,听我讲戏……” “不是,大哥,您还是去看看吧……那个人,咱都认识……” 第52章 倒霉的张先生 杨凤楼和牛四走出了客栈的大门,抬眼就能看到,对面驿站的门口,正有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对着驿站门口指指点点。 ≥ 挤进人群,一位中年人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言不,旁边站着一位驿卒,正在破口大骂。 仔细一看,杨凤楼乐了,这人还真认识,正是张大善人府上那位账房张先生。 “张先生,您怎么到了这里?” 杨凤楼也不避讳,直接上前,把他搀了起来。 张先生一看是杨凤楼,周身猛然一震,有些庆幸,又有惧怕,最后哭丧了脸,说道:“哎呀……杨大……” 却被杨凤楼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微微一怔,把“大人”二字吞了回去,张先生顺口改道:“……兄弟,杨大兄弟,我可找到你了……” “呵呵……张先生,别来无恙啊,您还没告诉我呢,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先生面露尴尬,啜诺着还没开口,旁边的驿卒倒是说话了。 “怎么回事!?这个家伙,拿着张纸条,说是节度使亲批的纸符,到我们驿站骗吃骗喝,还说是什么贡生,吃喝完了还不算,还想讹诈我们!” 杨凤楼一愣,问道:“张先生,您还和节度使大人,有旧?” “有过一面之缘,唉……” 杨凤楼听了张先生的描述,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张先生从赵州前往长安参加科举,路过河中府的时候,因同行之人的关系,确实拜访过河中节度使,也真的从节度使的手上取得了纸符,能够免费在河中范围内使用大唐驿站系统。 只不过,那已经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次从长安返回赵州,钱粮用尽,无奈之下翻出了这张纸符,准备大肆吃喝一番。 晋州城南驿的驿长,倒是也没有为难他,好吃好喝地供应,准备打走了事。 谁知道,张先生吃饱喝足之后,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的一桩旧闻,还想从驿站讨要些盘缠,便套用旧闻之中的套路,叫过驿长,指着纸符问他,上面写着“仅供饮食而已”,现在饮食已毕,“而已”在哪里? 驿长就愣了,什么叫“而已”? 张先生告诉他,此“而已”非牛非马,非骡非驴,乃是一种异物,你这没有也可以,以金银财货抵偿即可,也不多,三千贯一个。 驿长一点也没惯着他,直接就给轰出来了,还让他把“饮食”所用财货补上,要不然的话,就让他在驿站劳作赔偿。 杨凤楼听完了,不由得哭笑不得。 那桩旧闻他也听说过,好像是生在江南道,一个“而已”还真讹诈了驿站三千贯钱粮,但是,那件事是生在七八十年前,那时候的驿站,和现在的驿站,完全是两码事! 大唐建立之初,太宗皇帝就特别重视驿站的建设,明令沿着驿路,每三十里设立驿站一座,以当地富户充当驿长。 这条命令,在实行过程中,就变了味道,当地富户以贴补驿站的用度为名,在驿站周边大量开设客栈茶肆,所得银钱却大部分落入自家的口袋。 久而久之,驿站越来越破败,那些富户倒是一个个混得家境更加殷实。 那个“而已”之所以能够成功,便是抓到了富户驿长的心理,他们只想闷声大财,却不愿得罪节度使身边的人。 而张先生这次,明显是找错了人了。 安史之乱以后,朝堂的衮衮诸公也意识到,把驿站系统的一个个节点,交给商贾富户也不是个办法,就改变了命令,以朝堂派遣人员为天下驿站的驿长。 此驿长,非彼驿长啊! 对着一个官员,玩这套,能捞到什么好处? 杨凤楼看着张先生,一阵无语。 而那位驿卒还在喋喋不休,“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贡生,那纸符也是伪造的!老家伙,你知道伪造大唐令符是什么罪名!?” 杨凤楼一听,不能不管了,要不然的话,再想见张先生,最起码得跑趟崖州了。 “嘿,这位小哥,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位张老哥,祖籍赵州,乃是如假包换的贡生,只不过科场不太如意,这才想起罢考归田,你可不要信口胡说……看看,纸符之上,是不是节度使大人的印信?这样吧,这二百文你拿着,就当支应他伙食的费用了……” 驿卒嘴一撇,“还差三百。” 杨凤楼一阵气结,唐末铜钱的购买力虽然大不如前,但二百文也足够三口之家支应几天了,怎么还要三百? 身旁张先生面红耳赤地说道:“我住了五天……” 杨凤楼:“……” 帮张先生补齐了铜钱,杨凤楼带着他回到了客栈,张先生一看赵家班全体都在,更是羞愧异常,一个劲地叨念着“斯文扫地啊……斯文扫地”。 杨凤楼把他领进屋子,问道。 “说说吧,怎么到了这里?” 张先生又是一声长叹。 原来,张先生在得知了张大善人乃是江洋大盗之后,听从杨凤楼的安排,以生病为由,没有跟着出殡,又得杨凤楼安排泥鳅暗中照料,总算是没有受到什么为难,不过,也在长安城待不下去了,这才打点行囊,准备回老家。 怎奈在张府做账房的收入,被官军收缴得差不多了,刚刚走到晋州,便囊中羞涩三餐无以为继,不得已之下才考虑“而已”,要不是碰上了杨凤楼,真不知道得凄惨到什么程度呢。 杨凤楼点点头,沉默半晌之后,直接开口。 “我这个贵和班里面,正好缺个账房,就请张先生重操旧业,如何?” “我……我不太想干……” 张先生知道杨凤楼是干什么的,更是知道右龙武军是什么存在,现在在晋州碰上杨凤楼,又以戏班来掩饰身份,一看就知道没好事,他实在是不想趟这个浑水。 不过,杨凤楼却微微一笑,一句话,就让张先生颓然答应了。 “你想活,还是想死?” 这正是杨凤楼第二次见到张先生说过的话,当时他正用刀子架住了张先生的脖子,后面还有两句,“想死,就放你走,想活,就得听话。” 很显然,现在,就得听话了。 杨凤楼看着张先生答应做贵和班的账房,站起身,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不会亏待你的……对了,那五百文,从你的月钱里扣……” 张先生:“……” 第53章 承天镇 张先生单名一个清字,虽说有些时运不济,却也是从县学州学,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赵州贡生,着实有些真才实学。 他进入贵和班几天之后,让杨凤楼不得不感叹,这人啊,只要放对了位置,就能焕出他独有的光彩。 张清,便是如此。 进入贵和班不过几天功夫,便完成了所有资产登记造册,大到蟒服大靠,小到旦角头面上的一支钗子,都按照杨凤楼提供的粗陋条目,全都在花册上记录得明明白白。 说实话,这些演出用的服装,除了杨凤楼自己制作的那些,都是他承接了任务之后,通过用龙武军的关系,请将作监和织造署的匠人赶制的,由于时间紧迫,杨凤楼一拿到这些服装道具,便急急上路,还真没时间仔细清点一番。 等到张清把清单举到他的面前,杨凤楼才知道贵和班现在到底有多少家底。 不但如此,张清还按照杨凤楼的建议,形成了出入账目,简单分工之下,张清执掌出账,泥鳅执掌入账,约定每月顶对一次,虽然形式上还有所疏漏,也一改贵和班以前花多钱根本没数的局面。 最让杨凤楼欣喜的,便是张清还能够在剧目的排演上提供建议。 “这两出戏,我觉得第一次登台,还是演《长坂坡》为好,《锁麟囊》当然也好,但是咱们贵和班排演的时间过短,怕很多细节之处还表演不出来,尤其是这出戏主要以薛灵湘的唱段来吸引观众,第一怕聂姑娘的压力太大,第二也怕那些观众的接受能力还没有培养好,弄不好就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这出《长坂坡》就好的多,赵子龙单骑救主,张翼德喝退曹兵,这赵张二人,都是咱们幽燕人士,在河朔三镇算得上家喻户晓,就算没啥见识的乡野村夫,也都听说过他们的大名,只要上演,必然轰动。” “只不过,这个剧本还是要调整一下为好……您看,这出戏的第一场从曹操点将开始,不算龙套,仅武将就八员,不说人员,就是八套硬靠,咱们贵和班也拿不出来啊,我看不如直接从第二场的当阳歇马开始演,另外,我还建议,把八员大将改成四员,逃难的百姓也得削减,要不然的话,就算咱们贵和班全上台,也不够,再说,也没有那么大的台子啊……” 杨凤楼听了之后,感觉张清说得很是在理,便点头答应,之后在剧目的排演上,也总是请他过来,对他颇为倚重。 张清加入贵和班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彻底融入,而且还渐渐有了向智囊展的势头。 只不过,聂一锦对他却一直没啥好脸色。 后来一琢磨,这才想明白。 原来是聂一锦埋怨他把《锁麟囊》排在了后面,很不满意。 杨凤楼知道这件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对聂一锦这种小女儿的心思,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嘱咐张先生好好做事,其他不必多想,就算了事。 长话短说,贵和班六月十七离开长安,白天赶路三程九十里,夜晚排演《长坂坡》,过河中府,走绛州,晋州,沁州,仪州,历时半月有余,便来到了太行山下。 按照原本的计划,应该在这里歇脚一天,然后走太行八径之一的井陉,直奔成德方镇。 贵和班歇脚的小镇,隶属太原广阳县,名曰承天,得名于镇守井陉苇泽关的承天军。 这苇泽关,便是鼎鼎大名的娘子关,相传是太宗朝长公主平阳公主,练兵驻守的所在,在玄宗朝安史之乱的时候,那是朝廷军队东出太行的必经之路,也是防守乱军的重中之重,战乱之中重建加固,建成军堡,由肃宗亲自命名“承天”。承天堡,又在四镇之乱之时,抵挡方镇人马,可谓朝廷防御河朔三镇的第一道防线。 一直以来,承天堡都由承天军镇守,随着承天堡的军事作用越来越凸显,承天军的人数也越来越多,自然对各种生活的需求也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便在井陉西头展出一个小镇,这便是承天镇了。 小镇虽然不大,却很是繁华,茶肆酒楼一应俱全。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但有沐休的承天军军卒,也有南来北往的商贾行脚,更有数量众多的江湖人士,佩剑挎刀,昂昂然行走于闹市。 贵和班进入承天镇,寻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杨凤楼难得没有排演新戏,带着泥鳅和牛四,随意行走。 抬头看到一酒楼,随意一扫,杨凤楼却眼神一凝,迈步进去,自有伙计招呼,杨凤楼却是一笑。 “找你们掌柜的……” 说完之后,竟然不再理会伙计,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酒楼一层的正中。 那里正有一位说书先生表演评书,却不是随意坐在八仙桌旁边,而是坐在一座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表演,众多酒客,散乱在周围。 正是这张高台,吸引了杨凤楼。 高约三尺,长约五十步,宽约三十步,三面突出,说书先生背后的一面,挂着一幅宽大的帷帐,将后面的空间,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除了三面突出的部分没有围栏之外,这就是一座标准的戏台! “这位公子,小老儿姓何,乃是此间酒楼的掌柜,请问,有何赐教?” 却是酒楼的掌柜来到了杨凤楼的身旁。 杨凤楼一指高台。 “这张台子,我明天要用,你开个价吧……” 何掌柜一愣,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杨凤楼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考虑银钱的问题,便开口说道:“这样吧,我说个办法,请何掌柜斟酌,我从明天辰时开始使用,到华灯初上为止,保证你酒楼的酒水收入,比今天高出三成,如果不行的话,我就给你补足三成……而我分文不取,只是借用一下贵宝地……” 何掌柜一听,更是迷糊了。 “请问这位公子,您要这座高台,有何用处?” “打-炮! 何掌柜:“……” 第54章 贵和班扬名,就在今日! 杨凤楼当然不是要炮打酒楼,而是要在这座叫做顺来的酒楼,上演贵和班的第一场京剧! 与酒楼掌柜谈好之后,杨凤楼回到客栈,宣布了消息:明天午时,初演。≧ 贵和班上上下下,顿时乱作一团。 就连很没有存在感的刘蒲河,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不得不连连感叹,“太仓促了,是不是再慎重一些……” 倒是主管钱粮往来的张清,神秘兮兮地凑到杨凤楼近前,问道:“收入几何?” 杨凤楼大手一挥,“扬名在即!钱财,不足论!” 一句话噎得张清直翻白眼。 第二天,刚过卯时,贵和班浩浩荡荡地来到顺来楼,在睡眼迷斜的伙计眼皮子底下,开始了准备。 在昨天杨凤楼宣布完消息之后,便直接安排好了演职人员的分工。 杨凤楼当仁不让地饰演赵云。 刘蒲河,饰演刘备。 聂一锦,饰演糜夫人。 田小娥,饰演甘夫人。 宋岩,饰演张飞。 柴飞比较辛苦,一人连演三角,分别是糜芳,夏侯因,夏侯杰。 由出身自右龙武军的雄鸡,娄金狗,觜火猴,参水猿乌鸦五人,分别饰演曹操,许褚,张辽,曹洪,夏侯惇。 文武场面,也就是锣鼓家伙的乐器伴奏,一共六人,分别是牛四,出身右龙武军的锦尾,刘家班的原有两位后生,以及新近招聘的两位乐师。 其中,牛四司鼓,锦尾操琴。 还有一位乐师机动,随时应对突情况。 其他人等也各有所司,不再一一详述。 值得一提的是,杨凤楼在右龙武军中挑选人员的时候,就刻意挑选了比较有特长的成员,比如雄鸡此人,对参军戏等百戏极其喜欢,本身又有一副好嗓子,早早就被杨凤楼看中,准备让他担当贵和班的架子花脸,兼顾铜锤花脸,而锦尾乃是一位少妇,曾经有一次进入教坊司执行任务,练了一手好胡琴,正是贵和班文武场面中不可或缺的人才。 贵和班进入后台之后,打杂的后生搬出妆容桌,打开各个箱笼,需要上台的各个演员,开始化妆。 杨凤楼一边化妆,还在一边提点这众人。 “听好了,都把脸洗干净了,咱们说过了啊,三遍,第一遍冷水,第二遍热水,第三遍还是冷水,一定要洗干净……” “第一步,先拍底彩,把白色和红色调配成肉的颜色,搅拌均匀了,先拍脑门,鼻子,下巴,然后是两颊,两腮,最后是脖子,拍匀了,注意眼角,嘴角,眉毛,别落下……” “第二步,拍腮红,用胭脂,从眼窝和鼻梁两侧开始,压住了眉毛,由上向下,从中间向两侧,由深到浅,拍匀了,尤其是边缘的地方,要和底色融为一体……” “除了聂姑娘和田姑娘,所有人听着啊,用朱砂点在眉心,向上抹,直通天灵……” 牛四看着演员们化妆化得热闹,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大哥,这是个什么名目?” “这叫,通天一股英雄气!” “听好了,第三步,傅粉定妆……” 勒头,盘,罩网,上盔头…… 不多时,杨凤楼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装扮,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年! 面白唇红,眼角带煞! 尤其是布带勒在头上之后,把他的双眉都吊了起来,在炭黑眉笔的勾画之下,那真是一双剑眉斜插入鬓,再加上那一道“通天一股英雄气”,更是让杨凤楼显得英姿飒爽。 杨凤楼对着铜镜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微微一沉吟,走向了宋岩。 这位憨直的少年,刚刚打完了底彩,抄着画笔,正不知道怎么往自己脸上招呼呢。 杨凤楼走过来,接过宋岩的彩笔,放下,拿起另外一支,沾了墨,轻轻在宋岩的脸上勾画。 “忘了我当初怎么教你了?先用墨线将脸上的区域分开,这场《长坂坡》你饰演张飞,图样不是给你了么……这样……这样,然后先涂白色,再涂彩色,最后才是黑色……” 宋岩闭着眼,听着杨凤楼把勾脸的注意事项又讲了一遍,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声说道:“猴子,我想演曹操……” “为啥?” “他勾脸省事,匀点水粉一抹就算完了,最多再画点墨线出来……” “屁话!咱们这出《长坂坡》里面有曹操,别的戏里面没有咋办?你就旁边看着?” “可是勾脸也太麻烦了……”宋岩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小声地嘟囔。 “闭嘴。” 杨凤楼又勾画了一会,左右看看,很满意。 “自己看看……” 宋岩睁眼,面前的铜镜之中,顿时出现一位黑面将军,豹头环眼之中,黑色的油彩构成了一个十字,在铜镜的迷蒙中看去,仿佛一只硕大的蝴蝶一般。 “这叫黑十字门蝴蝶脸,”杨凤楼在旁边说道,“这蝴蝶展翅,不就是一个‘飞’么,这可是专门为张飞设计的勾脸图谱,好看不?” “好看!”宋岩顿时高兴了。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勾脸歌谣不?” “记得!”宋岩开口就说。 “红忠紫孝黑正粉老, 水白奸邪油白狂傲, 黄狠灰贪蓝勇绿暴, 神佛精灵金银普照。” 杨凤楼点点头,拍了拍宋岩的肩膀,“勾脸是麻烦,不过咱们通过一个勾脸的颜色,就能够知道人物的性格,有的图谱上,还能刻画出很多人物独特的东西,仔细想想,多有意思……” 宋岩笑了,配合上张飞的这张黑十字门蝴蝶脸,看着就那么喜兴! “走,扎靠去……” 杨凤楼和宋岩相互帮忙,将硬靠的四面靠旗牢牢绑在对方的背后,之所以用一个“扎”字,便是要求力度绝对要充足,否则就会有表演过程脱落之虞,那种情况,在舞台之上,是绝对不允许的。 杨凤楼扎好靠旗,转身回望,身后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停当,在长达两个时辰的准备后,武将英武,旦角柔媚,一个个都神情振奋地看着他。 不由得豪气顿生。 “贵和班扬名,就在今日!” 辰时已到! 第55章 开台 乾符三年七月初三,宜开市,立卷。 承天镇的顺来楼,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很多人在昨天就听说了,顺来楼今天不讲评书,改演戏了,而且这个戏班子不但分文不取,还口出狂言,说什么酒水增加不出三成,所差费用,自行补齐,当真好大的口气! 很多好事之人纷纷打听,结果却让他们大为兴奋,原来这个戏班子,唱得是京剧! 啥叫京剧? 没听说过,没关系,顺着这个“京”字往下猜。 东京洛阳,西京长安,南京蜀郡,北京太原,大唐四京,无一不是人文鼎盛的所在,不管这“京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估计都得有点真正的把式,要不然怎么这么大的口气。 行了,贵和班的炮还没有开始打呢,顺来楼就差点让人挤爆了。 上午辰时未到,很多人吃过早饭,就直接来了,点上些干鲜果品,再要上一壶老酒,就等着开场,而且扬言,要是唱得好,中午饭就在这吃了,乐得何掌柜都快看不见眼了,让小伙计去催催,看看能不能提前上演,直接被顶了回来,人家贵和班说了,说是辰时就是辰时,早一刻,都不行。 这个脾气,这份架势,不但没有激众怒,倒让大家更是期待。 距离辰时还差一刻,又有很多人闻讯而来,到了最后,在承天镇屈一指的顺来楼,竟然没座了! 有钱的直接上了二楼包厢,没钱的又来得晚了,干脆直接站在一层,要上一壶酒,我就站着,等着看热闹。 在熙熙攘攘的一楼中,有三桌最是醒目。 左的一桌,只有一位俊朗少年。 少年独据一桌,气场很是强大,一袭白衣白袍,直背挺胸地坐在桌边,顾盼生威,手边黑色布囊绑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兵刃,即便在他喝酒唱戏的时候,布囊也从来没有离开他左手一尺之遥。 白衣黑囊,再加上这种种做派,一看就是个江湖游侠,还是那种很不好惹的那种,即便在人声鼎沸的顺来楼,独一人占据一张桌子,也没有多少人上前呱噪,更不用说什么上前拼桌了。 右的一桌,却坐满了人,四位彪形大汉和一位憨厚少年,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位女侠。 女侠姿色尚可,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先天条件,有意无意中透出的笑声,很是清脆,一颦一笑都能勾得几位彪形大汉笑得肆无忌惮,也能勾的憨厚少年满脸通红,更是能勾得酒楼中众人频频观看。 只不过,那四位大汉每每笑过之后,都会恶狠狠地打量四周,仿佛在寻找一位“敢于调戏女侠”的倒霉蛋,好让他们“行侠仗义”。 中间一桌,坐着一男一女,应该是父女或者师徒关系,少女很是开朗,一举一动毫不拖泥带水,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而那位中年男子,却很是沉稳,即便在关内道的盛夏天气中,也把一件蓝色儒袍穿得一丝不苟,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番气度,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 这三张桌子,或多或少地有个空位,很多站着喝酒的人,宁可站着,也不愿意去和他们拼桌,如果说白衣少年是锋芒毕露,而女侠和壮汉那一桌就是恶行恶相,让所有人避之不及的话,那么,那父女的一桌,就纯粹是因为中年男子的儒雅气度,让人自惭形秽,不忍上前打扰了。 不过,无论是这三桌人,还是顺来楼的其他酒客,都紧紧盯着顺来楼的一层高台,眼巴巴地等着好戏开锣。 辰时到。 贵和班一位打杂的后生上台,在高台正中央,挂起一副通红的髯口,又挂起一把宝剑,最后在高台正中摆放一个铜盆,里面堆满大量纸钱,随后就下台而去。 这是咋回事? 议论声渐渐加大,还有脾气大的,直接破口大骂。 却不想,后台传来一声高喝: “开台喽……” 声音高亢,韵味十足,生生压过了台下的嘈杂,颇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架势。 还没等众多酒客回味过来,后台已起“高腔锣鼓”。 大铙,大钹,大锣,在牛四敲击单皮鼓的鼓点指挥下,轰然敲响,大有先声夺人之势。 那后生再次出现,一把“吊云”火彩,高高抛起。 “灵官”登场。 穿红靠,勾红脸,带火红色髯口,左手挽袖,右手持鞭,高喊一声,在火彩的烟雾中昂然登场。 武场改奏“走马锣鼓”。 灵官舞鞭,挽袖,跳走马。 整个舞台之上,顿时变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这个小段有个名目,名叫“跳灵官”,乃是戏班开台必演的小戏。 那后生三次登台,手捉一只活公鸡。 灵官停步,翻出一柄匕,手起刀落,将鸡头斩下,以鸡血洒满高台,此为镇台辟邪。 后生再次扔火彩“过梁”,点燃铜盆中酬神钱粮。 灵官绕台而走,随手抛洒红纸碎屑。 最后,小王泉出场,将红纸碎屑,从观众一方扫向后台,谓之“敛财”。 随后,文财神上场。 文财神穿红袍,戴面具,手持条幅,上书四个大字,“天官赐福”,在小锣的伴奏中翩翩起舞,此为“跳加官”。 再随后,文财神下场,武财神上场。 武财神头戴“二郎岔子”,耳畔插状元金花,斜搭黄绸,口叼一面具,金底,笑眼,黑须,谓之“财神脸”,手抱一颗纸糊的硕大元宝,在九锤半的伴奏中,在高台左右各跳两下,此为“跳财神”。 最后,武财神将元宝高高抛弃,砸在早就傻了的何掌柜身上,总算结束了这别开生面的开台仪式。 顺来楼的看客,全都看傻了。 谁见过如此严谨的开台仪式? 跳灵官,跳加官,跳财神。 三场小戏,各有穿戴,又歌又舞,还有锣鼓伴奏,虽然有些看不懂,但是细细一想,就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大了去了! 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对这新颖到了极点的表演,敢于妄加评论。 众多酒客,不知不觉之中,都把目光转向了中间桌上的那位中年男子,没办法,谁让他看起来最有学问呢。 那位少女也有些心痒,小声问道:“爹,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酬神!” 中年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后一笑: “没想到啊,这小小戏班,规矩竟然如此森严,气象大有不同,倒让我对随后的正戏,更是期待……” 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猛然仰头,一口抽干酒水。 “当浮一大白!” 第56章 这出戏,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开台之后,好戏正式开锣! 刘蒲河饰演的刘备当先开腔,一句“哭声遍野追兵紧”,唱得字正腔圆,连杨凤楼在心中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位刘家班的老班主饰演参军戏多年,虽然对京剧的唱腔还不算太熟悉,不过,在多日的练习之后,也能唱得韵味绵长。 一句西皮导板之后,四兵士、糜芳、糜竺、赵云、简雍、甘夫人、糜夫人抱阿斗,与刘备共同登台。 众多演员一亮相,台下顿时就炸了。 原因无他,冠服华美,远所有人的想象。 “丝绸!竟然是丝绸!” “天啊,快看那两位夫人,好美!她们头上是什么?好精致……” “我的天啊,太漂亮了……” 刘蒲河依旧一板一眼地唱他的西皮原板,对台下的反应置若罔闻。 “扶老携幼奔江陵。桃园弟兄威名震……” 台下的议论声渐歇,整个顺来楼,慢慢沉浸在贵和班展现的京剧之美之中。 当然,也有乡野鄙夫,根本难以享受这种层次的美好,一双眼睛就死死盯着饰演甘糜二夫人的聂一锦和田小娥身上,尤其以右桌上那几位大汉为甚,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就差流口水了,就连身边女侠的故作娇嗔,也都视而不见。 对于这些,杨凤楼也没有什么办法。 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二。 第一,这些观众毕竟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京剧,还不懂其中之美,除了看热闹,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第二,聂一锦和田小娥本身长得就漂亮,再经过后世京剧成熟的化妆技法一衬托,更是将她们的美貌表现得淋漓尽致,能够让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村夫惊为天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杨凤楼有着一万分的信心,经过今天这出《长坂坡》的演出,“京剧”这两个字,绝对能让在场的所有人牢牢铭记。 更让杨凤楼欣喜的,台下众多酒客之中,总算还有人能慢慢看出点门道来。 中间一桌。 “爹,那个穿白袍的,是将领吧?他为什么背着四面旗子?难道他是飞脚急报?” “应该不是……我想……可能是表现铠甲的一种方式……嗯……很有可能,毕竟这些演员上台,总不能全部顶盔冠甲啊……不过,也说不太准,还要再看看别的人和别的将领再说……” “好吧……不管怎么说,好漂亮啊……” “能不漂亮么?全身上下的丝绸,还走金穿银,嘿嘿,这一套衣服下来,就够平常人家吃上一年了……” 刘备唱完,和简雍之间有对白,台下众人也都慢慢弄明白了,台上的这些演员,到底表演的是谁。 等到刘备再次开唱,中年儒生笑道:“还真是按照史书改编的……女儿,看好了,如果所料不差,下面该出场的,应当是张飞张翼德了……” 张飞出场。 台下大哗。 酒客本以为杨凤楼等人俊扮登台,已经是化妆的极致了,没想到还有更猛的。 浓墨重彩,真正的浓墨重彩! 黑白红,三色油彩,就这么直愣愣地画在脸上,随着宋岩的唱词念白,那一只黑色的蝴蝶,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竟然有翩然欲飞的架势。 这谁见过!? 别说台下其他的酒客,就是渐渐接触到京剧门道的中年儒生,也有点接受不了,哭笑不得地说道:“史书上倒是有记载,张翼德乃是一张黑脸,不过黑成这样,也真有点出想象啊……” 这个时候,那右桌上的壮汉倒是接话了。 “老先生请了,您是说张三爷,本就是黑脸?不是这些戏子诚心糟蹋咱幽州人?” 中年儒生闻言一笑,“史书上确有记载,哦,对了,史书上还记载了,张翼德自称‘燕人’,正是咱们大唐的幽州左近……没想到,您还是三将军的同乡?失敬,失敬!” 一句话捧得大汉眉开眼笑,“好说,好说,某家也姓张,张飞龙,正是张将军的同乡,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仿佛他就是张翼德一般。 台上的张翼德自然不会管他,亮相完毕,连唱两句西皮散板“耳听得西北杀声震,曹操连夜来兵!”,一连串的横音炸音,唱得如同惊雷一般,顿时让台下酒客叹为观止。 那位张飞龙听了,更是兴奋。 “嘿嘿,看看,这才是咱们幽州汉子,听着就这么痛快!” 不仅仅是他,台下的酒客,都被剧中情节所吸引,慢慢接受了京剧的表演模式,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往下看。 三更鼓响,骂走文聘,糜芳受伤,简雍遇赵云…… 直到杨凤楼饰演的赵云唱道:“赵云既然受重任,上天入地去找寻……”的时候,声音未落,那位独具一桌的白衣少年,顿时一声高喝: “好!” 如今的顺来楼中人,全然被京剧的魅力所感染,全部精神都放在舞台之上,随着贵和班演员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心绪,别说大声叫好,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嫌声大,被他这么一嗓子,好多人都吓了一跳,不过一看是这位锋芒毕露的白衣少年,大多数人都是翻了个白眼,暗中腹诽一下了事。 白衣少年喊完之后,也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哼!“ 张飞龙冷哼一声,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看戏。 倒是那中年儒生有些意外地开口:“小哥……” 还没等他说完,白衣少年就头也不回地说道:“祖籍恒州,姓赵。” 中年儒生闻言,恍然大悟,笑着摇摇头,“怪不得,怪不得……” 少女不明,问道:“爹,怎么了?” “常山赵子龙啊,常山,不就是咱们大唐的恒州么,这位小哥还姓赵,说不得,可能还是赵子龙的后人呢……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右的张飞龙等人一眼,又看了看左白衣少年一眼,嘿嘿一笑。 “三将军的同乡,四将军的后人,嘿嘿,这出戏,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7章 这是杠上了啊 戏,果然越来越好看。 《长坂坡》第八场,刘备看到众多百姓被曹军屠戮,大放悲声,张飞劝解无效之时,糜芳到来,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赵云他降曹去了。” 刘备不信,张飞却说“大哥!想那赵云,见你我弟兄势穷力尽,他必贪图富贵,投降曹操也是有的。” 白衣少年不干了,狠狠一拍桌子,大骂: “莽夫!” 张飞龙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高台之上,不多时,简雍回来,张飞问赵云何处去了。 简雍念白:“四将军言道:好歹也要寻找二位主母与小主人的下落,因此杀奔曹营去了。” 张飞还是半信半疑,两句西皮散板,“赵云若是降曹操,老张岂肯将他饶。”,一个接一个的横音,唱得那叫一个恶狠狠。 白衣少年又忍不住了。 “幽州莽夫!” 一句话彻底惹怒了张飞龙,拍案而起。 “小子,你说谁!?” “说谁自己知道!” 白衣少年也不甘示弱。 “他张飞只会躲在刘备身边,至嫂嫂侄儿安危于不顾,算不得忠义丈夫!这且不说,赵公子龙孤身犯险,寻找主母和少主人,却被他误认为降曹,有了简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为证,竟然还是不信,这叫做是非不明!” “他不是莽夫,是什么!?”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白衣少年平常不张嘴,一张嘴就是如此伶牙俐齿,一番长篇大论下来,竟然说得张飞龙哑口无言。 他也是气糊涂了,一个劲纠结在“莽夫”二字上面,却忘了“幽州”这个范围攻击,不过,他也不再纠缠,“仓悢悢”拔出钢刀。 “小子,可敢一战!?” “有何不敢!?” 白衣少年长身而起,手扶黑色布囊,顿时变成一柄出鞘的利剑,如果说刚才还是锋芒毕露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寒气逼人了。 张飞龙一桌的其他壮汉纷纷起身,抽出兵刃,那位女侠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倒是那位憨厚的少年起身,上前拉住了张飞龙,“张大哥,算了吧,左右不过一场戏而已……” 张飞龙怒气冲冲地一挥手,差点推了憨厚少年一个趔趄,他也不敢说什么了,只得苦着脸站在那里。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那位中年儒生说话了。 “两位,要是想打的话,还请外面去打,打坏了桌椅板凳,你们江湖侠客自然赔得起,不过要是吓坏了台上的戏子,我可就看不到赵子龙单骑救主,张翼德喝退百万兵了……” 其他的酒客也纷纷出言。 “就是,要打出去打,我们还要看戏……” “还真没见过捡骂的……” “哼,也就是爷爷今天心情好,要不然回营招呼兄弟去,这样的江湖游侠,我弄死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这些酒客,一部分是承天镇的平民,很多人都没有吭声,不过也有承天军沐休的军卒,他们没事都要惹出事来,最是不怕打架了,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完全被贵和班的京剧所吸引,完全不想节外生枝,看到两人要打起来,都恶声恶气地往外轰人。 而贵和班的表演,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也得益于杨凤楼对所有成员的灌输。 四个字—— 戏比天大! 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要演完了再说,更不用说台下要打架这种小事了。 刘备唱完下场,杨凤楼饰演的赵云登场。 赵云终于找到了甘夫人,又救下糜竺,来到当阳桥,见到张飞。 这是两位将军在剧目中第一次相见,那白衣少年和张飞龙,现在都不提打架的事情了,自顾自坐下,伸着脖子往台上观瞧。 张飞白道:“呔!赵云!你敢反俺的大哥么?” 赵云白道:“俺只为寻找主母,因此落后,何言反也?” 赵云请甘夫人过桥,张飞口称“嫂嫂”避在一边。 田小娥饰演甘夫人,在走过张飞身侧的时候,右手水袖向他脚下一抛,继而昂然过桥,把甘夫人的那种不满,表现的淋漓尽致,顿时引得台下一片喝彩,那张飞龙等人,不由得面红耳赤。 赵云继续念白:“翼德,你在此立等,待俺赵云杀往曹营,寻找糜夫人与小主人下落,俺就此去也!” 说着,一端银枪,就要转身。 却不想被张飞一把抓住枪杆。 “且慢,你看那曹兵人马,犹如潮水一般,你且退后,待咱老张挡他!” 赵云冷笑。 抬左腿,骗腿,以鞋底抵住枪杆,向外一拨,将枪杆从张飞手中拨出。 口中念白:“嘿……翼德你好小量人也!” 随后唱道: “自古英雄有血性, 岂肯怕死与贪生。 此番寻找无踪影, 枉在天地走一程。” 说着,一抖手,将手中银枪高高抛起,猛然转身,反手一把接住银枪。 转身,弓步,阴阳手持枪! 这一个亮相,顿时得了个满堂彩! 杨凤楼武生功底深厚,行动坐卧之间,自有大武生的一番气度! 四句西皮散板,加上银枪把子打出手,最后一个亮相。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把赵云蒙冤之后,依旧要忠心耿耿地寻找小主人的形象刻画得极其丰满,又把笑对百万曹兵的豪情,表演得冲天而起! 果然是自古英雄有血性! 台下众人,被赵云的豪情所感染,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那白衣少年更是面色赤红,激动得难以自已。 就连张飞龙等人,也不得不为赵云叫好! 良久之后,彩声稍歇,杨凤楼收起功架,转身下台,只留下张飞在台上。 这时候,那白衣少年瞟了张飞龙等人一眼,眼神很是不屑。 台上,张飞道白:“看那曹操人马,犹如潮水一般,咱的人马不到百骑,倘若杀到此处,叫咱老张是怎样地杀,怎样地战?哎呀,这……有了。三军的!你们将树梢砍下,绑在马尾之上,从东跑至西,从西跑至东,跑起尘土以为疑兵之计。你们与咱老张跑哇,你们与咱老张跑哇,你们与咱老张跑哇!” 台下张飞龙顿时大喜,大声喊好。 “看看,这叫用计!叫……什么……对了,疑兵之计!哼,我看谁还敢说莽夫二字!” 说着,还回敬了白衣少年一个大大的白眼。 中年儒生在二人身后看着,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两位,已经彻底陷到戏里面去了,看这意思,这是杠上了啊! 第58章 演活了! 《长坂坡》第十一场。 ≥ ≤ 夏侯恩上场,乃是柴飞所扮,这是他在全剧中扮演的第二个角色。 夏侯恩的扮相很有意思,双手持枪,背背宝剑,后腰上还别着一支铜锤,再加上他身穿硬靠,整个人看起来跟个移动的武器库一般。 夏侯恩念白:“……为此全身披挂整齐,杀上前去。此番到了两军阵前,俺要锤打简雍,枪挑张飞,剑砍刘备,活捉赵云。不要错过机会。” 一边念白还一边舞动,尤其是念到“枪挑张飞,剑砍刘备,锤砸简雍,活捉赵云”的时候,还不断地将身前身后的武器亮出来,颇有些卖弄。 此时,杨凤楼饰演的赵云上场,“来将通名!” 夏侯恩:“大将……” 话还没有说完,被赵云横枪一扫,便趴在台上不动了。 死得那叫一个干脆! 台下哄然大笑。 这夏侯恩卖弄了半天,结果连名字都没有报出来,就被赵云一枪刺死,前后落差之大,把夏侯恩不知天高地厚的丑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柴飞和杨凤楼配合极佳,银枪临身,将中未中之时才猛然扑到,直挺挺地犹如僵尸一般,死得那叫漂亮。 赵云得宝剑青釭,一剑一枪杀入曹营,终于见到了糜夫人。 糜夫人乃是聂一锦所扮演,怀中抱一木偶,充当后蜀刘禅。 赵云请糜夫人上马,糜夫人不肯,赵云再三请求,糜夫人还是不肯。 “自古大将无战马,怎能交锋把阵临。” 赵云很是焦急,“千言万语不肯听,曹兵杀来怎样行!” 糜夫人还是不肯,将阿斗交与赵云,赵云不受,糜夫人再交,赵云仍不受。糜夫人将阿斗置于地。 “啊,将军,那旁曹兵来了!” 赵云大惊,回头张望,“在哪里?” 趁着赵云回头之际,糜夫人毅然投井,赵云救援,已不及! 赵云大哭,“一见主母落了井,哭坏常山将赵云……” 台上哭,台下也有人哭。 台上是假哭。 台下,却是真哭。 众多酒客,都微红了眼眶,那中年儒生的女儿,眼泪更是簌簌而下。 中年儒生轻轻一叹,“节妇,舍身取义,深明事理,当进《列女传》!” 说完之后,突然心有所感,朗声念道: “战将全凭马力多, 步行怎把幼君扶? 拚将一死存刘嗣, 勇决还亏女丈夫。” 周围酒客,顿时一阵喝彩。 这些人大多是承天军的军卒与承天镇百姓,自然说不出什么之乎者也,却也深深被糜夫人之果决大义所感动,满腔的情绪正无处伸展,却听得中年儒生口吐七言,正好让他们直抒胸臆,岂能不大声喊好? 中年儒生也颇为自得,左右拱了拱手,却指了指台上。 周围酒客会意,立刻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接着观看。 台上已演到第十八场,曹操登山观战。 此曹操乃是出身右龙武军的雄鸡所扮演,整脸粉白,以墨线勾勒断纹,尤其曹操登场之后,停步不前,却用眼睛左右各观瞧了一眼,在整张脸谱的衬托之下,仅仅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把曹操的奸诈给演活了! 台下顿时一阵碰头彩! 曹操登山,站在高处,正好看到赵云在曹营中左冲右突。 此时的杨凤楼,拿出了浑身解数,一套套刀枪把子套路连环使出。 小五套,破双刀,对花枪,杀大刀……套路精熟。 打许褚,打张辽,打曹洪,打夏侯惇……各个不同! 一条银枪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看得所有人眼花缭乱。 这是大武生真正的功夫! 不过,在江湖人士的眼中,未免有些花架子了。 “爹,他们怎么不真打?” “写意!” 中年儒生言简意赅,一词点出了京剧表演的精髓所在。 那便是虚实相生。 无论台上表演的战斗如何激烈,也不能鲜血遍洒舞台,所以,以程式化的动作来表现各种场面。 所谓“三五步遍行天下,七八人百万雄兵”,正是中年儒生口中的“写意”二字! 中年儒生一句话出口,女儿若有所思,就连那些原本看不上场面战斗的江湖中人,也变得神色郑重了起来。 台上,曹操已经传令,我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 张辽献计,用陷马坑擒拿赵云。 赵云果然落入陷马坑。 舞台之上,自然没有马匹。 杨凤楼一个劈叉坐定高台,手持银枪中间,快抖动。 后台乐师吹起唢呐,奏鸣之声,犹如马嘶。 台下酒客,仿佛真的看到了赵云落在陷马坑,正在急提马缰之状。 这就是“写意”二字的真正威力! 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舞台中央的杨凤楼,他们都已然入戏,仿佛都在为赵云捏了一把汗。 杨凤楼双目圆睁,大喝一声,竟然从劈叉状态一跃而起。 “呼……” 台下众人,在此时齐齐松了一口气,众多声音汇同到一起,竟然有如惊雷炸响。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才知道这么回事,好笑之余,也深深被杨凤楼的表演说吸引,不由得又是一阵震天般的叫好之声。 杨凤楼饰演的赵云跳出陷马坑,又是一阵厮杀,击退曹兵之后,口中念白:“剑光如霜马如飞,单骑冲开长坂围。保定怀中一幼主,将军今日显神威。” 念完之后,查看刘禅的情况,现他竟然睡着了,不由得更加意气风。 “小阿斗一睡未醒,大将军八面威风。” “呔!曹营众将听者:哪个不怕死的,只管前来!” 台下叫好之声,不绝于耳,是为单骑救主的赵子龙,也是为了表演出色的杨凤楼! 中年儒生也看得过瘾,大声说道:“史书有栽:赵云怀抱后主,直透重围,砍倒大旗两面,夺槊三条;前后枪刺剑砍,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员。!” “果然真虎将!” 继而,豪兴大,又是朗声念道: “血染征袍透甲红, 当阳谁敢与争锋! 古来冲阵扶危主, 只有常山赵子龙。” 周围的酒客不知道今天喊了多少次好,但是,并不影响他们再次高声呐喊,仿佛不为这小诗呐喊,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对赵云赵子龙的崇敬。 那位白袍少年,站起身形,转身,对着中年儒生恭敬行礼。 “多谢先生所赐!赵良赵修谨感激不尽!” 中年儒生哈哈一笑。 “莫要谢我,你要谢,还是谢谢这个戏班吧,这出《长坂坡》真是把赵子龙将军演活了!” 第59章 第一炮,响了!(第三更) 赵云怀抱幼主,左冲右突,终于冲出长坂坡,来到当阳桥。 “翼德,挡住曹兵!” “好四弟,请过桥去!” 曹操带着众多人马上场,为的,却是一员战将。 此战将名曰夏侯杰,乃是柴飞所扮,这是他在《长坂坡》中饰演的第三个人物。 “启禀丞相:桥头之上,站定一将。人高马大,长的可怕,慢说众将害怕,就是末将我也有点害怕!” 曹操:“……问过名姓!” 夏侯杰:“呔!桥上那一将官,通名受死!” 张飞:“燕人张翼德!” 宋岩一个炸音,真的犹如惊雷一般。 再看柴飞,浑身抖如筛糠,猛然一震,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得高台轰然作响。 这正是张翼德一喝,吓死夏侯杰! 台下顿时轰然大笑。 这夏侯杰死得比夏侯恩还快,台词少不说,都没用动手,直接被吓死了,同样的干净利落,把早早耳闻能详的小故事,表演的惟妙惟肖。 中年儒生也笑着摇摇头,连声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贵和班里还真有人才,刚才我还在想,他们怎么表现张翼德三声喝断当阳桥呢,没想到这才一喝,就直接吓死了一个……” 少女也掩口轻笑,“爹爹,我觉得这个戏子太惨了,别人要不是英雄,要不是枭雄,就他,完全就是个小丑啊,你您说,他是不是在贵和班中得罪了班主啊?” 中年儒生笑着说道:“莫要瞧不起这个演员啊,你没注意,这人一人连扮三角,各个都是至关重要,第一个不过两句话,就引得张翼德误会了赵子龙,其余两个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他的表演,这出戏中,哪有这些许的欢乐?” “爹爹,你说的是。”少女闻言点头,“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他一人连扮三角,各个不同,不但着装,就是脸上勾画的油彩也不尽相同,看来不是不受重视,而是需要他这样表演……” “不错!”中年儒生说道:“没有了这个丑角,可就不成戏了。” 台上张飞又是一声暴喝:“呔!你们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哪个有胆量的近前来,与咱老张……决一死战啊!” 此时曹操已然知道了张翼德的身份,大惊之下连忙收兵。 张飞大笑,“嘿!曹操兵将,被俺大吼一声,就他娘的吓跑了。” 全剧终。 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如癫如狂,一见演完了,实在有些意犹未尽,纷纷高喊: “再来一个!” “怎么完了?后面如何了?” “不行,接着唱!” 那名叫张飞龙的江湖汉子,倒是没有跟着一起鼓噪,却凑到儒生面前,一脸谄媚: “这位先生,刚才您给赵子龙将军赋诗一,现在看见了张三将军的神威,要不也给赋诗一?” 中年儒生一阵无语。 赋诗一道,讲究的是情之所至、有感而,哪有这样强行索要的? 不过,想了想,张翼德三喝退曹兵,抡起其中的豪情义气,与赵子龙单骑救主,倒也不遑多让。 中年儒生略一沉吟,随后吟道: “长坂桥头杀气生, 横枪立马眼圆睁。 一声好似轰雷震, 独退曹家百万兵。” 张飞龙闻言大喜,“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以后但有驱使,还请不要忘了幽州张飞龙,咱们幽州燕人,可不是啥莽夫,多得是像张三将军一样的英雄豪杰!” 说着,还瞟了一眼那位白衣少年,冷哼一声,回到座位。 这个时候,杨凤楼舔去盔头,在众人的鼓噪中重回舞台,与他一起的,还有众多贵和班的演员。 台下众人,见到贵和班的人,纷纷喝彩,整个顺来楼都沸腾了。 还有财大气粗的,“唱得好!听说你们不收钱,这是赏你们的……不能亏待了你们的好玩意!”说完,一锭足足五两的银子,就砸在了台上。 这样一来不要紧,台下的众人也纷纷解囊,有钱的直接扔银子,没钱的抓一把铜钱就撒了上去。 不多时,长达三十步,宽达五步的高台,竟然被银钱铺满了! 杨凤楼身边乃是出身右龙武军的雄鸡,见到台下众人如疯如魔地喊好,还不停地扔钱,不由得激动不已,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一把拉住杨凤楼。 “猴子,他们都是在给我喊好?” “不是。” 雄鸡顿时脸一垮,配合曹操的断纹粉白大脸,说不出的喜感,却听到杨凤楼说道: “他们喊好,是给咱们所有人的!” 雄鸡闻言,忍不住开怀大笑。 而贵和班的其他人,也都兴高采烈,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杨凤楼很是满意,面带微笑,连连抱拳。 贵和班的成员,也和他一起谢幕。 更是招来了更大的喝彩声,却还有人不断高喊,要求再来一段。 这些观众,实在是太热情了! 杨凤楼想要说话,竟然被众人的叫好声压住,根本张不开嘴,无奈之下,回头示意牛四。 牛四抄起鼓踺子,一通急急风敲下来,总算让大家消停了下来。 杨凤楼赶紧开口: “多谢诸位捧场!多谢诸位捧场!贵和班成班日短,排演新戏有限,实在是不能再演了……我贵和班受邀前往镇州参加盂兰盆节,诸位要是想看的话,不妨前往镇州,必然不让诸位失望……天色已经不早,诸位高朋还未用饭,要是饿坏了诸位,那就是贵和班的不是了……” 杨凤楼一说,众人这才现,原来现在已经华灯初上,贵和班一场大戏演下来,竟然是大半天的时间,众人全然被贵和班的表演所吸引,一时之间,居然忘了吃饭这回事,现在提起来,果然腹内空虚。 原来“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就是这么个感觉啊! 能和孔老夫子体会同样的感觉,众人纷纷大呼过瘾。 不过,饭还是要吃的,好在顺来楼本就是酒楼,最是不缺少饭食,尤其今天还观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不来点酒水佐餐,实在有些对不起自己,众人不由得连声招呼伙计上酒上菜,把顺来楼的伙计忙了个昏天黑地。 杨凤楼连忙道谢,安排小王泉收钱,却没有想到铜钱太多,只能先扫到一起,然后才慢慢捡起来。 杨凤楼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切,满心欢喜。 能够让观众废寝忘食! 能够让观众跟着戏中人物的悲欢喜乐,而情绪起伏! 能够让观众因为戏中的情节,差点大打出手! 这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就是最大的褒奖! 贵和班这第一炮,算是真正打响了! 长出一口气,正要下台,却不想,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慢着,这位贵和班的班主,你们演戏,拜过码头了么?” 第60章 拜码头(第四更) 拜码头,江湖黑话。 打把式卖艺也好,说书唱戏算命卜卦也好,甚至行乞,只要途径某地,想在当地表演,通过自己的手艺挣钱,都要拜访当地说了算的势力头目,以期得到允许和照顾,这就叫拜码头。 杨凤楼心下一沉,他没想到,承天镇这么个小镇,竟然还有坐地的江湖势力。 这个事,要是真说起来,责任还是在他。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贵和班仅仅是路过承天镇,休整一天就走,自然用不着拜码头,不过杨凤楼在偶然间看到顺来楼的高台,见猎心喜,临时起意,这才上演了一出《长坂坡》,还真忽略了这个江湖规矩。 抬眼望去,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带着四五个壮汉走上前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竟然生生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还有人不断打招呼,称呼为那位尖嘴猴腮的汉子为“侯三爷”。 杨凤楼注意到,那位当先将银锭扔上台的酒客,一看到侯三爷,顿时脸色大变,也不说话,马上低头转身,钻进人群,竟然直接跑了。 杨凤楼的眼一眯,看来这位侯三爷,在承天镇,还真是有点势力。 侯三上前,站在台下,先是扫视了一圈贵和班的众人,看到聂一锦和田小娥,神情一变,又看了看台上堆积的铜钱,眼光中流露出贪婪,好在他掩饰得不错,转向了杨凤楼。 “昨天就听说来了个戏班子,不太懂规矩,也不拜码头,也不找中人,就这么直接找上顺来楼,说要演戏……我找老何一问,老何说你们分文不取,还保证酒楼售酒过三成,我就想,也没准是哪里来的傻子,不为挣钱,只为扬名,你家三爷大度,就想放你们一马……” “可是没想到啊,原来你们不是傻子,一个个比猴都精,说是不要钱,这讨起赏来,还真是卖力,这才多长时间,就讨下这么多,嘿嘿……这买卖可比要钱还好做啊……” “本来呢,你们不拜码头,也没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只要你们不在承天镇这一亩三分地讨生活,也由得你,你家三爷也犯不上和你们计较,不过,现在你们挣了钱却不拜码头,这就是不给三爷面子了……” 侯三最后一句,声音转得阴冷。 “说说吧,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他身后的那几个壮汉,一个个斜着膀子横着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看着杨凤楼等人,眼神中全是不屑和挑衅。 这个时候,顺来楼的何掌柜,已经听到了消息,紧赶慢赶跑了过来,气都没喘匀,就急忙打躬施礼。 “三爷,三爷,他们一群戏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们计较……这样,一会就把孝敬给您送到府上,您放心,一个桐子都会不少……对了,小店新来了一批好酒,也一并奉上,说实话,还没来得及兑水呢……” 何掌柜,人不错,急忙为贵和班开脱,一不小心把致富法门都说了出来。 那侯三爷,却不领情。 “老何,他们从上午辰时开始演,一直到现在,你家三爷没给你捣乱吧?” “没有,没有……” “你家三爷算不算给你面子?” “当然,当然,谢三爷赏脸……” “那你这是,不准备给三爷脸面了?” “三爷,这是什么话,我哪敢……” 何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侯三就一巴掌狠狠抽在何掌柜的脸色,随后一声暴喝: “他们不拜码头,逼得三爷亲自出马,就那么点孝敬……你拿三爷当要饭的了!?” 说完之后,又是一脚,直接把何掌柜踹倒在地,踹得何掌柜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侯三踹完人。 顺来楼中一片安静,竟然没有人愿意出头。 他很是满意自己的威风,扫视一圈,很多酒客都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让他更为得意。 再转头,看向右一桌,那几位以张飞龙为的大汉,也都纷纷低下了头,唯有那位憨厚少年气得满脸通红,一见侯三看向自己,就要站起身形,却被张飞龙一把摁下,这还不算,旁边的一位,还按他的头,差点碰到桌子。 至于那位女侠,现在倒是端庄得很,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知道侯三在看她。 侯三一笑,也不再看别人,转向了台上。 “贵和班,是吧?我听老何说,你叫杨贵?这么着,杨大当家,给个话吧?” 杨贵,正是杨凤楼行走江湖的化名。 看到侯三转向了自己,杨凤楼一抱拳,“还请侯三爷明示。” 侯三笑了。 “简单!你们说过分文不取,那么这些赏钱,你们也就别要了!另外,你们没有拜码头就在承天镇演戏,这伤了三爷我的脸面,这样,让这两位小娘子,今天和我们去喝顿酒,解释解释,要是伺候的好,也许三爷一高兴,就饶过你们这一次……” 说完之后,嘿嘿直笑,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聂一锦和田小娥身上游梭,是个男人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侯三说完,身边的几名大汉哄堂大笑,一边笑还一边高谈阔论。 “嘿嘿嘿,三爷说得好,咱们的面子,不能就这么轻易折了!姓杨的,三爷给你条生路,你还不快点?” “你还别说,这小娘子这么一装扮,还真看得人心痒痒,嘿嘿嘿……还是三爷有眼光啊,就是晚上,不知道……嘿嘿嘿……” “哈哈哈,三爷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亏待不了咱们兄弟……你说这戏班子也是,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演什么赵子龙啊,要是演个那什么戏,岂不是更好?” 杨凤楼闻言,直气炸了肺,双眼一瞪,就要出手。 却不想,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啪!” 那白衣少年狠狠一拍桌子,已然长身而起。 “老子也是路过承天镇,用不用给你侯三爷拜拜码头!?” 正是赵良赵修谨! 侯三一愣,满脸阴沉地转向了赵良。 “路过,倒是不用。不过,要想在承天镇行侠仗义的话,就得看看你有多少斤两了!” 赵良冷哼一声,已然飞身而起! 第61章 赵良 杨凤楼此时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率领贵和班众人正要参战,却齐齐停下了脚步。 原因无他,侯三等人,败得太快了! 白衣赵良,飞身扑上,不过三拳两脚,就把包括侯三在内的所有人打倒在地,看得杨凤楼等人一阵无语。 这么嚣张的侯三爷,怎么这么怂啊? 这侯三行事张狂,做派嚣张,本以为是一位了不得的江湖高手,却没想到,他不但内力全无,就是外功也修炼得不到家,这种水品,也就和曾经混迹在长安市井的牛四有一拼,以杨凤楼对牛四的认知,如果真把他逼急了拼命,说不定最后还能一刀捅死这位侯三爷。 侯三手上功夫不行,嘴上功夫倒是挺厉害。 被赵良打倒在地之后,竟然更加嚣张,一个滚身想站起来,被赵良补上一脚,又被踹倒在地,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小子,你有种!敢打你侯三爷,真是不想竖着走出承天镇了!来来来,不要停手,往这打!” 说着还把脑袋伸出来,一只手指着,声色俱厉地怒吼。 赵良很听话。 飞起一脚,横抡在侯三的脸上,直接抽飞了三颗牙! 侯三也光棍,口鼻子窜血,嘴角漏风,却依旧毫无惧色,又把左边脸伸过来。 “真他么痛快,来来来,这边,给爷爷再挠挠痒……” “啪。” 又是一脚。 三颗牙。 侯三还不服呢。 “小子,光动拳脚有什么意思,来来来,带着家伙没有?没有也没关系,爷爷这有,快,给爷爷在放点血出来,老子这几天虚火盛,放点血,就当治病了!” 杨凤楼仿佛明白这侯三为什么能够称霸承天镇了,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拿自己生命根本就不当回事,又拿捏住别人不愿与他生死相向的心理,靠着一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套路包打天下。 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这条命尽快祸祸完了,赶紧转世投胎去! 一般人谁还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赵良还真不是一般人。 你说啥我就干啥,拳打脚踢还不过瘾,真的抄起了刀子,看样子,他也不在乎侯三这条狗命。 侯三傻了,他没想到碰到这么个愣头青,吓得都不敢动了。 “哎呀,客官,手下留情啊……” 顺来楼的何掌柜真看不下去了,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一把抱住赵良,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客官,手下留情啊……咱们酒楼小本经营,可摊不起人命官司啊……您千不看万不看,看在小老儿上有老下有小,饶过了我吧……” 那侯三趁着这么个当口,爬起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小子,你有种,还真敢动刀子,你别跑,等着爷爷回来的……” 赵良气急,你不是不怕死么?怎么怂了?临走还敢放硬话? 有心去追,却被何掌柜死死抱住,又不敢运用内力,怕伤了他。 就这么一耽误,侯三都跑没影了。 出乎杨凤楼意料,侯三一跑,原本顺来楼挤得严严实实的酒客,竟然纷纷离去,也不管饭菜酒食上了没有,直接结账。 微微一沉吟,杨凤楼上前分开了何掌柜和赵良。 对赵良说道:“多谢少侠仗义出手。” “好说。”赵良面对杨凤楼倒是有些腼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是他们辱没先祖在先,我才含恨出手,也算不得什么……哦,对了,刚才这出戏,您可是把我赵家先祖给演活了,多谢您为先祖扬名,多谢!” 说着,竟然冲着杨凤楼深施一礼。 “哦?原来是四将军的后人,失敬了。”杨凤楼一把扶住赵良,却直接说道:“其他的事情有机会再谈,赵少侠,我想,您现在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怎么?” 赵良一听,脸色一沉,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些傲气地说道:“难道杨老板怕那无赖再来寻仇?你且放心,只要他敢回来,一应事务,都有赵某一力承担。” 杨凤楼顿时给气笑了。 “我来问你,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 “承天镇。” “苇泽关上驻军叫什么名字?” “承天军。” “承天镇因承天军兴起,难道,承天军的上上下下,就不知道在承天镇上,有这么一个无赖么?只要是在承天镇讨生活,就要拜码头,这里面有多少利润,可曾算过?就算承天军的主将副将瞧不上这里的产出,难道承天军的校尉,旅率,队正,也瞧不上么?” 一番话,问得赵良高昂的头,慢慢低了下来,即便这样,他犹自嘴硬,“那又如何?凭我手中银枪,自然也能学我家先祖,杀他个七进七出。” 杨凤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此时,张飞龙一桌人都站了起来,结账,准备走人。 唯有那位憨厚少年,还有些不愿,稍一迟疑,就被张飞龙抽了一巴掌,指桑骂槐地大骂: “臭小子,想什么呢?民不与官斗!更别说将近万人的承天军了,你一人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子?来个伙长,你能杀十人,来个队正,你能杀五十人,来个旅率,你能杀百人,要是来个校尉呢?三百人,还能不能杀?” “你能不能杀,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胆敢杀戮朝廷军卒,这大唐天下,再也没有你立锥之地!” “行走江湖靠什么?不靠内力深厚,不靠外功硬朗,靠的是眼力!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还行走江湖?早晚拖累了他人!” 张飞龙说完,冲着中年儒生一拱手,又冲着杨凤楼一拱手,大大咧咧地说道:“你演得好,眉眼也通透,咱们后会有期!不过也劝你一句,早走为好,我还想在镇州看你们的新戏呢!可别被人拖累了……” 说完,也不待杨凤楼等人回答,瞥了一眼赵良,直接走了。 赵良自然听出来张飞龙言语中的意思,罕见地没有作。 这个时候,那位中年儒生也带着女儿结账了,看看赵良,叹了一口气,走了。 赵良满脸通红,有些想走,却因为刚才的话说得太满,颇有些骑虎难下。 杨凤楼刚想开口再劝。 何掌柜又扑了上来。 “少侠,快走吧!杨老板说得没错,那侯三本身不算什么,却和承天军关系匪浅,他今日受辱,现在必然去找承天军的靠山了……你要想学赵子龙,小老儿管不了,可是您可不能把顺来楼当成长坂坡啊……我求求您了,快走吧……” 杨凤楼和何掌柜好话说尽,终于劝动了赵良。 他背起布囊,冲着杨凤楼一拱手。 “杨老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镇州再见!” “好,镇州再见!” 杨凤楼也是一拱手,目送赵良出门,消失在人群之中。 环顾四周,原本沸反盈天的顺来楼,此时清清静静,一楼一桌客人都没有了,只有二楼包厢处,还隐隐有人声传来。 何老板欲哭无泪。 “一会还不知道能不能过了那一关呢……” 不多时,侯三,果然去而复返。 第62章 承天军旅率 “人呢?” 侯三一进顺来楼,没有看到白衣赵良,便是一声怒吼。 ≧ ≦ 这家伙被赵良得罪得不轻,找来帮手,都顾不得清洗脸上的血迹,只不过随手抹了两把就来了,满脸血迹,神色俱厉,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顺来楼何掌柜都快说不出话来了,战战兢兢地上前。 “走了……三爷……“ 话还没说完,就被侯三抓住胸口的衣服,一把拽到眼前,恶狠狠地瞪着何掌柜。 “跑了?往哪个方向?” “向……向东,苇泽关方向……” “放屁!”侯三大怒,狠狠把何掌柜推倒在地,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们就是从苇泽关方向过来的,怎么没看见他?分明是你这老狗把他窝藏了起来!好啊,老何,在你家三爷眼前你还敢抖机灵,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一下……” 说着,不顾何掌柜的辩白与求饶,劈头盖脸地一顿乱踹。 “行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拦下了侯三,即便侯三双眼通红,听到这个声音,也毫不犹豫地停下了拳脚。 一群军卒,鱼贯而入。 为一人,全身披挂,上着裲裆甲,下着白练裲裆,腰横腰带,胸口位置,还横勒金带,头戴金盔,脚蹬战靴,手中一柄鬼头大刀。 侯三赶紧上前,“张旅率,人跑了……” 姓张的旅率轻轻点头,目光却转向高台之上。 这个时候,贵和班的成员,大部分已经回到后台卸妆,只有柴飞泥鳅杨凤楼,早早脱去行头,站在台上,看着事态的展。 “他们是谁?” “是个戏班子,就是他们没有拜码头……” 张旅率不满地横了侯三一眼,加重语气说道:“我是问你,他们和贼人之间,是否有联系?” 侯三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 “有!必须有!刚才就是在我和他们争论的时候,那贼人才偷袭我得手的!” “这么说……”张旅率眼睛一眯,“他们也是贼人一伙喽……” 侯三笑了,回头,阴冷地扫了杨凤楼等人一眼,这才回身,叉手为礼,大声回答:“回禀旅率,他们……就是贼人一伙!” “抓!” 张旅率直接下令。 “且慢!” 一声断喝,响彻顺来楼。 出乎杨凤楼意料,竟然是平日中外圆内方的柴飞。 只见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张旅率,牙关紧咬,双拳紧握,眼看就要忍不住出手。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杨凤楼还是一把拉住了他,同时示意泥鳅上前交涉。 泥鳅一阵苦笑。 这种事情,摆明了就是兵匪勾结,以现在贵和班明面上的身份,不过是一群戏子而已,怎么可能交涉成功,搞到最后,估计还得出示右龙武军的令牌才能摆平。 不过,按照杨凤楼的意思,还是尽可能不要暴露身份为好,这不但涉及到本次行动的保密,也是右龙武军行动操典的要求。 泥鳅一边上前,一边思索办法,最后也只能无奈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终于走到了,谄媚一笑。 “这位军爷,有话好说,咱们贵和班,绝对不是什么贼人,跟那位也不相识,还请您明察……” 说着,抱拳为礼,右手两指之间,却是夹着一张银票。 张旅率略一沉吟。 泥鳅不等他回礼,放下双手的同时,很隐晦地将折叠好的银票,扔向张旅率的左手方向,被张旅率轻而易举地接到。 嘿嘿一笑,泥鳅转身,对着侯三说道: “三爷,您看,这次是小班不懂得规矩,下一次再到贵宝地,断然不会这样,台上的财货,按照您说的,我们分文不取,这里还有些礼物奉上……” 说着,同样一张银票,递到了侯三面前。 侯三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冷哼一声,都没接银票,转身凑到张旅率的耳边低声耳语。 以泥鳅的耳力,勉强能够听到几个字,“小娘子……全是钱……抓了他们,全是咱们的……” 泥鳅心里咯噔一声,最坏的情况还是生了。 侯三不想放过贵和班! 这侯三能够被承天军放到承天镇,代替他们敛财,除了不怕死之外,必然精通敲骨吸髓一般的敛财手段,他看到了贵和班衣着华美,泥鳅又出手大方,必然动了贪念,再加上有以前乱七八糟的积怨,肯定要把事做绝。 果然,张旅率听了侯三的话,眼中精光一闪,右手高举,就要下令。 泥鳅回头,甩给杨凤楼一个“没有办法”的无奈眼神,转过头来,左手已经摸向了藏在身上的腰牌,准备亮明身份。 就在此时,又是一个声音传来。 “且慢!” 侯三不干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还真是诸事不顺,白白挨了一顿揍不说,请来靠山之后,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断,不由得破口大骂:“又是哪个龟儿子,要坏你家三爷的好事?” 却不想,话刚一出口,就被依为靠山的张旅率狠狠抽了一巴掌。 侯三都傻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只见张旅率露出温和的笑容,向着二楼走廊上的一人一抱拳。 “哈哈……没想到厉旅率厉老哥也在这里,搅了你的兴致,抱歉抱歉啊……” 二楼走廊上之人,虽然身着便服,却也难掩浑身上下凛冽的气势,一看就知道也是军旅众人。 他也是一抱拳,语气却算不得客气。 “张老弟,久违了,有个不情之请……今天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我们都看到了眼里,和贵和班没有关系,你手下的这条狗,要是想要钱,可以,不过,我家大人很是喜欢这贵和班,人,就别带走了!” 张旅率脸上顿时一黑,却也因为侯三辱骂在先,即便被历旅率当面指责,也作不得,更关键的是,历旅率言语中提到了“我家大人很是喜欢”,也就是说,这位大人,就在二楼包厢之中,要是只有厉旅率的话,他倒不怕,不过要是涉及到那位大人,即便自己身后的那位,恐怕也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 张旅率倒是也能屈能伸,想明白之后,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您厉老哥既然为贵和班作保,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兄弟们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这台上的财货……” “请便。” “好。”张旅率一挥手,自有麾下的军卒上前,将原本贵和班的赏钱,全部收走了。 侯三却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这个层级的争斗,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搀和的,自然,就把目光转向了泥鳅,更确切地说,是泥鳅手中的银票。 泥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峰回路转,不过也知道没事了,当然不会再给侯三面子,见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手指微动,折叠好的银票在手指之间上下翻飞,突然一停,慢慢放回了怀里,还轻轻拍了两下。 侯三气得差点晕过去,阴冷地看了泥鳅一眼,转身走了。 这一切,自然看在张旅率的眼中,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和厉旅率打了声招呼,带着人走了。 看着他们走了,泥鳅冲着两楼一拱手。 “多谢相助。” 那厉旅率很是客气。 “不敢当,不敢当,我家大人,请几位,上楼一叙。” 说着,还特意向高台之上的杨凤楼和柴飞一抱拳,很是客气。 第63章 承天军 唐兵制,十人为伙,五十人为队,百人为旅,三百人为团,分别由伙长,队正,旅率,校尉统领。≧ 其中,旅率为从八品上,别看官职不大,统领整整战兵百名,在驻地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势力,在唐末有的方镇中,甚至旅率影响到节度使的先例。 这位厉旅率,对杨凤楼三人很是恭敬,在二楼楼梯口侧身相迎,还充为前导,一点也没有刚才盛世凌人的样子。 杨凤楼没有多说什么,一步步向前,心头正在考虑,这位历旅率身后的“大人”到底是谁。 按照唐制,军镇的编制是:诸军各置使一人,五千人以上有副使一人,万人以上有营田副使一人。军皆有仓、兵、胄三曹参军事。 相对于其他的关津守军,承天军由于直面河朔三镇,在编制上要略高一点,承天军使乃是从一品,承天军副使和营田副使,都是从四品下,承天军司马,从六品上,诸曹参军,倒是和别的军镇一样,都是从七品下。 能够被厉旅率称呼为“大人”的,无非是上述六人之一,只不过不知道包厢中人,到底是谁而已。 杨凤楼三人进门。 一名大汉早就等待在门口,一见三人进门,便叉手为礼: “属下,见过四公子!” 杨凤楼一愣,身旁的柴飞却说话了。 “张叔,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谢四公子关怀。” “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我右龙武军的行军参军,中侯杨台,绰号猴子,这位是我右龙武军的翊卫泥鳅……” “这位承天军的兵曹参军,张德章,原是我柴府家将……” 杨凤楼恍然大悟,不由得摇头轻笑,还真是忽略了柴飞和承天军之间的关系。 前文说过,承天军堡的前身苇泽关,就是赫赫有名的娘子关,乃是太宗朝长公主平阳公主的练兵驻守之地,而平阳公主的驸马,正是谯国襄公柴绍,岂不正是柴飞的先祖? 苇泽关,一直是柴家在大唐军中的自留地,即便在安史之乱的时候,苇泽关扩建为承天军堡,除了第一任承天军使姓张之外,承天军的掌门人,一般都出身柴家,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今天,事实上,当代承天军使,名叫柴天荣,正是柴飞族叔,除此之外,承天军中的大部分将校高官,都是柴家的部曲家将。 怪不得他们要维护贵和班,估计在观看表演的时候,他们早就认出了柴家的嫡系四公子。 想到这里,杨凤楼一抱拳。 “多谢张兵曹援手。” “杨行军,客气了。”张德章也是一抱拳,继而转向柴飞,“四公子,属下见您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不便相认,只能让厉旅率相请,还请四公子赎罪。” “张叔您客气了。”柴飞满不在乎地一摆手,“想必您也听说了,我现在在右龙武军当差,此行出来,也是军务在身,能够不表露身份,才是最好。只是,有件事情,还想请教。” “请讲。” “那侯三不过一市井无赖,不但能够在承天镇横行霸道,还能够因一己私欲出动承天军,难道现在承天军不再是我大唐军旅,不再是我柴家门下,而是被市井小人操控于鼓掌?” 张德章闻言苦笑。 “四公子,这里面的事情吧,很复杂……” 原来,承天军虽然大部分将帅高官都是出身柴门,但承天军终究是大唐军旅,不能由得柴家一家一手遮天,自然,也按照所有军镇的惯例,委派了宦官充当监军使。 以前的监军使还好,养尊处优自不必说,倒是不曾对承天军的军务指手画脚,也不会刻意接纳什么没名目的人的投效,完全是一副享受余生的样子。 而现在的监军使,却完全不一样。 上任之初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承天军使,要求提高每个月常例的额度。 不但如此,还在承天镇寻找了侯三这样的市井无赖为他敛财,上任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整个承天镇搞得乌烟瘴气。 这个监军使,一点也不掩饰他贪婪的本性,据说活动这个监军使职务的时候,是花了大价钱的。 “你是说,这位监军使,上任仅仅一个月左右?”杨凤楼突然开口。 “是啊,监军使姓刘,到任一个月零三天……”张德章虽然不知道杨凤楼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说了出来。 杨凤楼闻言苦笑,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他还在寻找张大善人一伙人踪迹的时候,曾经到黑市花费了大量银钱购买消息,其中就有一条,一位宦官曾经在黑市用铜钱兑换了大量的金银,说是要活动个监军使出来,具体的细节不是很清楚,不过算算时间,正是这位刘监军上任之前的事情,而且能够让黑市钟馗用“大量”这个词来形容的买卖,最少也是一千贯,这么看来,这位刘监军说是花了大价钱,果然所言不虚。 “一千贯?” 张德章闻言咋舌不已,这个数字,勉强够承天军一万多人开拔一次了,最后无奈说道:“一千贯就一千贯吧,以刘监军现在的敛财度,不足一年时间就能拿到一千贯,只盼着他拿到之后,能够有所收敛吧……” 杨凤楼笑了,这个想法,未免太过幼稚,没听说过人心不足蛇吞象么? “一千贯,那是成本!要是不能盈利的话,他刘监军能干么?我估计,这刘参军还想多挣下些家当,再去活动一个更好更高的官职呢……” 柴飞都听傻了。 “这岂不是,拿承天军,当买卖干了?” 杨凤楼哈哈一笑,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行,猴子,你得帮帮我,咱们得想办法把他弄走……”柴飞急了。 杨凤楼脸一沉,“柴翊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我现如今军务在身,没有暴露身份,已经是邀天之幸,岂可节外生枝?” 杨凤楼和柴飞一直兄弟相称,即便特别正式的时候,也最多称呼对方的行动代号,现在,杨凤楼的脸一沉,直呼柴飞官职,陡然间一股煌煌官威弥漫开来,吓了张德章一跳,生怕自家四公子触怒了上官。 却没想到,柴飞一听,不但不怕,反倒是跳起来给了杨凤楼一锤。 “猴子,你少来这套!吓唬别人就算了,你吓唬我?我还不知道你么?刚才侯三提出让聂姑娘陪酒,你小子就动了杀机,现在跟我拿腔作势的干啥?快说,有什么好办法,就算我欠你个人情……” 杨凤楼笑了。 “办法倒不是没有,不过需要承天军的配合……另外,咱们毕竟是军务在身,出手可以,却也只能在暗中出手,而且出手的人呢,只能圈定在你我和泥鳅三人……” 在征得了柴飞的同意之后,杨凤楼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柴飞和泥鳅纷纷喊好。 而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张德章,忍不住一阵阵冷汗连连,四公子的这位上官,实在是太阴险了…… 第64章 侯三的本份 承天镇东南,有一处宅院,占地广阔,营造奢华,原属一位走南闯北的大商人,后来被侯三看中,以区区十贯钱买到了自己的名下。 那商人原本不肯,别说区区十贯,就是千贯,也不及营造这处宅院的一半,后来他听说侯三背后站得是承天军的监军使,无奈之下只得屈从,只是自从买卖了宅院之后,这位商人从来不在承天镇落脚,只要出入井陉,必然多赶一程路或者少赶一程路。 而侯三,也就心安理得地将“霍宅”,改成了“侯宅”。 不过侯三的住所,并不是在“侯宅”的正中,而是前院左边一个小小的跨院,他没有特殊的事情,都不会到正院和后院去,因为那里是这所宅院真正的主人居住的地方,即便主人不在,也会有他的诸多娇妻美眷居住在那里。 侯三知道自己的威势从何而来,所以,他对“本份”执行到近于严苛的程度。 不但执行态度极为端正,而且侯三还会创造性地增加“本份”的内容。 比如,把贵和班的那两位女戏子送进正院。 等主人疲劳的时候,也可以听个小曲解解乏,要是唱得好的话,那两个戏子会向锦衣玉食的方向迈进一大步,而自己,也可能会得到主人的奖赏。 在侯三看来,这是双赢! 在戏台上抛头露面,所为的,不就是那几枚铜钱?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握住? 侯三相信,那两位女戏子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因为贵和班班主的存在,让这一切化为泡影。 侯三觉得,他有义务,将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拯救出苦海。 所以,他在不断地劝说张旅率。 “张大哥,这件事不能就怎么算了!小弟挨顿打,无所谓!但是,咱们不能耽误了刘监军的大事!贵和班在承天镇捞钱,不拜码头,这是挑战咱们定下的规矩,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怎么行?” 张旅率一阵沉默,他本是承天军一队正,自从投靠了刘监军以后,才升任旅率,自然义无反顾地为恩主做事,不过他从内心中有些看不上侯三,自然也不想事事都听从他的调遣。 “侯三,你算清楚了么?拜码头的话,最多受他们一贯钱,现如今,把贵和班的赏钱全部弄来,有多少?足足十一贯!再说,能够在厉旅率的眼皮子底下,逼得贵和班分文不取,也算是给刘监军立威了,我看,就没有必要再……” “那怎么行?张大哥,你是不知道,他贵和班中有两位美艳的娇娘,浓墨重彩地装扮上,绝对是我见犹怜,您想想,要是弄来……” 侯三话还没有说完,张旅率就横了他一眼。 “侯三,我说你怎么对贵和班不依不饶的,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想让我出动手下去给你抢女人!?想瞎了心了吧!?” “张大哥,没有的事,我是想把她们抢来后,送给咱们监军大人的,天地良心啊!只不过,在这之前,要是能够一近芳泽,却也不错,您是不知道啊……” 侯三这话倒是让张旅率一愣,他知道刘监军最是好色,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一个宦官为什么会这么好色,不过上有所好,自己这种做属下的,自然极力地去给张罗,如果那两位女戏子真的如同侯三所说,看来,还真不能放过了贵和班。 就在两人讨论如何留下贵和班的时候,侯三手下的一名混混前来报告,贵和班经励科泥鳅来访。 “经励科?那是什么?还不是班主亲来?嘿嘿……好大的架子,让他进来,看看他们什么个章程……” 泥鳅在混混的带领下,进得屋来,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哎呀,侯三爷,这位大人,我这里有礼了……今天的事情,实属意外,我贵和班愿意请罪,愿意请罪,一切还是以和为贵么,以和为贵……” 泥鳅的态度,让侯三大为受用,故作暴怒地狮子大张口,却没有想到,泥鳅竟然答应了他们关于钱财上的要求,只是针对那两位姑娘的事情,死不放口。 侯三大喜之余,和张旅率一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威逼利诱泥鳅,就是要他答应把两位姑娘送过来。 他们却没有想到,一道人影,在众人的注意力全然被泥鳅吸引的时候,混入了侯宅。 正是易容而来的杨凤楼! 杨凤楼和泥鳅柴飞三人早有定计。 柴飞单独行动。 而泥鳅的任务乃是重中之重,他要孤身进入侯宅,不但要确定侯三和承天军之间的关系,还要尽可能地为整个计划拖延时间。 至于杨凤楼,担心泥鳅在侯宅中遭遇危险,化妆潜入,就是为了在最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至少也要保证泥鳅全身而退,按照杨凤楼的说法,这出戏,还是泥鳅主演,他来把场。 侯宅中,泥鳅的表演渐入佳境。 百般求告之下,侯三等人还是坚持要聂姑娘两人亲自赔罪,泥鳅脸色渐沉,仿佛对侯三等人的贪得无厌忍无可忍,最后一拂袖,有些傲然地说道: “侯三爷,实话说吧,咱们贵和班从长安出,不远千里赶赴成德方镇,凭借的,不仅仅是遵纪守、以和为贵,多多少少也有些自保的手段……” “哦,什么手段?” “哼,也不怕告诉你,我们班主,与田护军有旧!” “那个田护军?” 泥鳅双手抱拳,向着长安方向一抬,傲然说道:“自然是左神策军护军中尉田护军了!” 侯三闻言大惊,与张旅率相顾骇然。 大名鼎鼎的宦官四贵谁不知道?别说他们了,就是承天军的刘监军,见到田护军,也得纳头便拜,没想到,这贵和班的来头,竟然这么多大! 再者说,据说刘监军就是走通了田护军的门路,这才外放了这个承天军的监军使,这么说来,岂不是和贵和班乃是一家人? 泥鳅见一句话吓住了侯三等人,忍不住心中狂喜,乘热打铁地说道:“实话告诉你,田护军和我家班主交情莫逆,听说贵和班要前往成德,万分不舍之余,还特意安排了众多大内高手随行,也就是贵和班一直秉承着‘以和为贵’的态度行走天下,这才没有召唤这些大内高手出现,要不然的话,嘿嘿……” “不过话也说话来,我家班主在长安与田护军饮宴的时候,曾经听田护军提起过承天军的刘监军,听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融洽……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和刘监军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既然是在承天军的地盘上混饭吃,也少不了刘监军的关照,这才让我前来,看看能不能把误会化解开,毕竟以和为贵么……” “要是不能的话,那没什么可说的了,田护军曾经亲口告诉过我家班主,有事的话,可以找刘监军申诉,两位要是和刘监军没有关系的话……某,告辞!” 泥鳅说着就要离开。 “别走!” “留步!” 侯三和张旅率都慌了,纷纷出言。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上座,请上座……” “哦?这么说来,你们和刘监军之间……” “那是某家恩主!” “那是我的主人,请贵和班两位美人前来,也是为了刘监军啊……” “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 “哈哈哈……” 三人相视大笑。 笑过之后,感觉相互之间亲切了许多。 泥鳅摇了摇头,面带笑容说道:“原来是一家人啊,这就好了,要不然的话,我们还要麻烦那些大内高手,就算我家班主和田护军关系上佳,却也不想欠下这样的人情啊……” 侯三在一旁赔笑,连连称是。 却不想,正在此时,庭院之中,一人高声大喊: “侯三何在?出来受死!” 泥鳅愣了。 侯三傻了,啜诺地说道:“这……这……不是说大内高手不来了么?” 第65章 儒家乐天,替天行道! “混蛋!你骗人!”张旅率当先反应过来,一拳轰向泥鳅的面门。 听到外面的喊话之后,泥鳅都傻了,难道计划有变? 看到张旅率一拳轰过来,泥鳅把心一横,不管计划是否变动,既然已经把他们震慑住了,就要继续!如果言语不行的话,只能动手! 泥鳅也不答话,上步,抬臂,架开张旅率的拳头,右手从肋下击出,爆全部内力,直击张旅率胸口。 “嘭!” 出乎预料的一拳,将张旅率打得连连后退。 随后,泥鳅在张旅率和侯三惊讶的目光中,双手背后,挺身而立,明明是一名八品武夫的水平,愣是让他摆出了一副江湖宗师的架势。 “骗人!?哼!你们一个七品武夫,一个不入流的混混,也值得我贵和班骗上一回?莫说是田护军安排的随行高手,就是我贵和班的人,想要弄死你们,也是易如反掌!要不是田护军曾经交代过和刘监军的关系,你以为我贵和班能和你们以和为贵!?真是给脸不要脸!” 说完,不再搭理他们,转身出门。 侯三被泥鳅深深震撼,他没想到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戏班管事,不但有田护军在背后撑腰,本身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仅仅一拳就击退了张旅率。 看着泥鳅翻脸,侯三下意识地就相信了泥鳅的话,凑到张旅率面前,“张大哥,咱们先出去看看,这件事,毕竟涉及到田护军,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说着,也不等张旅率拒绝,直接拉着他,也出了门。 先说泥鳅出门之后,顿时一阵无语。 门外叫嚣着“侯三受死”的,不是别人,却是曾在顺来楼看戏的中年儒生父女两人。 泥鳅微微一个愣怔,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父女二人,必然是看到侯三欺辱贵和班,又有承天军撑腰,在顺来楼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不方便出手相助,这才夜闯侯府。 没想到中年儒生一个读书人,竟然身具任侠之气,当真不易! 不过,这任侠之气,用得,真不是个时候。 儒生父女看到泥鳅,也是一愣,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混乱了,明明前来相助贵和班,却不料,贵和班的管事,竟然从侯三的家门中走了出来,还一副牛皮哄哄的架势。 难道,贵和班,已经和侯三等人,搅合到了一起。 单纯和善良的少女,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戟指大骂。 “好啊,你们原来和这些混混是一伙的!?妄我父女,夜闯至此,击杀侯三,要为你们贵和班以绝后患,原来你们是一丘之貉!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泥鳅又是一阵无语,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这一幕,恰巧被随后出门的侯三张旅率等人看到,更是相信了泥鳅的话,至少眼前的一幕,已经证明泥鳅和中年儒生父女没有任何关系了。 侯三面对儒生父女,故态萌生。 “呦嗬,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们?嘿,那老头,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个读书人吧,大半夜的,你家一姑娘,大声呼唤你家三爷的名讳,还知道检点是啥不?哦……我知道了,必然是白天相见的时候,你家姑娘对三爷一见钟情,这才大晚上自荐枕席,好啊,好,我正却个暖床的丫头,看你姑娘也算周正,就她吧……” 此时,侯三众多手下和张旅率带在身边的诸多亲兵,都已经赶到了小院之中,听了侯三的调侃,哄堂大笑,笑得很是肆无忌惮。 少女气得都不会说话了,满脸通红地大叫一声,“无耻!”,就再也说出来了。 中年儒生却是一笑。 “小女儿的心思,我这个当爹的不懂,只要她自己愿意就好,不过,今天来找你,却是我的主意……” “哦?”侯三一看手下齐聚,心中底气更足,轻蔑一笑,“老穷酸,说说吧……” “今天在顺来楼,你欺辱贵和班,我父女看在眼里,离开顺来楼之后在承天镇走访了一番,也都是对你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而敢怒不敢言……” “郭某生性鲁钝,读圣贤书多年,只读懂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天道好还!” “老穷酸莫要掉书袋,什么天道好还,三爷没听说过,你说我欺男霸女,你说我巧取豪夺,都有!你直接说吧,你想干啥?” 姓郭的儒生,微微一笑。 “天道好还,说白点,就是,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还!正所谓自有天道在人间,你作恶多端,天道不收你,只不过,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 “什么契机?” “要有人替天行道!” 侯三听了,哈哈大笑。 “不用说,这个替天行道的人,就是你喽?” “不错!” 姓郭的儒生,双手抱拳,拱向苍天,神情庄重,朗声说道: “郭旭郭乐天,今日在此,正要替天行道!” 侯三猛然间一挥手。 “都给我上!我到要看看,他怎么个替天行道!” 混混们闻言,呼喝一声,手持刀枪棍棒,呼啦啦地冲了上去,要以多为胜。 郭乐天将女儿拉到身后,一手背后,一手前引,昂然而立。 一支笔,陡然出现在儒生的手上。 精铁为杆,雪蚕丝为豪,长约尺半,重达三斤,名曰春秋。 “永!” 一语出口,手中春秋笔上下翻飞,横撇竖捺,点转勾划。 点为侧、横为勒、竖为弩、钩为趯、提为策、撇为掠、短撇为啄、捺为磔! 八笔成字,如同墨龙一般,将身边的混混全都撞伤倒地! “以儒入道?” 张旅率见识不俗,一口叫破了儒生郭乐天的跟脚。 江湖上虽大多是以力证道的江湖武夫,却也有儒、释、道三教之人行走,其中儒教众人,多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入武,被江湖中人统称为以儒入道。 而儒生郭旭郭乐天,明显走的就是以书入武的路子。 他所使用的,正是如书入武中最为常见的永字八法。 号称一字在手,万字随身! 郭乐天轻笑: “文字,乃天道孕育,秉天地精华所生!” “正所谓,文字出,鬼神惊!” “正好用来替天行道!” 说完,双眼一眯,口中朗声说道: “君子,直道而行!” 身形一颤,猛然前冲,直奔侯三! 第66章 阵势(第三更) 郭旭郭乐天出手,执笔向前。 春秋笔尖,化作一点寒星,在清凉的夜晚中,划出一条玄奥的弧线,直指侯三。 这是永字八法之中的“点”! 如鸟之翻然侧下! 如巨石侧立,险劲而雄踞! 郭乐天以儒入道,不似一般江湖武夫修炼内功,替天行道,全凭胸中一口浩然正气,在杀伐能力上,足以媲美一名江湖五品武夫! 这一出手,当真石破天惊! 在江湖上不入流的侯三,绝然难以抵挡! “当!” 一声爆响! 却是张旅率,手中横刀,荡开了春秋笔,救了侯三一命。 郭乐天身形急退,重新回到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再次挡在自己闺女身前,冲了张旅率一笑。 “自古以来,每逢乱世,兵匪就是一家,现在来看,承天军,到底是要为这无赖撑腰……”说着蔚然一声长叹,“这可不是什么盛世气象啊……” 张旅率站在侯三身前,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几次深深的呼吸,才勉强压服了内体暴走的内力。 闻言,说道:“当兵吃粮,听命行事,天经地义!我老张是个粗人,听不懂什么乱世盛世,我就知道,大人有令,只要侯三在,不要侯三坏,今天,我就算要拼了性命,也得护他周全。” “只要侯三在,不要侯三坏?呵呵……有点意思……”郭乐天闻言一笑,“不过,你个七品武夫,恐怕决定不了他‘在’还是‘坏’。” 张旅率咧嘴笑了。 “我是承天军的旅率,可不是什么江湖武夫,不懂得那些单打独斗的江湖做派,对付敌人,我承天军,有我们自己的办法! 说完之后,一声大喝。 “布阵!” 张旅率待在身边的亲卫,闻言而动,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然布阵完成。 郭乐天的脸色,变了。 不仅仅张旅率等人人多势众,而是他从这个简单的阵势中,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力量,江湖中人,都把这种力量,叫做“势”! 势,那是江湖上高品武夫独有的东西。 传言,势之一出,神鬼辟易! 只不过,要想修炼成势,实在是太难了。 自然,就有人另辟蹊径,也想要掌握这种力量。 最终,真有大能之辈,成功了,只不过,需要多人配合成阵,才能模拟出“势”的力量,这被江湖人戏称为“伪势”,不过,它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阵势! 阵势一道,经过多年的研究,分作两派,一派江湖,一派军旅。 江湖之阵,以青城山太岁宫为尊,江湖有传言,天下阵图出青城。 而军旅之阵,传自大唐卫国公李靖。 李靖乃是大唐第一位军神,为大唐盛世的建立,南征北战东挡西杀,立下了赫赫战功,在马放南山海清河晏之余,曾著立多部兵法,合称《卫公兵法》。 在《卫公兵法》中,就有有关阵势的详细记录,“兵有三势:一曰气势,二曰地势,三曰因势……将勇轻敌,士卒乐战,三军之众,志励青云,气等飘风,声如雷霆,此所谓气势也。” 阵图有六,重击,缠斗,连击,奔袭,冲锋,以及大名鼎鼎的七军六花阵。 这六种阵图,各有玄妙,根据不同的需要而设立,各自在兵卒人数,训练程度,阵眼之人等方面,都有着详尽而繁琐的要求,当真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也正是这六种阵图的存在,让大唐军旅,拥有了一种能够克制江湖武夫的方式,这也是为什么一般的江湖武夫,不愿意与大唐朝堂对着干的原因。 “爹……” 少女上前,拉了拉郭旭的胳膊,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郭旭却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小手,勉强一笑。 “没事,他不过一名七品武夫,就算麾下全是精锐级别的士卒,也不过能够挥出五品武夫的实力,也就和爹爹打个平手而已……” 张旅率却哈哈大笑。 “好眼力!” 原来,张旅率的亲兵,都是精锐级别的士卒,和他这个七品武夫配合到一起,组成最简单的“重击阵图”,还真就与五品武夫相媲美。 “不过,平手不平手,却要打过再说!” 说完之后,合身扑上! 身后九名军卒,也都按照平时的演练,配合张旅率的步伐,纷纷变动阵型,与儒生郭旭战到了一处。 大唐军阵,果然不同凡响! 九名军卒,按阵而行,根本就不与郭旭交手,仅仅依靠阵图之中若有如无的联系,极大地增强了张旅率的战斗能力,让作为“阵眼”的张旅率,从七品武夫,一跃成为五品武夫,与儒生郭旭杀得难解难分。 不但如此,随着阵图的运转,还有一丝威严慢慢显现,与江湖高品武夫的“势”异曲同工,竟然能够在潜移默化之中,慢慢影响到儒生郭旭,让他的动作,渐渐缓慢了下来,虽然幅度并不大,但是足以在高手相争中,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这便是十人成阵,以阵成势! 这么下去,儒生郭旭,落败,是早晚的事! 这一切,看到少女的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父女俩之所以夜晚闯进侯府,就是不想在顺来楼和承天军硬碰硬,却没有想到,承天军不但为侯三撑腰,大晚上的,竟然还有这么多精锐军卒驻守在这里,现在想走,都来不及了! 不同于少女的急切,侯三看到儒生郭旭被困在军阵之中,不由得哈哈大笑。 “老穷酸,看你这回还怎么替天行道!?别以为自己会写几个字就了不起了,敢和咱们承天军对着干,等到了承天军的大牢里,有你好瞧的!” 说完之后,转向了少女,嬉皮笑脸地说道:“嘿嘿……小娘子,你放心,侯三爷说话算话,说是要收你做个暖床的丫头,就是要收下你,不过,你可得好好表现啊,要不然的话,三爷我怜香惜玉,不忍向你出手,只能去承天军大牢里,好好和你爹聊聊了……哈哈……” 笑声刺耳,极尽张狂之能事! 却不料,一声断喝,炸响在夜空之中! “恶贼休得猖狂!” 诡异的是,这声暴喝,是两个人同时喊出来的。 更加诡异的是,两道人影,分别从小院左右飞身而出,同时落地。 左一人,身穿白袍,手提银枪,长得目若朗星,鼻似悬胆,俊朗非凡。 右一人,身穿黑袍,手提铁枪,长得鼻似悬胆,目若朗星,非凡得俊朗。 两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这才是最为诡异之处! 两人落地以后,都是一愣,相互看清对方面容之后,都是一惊。 白袍少年,一摆银枪,厉声喝问: “你是谁?” 黑袍少年,铁枪一摆,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 “恒州赵良!” 白袍少年:“……” 站在一旁观战的泥鳅,顿时一捂脸,得,李逵预见李鬼了! 第67章 真假赵良 第67章真假赵良 恒州赵良,自然不会是两人,这一黑一白之中,必有一真一假。 自然,白衣少年,乃是真正的赵良。 而黑衣“赵良”,乃是杨凤楼所扮。 自从他在长安黑市,被钟馗叫破了身份,便特别注意在行动时隐藏自己的身份。 这一次,自然也不能例外。 杨凤楼在和泥鳅柴飞定计之后,特意回到了贵和班进行装扮,当他拿起画笔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想到恒州赵良,而且,越想越觉得装扮成赵良,实在是一个好主意。 这赵良在顺来楼,见侯三欺辱贵和班,激于义愤直接出手,把侯三打了个死去活来不说,还差点一刀捅死他,这份任侠之气,可是让很多人印象深刻。 况且赵良此人心高气傲得厉害,如果说他晚上再次潜入侯宅,杀他个回马枪,比一个没跟脚的夜行人,可信度绝对要高得多。 至于扮作赵良对他的影响,只要他没事别撞到承天军的门口上,谁会去管一个镇级小混混的生死。 所以,杨凤楼就装扮上了,真说起来,这化装技巧,还是右龙武军培训的时候所学,其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太像了! 除了肤色略有差异之外,其他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而让杨凤楼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对赵良的分析,竟然一语成谶! 这货竟然真的回来了,而且还是和杨凤楼一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杨凤楼的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宁可化装成侯三,也不化装成赵良! 在赵良的厉声喝问之下,杨凤楼也没法解释清楚,索性一错到底。 “哪里来的田舍汉!?竟然敢冒充你家小爷!” 杨凤楼恶人先告状,气得赵良脸都黑了,还真别说,这么一变,两个人倒是越来越像了。 真赵良,真急了。 “小贼!某乃蜀汉名将赵子龙玄孙!你竟敢冒充我!?我来问你,我爹姓甚名谁!?” 杨凤楼心中暗乐,这家伙真是被气糊涂了,随便胡诌个名字,大声回答: “谁知道你爹是谁!?我就知道,我乃蜀汉名将赵子龙之玄孙,家父洪福公!” 赵良一听大喜。 “错了,我爹性赵讳杰!你就是个冒牌货!” 说着,还一副“我终于证明我是真的”的样子,望向了院子中的众人。 却现,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赵良这才想起来,根本没人知道他爹是谁! 羞愤之下,赵良都快疯了! 手中银枪一摆,就要开启“真假赵良,为了智商而战”模式。 “小贼,纳命来!” 说着就要冲上来,却被杨凤楼拦住。 “且慢!田舍汉,现在破阵要紧!你我比斗一番,你从兑位攻入,我从坤位攻入,谁先破阵,谁就是真的赵良!你敢不敢?” 赵良真的被气疯了,都没听明白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大喊一声“正合吾意”,嗷地一声就冲出去了,跟头小老虎一样。 杨凤楼心中暗笑,也从坤位入阵。 杨凤楼出身右龙武军,自然对军中阵图熟稔至极,又在临行前,与泥鳅雄鸡等人演练过多日,识阵,布阵,演阵,无一不精。。 破阵,自然不在话下。 张旅率所布之阵,乃是军中六阵之一“重击”,需要阵眼一人,辅佐九人,按照阵图布设,此阵能够极大地增强阵眼之人的战斗能力,具体增强的幅度,根据阵眼之人的原本战斗能力和兵卒的训练程度而定。 要想破阵,就要避开阵眼之人,从辅助九人的兑位或者坤位冲击,直到彻底将阵型搅乱为止。 现在,杨凤楼和赵良两人,双管齐下,如同一黑一白两条怒龙,顿时将重击阵绞得支离破碎。 杨凤楼脚下八步赶蝉连出,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的落点,都提前踩到阵型运转的节点之上。 手中铁枪一摆,点、刺、扫、砸,拉出一道道虚影,杀得兵卒大乱。 这些辅助布阵的兵卒,虽然都是精锐级别,凶悍有余却底气不足,完全不是两人的对手,尤其在破阵之后,更是狼狈,被两人一前一后杀得大败。 而作为阵眼的张旅率,失去了重击阵的支撑,战斗能力一瞬间回落到江湖七品武夫的水平,被儒生郭旭抓到了机会,使出永字八法之中的横字诀,一笔狠狠抽在肩头,直接打断了他的左臂。 阵型被破,张旅率倒在地上,侯三早被一直观战的泥鳅控制住,至于侯三手下的那些混混,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你是谁?为何会认识我大唐军旅的战阵!?” 张旅率厉声喝问。 杨凤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大唐军阵,威力巨大,却不是让你用来助纣为虐的!” 此时,儒生郭旭郭乐天上前,拱手为礼。 “多谢少侠相助。” “老先生客气。” “请问少侠……怎么称呼?” “……” 杨凤楼无语,下意识地看向赵良。 这家伙还处于身份的混乱之中,手提银枪,低头呢喃,隐约之中还能听到:“我打倒了四个,他打倒了五个,岂不是……他是恒州赵良……” “不行!” 赵良猛然抬头,双目精光闪烁,直视倒在地上的张旅率。 “这里还有一个!” 说着,摆动银枪,如同蛟龙出海,直刺张旅率。 张旅率重伤倒地,左臂被郭旭一笔砸断,体内内力翻腾不休,一点力量都用不上,看到赵良银枪刺到,认命一般地闭上了双眼。 “当!” 一声巨响,炸响在张旅率耳边。 睁眼一看,却是两枪交击在自家眼前! 原来,是杨凤楼在千钧一之际,一枪架开了赵良的银枪。 “你要干什么?” 赵良大怒。 郭家姑娘,还在边上帮腔。 “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阻拦我等替天行道,其中必有隐秘!赵大哥,不管他,杀了这狗官,我支持你!” “闭嘴!” 儒生郭旭一声训斥,气得少女转头不看他,却正好看见赵良投来感激的一瞥。 杨凤楼铁枪架住银枪,手上丝毫没有颤抖,紧盯着赵良的双眼。 “杀官即造-反!” “难道,你想从此之后隐姓埋名?只是不知道你家玄祖赵子龙会怎样想?” 赵良一愣,狠狠看了张旅率一眼。 “好!不杀这狗官!却不能放过他!” 转头,拧身,奔袭,长枪突刺,直奔侯三。 吓得侯三一声惨叫。 却不料,赵良的银枪,又被杨凤楼架住。 “这个人,我有用!” 赵良的脸彻底黑了。 “你到底是谁!?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这些匪类!?” 杨凤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得院外一声怒喝: “匪类何在!?” 呼喝命令之声此起彼伏,一队队大唐军卒,冲进小院,将杨凤楼等人,围了个风雨不透! 第68章 怎么会这样 众多军卒包围杨凤楼等人之后,又有一队军卒进入小院,装备更加精良,精气神更加彪悍,一看就是某位大人物的亲兵。 ≦ 众多亲兵刀枪出鞘,两厢站立。 大人物,这才出场。 头戴软裹幞头,身着窄袖袍衫,腰横玉带,足凳软底皮靴,周身上下,仅腰间悬挂玉佩一枚,却光晕流转,定然价值连城。 这位大人物,面白无须,神色阴沉,在众多军卒和亲卫的护佑之下,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虽身着常服,却带着一股赫赫官威。 “监军救我!” 张旅率一声嘶喊,叫破了他的身份。 他正是承天军的监军使,姓刘,乃是一宦官。 刘监军先是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厌恶地瞪了张旅率一眼,才缓声说道:“某家得报,有不法之徒在承天镇做恶,夜闯民宅,绑架士绅,勒索钱财,凶残至极,这才带领承天军一部前来缉拿,没想到,张旅率,你倒是先到了,你也是得报赶来的么?” 刘监军声音尖锐却不刺耳,缓缓道来,竟然还有一种别样的韵律在其中,细听之下,有些悦耳。 不过,言语中的内容,简直神鬼憎恨,即使声音再悦耳,也犹如乌鸦鸣叫一般呱噪。 张旅率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大声叫道: “不错,我正是听闻警讯才赶来,只不过贼人武艺高,属下无能,不能护佑承天镇士绅周全,还请监军出手相助!” 侯三这个时候也拼尽一切力量叫唤。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我家略有余财,也是在承天镇诚信经营所得,这货贼人穷凶极恶丧尽天良,深夜破门,不但抢夺强拆,还要谋财害命,求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一番话惹得众人大怒,泥鳅一拳狠狠垂在侯三腹部,打得他直接弯了腰。 郭家少女更是干脆,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踹在张旅率的嘴上,踹得他连连吐血。 杨凤楼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不过对刘监军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功力,又有了个新的认识,一个混混,愣是被他说成了承天镇士绅,一个兵匪勾结的老兵油子,竟然被他说成一心保卫承天镇的军人,果然是人嘴两张皮,反正都是理。 刘监军见到两人挨揍,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有些欣喜。 “好啊,当着本官的面,还敢如此嚣张!?果然穷凶极恶!本官身为承天军监军,有保卫承天军堡周围百里安宁之责,来人……” 说着就要下令,却被儒生郭旭郭乐天出声阻拦。 “且慢!” 郭旭上前一步,叉手为礼。 “这位大人,捉贼捉赃,拿奸拿双,仅凭奸人妄告,就要怪罪我等,我大唐律法中,可没有这一条款!况且,您口中所谓士绅,不过是承天镇中一无赖,欺男霸女坐地分赃,何所谓家有余财、经营所得,不设田地,不设店铺,何来经营二字?至于这位旅率带兵锄奸,更是无稽之谈,我等到来的时候,他二人正在屋中饮酒,分明是早有勾结!还请大人明察。” 刘监军一声冷笑。 “欺男霸女?坐地分赃?早有勾结?这些,咱家都没有看见,咱家只看到你们无故夜入民宅,击伤民宅主人和我大唐旅率!我来问你,这些在大唐律法中,又是何等罪名!?” 郭旭一阵失语。 杨凤楼忍不住暗自摇头,这位儒生,虽然身具任侠之气,却多多少少还有些迂腐,想在的情况明摆着,还在言语之上争论不休,能有什么好结果?正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说的就是眼下。 果然,刘监军不再与郭旭争论,朗声说道:“刘校尉听令!捉拿贼人!带回承天军,严加审问!” 刘监军身后的校尉,闻言,大喊一声“得令!”就要下令手下兵卒一拥而上。 此时,杨凤楼终于开口。 “且慢!” 却没有与刘参军理论,而是直接质问姓刘的校尉。 “这位校尉,按照我大唐律法,出动战卒百人以上,须有兵部铜符和主将手令,否则,视同谋逆!我来问你,铜符何在?手令何在?” 校尉一愣,却轻蔑一笑。 “得监军口令,即可行事!” “监军使监督军旅,身负监察重责,却无调兵之权!怎可随口调动战卒出战?” 刘监军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你懂个屁!莫说这区区百多名战卒,就是万人的承天军,咱家想要调动,也是一言可决!刘校尉,你还在等什么!?” 刘校尉再次领命,刚要动作,却听得院外,又有人声响起。 “哦?我这承天军,原来已经姓了刘?我怎么不知道!?” 刘监军闻言,终于色变。 而杨凤楼,已经笑了。 一人顶盔冠甲罩袍束带,昂步入小院。 正是承天军大将军! 他本出身柴门,姓柴,单字名勇,十五岁得爵,二十岁领军,多年军旅生涯磨砺之下,气度沉稳至极,这次又是全副戎装而来,更显威风凛凛! 柴将军仅带亲兵八十人,一进小院,就从气势上压倒了刘监军一群人。 扫视一眼小院之中情况,冷冷说道: “刘监军,按照大唐律法,出动战卒百名,须得兵部铜符和本将的手令,我来问你,铜符何在?手令又何在?” 同样的话,不同人问出来,效果天差地别。 杨凤楼一问,刘监军还能张狂大笑,而作为承天军主帅的柴勇问出来,刘监军竟然讷讷无言。 柴将军冷哼一声,望向刘校尉。 “你是我承天军的校尉,还是刘监军的私兵?得监军口令,即可行事!?谁告诉你的!?真当我承天军军法不敢斩人不成!?” 刘校尉在柴将军进门的时候,就吓得面色苍白,现在一听喝问,直接跪倒,口中连连称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他身后的军卒一看,自家校尉已经认罪跪倒,自是心下没底,纷纷丢弃了兵器,跪倒在地。 柴将军一出现,不过三言两语,就让刘监军一伙人缴械投降。 刘监军的脸色极其难看,有心鱼死网破,却因他履任承天军监军使不过月余时间,实在根基不足,连个拼命的资本都没有。 最终,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大将军,这里面,恐怕有些误会吧……” “误会?” 柴将军冷冷一笑。 “有什么误会,回长安说吧!” 说完之后,一声令下! “来人,都给我绑了!全员带回军堡严加看管!” 众多亲兵闻言,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将刘监军一伙人,全部绑了。 绑到侯三的时候,这位承天镇的侯三爷,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嘴里还在一个劲叨念:“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69章 我乐意(第三更) 怎么会这样? 这当然是杨凤楼的手笔! 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拿下刘监军,共分为几步。≧ 第一步,由泥鳅以赔罪为名面见侯三,然后扯出与护军中尉田令孜的关系,刘监军这种靠着钱财上位的宦官,获得消息之后,必然马上面见泥鳅,以求搭上田令孜的关系,以期再次高升。 第二步,由杨凤楼改扮成江湖游侠,前来寻仇侯三,那刘监军必然要调动承天军军卒保卫侯宅,只要抓到他私自调兵的证据即可。 第三步,由柴飞出面,找到承天军大将军,请大将军配合,在军营中散步消息,刘监军得罪人了,已有江湖人士拼死也要将之格杀,同时在承天军堡与承天镇之间,暗布眼线,放过刘监军亲自带领的人马,却将通风报信之人全部捉拿,随后严刑逼供,让他们交代与刘监军私下里的关系,这样不但能够佐证刘监军拥有私自调兵的权力,还可以将刘监军遍布在承天军之中的眼线全部拔除。 第四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步,由大将军亲自出面,包围刘监军以及他私自调动的承天军众人,解除他们的武装,将他们全部押解长安。 那以后的事情,就是需要柴家动自身的各种影响力,就算不能弄死刘监军,起码也能让他永远回不了承天军。 这个计划,订立得还算周全,却没有想到,因为郭家父女和白衣赵良的乱入,搞得侯宅这边一团糟,好在杨凤楼急中生智,在刘监军误以为全盘掌控了局势的时候,利用他心中的麻痹大意,诱导他口出狂言,总算是没有偏离最后的结果。 看到承天军大将军在柴飞的引导下进入侯宅,将刘监军等人牢牢围住,杨凤楼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承天军柴勇将军,也是个妙人,施展雷霆手段,一举拿下刘监军一伙人,却对杨凤楼一干人等,就像没看见一样,直接把他们当成了空气,直到离开,竟然一个字都没说。 小院之中,终于平静了,杨凤楼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最终,儒生郭旭上前,轻咳一声,对杨凤楼说道: “这位少侠,此间事了,我父女二人就告辞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杨凤楼一抱拳。 “老先生慢走,不送!” 郭旭回头,就要带着少女离开。 少女却有些不乐意,“爹,何必与他客气?还少侠?藏头露尾,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您不是说过么,君子无事不可对人言,他这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闭嘴!” 郭旭怒斥女儿。 “你懂个什么?人家既然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必有其道理!江湖之上萍水相逢,何必事事强求!快走!” 少女无法,只得跟着郭旭离开。 这个时候,院子之中,只剩下了杨凤楼,泥鳅,赵良三人,还有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柴飞。 柴飞进入小院,看到赵良,就是一愣,再一看杨凤楼,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却一绷脸,对赵良说道:“你还不走?” 赵良看看柴飞,又看看一脸无奈的泥鳅,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杨凤楼的脸上,仔细观看半晌,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 杨凤楼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微微一笑,道:“是我。” “为何假扮我的模样?” 赵良一句话,问得杨凤楼有点词穷,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前因后果吧,那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况且,很多事情都涉及到右龙武军的机密,并不适合让赵良知道。 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形,不说出个一二三,恐怕还真弄不走赵良。 杨凤楼想了想,反问道: “假扮成你的模样,我可曾为非作歹?” “不曾。” “可曾败坏你的名誉?” “暂时没有。” “击杀侯三,并且将他身后的靠山一举搬到,是不是你心中所愿所想?” “是!” “就算事情传扬开来,江湖上所有人,都会挑大拇哥称赞,恒州赵良,果然好汉子,不愧是常山赵子龙的后人!我假借你的名义,行你欲行之事,替你扬名,有何不可?” 赵良却摇了摇头。 “事情是你做下的,自然是你的名声,与我何干?我赵良不才,却不会去做那些欺世盗名的勾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假扮我?” 杨凤楼一阵无语,这半天,全白说了。 “这么说吧,我身在贵和班,心却在江湖,胸中自有一番任侠之气,见不得侯三等人仗势欺人,自然要除掉他。不过,却不能给贵和班带来麻烦,无奈之下,只得化妆前来……至于装扮的最后,竟然让人误认成你,纯属巧合而已……” 赵良又摇了摇头。 “你骗我。贵和班就是你杨老板的,有什么麻烦,也是你杨老板的,犯不上藏头露尾,再者,你装扮成我,根本就是早有预谋,绝然不是什么巧合……” 杨凤楼彻底没词了,把眼一瞪。 “我乐意!” 赵良:“……” 这个时候,泥鳅走上前来,扯了一把杨凤楼,把他挡在身后,对着赵良嘿嘿一笑。 “赵家兄弟,我们都不是坏人,他假扮你的模样,也是无奈之举,你不要多心……至于具体的原因,实在不方便如实相告,你只要相信我们就好……如果日后你听到什么不利你的风声,可以直接来我们贵和班,放心,不会有事的。” 赵良还想说什么,柴飞也过来劝说。 “赵家兄弟,我劝你还是别问了,有的事情,知道得太多,终归麻烦……你没看到那儒生郭旭,什么都没问就走了么?那才是混江湖的老成之举……” 赵良沉默了,想了想,刚才郭旭离开的时候,好像还真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只不过自己心头挂念被冒充一事,根本没有往深里去想,现在想想,那儒生临走之时的眼色,还真是提醒自己快点离开。 不过,心高气傲的赵良,即便想明白了,却也受不了杨凤楼最后那句“我乐意”,最终,黑着脸说道: “这次事情,就这么算了……我一定紧盯着你们贵和班,一旦你们胆敢顶着我的名义为非作歹,我赵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之后,飞身离开。 赵良离开之后,杨凤楼忍不住低头苦笑,“好好的计划,差点让他给搅合了,最后还摆出这么一副臭脸,嘿,什么事啊……” 泥鳅忍不住一阵埋怨。 “你也是,咱们带着多少面具呢?哪张不能用?假扮谁不好,非得扮他!?” 杨凤楼一听,双眼又是一瞪。 “我乐意!” 第70章 浪荡江湖一土鳖 第二天,贵和班上上下下起了个大早。≧ 他们要用一整天的时间,过承天军堡,走井陉,前往成德方镇。 路途倒是不远,却都是山路,算不得好走,还要算上通过承天军堡的关口检验,恐怕要耽误一些时间,由不得贵和班不早早出。 一声响鞭,车队起行,向着山口缓缓行进。 沿途也会看到零散的行人,有承天镇本地人,有走南串北的行商,当然还有夜宿承天镇的承天军士卒,三两成群,沉默而行。 越接近承天军堡,道路越是陡峭,行人也越来越多,等到承天军堡遥遥在望的时候,贵和班已经能够看到,在关津之外,已然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那都是等待承天军堡开启的行人。 让杨凤楼意外的是,他看到了几个熟人——张飞龙一行六人。 让他更加意外的是,张飞龙等人看到贵和班的车队,竟然迎了过来。 杨凤楼不解其意,和身边的刘蒲河对视了一眼,刘蒲河嘿嘿一笑,伸手一让,示意杨凤楼前去处理。 这位刘家班的原班主,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舒服,在贵和班挂一个班主的名头,大事小事一概不管,潜心研究杨凤楼交给他的剧本,倾力锻炼唱腔,京剧水平倒是突飞猛进,至于其他的事,不是还有副班主嘛。 悲催的副班主,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也不好扫了班主的面子,只得迈步上前。 “哈哈……杨老板,果然山水有相逢,咱们又见面了……哈哈……” 张飞龙倒是很客气,未语先笑,还故作亲热地拍了拍杨凤楼的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熟悉呢。 “张大侠,您客气,小弟可当不起您这份礼遇,您要是看得起我,招呼小弟名字杨贵就好……另外,我可不是什么老板,我们班主在后面车上呢……” 张飞龙又是一笑。 “杨贵兄弟,年纪轻轻,就能把赵子龙演得活灵活现,一看以后必然扬名天下,再说,你名字中带个‘贵’字,岂不是贵和班名字的由来?哈哈……现在不是老板也不算什么,以后也是老板,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杨凤楼唯唯,心中却在纳闷,这张飞龙今天嘴可真甜,跟抹了蜜一样,什么好听就招呼什么,可是要说他真心想和贵和班交心,却又不像,杨凤楼只得一面应付着,一面安排车队快些前行。 杨凤楼虽是应付,态度上却不敷衍,让张飞龙感觉大为良好,一路上就这么跟在杨凤楼的身边,滔滔不绝。 先是夸奖贵和班《长坂坡》演得好,尤其是饰演张飞的宋岩,简直把张飞演活了,让他这个幽州豪侠,也自傲得不行,并且向杨凤楼提出邀请,如果有时间的话,请贵和班一定要去幽州演出一次,必然会引起轰动,当然,有什么事情,找他幽州四虎之一的张飞龙就行。 随后话题就转到了江湖之上,先是吹嘘什么幽州四虎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随后又略带矜持地说出几件行侠仗义的行径,以此来收获杨凤楼故作敬佩的目光。 再然后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臧否人物,指点江山,颇有些江湖一代宗师的气派。 什么江湖九品,一品为尊,什么一品宗师不过九人,都是神龙见不见尾的豪侠,什么二品小宗师就可以开宗立派,什么六品以上的江湖武夫才能成为十大门派的核心弟子,什么普通江湖人中,七品就算是绝强的战力,八品武夫就可以行走天下。 什么江湖胭脂评未免略略有失公允,身边这位女侠楚怜怜,明明英姿飒爽风流不凡,竟然没有登上胭脂评,实在有些令人扼腕叹息,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楚仙子继续和幽州四虎一起行走江湖,早晚创出偌大的名号,在登不上胭脂评,就砸了那块招牌。 杨凤楼听得惊讶连连,心中却在暗自鄙夷。 这货洋洋洒洒说了半天,仅仅润喉的水,就喝下去半个水囊,说的全是江湖上老掉牙的东西,至于那位名叫楚怜怜的女侠早晚能在胭脂评上标名,更是无稽之谈。 那胭脂评,与江湖宗师评,朝堂将帅评,以及江湖兵器谱,号称“三评一谱”,乃是江湖一代奇人袁春风所做,每评十人,依次排名,各有评价,最是公允。 以楚怜怜女侠的姿色,想要胭脂评上标名,还不如好好修炼内力,早日登上宗师评来的实在。 至于张飞龙这种幽州四虎,早在杨凤楼的心中,定位为江湖土鳖了。 杨凤楼伸手揉了揉脸,一路上不断配合张飞龙,做出惊艳,羡慕,向往,垂涎等等表情,感觉自己的脸都快僵了,实在过于幸苦,心中不断期盼,快些通过承天军堡才好,不过,张飞龙下一番话,倒是引起了杨凤楼的兴趣。 “江湖,江湖,波澜壮阔,才叫江湖!要说最近一个波澜,却就是要生在成德方镇!” “什么事?” “青云门成立!” 张飞龙说完,故作矜持停口不言,杨凤楼早就摸清了他的套路,奉上水囊,一脸急切又不敢催促的样子。 张飞龙喝下一口水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青云山地处深州东南,有江湖大豪已经传令江湖,要在八月十五正式成立青云门,也曾向江湖布招贤榜,诚招江湖高手加盟,我们幽州四虎,就是领了招贤榜,这才要前往成德加入青云门!” 说完之后,还故作神秘地对杨凤楼小声说道:“你知道这青云门背后是谁在支撑么?” “谁?” “说出来你都不敢信,乃是博陵崔氏!” “是么!?” 杨凤楼故作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心中却是一沉。 青云门成立,连张飞龙这种江湖土鳖,都知道背后乃是博陵崔氏在支持,把这种隐秘事搞得众人皆知,却真不知道博陵崔氏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张飞龙却凑了过来。 “杨贵兄弟,有件事,还请你帮个小忙……” 第71章 出关 杨凤楼笑了 张飞龙见了面之后就异常亲热,还云山雾罩地侃了半天江湖,果然是有所求,那些什么八品武夫足以行走江湖,什么幽州四虎如何强横,什么接下招贤榜加入青云门等等,都是为这件事做铺垫—— 张飞龙请杨凤楼,带他们出关。≧ 听到了张飞龙的这个要求,杨凤楼就知道了,他们没有“公验”。 有唐一朝,以府兵立国,平民百姓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自然将他们牢牢捆绑在自家的田地之上,如果百姓想要出远门的话,就要到户籍所在地开具特别通行证,这个特别通行证,就是所谓的“公验”。 在唐朝初期,律法执行比较严苛,不但没有“公验”的“流民”要获刑,就连私放“流民”出入关津的守城军卒,也要被罚一年苦役。 经过多年的展,“公验”的检查,再也不复当初一般严格。 不过六个人提刀带枪,还没有“公验”,必然难以通过承天军堡。 而如果他们混在贵和班的队伍中,就好办得多了,可以谎称是贵和班的成员,也可以谎称是贵和班聘用的护卫,最关键的是,贵和班这么大的队伍,在获得公验的时候,必然会空余出几份,以备不时之需,最不济也能保障他们周全。 只不过,这个忙,可不好帮。 无论行人还是商队,出入关津都有详细的记录,如果有人犯法,按照这份记录,就能追索到这个人,如果事情严重的话,和他一同出入关津的人,甚至会被连坐。 也就是说,如果杨凤楼同意张飞龙的要求,就相当于为他们做出担保,一旦张飞龙等人作奸犯科,非常有可能牵扯到贵和班。 怪不得张飞龙张嘴就是幽州四虎,闭嘴就是要加入青云门,就差说河朔三镇全能平趟了,原来是在隐晦地给杨凤楼保证,同时,也带有一丝丝威胁的意味。 杨凤楼看了看张飞龙一行人,现他们的表情各有不同。 幽州四虎很是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拒绝一样。 那所谓的江湖仙子,努力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紧紧盯着杨凤楼。 唯有那憨厚少年,不知不觉地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杨凤楼一眼。 微微一笑,杨凤楼说道: “好!” 张飞龙闻言大喜。 “杨贵兄弟,我就说没有看错了你,果然仗义!放心,只要哥哥加入青云门,你在成德地面上有什么难处,只要报上哥哥的名字,保你个顺风顺水!” 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说道: “这样,你就说只因井陉一路山高路险,需要雇佣咱们几个,护卫贵和班周全,出了井陉,便两不相干,日后要是有个尾,也不会牵扯到你们。” 这货倒是打得好算盘,什么顺风顺水,完全是空头支票,一句“只要我加入青云门”,就能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而后面的话,更是让人齿冷,所谓两不相干,根本不是怕牵连到贵和班,而是怕贵和班帮了忙之后,需要他们出头做事罢了。 杨凤楼暗自摇了摇头,心下却更加鄙夷这位幽州四虎的老大,口中却说: “张大哥说得哪里话来?咱们贵和班能够和张大哥交上朋友,绝对是三生有幸,以幽州四虎和楚仙子的功夫,早晚名扬江湖,到时候,还请张大哥别忘了咱们贵和班这个贫贱之交啊……” 一番话说得张飞龙哈哈大笑,就连那位楚仙子也笑得花枝乱颤,唯有那憨厚少年脸色更红,倒是让杨凤楼对他的好感更强。 闲话少说,一行人来到承天军堡,出关手续顺利得张飞龙都不敢相信,杨凤楼当然不会告诉他,贵和班里面,有人就是承天军大将军的亲侄子,不受照顾,才是不正常。 一行人出关之后,顺着驿路蜿蜒而行,一边领略太行山的风光,一边听着张飞龙大谈特谈他心目中的江湖,倒也不显沉闷,只是杨凤楼脸上的肌肉,更僵了。 日落西山,贵和班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太行山,面前是一个岔路口,向左前三里,就是一个小镇,再向右前五里,便是驿路上的下一个驿站,出入太行山的旅人,可以自行选择在哪里落脚休息。 此时,张飞龙向杨凤楼一抱拳。 “多谢杨兄弟相助,不知你们要在哪里落脚?” 杨凤楼不用猜也知道,自己要说在小镇歇脚,他们必然前往驿站,自己要说在驿站休息,他们必然前往小镇。 这就是所谓的“两不相干”了。 杨凤楼一笑,“张大哥,我想,我们还是去驿站吧,毕竟天色已晚,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驿路左近安宁一些……” 果然,张飞龙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 “真不巧,前面小镇名曰秀林,却有一位肝胆相照的兄弟住在那里,过他家门,怎么也要拜会一下……” “那,张大哥,请便。” “好,如此,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双方拱手作别,杨凤楼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都他娘笑麻了! 总算是摆脱了。 却不想,这个时候,一个讷讷的声音响起来。 “张……张大哥……我……我也想去驿站……” 正是那位憨厚少年。 所有人都是一愣。 张飞龙的脸直接就黑了。 “小振子,你说什么呢?忘了我和你说的刘大哥了?就在前面秀林镇,要去见见!行走江湖么,朋友不多怎么行?快快过来,不要耽误杨老板他们的行程。” 憨厚少年低着头,不说话,脚下却没有移动分毫。 张飞龙一见,怒火上升。 “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带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天,没有我,你早就饿死了!别的不说,没有我,你连承天军堡都过不去……” 张飞龙叫骂不休,这位叫做程振的憨厚少年,却出人意料地迸出一句。 “那是杨大哥的功劳……”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得当然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杨凤楼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憨厚倒是憨厚,就是有点不懂事,双方马上就要分别,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把这个盖子掀开? 程振见没人说话,鼓足了勇气,说道: “张大哥您不是说过,江湖中人,最重恩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么?杨大哥帮了咱们这么大忙,咱们这么一走了之……” 说到这,程振听了下来,想了想,没有继续,却说道: “我不想走!我……我就想着帮着杨大哥他们做点事,这样,也心安……” 张飞龙顿时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却被杨凤楼拦住了。 “张大哥,别着急,别着急……” 随后转向程振。 “程少侠,有心了,有心了,不过咱们贵和班当不起啊,举手之劳而已,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要不就是折煞我们了……” 程振见状,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个时候,那位楚仙子上期,对程振说道:“小振子,你要是跟着杨老板他们走了,以后可就不能行走江湖了,也再也见不到姐姐了,你真的想这样么?” “我……” 程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张飞龙一把拉住。 “还不跟我快走!” 说着,不由分说,把他拽走了,程振临走的时候,还回头望了杨凤楼一眼,眼神中全是迷茫。 第72章 头疼,真疼 张飞龙一行人离开,贵和班终于清静了下来。 柴飞凑了过来,忍不住埋怨道: “这就是江湖一土鳖,你搭理他们干什么?还带着他们出关,有什么用?” 杨凤楼却摇摇头。 “咱们现在是戏班子,不是右龙武军,你听说过哪个戏班子,没事得罪江湖人的么?你不管他们,那土鳖就过不了关,只能回承天镇,要是他们打听到侯三的结果,进而联系到咱们身上,岂不更麻烦?” “不会这么巧吧?” “老头教咱们时候怎么说的,密战无他,唯谨慎!小心总能使得万年船。” “那也不用对他们那么客气啊?带他们出关,就不错了。” 杨凤楼笑了。 “咱们戏班叫什么名字?” “贵和班。” “以和为贵么……不客气点,怎么和气生财?” 柴飞被杨凤楼彻底打败了,嘴里嘟囔着“还不如宰了他们痛快”,转身就走了。 杨凤楼嘿嘿一笑,高声招呼一声。 “加快脚程,今天夜宿秀林驿站,还有五里路,大家加把劲,热饭热水,就在前面等着咱们呢……” 众人齐齐应和。 杨凤楼满意地点点头,一转身,顿时觉得头疼无比。 一位妙龄少妇,正站在他身后,笑盈盈地看着他。 田小娥。 原平康坊中花魁,曾经嫁给王阔,后来在教坊司给陈家大公子下毒,最终被杨凤楼等人搭救出来,安排在贵和班中做了一个旦角。 “这群人真是讨厌,跟了咱们整整一路,人家想出来透口气都不行……现在总算走了,对了,杨老板,上回您给我的戏,我回去又想了想……” 杨凤楼只能苦笑地听着。 不听不行,人家是来说戏的。 要是怪的话,也只能怪《长坂坡》太成功了,当时台下观众的种种疯狂表现,深深刺激到贵和班的上上下下,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众人对京剧的投入,完全是全身心的。 对于这种情况,杨凤楼当然很是高兴,不过也暗自叫苦。 高兴在于,经过这么一次演出,贵和班上下已经从内心中完全接受了京剧,一开始的抵触心理荡然无存,有好几个学戏练功,都快到了疯魔的程度,再也不用杨凤楼每天早晨晚上去催促他们练功,一个个练得比杨凤楼还要刻苦。 不过,这样一来,也让他更累了。 没办法,整个贵和班中,只有他一个人是京剧大拿,想向别人讨教,别人也不会啊。 文武场面找他问锣鼓经。 刘蒲河找他问唱腔。 聂一锦找他问身段。 雄鸡找他问做工花脸的武架子。 就连在长安招募的那几个后生,也排着队来找杨凤楼,就想让他给指点一下,这个龙套怎么跑才好看。 其中,以面前这位田小娥最为疯狂! 问了身段问唱腔,问了唱腔又问和文武场面的配合,问完了配合,竟然创造性地想给《长坂坡》中的甘夫人加点身段! 杨凤楼心中涕泪横流,大姐,甘夫人在《长坂坡》里面,纯属一个大路活,您研究这么深,有必要么? 不过杨凤楼,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她的热情,只得听着。 “上回您给我说戏,说我上一次对张飞的甩袖相当出彩,我回去想了想,我还想在加个身段……” 说着,也不顾车队还在行进,直接在路边连比划带说,把自己的新想法演示了一遍。 还真别说,这个想法,还挺有意思,不过,杨凤楼仔细想了想,还是给否定了。 “京剧的表演,不是炫耀基本功,表演最根本的东西,还是诠释人物,咱们表演里面的基本功和程式,都是支撑这个目的的手段,你要把根本目的和手段区别开……” “咱们说说人物,甘夫人是刘备的夫人,就是皇后娘娘,即便刘备受难了,她也是,所以,端庄这第一点,不能变。然后她对张飞的态度,可以看做两种,一种是张嫂对待三弟,一种是主母对待臣子,考虑到桃园三结义千古流传,再加上刘备当时还没有称帝,所以,甘夫人对待张飞,应该是长嫂对待三弟的感觉更多一些……” “找到这个感觉,咱们再考虑,运用什么样的基本功来表现……所以说那一甩袖刚刚好,有能表现甘夫人替赵子龙泄不满,又能带出长嫂如母,管教三弟的意思……如果说再加上什么身段,恐怕就有点不合适了。” 田小娥听得连连点头。 “杨老板,还是您说得透,我就想着怎么再添点彩出来了,根本没想这么多,您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能加也不能减了……谢谢您,杨老板……” 杨凤楼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田小娥说道:“对了,杨老板,那出《锁麟囊》我还有点不明白的地方……” 杨凤楼:“……” 客观地说,杨凤楼还真有一个好老师的潜质,他给田小娥说戏,当真是掰开揉碎不厌其烦,说得田小娥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两个人,一个教得投入,一个学得用心,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就快过去了。 这一幕,看到别人的眼里,充其量满肚子腹诽。 田小娥你太过分了,霸占了杨老板就不放手了,你倒是给我们留点时间啊,你没看见雄鸡在你们身边都转了八圈了,满手的头,都是急得薅下来的。 但是,这一幕,要是看到某一人的眼中,就不一样了。 “嘭!” 一声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连拉车的驽马都差点惊了。 自然,杨凤楼和田小娥,也从《锁麟囊》的世界中,回到了现实。 转头看去,只见一架马车就在眼前。 刚才的巨响,乃是一扇车窗被狠狠甩上的声音。 这是聂一锦的座驾! 车窗在巨大力量的冲击下,撞击到窗框,竟然又弹了回来。 “嘭、嘭、嘭。” 又是三声凶狠的撞击,这才缓缓停下。 半开半掩之中,能够看到聂一锦的脸。 满脸阴云,漆黑一片,仿佛正在酝酿雷云风暴! 足可以毁天灭地! 杨凤楼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疼了,真疼! 第73章 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 聂一锦的雷云风暴还没来得及爆,老天爷的雷雨风暴,就来了。≧ 狂风四起,大雨如注! 一时之间,原本暮色深重的天空,一片漆黑,苍茫的天地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果然天威如狱! 贵和班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弄懵了,继而,便是慌乱。 对天威的恐惧倒是其次,主要是着急! 贵和班手上的现钱不多,大部分的家底,就是那些箱笼中的服饰道具。 这些东西,无一不怕水! 要是浇透了,贵和班的家底,可就全没了。 能不着急么? 账房先生张清,最先反应过来。 “快,快点上毡布!快,都愣着干什么!?” 盛夏行路,雨具必不可少,贵和班早在出之前,就从长安采购了最好的雨具,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使用的机会,账房张清在清点贵和班物资的时候,还嘟囔过闲话,现在,这些雨具,终于派上了用场,只不过,谁也想不到,雨具的第一次出场,就要面对如此天威。 一张张厚重的毡布被覆盖在箱笼之上,草绳一搭,瞬间绑紧,再上一层油布,又是一道草绳。 草绳吸水之后,坚韧堪比牛皮,在狂风中,将毡布油布牢牢捆在箱笼上。 此时,天空却泛起一片暗红,在一道接一道的闪电的映照下,显得很是诡异。 却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光线,再不复刚才那种深沉的漆黑。 不过,风雨更急,狂风不但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还带着雨水不断抽打着贵和班,顺着微小的缝隙,往箱笼里面钻,当真无孔不入。 张清满脸是水,也不知道是急得汗水,还是雨水,踉踉跄跄从车队尾走到车队头,一边检查,一边叫骂,最后一把抓住杨凤楼,“杨老板,这样不行,雨太大了,快想办法!” 杨凤楼现在也浑身湿透了,狠狠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睛大声喊道:“已经安排壁龙和泥鳅去前面了!咱们肯定到不了驿站了,就盼着在路上能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 轰隆隆…… 一声滚雷炸响,将杨凤楼后面的话,淹没在雷声之中。 柴飞回来了。 “前面有座客栈……” 杨凤楼顿时大喝: “前面有客栈!快!去避雨!快,不要惜力!快,再快!” “柴飞带路!” 说着,狠狠一鞭子抽到领头驽马身上,快步上前。 前行不过一里地,果然有个院子在驿道旁边,院子不小,房间应该不少,门口挑着一幅长幡,画着一副碗筷,这是一家兼营饮食的客栈,只不过,两扇大门紧闭,连临街的窗户上都上了木板,显然已经关门了。 贵和班的人哪管得他开门不开门,柴飞上前,用力砸门。 “开门,开门,有客来了!开门!” 门内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谁啊?这大雨天也不让人消停消停,没看见上板打样了?” “容我等入店避雨,银钱从厚!快些看门!” “等着……” 说着,脚步声响,不过,语气之中的不耐烦也表露无遗。 贵和班在暴雨中奔行了一里多地,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再加上忧心箱笼中的服装道具,不由得一个个怒火中烧。 柴飞脸色瞬间阴沉,握拳,屈肘,全身内力全部向拳头汇聚。 刚要出手,被身后赶上来的宋岩,一巴掌扒拉到旁边。 飞起一脚。 客栈大门门扇,直接飞了出去。 宋岩狠狠推开另外一扇大门,回头大喊,“快进!” 贵和班车队,轰隆隆地进入客栈小院。 再找那个伙计,没找着。 杨凤楼也顾不得这些,见车队进入客栈大院,大喊: “卸车!按照后台说戏的规矩,谁坐哪个箱笼,就卸那个!” 贵和班约定俗称的规矩,在这一刻,显现出别样的威力。 老生武生直扑二衣箱,净角直奔盔头箱,武行直奔把子箱……竟然每个人手上都有事做,相互之间没有丝毫混乱。 只有柴飞傻在原地。 他是丑角,按照规矩,每一个箱笼都能坐,平时算是优待,可是现在,总不能所有的箱笼都上手帮忙吧。 “我呢,我呢?”柴飞不由得连声问道。 “去卸大衣箱!”杨凤楼早有安排。 确实,大衣箱的卸车,就比较麻烦了。 按照规矩,只有旦角才能做大衣箱。 聂一锦和田小娥两个弱质女流,就算再加上唱老旦的女雉,也不过三人,看着大衣箱,一阵阵愣。 杨凤楼招呼柴飞之后,自己也跑了过来。 就在这时,站在暴雨之中的田小娥,竟然扑了上去,如同饿狼一样,狠狠撕扯着绑缚油布的麻绳。 怎奈,麻绳过水,坚韧异常,她一个不谙武功的女子,实在难以成功。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放弃,双手出血,就直接张嘴咬。 终于,在她牙手并用之下,弄断了一个草绳,却也被草绳崩开的力道狠狠弹开,倒退几步,眼看就要摔倒。 却被后面赶过来的杨凤楼一把抱住。 就在此时,又一阵响雷滚过。 雨,停了! 停得太诡异了! 明明前一刻暴雨如注,而后一刻,竟然滴雨都不见! 要不是客栈地面各处还残留着处处积水,要不是客栈挑檐上还滴落着雨滴,谁都不信刚才有一阵暴雨过境。 诡异的天气,让贵和班的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卸车的停手,搬箱笼的停步,牵牲口的,也都停止了嘴里的喝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茫然无措的时候,纯粹是习惯性地,都把目光投向了贵和班的实际领导者——副班主杨凤楼。 嚯,副班主还抱着一个! 两人浑身湿透,身体曲线毕露,然后,紧紧抱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慢定格。 “哐……” 抬把子箱的后生一个失神,箱笼掉地上了。 就像一幅画破碎了一般,时间,又恢复了流动。 卸车的继续卸车,搬箱笼的继续搬箱笼,牵牲口的,一连串的吆喝出口,“喔喔喔,驾,吁……”给牲口都弄迷糊了,到底让我干啥!? 杨凤楼无语问苍天,老天爷,您这是玩我呢吧…… 此时,在宋岩暴力推开的门扇后面,出微弱的人声。 “掌……掌柜的……咱们遭了土匪了……” 正是那个伙计,人都快被拍成照片了。 第74章 你不要我了! 杨凤楼,很郁闷。≥ 简单洗漱,换过衣衫,他一头倒在床上,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各种巧合堆积到一起,事情变得百口莫辩,想到雨停那一刻的场面,杨凤楼有种裤裆里面掉黄泥,不是屎也是屎的感觉。 这可怎么与聂一锦去解释啊? 他对聂一锦的感情很真挚,从第一次见面,就被这位少女深深吸引,随后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经历下来,杨凤楼已经把她看作将要陪伴一生的良人。 同时,杨凤楼也知道,聂一锦也是如此对他,甚至对他的感情,要更加炽热一些。 这对杨凤楼来说,当然是好事,不过,也是一个甜蜜的小负担,因为杨凤楼现,聂一锦姑娘,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小小的善妒——她愿意杨凤楼陪伴在身边,却极其反感他与其他的女人眉来眼去。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什么问题,杨凤楼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色之徒,自然也不会去触碰聂一锦敏感的神经,不过,当暴雨初停的那一幕出现之后,这个问题,就变成了真正的问题了。 一想到聂一锦当时拂袖而去的眼神,杨凤楼就想给自己一锤! 也许,应该和聂一锦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了。 想到这里,杨凤楼翻身而起。 正要出门,却听得客房门响。 开门之后,杨凤楼顿时一阵头疼,门外之人,乃是田小娥! 这位平康坊的昔日花魁,刚刚洗漱完毕,未施粉黛,倒真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别样清新。 不过,暴雨中肌肤相亲的两个人,刚刚被人误会之后,再一次单独相处,很是尴尬。 杨凤楼看着田小娥,一阵无语之后,才说了一句。 “来了……” “嗯……” “有事?” “我……” 田小娥一阵欲语还休,最后却只是无力地说道: “没什么事……” 随后,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无言尴尬。 杨凤楼一看,这也不是事啊,就把田小娥让进了客房,还特意打开了房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再房门紧闭,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两人落座之后,杨凤楼看着田小娥,被她嘴角的一处伤痕所吸引,微微红肿,上面还布满了细碎的血点,那是她为了抢救暴雨中的大衣箱,生生用嘴咬断了草绳才留下的。 想起当时田小娥如同疯魔一般的模样,杨凤楼心中暗暗一叹。 “还疼么?” 一句话,问得田小娥泪如雨下。 杨凤楼顿时慌了手脚,劝又劝不得,哄又哄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田小娥突然抬头,泪眼婆娑地问道: “杨老板,您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此话,从何而来?” 田小娥不理会杨凤楼,一边哽咽,一边说道: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六岁那年遭了旱灾,被我父母卖给平康坊,娘娘教我东西,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想要吃饭,想要吃饱饭,就要好好学,我饿怕了,所以我学得很用心……” “慢慢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我的身份,是妓子,我要用我学过的东西,陪着那些寻欢作乐的人歌词应和,甚至还要伺候他们,娘娘告诉我,要是想过上好日子,就要如此,如果命好的话,也许会有某一个人为我赎身,所以我唱歌,我跳舞,我想办法让歌声更好听,舞蹈更好看,就是为了等到某一个人出现,然后,我就成了花魁,王阔就出现了……” “我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了,我以后只需要为一个人唱歌跳舞就好,可是,那一天晚上,京兆府的捕快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一条铁链锁在我的脖子上,一句‘王阔事了’,就把好日子砸了个粉碎,我忘不了那一天,晴天,无云,整个世界都黑了……” “随后,我就被带到教坊司,唱歌,跳舞,歌词应和,仿佛又回到了平康坊,直到刘大哥出现……” “再然后,我就到了贵和班,见到了你,杨老板……我以为还会唱歌跳舞,你却教我唱戏,京剧……”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只要唱好了,就不用再担心以后的日子,甚至可以成为右龙武军的一员……我不敢奢望成为天子亲军,但是我想不用再担心以后的日子,所以,我在很用心的学戏,唱戏……” 说到这里,田小娥猛然抬头,直视杨凤楼的双眼。 “我怕你骗我!” “我怕你不要我了!” 说完之后,大放悲声! 杨凤楼一阵无语。 “我怎么不要你了!?” 田小娥抬头,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长坂坡》,我演甘夫人,《锁麟囊》,我演赵守贞,可是咱们贵和班明明排演了三场戏,第三场,就没有我,那场戏明明有两个女性角色,可是,杨老板您安排聂姑娘和女雉分别去演,没我!” “杨老板,我真的很用心,您千万别不要我啊!” 说完之后,哭得更加悲切,最后直接趴到桌子上,头都抬不起来了。 杨凤楼一听,顿时哭笑不得。 “旦角饰演京剧中的女性角色,你知道么?” “知道……” “旦角分青衣,花衫,花旦,老旦,刀马旦,武旦,你知道么?” “……” “第三场戏两个旦角应工,一个青衣,我给了聂一锦,一个老旦,我给了女雉……你是花旦,你知道不知道?” “……” “花旦和老旦在表演和唱腔上,完全不一样,你知道不知道?” “……” 田小娥再一次无语,最后讷讷地问道:“这么说……你不是不要我了……?” “谁说不要你了!?要是不要你的话,我上哪去找花旦演员去!?在告诉你一句,贵和班的第四场戏,还是三国戏,其中有个花旦应工的角色,算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这回,你放心了吧?” 田小娥一听,也不哭了,尤其听到为她量身定做一个角色的时候,更是面露喜色,不过,想了想,还有不确定地、很小心地追问了一句: “您,真的不会不要我?” 杨凤楼顿时气结,没好气地说道: “田姑娘,你听好,只要你不负我,我杨凤楼,断然不会负你!” 言语中带着自己的姓名,这是很庄重的形式。 田小娥听了,顿时大为欣喜。 就在这时,门口却传来一声巨响。 “咣当!” 一个铜盆,跌落在楼板之上,水花四溅。 一张俏脸,面色苍白地盯着客房中的俩个人。 聂一锦! 第75章 放大招 杨凤楼一看聂一锦脸色苍白,就知道坏了。 再看她站立的位置,就明白,聂一锦刚刚才走到客房门口,估计仅仅听见他和田小娥对话的后半部分,田小娥前面的话,一句也没有听到。 一想刚才的对话。 “您,不是不要我了?” “你要你不负我,我杨凤楼,也不负你!” 杨凤楼就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这话乃是为了让田小娥安心待在贵和班才说的,可要是没头没脑这么一听,怎么听怎么像两个人私定终身的对天盟誓! 再想想聂一锦的个性…… 果然,聂一锦双眼饱含热泪,转身跑开。 在转身的最后一刻,丢给杨凤楼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杨凤楼都傻了!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本来暴雨中和田小娥抱在一起就解释不清楚,现在再加上这么两句话,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呵呵呵……” 这个时候,田小娥却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杨凤楼在那里犯傻,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杨凤楼狠狠白了她一眼,找来更加清脆的笑声。 良久之后,田小娥收住笑声,却满脸笑容地调侃: “杨老板,您可不能不要我啊,您刚才可是说了,我不负您,您可断然不能负我啊……呵呵呵……” 说完之后,扬长而去,留下一连串银铃一般的笑声,气得杨凤楼脸都黑了。 把这个妖精放到一边,杨凤楼沉吟半晌,看来,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打开随身的箱笼,取出一个木匣,杨凤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看你的了! …… 聂一锦,很是委屈! 要求一份真挚的感情有错么? 独占这份真挚的感情有错么? 就算大唐男人都三妻四妾成风,好歹也等确定了感情之后再去考虑别人啊!? 杨凤楼年纪轻轻就成为大唐正七品下的官员,再提升些官品,就能按照唐制拥有数量不等的妾氏,好,三妻四妾,理解! 杨凤楼为父报仇,补入右龙武军,报仇之事遥遥无期,实在不是个可以谈婚论嫁的时间,好,理解! 身在贵和班,不但要从事种种机密事项,又是在刘蒲河的眼皮子底下,不能明目张胆地卿卿我我,好,这些,聂一锦,都理解! 但是,聂一锦就是理解不了,杨凤楼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和田小娥眉来眼去! 最气人的,杨凤楼竟然还在贵和班中毫无避讳。 甚至在自己的面前,也是这样! 这是聂一锦万万想不明白的! 刘蒲河曾经和她说过,她有点善妒,这不好,得改。 尤其是今天在暴雨过后,杨凤楼和田小娥抱在了一起,聂一锦黑了脸。 刘蒲河劝她,当时的情况,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事后想了想,确实如同刘蒲河所说一样,所谓地抱在一起,根本就是大家在暴雨中抢救贵和班的班底,难以避免肢体的接触。 好吧,拥抱虽然动作幅度很大,但到底是肢体的接触,而不是别的。 想明白这一切的聂一锦,就像一位贤惠的妻子一般,亲自烧了热水,倒在客栈中唯一的铜盆里面,从自己的箱笼中挑出一条最干净的毛巾,准备送去杨凤楼的客房,让他好好清洗一番。 结果,在杨凤楼的客房门口,听到了两句话。 “您,不会不要我吧?” “只要你不负我,我杨凤楼,断然也不会负你!” 两句柔情蜜语的山盟海誓,如同暴雨中的惊雷,炸得聂一锦头昏脑涨,又身心俱凉! 他们,终于…… 还不关门! 恬不知耻! 无尽的悲伤和委屈,淹没了聂一锦! 杨凤楼都没有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手中一空,铜盆落地,聂一锦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一路小跑,一路眼泪泼洒,直到她一头扎到床上,眼泪已经漫延成汪洋。 杨凤楼,负心人! 枉我心系与你,你却如此对我,早晚杀了你! 我的命,真苦! 聂一锦一边暗恨,一边自怨自艾,恍惚中听到,有人敲门。 谁去管他!? 聂一锦继续哭泣。 敲门声还在继续,仿佛和聂一锦对着干一样,只要她掉下两滴眼泪,敲门声就会想起,再掉,再敲。 诚心是吧!? 聂一锦翻身坐起,狠狠一抹脸,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开眼。 开门。 杨凤楼抱着一个木匣,正举手欲敲。 “哼!” 聂一锦冷哼一声,进门,坐在桌旁,故意不去看他。 杨凤楼进门,脸上略有些不自然,看聂一锦不搭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左右打量,装作查看聂一锦的客房。 这间屋子可比杨凤楼住的那间大多了,据说是客栈掌柜自己的居室,装饰算不得奢华,却胜在干净,只因为贵和班人员众多,又各个凶神恶煞,客栈掌柜这才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 贵和班中居住安排是账房张清的尾,他自然知道聂一锦在贵和班中的特殊地位,就把这间房间留给了她,算是一个小小的优待。 聂一锦看着杨凤楼进门之后一言不,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想到刚才那两句天雷滚滚的话语,忍不住悲从心头起,再一次热泪盈眶。 杨凤楼一看,慌了。 两世为人,还真没有哄过女孩子,在理论和实践两方面,都欠缺得厉害,张嘴就是一句: “我和田姑娘,真的没有什么……” 聂一锦哭得声音更大了。 “不信,你去问她……” 哭声,更大。 “我对你真是真心……” 继续哭。 杨凤楼:“……” 哭声,又变大了。 杨凤楼挠挠头,顿时手足无措,说话也不行,不说话也不行,说田小娥不行,说自己真心也不行,这……这可怎么办? 一咬牙,放大招。 “嘭!” 木匣砸到聂一锦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送你的礼物……我亲手做的……” 聂一锦赌气似的一扭身,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哭。 杨凤楼也不说别的,直接打开了木匣。 聂一锦虽然背着身,眼角的余光,却在留意着杨凤楼,见他打开木匣,忍不住,看了一眼。 就一眼。 不哭了。 聂一锦双眼瞪得老大,呆呆地望着木匣之中的物件,一时之间,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第76章 点翠五凤凤冠 凤冠! 木匣之中,乃是杨凤楼亲手制作的,点翠五凤凤冠! 设计纹样,熏花样,镞活儿,加纱,掐丝,贴里子,拼胎,烫活儿,刷红土子,沥粉,刷漆,贴金,走金,点翠,点稠,点蓝,成装,足足一十七道工序,历时月余,杨凤楼这才把这个点翠五凤凤冠盔头制作成型。 只见这点翠五凤凤冠—— 前额呈半圆,点翠额子口。 冠面翠凤五只,凤嘴衔垂珠滴。 更缀满白珠抖须,冠后有如意挡牌。 两侧凤尾耳子,均加挂流苏吊牌。 在客房的灯光照耀下,霞光弯刀,瑞彩千条,那真是翠蓝与珠光争辉,金凤与珠冠一色! “太美了……” 聂一锦顿时迷醉,全部身心全被点翠五凤凤冠所吸引,伸出手,轻轻用手指触碰,凤冠上满穿珍珠的抖须,顿时一阵颤动,点点珠光,顿时弥漫在整个客房之中,如同幻境。 “这是抖须,选上等百炼钢抽拉成丝,满穿珍珠九颗到二十一颗不等,轻轻触碰之下,便可长时间微微抖动,将点点珠光抖动下来……这凤冠之上,足足七七四十九支抖须,拱卫在五头翠凤周围……” 杨凤楼一边介绍,一边满意地欣赏着聂一锦的侧脸,随后又说道:“此冠名曰点翠五凤凤冠,重中之重,乃是点翠!” “南方湖边有鸟,体不盈尺,以鱼为食,红嘴,蓝背,棕肚,名曰翠鸟。” “我为你制作这个点翠五凤凤冠,不取软翠,取翠鸟左右翅膀‘大条’羽毛十根,再取尾部‘尾条’羽毛八根,也就是说,一只翠鸟,只能得硬翠二十八根!” “取白芨,碾碎,泡水,成胶,用其将硬翠刷在干牛皮上,阴干,谓之定翠。” “取定翠后硬翠,切成所需形状,再用白芨水黏贴到凤冠胎体之上,阴干之后,再次点翠,再阴干之后,三次点翠,最终,以颜色饱满、不露胎体为佳。” “制作这顶凤冠,用去翠鸟百只,珍珠千余,其他材料,不计其数,历时月余,方为功成,其中艰难,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完之后,杨凤楼直视聂一锦的双眼,微微一笑。 “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一片赤诚之心,全在这点翠五凤凤冠之中,你可明白?” 聂一锦先是被点翠五凤凤冠的美丽所征服,后来听了杨凤楼制作凤冠的艰难,心中的委屈早就不翼而飞,尤其在杨凤楼能够柔滑冰雪的火热目光中,更是感觉到杨凤楼心中的情意,忍不住一阵阵幸福地眩晕。 不过,聂一锦一位姑娘,多少还有些羞涩,还有些矜持,故意白了杨凤楼一眼。 “这么好的凤冠,你说是送我的,就是给我准备的啊?哼,谁知道你费尽心思制作,是不是给准备送给田姑娘的?” 杨凤楼,乐了。 故作沉吟,一声长叹。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把它送给……” “谁说我不喜欢!?” 杨凤楼的话还没有说完,聂一锦就急了,一把抱住凤冠的木盒,恶狠狠地等着杨凤楼,大有“谁敢动我凤冠,我就和谁拼命的架势”,却现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一阵不依不饶的娇嗔。 良久之后,漫天的乌云,总算散尽了。 聂一锦喜孜孜地看着眼前的凤冠,满脸笑意,一只手不断拨弄凤冠上的抖须,而另一只手,却被杨凤楼蛮横地握在手中,抽都抽不出来。 大唐右龙武军行军参军,正七品下中侯,杨台杨凤楼,正嬉皮笑脸地坐在聂一锦的身侧,不但紧紧握着她的小手,感受着手中的滑腻,还腆着脸凑近了聂一锦,嘿嘿一笑。 “我是这么想的,给你准备这顶凤冠,一来,可以让你在第三场戏中当做盔头使用,二来么……” 说着,故意一停顿。 聂一锦白了他一眼,问道: “二来……怎么样?” 杨凤楼嘿嘿一笑。 “二来么,等你我大婚的时候,就可以用它来做你的喜冠……” 聂一锦顿时大羞。 “哪个才要嫁给你?” 杨凤楼看着满面羞红的聂一锦,颇为意动,正所谓情之所至,水到渠成,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聂一锦眼角的余光,看到杨凤楼的脸越来越大,在娇羞中,也隐隐有所期待,仿佛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这些事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剪影,在墙上越靠越近,从一尺的距离,渐渐缩短到半尺,三寸,一寸…… 两人呼吸可闻,团团热气吹拂到脸上,让两人脸上的温度,更是炙热。 “当当当……” 敲门声响。 “聂姑娘,睡了么?” 两人顿时吓得一激灵,纷纷睁开双眼。 杨凤楼差点破口大骂,哪个不开眼的,在这个时候捣乱,想死不成!? 聂一锦顿时大羞,一把推开他,猛然站起身形。 “谁啊?我……我正要睡……” 门外有人应声。 “我,田小娥,有些话要对你说,方便开门么……” “哦,小娥姐啊……你稍等……” 说完,狠狠瞪了杨凤楼一眼,小声说道: “你快躲起来……” 杨凤楼不干了,气鼓鼓地小声说道: “我躲什么?我未娶,你未嫁,咱们正大光明……” 聂一锦都快哭了。 “什么正大光明?这都什么时辰了?有夜里正大光明的么?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不行,快躲起来……” 说着,不由分说,把杨凤楼拉了起来,急急在房间内寻找能够躲避的地方,怎奈,房间毕竟不大,要藏个大活人,实在费劲。 聂一锦正急切间,突然看到了墙边大床,顿时一指。 “快,床下!” 杨凤楼不干。 “不行,太脏!谁知道店家多长时间没打扫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聂一锦一把推了进去,耳边还响起她狠狠地声音。 “你还有理了!?谁让你惹下的风流债!?脏?您就脏着吧!” 杨凤楼心中暗叹,也只得躲在床下,不再出声,好在床下干净得异乎寻常,总算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安慰。 此时,聂一锦开门,田小娥已经进入客房。 杨凤楼心中好奇,不知道两位姑娘到底要聊些什么,忍不住仔细倾听…… 第77章 非-礼勿听 田小娥进屋,未语先笑,一眼瞄到桌子上的点翠五凤凤冠,顿时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太美了……” 聂一锦略带矜持,又略带自傲地说道:“嗨……也没什么,就是一个盔头,演戏用的,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名目,凤楼亲手做完就跟我说了,我没记得太清,好像叫做什么点翠五凤凤冠……” 田小娥一听,乐了,她本是平康坊中一花魁,又在教坊司中深造过,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一看聂一锦的表情,听了她的言语,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故作哀怨地一叹,羡慕地说道:。 “杨老板对聂姑娘是真好啊……这么漂亮的凤冠,亲手做出来送给你,真是一片真心啊……这凤冠别说据为己有,就是让我带上一次,我也此生无怨了……妹妹真是好福气,能有杨老板这么知冷知热的青年才俊疼爱……” 一番话说得聂一锦心花怒放,只不过听到“疼爱”这样的字眼,又想到刚才杨凤楼越来越大的那张脸,顿时羞红了脸,没有再说什么。 田小娥一看,以为聂一锦是姑娘家害臊,没有多想,顿时趁热打铁,自怨自艾一番,把自己的经历又说了一遍,说得泪眼婆娑,也说得聂一锦跟着掉了几滴伤心的眼泪。 “聂家妹妹,我这次来吧,其实是想和你解释一下,我和杨老板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见到的种种,都是误会,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些误会,错过了杨老板这样的良人啊,我跟你说,咱们女子这一辈子啊……” 田小娥继续和聂一锦说话,听在杨凤楼的耳朵中,终于明白她是来干什么的了。 原来,这田小娥确实非常想留在贵和班,不但和杨凤楼学戏很是用心,而且还特别注意与贵和班众人的相处,具体到今天的事情,因为她,让杨凤楼和聂一锦之间产生了误会,她如果不能解释清楚的话,即使杨凤楼不会多想什么,生怕因为聂一锦的坚持,最终将她赶出贵和班。 田小娥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所以她来找聂一锦解释。 杨凤楼想明白了这些,心中忍不住长叹,他心中根本没有赶走她的想法,田小娥却活得如此谨小慎微,还是和她自身的经历有关,生怕离开了贵和班,再也找不到能够和她平等相处的伙伴,最终还是要走向以色娱人的老路上去。 杨凤楼暗自决定,以后一定尽可能地给田小娥多排演几场新戏,让她充分认识到她自己的重要性。 不提杨凤楼心中想法,田小娥和聂一锦之间,倒是聊得越来越投机。 聂一锦生性善良,再加上田小娥的曲意奉承,双方解开了杨凤楼这个死结之后,更是现了很多相似之处,两人不但年岁相差不大,又都喜欢京剧至极,本身修养见识又差不多,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就直接姐妹相称,要不是身为女子,估计早就斩鸡头拜把子了。 “妹妹,我到了贵和班之后,天天就是想着怎么把京剧唱好,却忽略了咱们之间的交流,今天和你一番畅谈,这才现,我险些错失了一个好妹妹……不行,今天你我抵足而眠,要彻夜长谈才好……” 田小娥说完,聂一锦顿时脸上一僵,她倒不是不想和田小娥再增进些感情,关键的是,床底下还躺着一个杨凤楼呢!一想到自己和田小娥躺在床上,一层木板之隔,就是血气方刚的杨凤楼,聂一锦就忍不住一阵脸上烧。 田小娥看着聂一锦脸色变红,一位她处于羞涩,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打趣道:“呦?妹妹,怎么了?你还怕姐姐吃了你不成?哈哈……放心,我可得把你留给杨老板,我还得在他手下讨饭吃呢……” 说着,竟然不再管聂一锦,褪去罗衫,直接上了床,还一个劲地招呼聂一锦。 “妹妹,快点来啊,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不脱衣服啊?那怎么成?明天睡醒,肯定难过……” “快点脱去……嗨,你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聂一锦都快急哭了,最终也没有办法,只得半推半就地脱下外衣,上了床。 杨凤楼在床下,顿时精神了。 这可是别样的刺激啊! 忍不住聚精会神,仔细倾听。 只听得聂一锦突然一声惊呼,随后抱怨道:“姐姐,您这是干什么啊?羞死人了……” 田小娥却呵呵而笑,“妹妹,你这身材可是真好啊,姐姐我一时没忍住,嘿嘿……对了,你和杨老板之间……有没有……?” “姐姐,你说什么呢?怎么会?” “呵呵……姐姐失言了,妹妹千万别见怪啊……要说你这身材,真是没的说,这腰……这腿……这么看来,杨老板真是艳福不浅啊……” 杨凤楼在床板之下,顿时脑补了很多不可描述的画面,差点流了鼻血。 两位姑娘一上床,怎么画风变化这么大呢? 原来姑娘们之间的体己话,尺度这么大啊…… 今天这刺激,可真有点大了! 不过他也很是惆怅。 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别说两位姑娘了,自己丢人都丢大了,听墙根不说,直接听到床底下去了,这事要是被母亲贺氏知道,恐怕得代替自己老爹把自己逐出家门,就算杨家血脉断绝也在所不惜——杨家满门忠烈,真丢不起这个人啊…… 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忍住不听,那声音就像魔音灌耳一般,直愣愣地往耳朵里钻,无奈之下,只得心中默念:“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对了,圣人说的话里面,有没有非-礼勿听啊? 就在杨凤楼痛苦并且隐晦地快乐的时候,一丝响动,突然传入耳中。 仿佛有人正在呼吸,声音……来自于身后! 杨凤楼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身后,是床下的底板,店家很是细心地铺设了木板,怎么会有声音!? 就在他不明所以的时候,一根竹节,从他耳边,缓缓地伸了出来…… 第78章 黑店 竹节伸出底板,不过一寸有余,就停下了。≧ 杨凤楼就听到了一阵长长吸气的声音。 随后,竹节顶端开始缓缓飘散烟雾。 这烟雾很淡,略带清香,让人闻了,不由得有些头脑沉,直欲晕晕睡去。 这种清香,杨凤楼很是熟悉,回想当初在右龙武军接受培训的时候,学习江湖迷药的过程中,老头就曾经拿出来过,这种东西,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南柯梦! 这秘药的名字,取自盛唐李公佐的志怪小说《南柯太守传》,听起来不错,却是江湖上很下三滥的东西,说白了,就是迷-药。 杨凤楼顿时明白了。 这家客栈,乃是黑店! 想到这里,杨凤楼忍不住哑然失笑,还记得他临行之前,曾经到右龙武军报备,老头特意提点过他,江湖水浑,可不好混。 现在看来,这江湖的水,确实够浑,贵和班离开长安前往成德,不过不足一月的路途,先是见到坐地收钱的侯三,再就碰上了张家兄弟那样的江湖土鳖,到了现在,竟然连传说中的黑店都碰上了,真不知道以后还会碰到什么牛鬼蛇神。 一边感慨,一边出手。 拇指轻压竹节,杨凤楼憋着坏笑,静静地等待。 一息。 两息。 三息。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就是“咕咚”一声,仿佛重物栽倒。 这一连串的声音,终于惊动了一床之隔的姑娘们。 “谁!?出来!”田小娥厉声喝问。 至于聂一锦,都没好意思说话,满脸通红赶紧穿衣服。 杨凤楼一拳砸开床下木板,果然是一条密道,正有一人倒在里面呼呼大睡,再无他人。 杨凤楼一把抓起他,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田小娥都傻了,小嘴长得能塞进个鸡蛋,指着杨凤楼,满脸不可思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凤楼故作镇定,轻轻一提手中之人。 “有贼!” “哦……哦……啊!” 田小娥先是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突然一声惊叫,一把抱起床上的薄被,挡在自己身前,满脸通红地狠狠瞪着杨凤楼聂一锦两人,眼神那叫一个狠毒。 杨凤楼假装没看见,把手中之人扔到地上,仔细一看,他鼻子塌了,还在流血,长得跟张照片似的,竟然是那位被宋岩一门扇拍在墙上的店小二。 果然是黑店! 杨凤楼背过身,大声说道:“这家客栈乃是黑店,请二位姑娘快快收拾利落,咱们要快些离开……嗯,我去招呼其他人……” “不用了!” 杨凤楼话音刚落,门外竟然有人搭腔。 “啪!” 房门被一脚踹开,一行五六个人,昂阔步走了进来。 为一人,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杨凤楼记得他,贵和班着急避雨,在进入客栈的时候有些急切,不但踹倒了大门的门扇,还误伤了客栈的伙计,当时客栈众人以为碰上土匪了呢,正是这位掌柜的,带头跪在地上大喊饶命,后来误会解除,又换了一副市侩的嘴脸,不依不饶,生生从张清手上抠走了五百文,这才给贵和班打扫房间准备热水。 却没想到,现在的他,又换了一副面孔。 衣襟塞到腰带之上,手提钢刀,满脸的暴戾和狰狞。 “杨老板,是吧?劝你不用再费心了,我们好好招待了你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今天都会睡一个好觉,事实上,你们一群人中,只有你们三位还没有进入梦乡……” 杨凤楼听了,不由得神色一凛,开口大声叫嚷 “石头!壁龙!雄鸡!……你们还好么?听到回话……” 杨凤楼的喊声,顿时招来一阵哄堂大笑,在客栈掌柜他们看来,这种喊声,更像是身处危险中无助地求救,反倒是更加能够激他们的兴致,掌柜身边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 “哈哈……叫吧,你就算喊破天,你的人也不会回应的……” “小子,我告诉你,给你们用的南柯梦,是我们掌柜的花了大价钱才搞到的好东西,效果非常好,用在你们身上,你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嘿嘿,不对,不是这小子家里祖坟冒青烟,应该是其他人才对,嘿嘿嘿,也怪这小子命不好,要是像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呆着自己的房间中,不过短短一刻就能享受到南柯梦,却偏偏跑来掌柜的这间屋子……不过六子也够笨的,在密道里吹南柯梦,竟然还能被现,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嘿,不说六子,你说,这个小子,大晚上不睡觉,跑到人家姑娘房间中,想干啥?哈哈……这么说来,这个小子临死之前还风流了一回,也算是个风流鬼喽……” 杨凤楼听了这些喽啰的话语,心越来越沉,看来整个贵和班,除了他们三人,剩下的人全部中招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仅仅昏睡,还是身遭了不测。 想到这里,杨凤楼故作惊恐,退后几步,将聂一锦和田小娥护在身后,却声音颤抖地再一次大声叫喊。 “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千万别……别杀他们,我……我们有钱,只要你们饶过我们,我们的钱全是你们的……” 那脸上的表情,那颤抖的声音,再配合上微躬的身体,颤抖的双手,慌乱的眼神,整个看起来,那叫一个惊恐万分。 杨凤楼这幅样子,看得掌柜等人哈哈大笑。 “小子,你可真有意思,不杀你们,把钱全给我们?哈哈哈……杀了你们,你们的钱,不是照样是咱们的?哈哈哈……” 客栈掌柜一挥手中钢刀,冷冷一笑: “嘿嘿,小子,黄泉路上你慢点走,别忘了,等等你们戏班的其他人啊……” 杨凤楼一听,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有他这句话,贵和班的其他成员,应当没有大碍。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只要解决了面前这群人,就行了。 想到这里,杨凤楼原本躬下的腰杆,慢慢挺直,就要出手。 却不想,客栈大门之外,突然传来一阵人声。 仔细一听,一丝微笑,慢慢爬上了杨凤楼的脸庞。 第79章 江湖水浑,都不好混 客栈的结构很有意思,大致是一个大型四合院,正房和厢房没有什么改动,全部被用做客栈的客房,而前面倒座被改成了贩卖饮食的食肆,去除了大部分院墙,仅保留支柱,换上木质门板窗板,与大门处两扇门扇配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开间宽阔的敞厅,如果将门板和窗板全部卸下来的话,不难想象面朝大路、清风过堂的场面。 如今夜色深沉,临街方向的窗板,早在大雨倾盆的时候,就全部安置好了,按照一般情况,即使院外有人,只要客栈中人不去开门,他们也不会看到客栈之中的情况。 但是,今天的特殊情况在于,大门处原本两扇门扇,有一扇被宋岩一脚踹飞了,到了现在还没有修理好。 而杨凤楼和掌柜等人对峙的房间,恰恰正对着大门口。 也就是说,客栈外的人,只要想客栈内看上一眼,就能看到客栈内部的情况。 这样一来,就有可能,给开黑店的掌柜,带来节外生枝的意外,也有可能,给杨凤楼等贵和班成员,带来救兵。 关键就要看,门外,来的是谁。 一时之间,杨凤楼也好,开黑店的掌柜也好,都不再做声,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只听见…… “楚仙子,前面有处宅院……嗯?是家客栈,你我快快前行,正好休息一晚,这暴雨刚过,夜寒露重,楚仙子可千万不要生病啊……” “张大哥有心了,请……” “小振子,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还挂念着那贵和班?快点吧,江湖之中,山水有相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到了,到时候,你就又有戏看了……” “我……我不是想看戏,我就是想……” “行了,快走吧,这一天,可累死我了……我说大哥,不是兄弟说您,您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那秀林镇的张员外,哪有点江湖儿女的豪气,不说咱们兄弟前来投奔,就冲着都姓张,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也不能一顿粗茶淡饭就把咱们打了啊……” “就是就是,大哥,三个说得对啊,那张员外太不是个东西了,你看他,多吃了他家一个馒头就黑了脸,还说什么退隐江湖,不方便留宿咱们,等暴雨一停,竟然就把咱们轰出来了,就不说别人,他就不想想,楚仙子一位女侠,夜路奔行,合适么?” “你们两个少说两句!那张员外,我和大哥几年之前见过,也是条好汉,谁知道现在变成了这般模样,早知道他守着祖产安心当个田舍翁,咱们也不会去拜访他,没得让他小瞧了咱们江湖儿女……” “嘿,二哥,真说起来,还是和那贵和班走在一起痛快,别说小振子一直在想他们,就是我,也有点,你没看见那贵和班的杨老板,对咱们兄弟多尊重,带着咱们出关不说,一句重话都没有,听大哥说起江湖传闻来,嘿嘿,那两眼简直放光啊……二哥,您说,咱们要是再碰上他们,不如就跟他们一路,可好?我估计他们肯定得供着咱们,那可就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了啊……反正都是要去镇州……” “你懂个屁!咱们兄弟是谁!?江湖儿女!行侠仗义,行走天下,才是咱们应该过的日子!他贵和班是什么?不过一个小小戏班,靠着卖艺为生!能跟咱们相提并论么!?不过,要是真见到他们,一路同行,倒也不是不行,咱们兄弟手上,少说也要保他们个一路平安……至于你说的什么好吃好喝好招待,估计没戏,你也不想想,他们就在承天镇表演了一天戏,听说分文不取,而且那些赏钱都被侯三爷收走了,估计现在油水也有限……” 声音越来越近,一行人吵吵闹闹地来到了客栈门口,顿时看到了杨凤楼等人。 杨凤楼也看到了他们。 双方都愣了。 杨凤楼没有想到,来人竟然认识,他们正式以张飞龙为的幽州四虎,以及楚姓仙子和小小少年程振。 而幽州四虎愣住的原因,就简单了,他们没想到刚到客栈,竟然会碰到这么一个情况,而且看场面,处于弱势一方的,正是刚才口中不断谈论的贵和班杨凤楼。 双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 倒是黑店掌柜当先开口了,问门外的众人。 “朋友,怎么,认识?” 张飞龙暗自长叹一声,却也抽出了随身的兵器。 “有过一面之缘。” “朋友,我这个买卖,没少费心费力,现在还有一个兄弟倒在地上,行个方便?” “这个……” 张飞龙犹豫了。 那黑店掌柜倒是会趁热打铁,一见张飞龙犹豫,就继续说道:“朋友,明话告诉你,咱们既然做下了这个买卖,就没有吃夹生饭的道理,你要是就为了一面之缘,想多管闲事,咱也没什么多说的,手底下见真章就好,只是不知道你们六个人里面,谁能挡住我这一刀……” 说完之后,手中钢刀高举过顶,猛然间一声大喝,在面前虚劈一记,“刷”的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刀锋破空之声,直可入耳。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黑店掌柜一出手,长刀虚劈,破空有声,最少也是一名七品武夫,而且在长刀一项,必然浸淫多年,要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实力。 看到黑店掌柜的表现,张飞龙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还没等他说什么,黑店掌柜又说话了。 “朋友,行走江湖,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今天你撞见了咱们坐买卖,我不怪你,只要你当什么都没看见,以后再出入太行山,记得到卧牛岗黑风寨坐坐……” “哦?” 张飞龙顿时面露喜色。 “这位朋友是卧牛岗黑风寨的好汉?只是不知道和‘拳镇卧牛’的刘大当家怎么称呼?” “那是某家大哥,兄弟不才,在黑风寨排座第三把交椅。” “哦,原来是三当家当面,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怎么?朋友,认识某家大哥?” “闻名已久,未曾拜会,兄弟姓张,名叫飞龙,这是某家兄弟,飞虎,飞彪,飞豹,江湖上有个小小的绰号,幽州四虎……” “哦,原来是幽州四虎,张氏仲昆,久仰久仰……” 黑风寨三当家和幽州四虎张氏兄弟之间,仿佛多年不见的好友,这一个“久仰久仰”,那一个“神交已久”,竟然按照江湖套路拉起了家常。 听得杨凤楼直撇嘴。 他看的明白,这所谓的幽州四虎,根本不想仗义出手,尤其是三当家那一刀劈出来,更是让张飞龙彻底打消了救援贵和班的想法。 果然,张飞龙在尽到江湖礼数之后,对着三当家一抱拳。 “三当家,既然是黑风寨好汉的买卖,咱们幽州四虎就不在里面搀和了,今天天色已晚,改日再到黑风寨拜会三当家和大当家……” “好,幽州四虎,果然够朋友,今天事了,黑风寨永远向几位敞开大门!”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相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说完之后,张飞龙就像根本不认识杨凤楼等人一样,就要转身离开。 杨凤楼暗自摇头,果然什么人都有。 所谓江湖水浑,都不好混,以张飞龙等人的表现,很显然,他们在这滩浑水中,倒是混得不错。 也许,这就是江湖这滩浑水的正确打开方式? 却不想,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等等……我不走!” 却是那位名叫程振的少年郎! 第80章 江湖水深,千万小心 少年程振,出生在幽州一个小村子里。 程家老爹花费了五斤猪肉,才从村西头的私塾先生那里请来了一个名字。 单个一个字,振。 按照私塾先生的说法,这个字好,有腾空欲飞的意思在里面,以后等小子要是有出息了,到了二十成丁了,就可以用腾云,追云之类的作为字。 程家老爹觉得这个买卖做得合适,五斤猪肉求个名字,还买一送一,不但有了名,还有了字。另外,程家老爹也喜欢这个名字,程振,程振,和“城镇”二字谐音,只盼着小子长大了有出息,能够在城镇安家,早早离开这生活艰难的小村子。 程振倒是觉得小村子很不错,有庄稼,有绿树,村东头还有一弯溪水,夏天可以洗澡捞鱼,冬天还能滑冰,尤其冬天,几乎每一天,漫天白雪都会飘飘荡荡地飘下来,他就可以和同村的小孩子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只不过就是弄脏了衣服,会被老爹着实地揍上一顿,有点疼。 程家的人口不多,只有程家老爹和程振两个人,一开始小程振还不觉得有什么,等他渐渐长大,有一次,哭着回家,找程家老爹要妈妈,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妈妈被土匪杀死了。 “土匪为什么要杀妈妈?” “他们来抢粮食,我不在家,你妈妈不给,就被杀了……” “他们为什么要抢我们的粮食?” “咱们是唐人,会种地,他们不是,他们是土匪,没有粮食,只能抢。” “那我长大以后,也要去抢他们的粮食,他们不给,我也杀他们的妈妈!” 那一年,程振,五岁。 小程振可不是说说就算了,他背着程家老爹,偷偷开始练刀。 程家家里,除了翻地的犁,锄地的锄头,做饭的铁锅,还有铁器,那就是,横刀。 这柄横刀,算的上程家的传家宝,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的农民,不但需要伺候庄稼,还要去当兵,不但当兵,还需要自己准备武器,横刀,弓箭,皮甲。 当兵好啊,不但能杀土匪,还能当官,村东头老张家,从现在这一辈往前数,七辈都是村长,为啥,还不就是因为他家的先祖,在当兵的时候作战勇猛,最后当了个什么校尉,要不让的话,这个存在,怎么会让老张家管了将军二百年? 说实话,程家一直有些不服气,他张家家传的那些庄稼把式,绝对没有程家的家传精妙,只不过阴长阳错,才让老张家的先祖成了校尉。 老程家这么多年,就等着再去当兵,然后也捞个校尉回来呢! 时隔多年,程家的皮甲,早就破烂得不像样子,弓箭也早就不知道去向,只有这把横刀还在。 程振听陈家老爹说过,一百多年以前,幽州有个大官,造反了,折腾了很多年,最后被杀,自从那时候开始,大唐的农民就不用再去当兵了,只需要伺候好庄稼就行。 兵,好像当不成了。 但是这柄横刀,一直被程家祖祖辈辈保存了下来,按照程家老爹的说法,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到,说到底,程家老爹,还一直存着和张家别苗头的想法。 程振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他听同村的小伙伴说过,杀人就要用刀,他觉得自己以后就会用到这柄横刀,所以,他开始练刀。 第一天,就划破了胳膊。 程家老爹在暴怒之中弄清楚了怎么回事,第一次没有臭揍程振,第二天,天没亮,就把程振从暖和的被窝里提溜出来,带着他一起练刀。 这一练,就是十年。 农民还是农民,还是只需要伺候庄稼,还是不需要当兵。 而张家还是村长。 张家四个小子,年长的两个,说是开始混什么江湖,混得好像还不错。 程家老爹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把程振叫到了面前,给了他两条路,第一,去混江湖,第二,老老实实在家种地,而且不管他选择那条路,只要朝廷召唤,就要去当兵。 “混江湖,能杀土匪么?” “能!”程家老爹很是肯定。 “在家种地,能杀土匪么?” “能吧……”程家老爹有些不确定。 所以…… “我去混江湖!” 半年之后,张家两个年长的小子回来,说是要带着老三老四一起去混江湖,还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幽州四虎。 程家老爹把程振叫过来,让他跟着张家兄弟一起走。 程振愣了。 程家老爹乐了,很有些农民式的狡诈。 “他张家一直想要咱们家的刀谱……放心,只要不把刀谱拿出来,他们只能好好带着你……不过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给他们刀谱……” 就这样,程振,跟着张家兄弟,一头扎进了江湖。 拜访各个江湖名宿,被拒之门外…… 和江湖人士大谈江湖风闻,却总是被人家问得哑口无言…… 对江湖仙子大献殷勤,却总是被冷眼相对…… 这就是混江湖么? 难道是张氏兄弟幽州四虎混江湖的独特方式? 程振有些搞不懂了。 难道,混江湖,不应该急公好义么? 难道,混江湖,不应该行侠仗义么? 难道,混江湖,不应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么? 难道,混江湖,不应该……杀土匪么? 懵懵懂懂的程振,混了半年多的江湖,只记得张飞龙大哥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江湖水深,千万小心。 其他的,算了吧…… 直到那一天,程振遇到了贵和班,他觉得和贵和班,和杨老板挺有缘分。 第一次见面,贵和班表演新戏,看得他心惊神摇。 第二次见面,杨老板痛痛快快地带着他们走出了承天军堡。 第三次见面,杨老板和贵和班的两位姑娘,被逼到了墙角,这不是就是给个报答杨老板的机会么? 等等。 张飞龙大哥在说什么? 久仰? 失敬? 他们不是土匪么!? 为什么还后会有期!? 当张飞龙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程振想都没想,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不走了!” 程振觉得,从他进入江湖以来,只有这一句话,说得最是痛快。 随后,张氏兄弟说了很多话,有咒骂,有鄙夷,也有劝解,就连那位漂亮的楚仙子,也在劝说自己离开。 但是程振不想再听了,他不想再去混幽州四虎的江湖! 最终,他们五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程振抽出了横刀。 然后,他就看到了杨老板冲着他笑了,笑得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 再然后…… 就不用他动手了。 杨老板动手了! 一个前扑就到了三当家面前,一拳就放倒了他! 至于其他的喽啰,更是被三下五除二就料理了。 看着杨老板的出手,以程振仅仅半年多的江湖经验,也能看出,那个干净利落的劲头,他至少也是个六品武夫! 这哪里还是那个羡慕张飞龙的戏班副版主! 原来,江湖这么危险啊! 很长的一段时间,程振都在默默叨念: “江湖水深,千万小心啊……” 第81章 抵达镇州 镇州,原名恒州,乃是武德元年所置,后因避讳穆宗,在长庆元年改名为镇州,乃是古之常山郡所在之地,有唐一朝,乃是成德方镇的治州所在地。 乾符三年七月初七,贵和班,从长安出,历经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抵达成德镇州。 将近两千余里的路程,耗尽了贵和班上上下下的力气,眼看着镇州在望,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只不过,贵和班的人,不敢表现得过于兴奋,尤其是出身右龙武军的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原因无它,副班主杨凤楼,还在气头上。 几天前,众人在大雨过后,着实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却现投宿的客栈内,多了几具尸体,还有那位叫做程振的少年,而副版主杨凤楼,早就满脸阴云的坐在天井中等着他们。 贵和班的其他人还好说,出身右龙武军的人可就惨了,被杨凤楼叫道一间封闭的屋子里,一顿臭骂,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好么,原来是黑店,几个小毛贼,一把南柯梦,将贵和班上上下下都放倒了,要不是猴子杨凤楼警醒,说不定得让人家一锅端了! 这事,实在有些太丢人了! “你们是右龙武军中人,不但是天子亲军,还准备去执行秘密任务,真拿你们当戏班子成员了!?贵和班是咱们的掩护,不是你现在真实的身份!你们的警觉性呢?还记得不记得右龙武军行动操典!?就你们这样的,怎么去带你们执行任务……” 杨凤楼破口大骂。 右龙武军众人,讷讷不敢言。 杨凤楼骂完之后,这才开始安排善后事宜。 第一,清理黑店。 可惜的是,黑店之中财货不多,倒是翻出不少南柯梦来,虽说这东西有点下三滥,不过,杨凤楼还是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将它收入囊中。 第二,安排柴飞前往承天军堡,要求承天军出兵,清理卧牛岗黑风寨,而且杨凤楼特意交代,一定要清理干净。 让大家意外的是,少年郎程振,在听说要出动官军围剿土匪之后,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一顿死磨硬泡,非要和柴飞同行,杨凤楼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三天后,柴飞带着程振回来,一切顺利。 这也在情理之中,一个小小的山寨,说好听了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说不好听了,就是一群承天军眼皮子底下求存的可怜虫,只要承天军一动真格的,自然手到擒来。 不但如此,在整件事情中,程振的表现倒是很抢眼。 少年郎跟着柴飞前往承天军堡,并且随同大军一起行动,在攻克黑风寨的战斗中,身先士卒,作战英勇,手中横刀直杀得黑风寨众人叫苦连天,黑风寨的二当家,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上,这种表现,就连带队行动的张校尉都起了爱才之心,想把他收入麾下。 程振的选择,再一次出人意料,他不干,非要跟着柴飞,或者说,非要跟着贵和班,按照他的说法,跟着贵和班,不但可以杀土匪,还可以听戏,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就这样,少年郎程振,也成为贵和班的一员,与杨凤楼等人一起,在七月初七这天,抵达了镇州。 之所以是在这一天到达,一方面是路程所限,另外一方面是聂一锦等贵和班的女性成员特殊要求。 原来,七月初七,乃是大唐女性的节日——乞巧节。 在唐朝,大姑娘小媳妇都会在这一天的夜里,穿针引线验巧,做些小物品赛巧,摆上些瓜果乞巧,以期来年自己的女工一项能够更加灵巧,也更是期望这个灵巧的女工,能够为她们带来一位如意郎君,要是已经嫁人的,自然就是祈求自己的女工大有长进,能够得到夫家的认可。 这是唐朝女性的一个节日,贵和班的几位姑娘,自然也不能免俗,当然,她们所祈求的,估计不是女红进步,而是在京剧表演上能够再进一步。 自从一进七月,聂一锦等姑娘们,就表现得非常急切,一个劲催促着队伍,生怕在乞巧节之前不能到达镇州,结果在她们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在七月初七这天刚过午时,就抵达了镇州,就算这样,聂一锦还有些不太满意,一个劲抱怨,还需要时间准备乞巧所用的东西,时间还是有些紧张。 贵和班来到镇州,居然有人接待。 而且,服务,那是相当到位。 城门外五里一直等待,看到贵和班车队的认旗,直接上前接洽,态度相当恭敬,直接把贵和班送到了住处。 独门独院,占地不小,器具家什一应俱全,还准备好了足够贵和班吃喝十天的粮食蔬菜。 不但如此,还为贵和班的几位姑娘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跨院,直接作为她们居住的地方。 最为贴心的,还为几位姑娘准备好了条案瓜果之类的东西,说是让几位姑娘夜晚乞巧所用。 接待贵和班的人,竟然将乞巧节所需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份准备的精心,让贵和班上上下下受宠若惊。 聂一锦也大为满意,顾不上别的,拉着贵和班的几位姑娘,直接进入小院开始准备,还神神秘秘地说,今年她准备了一件秘密法宝,只要晚上乞巧的时候,往条案上一供,巧娘娘一定能够看见,绝对能够满足姑娘们的所有愿望! 这件事,传到杨凤楼的耳朵里,让他不禁哑然失笑,怪不得聂一锦对今年的乞巧节这么重视,估计是想把点翠五凤凤冠给巧娘娘供上。 笑过之后,杨凤楼就不再关注这些,和刘蒲河打过招呼之后,请他和泥鳅一起,安排贵和班成员的住宿分配等琐碎事务。 而他自己,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东西,直接走出了大院。 只因为接待之人的一句话。 “杨老板,我们公子已经恭候多日了,您看,宅院里还有什么事没有安排到,您直接交代给小人就好,要是没有的话,就请您高升一步,去见见我们公子,小的为您带路……” 第82章 公子名思睿 杨凤楼被带到一座临街的二层小楼。 看着像茶楼,却还没有开张,正门上五尺长两尺宽的匾额还蒙着红绸子,立柱上的对联,也是一样。 走进小楼,还能闻到淡淡的清漆味道。 一位白衣公子,正坐在一楼的方桌旁饮茶等待,除他之外,小楼内再无他人。 见到杨凤楼进门,白衣公子就站了起来。 “杨老板,请了。” “李公子,请了。” 姓李的白衣公子打开手中折扇微微摇动,微微一笑。 “杨老板,请用茶。” 说着,指向了方桌之上的另外一碗茶。 “你我神交已久,原本我对你说的东西还将信将疑,不过这一盏清茶,到是给了我些许的信心,不放葱姜,不放香料,仅仅铁锅炒制之后,开水冲泡,初饮微苦,却有回甘,正合君子之道,哈哈……自从尝试之后,李某还真是离不开它了……” 杨凤楼微微一笑,落座,却不搭言。 李公子也坐了下来。 “我听说,杨老板的表弟,是贩卖茶叶的?” “李公子您记错了,我表哥是卖皮货的。” “哦,那杨老板此来,必然带了不少好货啊,有牛皮么,我要一十三张……” “李公子,贩卖牛皮,可是要杀头的,我这里只有些羊皮……” “哦,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 要是有别人在场的话,听了两人的谈话,一定得大喊一声,这他么一对神经病!有这么聊天的么!? 不过,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却正是右龙武军的乙类接头暗语! 对话完成,两人同时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正是右龙武军的身份腰牌。 相互验看之后,同时收起,再掏,却是铜符。 两人同时将铜符向前一送。 杨凤楼手中铜符,乃是一条鱼的形状,只不过是半条,与李公子手中的铜符一碰,恰好合成一条完整的铜鱼。 暗语,腰牌,铜符。 按照右龙武军的行动操典,这一套程序全部对上,才能真正确定对方的身份。 杨凤楼收起铜符之后,起身,叉手为礼。 “见过李长史。” 李公子也起身,回了半礼。 “杨参军,不必多礼,称呼李公子即可。” 这位李公子,赫然是右龙武军的长史! 只不过,此长史,非彼长史。 李公子的长史,官职全称应该是右龙武军行军长史,同杨凤楼的官职行军参军一样,都是使职,而不是大唐官僚体系中的职事官。 行军长史这种使职,乃是军中文职,并不常设,一旦设立,便要统领军中各个参军,负责考功,物资供应等等一应事务,在军中使职中,算得上文职的第二高位,仅次于转运使,虽无品级,职权却是很重。 大唐各军中,设立行军长史的情况,各有不同,而右龙武军的行军长史,最为特殊。 右龙武军的一项重要职责便是监察江湖,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针对江湖的情报机关,所以,右龙武军在大唐天子的肯下,设立了多个行军长史,每一个行军长史,负责某一地域的江湖监察。 而这位李公子,就是右龙武军在河朔三镇的行军长史,套用后世的说法,便是右龙武军,河朔三镇情报站,站长。 至于杨凤楼所任职的行军参军,更像是一个右龙武军总部派遣出来的行动小组,针对江湖上生的大事要事急事,专事专办。 右龙武军的行军长史和行军参军之间,虽然有上下级的关系,但是从属关系并不严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行军参军虽然要听从行军长史的建议,但是真正的行动权,还是留在行军参军的手上,说白了,两者之间,更多是配合。 杨凤楼看着眼前的李公子,脑海中自然闪过了老头给他的资料。 这位李公子,名叫李思睿,乃是赵郡李氏的嫡系子弟,虽然是一名名副其实的世家子弟,却也没有什么纨绔习气,任职右龙武军行军长史之后,一直兢兢业业,一应经手的事务,都处理得很是得当。 而且李思睿本身,还在成德方镇的深州刺史府,挂职了一个司户参军,借用赵郡李氏在河朔三镇的根深蒂固,将情报网络覆盖了整个河朔三镇,将江湖上各种情报,源源不断地输送回都城长安,算得上右龙武军在河朔三镇最大的支点。 事实上,如果是其他任务,以李公子在河朔三镇的情报网络,完全可以独立完成,只不过,这一次的任务涉及到了博陵崔氏,考虑到五姓七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右龙武军与他沟通之后,才派遣出杨凤楼的行动队,配合李公子共同完成任务。 杨凤楼还记得,临行之前,老头特意交代过,五姓七家在整个唐朝,算得上一个庞然大物,不但在朝堂上实力强大,在江湖上,也各有各的介入方式,赵郡李氏的介入方式,就是和右龙武军合作,而且这种合作,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对于这位李公子,基本可以充分信任,因为右龙武军的种种任务,不仅仅涉及到他个人,也会影响到赵郡李氏整个家族与右龙武军,甚至与朝堂之间的合作关系,他断然不会因小失大的。 不过,老头也最后提醒了一句,虽说李思睿可以被充分信任,但是考虑到这次任务的目标是同为五姓七家的博陵崔氏,建议杨凤楼在真正行动的时候,还是要尽量使用自己行动队的人,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对于搞情报工作的右龙武军成员来说,什么时候都不会嫌多。 杨凤楼在回忆这些的时候,李思睿公子一直在轻摇折扇慢慢品茶,只不过,他的眼神也在闪烁,显然,他也在回忆有关杨凤楼的资料。 两人见礼之后,同时沉默,让整个场面显得很是怪异,不过,两个人仿佛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良久之后,还是李公子哈哈一笑,打破了这个沉默,开口说道:“杨参军,久闻大名,满门忠烈之后,又在长安城三日破贼,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客气话,咱们就先别说了,我直接说我的想法,这次任务到手,说实话,我是没有任何头绪,直到总部传来了你的计划草案,才让我茅塞顿开,既然初步计划是你制定的,那就没说的,这次行动,以你为主,我来配合!” “咱们……现在,先说说情况吧……” 第83章 任务目标,博陵崔氏 任务:查清深州青云门成立的相关情况,重点探查博陵崔氏组建青云门的根本目的。 ≥ ≤ 博陵崔氏乃是五姓七家之一,在大唐赫赫有名,别的不说,从武德元年到现在的乾符三年,崔氏子弟出任大唐宰相的人数,已然接近二十,其他五品朱服七品绿服,更是不计其数,绝对算得上枝繁叶茂。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家族,竟然会组建一个江湖门派,不但突兀,而且显得怪异。 事实上,博陵崔氏在五姓七家之中,对江湖的介入是最少的,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子,由不得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犯嘀咕。 博陵崔氏要干什么? 是给家族子弟找点事情做,还是要加强自家的守卫力量,甚至……造反? 最后一个选项,就有点吓人了。 所以,必须查清楚! 初步探查的情况,也很是奇怪。 第一,博陵崔氏组建青云门,竟然是崔家实际掌门人老太爷独断专行的结果。 第二,一开始还在隐蔽进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搞得满城风雨、众人皆知,随后博陵崔氏竟然大张旗鼓的操持起来,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赖劲头。 第三,博陵崔氏投入大量资源,不但在江湖上遍邀高手加入青云门,还重新翻修了青云门所在的青云山,根据实地探查的情况来看,那根本不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山门,完全是按照军堡模式构建的。 这一条条情报汇集起来,让右龙武军的人,越来越偏向博陵崔氏要造反的结论。 但是,博陵崔氏的各个子弟,无论是在深州看守祖业的,还是在大唐各地为官的,都异口同声地说道: “只为自保!” 这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欲盖弥彰? “就需要杨参军你来探查了。” 李思睿对杨凤楼说道: “这个任务,前半部分还好说,青云门的相关情况,其实就是摆到了明面上,如何也跑不出我的探查,不过,任务的后半部分,探查博陵崔氏的根本目的,就需要杨参军费心了,我来提供配合和支持。” 杨凤楼点点头,这些情况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想了想,问道:“李公子,任务我已经明白,不过,就探查博陵崔氏的最终目的一项,我的行动队,需要做到什么程度?” 李公子苦笑。 “这也是我感觉这个任务中最为困难的地方,按照咱们右龙武军行动操典规定的标准,有两种情况……” “第一,直接接近崔家老太爷这个核心人物,从他嘴里掏出最真实的结果……” “第二,探查博陵崔氏的宗族大会,最好得到宗族大会的最终决议,从有关青云门的决议中,探查博陵崔氏的最终目的……” “无论哪一种标准,对咱们来说,难度都太大了,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接近博陵崔氏的核心层!” “我在河朔三镇布设的情报网络,更多地针对江湖势力,博陵崔氏介入江湖的程度太浅,以前虽然也安插过人手,但是级别都不高,难以接触到博陵崔氏的核心,算得上整个情报网络中的一个薄弱环节,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搞出这个大一个动作,出事之后,也做过亡羊补牢,在青云门中又安插了些人,不过,最终的效果还是难以确定啊……” “而以我现在的身份,能够接触到博陵崔氏的人,大都是他们家族的三代弟子,距离核心层还有所差距,就算探查到什么,也只能作为佐证,不能指向最终的结果……” “所以,这个任务,要按照行动操典的标准来看,难,真的太难了!” 杨凤楼听了,也是一阵挠头。 原本他以贵和班为掩护,带领右龙武军的一个行动队前来成德,计划是在镇州与李思睿接头,然后在李思睿的帮助下,再前往博陵崔氏所在的深州,后续的具体任务还没有订立,谁想到,后续的任务难度这么大? 五姓七家的核心层,哪里是说接触就能接触到的? 而且不但要接触到,还要拿到博陵崔氏宗族大会的最终决议,岂不就是难上加难? 沉吟半晌,杨凤楼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又问道: “李公子,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下崔家老祖宗的情况,或者说说博陵崔氏的宗族大会?咱们一起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拿到博陵崔氏宗族大会的决议?” 李思睿想了想,说道: “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博陵崔氏宗族大会吧……” 博陵崔氏的宗族大会,每年举办一次,日期是固定的,定在每年的八月十八,之所以定在这个日子,一方面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博陵崔氏的宗族成员要团圆,另外,崔家老祖宗的寿辰是在八月十九。 宗族大会虽然开会仅仅一天,不过需要进行决议的议题早就派给宗族成员,在开会之前,宗族成员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各项私下的交易和妥协,所以正式开会那一天,基本就是对各个议题进行简单的协商,然后形成决议。 在开会的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九,乃是崔家老天爷的寿辰,博陵崔氏的族老,会将大会决议上报给崔家老祖宗,等老祖宗认可之后,便会存档,并且开始按照决议安排相关族人去做事。 崔家老太爷虽然是崔家的实际掌门人,不过很少推翻宗族大会的决议,所谓上报等待认可,更像是一种形式而已。 “也就是说,咱们要想拿到宗族大会的最终决议的时间,就是宗族大会开会完成,到崔家老太爷批示之后存档的这个时间段?” “不错!”李公子点头,“时间不长,难度不小。” 杨凤楼低头沉思,良久之后,抬头,脸上挂着笑容。 “我想,我有办法了……” “哦,快说说……”李公子大为惊讶。 杨凤楼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只是一个初步的计划,只听得李公子不断两眼放光。 “杨参军果然名不虚传,这个计划,可行性,非常高!” 李公子先是赞了一句,然后又面露难色。 “这不过这样一来,对贵和班表演的要求,就相当得高了,不知道,杨参军的麾下,能不能……” 杨凤楼傲然一笑。 “您就瞧好吧!” 第84章 德和楼 临近七月十五,镇州城中很是热闹。 七月十五,乃是大唐盂兰盆节,这个叫法,源自佛教。 而道教,对这一天,又有另外的一个叫法,中元节 只不过,有唐一朝,道家虽然是国教,在民间,佛教的接受度好像更高一些,所以大唐人,更喜欢把七月十五称呼为盂兰盆节。 无论佛教还是道教,对这一天都很是重视。 佛教大开方便之门,讲经说法. 道教设坛作法,驱鬼祈福。 又有无数信徒虔诚祷告,即便不信教的大唐民众,也会在这一天大肆游玩,让盂兰盆节更加热闹。 而乾符三年的镇州城,还有另外一件热闹事——德和楼开业! 说起这德和楼,可是不简单。 地处镇州最为繁华的十字大街上,两层,临街。 从六月初开始动工,仅仅一月有余,便已然拔地而起,这个度,在乾符年间,实在是有些惊人了,要知道,以乾符年间的建造度,在乡野盖几间草屋,还需要将近两个月时间的。 而且,德和楼用料很是考究,做工很是精细,一点也没有赶工所带来的粗制滥造,真不知道德和楼背后的东家,投入了多少财货,才达到了这个效果, 不但如此,就连里面的布局,也大异于其他。 不同于普通临街楼阁,德和楼的正门不是很宽,仅容三人并排而行。 大门两侧,全然封闭,根本不像普通临街楼阁一样,恨不得把一层临街的整面墙全给去除。 一层空间很是广阔,连常见的立柱,都不见了踪影,最奇特的是,一层顶部根本没有封闭,从一楼抬头,就能看到二楼的楼顶。 所谓二楼,只不过是在一楼的上空,靠着外墙,圈了三面,还被分为一个个小型包厢,前后通透,只要一打开窗户,就能讲一楼的情况一览无余。 而整个德和楼做工最为精巧的地方,竟然是正对大门的一处高台,长约五十步,宽约三十步,高出地面五尺,三面以三尺木质围栏围护,后面挂着幔帐,左右各有一个挑帘,左侧挑帘上方,写着“出将”,右边写着“入相”。 那真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说是酒楼,却也不像,说是食肆,更是不对,倒是真有人猜测,这德和楼,莫不是一座戏楼?不过很快被推翻了,就算是戏楼,也没有这种样式的啊…… 镇州城的人,越是猜测,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对德和楼期待。 临近七月十五,德和楼贴出告示,盂兰盆节,开业,更是把镇州城中所有人的胃口,吊了个十足。 这种饥饿营销的套路,自然是杨凤楼的手笔。 这德和楼,正是李公子在杨凤楼的详细指导下,为贵和班专门营造的新型戏楼,其形制,完全是仿制民国时期的戏楼。 杨凤楼为了让贵和班的演出获得最理想效果,对德和楼的营造可谓煞费苦心。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镇州城中人,对德和楼种种怪异之处津津乐道,却根本没有说到点上,他们看到德和楼的诡异,只不过是浮于表面,真正根本的东西,都掩饰在德和楼的精心构造之中。 比如德和楼二楼的顶棚,根本没有选用唐朝营建法式中常用的坡屋顶,而是采用叠屋架的方式,搭建了一个藻井,开口广大,深度足足一丈有余,就像一个无形的大碗,扣在了舞台的上方。 在舞台下方,杨凤楼更是特意提点李思睿,让他寻来五口大缸,内不置物,埋在舞台下方。 无论是头顶的藻井,还是舞台下方的大缸,都可以让贵和班在表演的时候,让声音传播得更远。 除此之外,还在舞台前后做了很多的机关布景,只等演出到合适的剧目的时候拿出来,力争让人耳目一新。 与此同时,贵和班也在加紧演练剧目,务求烂熟于心,聂一锦更是被杨凤楼催得上蹿下跳,就差昼夜不息地排演京剧了。 贵和班七月初七抵达镇州,在紧张的排演中,终于等到了七月十五。 德和楼正式开业!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请了两队人舞狮舞龙,自然有一番热闹景象。 作为德和楼的东家,李思睿第一次正式露面,在众人的齐声恭贺之下,一把扯下了牌匾上的大红绸子,黑底金字的“德和楼”三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同时,有人也扯下了门柱之上的两幅红绸子,露出了对联一副: “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 德和楼的少东家李思睿,满面红光,笑容可掬地大声说道:“承蒙诸位父老乡亲抬爱,德和楼戏楼正式开业,特从都城长安请来京剧名班贵和班,在德和楼演出,演出内容乃是京剧,必然不会让大家失望,请诸位赏脸一观,赏脸一观……” 说完之后,便招呼自己请来的众多亲朋好友,将其他的事情交给了雇佣来的大掌柜。 德和楼的大掌柜姓谢,四十多岁,很是能说会道,见东家离开,不由得高声说道: “德和楼开业酬宾,原价三十文的门票,现在只需三文便可入场听戏,另外赠送绿茶一杯,可添水三次,另有干鲜果品,请大家品尝……” “诸位,刚才鄙楼东家说了,德和楼开业之初,就请来了都城京剧名班,在我德和楼演出,机会实在难得啊,请诸位抓紧机会,万万不可错过啊……” 楼外众人一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对什么京剧名班到是不甚了解,但是对三十文钱,可是有着切身的认识,那可足够到酒楼之中,要上小菜两个老酒一壶了,结果到了德和楼,就换一杯茶水喝? 这是什么茶水,怎么如此金贵? 再说了,啥叫京剧? 什么都说不清楚,就敢叫价三十文? 这德和楼,可是够黑的啊!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原本三十文的茶水,现在只要三文钱,岂不是一个大便宜!? 没说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早有好事之人,掏出三文钱,要去见识个新鲜。 在他们的带动之下,也有人纷纷解囊。 不多时,德和楼中,已经人声鼎沸。 李思睿和另外几个年龄相仿公子,坐在二层最好的包厢之中,看着楼下一顿喧嚣,忍不住面露微笑。 旁边一位公子轻轻一笑。 “李六,你小子平时最是抠门,没想到,不声不响之中,就干下了这么大的一个买卖,还真让人刮目,不过,这京剧到底是什么,给咱们兄弟透个底啊……” 李思睿微微一笑,想起杨凤楼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得学着说了一句: “京剧?哈哈……您就瞧好吧!” 第85章 五姓七家四公子 “要我瞧好?哈哈……” 李公子对面之人,哈哈大笑,“看来李六你小子,对接下来的演出挺有信心啊,我倒是要瞧瞧,有个什么‘好’在等着咱们……” 李公子听了,也不动气,依旧笑眯眯的,略带自得地说道:“卢十六,我实话告诉你,下面是什么‘好’,我也不知道……” “哦,这怎么说?”被称作卢十六的公子很是意外,“这不是你的买卖么?怎么你还不知道?” “德和楼的确是我的,不过,演戏的戏班子可不是我的,我说是从长安请来的京剧名班,没有一句虚言……你们都不知道,我请他们费了多少力气,别看就是一个戏班子,脾气贼大,就连我建德和楼,人家直接要求,必须按照他们给出的法式去营造,要不然的话,人家根本不来……” “这还不说,这不眼看就要开张了,我说去看看他们排演的剧目吧,人家根本不让,还是说什么如果不能轰动镇州,宁愿分文不取,愣是没让我看,你说厉害不厉害?” 听了李公子的话,卢十六顿时咋舌。 ≧ “这么嚣张?” “可不是么?你也知道,咱们兄弟为人在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我当时就要脾气,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既然敢这么嚣张,估计是有些真才实学,我不看就不看,忍个几天,也有个念想,这不,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到底演得怎么样呢……” “嘿嘿,李六,这可不像你啊,你就不怕他们演砸了,把你德和楼的名声彻底搞臭了?” “演砸了?哼!”李公子冷哼一声,“德和楼也不过十万贯而已,大不了我拆了它!不过,他们这个戏班子要是敢给我演砸了,那可就不是钱财就能解决的了……” 卢十六一听,没说话,一挑大拇指,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他旁边的另外一位蓝衣公子却开口了。 “得,我还以为今天能有什么好戏看呢,原来是怎么回事,唉……本来是想散散心的,看来,结果堪忧啊……” 李公子听了一笑,“崔七,我的好兄弟,知道你们家最近事多,我也是好心,把你带出来散散心,一会要是他们演砸了,我让你看看大卸活人,岂不也是一场好戏?” 被称呼为崔七的蓝衣公子一听,抱了抱拳,却摇了摇头,显然对大卸活人的兴趣不大。 李公子见状,嘿嘿一笑,说道: “你也别太早泄气……这个戏班子还真有点想法,这不是今天是盂兰盆节么,虽然我没有看到他们排演的剧目,倒是听说了,他们说要表演点应节的剧目,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盂兰盆节有什么应节的剧目,这不,我也挺期待的么……” 那崔七公子还没有说话,包厢中一直沉默的一位黑衣公子说话了,而且,还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我觉得吧,这个戏班子,倒是有可能给咱们点惊喜……” “哦?”这连李公子都诧异了,“郑兄有什么高见?” 黑衣公子“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轻摇两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正所谓见微知著,看着德和楼的营造,再看看德和楼的这些小小细节,想必这戏班是有真才实学的……” “别的不说,就是咱们身边这套胡桌胡凳,样式新颖,看似简单,却让人很是舒服,坐在这里不由得想放松下来……” “再看看这一盏清茶,将茶道变繁为简,却又有无穷的滋味蕴含其中,实在暗合天地至理啊……” “然后,咱们看看这二层包厢的营造,推开小窗之后,能够讲一楼一览无余,最关键的,还能讲戏台之上的一应变化看在眼中,说实话,就算是让我来设计,恐怕都难以到达这样的效果,看来这个戏班子,可是大不简单啊……” “哈哈……郑兄高见啊……哈哈……” 李公子打了个哈哈,继续回头与两外两人打屁聊天,不再搭理这位郑公子,至于卢十六和崔七,根本没接这位郑公子的话茬。 郑公子也不以为忤,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一般,只是轻呷茶水,慢摇折扇,不再说话,一心等着好戏开场。 很显然,包厢之中的三位公子,与李公子的关系,自有亲疏远近之别。 最近的,应该是那位卢十六公子,与李思睿之间言谈无忌,说话很是随便,听起来完全不像个世家公子,倒像小门小户出身的读书人一般,其次,便是那位崔七公子,虽然不像卢十六一般熟络,却也在言语中透着股亲热,而那位郑公子,可就远了,就连最基本的称呼,也透着一种疏离。 这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包厢之中的这四位公子,可都是大有来头,他们都出身于五姓七家! 李公子自然不用说了,赵郡李氏的嫡系公子。 卢十六,乃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子弟。 崔七,乃是博陵崔氏的第三代七公子,现在更是负责家族中财货的往来,虽然比不上那些进入仕途的崔氏子弟来得清贵,却也算是位高权重。 至于郑公子,原名叫做郑经,也是出身于五姓七家之一的颍阳郑氏,说是嫡系吧,倒也不错,不过这位郑经公子的经历比较特殊,他乃是一位私生子,是郑氏上一代嫡系子弟酒后混乱所得,更兼在外面成长到十岁才认祖归宗,实在很难让人将他看做郑氏的嫡系。 也正是由于郑经公子的特殊经历,让李思睿等几位公子,对他一直处于不冷不热。 好在,郑公子也已经习惯了这些。 四位公子说说笑笑,等着好戏开台。 在正式开始之前,还是老规矩,跳灵官,跳财神,跳加官。 随后,作为贵和班的班主,刘蒲河上台。 先是向着台下抱了抱拳,然后朗声说道: “承蒙各位赏脸,咱们贵和班感激不尽!闲话不再多说,今天是盂兰盆节,咱们贵和班特意准备了一场小戏应节,等到这场小戏演完,才是正式的大戏,诸位,请上眼吧……” “天女散花!” 第86章 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就是贵和班为盂兰盆节准备的应节戏! 这出戏的情节比较简单,剧情大意是:西天如来佛放开慧眼,遥知维摩居士在毗耶离城现身说法,不幸染病,遂命文殊师利率领诸菩萨、众弟子前往问疾,借聆妙法。 ≥ 又命伽蓝往众香国传法旨,派总领群花天女到维摩处散花,以测验诸菩萨、众弟子是否练习。天女率领花奴,携带满贮仙卉之宝篮,乘风驭气而来,历遍大千世界,赏尽天地美景。及至,倾篮散花,顿成五彩缤纷万紫千红之境。散毕,回归复命。 此戏中,有佛陀,有菩萨,有居士,有天女,又有佛家众弟子,本意又是劝世点化,醒人魔道,在盂兰盆节上演,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谓将应节戏之中的“应”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前文已经说过,李唐一朝,道教虽为佛教,但是在民间的影响力,还是不如佛教,这一点,从七月十五这一天,叫做盂兰盆节而不叫做中元节,就可以看出一二来。 这一点,在镇州的体现,更为突出。 也许是因为河朔三镇饱经了百余年的战乱,这里的民众,对轮回的期待要更迫切一些。 别的地方暂且不提,至少在镇州,是这样的。 自从初七那一天与李思睿一番长谈,有细化了完成任务的计划,杨凤楼就需要让贵和班的京剧,在镇州演出之后的影响力更加强大,所以,结合了成德镇州的情况,杨凤楼准备加紧排练一场《天女散花》出来。 七天时间排演出一场新戏,难度非常大,好在《天女散花》这场戏的唱词本来不多,更多是道白,重中之重乃是“云路”和“散花”两场的身段和水袖,这对能够舞动软鞭扫灯花的聂一锦来说,挑战不小,却也不是不能完成。 即便这样,贵和班这两天也被杨凤楼催了个鸡飞狗跳。 今天,就是正式演出的日子了,可谓,成败在此一举! 《天女散花》,以两罗汉同起舞为开始,随后,四云重、十八罗汉、四金刚、四揭帝、伽篮、七菩萨、文殊师利、大鹏鸟、韦驮众神为引,如来上场。 这一上场,就先声夺人! 佛祖居高而坐,众多菩萨罗汉列立两厢,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无论菩萨还是罗汉,都宝相庄严,佛祖更是完全按照佛经描述进行装扮,真如佛陀在世一般。 台下散座,当时就炸了! 众多观众惊呼连连,不断有人口宣佛号,甚至还有虔诚的信徒,直接离开座位,三拜九叩! 二楼包厢之中,四位公子都看傻了。 “阿弥陀佛!不会是佛祖降世吧!?李六,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了,这……这……你到底是请来的戏班子,还是请来的西天众佛?” 卢十六虽然生性散漫,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佛教信徒,一看到佛陀出现,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不过他仅存的理智,还不断提醒他,这仅仅是在演戏,不能当真,不过他还是问了李公子一句。 李公子和崔七公子相对苦笑。 “这个‘好’,可是真够瞧的……” 台上,如来开口。 “慧日高悬,俺只是打坐普陀崖, 救取生灵,慈云洪展。 他那飞来金刚,眼光烁三千, 听吾道功成满月如来。” 一听到这韵味十足的唱腔,卢十六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是演戏,是演戏……可吓死我了……” 说着,重新落座,端起面前的茶碗,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就连茶叶也喝了下去。 李公子连忙再给他倒上一杯茶,苦笑着说道:“我可真不知道他们要演什么啊……要不然早就提醒你了,来,喝茶,压压惊,压压惊……” 旁边黑衣郑经倒是一笑,“看来这个戏班子里面,还真有高人啊,听这两句唱,这用词,这配乐,真是恰到好处啊……卢公子,一会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找找这个人,这个人佛性不浅啊……” “是么?”卢十六一听,也顾不得其他,仔细看戏,又默念唱词,“还真是这么回事……行,一会我会会这位高人……” 包厢之内不再有人说话,四位公子,全都聚精会神地开始听戏。 一楼散座之中的那些观众,也都渐渐反应了过来,不在喧闹,偌大的德和楼之中,仅有贵和班的声音,再无余声! 台上表演还在继续。 佛陀退场之后,天女上场,接珈蓝相传佛祖法旨,前往毗耶离城,准备散花。 随后,便是“云路”一折。 “祥云冉冉波罗天, 离却了众香国遍历大千。 诸世界好一似轻烟过眼, 一霎时又来到毕岩钵前。 清圆智月广无边,慧业明不作仙。幻中幻出庄严相,慈悲微妙自天然……” “云路”一折,表现天女离却了众香国去毗耶离城时,一路上所看到的迷人景物,感慨大千世界的奇妙景观。 聂一锦所饰演的天女,在舞台之上载歌载舞,三丈长短的彩绸,随着她的舞动,不断上下纷飞,真如仙子凌波一般,那曼妙的身姿,那轻盈的舞动,让台下观众看得如痴如醉,要不是有“佛陀现世”的前车之鉴,恐怕还得有不明所以的观众纳头便拜。 “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 有善才和龙女站立两厢。 菩提树檐匐花千枝掩映, 白鹦鹉与仙岛上下飞飏。 绿柳枝洒甘露三千界上, 好似我散天花粉落十方。 满眼中清妙景灵仙万丈, 催祥云驾瑞行赴佛场。” 八句反西皮快板,唱得那叫一个珍珠落玉盘,听得德和楼中众人,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随后,天女下场,众多观众的眼神一直盯着聂一锦的背影,很多人都恨不得,将那幅“入相”的门帘子给扯了,只因为他阻拦了自己观看仙女的视线!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果然是仙女!” 郑经活用杜甫《赠花卿》中一句,算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包厢之中也是一片沉默,众多公子都在回味刚才仙女的风姿。 “仅仅赶路,就有如此曼妙的舞动,真不知道散花之时,有当如何?嘿嘿……我现在倒是对仙女背后的高人,相当期待,一会一定要见上一见!” 郑经说完,卢十六罕见地附和道:“同去,同去。” 众人口中聊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台上,等着看《天女散花》的后续部分,却现贵和班的一位管事上了台,那位仙女,早已仙踪渺渺。 期待的仙女不见了,上来一个管事老爷们,怎么看,都是贼眉鼠眼、面目可憎,包厢中人还好,台下散座客人一阵鼓噪,纷纷要求仙女上台。 贵和班的管事,正是泥鳅,他也不着急,就这么乐呵呵地听着台下的叫骂,直到声音稍小之后,才乐呵呵一抱拳。 “诸位,刚才是我贵和班为了应节,特意安排的一场小戏,大家说,好不好?” “好……”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叫好。 泥鳅一乐。 “下面,我贵和班,将为大家奉上一场大戏,保证更加精彩!” 台下顿时不干了,纷纷喝骂,最终竟然汇聚成一句话,“我们要看仙女!” 泥鳅也不着急,哈哈一笑。 “不瞒诸位,《天女散花》的确有下半场,不过,今天不演!诸位要是想看的话,明天请早!” 说完之后,也不管台下的反应,转身下台。 包厢之中,几位公子气得脸都黑了。 卢十六狠狠一拍桌子。 “果然嚣张!” “这……这……这本来是一位好好的高人,怎么学得如此满身铜臭!?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郑经就差破口大骂了。 李公子也很恼火,刚想开骂,突然意识到,这德和楼是自己的买卖,顿时神清气爽,还略带得意地问道:“嘿嘿……别说这个,我只问你,明天,还来不来看戏?” 郑经还没说话,卢十六就一声暴喝。 “当然来!不来?不来那是傻子!” 第87章 声震长街 德和楼一楼,众多观众纷纷鼓噪,嚷嚷着要让贵和班把《天女散花》演完,音量之大,竟然声震长街,让德和楼以外的人纷纷驻足,还以为德和楼开业第一天,就要闹出大事了呢,很多好事之徒,就驻足门口,等着看热闹。 二楼包厢之中,卢十六有些幸灾乐祸,对李公子说道:“李六,这事,恐怕不好办了啊,这么多观众都不干了,你说……这贵和班会不会演下去呢?”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崔七公子竟然也说话了。 “我估计他们得演下去……戏班子这种事,我知道,他们就靠着观众吃饭,要是得罪狠了,以后的演出,可就不好说了……” 李公子听了,沉吟了一会,却摇了摇头,没有附和。 “看看吧……” 德和楼的后台,现在也是一片混乱,众多演员都已经装扮好了,就等着开戏,却没有想到出现这种情况,大家都围到了杨凤楼的身边,等着他拿主意。 说实话,在演出之前,杨凤楼就知道,《天女散花》必然大受欢迎。 这出戏,原本只是佛经中一个小故事,根本不是京剧的传统剧目,乃是梅兰芳先生创的个人本戏,灵感却来自于一副《天女散花图》,梅先生被画中天女的优美姿态深深吸引,这才请齐如山等梅党文人出手,历时半年有余的排演,才搬上舞台,甫一出演,便红遍了大江南北,随后,几经展,成为了后世梅派青衣的代表剧目,在后世可谓经久不衰。 要是说,这出戏,镇不住大唐的民众,估计梅先生都不干! 虽然早就预料《天女散花》必然大受欢迎,但是杨凤楼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受欢迎到这种程度。 现在观众鼓噪不休,贵和班的演员们也都聚拢到身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眼神中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但如此,就连聂一锦和田小娥都跑了过来。 杨凤楼想了想,不管演出什么,都是要为贵和班扬名,而且要尽可能地将名声宣扬得更大,只有这样,才能更加顺利地完成右龙武军的任务。 那么,现在的选择就简单了,两个选择—— 第一,向观众们妥协,继续上演《天女散花》。 第二,按照原计划安排演出。 这两个选择,哪一个才能让贵和班的名声更大? 答案,显而易见! “你们两个过来干什么!?回去!赶紧把型和头饰改过来,换衣服,快点!” “张辽,许褚,夏侯惇,李典,还有曹操,去后场!” “牛四,起锣鼓点!急急风!三遍!” “都给我听着,三遍急急风之后,不管外面什么情况,直接上《长坂坡》!” 杨凤楼做出决定之后,贵和班成员一哄而散,该干啥就去干啥。 牛四已经带着文武场面,敲起了急急风。 “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 一楼观众自然不太明白这锣鼓点代表着什么,鼓噪之声,渐渐平缓了下来。 二楼包厢,几位公子都是一愣。 “这个节奏……恐怕不是仙女吧……” 说着,郑经摇了摇头,说道: “看来咱们都猜错了,今天,注定是看不到下半场《天女散花》了……” 崔七公子也说道: “这贵和班果然硬气!李六刚才说,德和楼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兴建,他们就不来,我当时还半信半疑,这么一看,估计是真的……” 李公子闻言大笑。 “哈哈……我就觉得他们不见得会妥协,果然如此,怎么样?脾气大吧?” 说着,李公子站起身形,走到包厢的窗前,冲着楼下一声大喊: “手巾板!四个!” 楼下也有人高声回应。 “好嘞!” 说完之后,只见李公子把手伸出包厢窗口之外,一条纯白色的毛巾,从楼下扔了上来。 一连四条,每一条扔上来的位置,几乎一样。 李公子回身,将毛巾递给众人。 “擦擦,这天真够热的……放心,这些毛巾都是用开水煮过的,绝对干净。” 李公子这副做派,都给几个人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李思睿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也是贵和班杨老板的提议,我也没弄明白这是干啥,就记得他说,这样才有气氛……现在看来,还不错,哈哈哈……” 郑经当先反应过来,结果毛巾擦了擦,口中还在叨念着:“大开眼界啊,真是大开眼界啊……” 卢十六却没接毛巾,一指舞台。 “看,开场了!” 张辽等人,同上,起霸! 《长坂坡》,正式开演。 台下观众一阵哗然。 这贵和班,可真行! 到底没演《天女散花》,而是按照原本计划,上演了新戏。 台下观众,反应不一。 有脾气大的,直接就想离开,却现台上四位武将同时起霸,那种配合着锣鼓的韵律,拥有与仙女不一样的美感,实在不忍放弃。 有的观众是从承天镇过来的,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承天镇的《长坂坡》,乐呵呵地坐了下来。 更多的观众,虽然不满贵和班的选择,不过也想得明白,既然贵和班敢于上演新戏,必然对其大有信心,说不定能和《天女散花》相媲美,最终,也坐下慢慢欣赏。 最终,鼓噪了半天的观众,竟然没有一人离开! 让贵和班上上下下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长坂坡》的演出之中。 贵和班曾经演出过《长坂坡》,如今第二次演出,自然驾轻就熟,将剧中各个人物,表演得活灵活现! 台下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 再加上镇州本就是赵云赵子龙的故乡,他的故事在这里家喻户晓,几乎人人耳闻能详,如今被贵和班以京剧的形式表演出来,更是抓住了所有观众的心。 那场面火爆得一塌糊涂! 几乎每一个出彩的地方,都能拿下一个满堂彩! 喝彩之声,再一次声震长街。 听得门外的所有人都心痒难耐,刚才还听得乱糟糟地骂街,这会怎么又齐声喊好了,这德和楼里面,到底生了什么? 很多人在好奇之下,准备买票进入,却被告知—— 对不住,戏园子客满,您要是想看,明天请早! 这让门外众人纷纷咒骂之余,又无可奈何,最终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来看戏! 毋庸置疑,贵和班在德和楼的这一炮,响了! 第88章 公子看戏论英雄 二楼包厢中,四位公子看得津津有味,时而哄堂大笑,时而愤怒不已,甚至还会因为剧中的情节争论起来。 “啪”卢十六又是一拍桌子,“这贵和班当真可恼!我幽州的张三将军,本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大将,被他们这么一演,岂不成了遇事则迷的荒野莽夫!?” 崔七公子却是一笑,再也没有起初的那种愁肠百结,眉开眼笑地完全投入到《长坂坡》的剧情之中,听了卢十六的话,不由得开口: “卢十六!你莫要给你们幽州人脸上贴金,谁不知道张三将军性情暴躁?哪里来的智勇双全?我看贵和班这么表演,倒是活灵活现,正所谓恰大好处!要说智勇双全,还得说咱们常山赵子龙……” 崔七话还没说完,卢十六就不干了。 “智勇双全!?你给我说说,《长坂坡》里赵子龙怎么个智勇双全?充其量也就是个勇冠三军!” “那还不行!?身怀幼主,在曹营之中杀得七进七出,我看,不仅仅勇冠三军,还是忠义无双!” “崔七,你莫要欺负我读书少!忠义无双说的是关云长!再说,就算赵子龙勇冠三军,也是镇州常山县人,和你个深州人有啥关系?” “都是我成德方镇之人!” 崔七公子一句话,噎得卢十六半晌无语,最后,竟然学着军中张飞的样子,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哇呀呀,喳,喳,喳,喳喳喳”,看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几人笑过之后继续看戏,随着剧中情节的跌宕起伏,完全被《长坂坡》的喜怒哀乐所感染,在看到糜夫人,为了不影响赵云战斗,毅然投井的时候,忍不住一阵唏嘘不已,这四位五姓七家嫡系公子,此时的种种表现,与一楼散座的看客如出一辙。 在京剧面前,贩夫走卒与世家子弟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剧情继续展,赵云一时不查,跌落陷马坑,身边众多曹军将士,手抖兵器,呼喝上前。 四位公子无一不屏气凝神,满是紧张地紧盯台上。 当赵子龙奋起余勇,勒动战马,跳出陷马坑的时候,四位公子,表现却各有不同。 崔七,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心有余悸。 卢十六最是直接,狠狠一拍大腿,大声喊好。 而郑经郑公子,却打开了折扇,轻摇两下,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恰巧被李思睿看到。 “怎么,郑公子好像有些惋惜?是对赵云,还是对贵和班?” 郑经一愣,看着李思睿调侃中略带严肃的脸色,不由得哑然一笑。 “都不是,我是在替曹操惋惜。” “哦?愿闻其详。” “也没有什么,我刚才就是在想,赵子龙身陷陷马坑,这恐怕是曹操最好的机会,只可惜他没有把握好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曹操命人放箭,击杀赵云,自然也会结果了蜀汉幼主,最起码,刘玄德身陨白帝城之后,蜀汉就会分崩离析,就算有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恐怕也会独木难支……况且,如果刘玄德的唯一血脉断绝,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与孙曹两家三分天下……” 李公子一听,仔细想想,倒有些道理。 “郑公子说得不错,想那刘玄德已然五十有余,真要是断绝了血脉,三国的历史,有可能会因此改变……唉,这么说来,只怪曹丞相太过爱才了,‘我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曹丞相如果知道随后的展,估计就不会说这两句话了……” 却不料,郑经又是摇了摇头。 “曹操,妄为枭雄!所谓爱才,不过无稽之谈罢了,以此妇人之仁,如何能称霸天下!” 不但李公子愣了,就连还在看戏的崔七卢十六,也都诧异地看着郑经。 如果按这个话去理解的话,岂不是郑经的心性,比魏武还要阴狠? 郑经脸上一僵,自觉有些失言,不过一个愣怔的功夫,便反应了过来,哈哈一笑,对李公子一抱拳: “还没有恭喜李六公子,这贵和班果然拥有真才实学,这京剧更是引人入胜,以你我的身份,见惯了这世间的繁华,竟然因为一场京剧而争执不休,假以时日,德和楼必然成为镇州城内一景,就算扬名天下,也是指日可待啊……” 郑经一起头,崔七和卢十六也纷纷恭喜。 “好说,好说,同喜,同喜!” 李思睿自然不方便再说其他,一个劲地道谢。 随后,郑经又说:“等演出完毕,还要请李公子代为引见,也让我们见见这贵和班的高人啊……” 这话算是说到了卢十六的心里,“对,一定要见见……” “好吧。”李思睿答应下来,不过也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我只管带话,这位高人见识不见,我可不作保……” 郑经一笑,“这个自然,这才是高人行径……” 崔七却有些自嘲地一笑,“真没有想到,见一个戏子,竟然还得看他同意与否,嘿嘿,不过,倒是很是期待啊……” 众人说笑一番,继续看戏。 再好的戏,也有落幕之时。 随着曹兵败退,张飞也下了当阳桥去寻找刘备,这场《长坂坡》终于结束。 随着舞台大幕落下,德和楼楼上楼下都充斥着怅然若失,一时之间,德和楼中竟然静谧一片,随后,不知道是谁当先鼓掌,仿佛是惊醒了还沉浸在京剧舞台之美中的众人,所有人,全员起立,叫好声,喝彩声,鼓掌声,差点掀掉了德和楼的楼顶。 “好!” “太棒了!” “再来一个!”这是捣乱的。 至此,大幕再开,贵和班主要演员上台谢幕,更是将叫好声推向了另外一个巅峰。 这个时候,德和楼的谢掌柜登台,待掌声稍息之后,才朗声说道: “德和楼今天开业,贵和班第一天演出,承蒙诸位父老乡亲抬爱,德和楼和贵和班无以为报,只能将更好的京剧奉献给大家!” “明天,贵和班再演新戏,开场乃是《天女散花》的下半场,随后大戏,乃是贵和班排演的新戏《锁麟囊》,请诸位一定赏光!” 到了这时,台下的观众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而杨凤楼,却在卸妆之后,前往了二楼包厢,按照计划,今天演出之后,李公子在包厢之中,另有安排。 第89章 贺寿 杨凤楼要去二楼包厢,因为包厢中,有崔七公子! 这位崔七公子,出身博陵崔氏,乃是大房的第四代子弟,算得上嫡系中的嫡系,自由聪慧,却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没有进入仕途,而是帮着家族长辈搭理博陵崔氏的各种生意。 最重要的是,根据李思睿的情报网络显示,博陵崔氏支援青云门建设的各种资源,崔七公子,就是经手人! 不但如此,青云门中很多外部事物,也都是崔七公子在处理。 这一次,崔七突兀地出现在镇州城,让杨凤楼和李思睿大喜过望。 说不得别的,贵和班能够打入博陵崔氏,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杨凤楼进门,自由一番热闹。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贵和班的副班主杨贵杨老板,在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赵云!大武生!”李思睿作为东家,当先开口。 杨凤楼赶紧叉手行礼。 “几位公子请了,小人杨贵,见过几位公子!多谢几位公子赏脸捧场!咱们按照道理说,应当是我贵和班的班主亲自前来答谢,只不过我舅舅他毕竟年岁大了,一场大戏下来,已经瘫软在地,只得让我这个小字辈前来,请诸位见谅见谅!” “嚯,活赵云来了!”卢十六很是自来熟,“刘备不来就不来,咱们最想见的,还是你这个大英雄啊……哈哈哈……” “您过誉,您过誉……” 随后,杨凤楼与四位公子纷纷见礼,只不过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崔七公子虽然也笑脸相迎,却不如卢十六热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赞誉了几句,便闭口不言了。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引到崔七身上的时候,郑经却说话了。 “杨老板果然年少有为,年级轻轻就能把赵云四将军表演得活灵活现,当真不易,只是,郑某有一事不明,还想当面请教。” 杨凤楼一愣。 “请讲。” “这一场《长坂坡》看得郑某心旌神摇,想必贵和班在都城长安也大名鼎鼎,只不过郑某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甚至‘京剧’这个名目也是第一次听说,难道郑某已经孤陋寡闻到了这种程度?还请杨老板为郑某解惑啊……” 杨凤楼哈哈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郑公子有此一问,也是正常,我贵和班是在离开都城长安之后才更名为贵和班的,以前,以我舅舅的姓氏为名,叫做刘家班,在都城长安勉强算是薄有微名,郑公子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 “哦?”郑经一听,顿时双眼一眯,“刘家班?但不知杨老板,是如何与李公子相识的呢?” 杨凤楼深深地看了郑经一眼,这个问题听着像闲聊,不过审视的意味很是明显,既然刘家班在长安城根本没有什么名气,怎么会把名声传扬到千里之外?又怎么认识赵郡李氏的六公子?更不用说,李思睿更是斥资十万贯建造德和楼,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在长安城中没有什么名气的戏班子? 这个时候,李公子说话了。 “哈哈……我倒是不认识杨老板,不过,我认识杨老板的舅舅,刘班主。”说着,看了郑经一眼,微微一笑,直接说道:“这贵和班的班主,以前刘家班的刘班主,在长安城中,可能没有什么名气,不过,在咱们赵州,可是声明不小,他就是刘蒲河……” “刘蒲河?” 李思睿还没有说完,崔七公子和郑经就异口同声地问道,只不过,崔七公子很是惊喜,而郑经公子,却是大吃了一惊。 两人这个表现,顿时引起了卢十六的好奇。 “这刘蒲河何许人也,怎么你们……?” 崔七公子说道:“这刘蒲河乃是赵州戏曲名家,最是擅长参军戏,在赵州一带声名赫赫,就连我崔氏所在的深州,也曾听闻过这位刘老先生的大名,只不过听闻他前些日子前往了长安投亲,没想到,竟然是这贵和班的班主,当真想不到啊……这么说来,杨老板的舅舅就是刘蒲河?怪不得,怪不得……” 李思锐哈哈一笑。 “不错,杨老板的舅舅,就是赵州刘蒲河,你道我十万巨资营造德和楼,是闹着玩的么?哈哈……还不是有刘老先生的名声作保?哈哈……只不过,我也万万没有想到,这贵和班能够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不但刘老先生亲自跳班,还有杨老板这样的高人,哈哈,我这德和楼,想不财都难啊……” 杨凤楼连忙谦逊。 又一番烦扰之后,卢十六突然说道:“杨老板,最近可有闲暇,我想请你到我幽州演出……” 杨凤楼还没有说话,李公子就不干了。 “卢十六!你要干什么!杨老板和贵和班,才刚刚到了我德和楼,你就想挖我的墙角不成!?妄我还拿你当朋友!哼!” 卢十六连忙赔礼。 “六哥,六哥,别急,别急,这也怪我没有说清楚……我请杨老板到幽州,不是给幽州百姓演出,我是想请杨老板的贵和班,到我卢府演出,你也知道,我十三哥月前得了一个大胖小子,很得老太爷的喜爱,这不是要到孩子百粹了么,要是能请贵和班到家里演上一场,这不也让老太爷他们看个新鲜么……” 卢十六说完,李思睿的脸色这才好了很多,“要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要演个几天就回来,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看杨老板的想法了……” 卢十六听完,大喜过望,先是向李公子道谢,然后一脸希翼地望向杨凤楼。 杨凤楼却故作为难地说道:“既然李公子同意,我贵和班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咱们戏班最近排演的各种剧目,主要是盂兰盆节的应节戏,至于热闹一些的堂会戏,只有两场贺寿戏,以及一场喜庆戏,这场喜庆戏,最好是在结婚大喜的场合表演,却不太适合为小公子百粹上演……” 卢十六顿时一脸失望。 而崔七公子,却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有贺寿戏么?” 杨凤楼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与李公子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有。” 崔七公子立刻转向了李公子。 “六哥,小弟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我想请贵和班在八月十九前往深州,在我崔府为我崔家老太爷贺寿演出。” 杨凤楼听得心花怒放,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李公子却故作为难地沉吟了一下,随后装做无奈地说道:“为老太爷贺寿演出,自然没有问题,不过,这贺寿戏咱们毕竟还没有看到,总归心里有些不踏实,万一杨老板排演出来的剧目,有什么东西犯了老太爷的忌讳,那就不好了……杨老板您看,能不能在近期安排一下贺寿剧目的演出,让崔七公子看看?” 杨凤楼一听,想了想,说道:“可以,不过要等到盂兰盆节的三天庆祝活动结束,这三天的剧目早就安排好了,不得更改……” 崔七公子听了,有些为难。 “我到镇州,乃是有事要做,三天之后就要回去,实在是没有富裕的时间啊……” 李思睿和杨凤楼都沉默了,两个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万万急切不得,要不然的话,很可能引起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最好就是等待,等到崔七公子自己张嘴,要不请贵和班早到深州,在正式贺寿之前演出一次,要不就是挑个时间私下演出一次。 无论是什么,只要他提出来,杨凤楼就会故作为难地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整件事就用一种水到渠成的圆润,没有一点烟火气,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就在杨凤楼和李思睿两人,故作沉默却焦急万分等待的时候,崔七公子,终于抬起了头,仿佛做好了决定,刚要开口。 此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谢掌柜一脸无奈的站在门口。 “东家,杨老板,出事了……” 崔七公子,自然闭上了嘴巴。 杨凤楼气得眼前黑,心中暗骂。 “这他么谁!坏了爷的好事!想死不成!?” 第90章熊孩子王镕 杨凤楼终于还是走出了包厢。 谢掌柜来报,有人捣乱,是个孩子,口气却不小,扬言要是见不到“活赵云”,今天就砸了德和楼。 按照杨凤楼的想法,只要崔七公子张嘴请贵和班前往深州为崔老太爷祝寿,就是一把火烧了德和楼,也无所谓,但是郑经郑公子多事,一力劝说以和为贵,那崔七公子碰上这种情况,自然闭口不言了。 杨凤楼无奈之下,只得离开。 德和楼的二楼包厢,以“天地玄黄”排序,每一个字,各有三个包厢,李思睿宴客的,自然是天字一号,而那个嚷嚷着要见杨凤楼的孩子,在地字一号。 前往地字一号的路上,谢掌柜还不断为杨凤楼介绍情况。 那孩子姓王,一个人来看戏,却带了大量的奴仆侍卫,行动坐卧之间,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军旅之人。 “杨老板,莫道我老谢废物,一个孩子都应付不来,我得提醒您一句,咱们河朔三镇与都城长安不同,那些军汉最是蛮横,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能带着众多亲兵出入,他家中必定来头不小,一会您见到他的时候,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啊……” 杨凤楼点点头。 虽然谢掌柜在不经意之间,让自己和李思睿的谋划功亏一篑,不过,这句提醒,却是真情实意。 河朔三镇,与都城长安,自然不同,而且,是大不同。 玄宗朝安史之乱,河朔三镇是叛军大本营。 德宗朝四镇之乱,河朔三镇是叛军主力。 即便经历了宪宗朝元和中兴,河朔三镇名义上奉皇室为主,实则行割据之实。 从一百二十年以前到现在,河朔三镇,在“判”与“降”往来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也让这块土地,也经历了过百年的战争和混乱。 自然,在河朔三镇这片土地上,也就孕育出一个奇怪的现象,军将当政! 成德,魏博,幽州,三个方镇,自身的情况又各不相同。 具体到成德方镇,情况还算明确,除了节度使之外,掌权的军将,多是世袭于原安史叛军,几经叛乱之后,保存了大部分实力,又因投唐有功,被封赏在成德方镇。 这样的军将,有个很显著的特点,不讲理! 要不然的话,谢掌柜也不会将一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不多时,杨凤楼和谢掌柜到了地字一号包厢门前。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站在包厢门口,见到两人到来,审视的目光如同利剑,将两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个通透,这才转身回禀。 包厢门一开,出来的,却是一位大汉,仿佛是侍卫的领,同样审视的目光,比利剑还要锋利。 杨凤楼心下一沉,是个高手。 目光如刀,投注到身上,竟然激起了杨凤楼体内苦禅蠢蠢欲动,可见他给杨凤楼带来的压力之大。 侍卫领也看出了杨凤楼的底细,冷哼一声,压低声音,冷声说道:“胆敢对小公子不利,必然让你生死两难。” 此时,却听得包厢内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怎么还不来?告诉他们,再不来我可就真砸了!” 侍卫领高声应和一声,侧身,让杨凤楼进入了包厢。 包厢座位上,只有一个孩子正在无聊地拍着桌子,一见杨凤楼进来,略略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直接跳下座位,蹬蹬蹬地跑到杨凤楼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哈!赵云!我可逮住你了!” “任你在曹营中如何厉害,也逃不出少爷我的手心!” “对了,你真的叫做赵云么?” “还有,你的马真的掉在陷马坑里面了么?你的马不行啊,要不要我送你一匹好马?” “对了,你很厉害么?能不能打得过南宫叔叔?” “对了,对了,你……” 杨凤楼一阵无语。 本以为是个什么龙潭虎穴,没想到就是个好奇的孩子,种种问题幼稚得杨凤楼只想哭,你个熊孩子,倒是等我把崔七公子忽悠好了再折腾啊! 即便心中如何不满,他对个孩子也泄不出来,另外,那位复姓南宫的高手,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也让杨凤楼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杨凤楼对付这样的孩子,还算有办法。 拿出后世明星对待粉丝的最标准姿态,用最温和的态度和最优秀的谈吐,慢慢与孩子聊了起来,一方面让他区分开戏剧和真实之间的差别,另一方面,也渐渐摸清了这个孩子的底细。 原来,这个孩子叫做王镕,今年八岁,乃是家中独子,临近盂兰盆节,家中大人有事,他又不想去参加各种盂兰盆节的活动,就带着家中侍卫在镇州城中乱转,这才进入德和楼,机缘巧合地听了两场京剧,王镕虽然还不懂什么综合艺术之美,不过也被京剧深深吸引,这才闹腾着要见杨凤楼。 只不过,等到杨凤楼还想再了解一下王镕的具体情况,身后南宫高手有意无意的一声咳嗽,让杨凤楼不敢再深入了。 不过,即便这样,小王镕已经和杨凤楼兄弟相称。 “杨大哥,明天你还演赵云么?” “不演了,明天有别的剧目,对了,今天跳舞那个大姐姐明天还会上场……” “是吗?太好了,那个大姐姐真漂亮,我明天还要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镕终于在南宫高手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和杨凤楼话别。 杨凤楼亲自把他送出门外,一转身,脸就黑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天字一号包厢,却现几位公子都走了,只有李思睿抱着杯清茶,正在浅酌慢饮。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还是李思睿长叹一声,当先开口。 “杨参军,事情节外生枝,终归是意外,也急切不得……好在崔七已经开口,只不过还没有最终确定而已,咱们这两天找找机会,只要能再见到他,应该就能成行了……你也不必过于着急,实在不行,也只得以我个人的名义,请贵和班去给崔老太爷祝寿,终归要把你们送进崔府才好……” 杨凤楼缓缓摇了摇头。 “要是以你的名义前往崔府,只能算做贺礼,说不定就会安排到别院甚至大门处演出,距离崔氏核心,还是太遥远了……看看吧,最好还是能在这几天见到崔七,让他亲自邀请贵和班才好……” 想了想,杨凤楼狠狠一咬牙。 “我就不信了!这两天我让贵和班上下都卯上劲!我要让那崔七,不请贵和班去祝寿,他都不好意思离开镇州!” 第91章佛祖在你我心中端坐,而不是在香火缭绕之中 第二天,贵和班安排的剧目,依旧是两场,第一场小戏,《天女散花》的下半部分,第二场,大戏,《锁麟囊》。 这两场戏,都是聂一锦应工的重头戏。 至于杨凤楼,只是在《锁麟囊》一剧中串了一个老生,扮演薛湘灵的丈夫周庭训,整场剧目中,只是在最后一场中有几句道白,实在属于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他心中有事,也就不再参演,随便找了个人应工了事。 辰时未到,德和楼外已经人山人海,众多民众,都是听说了昨天演出的盛况,心痒难耐之下,前来一饱眼福,更有昨天就看了演出的人,今天更是早早地跑到德和楼门外等待,没别的说的,昨天《天女散花》才演了一半,今天怎么也得再看看仙子。 贵和班的账房张清,早早就来到了德和楼买票的小屋中,一边盯着买票,一边看着门外乌泱乌泱的人群,乐得合不拢嘴,还一个劲地叨念,了,这回真了。 杨凤楼却高兴不起来,他刚刚得到李思睿的消息,崔七公子,今天来不了了。 据李思睿打探到的消息,这次崔七公子前来镇州,是为了拜会镇州节度使,一方面是盂兰盆节的正常拜会,另一方面,也是博陵崔氏组建青云门,对成德方镇的实际掌权人做一个解释和报备,相对与这件事,崔七公子邀请贵和班去给自家老太爷祝寿,就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按照李思睿的说法,这两天,崔七公子无论如何也得先拜会了节度使之后,才会前来德和楼,只能盼着他尽早处理完这件事了。 杨凤楼听了,也知道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尽量做好准备,等着崔七公子再次上门而已。 该来的,不来。 不该来的,倒是来了。 熊孩子王镕,如约而至,一进德和楼就找到杨凤楼。 “杨大哥,我来了!” 杨凤楼看着他就心里有气,不过对着一张稚嫩的笑脸,却也不出什么火来。 “来了,好,王少爷,今天还是地字一号?” “嗯,已经订下了包厢……”王镕说完,上下打量了杨凤楼一眼,疑惑地问道:“杨大哥,今天,你就穿这个演出?” 杨凤楼随便穿了件长袍,自然不是演出的服装。 “哦,不是,今天我不演……” “你不演?你也看戏么?来地字一号吧,咱们一起……” 杨凤楼笑了,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指了指舞台右侧的一张小桌子。 “不行,我得坐那,我得给他们把场……” “什么叫把场?” “哦,把场是我们戏班子的术语,这是他们第一次演出这两场剧目,怕他们不熟,出错,我就坐在那,给他们看着,万一出错了,也好给个提醒……” 小王镕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也给大姐姐把场……” 杨凤楼哑然失笑,“好啊……” 正在这时,泥鳅却找到了杨凤楼。 “杨老板,您出去看看吧,有怪事……” “怎么了?” “来了两个和尚……” “……” 来了和尚,不奇怪,但是,和尚要看戏,就奇怪了。 就算和尚要看戏,算不得奇怪,但是,和尚以化缘为名,要看戏,就不是奇怪,而是属于不要脸的范畴了。 原来,在德和楼外,来了两个挂单的和尚,一大一小,堵在德和楼门口不走,说是要化缘。 给吃的,不要。 给喝的,不要。 最后,给钱,都不要。 谢掌柜问他们,你们不是要化缘么?你们到底要什么? 小和尚说了,我们要看戏! 谢掌柜就郁闷了,这不是和尚化缘,这他么是无赖捣乱呢!有心找人把他们轰出去,却又不行,毕竟现在正是盂兰盆节,镇州城里里外外全是和尚做法,要是把这两个和尚赶走,再经过有心人这么一宣传,德和楼的名声可就臭了。 就在谢掌柜无计可施的时候,杨凤楼出来了。 “大和尚,你要看戏?” “我们师兄弟,都要看……”大和尚先是念了声佛号,然后说道,后来还恬不知耻地补了一句:“化缘着看……” 杨凤楼气乐了。 “这个缘,不能化给你……我德和楼开门做的事生意,不是善堂,就算礼佛以恭敬,也不能在这上头打开方便之门……” 杨凤楼的意思很明显,今天要是给你破了先例,以后是个和尚就过来化缘,连吃带喝再看场戏,这买卖,还怎么干? “阿弥陀佛!佛曰……” 大和尚开口,刚想说什么,杨凤楼却一摆手。 “大和尚,想看戏好说……” 说着,掏出一个小串,一串上十枚铜钱,直接扔给了泥鳅。 “大和尚找我化缘,我给他十个铜钱,他用铜钱买票,自然能够看戏喽……” 泥鳅一笑,一声高喊:“有客两位,里面请呐……” 围观众人,纷纷大笑,也有人,在人群中盛赞杨凤楼的处理方式。 化缘给钱,拿钱看戏,看似简单,实则是一种原则上的坚持——只要看戏,就得拿钱,没得商量! 至于以后再有和尚前来化缘,能不能化到看戏的铜钱,那就得看人家德和楼的心情了,说得直接一点,杨凤楼等于用区区十个铜钱,堵住了以后所有和尚免费看戏的口子,这是个铜钱,花的,可就值了。 大和尚一愣,他也没有想到杨凤楼竟然会这样处理,只得开口,“多谢施主随喜,不过,布施的铜钱,还是要修缮庙宇才好……我和师弟这看戏,还是……” 杨凤楼岂能让他多说,声色俱厉地一声高喝:“大和尚,莫要着相!铜钱是缘,庙宇是缘,看戏也是缘!佛祖在你我心中端坐,而不是在香火缭绕之中!还不快些斩去心魔!?” 杨凤楼不是啥虔诚的佛教徒,张嘴喝问,其实主要想用这些似是而非的言语,将大和尚镇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堵在德和楼的门口了。 却不想,杨凤楼随后而出的话语,被大和尚听了之后,顿时让他失魂落魄,低眉敛目,一遍又一遍地叨念着:“佛祖在你我心中端坐,而不是在香火缭绕之中……” 杨凤楼傻了,这啥情况! 突然,大和尚仰天大笑。 “悟了!我悟了!” 大笑三声之后,突然拔地而起,一溜清影,直奔东南,跑得那叫一个快! “杨施主!多谢指点!小师侄请代为照顾,贫僧去去就回!” 杨凤楼:“……” …… 是夜,镇州东南。 有天花烂漫,有地涌金莲! 第92章熊孩子,俩 杨凤楼郁闷极了。≥ 大和尚这种神转折,不但让他始料未及,还甩给他一个小麻烦。 先是看了看大和尚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同样一脸迷糊的小和尚,杨凤楼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小师傅,刚才那个,真的是你师叔?他……他就这么跑了?你怎么办?” “贫僧自然跟着杨施主了……”小和尚双手合十,向着杨凤楼一礼,“另外,我师叔并不是跑了,而是被杨施主一语点化,突然顿悟……没想到杨施主竟然身具佛性,我师叔弟苦行一千余里,师叔每每将要突破,却总是不能全功,杨施主却能一语点化了他,实在是师叔的机缘……贫僧以后跟着杨施主,希望杨施主能够不吝赐教。” 杨凤楼一阵无语,这是赖定我了啊! “还看戏么?” “缘起缘落,变化无常,一切缘分,都在化缘看戏之上,贫僧自然要看……对了,贫僧法号,可爱。” 杨凤楼带着可爱小和尚进入德和楼,坐到把场的桌子旁,又是一阵无语,左手熊孩子王镕,右手小和尚可爱,带着两个八岁的孩子,给聂一锦把场,不知道聂一锦会不会找自己算账。 《天女散花》终于开场。 这场《天女散花》,杨凤楼是按照梅兰芳先生的本子排演的,在花奴追赶天女之后,却是维摩居士的四位弟子上场,一顿道白,念得小王镕昏昏欲睡,念得小和尚眉飞色舞。 小王镕好不容易挨到四位弟子下场,维摩居士又上场,与四位弟子之间又是大段大段的道白,听得他都快睡着了,一把拉住杨凤楼的衣袖。 “杨大哥,那大姐姐什么时候上场?” “快了……” “无聊死了……” 小王镕随口一句抱怨,小和尚却不干了。 “这位小施主,怎可用‘无聊’二字形容,台上句句都是佛门精要,平常时节,求一句而不可得,如今被杨施主统合到一起,乃是佛门一大功德啊……” 小王镕自然不听,还反问道:“小和尚,你是不是读佛经读傻了?我劝你还是还俗吧,这戏里不是说了——我的儿呀,你哪里知道这,做和尚香烟不许吃,美酒全无份,红粉佳人不许瞧;雪夜孤眠寒悄悄,霜天削冷萧萧——多苦啊,快些还俗,我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小和尚也不甘示弱,口念一句佛号,也摘了剧中的台词回应:“小施主,我教导你,出家人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也。我今劝你众同伦,不必参谁看经文。但得一句弥陀佛,二六时中抱在心。万里浮云连赫日,人间处处有余光。” 这两个小家伙,估计在平日的生活环境中没有什么同龄人与他们玩耍,今天借着这场《天女散花》,可算是玩开心了,小王镕说什么俗家何如潇洒,小和尚就说一切皆空,小王镕说佛没日子清苦,小和尚就说佛门清净万法相随。 就这样,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了起来。 杨凤楼乐呵呵地看着,一个古灵精怪见识广博,一个佛法高深礼佛至诚,两个孩子各有特点又各执己见,一番争论下来,听得还挺有意思。 直到聂一锦饰演天女上场,两个人才算是消停了一会,不消停没办法,整个德和楼都被喝彩声叫好声点爆了,台下观众在天女散花的时候,看得如痴如狂,杨凤楼都怕有不要命地冲上台去。 《天女散花》,圆满成功! 略作休息之后,贵和班上演《锁麟囊》。 《锁麟囊》中虽然没有《天女散花》中那么多繁复的身段,优美的舞蹈,不过情节曲折,足以引人入胜,再加上聂一锦排习多日的唱腔,更是让观众领会了京剧中一种别样的优美。 春秋亭一折,大段的唱腔,彩声如雷。 登州失散,看得人黯然神伤。 三让座,真相大白,让所有观众在深深的期待中,看到了好人有好报的美满。 一场《锁麟囊》,完全掌控了德和楼的喜怒哀乐,让每一个观众,都跟着剧中人物的表现而深陷其中,仿佛也跟着剧中人物一样经历了各种是是非非。 当最终薛湘灵全家团圆,又与赵守贞姐妹相称的时候,整个德和楼欢声雷动。 《锁麟囊》,再获成功! 不过,这出戏,两个孩子看得就有点没意思了,毕竟他们刚刚八岁,对于什么出嫁,财富,天灾还不能完全理解,尤其是两个人都看不明白,自然也缺少了争执的地方,让两个孩子,感觉尤为无聊。 小王镕很是直接,“真没意思……” 小和尚罕见地没有反驳他。 小王镕突然拉起杨凤楼的衣袖。 “杨大哥,我还是喜欢赵云的戏,你什么时候再演?” 杨凤楼一笑,“这几天不行,具体的事件还没定,得过几天再说,而且还要看德和楼的安排,我现在也说不好,不过没关系,等到我上演赵云的戏的时候,一定想办法请你来看,好不好?” 小王镕很显然对后面的话兴趣不大,他只注意到时间还不确定这个问题。 “这样啊……好麻烦……” 小王镕一脸失望,突然目光一闪,“杨大哥,我请你到我家去唱戏好不好,到时候就可以演赵云的戏了!” 杨凤楼看着小王镕满脸放光,不忍心破坏他的兴致,轻轻一笑。 “好啊!” 小王镕顿时欢呼雀跃,高兴得难以自已,竟然不顾刚才和小和尚之间的“恩怨”,大方地对小和尚说道:“到时候也请你去我家看戏,我告诉你啊,那赵云的戏,可带劲了……” 不过,他身边的小和尚可爱,就有点失落了。 看着小王镕高兴的劲,小和尚也学着小王镕的样子,双手拉住杨凤楼右边的衣袖。 “杨施主,我可喜欢看刚才的那种戏了,戏里面好多佛法,按照我师傅的说法,叫做醍醐灌顶……” “那个……我请你到我们寺里去演戏好不好,你再多演几个带佛法的,好不好……?” “到时候,我也请王施主,到我们寺里去看戏……” 杨凤楼:“……” 第93章 乾符三年七月十七,贵和班在德和楼演出的第三天,也是镇州城盂兰盆节庆祝活动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德和楼门前就人声鼎沸,仅仅两天,德和楼贵和班的名声,就震动了整个镇州城,很多民众,都想亲自感受一下京剧的神奇和优美。 贵和班,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 杨凤楼精挑细选之下,选择了两场精品的应节戏,在整个盂兰盆节最热闹的一天上演。 第一场,《天女散花》全本。 经过聂一锦整整两天卖力的演出,再加上杨凤楼最初级的饥饿营销,让《天女散花》这个佛经上的小故事,在镇州城内几乎家喻户晓,杨凤楼相信,《天女散花》的第一次全本演出,反响必然不错。 第二场,《目莲救母》。 要说应节,这才是最适合盂兰盆节的京剧剧目。 它同样取材于佛经,佛经的名字,叫做《佛说盂兰盆经》! 相传,目连的母亲青提夫人,家中甚富,然而吝啬贪婪,儿子却极有道心且孝顺。其母趁儿子外出时,天天宰杀牲畜,大肆烹嚼,无念子心,更从不修善。母死后被打入阴曹地府,受尽苦刑的惩处。 目连为了救母亲而出家修行,始得六通后,想要度化父母以报哺育之恩,却现亡母生于饿鬼道中。目连盛饭奉母,但食物尚未入口便化成火炭,其母不能得食。 目连无计可施,十分悲哀,又祈求于佛。佛陀教目连于七月十五日建盂兰盆会,借十方僧众之力让母吃饱。目连乃依佛嘱,于是有了七月十五设盂兰供养十方僧众以度亡人,目连母亲得以吃饱,却终究罪孽深重,只能从饿鬼道进入畜生道。 目连又诵经七天七夜,使他母亲脱离畜生道,进入天堂。 这便是盂兰盆节的由来。 《目莲救母》,诠释的,就是这个故事。 杨凤楼无比坚信,这场京剧,绝对不会让镇州城失望。 在《天女散花》表演结束之后,《目莲救母》的名字一报出来,就引得德和楼中齐声惊呼。 女雉饰演青提夫人。 雄鸡饰演目莲。 两个人一上场,就是一阵碰头彩。 雄鸡饰演的目莲,宝相庄严,甚至招惹得虔诚信徒顶礼膜拜。 随着剧情的展,德和楼中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尤其看到目莲到地狱中寻找母亲,那一重重地狱的场景,在德和楼机关布景的表现之下,变得活灵活现,不由得惊呼连连,甚至还有胆小的,直接闭上了眼睛。 据说《目莲救母》演出结束之后,镇州城中佛教信徒大增,甚至到了无家不供佛的程度。 这当然是杨凤楼所没有想到的,但是,德和楼中如痴如魔的状态,已经明确的告诉他,贵和班三天的京剧演出,已然大获成功。 果然,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账房张先生就乐呵呵地来了。 “杨老板,咱们贵和班……嘿嘿,这回……嘿嘿……这回算是成了!” 这位张先生,现在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矜持,笑得都快能看见昨天的晚饭了。 “杨老板,我跟您说,刚才我去门厅,您猜怎么着?三文钱一位,今天足足进来三百多位,好家伙,就这大半天,就是一贯钱啊!等到明天咱们的价钱恢复成三十文,岂不就是十贯钱!” “这还仅仅是门票收入,按照咱们和德和楼的分成,咱们贵和班拿四成,再算上茶水点心干鲜果品的分成,咱们一天下来,收入八贯,一点问题都没有,哈哈……这么算来,咱们贵和班就算不能日进斗金,日进一两金子,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我还听门厅买票的人说了,茶楼也好,戏楼也好,只听说卖票卖不出去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卖站票!别说这镇州城了,就算全大唐,咱们贵和班,也是独一份!哈哈……” 杨凤楼点了点头,钱虽不少,却也在意料之中,张先生这种表现,纯属没见过世面,要是把京剧在黄金时代的演出情况说出来,杨凤楼估计,吓死了张先生都有可能! 此时,李思睿也过来了,张清一看,顿时抱拳道喜:“东家,财啊……?” “还不是托了贵和班的福,张先生,咱们是‘共同’财啊……” 说完之后,两人相视大笑,随后,自是一阵相互吹捧,直说得张清哈哈大笑,最后又去找贵和班的其他人去报喜。 他一走,李思睿才对杨凤楼说道:“杨参军,高兴一些吧……别的不说,只要是右龙武军出任务,我就没见过不用经费还能自己挣钱的,您这也算是开了右龙武军的先河啊……” 杨凤楼摇摇头,没有理会李公子的调侃,说道: “我刚才看了,崔七公子……还是没来……” 说到这个,李思睿也是一声长叹。 “别等了,今天他没来,估计明天后天,也来不了……我刚才得到消息,他这次前来镇州,是来拜会节度使大人的,一方面是为了节度使大人的独子贺寿,另一方面,估计也身负使命,将博陵崔氏组建青云门的相关事宜,向节度使大人通报一声……” 杨凤楼点了点头,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要知道,在河朔三镇,成德节度使就是一方诸侯,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博陵崔氏在朝堂上如何风生水起,却也不能把成德节度使不放在眼里,趁着节度使独子过寿的机会,顺便将青云门组建的相关事宜,与节度使大人做一个相应的解释,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只要博陵崔氏祖宅所在地深州,还在成德节度使的治下,这个过程,就不可避免。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便注定了崔七公子不会在镇州待太长的时间,他一旦完成了与节度使的会面,就会马上离开,将节度使的态度,带回博陵崔氏。 现在,摆在杨凤楼和李思睿面前的问题,就是崔七公子仅仅提出了请贵和班前去深州祝寿的意向,却没有确定相关的其他事宜,这让杨凤楼很是难受,一想到这件事,杨凤楼就想起王镕那个熊孩子来,要不是他,两天前这件事就落听了。 “在崔七离开之前,还能不能见到他?” “很难……”李思睿摇了摇头,然后一咬牙,,“实在不行的话,就以我个人为崔老太爷贺寿的名义,让贵和班前往深州……” 杨凤楼却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显得太过突兀,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那怎么办?” 杨凤楼想了想,突然问道:“节度使独子,什么时候过寿?” “明天……” “明天节度使独子过寿,崔七公子肯定会前往节度使府邸,要是想见他的话,这应该是个机会……最好,能让贵和班到节度使府邸去演上一场……” 李思睿一脸为难。 “这个难度更大,想进节度使的府邸演戏,必须得到节度使的邀请,毛遂自荐……没有可能……” 杨凤楼也是一阵头疼,总不能在节度使府邸门口搭台唱戏吧,搞得节度使不高兴,牙兵一围,剁碎了贵和班都有可能,作死都不是这么个玩法……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账房张先生和谢掌柜一起跑了过来。 “东家……” “杨老板……” “大喜啊!节度使府邸的二管家,刚才亲自过来通知,明天,叫咱们贵和班,去节度使府邸演出!” 杨凤楼和李思睿面面相觑。 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这么巧? 到底怎么回事!? 第94章 戏比天大 “去节度使府邸演京剧……倒算一件好事……” 李思睿想了一想,慢慢说道:“只要去节度使的府邸,为节度使独子演上一场,贵和班的声名立刻会传遍成德,等到那个时候,咱们再去崔家给老太爷贺寿,身价肯定不一样……” “只是,王节度怎么会知道贵和班的名声,还特意安排二管家来亲自通知?这事,着实费解,不弄明白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李思睿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杨凤楼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应该没事……最起码,安全方面,暂时不用去考虑……” 不提贵和班强大的右龙武军背景,就是以贵和班在镇州城中的名声,成德节度使也不会轻易为难他们,就算真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右龙武军的指挥铜符一出,事情也会迎刃而解。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在节度使府邸的演出,对杨凤楼的任务,会有怎样的影响。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节度使不为难贵和班,而杨凤楼明天就能在节度使的府邸见到崔七公子,只要他明天再提起贺寿的事情,困扰杨凤楼多日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杨凤楼和李思睿分开,回到后台,把消息一说,倒是让贵和班上下都很是兴奋,正如李思睿所说,这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能够在节度使府邸演出,说明贵和班的京剧,不但能够在贩夫走卒之间引起轰动,还真正走进了大人物的视野,这对整个贵和班来说,意义重大。 杨凤楼勉励了贵和班众人几句,就准备安排明天演出的剧目。 “刘班主呢?” “下午就没见到他,我们都在后台,以为他和您一起把场呢……” “牛四,你带人去找找……” 杨凤楼也没当回事,直接开始安排明天的剧目。 “既然是贺寿,第一场,就演《麻姑拜寿》,第二场,咱们……上《龙凤呈祥》吧,终归让场面热闹喜庆就好了……” 《麻姑拜寿》取材于清代《调元月》传奇,乃是梅兰芳先生早年编演,说的是三月三日西王母寿辰,设蟠桃会,上中八洞神仙齐至祝寿;百花、牡丹、芍药、海棠四仙子采花,特邀麻姑同往。麻姑乃在绛珠河畔以灵芝酿酒,献于王母,欢宴歌舞。 戏中诸多贺寿的唱词和念白,全是祝福做寿之人福寿延年,在后世,历来是贺寿堂会戏的选,杨凤楼选择它作为贵和班的第一场剧目,可谓中规中矩。 而《龙凤呈祥》,取材于《三国演义》,说的是东吴孙权和周瑜定下美人计,以孙尚香招亲为名,请刘备过江,准备拿下刘备讨回荆襄九郡,而刘备在诸葛亮的提点之下,过江之后先拜望乔国老,最终在乔国老的帮助下,甘露寺中相亲,最终抱得美人归。 这出戏虽然和贺寿关系不大,不过也极其喜庆热闹,并且有经典唱段“劝千岁杀字休出口”传世,也多用于堂会戏压轴,再加上这出戏贵和班准备良久,却一直没有面世,把它拿出来在节度使府邸做第一次演出,也算不错。 安排好剧目之后,贵和班的人就开始分头准备,都为明天的演出卯足了劲。 而杨凤楼找到了聂一锦。 “知道你爹干什么去了么?” “不知道,演完《天女散花》之后,我就一直看雄鸡和女雉的《目莲救母》了,还真没有留意……你也不用担心,我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好酒,这不今天没有他的演出,估计找地方买醉去了,过些时间,也就该回来了……” 聂一锦这么一说,杨凤楼倒是更担心了。 在贵和班排演《龙凤呈祥》的时候,刘蒲河饰演刘备,戏份很重,要是刘蒲河饮酒过量,恐怕会耽误了明天的演出。 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希望牛四找些找到刘蒲河才好。 可是,杨凤楼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直到华灯初上,不但刘蒲河没回来,牛四也没回来。 “是不是出事了?” 就在杨凤楼焦急万分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回来了。 刘蒲河满嘴酒气,浑身尘土,脸上还有一块淤青,衣服也不知道怎么扯了,那叫一个狼狈。 “这是怎么了?牛四你说!” 牛四搀扶了刘蒲河,一脸无奈,找到他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问刘蒲河,他已然醉得一塌糊涂,什么也问不出来。 转过天来,早早就有节度使府邸的二管家,前来贵和班居住的小院,足足二十辆大车,把贵和班接到了节度使府邸,并且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小院给他们。 “各位老板幸苦,咱们是午时开戏,一直演到晚宴,请各位老板费心,就在这个院子精心准备,等到开演之前,自会有人来引领诸位……” 二管家也是个利落人,交代完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贵和班也开始了准备。 勾脸,换衣服,准备道具。 杨凤楼走到了刘蒲河身边。 “刘伯父,你怎么样了?” “哈……凤楼,我没事,昨天喝了几杯,没想到就碰到个贼人,一番争抢,受了点伤……不过不重,一会我多用些粉底,也就遮掩过去了……” 杨凤楼点点头,刘蒲河脸上的淤青并无大碍,在装扮之后,如果不注意的话,看不出什么来,自然也不会影响到今天的演出。 不过,杨凤楼站在刘蒲河的身边,鼻尖处,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道。 “不对!” 杨凤楼直直盯着刘蒲河,看得他眼神有些躲闪,脑海中突然想起刘蒲河昨天回来的狼狈相,眼中精光一闪,一把扯开了他胸前的衣物。 入目处,是厚厚的绷带! 刘蒲河猝不及防之下,被杨凤楼得手,最终,也只能长长一声叹息。 “伤得重么?” 刘蒲河摇摇头。 “不重。没想到那小偷竟然还带着把刀子,我去追他的时候,他狗急跳墙,在我胸口划了一刀……怕你们担心,就让一锦偷偷买了点伤药……” 杨凤楼一阵沉默,刚想开口。 刘蒲河却抢先说道: “我真没事,你说过的,戏比天大!今天既然定了《龙凤呈祥》,我就算是伤得再重,也要演下来!” 戏比天大! 戏曲人传承了几百年的信念,让杨凤楼无话可说,只得点头。 他却没有注意到,当他转身的时候,刘蒲河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第95章杨大哥,您愿意做我的赵云么? 成德节度使府邸,王府后花园。 杨凤楼站在后台,向着对面的座位望去。 主人还没来。 而其他客位上,基本都坐满了。 李思睿,崔七,卢十六,郑经等人,赫然在座,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从他们的着装举止,不难看出,要不是成德方镇的统兵大将,要不就是节度使衙门的文职官吏,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商贾打扮的人,衣着华贵,却举止卑微。 这些人应该都是宾客,在主人还没有到场的时候,不断结交寒暄,搞得整个后花园热闹非凡。 “节度使大人,到!” 有名大汉,阔步而来。 身高六尺,膀大腰圆,眉眼却很清秀,一捧长髯,随风飘荡。 正是成德节度使,王景崇! 这位在成德方镇执掌生杀大权的节度使大人,笑得很是随和,不断抱拳微笑,还时不时地和熟人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富家翁一般。 杨凤楼自然不会被他表面的温和所迷惑,右龙武军中早有关于王景崇的资料,这位节度使大人,手腕很是狠戾,统治着成德方镇,如同铁桶一般,右龙武军曾经给过他一个评价,笑面虎,说的就是他表面人畜无害,实际心狠手辣。 不过,让杨凤楼颇为不解的是,这位节度使大人,看着也不过而立之年,说是今天给独子过寿,难道……今天的主角,是个孩子? 就在杨凤楼犯迷糊的时候,一个小小身影跃然出现。 王镕! 今天的小王镕,可一点都没有熊孩子的模样,头戴小小金冠,身穿丝绸长袍,一抬手,一投足,一股富贵气就扑面而来,和德和楼中听戏的王镕,判若两人。 杨凤楼看着这个小家伙一直跟在王景崇的身边,怎么还不知道这么回事? 这个王镕,就是成德节度使的独子! 好吧,其实杨凤楼早就该想到的,只不过小王镕在德和楼的时候,身上熊孩子气息过于浓郁,一时之间,让杨凤楼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杨大哥,我请你去我家唱戏好不好?” “唱赵云戏,我喜欢听……” 曾经的对话,出现在脑海中。 好吧,这个熊孩子,也算是言而有信了。 杨凤楼自然也不能失信于人! “通知刘班主,在《麻姑拜寿》和《龙凤呈祥》中间,加一场《截江夺斗》……” “杨老板,这……来得及么?” “没事,《截江夺斗》就是一个折子戏,除了龙套,就是赵云,张飞,孙尚香,让雄鸡扮上,让聂一锦下了《麻姑拜寿》就换衣服……” 贵和班的其他演员自然无所谓,正如杨凤楼所说,《截江夺斗》的情节很是简单,说的是三国时期,东吴用计,以吴国太病重为名,请孙尚香从襄阳回东吴省亲,主要是为了将刘备的唯一血脉阿斗控制在手中,此事被赵云得知后,驾小船追击孙尚香,最终在张飞的帮助下,成功地救下了阿斗。 这折戏中,戏份最重的,是饰演赵云的杨凤楼,既然杨老板自己话,其他人自然也不用多言。 午时,好戏开台。 《麻姑拜寿》一开场,就很是热闹,很多演员同时出现在台上,除了王母之外,还有汉钟离,铁拐李,蓝采和,何仙姑,吕洞宾,张果老,韩湘子,曹国舅等八仙,一个个笑语盈盈地为王母贺寿。 这出《麻姑拜寿》自然有它独到之处,不过用在年仅八岁的王镕身上,多少有些不合适,即便身边众多宾客都在齐声称赞,小王镕也看得兴趣缺缺。 杨凤楼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纷纷扰扰的《麻姑拜寿》结束,短暂休场之后,《截江夺斗》上演。 小王镕,顿时精神了,在座位上挺直了腰杆,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杨凤楼看到王镕的表现,自然表演得更加卖力。 “临崖勒马收缰晚, 船到江心补漏难。 娘娘若去留太子, 免得为臣挂心间。” …… 张飞:“好个常山赵子龙,拦江救主立奇功。” 赵云:“可笑孙权无见识,周郎妙计一场空!” …… 《截江夺斗》演完,台下掌声雷动,小王镕更是把两只小手拍得啪啪直响,还一个劲的大声叫好 随后,《龙凤呈祥》正式上演,自然又有一番热闹。 在《甘露寺相亲》一折之后,王景崇安排人排宴,就在后花园中,一边饮宴,一边听戏。 而作为今天主角的小王镕,完全被台上的京剧所吸引,只要杨凤楼饰演的赵云一出场,小王镕顿时高声喊好,前来贺寿的宾客也都会凑趣,只要小王镕一喊好,便立刻报以如雷一般的掌声,只看的笑面虎王景崇摇头苦笑,不过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要小王镕高兴就好。 华灯初上,月行中天。 贵和班的演出,终于结束了。 杨凤楼带着一干人等回到了临时小院,虽然此处相对偏僻,却也能够听到后花园众纷扰的欢声笑语,不过,总算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安排演员卸妆,收拾用具,让泥鳅前去和王家二管家接洽,杨凤楼准备收拾好了就离开。 却不想,小王镕竟然来了。 这个小家伙,肯定是偷偷跑出来的,身边仅带着四名侍卫两名仆人,连一直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南宫,都没带在身边。 “杨大哥,你演得真好……” 杨凤楼一笑,却不知道怎么称呼王镕合适,一时间竟然没有开口,倒是一直跟着贵和班的小和尚汇源说话了。 “原来你就是节度使的儿子啊,你说要请杨大哥来家里唱戏是真的啊……” “当然了。” “那我就要请杨大哥去寺里面唱戏了,就是不知道方丈师兄能不能答应……” “哈哈……没事,你要是真想听那个什么目莲救母,就请杨大哥演啊,在德和楼也行,在我家也行,我请你……” “阿弥陀佛,那真是太好了……” 杨凤楼看着两个熊孩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个时候,王镕却凑过来说道:“杨大哥,赵云可真利害,长坂坡救了阿斗一次,长江上又救了他一次,阿斗的命真好,有这么厉害的人来保护他……” “杨大哥,您愿意做我的赵云么?” 第96章 我是你的赵云 “杨大哥,你愿意做我的赵云么?” 幼稚至极的问题,出自一个八岁孩子之口,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面对小王镕满是期待和希翼的眼神,杨凤楼哈哈一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小脸。 “当然,我来做你的赵云,只要你有事,可以随时通知我!” 小王镕听了,顿时欢呼雀跃。 杨凤楼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身为成德节度使的独自,小王镕的身边,可不缺“赵云”,不说别人,就是那位姓南宫的高手,就足以保障他的安全,杨凤楼所谓“我来做你的赵云”,不过是不忍心破坏小王镕心中的美好罢了。 却不想,一直站在身边的小和尚可爱说话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杨施主要保护小王施主,正是时候。” 说着,向着王镕身边一位侍卫立掌为礼,口宣佛号。 “这位施主,你心存恶念,是针对小王施主么?” 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愣了。 小王镕回头,看向这个侍卫,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谁?” 杨凤楼大惊。 一把拉过小王镕,藏在自己身后,冷冷地看着那名侍卫。 那名侍卫也愣了,眼神闪烁不休,片刻之后,竟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动手!” 大喝一声,飞身扑向了杨凤楼身后的王镕。 随着他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明白了,小和尚竟然一语成谶,这个侍卫果然对小王镕心存恶念! 更关键的是,他一声大喝之后,随行的另外一名侍卫,竟然也抽出长刀,狠狠一刀砍在身边的侍卫身上,转身又朝着最后一名侍卫冲去。 杨凤楼一手抓着小王镕,一手提着小和尚,飞身后退。 那名被叫破身份的假侍卫,紧追不休。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假侍卫紧追在杨凤楼身后。 他的同伙,出其不意之下,又重伤了最后一名侍卫,正加紧进攻。 那两名仆人,完全被吓傻了。 而贵和班中人,纷纷惊呼,其中,右龙武军中人,见到杨凤楼遇险,就要冲过来。 杨凤楼在躲避假侍卫的追击中,眼神一凝,一手提起小和尚,狠狠一抡,竟将小和尚扔向了贵和班众人方向,同时口中大喝: “都别过来!结阵自保!” “保护好小和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救兵!” 那两位仆人这才如梦方醒,转身就跑出了小院。 也就是这么一耽误,假侍卫已然追到了杨凤楼身后,手中钢刀高高举起,一招力劈华山,狠狠劈向杨凤楼。 杨凤楼迫不得已转身迎战,一掌拍出,将钢刀带偏了方向。 这是杨凤楼和假侍卫之间的第一次交手,假侍卫蓄势待,而杨凤楼仅仅仓促应战,成功将钢刀带歪,也让他对假侍卫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七品!” 杨凤楼心下一沉,虽说他是一名六品武夫,按照等级再说,还要出对方一个等级,但是身边带着不谙武技的小王镕,战斗力大打折扣,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很难战而胜之。 而假侍卫也感觉到杨凤楼的内力等级不在自己之下,更不能给杨凤楼机会,让他将小王镕扔向贵和班,了疯一般缠住杨凤楼,长刀飞舞,寒光闪闪,竟然一时之间逼得杨凤楼只能见招拆招。 不但如此,他还招呼同伴。 “点子硬!快!” 竟然是招呼同伴快点解决最后一名侍卫,与他一起,双战杨凤楼。 场面虽说危险,却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杨凤楼带着小王镕,和假侍卫缠斗在一起。 另外一名假侍卫奋尽全力,要击杀最后一名侍卫,却被他死死支撑住,竟然不惜以伤换伤,即便重伤也要缠住这名刺客。 而贵和班中右龙武军众人,在杨凤楼的严令之下,只能在远处看着,那叫一个提心吊胆。 杨凤楼,却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便会越来越好。 只要王镕随行的仆人搬动救兵,两名假扮的刺客,根本逃不出节度使府邸,这样的话,就不用暴露贵和班的右龙武军中人的身份,自然不会产生什么问题。 说实话,突这么个状况,也是杨凤楼始料未及的,不过,能照这么展下去,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方面及时救援王镕,自然会得到成德节度使王景崇的感激,另一方面,在这次危机中没有暴露右龙武军众人的身份,也不会影响到博陵崔氏的任务,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看节度使的救兵什么时候能来了。 杨凤楼相信,救兵不会远。 毕竟这场突袭,就生在节度使的府邸,刺客依仗的,不过是“出其不意”四个字而已,一旦一击不中,等待他们的,必然是重兵围剿。 想到这里,杨凤楼更加轻松,与假侍卫周旋,更显得得心应手。 果然,时间不长,一道人影,一头撞进了小院之中,正是去搬救兵的仆人之一。 “节度使大人已救兵,马上就到!” 杨凤楼哈哈一笑,心中大定。 却不料,那名仆人在呼喊了一声之后,竟然快步接近杨凤楼和假侍卫战团。 杨凤楼顿时一惊。 “你要干什么?快些离开!” 却现,那名仆人再也没有了刚才惊慌失策的样子,阴狠一笑,飞身而起,手中光芒闪烁,直奔杨凤楼! 这名仆人,赫然也是刺客一伙! 最关键的是,他隐藏得太好,竟然乎所有人的想象,临阵倒戈这一击,又是在杨凤楼身后猝然难,让杨凤楼难以躲避! “噗!” 空中寒光一闪,杨凤楼肩头重伤! 假仆人一击得手之后,却不再动手。 那名假侍卫,也停下了攻击,与假仆人一起,呈犄角之势围住了杨凤楼。 假仆人冷冷一笑。 “我等潜入节度使府邸,只为小少爷而来,你一个戏子,险些坏了我等大事,本应将你碎尸万段,不过大爷今天心情好,只要你放开小少爷,就饶你一命!” 杨凤楼刚想开口,却不料小王镕倒是先说话了。 “杨大哥,放开我吧……他们潜伏多日,一直没有动手,应该只是为了抓我,不会坏我性命……你,治伤要紧……” 杨凤楼哈哈一笑,再一次轻抚小王镕的小脸。 “说什么呢?别忘了,我是你的赵云!” 第97章 行走江湖,总得会点武 “我是你的赵云啊……” 杨凤楼一语出口,使得王镕一时失语,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呆呆地看着杨凤楼, “啪啪啪……” 假仆人轻轻鼓掌,一脸戏谑地说道: “赵云?阿斗?哈哈……这是要单骑救主啊?可惜,这里,可不是长坂坡,我也不是‘不要死子龙’的曹孟德!既然你要表忠心,就跟着小少爷一起去死吧!” 杨凤楼却轻轻一笑。≧ “这么说来,那名跟你一起搬救兵的仆人,也凶多吉少了?” “嘿嘿……你不用再拖延时间了,不错,他就是死在我的手上,现在节度使府邸中,根本没有人知道小少爷遇险,至于你盼望的援兵,更是来不了了!” 杨凤楼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说完之后,不顾刺客们疑惑的眼神,回身高喊: “锦尾,女雉,保护好贵和班的人!” “牛四,带着其他人,把院子看好,别让它们跑了!” “壁龙,石头,泥鳅,雄鸡,还有小程振,都过来吧,好好松松筋骨……” 杨凤楼一声令下,右龙武军众人,纷纷走出人群,一脸狞笑地走向这几名刺客。 宋岩更是活动着身上的关节,噼噼啪啪,如同炒豆子一般,一边向前,一边还在嘟囔:“就这么几个货色,用得着都出手么?我一个人就行!我可告诉你们啊,好些日子没打架了,憋坏我了,谁都不许和我抢啊……” 柴飞在一边听得直撇嘴。 “石头,你少来这套,这段时间以来,谁不是天天排演新戏,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憋着么?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活动活动,谁抢着,就算谁的!” 那假仆人顿时感觉情况不对,“你……你……你们……” 泥鳅顿时黑脸喝骂。 “你什么你!?要不是猴子不让出手,你以为就你们这么几块货色,还能蹦跶这么长的时间么?” 杨凤楼笑骂道:“行了,都别贫了,抓紧办事!要不是不想暴露身份,你们以为我愿意和他们周旋这么长的时间么?” 杨凤楼话音刚落,右龙武军众人纷纷出手。 柴飞,宋岩,泥鳅,都是七品武夫,再加上雄鸡这位货真价实的六品武夫,收拾几名刺客,简直是手到擒来。 一时之间,三名刺客节节败退,只不过勉强支撑而已。 小王镕都看傻了,尤其看到宋岩一拳轰出,直接把一名刺客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再想想他饰演张飞,勾画出黑蝴蝶十字门脸谱的憨厚样子,就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杨大哥,这……这……” 杨凤楼轻轻一笑。 “咱们贵和班行走江湖,讲究个以和为贵,不过,也总得学点武艺防身啊,要不然的话,遇见坏人怎么办?” 小王镕听着都想哭,我看你们才是坏人! 时间不长,两名刺客已然落败重伤,唯有那位假仆人还在苦苦支撑。 眼看就要尘埃落定,突然墙外一阵混乱,几道人影,突兀地越墙而过,还没落地,其中一名大汉就怪叫一声: “这什么情况!?怎么先动手了!?这和计划不符啊!” 假仆人一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嘶吼。 “屁个计划!快救我!” 不过,他的话还没喊完,翻墙而过的几个人,就呼喝连连,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惨叫。 原来,牛四按照杨凤楼的吩咐,沿着围墙布防,为了防止假仆人等人逃走,却没有想到,从小院的围墙外面,又跳了几个敌人进来。 牛四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是常年混迹在长安市井,最是善于敲闷棍,见到这种情况,也不等杨凤楼吩咐,直接命令右龙武军参水猿等人动手,参水猿等右龙武军一干人等,论武功,都是六品七品,本就比这些贼人的内力更加雄厚,再加上牛四这个闷棍宗师的指点,一出手就是阴险至极的石破天惊! 墙外一共跳进来八个人,落地的时候,有三位直接就倒下了,剩下的几位,就算没有完全失去战斗能力,也都或多或少地受伤了。 趁你病,要你命! 右龙武军,对待敌人从来都不手软,参水猿等人立刻上前围攻。 八名刺客中,以那位大汉为,这位大汉被参水猿打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一边勉强抵挡,一边破口大骂。 “好你个聂三,你不按计划行事,坏了咱们的大事,我非要告你一状不可!你等着!” “狗屁!朱六,老子就是按照计划行动的,谁知道这贵和班扮猪吃老虎,还他娘有个小和尚,看你一眼,就能看出什么心中善恶来,你告我?我他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两人一边叫骂,一边应对右龙武军的冲击。 假仆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渐渐的,被逼到了围墙处的战团。 假仆人突然大喝一声,不顾柴飞刺来的匕,竟然狠狠一刀直刺宋岩的面门,见宋岩一躲,转身就跑向了那位大汉。 大汉不顾参水猿的铁拳,高举手中钢刀,向着假仆人身后狠狠一劈,正好阻拦住柴飞的攻击。 而假仆人从大汉身边蹿过,钢刀一挥,也恰巧磕开了参水猿的铁拳。 两个人这招移形换位,当真是秒到了巅峰,即便右龙武军众人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也被他们硬生生闯出了一线生机。 两人呼喝一声,齐齐跃起,竟然不顾其他的手下,这就要越墙而逃。 而右龙武军众人,不是刚刚被他们逼退,就是和其他刺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能阻拦两人! 眼看着两人就要逃跑,就在这千钧一之际。 一支短枪,破空而至。 刷! 噗! “啊……” 假仆人,竟然被短枪刺透,生生被钉在了墙上! 大家回头一看,正是杨凤楼! 原来,杨凤楼要保护小王镕,没有上前参战,不过,也紧紧盯这局势的展,早在两人相互喝骂的时候,杨凤楼就感觉到不对,毕竟在那么危险的境地中,一般人都是先要去想如何逃出生天,而不是相互指责,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杨凤楼还是抄起了一把短枪,以防万一。 果然,两人移形换位,就竟然在危局之中寻找到了一线生机,马上就要逃走。 杨凤楼悍然出手,一枪投出,果然击杀了那位假仆人。 不过,那位大汉,却如何也留不下来了! “壁龙,泥鳅!追!” 第98章 再见赵良 节度使府邸一片大乱。≧ 竟然有人刺杀王镕小少爷,这还了得! 这些刺客简直胆大包天,不但化妆潜入,还明目张胆地冲击节度使府邸,即便仅仅是一个偏僻的小院,那也是属于成德节度使的私人领地,这种行为,不啻于向王景崇宣战! 在一片混乱中,节度使的亲兵牙将,纷纷弓上线,刀出鞘,将整个节度使府邸重重保护了起来。 甚至还直接扣押了所有前来为王镕贺寿的宾客,王景崇说得好,这是为了保护大家,也为了甄别刺客余孽,也算是给所有人一份清白。 这种半强迫的软禁,自然让很多人不满,但是在满脸阴云的笑面虎之前,谁都知道如何选择才好。 这些宾客既然不能暂时离开节度使府邸,自然就会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谈论王镕被刺一事。 渐渐的,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邀天之幸,王镕无碍。 至于刺客为什么会失败,有人说是王镕的侍卫拼死战斗,有人说刺客潜伏能力一流,却刺杀能力末流,根本不可能成功,也有人说,别看王镕年仅八岁,实际上是一个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现在已经成就了二品小宗师,收拾几个刺客,根本不在话下…… 相对这些胡说八道,宾客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刺客们的身份。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结果,有个消息,在慢慢的流传—— 刺客,来自于青云门! “不可能!” 杨凤楼一边任由牛四为自己裹伤,一边对李思睿斩钉截铁地说道:“最根本的一个原因,青云门这么做,没有任何的好处!” “也不能这么说,”李思睿倒有不同的看法,“你想,如果真是青云门所为,一旦被他们成功的话,成德方镇立刻就会大乱,青云门虽然仅仅是一个刚刚成立的江湖门派,但是,你不要忘了,在他的身后,还有赫赫有名的博陵崔氏,以崔氏的能力和人脉,在乱局中火中取栗,捞足了好处,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呢?面对疯狂的王景崇?以深州之力,硬抗整个成德方镇的反扑?捞了多少好处,到了最后,都得吐出来,弄不好的话,还能亏本!博陵崔氏挺立近千年,怎会如此不智?” “还有,要是想让成德方镇乱起来,刺杀王镕,还不如直接刺杀王景崇,那才是真正的乱局,如果和你们李氏再联合起来,倒真的有可能瓜分了成德方镇,可是现在呢,刺杀王镕一个八岁的孩子,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么?” “那你怎么解释青云门的标志?在每一个刺客身上,都有一枚铜牌,正面是名字,背面是青峰入云,这可是青云门的独门印记!” “这恰恰是别人嫁祸青云门的手段!以这群刺客刺杀王镕的计划来看,幕后的组织者绝对是个心思周密的家伙……” “先是派人化妆潜入节度使府邸,然后确定小王镕的行踪之后,派人强攻制造混乱,如果能够一举擒获王镕,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就安排内应骤然出手,而且还是两个层次的内应,这个计划层层推进,可谓防不胜防,要不是正好碰上我贵和班,有碰上小和尚能够读懂人心中的恶念,还真有可能被他们成功!” “最关键的是,他还预料到了事情失败的情况,无论是先前潜入节度使府邸的三名刺客,还是后面强攻的八个人,在失手被擒之后,全都吞食毒药,自杀而亡!” “你觉得,这样一个心思周密的组织者,会让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那么明显的标志么?肯定不会!” 杨凤楼说得李思睿连连点头,随后问道:“那他们的身上,怎么会有青云门的标志铜牌?” “这是嫁祸的手段!幕后之人,必然想引起节度使王景崇和青云门,甚至与博陵崔氏之间的矛盾,谁能够从其中获利,谁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不错,就是这样。”李思睿点点头,沉吟半晌,却说道:“我刚才想了想,如果成德方镇真的乱了,能够从中获利的势力不少,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要是能有个活口,就好了……” “我已经安排柴飞和泥鳅去追最后那名大汉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咱们些惊喜……” “哦?”李思睿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讲?” “南柯梦,听说过么?” “你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别管这些,重点是,我把南柯梦给了柴飞,如果他们追击到那名大汉的话,你求你缠斗,然后柴飞在战斗中,也会缓慢释放南柯梦,你也知道,这种东西的药性很是霸道,等对方觉的时候,柴飞泥鳅一拥而上,绝对不会给他吞服毒药的时间!” “然后,就抓住了活口!”李思睿顿时大喜,“这么说来,咱们就很容易确定他的身份了?哈哈……只要落在咱们的手上,我就不信,还有右龙武军审不下来的犯人!” 杨凤楼点头微笑,和李思睿静静等待。 不多时,柴飞和泥鳅两人回来了。 不过,情况却不好。 两人都阴沉了脸,泥鳅提着一具死尸,正是那一名大汉,脸色紫黑,显然已经中毒身亡。 而和两人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人,杨凤楼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赵良! 杨凤楼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泥鳅没好气地把大汉往地上一摔,一指赵良,怒气冲冲地说道:“你问他!” 原来,泥鳅和柴飞两人,追踪上大汉之后,就是按照杨凤楼的指示,一边缠斗,一边使用南柯梦,眼看着药效就要作,赵良却突兀地冲了出来,手中银枪一摆,大喝一声“你们果然不是好人”,不由分说就敌住了柴飞,而那位大汉,得了这么个空,掏出怀中毒药,直接服毒自尽,让泥鳅和柴飞功亏一篑! 赵良一看,顿时感觉这事诡异,不过这位少侠绝对脑子有坑,竟然还不依不饶,说是贵和班逼死了这位大汉,非要来找杨凤楼理论一二。 这才有了赵良和泥鳅柴飞同时回来的情况。 “我去!”李思睿听完,气得直翻白眼。 而杨凤楼更是黑了脸,冷冷地看着赵良,一言不。 小院之中的气氛,凝滞如同深湖之底! 第99章 这个好人,我不做也罢 “这么说来,又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杨凤楼紧盯着面前的赵良,声音像是九幽中刮出来的寒风。 赵良怡然不惧,挺胸抬头,大声说道:“好事?我看是为非作歹才对!这遮天手张大哥,在成德一带声名赫赫,乃是江湖之上一位响当当的大侠,最能仗义疏财!今天,竟然被你贵和班两人生生逼得服毒自尽!哼!我倒是要问问,你曾经说过,你们是好人,到底好在了哪里?” 杨凤楼笑了,没想到赵良还认识这个大汉,好,好得很,怪不得什么都没问清楚就直接动手了呢,原来又是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不过,想到这里,杨凤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以前我就听人说过,好人做不得!原本我想,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只要我问心无愧,也就是了……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捣乱,到了现在,还敢质问我!” “刚才我就在想,你凭什么!?” “直到你提到我是‘好人’,我才想明白,因为我是个好人,你才不怕我,你才敢给我捣乱,你才敢当面质问我!” “既然这样……这个‘好人’,我不做也罢!” 杨凤楼话音落地,已然飞身而起! 八步赶蝉连续动,仅仅三步,就到了赵良的面前! 一拳轰出! 杨凤楼含恨出手,六品内力毫无保留地爆,竟然在空中打出“轰”的一声,如同惊雷一般! 赵良没有想到杨凤楼悍然出手,只得架起双臂,仓促应战。 “轰!” 一声巨响! 赵良竟然被杨凤楼一拳轰飞。 杨凤楼动走边八式,度更快,竟然追上了赵良飞出去的身子,抬腿过顶,一招力劈华山,如同战斧一般,狠狠劈中赵良! 赵良连遭重击,身上的拳架子竟然被打散了。 杨凤楼更是得理不饶人,一步上前,长锤出手。 “轰!” 又是一声巨响。 铁拳正中赵良丹田上三寸! “嘭!” 赵良被一拳打倒,生生被震散了全身的内力,一时之间,竟然趴在地上不得起身。 小院众人,都看傻了! 从杨凤楼悍然出手,直到赵良倒地,短短时间,如同兔起鹰落一般,两人就分出了胜负。 杨凤楼击垮赵良,仅用三招! “卑鄙!偷袭得手,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和我拉开场子,再打一场!” 赵良被打倒,根本不服,倒在地上还在口出狂言。 杨凤楼冷冷一笑,慢步上前,一脚踩住赵良的脸,还拧了拧。 “你忘了,我不是‘好人’了?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才是我这个‘坏人’应该做的事……” 说完之后,弯下要去,看着脚下扭曲的脸,杨凤楼冷冷说道: “赵良,字修谨,镇州常山县人,三国名将赵云赵子龙的嫡系子孙,家传百鸟朝凤枪,现年十七岁,七品武夫,于咸通十四年六月,因常山县地主张德全强抢民女,愤然将其击杀,随后浪荡江湖,人送绰号,白衣银枪,最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杨凤楼口中之言,竟然是赵良的底子,即使很多在赵良看来很隐秘的东西,也被杨凤楼信口说出。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杨凤楼身为右龙武军行军参军,主要的任务,就是监察江湖,这一次带队前往成德方镇,路上遇到的江湖人,自然要顺手查上一查,再加上赵良已经看破了贵和班的一些底细,更是杨凤楼重点探查的对象之一。 所以,说出赵良的情况,根本不足为奇。 而这些话,落到赵良的耳朵里,就犹如惊雷一般。 他却不知道,更为震撼的,还在后面。 “家中仅一孤母,刘氏,以贩卖布头为生,现年四十有三……” “你要干什么!?” 赵良一声怒吼,竟然双臂撑地,缓缓抬起了上身。 “哼!” 杨凤楼冷哼一声,苦禅内力沉积右腿,一脚将赵良再次踹在地上,却不理赵良,对李思睿说道: “李公子,麻烦你出动人手,请赵家婶子到咱们的地方做做客吧……” “你敢!” 赵良一声嘶吼,竟然又抬起了上身。 “嘭!” 再次被杨凤楼踹倒。 “怎么?李公子,有问题?”杨凤楼轻撇了李思睿一眼。 “哦……哦,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安排……” 李思睿竟然被杨凤楼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答应。 杨凤楼再次弯腰,盯着赵良通红的眼睛。 “小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你母亲的,只要你为我做事,等到事了,自然是你们母子团聚之时……” “不过,提醒你一点,我现在是‘坏人’,你最好听话,否则的话,哼哼……” “违反江湖道义的事,我不做!”赵良厉声说道。 “江湖道义!?”杨凤楼仰天大笑,“你的江湖道义是什么?救援刺客?置成德方镇混乱于不顾?你个遇事则迷的混蛋!有什么资格谈江湖道义!?” 杨凤楼越说越气,飞起一脚,狠狠踢在赵良的身上,竟将他一脚踢飞,撞击在小院的墙上,出“咚”的一声巨响。 看着顺着墙壁慢慢滑下来的赵良,杨凤楼恨恨说道:“既然你不会做事,那我就来教你!” “再提醒你最后一回,好好做事!” “别逼我!” 说完之后,杨凤楼回身,“带他去治伤!” 泥鳅顿时一激灵,赶紧上前,路过杨凤楼的身边,竟然低头而过,生生不敢看他一眼。 杨凤楼看着赵良被泥鳅架走,长长出了一口,不由得摇头苦笑。 整个小院之中,一片寂静。 无论是贵和班的众人,还是李思睿,全被杨凤楼突然的爆吓坏了,谁都没有想到,平日中温和随意的杨凤楼,在暴怒之后,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就连平日与他关系最好的柴飞宋岩,在这个时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唯有小和尚可爱,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杨施主,果然已得我佛门护法之奥义,善哉善哉!” 杨凤楼又是一声苦笑,伸手狠狠一抹小和尚的光头。 “扯淡!” 第100章 意外之喜 乾符二年七月十九,重兵防卫的成德节度使府邸,终于打开了大门。 随着贺寿宾客的离开,节度使府邸所生的事情,也被带了出来。 王镕少爷遇刺! 所幸,毫无损! 刺客余孽,尽数伏诛! 消息过于劲爆,顿时形成一股可怕的风暴,席卷了整个镇州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风暴的余韵,还会漫延向整个成德方镇。 在这股风暴之中,除了“节度使”、“王镕”之外,还有其他的关键词,被有心人隐晦地传播,譬如,“青云门”、譬如“博陵崔氏”。 就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博陵崔氏在镇州城中唯一的一位嫡系子弟,崔七公子,找上了贵和班,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话: “杨老板,我现在正式代表博陵崔氏,请贵和班,于乾符二年八月,前往深州,为我崔家老太爷祝寿!” 杨凤楼顿时愣了。 因为王镕遇刺一事,博陵崔氏和青云门,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在这种时候,难道博陵崔氏不应该低调做人,然后拼尽全力洗清自家的嫌疑么?怎么还有心思为自家老太爷祝寿? 仿佛是看出了杨凤楼的疑惑,崔七公子傲然一笑。 “杨老板,不必多疑!我博陵崔氏立族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现在不过宵小之辈嫁祸于人而已,我博陵崔氏自然清者自清!不但如此,我们还要为老太爷好好祝寿,不如此,不足以显现我崔氏一族以孝治家的根本,不如此,不足以彰显我博陵崔氏胸怀坦荡,不如此,不足以让那些宵小之辈自己跳出来!” 杨凤楼还能说啥? 只得高挑大拇指。 博陵崔氏,果然不凡! 这一套反其道而行之,把千年华族的豪气,表现得一览无余。 别的不说,就崔七公子的三个“不如此”一出口,杨凤楼竟然听出了一阵阵金戈铁马之声,当真是堂堂正正,与宵小嫁祸之谋一比,顿时高下立判! “既如此,贵和班必然按时抵达贵府,为老天爷祝寿!” 崔七公子哈哈大笑,多日来,眉间的郁结,一扫而空。 “崔七恭候大驾!”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行动之间,毫无拖泥带水之感,豪情尽显。 杨凤楼看着崔七公子远去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拿到了崔府寿宴的入场卷,在整个任务的流程中,算是着实向前推动了一大步,可喜可贺。 不多时,李思睿过来了,也是满脸喜色。 “怎么样,崔七找你了么?” “找了,他正式邀请贵和班前往深州贺寿。” “哈哈……意外之喜啊,意外之喜,我还以为他博陵崔氏被卷入王镕遇刺的事情了,这崔府的寿宴即便要办,也会低调进行,没想到啊,没想到博陵崔氏竟然反其道而行之,这叫什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不知道吧,节度使王景崇在王镕遇刺之后,雷霆大怒,直接派人抓住了崔七,就要开刀问斩,却没有想到,这崔七在生死关头,竟然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将博陵崔氏和青云门摘了个干干净净,最后逼得王景崇不得不放人,不过节度使也不是好相与的,直接告诉崔七,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博陵崔氏做下的,在八月十九老太爷寿辰之前,必须要拿出来一个交代,要不然的话,节度使就亲自带兵去给老太爷贺寿,就这样,崔七还能想着给老太爷大肆操办寿宴,真是,真是……” 杨凤楼也笑了。 “虎老雄风在!” “哈哈……不错!”李思睿也是大笑,“这博陵崔氏,果然,虎老雄风在!”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咱们省了不少事,不但可以直接进入崔府,而且,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崔家的主要精力,肯定会放到追查刺客的身上,咱们正好浑水摸鱼完成咱们的任务,这事……嘿嘿,当真是喜从天降啊!” 杨凤楼一笑。 “对了,哪个什么遮天手有消息了么?” “哦,查过了,他叫张华,乃是镇州城外张家庄的一个地主,家中巨富,从小就爱舞枪弄棒,现在七品武夫,绰号遮天手,在成德江湖上,也算薄有威名,这是基本资料,看着倒是很正常“ “不过,在咸通八年到咸通十一年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在家,而是去行走江湖,据说最远到过江淮一带,这段时间的资料,是空白,我已经安排人联系右龙武军总部了,要求他们将张华这几年的经历,尽可能地提供给咱们……” 杨凤楼点点头。 “出成德,走魏博,过义成,天平,兖海,武宁,淮南……要是回程的话,就是宣武,忠武,河阳三城,这条路,可不近啊……” “怎么?有什么想法?” “放着家中金鼎玉食、娇妻美眷,用四年时间,走上几千里,就为了行走江湖?嘿嘿……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李思睿想了想,面容也严肃了很多。 “这么说,这个张华的身上,还有东西可挖?” “说不好,不过,我总觉得他不会那么简单……” “行了,我再和总部联系一下,让他们重视起来,希望能给咱们点惊喜……” 两人商讨之后,各行其是。 杨凤楼回到贵和班,把下个月要前往深州的消息做了通报,并且做出了很多临行的安排。 “这个月,在德和楼,演五天,歇一天…… 第一天,老生戏,刘班主担纲…… 第二天,武生戏,我来…… 第三天,花脸戏,雄鸡领头…… 第四天,青衣戏,聂一锦负责…… 第五天,上演大戏,生旦净丑,全员上台…… 争取用着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把德和楼贵和班的名声打出去…… 下个月,八月十二,出!“ 众人轰然应诺。 大伙散去之后,杨凤楼刚想离开,张清却找了上来。 “杨老板,下个月,咱们去崔府贺寿,包银怎么算的?” “……” “没谈?这……订金是多少?” “……” “也没谈?杨老板,您是准备带着贵和班,去深州喝西北风? “……” 第101章 深州 乾符二年,八月十四,晴空万里。 深州正西的官道之上,十余辆大车组成的车队,滚滚向前,正是离开镇州,前往深州为崔家老太爷贺寿的贵和班。 贵和班从八月十二从镇州出,历时三天,终于赶到了深州。 贵和班众人,远远望到深州城墙,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不是因为路途艰难,贵和班人困马乏,而是因为,贵和班的实际掌权者,副版主杨凤楼,最近几天,情绪相当不好。 面沉似水,沉默无言,自从贵和班出伊始,杨凤楼就是这么一副样子,搞得贵和班上上下下很是压抑。 所有人都不知道杨老板怎么了,只有账房张清隐约中有点猜测:杨老板答应崔七公子,在八月十九之前到崔府为老太爷祝寿,一没提包银二没谈订金,现在愁云满面,是不是怕崔家不给钱啊? 杨凤楼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他的情绪如此低落,完全是因为临行之前,接到了三个消息。 第一,关于遮天手张华,右龙武军总部终于回信了。 不同于杨凤楼和李思睿之前的猜测,这位遮天手,行走数千里抵达淮南方镇的时候,并没有止步,而是向西南方向一头扎了下去,竟然直入湖南永州,随后便突兀地消失了踪影,直到咸通十年的年底,才再一次出现在永州。 算算时间,整整一年零十个月。 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这位遮天手,竟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即使监察天下江湖的右龙武军,竟然也不知道他将近两年的行踪。 这个结果,让杨凤楼大为不满,虽然他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他就是觉得这位遮天手身上,应该还有秘密,所以,杨凤楼又通过李思睿,向总部传递了消息,要求对遮天手张华再次探查。 第二,紧邻成德方镇的卢龙方镇出了问题,一时之间,局势混乱不堪,最后竟然闹到了更换节度使的程度。 原来,原卢龙节度使张公素,性情暴戾,不为军士所喜,有大将名曰李茂勋,原是回鹘降将,因戍边有功,赐姓为李,随后野心膨胀,暗中击杀幽州宿将陈贡言,以陈贡言的名义,兵蓟州,在幽州城外,大败张公素,逼得张公素只身逃亡都城长安,而他自己,自立为卢龙节度留后,并且在乾符二年年中,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成为了新的卢龙节度使。 这种事,在河朔三镇,算不得什么怪事,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在光怪6离的唐末河朔三镇,简直成了金科玉律,无论你什么出身,哪怕仅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只要抓住机会,就能驱逐节度使,成就一方诸侯。 而朝廷的态度,那就是,随便! 只要你承认还是大唐的一部分,只要你不阻拦两税三分,这么折腾都行。 这种事,还轮不到杨凤楼一个小小的行军参军去管,不过,让他恼火的是,这件事,出得实在不是时候。 有右龙武军总部的可靠消息,有卢龙方镇的江湖人士,不满李茂勋的蛮夷身份,出手刺杀,不成之后,愤然南下,进入了成德方镇,甚至有卢龙江湖人士,直接放言要加入青云门。 青云门成立在即,其最后的根本目的,在杨凤楼等人看来一直悬而未决,在这么一种情况下,又有大量来自卢龙方镇的散兵游勇加入青云门,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杨凤楼等人探查的难度,又增大了不少。 如果说,以上的这两条消息,仅仅是给杨凤楼的任务增加了些许难度的话,那么,第三条消息,与他现在所执行的任务关系并不大,不过,却真正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第三条消息: 王仙芝,尚君长,黄巢等人,攻陷濮州、曹州,攻掠州县,横行山东,有饥民景从,王仙芝举事不过数月,收敛贼众已数万。 天平节度使薛崇出兵破贼,为王仙芝所败。 群贼气焰,更加嚣张,转向东南,兵锋直指淮南方镇,又攻掠十余州县。 朝廷已派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五军节度使围剿,未果。 这个消息,让杨凤楼很是纠结,一方面,盼着朝廷大军马到成功,击溃群贼,还大唐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另一方面,又盼着王仙芝黄巢等人,在朝廷重兵围剿之下逃出生天,好让自己能够手刃仇人,为杨烈报仇。 只不过,一想到王仙芝乃是江湖宗师,黄巢也是二品宗师,杨凤楼一个小小的江湖六品武夫,就颇有些力不从心。 “抓紧完成任务,然后请调随军,就算暂时不能正面击杀王仙芝和黄巢,也要靠近他们,以右龙武军为依托,让他们众叛亲离!”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努力提升内功品级!” 在深州城下,杨凤楼终于从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暗暗下定决心之后,抬头望向深州。 深州城一直在博陵崔氏的经营之下,据说千年以降,只有玄宗朝安史之乱的时候,被攻破过一次,在其他的时间中,还算是安稳,所以,深州城,在成德方镇中,经济展还算是不错,城中居民,也算得上安居乐业,尤其是临近中秋,深州城很是热闹。 杨凤楼简单打量了几眼之后,就与刘蒲河告别,离开贵和班的大队人马,带着柴飞宋岩小和尚,从深州城北入城。 至于贵和班的其他人马,自然会在刘蒲河的率领下,与博陵崔氏进行接洽,同时为几天后的寿宴演出做好准备。 杨凤楼等人从深州城北门入城之后,按照李思睿临行之前的指点,在城中找到了一处酒楼,福隆酒楼。 这家福隆酒楼,乃是李思睿的私产,被他拿出来,作为右龙武军在深州的情报据点。 杨凤楼等人,前来福隆酒楼,正是要会见一位右龙武军成员。 几个人刚刚走到酒楼门口,就听到酒楼内一片喧嚣,却是有人正在吵架。 杨凤楼本不欲多事,却不想吵架之人拉拉扯扯地走到了门口,正好挡在了福隆酒楼的入口处。 无奈之下,杨凤楼等人只得驻足倾听,这一听,倒是被他听出来一件新鲜事来…… 第102章 江湖奇人赛卧龙 吵架的两人,挺有意思。≧ 左边一位,身穿宝蓝色直缀,头戴软脚蹼头,衣冠浆洗得都有些白,看样子是个落魄的书生。 右边一位,身穿黑色道袍,头上没戴帽子,用一根木簪别住头,手里提一根竹竿,挑四尺长帆,上面写了两行小字:“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载。”还有一行大字,“铁口直断,赛卧龙”,一看就知道,是个算命的道士。 杨凤楼等人仔细一听,不由得哑然失笑,今天这事,还真挺新鲜。 原来,这位游方的道士,在福隆酒楼门口招揽生意,被酒楼中的好事之人,叫进酒楼算命,还说了,算得准,自有银钱,算得不准,饱以老拳。 这道士倒也不惧,开口就是整套的说辞。 “什么叫相面?一辈子吃喝穿戴,衣禄食禄,父母死亡,兄弟几位,妻宫克不克,有无子嗣,富贵贫贱,穷通夭寿,为人脾气秉性如何,少中老三步大运,哪步运好,哪步运歹,详详细细地我得把您这一辈子都给你说透了,这才叫相面!” “哪位问多少银钱,我告诉您,黄金有价艺无价,要我相面,须是铜钱千文,您还别嫌多!想我赛卧龙,武当山真武宫学艺三十载,早就学通了天地鬼神,这是师傅算得我尘缘未了,这才派我下山扬名,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不留名不知道张三李四,雁不留声不晓得南北西东!” “今天既然进了这福隆酒楼,我送卦三位,不为求财,只为扬名,可是有一节,相面说得细,送卦说得少,不管说多说少,我只求您各位,过了今天,为我赛卧龙扬名!下面……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检验,哪三位,想试试我的卦?” 这位算卦道士赛卧龙一张嘴,就把酒楼中的酒客都唬住了,难不成这位其貌不扬的道士,还真是为化外高人?又一听送卦,都纷纷出言相求。 赛卧龙倒也来者不拒,随手点了三位,指着其中一位。 “您先请吧。” “师傅,您给我算算我家父母是否安在?” 赛卧龙点头,却说道:“从你这面相来开,我已有所得,不过我不直接说,直接说显不出我的手段,这样,我写下判词,随后,您再自己说出来,大家再看我写的判词对不对,这样可好?” 所有人都看着新鲜,纷纷叫好。 赛卧龙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掏出纸笔,刷刷点点,片刻工夫,判词写就。 “这位,您家中父母可都安在?” “尚有一位健在。” “众位上眼。” 赛卧龙高举纸条,上面几个大字:父母双全不能克死一位。 “看看!”赛卧龙随口解释:“父母双全,这事不能!这位小哥命硬,已经克死了一位!” 嚯,真准啊! 大家纷纷称赞。 第二位上前,态度恭敬了很多,“师傅,您给看看,我可有妻室?” 赛卧龙写下判词,“寡居不能有妻”。 “我没有老婆。” “看看,我说你寡居在家,不能有妻,对么?” 嚯,诸葛再世,也不过如此了! 第三位上前,就差磕头了,“师傅,您受累,看看我这辈子,有几个兄弟?” 赛卧龙写下判词,“兄弟一位不能二三”。 “我只有一个哥哥。” “看看,我就说你有兄弟一人,或弟或兄,不能再想着或二或三了。” 嚯,这位是活神仙啊! 见高人,岂可轻易放过!? 众人纷纷上前,七嘴八舌地想要相面,却不想赛卧龙一举手边的长帆。 “诸位,诸位,某家学成以来,道号便是赛卧龙,蒙江湖朋友看得起,送了个绰号,叫做铁口直断,一方面,是抬举我相面最准,另一方面,也是说的我言而有信!刚才我说什么来着,送卦,只送三卦,现在三卦送完,再要相面,可要收取卦金了……” 周围的人顿时一静,刚才赛卧龙曾经说过,一卦千钱,这可不是啥小数目,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吃喝用度一月有余,就这么算是一卦的话,有点…… 不过,也真有有钱的。 人群中有一人,刚才那第一位验卦之人,直接掏出个银锭,就要上前。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福隆酒楼的角落里,顿时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就这水品,也敢叫赛卧龙……哈哈哈……” 却是一位落魄书生,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人群都静了,唯有那位真心想算卦的,有点不乐意了。 “嘿,那位读书人,你不懂不要瞎说,得罪了老神仙事小,耽误了我算卦,我可不饶你!” 谁想,这位落魄书生,又是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乐呵呵地过来,顺手写了一张纸条,拿在手中,却不让众人看。 “这位,刚才听说你父母尚有一位健在,我从你的面相上,看出来谁在谁不在,你可相信?” “不信。” “不信没事,我也写下一语判词,你说出来,看看我相得对与不对?” “哦?那倒是要见识一下,我父亲尚在。” 落魄书生递过纸条,上面五个大字。 “父在母先亡。” “看见了吧,父在,说的是你父亲尚在,母先亡,还用解释么?” 嚯,感情这位也是高人! 这个落魄书生说了之后,环视众人一圈,不顾道士难看的脸色,直接说道:“其实,你要是母亲尚在,也是这个判词……” 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愣了。 只听得落魄书生略带卖弄地说道:“父在母先亡!父亲走在了母亲前面,只有一位尚在的话,岂不就是母亲尚在,而父亲已亡?” “嘶……” 福隆酒楼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落魄书生瞥了道士一眼。 “他这套东西,乃是江湖骗术,有个学名,叫做‘连环朵’,你们仔细想想那些判词,无论怎样,都能用上,这还是相面么?” 众人一想,对啊,别的不说,就说那句“寡居不能有妻”,要是有老婆,就是“寡居不能”“有妻”,要是没老婆,就是“寡居”“不能有妻”! 这……这算什么老神仙?这不是老骗子么!? 那位算命的道士不干了。 “你干什么?我刚要叠杵,你就给我豁了鼓?什么意思?今天你给我说清楚喽!” 落魄书生一笑,“听听,这是江湖黑话,‘叠杵’,就是做好准备,马上就能要钱拿钱的意思,而‘豁了鼓’,就是揭破了他的骗局的意思,诸位,现在你们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么?” 众人一听,纷纷大怒。 道士见势不好,转身要跑,却被落魄书生拉住。 两个人拉拉扯扯,就到了福隆酒楼的门口,正好挡在杨凤楼等人的面前。 道士急了,“你要干什么?破了我的局还不行?还不让我走?江湖水浑,都不好混,我劝你一句,江湖水深,你千万小心喽!” 却不想,那落魄书生根本不怕,哈哈一笑。 “我又不是混江湖的,我管什么水深水浑?你来看看,这是何物?”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 第103章 崔家大郎 落魄书生掏出来一把植物的果实,红枣大笑,颜色紫。 赛卧龙一看,脸色就变了。 “还认识么?” 落魄书生冷冷一笑:“西蜀紫金山上紫金树结出来的紫金果,妇科圣药,什么两肋胀,筋骨麻木,胎前产后,不思饮食,咳嗦痰喘,妇人的百病,就没有治不好的,而且这东西只产在四川紫金山,一共十八颗紫金树,每年出产,也就十斤八斤的,抡起珍稀程度,与武夷山上那三颗母树也不遑多让……” 围观众人,听得落魄书生说得神乎其神,又看到道士赛卧龙一脸尴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直楞着耳朵听着。 只见那落魄书生,用手一指道士赛卧龙。 “你本是青城山太岁宫的长老,从四川千里迢迢赶到成德,是为了访友,结果朋友没访到,自己倒得了重病,在旅店之中困顿良久,将盘缠银两花了个一干二净,这才没有办法,把带给朋友的紫金果拿出来卖,不求财,只求能回蜀中,但是这紫金果本事天地精华所孕育,断然没有贱卖的道理,是也不是!?” 周围人一听,哦,原来是怎么回事,敢情这老骗子不但相面骗人,还连带着卖假药,这个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不定谁还就相信了呢。 有心细的,听了之后,各自点头,不由得佩服这道士还真用心思,这所谓的“紫金果”乃是妇科圣药,他一个老道士用不上,这才会困顿良久,嘿,这个小细节,简直处理得天衣无缝。 杨凤楼等人听了,忍不住一阵无语,一气三清一佛堂,江湖十大门派中,一共就三个道家圣地,今天一天,就听着俩,真不知道老道士下次行骗的时候,会不会冒充终南山玄阴殿的高人。 落魄书生自嘲一笑,“家中老妻,跟着我受苦多年,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又添了个茶饭不思的毛病,我就抱着试试的心态,买了你二两紫金果……” 道士一听,嚷嚷开了:“我说你这人也真是,不就是二两紫金果么?你不要就算了,当时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但是,以后你再豁了我的鼓,我定然让你好看!说吧,多少钱?” 落魄书生白了他一眼,自顾自说道: “幸亏我多了个心眼,拿到药店去找大夫看了看,什么狗-屁紫金果,原来叫做‘细辛’!对症不对症先不说,大夫说了,这东西断然不能多吃,一副药里,绝对不能过了一钱!要不然的话,要于人性命有碍!” 周围人一听,顿时不干了! 你相面也好,卖假药也好,骗点别人家的余财,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你要是诚心害人,那可就是要害命了! “抓他去官府!” “就是!不能放过了他!谋财害命,少说刺配三千里!” “骗子!” 赛卧龙顿时急了。 “你可不能瞎说,我这东西是用枣糕搓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细辛粗心的!你说我骗你点钱财,我认了!我可不想害命啊!这事,咱们得说清楚!” 这个时候,群情激奋之下,谁还听他辩白,纷纷喝骂,有脾气不好的,就要动手。 赛卧龙一看,急得脑门子上都是汗,转眼一看落魄书生,突然眼中精光一闪,一个搓步就到了书生的面前! 然后…… 抢过他手上的紫金果,一把全塞到了嘴里! 一边嚼,一边吞,还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真是枣糕搓的……吃多少都没事……就是……别噎着……” 说话间,他竟将一把紫金果全吃了下去,就是噎得脸红脖子粗。 众人见状,纷纷大笑。 这道人也是个眉眼通透之辈,眼看着众人怒气消散,顾不得找落魄书生算账,一转身,就要跑。 却不料,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了后脖领子,直接提了起来,双脚一阵踢腾,就是落不了地。 原来,是宋岩,在杨凤楼的示意下,抓住了他。 杨凤楼完完整整地看了出好戏,心头的郁结,也都不翼而飞,看着赛卧龙被擒,便笑吟吟地对那位落魄书生说道:“这位先生,这个骗子是您揭出来的,要不是您,说不定今天真会有人上当受骗,您看,怎么处置才好?” 那落魄书生瞧了赛卧龙一眼,又看了看杨凤楼,摇了摇头,“我家虽然不富裕,却也不少那些银钱,今天戳破他的骗局,只是怕他再拿‘细辛’这种坏东西害人……不过,要是真只为了谋财,而不是诚心害人,就放过了他吧,只是不许他在深州行骗就是……” 杨凤楼一笑,示意宋岩放他下来。 那赛卧龙没口子地道谢,然后在众人的哄笑中落荒而逃。 “如此,多谢小哥了。” 杨凤楼摆了摆手,“先生不怪我多事就好,以先生大才,直接戳破了他的骗局,他就算还想在深州立足,恐怕也是不能了……” 说完之后,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进福隆酒楼。 自然有伙计上前招待。 一套丙类暗语之后,确认了身份,将杨凤楼等人让到了二楼的包厢之中。 可惜,杨凤楼要见的人,还没有来。 就在伙计正要离开的时候,杨凤楼突然问道:“刚才那落魄书生,是谁?不认识的话,去查查……” “回禀参军,那位,就是崔家大朗。” “崔家?和博陵崔氏,是何关系?” “他名叫崔书杰,便是博陵崔氏第三代的大朗,也就是崔家的大少爷。” 杨凤楼愣了,崔家的大少爷,那可是崔家嫡系中的嫡系,说不好听的,那可是博陵崔氏的下一代族长的热门人选,怎会穿着浆洗白的衣物,看起来如此落魄? “他是崔家第三代长孙,不过,是庶出,不过崔家千年传承之中,对立长还是立嫡,向来没有定论,他也颇受崔家老太爷和上一代族长的起重,不过,在他二十五岁的那一年,崔家宗族大会上,他与崔家老太爷生了争执,一怒之下搬离了崔府,依靠着为人写信卖字为生,这件事,深州城内,很多人都知道……” “他因何与崔家老太爷生争执?” “小人权限不够,不得而知,如果参军大人需要的话,请下令调阅档案。” “好,你持我手令,将档案拿来。” 伙计领命而去,片刻即回。 杨凤楼看着手里的卷宗,不由得眼睛一亮,看完之后,用手轻轻敲击崔书杰的人名,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有点意思。 就在此时,杨凤楼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104章 青云门 “见过杨参军。” 来人年岁已然不轻,三十余年的风霜雪雨,虽然并为完全摧毁了他的面庞,不过细微之处,也刻画出了足够的岁月的痕迹。 杨凤楼从李思睿处听闻,此人名曰瑞木南山,从二十一岁进入右龙武军,一直就在李思睿的手下做事,至今已然十五年,他为人沉稳,心细如,更兼天赋尚可,在三年前已然成就七品武夫,在李思睿的情报网中,算得上名列前茅的行动人员。 这一次,李思睿将瑞木南山派出来,具体的任务,就是打入青云门,尽可能多地获取青云门的各种情报。 事实上,杨凤楼所了解的情报,大部分都是来自瑞木南山。 这次见面,是杨凤楼在离开镇州之前,特意向李思睿申请的,他要亲自面见瑞木南山,获取最新的青云门情报。 两人寒暄几句,就直接转到了正题之上。 先说青云门准备成立的时间。 乾符二年八月十五,定于青云山登仙广场,举办青云门的成立仪式,与此同时,还有新晋门派弟子的招揽大会。 再说青云门的具体架构。 青云门门主一人,副门主两人,长老四人,堂主六人, 剩下的人,暂时以“弟子”相称,也有等级划分,核心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 瑞木南山,就是青云门六位堂主之一的传功堂堂主,主要负责对各级弟子传授功法。 现在的青云门,仅有核心弟子二十一人,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暂缺,在八月十八要举行的新晋弟子招揽大会上,主要招揽的,就是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 这么算下来,青云一门,真正核心的人员,只有三十四人而已,这个数字,要是放到江湖上小门派头上,也许勉强能算作兵强马壮,不过,要是考虑到博陵崔氏在青云门成立之前的种种造势举动,就显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了。 第三,瑞木南山又介绍了一下青云门的核心成员。 门主,崔忠,三品武夫,善使双刀,一套阴阳刀法,在江湖外功评级中,能够稳居上下,算得上一把响当当的好手,他本是孤儿出身,很小的时候,就被上一代崔氏族长收留,幼年练武,长成之后,成为崔氏祖宅的护卫副统领,对博陵崔氏可谓忠心耿耿,这回崔氏成立青云门,把他推举出来成为青云门门主,可谓题中应有之义。 副门主之一,崔义,四品武夫,善用钢鞭,所用鞭法名曰打神,气势不小,评级却不高,仅能占据中平,他的出身与崔忠相仿,只不过是个小乞丐出身,在十三岁的时候才被崔府收留。 另一位副门主,蒋流风,同样是四品武夫,惯用长剑,一手清风剑,用得出神入化,单打独斗,稳压崔义一筹,他却不是崔府侍卫出身,据说是崔氏一位嫡系子弟的朋友,受邀加入了青云门。 在青云门中,除了这三位绝对的核心之外,四大长老和六大堂主,各有详细资料,其中,比较令人意外的是,有一位长老,赫然是一位二品小宗师。 他叫南宫楠,二品小宗师,手持名剑焚天,惯用烈焰剑法,在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小宗师中,也算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南宫楠之所以成为青云门的长老,除了他本身功力深厚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算是崔家的一位外戚,现年五十六岁,结之妻,就是崔氏族人,虽然不算做嫡系,却也是血源并不淡薄的旁支,也这让南宫楠被打上了深厚的崔氏印记。 最后,瑞木南山,还按照右龙武军行动操典的要求,给出了一份青云门核心人物的忠诚度评定。 忠诚度评级最高的,自然是崔府侍卫出身的崔忠和崔义。 由于他们特殊的经历,这青云门一正一副两位门主,对崔氏的忠诚度,毋庸置疑。 排在第二个等级的,自然是崔氏外戚南宫楠。 这位二品小宗师现在已经年届知天命,又常年和崔氏一族走动来往,说关系有多亲密,忠诚度有多高,那不现实,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喜欢“一动不如一静”,给个青云门长老的职位养老,据右龙武军的估计,这位二品小宗师,心中说不定多高兴呢,所以,他的忠诚度虽然不是最高,却是青云门整个核心体系中最稳的一环,当然,如果整个青云门面临身死大难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 排名最低的,就是那位外聘来的副门主蒋拯。 据右龙武军的可靠消息,这位蒋拯,乃是崔氏第三代十三爷引荐过来的,崔家十三爷乃是崔氏经营方面的主要负责人,自然免不了和江湖人士结交,认识蒋拯也不足为奇,能够将蒋拯引荐到青云门中,据说是花费了大价钱的结果。 这种引荐方式,就有意思了,不管崔十三爷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可以确定蒋拯乃是一个贪财之辈,这样的人,与其说忠于崔家,还不如说忠于开元通宝呢,,自然,他在忠诚度的评级中,等级也是最低的。 “这个人,能不能争取一下?” 杨凤楼听了这么多,就问了这么一句。 “回禀杨参军,咱们已经有人去做了,只不过具体的操作不是我这条线上的人,乃是李公子安排的其他人手,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他们说起过,这位蒋拯,果然贪财,拿下他的过程,主要难度,就在价钱上谈不拢,再详细的情况,属下就不太清楚了。” 杨凤楼点点头。 李思睿经营情报多年,拥有独特的职业敏感性,对于这样的人,自然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会考虑收买的可行性,虽然暂时还没有结果,不过他的情报网络既然已经再运转,就不用杨凤楼操心了。 “这几天,青云门的情况怎么样?” “青云门上上下下,都在崔氏的配合下,准备明天的成立大会,大家各有司职,很是忙碌,除此之外,就是很多江湖人士,听说了青云门会在成立大会上招收子弟,纷纷涌到深州城来,不过,这些人,都是江湖上鸡零狗碎的东西,真有能耐的,没见着几个……” 杨凤楼一听,想起了刚才那位赛卧龙,不由得轻轻一笑。 “江湖水浑,都不好混。既然是鸡零狗碎,自然在江湖中混得不好,现在青云门招收正式子弟,又有博陵崔氏在背后撑腰,自然要过来碰碰运气,也算正常……” “只是不知道,明天的成立大会,得热闹到什么程度?” 第105章青云山上青云峰,青云峰上青云宗 深州西南,有片群山,占地广阔,以最高主峰为名,曰青云山。 ≥ 青云山中山峰无数,不过大多是低矮石台石柱,真正称得起“峰”之一字的,除却主峰青云,唯有六座,分别以绿腰,悬胆,铁板,铜锤,花屏,点将为名,如同梅花六瓣,将青云山主峰青云峰围绕在中间。 青云山距离深州城不过十里,山峦叠翠,景色秀美,又没有什么财狼虎豹,历来是深州城中人消夏祛暑、踏青游玩的好去处。 不过,这种情况,在乾符二年年初就结束了。 有江湖门派青云门,要在开宗立派! 宗门,就在青云山! 原本这也没什么,你建你的宗门,我游我的青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是自得其乐。 可是,当深州人,按照几十年上百年的习惯,在踏青之日携家带口欲蹬青云的时候,却被告之,青云山乃是私家领地,非请莫入。 深州人当时就愤怒了,青云自古就是深州之青云,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别扯淡了!别以为你拎着把破刀子,我就怕你!我邻居家的二小子夜从小就舞枪弄棒,现在还不是拎过来说打就打? 青云门的人也不上火,直接出示了官凭,上面刺史衙门的大印,赫然在目。 这才让深州人偃旗息鼓,回城以后细一打听,纷纷后怕不已,原来是青云门可不仅仅是一个江湖门派,它后面还有博陵崔氏撑腰,怪不得能通过深州刺史买下青云山……算了,不就是踏青么,城北那片草坡也不错,还省得爬山,年年上青云,多累? 不过,青云门成立这件事情,深州人还是想简单了,别的不说,随着青云门成立日期的渐渐来临,深州城内多了数不清的江湖人士,一个个腆胸叠肚横刀带剑,把深州城挤得满满当当,最可气的是,还有很多江湖上的鸡零狗碎,也跑来凑热闹,一时之间,小偷小摸,调戏良家,坑蒙拐骗,种种恶心事层出不穷,搞得深州城一阵乌烟瘴气。 乾符二年八月十五,青云门成立的日子,普通深州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这些江湖人,都该滚蛋了吧…… 果然,刚刚一大早,众位江湖上所谓的大侠,就从宿醉中醒来,呼朋引聚,直奔西南,全去参加青云门的成立大典了。 杨凤楼,也在其中。 他和宋岩柴飞,分别乔装改扮,混迹在各路江湖人马之中,一同前往青云山。 杨凤楼三人这一次前去,身上的任务倒是不重,只不过准备探查一下青云门成立大典的种种消息,以便与李思睿的情报网络做一个印证。 青云山距城十里,青云门的宗门,在青云峰山腰,深州城出,路都算不得近,不过在江湖人的脚下,也算不得远。 一出深州城,各路江湖人马就放开了脚力,有心卖弄的,直接展开了轻功身法,努力维持了江湖高手的姿态,奋力向前,一时之间,深州西南,如同万马奔腾一般,倒真有一种豪迈的架势。 杨凤楼隐藏在人群之中,不紧,不满,跟着人群,快步向前。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杨凤楼就随着人群,抵达了青云山脚,略作休息之后,开始登山。 一路行来,杨凤楼在奔行之余,开始仔细观察这青云峰的营建,于细微处,现了很多蹊跷之处,不由得大为惊异,思量良久,苦于手上的资料不足,只得暗暗记在心里,等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又是半个多时辰,杨凤楼终于抵达了青云峰半山腰的青云广场,青云门的成立大典,就是在这里举行。 青云广场,占地不小,一看就知道博陵崔氏投入了大价钱,借助地势,硬生生地在青云峰半山腰,凿出了一个足以容纳千人的大广场,这让众多江湖人士,对青云门的实力刮目相看。 青云广场已经布置停当,正南是一座高台,青云门的核心成员和与会的主要观礼嘉宾,都会在那里就坐,东西侧,也高搭了凉棚,以供各路江湖人马歇息。 正中间,是一座高台,一丈来高,三丈三见方,怎么看这么是一座擂台,真不知道青云门在成立大典的时候,怎么会搭一座擂台出来? 台下早已人声鼎沸,各路江湖人马聚集到一起,怎一个热闹了得!有关系好的大声谈笑,有仇怨的各自横眉立目,也有江湖中没什么名气的少侠,殷勤地恭维着传说中的江湖名宿,希求对方指点个一招半式。 在这纷纷扰扰之中,杨凤楼冷眼旁观,比照这脑海中的资料,认出了几个有名的江湖匪类,也认出了几位声明广播的江湖大笑,不过看着他们一副视而不见,井水河水、两不相干的架势,心中还真有点感慨。 江湖水浑,都不好混啊…… 不多时,吉时已到。 有青云门知客,在宗门之外高声大喊: “赵州降龙门,门主奔雷手崔让崔大侠,亲率门人弟子三人,到贺!” “沧州铁枪门,副门柱八方夜雨刘全贵刘大侠,亲率门人弟子六人,亲自到贺! “幽州龙虎帮,帮主飞天龙葛鹰葛大侠,副帮主下山虎古韵传古大侠,亲率门人弟子四人,亲自到贺……” …… 这些门派,仿佛就像事先排练好的一样,排着队笑呵呵地一一进入青云门宗门,拱手为礼,爽朗大笑,要不是他们身上都带着自家的兵刃,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大地主孩子满月呢。 到贺的宗门,一个接一个地唱名进入青云门,当真是热闹了好半天的时间。 杨凤楼在人群中仔细倾听,脑海中不断对比各个江湖门派的资料,现,这些宗门,大都是河朔三镇这边二三流的小门派,都没啥实力,门内最强的高手,也就是在四品五品中徘徊,甚至那所谓的幽州龙虎帮,名字叫得响亮,其实就是一群马匪,帮主副帮主都区区六品武夫,只不过两人练就了一手联击的功法,这才勉强在混乱的江湖中生存至今。 就在杨凤楼对比这些江湖小门派的资料的时候,青云门的知客,突然爆出一声惊呼,随后,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声暴喝! “盐帮,巡查副使,黄爻,亲率盐帮门人弟子一十三人,亲自到贺!” 青云广场,顿时,爆出一阵惊呼,如同海浪,席卷了整个青云峰! 盐帮! 号称天下第一帮派的盐帮! 高手众多,帮众众多,来钱门路众多的盐帮! 竟然亲自到贺! 哪怕仅仅是十二位巡查副使之一,也足以给青云门增光添彩! 而杨凤楼,却面色铁青地握紧了拳头。 黄爻! 黄巢堂弟! 曾经,围攻杨烈! 第106章招收弟子 杨烈先败于江湖宗师王仙芝,后被黄巢叔侄八人围攻,重伤而逃,这黄爻,就是当初围攻杨烈的黄氏子弟之一! 也就是说,他是杨凤楼的杀父仇人!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凤楼还想早些结束博陵崔氏的任务,快点去找他们报仇,却没有想到,这个黄爻,竟然直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杨凤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双拳,继而,抬起了头,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青云广场上,各路江湖人马还在不停地议论,大部分都在称赞青云门,竟然能够请得盐帮出现在宗门成立大典之上,当真是底蕴深厚,当然,也有人在猜测,盐帮此来,是不是不怀好意,不过,这种零星的议论,自然很快被淹没了。 盐帮黄爻等人,倒是和其他小门派一样,乐呵呵地走进青云宗门,奉上礼物,高声道贺,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 黄爻等人能够如同其他门派一样,对待青云门,青云门可不敢像对待其他小宗门一样,对待盐帮。 青云门门主崔忠,副门主崔义,蒋拯,亲自走下高台,上前迎接,自有一番热闹。 就在这时,青云门知客又是一声惊呼,随后高声唱名。 “碧涛门,朱雀堂堂主,霹雳火霍成霍大侠,亲率门人弟子八人,亲自到贺!“ 整个青云广场,又是一阵惊呼! 盐帮和碧涛门,竟然同时来为青云门成立到贺! 这还了得! 无论是谁,一进江湖,就听过一个顺口溜。 “一气三清一佛堂, 一拳一掌豪气扬, 盐帮丐帮龙王帮, 行走江湖避诡郎!” 这个顺口溜中,说的就是当今江湖的十大门派,其中“一拳一掌豪气扬”中的一掌,就是说的燕北碧涛门赖以传承的碧涛掌,自然,碧涛门,也名列江湖十大门派之一。 而盐帮,自然不用多说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云门,竟然得盐帮碧涛门先后到贺! 青云门这个面子挣得大了,副门主崔义亲自引领盐帮落座,门主崔忠带着副门主蒋拯,再次走过青云广场,亲自迎接。 又是一番喧闹之后,盐帮和碧涛门纷纷落座。 盐帮坐在了广场西侧的凉棚下。 而碧涛门众人,则坐在了广场东侧的凉棚下。 杨凤楼突然现,盐帮和碧涛门,隔着中央高台而坐,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不由得开始暗自思索。 不提杨凤楼心中所想,只说青云门。 青云门突然得到盐帮和碧涛门同时到贺,不由得心花怒放,副门主蒋拯飞身上了中央高台。 “诸位,请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以雄浑的内力逼出,竟然声震整个广场,让青云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仅仅这一手,就出了广场上大多数人的能力范畴,可谓先声夺人。 “是一剑西来蒋拯蒋大侠!” “好家伙,最少是四品内力,果然威力无铸!” “静静,都静静,听听蒋大侠要说什么!” 广场上,先是爆出一阵议论,随后慢慢安静了下来,将近千人,都仅仅盯着高台上的蒋拯,等着他再次开口。 “今天是我青云门正式成立的日子,多谢众位江湖同道赏光!” “我青云门占据深州青云山开宗立派,旨在传承武德,结交同道,在这煌煌盛世,做一名天平人,也是为了保卫这深州一方水土,略尽一番绵薄之力……” 原来,这位蒋拯蒋大侠,是作为青云门的副门主,代替青云门上上下下,做青云门成立的致辞。 按照道理说,他致辞的内容,必是青云门日后行事的总纲领,这对一个门派,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不过,蒋拯一开口,就是什么煌煌盛世,什么护卫深州这一方水土,这种话说出来,根本引不起各路江湖人马的兴趣,到了最后,蒋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引来了阵阵嘘声,最后总算是各路江湖人马顾及青云门的成立大典,还没有闹出更为过分的事情。 不过,却也有胆大的江湖人士,在人群之中高喊: “蒋大侠,副门主,这些东西,是你们门主长老才要去琢磨的事情,咱们听不懂,也不想听!某家只是听说,你青云门成立之后,要广招江湖人士入门!我们都是冲着这个来的,蒋大侠,现在你青云门也成立了,该给我们个准话了吧?” “就是,青云门到底招不招弟子,又如何招收弟子?” “拿出个章程来吧!” …… 蒋拯一笑。 “承蒙各位江湖同道看得起,愿意加入我青云门中!那我就将青云门招收弟子的章程说一下!” “青云门弟子分为核心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在青云门中,各有权限,不便多说,仅举一例,内门弟子,可以在讲经堂中,借阅江湖五品以上内功,以及中上品级以上的外功!” 蒋拯话一出口,青云广场,简直炸了! 混江湖,归根结底,还是以“武”字为根本! 能够提升江湖人武功等级的内功心法和外功招式,无一不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惜的是,这种东西,在江湖上,几乎稀少得到传说的程度! 不说别的,头几年,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来一本《断水刀》的倒谱,仅仅评级为外功中上而已,就在江湖上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那一场江湖混乱,直杀得剑南西道血流成河,最后还是青城太岁宫人悍然出手,才算停下了这一场江湖风波。 现如今,只要加入青云门,成为一名内门弟子,就能够借阅中上等级的外功!? 更有头脑灵活的江湖人士,直接想到,内门弟子就能借阅中上外功,如果是核心弟子,岂不是能够借阅更高等级的武功!? 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么!? 想到这里,青云广场上各个江湖人士,都两眼放光了! 蒋拯很是满意台下江湖人的反应,微微一笑: “下面,我说说加入青云门的具体方式。” “第一,根据品级直接进入,只要是江湖九品以上武夫,只要显露自身的内功品级,就可以直接进入青云门,不过,必须从外门弟子做起。” “第二,打擂,无论您的品级如何,只要在这擂台之上连胜三场,就可以进入青云门,如果内功品级在七品之上,就可以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第三,挑战,无论你的江湖品级,可以挑战我青云门十名核心弟子,只要不落败,就可以成为青云门,从内门弟子做起……” “诸位同道,我再提醒一句,在我青云门内,实行的是弟子积分制度,无论你的起点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只要进入了青云门,为宗门做出足够的贡献,自然能够获得足够的积分,用来提升你的等级……所以,在这次招新大会上,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都是一样的……” 蒋拯这句话,不说还好,等说完之后,各种江湖人马纷纷暗骂,原本还有人真想通过评定等级进入青云门,结果不成了,江湖人最是讲究脸面,日后一聊,我是获胜三场进入青云门的,我是挑战核心弟子进来的,我是评定等级进来的,没打……谁丢得起这人? 蒋拯笑得跟头狐狸似的。 “那么……谁先来?” 第107章我来! 蒋拯话音刚落。 高台之下,就是一声断喝。 “我来!” 嚯,是谁? 广场上的江湖人都惊了,中国人都知道“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江湖人更是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这蒋拯刚把青云门招纳弟子的具体办法说出来,多数江湖人还没有决定心中取舍的时候,竟然有人直接上台?真不知道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袋发热直接就上去了。 众人左右观瞧,只见一名大汉,已然飞身上台。 等杨凤楼看清了对方的样子,顿时一脸黑线。 他这是那恩将仇报的幽州四虎老大,张飞龙。 张飞龙冲着蒋拯一抱拳,“蒋大侠,某家幽州张飞龙,在江湖上有个小小的绰号,叫做飞天龙,今天听了蒋大侠所言,心中有所触动,准备投入青云门门下!” “我虽是一名江湖武夫,却也不屑那评级入选的方式,就想在擂台之上,会一会天下的英雄!” 蒋拯不知道他的底细,一看张飞龙长得豹头环眼,雄壮非凡,再听他说话豪情盖天,忍不住新生好感。 “好,如此最好!我祝飞天龙,飞龙在天!” 说完之后,转身冲台下高喊:“哪位……” 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来!” 嚯…… 这回不仅天下江湖人发愣,就是蒋拯这位四品武夫,都惊了! 嚯,青云门现在这么受欢迎么,话都不等人说完,就急着进青云门么? 定睛一看,台上大汉,生得豹头环眼,也是雄壮非凡。 台下之人一阵阵地发愣,这二位……怎么长得这么像? 杨凤楼也是一愣,仔细一看台上之人,差点笑出声来。 认识,幽州四虎的老二,张飞虎! 能不像么?亲兄弟! 张飞龙张飞虎两人见面,一点柔情蜜意都没有,反倒像是仇人一般,也不答话,各自虎吼一声,就撞击到了一起,战成了一团。 双方你来我往,不过五六招的工夫,张飞龙一记黑虎掏心,一拳轰在了张飞虎的胸前,直接把张飞虎轰下了高台。 此时,又一名大汉,生怕被别人抢了买卖一般,高喊一声,跳上台来。 生得豹头环眼,雄壮非凡! 幽州四虎,第三虎,张飞彪! 两人并不答话,上来就是拳来腿往,三五招之后,又是一招黑虎掏心,张飞彪被张飞龙,以同样的力度,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角度,一拳轰下高台。 张飞彪落地之前,还在高喊, “啊……你好厉害……” 杨凤楼双手捂脸,不忍再看,这演技……太浮夸了…… 现在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分明是张飞龙兄弟,利用规则的漏洞,假打擂! 他们兄弟们想得好,一连三场,直接把张飞龙送到内门弟子的位置上,然后剩下的兄弟,也不用打擂啊挑战啊,直接评级进入青云门,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张飞龙一个内门弟子在,那些功法啥的,不就等于四个兄弟全有?又安全,又省事,何乐而不为? 他们当然又安全又省事了,可别人不干啊! 台上,蒋拯直接黑了脸,这是拿青云门当傻子呢?要是第一个内门弟子是怎么招进来的,青云门可算在江湖上出了名了,这门派也别组建了,所有核心成员,全都集体抹脖子吧,太丢人了! 台下的江湖人,纷纷大叫,有认识幽州四虎的,直接开骂。 张氏兄弟见到事情败露,却也不怕,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这样下来,就算不能进入青云门,也可以私下与他们交涉,少说要个什么功法之类的,问题不大,谁让这个招纳弟子有漏洞呢? “我来!” 幽州四虎的老幺张飞豹,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在三哥上台的时候,早早就等在了高台下面,一看三哥下台,直接大喊一声,就要飞身上台! 却不想,人在半空,突生状况! 一道身影,如同白鹤冲天,从人群中陡然而起,竟然后发先至,赶上了半空之中的张飞豹。 “还是我来吧!” 说完,猛然出手,一掌摁住张飞豹的肩膀,狠狠下压。 “轰!”的一声,张飞豹竟然在毫无防备之中,被他一掌拍了下去,狠狠砸在高台之下,狼狈不堪。 而这位白衣少侠,借助一压之力,横渡半空,飘飘荡荡地飞上高台,毫无一丝烟火气。 “好!” 少侠白衣银枪,昂然挺立于高台,当真是风度翩翩,顿时引来一阵震天般的叫好。 更兼得破坏了张氏兄弟的计划,算是为所有江湖人出了口恶气,让所有人都不吝啬自己的欢呼声。 张飞龙的脸,顿时黑了。 “是你?” “不错,正式你家赵爷!” 正是白衣赵良! 杨凤楼在台下看着白衣赵良,不由得暗自点头,这货还真有点搅屎棍的潜质,跟人捣乱,简直是无往不利!当然,如果他不给自己捣乱的话,看着……真是痛快! 原来,白衣赵良在被杨凤楼三招击倒之后,又被他以家中老母作威胁,只得听命于杨凤楼,任务倒是也简单,在合适的机会进入青云门,按时传递青云门的消息即可,其他的时期,杨凤楼不会多加干涉。 这才有了白衣赵良,也要加入青云门的一幕。 闲话不提,只说赵良张飞龙两人在台上,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张飞龙怨恨赵良破坏了兄弟几个的计划。 赵良恼怒张飞龙在承天镇将自己看作江湖菜鸟。 “你个小辈,坏了爷的大事!”张飞龙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上了台,也别想着下去了,你家张爷爷已经拿下了两场,只要再把你砍翻,我照样是内门子弟!正好,于公于私,新仇旧恨,咱们今天就做了了断!” 赵良一声冷笑,“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手底下,见真章!” 两人话不投机,自然是半句都不愿多说。 张飞龙一摆手中横刀,一招力劈华山。 赵良长枪一抖,就是一招毒蛇吐信。 高台上,刀枪并举,两人就战在了一处! 第108章 踢场的,来了 赵良和张飞龙战在了一起,你来我往,片刻之间,就是十几个回合下来。 台下的江湖人这才发现,虽然这张飞龙品行堪忧,不过手上还有点功夫,一套刀法使用出来,虽然看不出什么跟脚,却也法度森严、杀伐凌厉,在配合上他自身的八品内力,也能勉强算作一个江湖小小高手。 很多人都在暗自思量,如果是自己上台,恐怕还真不见得能够战而胜之。 只不过,张飞龙在赵良的面前,就有点不够看了。 白衣银枪,身法灵活,内力雄厚,最抢眼的是那一杆银枪,忽东而西,忽左而右,盈尺的枪尖,仿佛风吹梨花一般,银光闪闪飘渺难测,自带一种诡异的优美,又如同暴雨一般,密不透风又杀机重重! “暴雨梨花枪!” 很多识货的江湖人,都纷纷惊呼。 “赵家传人,重出江湖!” “赵四将军的后人,怪不得如此!” …… 赵良最是看重自家出身,现在被旁人叫破了跟脚,还大加赞叹,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将手中银枪舞动得更快更狠,一时间白衣飘舞,银枪如龙,远远一看,还真仿佛是赵四将军附体一般。 这,可就苦了张飞龙。 他本身内力不强,手中刀法又是偷师所得,威力最大的杀招,根本没有学会,刚开始对战赵良的时候,还能凭借着胸中的怨气杀出点气势,现在赵良有如神助,那是因为人家就是赵子龙的嫡系子孙,可他张飞龙也就勉强是张三将军的同乡,根本得不到三将军一点恩惠。 说时迟,那时快 赵良一声断喝,运用“崩”字诀,一枪崩开横刀,甩动银枪,横扫张飞龙咽喉,逼得他连忙后退,赵良左手收,右手推,枪尾如同毒龙,凶猛刺出,直奔张飞龙面门,逼得他只能再次后退。 张飞龙在连续后退之中,露出胸口空门,被赵良狠狠一扫,直接打倒在地。 赵良,胜! 台下顿时响起震天般的喝彩声。 就连台上的四品蒋拯,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等到叫好神慢慢回落,蒋拯开口。 “白衣赵良?好!青云门欢迎你的加入,你将是青云门第一位内门弟子!”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惊呼,更多是意外。 杨凤楼在人群中,不由得暗自点头,这位蒋拯被推出来代表青云门处理事务,果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在张飞龙兄弟刻意钻空子之后,果断地接收赵良为内门弟子,不但直接抹去了张氏兄弟所带来的恶劣影响,还隐晦地向赵良表达了谢意,可谓一举多得,当然,要是再有个不开眼的站出来,让他为青云门立威,这事可就是再圆满不过了。 果然,真有不开眼的。 张飞龙一个骨碌从台上起身,一手捂着肋叉子,一边高声叫道:“凭什么!?不是说打赢三场才能做内门弟子么?他刚刚赢了一场,还差两场……”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发现眼前的蒋拯不见了。 微微一个愣神,蒋拯已然贴近到他的面前。 “真当我青云门不敢杀人!?” 蒋大侠一声断喝,悍然出手。 一拳。 仅仅一拳! 直接将张飞龙轰飞,人在半空,已然吐血连连! 蒋拯出手之后,冷冷一哼,爆发内力,厉声高喝: “青云门以诚立宗!诚信以待诸位江湖同道,却也不可轻辱!以后,再有人胆敢使用欺瞒手段,妄图进入青云门,他,就是下场!” 话音落地,声震山峰,一时之间,青云上各个山峰之间,都响起了回音,只听得“下场、下场、下场……”之声不绝于耳,着实震慑了心怀诡谲的宵小之辈。 蒋拯这一手立威,效果很好,至少随后再登台的江湖人,要不然规规矩矩地报出自己的等级,要不然拼尽全力赢得擂台胜利,再也没有像张飞龙一样的人了,只不过江湖人良莠不齐,让整个擂台战斗都维持在七品八品对决的样子,实在有些沉闷。 时间流淌,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些比赛中过去了。 蒋拯再次上台,坦言时间不早,青云门为众多江湖同道准备了薄酒饭菜,等大家吃喝已毕,再继续进行。 等到下午一开始,就开始有人上场挑战青云门的核心弟子。 这些核心弟子果然不凡,出手的几人,都是六品以上的内力,外功也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功法,战斗起来的场面,果然要比上午精彩地多。 杨凤楼一直冷眼旁观,心中暗暗记下被青云门招纳之人,尤其是那些青云门的核心弟子的情况,等回到驻地,说不得,还要通过李思睿的情报网络,再查查这些人的来路。 又一位江湖人上台挑战,惜败于核心弟子之手,不过也被青云门招收为内门弟子。 随后,擂台之上,竟然沉寂了下来。 一时之间,竟无人上台。 原来,前来青云门参加成立大典的江湖人士,大部分都是像张飞龙一样,准备碰碰运气,一旦动了真章,他们都会掂量掂量自家的份量,说句不好听的,真有能耐的,早就上台了,而没有上台的这些人,真想加入青云门的,自然就会参与评级,犯不上再登台去丢人现眼了。 所以,高台之上,就空闲了下来。 青云门一天时间,已经招收了内门弟子十五人,外门弟子若干,算得上心满意足,也并不愿意节外生枝,就等着再过片刻,直接宣布结束就好。 却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一人突然登上了高台。 身形高大,手提双刀。 台下看起来人之后,顿时一阵惊呼。 不是因为这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而是因为,这一位,乃是蓟州双刀门的一位堂主,名叫阚双! 看到他上台,众人都纳闷了,难道这阚大侠要叛门离开双刀门? 蒋拯也愣了,赶紧上台,抱拳问道:“阚堂主,不知道您这是……?” 阚双一乐。 “蒋门主,今天青云门招纳弟子,堪称江湖上一大盛事,我们双刀门,也是诚心恭贺而来,不过,这么一天下来,全是看这些弟子们争来斗去,实在无聊的紧,阚某不才,一时技痒,想要领教一下青云门高手的高招!” 蒋拯一听,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而台下的观众,却来了兴致。 嚯,踢场的,来了! 第109章 乱战(第四更) 不管阚双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在青云门开宗大典上挑战青云门的高手,就是踢场子! 青云门还不得不接! 连个双刀门的堂主都打不过,甚至不敢打,还开什么宗,立什么派?以后,还怎么让青云门在江湖上立足!? 所以,蒋拯一听,脸顿时就黑了,刚想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暴喝。 “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弟子负起劳!“ 说话间,一道身影跃上了高台。 白衣赵良! 蒋拯一看,心中顿时一喜,由赵良出战应对踢场子的阚双,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白衣赵良现在虽然是青云门的内门弟子,不过却是刚刚加入青云门,即便他输在阚双的手上,也不过是“还没来得及教导”,与青云门威名无损,如果他赢了的话,嘿嘿,能够战胜双刀门堂主的江湖高手,要哭着喊着进入青云门,这样一来,青云门如何,还用多说么? 嗯,这孩子懂事。 蒋拯虽然非常愿意赵良出战,表面不露声色,还故作恼怒地说道:“胡闹!阚堂主在江湖上成名多年,早早成就了六品武夫,一双阴阳双刀使得出身入化,在河朔一带声名赫赫,岂是你能够应对的?再说了,阚堂主挑战的,是我青云门的高手,你一个刚刚加入门派的小子,如何称得起‘高手’二字?还不与我退下!” 赵良听得心领神会,一抱拳,“副门主容禀,小子自然称不上高手,不过小子加入青云门,寸功未立寸草未得,实在心中有愧,见到阚堂主登台,也是见猎心喜、一时技痒,说不得其他,也想讨教一二,还请副门主成全! 蒋拯一听,嗯,这孩子懂事,不但强调了自己并非青云门高手,还把“一时技痒”四个字还了回去,果然不错! “如此,你便一切小心吧。” 阚双在旁边听着,好悬没气死,这青云门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逗哏,一个捧哏,不但把赵良从青云门摘了出去,还把自己的底细兜了个底掉,当真可恶!本想挑战青云门的高手,被赵良这么一搅和,肯定不成了,不过也没关系,打了小的,就不信,老的不出来! 想到这里,也不搭话,抽出双刀,直接动手! 赵良也不客气,舞动银枪,就和阚双,战做了一团。 杨凤楼静静观看两人对战。 阚双内力深厚,却刀法稀松。 赵良枪法精湛,却内力稍欠。 一进一出,一上一下,两个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杨凤楼看着他们的战斗,感觉赵良的赢面还要大一些,毕竟暴雨梨花枪乃是赵子龙真传,在江湖上评级,最少也是上中之选,赵良作为赵家嫡系子弟,自然得到暴雨梨花枪的真传,能否取胜,就要看他在枪法上,能有几份火候了。 以杨凤楼对赵良的了解,这货虽然脑子有坑,不过在武学一途算得上一个奇才,又浸淫暴雨梨花枪多年,已然到了得心应手的程度,取胜,自然是情理之中。 果然,双方交手不过三十招。 赵良单枪直入,被阚双单刀隔开 随即变招毒蛇摆尾 再被格挡之后,银枪直立而起,以枪作棍,一个“砸”字诀,被他用得酣畅淋漓,狠狠一枪砸在阚双的双刀之上,直砸得他双刀脱手。 随后,上步,出枪,银枪枪尖,点在阚双咽喉之上。 点到即止,却暗含杀机。 胜负已分! 阚双,掩面而去。 赵良,再立新功! 青云门中,自然是一片欢呼,尤其刚刚加入青云门的江湖人士,更是大呼小叫闹腾得厉害,这帮家伙也想得明白,青云门以后越是强大,自己的实惠就越多,现在不过惠而不费地叫几声好,又有什么?再说比不上白衣赵良登台杀敌,比叫好,还怕谁? 众人有心攀比之下,叫好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犹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就激怒了其他的江湖人士。 又有一人飞身上台。 “兖州千里独行晁大海,请教!” 说完之后,也不等赵良反应,直接动手。 赵良无奈之下应战。 他对阵双刀门阚双,虽然战而胜之,却也消耗了大量的内力,已然疲惫不堪,紧接着又对战晁大海,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位晁大海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尤其轻功身法更是独步兖州府,现在完全施展开,让赵良应对起来相当困难。 两人对战了二十余招之后,晁大海抓住赵良一处破绽,一脚踹在他的左肋,把赵良踢倒在地。 至此,赵良落败。 青云门中江湖人顿时不干了,纷纷叫骂,什么恶言秽语,直接往上甩,直气的晁大海哇哇大叫。 不想这时,又有人登台。 “幽州龙虎帮,古韵传,请教!” 出乎意料,青云门还没有派人出击,幽州龙虎帮倒是先不干了。 双方都不多话,直接战在一处。 龙虎帮古韵传虽然是以合计之术著称,不过,他手上的功夫也不算弱,再加上他本身是一位六品武夫,对晁大海的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只不过十余招,就战而胜之。 然后,古韵传还没来得及交代什么场面话,有晁大海的朋友直接上台,又古韵传战到了一起…… 古韵传,再胜。 又有人上台,这回历经百招,终于击败了他。 幽州龙虎帮不干了,帮主葛鹰上场…… 就这样,也不知道战了多少场,刚开始的时候,江湖人还分得清立场,谁是踢馆的,谁是助拳青云门的,谁是纯粹捣乱的…… 到了最后,完全打成了一锅粥,很多江湖人士,把陈芝麻烂谷子一样的江湖恩怨,又重新提了起来,那真是你打我,我打你,我找朋友再打你,欸,不对,这个朋友和我有仇,咱俩一起去打他…… 杨凤楼在台下看着,单手一扶额头。 真他么的乱! 好好的一次宗门成立大典,竟然不知道为啥,演变成了一场江湖大乱战,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唯一值得欣慰的,暂时还没有人员伤亡,所有人都在努力克制,争取点到即止。 不过,江湖人的火气本来就大,这种状态下,火气就会越来越大。 等到真正见了血,那个时候,场面就难说了…… “都给我住手!” 终于,青云门出面了。 第110章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第五更) “都给我住手!” 青云门门主崔忠,满脸漆黑地高声厉喝。 “今天乃是我青云门正式成立的日子,承蒙各位江湖同道给面子,不远千里来到深州青云山,青云门上下同感大德!诸位都是青云门的朋友,朋友来了,青云门自然欢迎,不过,要是借到贺之名,行捣乱之事,青云门自然不会放过你!” “现在,我宣布,青云门之内,不得擅动刀兵,否则就是我青云门大敌,到了那时,还请诸位莫道言之不预!” 这是崔忠在青云门成立大典上第一次正式发声,谁都没有想到会是眼下这么一种情况。 而且,听他的话语,这青云门门主行事风格很是硬朗,不再像副门主蒋拯一样圆滑世故,也许在下一刻,真有可能会暴起伤人。 面对一位三品江湖武夫的怒火,很多江湖人士的火气都慢慢消散了,即便现在高台之上对战的两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兵刃,互甩了一个阴狠的眼神,各自下台去了。 崔忠第一次张口,就得到了这样的效果,他很是满意。 不过,就在此时,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来了青云门这一亩三分地,自然要给青云门面子,不过,有的事,不是看面子就能够过去的……” 崔忠回头。 说话之人,正坐在高台东侧的凉棚之中。 黄爻! 盐帮巡查副使! 崔忠的眼一眯,冷冷地看着盯着黄爻。 “黄大侠这话……什么意思?” “崔门主,不是冲你的青云门……我是有些事,要请教碧涛门的霍堂主……” 黄爻嘿嘿一笑。 “崔门主也知道,黄某不才,忝为盐帮的十二名巡查副使之一,做的,就是巡查天下盐道,一是纠察我盐帮违法乱纪之事,二呢,就是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与我盐帮为敌……” “前些日子,我盐帮听到报告,在卢龙方镇,我盐帮帮众遭受打击,不但财货被劫,还损伤了二十三名好手……多方探查之下,发现是碧涛门的手笔……嘿嘿,这次我奉命前往卢龙,一方面,是为青云门到贺,另一方面,也是要和碧涛门解除一些误会……可巧,今天,就在这青云山中,碰到了碧涛门的霍堂主,说不得别的,只能借贵宝地一用,请霍堂主赐教一二……” 说罢,长身而起,也不见如何运力,直接飞跃了凉棚与高台之间足足五丈距离,这一手豪无烟火气的凌空飞渡,就足以震惊全场。 黄爻也不管高台下众人什么反应,一脸冷笑地看着西侧凉棚。 “霍堂主,请吧……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您来说说,碧涛门和盐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怎么对我盐帮赶尽杀绝了呢?” 台下一片轰然。 就连高台之上的崔忠,一时之间,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愣了。 盐帮也好,碧涛门也罢,都是名震天下的江湖十大门派,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江湖一流势力。 却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龌龊。 一声冷哼,陡然响起。 西侧凉棚之中,走出一名大汉。 正是碧涛门朱雀堂堂主,霹雳火霍成。 霍成满脸怒色,一步一个脚印地问问向前,每一次落脚,都会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连绵之下,如同战鼓,震得众多江湖人士心口乱跳,到了最后,甚至高台都随着跳动起来。 虽然还没有引动杀机,天地之间已经一片肃杀! 霍成上台,看着黄爻,冷冷开口。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霍堂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么?王仙芝聚众反唐,你敢说没有你们盐帮的参与?王仙芝乃是盐帮长老之一,尚君长乃是盐帮金刚之一,不说他们,就是你黄家,两辈八人,个个都是盐帮高手,那黄巢更是盐帮天王之一,不都在王仙芝的麾下效力?哼!揣着明白装糊涂!” “霍堂主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早在去年年底,我盐帮就召开了大会,声明王仙芝尚君长反唐,乃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我盐帮毫不相干,此事早就传言江湖门派,难道霍堂主不知道?” “哈哈……”霍成仰天一声大笑,“你盐帮拿天下人都当傻子了?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那我来问你,月前王仙芝麾下群贼,已然有几万之数,其中,有多少是你们盐帮帮众?哼,我就不信,一群饥民也敢投靠江湖宗师领衔的反唐队伍!只恨我碧涛门远在幽州,不能飞身河南道,真恨不得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全部击杀才好!” 黄爻略一沉默,却又说道: “霍堂主,刚才你也说了,那是河南道的盐帮帮众反唐,与卢龙盐帮有何关系?你想要做李唐的走狗,我不拦着你,你去河南道,直接找上王仙芝,是生是死,江湖人都要赞你一声好汉子!可是,你就窝在幽州不出来,还屠戮我幽州盐帮帮众,这是什么道理?” “哼!”霍成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号称天下盐帮是一家!幽州盐帮虽然没有举旗反唐,不过贩盐所得,还不是全送去了河南道?别的不说,要不是我碧涛门斩断了幽州盐帮的钱粮命脉,你这个反唐首领,怎么会不远千里,前来幽州?” 此时,台下已经议论纷纷。 要说近些年江湖上最轰动的事情,自然是江湖宗师王仙芝举兵反唐,江湖人士,有人看好,有人看空,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只不过大家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袖手旁观。 却不想,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盐帮,竟然在背后,给予了王仙芝这么大的支持。 而燕北碧涛门,竟然应对得如此激烈,不惜和盐帮全面开战,也要斩断王仙芝群贼的钱粮命脉。 这里面深层次的原因,普通江湖人士自然不清楚,不过他们都知道,眼前,就是一场龙争虎斗! 果然,黄爻沉默半晌之后,洒脱一笑。 “霍堂主刚刚说过,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现在看来,你真正想说的,应该是盐帮帮众,人人得而诛之吧?哈哈……既然这样,多说无益,我这个盐帮帮众就站在你的面前,就看你手上的能耐了!” 霍成哈哈一笑。 “盐帮帮众,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正要从你开始!” 第111章力与巧的顿悟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黄爻和霍成两个人,算是当着几千江湖人的面,相互撕破了脸皮,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对于江湖人来说,解决纷争的方法只有一个,拳头。 黄爻用拳。 霍成用掌。 一拳一掌,战在一起! 黄爻乃是江湖四品武夫,修炼内功不详,所用拳法,仅有一字,乱! 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乱! 拳名乃乱,拳法不乱,门户森严,攻伐凌厉,乃是江湖评级为“上下”的拳法! 霍成也是江湖四品武夫,出身燕北碧涛门,内功名曰碧涛,掌法也叫碧涛。 碧涛门以功法名称开宗立派,这碧涛掌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单单拿出来,也许仅能评级为“中上”,不过,配合了一脉相承的碧涛内功,足以把碧涛掌的威力提升到“上中”的水平,更有传闻,碧涛掌修炼到了极处,可以直接以武入道。 两人斗在一起,拳来掌往,热闹非凡。 碧涛掌自然名不虚传,掌法连绵不休,如同水波,又像海浪,层层叠叠,无休无止,要以堂皇大势,直接压垮对方。 而乱拳更是不凡,一拳一脚,随心而动,如羚羊挂角,如白驹过隙,仿佛已经超越了普通拳法掌法的招式套路,完全以灵台中的一点灵犀作为指引,攻,攻其必救,守,未卜先知! 黄爻和霍成,展开所有功法,爆发全部内力,在高台之上生死相搏,看得台下如痴如醉。 这才是高手! 以往江湖人士搏杀,要不就是以雄厚内力以力镇巧,要不就是以精妙招式以巧破力。 以力镇巧,失之粗糙。 以巧破力,流于卖弄。 哪里像这一战! 内力与招式的完美结合! 以力举巧,以巧带力! 力与巧的配合,将战斗的技艺,推向了巅峰! 杨凤楼同样看得心旌神摇! 原来,这才是高手! 一举手,一抬足,别有深意。 一出招,一运力,石破天惊! 杨凤楼再也顾不得其他,紧紧盯着高台上的两个人,生怕错失了某一个精妙的瞬间。 全身心的投入,自然带动了周身上下,一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抬了起来,上下而舞,左摇右摆,也许是罗汉拳,也许不是罗汉拳,恐怕杨凤楼都不知道自己手上到底施展的什么招式。 不过,也正是这种迷迷茫茫的状态,让他的身体与潜意识更加完美的结合,连带着苦禅内力,也在这种状态中被激活。 如同激流,充塞百窍! 那正是,苦禅流转,双拳自动! “啪!” 潜意识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杨凤楼突然感觉豁然开朗,多日间困惑着他的阻碍,在这种类似于“顿悟”的状态中,迎刃而解。 一层阻碍破开,重重阻碍仿佛被推翻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破开。 “啪!” “啪!” “啪……” 杨凤楼多日间思考研究的各种招式,清晰出现在脑海之中。 锣鼓散手! 走边八式! 乱披风仗法! 各有突破! 当真是多日积累,一朝闻道! 杨凤楼难以形容心头的愉悦! 就在此时,一声断喝,却打断了杨凤楼的“顿悟”。 “两位,是否还把我青云门放在眼里!?” 青云门的大长老,出现了。 他名叫南宫楠,乃是一名赫赫有名的江湖二品小宗师,正是青云门的定海神针! 原来,在青云门门主崔忠刚刚宣布了任何人不得动手之后,黄爻和霍成两人就打了起来,不管是因为国仇家恨,还是私人恩怨,总之,是没有给青云门面子,而且还是在青云门门主的脸上,直接甩了一巴掌。 崔忠自然愤怒。 有心上前阻止,不过一名三品武夫,在两人面前,终究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无奈之下,崔忠请出南宫楠。 二品小宗师一出场,就先声夺人。 一声断喝,饱含内力,将每一个字,都轻轻松松地送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 在场所有江湖人听了,感觉不过轻声低语。 而场中战斗的两人听了,却如同惊雷炸响! 黄爻和霍成两人,在争斗中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不说各自招式如何精妙,就是内力,完全鼓荡不休,如同烈火一般,充塞在周身上下,将力量布满全身。 结果,南宫楠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引得二人内力自发应激,再次爆发,就如同在烈火上浇了一勺油一般,直接炸开,这就等于他们在生死相搏的时候,被二品小宗师一人揍了一拳。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两人顿时受伤,纷纷口吐鲜血,跳出了战圈! 二品小宗师,一语喝散两人! 黄爻和霍成两人,有苦自知,这一下子,受伤虽不重,却也要将养几天才能好,而且,他们的苦,也只能自己吃下去,别看他们不把青云门放在眼里,却也不敢与一位二品小宗师正面硬悍,即便他们的背后站着盐帮和碧涛门,也不行! 此时,早有青云门的副门主蒋拯上前,发挥他长袖善舞的圆润,总算将盐帮和碧涛门的人安抚了下来。 自然,纷纷扰扰的青云门成立大典,也就算圆满结束了。 杨凤楼站在人群之中,虽然心中可惜,却也知道,即便没有被南宫楠打断“顿悟”的状态,恐怕也不能领会更多的东西了。 不过,现在的这些,已经够了! 杨凤楼冷冷地了高台上的黄爻一眼,又慢慢低下了头。 随后,青云门继续发挥他们财大气粗的风格,安排大量美酒美食招待江湖同道,饭后,青云门直接开放了花屏,悬胆两座山峰,作为安顿江湖人士的居所,同时放言,离开时,还会有不菲的盘缠奉上。 整整一天下来,虽然略有波折,不过,青云门的财大气粗,盐帮与碧涛门的恩恩怨怨,二品小宗师的艺压群雄,已经深深印刻在江湖人士的脑海中,也会随着他们的脚步,在不久的将来,传遍整个江湖。 总的来说,青云门的成立大典,还是成功的。 杨凤楼依旧是跟随者大队人马,低调地吃饭,低调地接过青云门准备的财货,低调地离开。 只不过,在前往深州的路上,杨凤楼又低调而刻意地掉了队,等到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转身兜了个大圈子,再上青云山! “受伤了?嘿嘿……自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第112章走边八式 青云山,山势奇特,绿腰,悬胆,铁板,铜锤,花屏,点将,六座山峰,与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小山峰,团团围绕在主峰青云周围,如同某个江湖门派之中,六位声名赫赫的高手,率领众多弟子,拱卫宗门一般。 青云门开宗立派,不但占据了青云峰,同时也囊括了包括六座山峰在内的整个青云山,只不过由于时间尚短、精力有限,除了主峰青云之外,在青云山仅仅开拓整理了四座山峰,分别是绿腰,铜锤,花屏、悬胆。 其中,绿腰、铜锤两峰,在主峰东北,正对深州方向,被青云门营建成了门派的山门,而花屏、悬胆两座山峰,被青云门拿出来,一个作为招待宾客的所在,另一个做外门子弟的居所。 杨凤楼的目标,自然就是招待外客的悬胆峰。 因为,黄爻就在那里! 早在听到黄爻这个名字的时候,杨凤楼可谓仇人见面眼红,只不过自己人单力孤无法出手,这才暂且隐忍,等到顿悟了各种招式之后,他自然又重新想到了报仇,再加上黄爻被二品小宗师喝退,受伤,对杨凤楼来说,更是天赐良机。 良机不可多得,岂可轻易错过! 所以,杨凤楼又转会了青云山。 不过杨凤楼也知道,就凭自己一人,想正面冲击七名盐帮高手的阻拦,击杀黄爻,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能隐藏行踪、快速接近,一举击杀,立刻远遁,要想到达这样的目的,就要摸清黄爻身边的情况。 不得已之下,只能违反行动操典,冒着被处罚的危险,动用右龙武军隐藏在青云门之中的内线,查询盐帮等人,尤其是黄爻居所的情况。 在他离开青云山的时候,特意留下了右龙武军的联系暗号,约内线见面。 杨凤楼隐藏形迹,特意绕开了绿腰铜锤两峰,兜了个大圈子,进入了青云山,直奔约见内线的地点——铁板峰。 时值中秋,明月皎洁,青云山中,山风轻柔,万籁俱静,杨凤楼一路行来,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在舒爽的空气中,快速向前。 一边向前,杨凤楼一边默默体会刚刚领悟到的走边八式。 走边八式,乃是杨凤楼在八步赶蝉身法基础上,融合了京剧身段程式“走边”,新近调整出来的轻功身法,分别以疾步夜潜,月暗择行,飞跨鸿沟,迂回潜行,延边蹑步,慎步巡望,急速整装,飞天十三响为名,最是适合隐藏形迹、急速奔行! 原本杨凤楼想要将“走边”融合到八步赶蝉中,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多日谋划,也只不过成功了一式而已,剩下的七式,却怎么也不得圆润,没想到今天,观战有感,竟然一法通万法通,势如破竹一般,将剩下的七式,全都融合完成! 奔行之中,杨凤楼默默感受,这走边八式,果然不凡,不但奔行速度极快,而且翩若云烟,不起埃尘,就像是清风过境一般,丝毫没有风吹草动。 杨凤楼自己估计,如果单论走边八式,在江湖上评级,恐怕也就是个“中上”的等级,这还是看在走边八式在长途奔袭上能力不俗的结果,要是论短距离爆发的话,它还远远不如杨家家传的八步赶蝉。 但是,如果单单就隐藏形迹一项来讲的话,绝对可以将江湖评级直接推上“上平”的高度! 走边八式,绝对是江湖夜行人的极品身法! 杨凤楼一边思考,一边奔行,在奔行的过程中,慢慢调整自身的习惯,同时也在调动体内苦禅内力,以期身体、内力、功法,真正地融合到一起。 好在,走边八式本就是杨凤楼为自己调整的,在谋划的过程中,也曾不断亲身测试和调整,现在走边八式成形,只不过短短的时间内,就锻炼到了小成的境界。 同时,杨凤楼也到了铁板峰下。 铁板峰,位于青云主峰西北方向,被绿腰、悬胆两峰夹在中间,因形似琵琶而得名“铁板”,山峰算不得高,上面树木郁郁葱葱,实在是个暗中行事的好地方。 杨凤楼的走边八式,在这里更是如鱼得水,即便明月当空,他也能在斑驳的黑暗中隐藏形迹,简直就像一只出生在这里的林间精灵一般。 猛然间,杨凤楼飞身上了一颗大树,藏好了自己的身形。 前方,有人! 此人身穿灰色夜行衣,头戴面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将自己的面孔,完全隐藏了起来。 只不过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杨凤楼就知道,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杨凤楼要约见的右龙武军内线,乃是他亲自发展而来,两个人相当熟悉,犯不上如此藏头露尾,就算身在青云门,也用不着如此。 这是谁?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今夜,在这铁板峰上,还有其他秘密事要进行? 杨凤楼,准备静观其变。 灰衣人没有发现杨凤楼,在林间略一停顿之后,就再次起步前行。 身法高超,速度极快,赫然是一位功力不低的江湖好手! 见到他离开,杨凤楼犹豫了。 自己前来铁板峰,乃是约见右龙武军青云门内线,获得情报之后,就要前往悬胆峰击杀黄爻,为父亲杨烈报仇,这件事,对于杨凤楼来说,很是重要。 但是,看到这位灰衣人如此隐藏形迹,怕的是也要进行什么秘密之事,想都不用想,必然与青云门有关,非常有可能会涉及到杨凤楼等人背负的任务。 一公,一私,两件事,看似没有关系,却都发生在这并不大的铁板峰上,不知道相互之间,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别的还好说,如果这位灰衣人撞见了内线,怎么办? 内线会不会暴露? 会不会影响到青云门的任务? 想了想,杨凤楼一咬牙。 私自约见内线,已经触犯了右龙武军的行动操典,如今又节外生枝,断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杨凤楼展开走边八式,慢慢地跟了上去。 灰衣人茫然无知地还在奔行,虽然他功力深厚,却难以发现发动走边八式的杨凤楼,直到他再一次停下了脚步,也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他。 第113章 密谋 灰衣人站在铁板峰的山林之中,静静等待。 杨凤楼隐藏他身后的大树后面,也只能静静等待。 时间不长,前面的山林响动。 一道人影,如果青燕出林,直接跳了出来。 短衣襟,小打扮,身材雄壮,眉清目秀。 此人一出现,杨凤楼顿时大吃一惊。 正是盐帮的巡查副使,杨凤楼的杀父仇人之一,黄爻! 杨凤楼大惊之后,又是一阵大喜,黄爻就在眼前,不用再冲击花屏峰,只要等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偷袭刺杀即可,当真是省去了诸多的麻烦! 只不过,黄爻身为青云门最为重要的宾客之一,深夜前来人迹罕至的铁板峰,又是密会藏头露尾的灰衣人,他要干什么? 杨凤楼忍不住好奇地听下去,却没想到,黄爻一个简短的称呼,又吓了杨凤楼一跳。 “副门主,别来无恙啊……” 灰衣人摆了摆手,说道: “当不起黄巡查如此称呼,我这个副门主,只不过是应景而已,一无实权,二无声名,其名难付……” 黄爻一笑。 “副门主过谦了,谁不知道青云门草创不久,南宫楠不问俗事,门主崔忠就是博陵崔氏的一个传声筒,真正管理青云门的,还不是二位副门主?你们才是真正的心向江湖,与那些有名无实的门主长老,自然不同……” 灰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然后说道: “黄巡查不用如此客气,时间有限,有什么话,直说即可……” “倒也没有什么,还是当初通过老三传递给副门主的那些话,不知道副门主考虑得如何?” 听了黄爻的话,灰衣人一阵沉吟。 “青云门乃是博陵崔氏一力组建,门主乃是崔氏家将,长老乃是崔氏外戚,就是六大堂主,二十余位核心弟子,大多与博陵崔氏关系匪浅,黄巡查您想让青云门暗投盐帮,您觉得可能么?别的不说,就是刚才提到的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同意,缺少了他们,青云门,还是青云门么?” 黄爻听了哈哈大笑。 “副门主多虑了,一个门派,内部之中,必有矛盾,只不过有的明显,有的隐晦而已,青云门乃是一个草创门派,就以后的道路,自然会有所分歧,有分歧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伤亡,您刚才提到的,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人,在我盐帮面前,算的什么?此事只要副门主同意,我盐帮在深州城外,还有二十名好手,足以保证青云门上下,按照副门主的意思行事……” 灰衣人沉默了。 杨凤楼在后方,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暗自腹诽,这盐帮黄爻,果然阴毒,明面上带领人马到幽州找碧涛门兴师问罪,实际里,却是要暗中掌控青云门! 听两人的对话,绝对不是第一次接触,想那博陵崔氏想要组建青云门,也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盐帮就能接触到青云门的副门主,而且还拥有里应外合一举成功的机会,绝对是长期暗中布局的结果。 如果博陵崔氏知道,他们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组建的青云门,在刚刚成立几天之后就脱离了掌控,真不知道他们会是如何的表情。 灰衣人沉默良久,轻轻一叹。 “看来青云门的这些人,都没有被你们看在眼里,你们,果然仅仅看重了青云山这块地方……” 黄爻一笑。 “副门主高见,青云山正是盐帮所求,具体原因,却不便多说了……” “能有我什么好处?” “金银财宝,美女权势,你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你在事成之后,为盐帮牢牢掌控住青云山左近,你就是新的青云门掌门……” 灰衣人不再答话,仿佛正在斟酌。 而黄爻也不再开口,胸有成竹地等着。 铁板峰的山林之中,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山风轻轻吹拂,甲虫低声呢喃。 突然,黄爻一笑。 “朋友,出来吧,何必藏头露尾,早就发现你了?” 灰衣人却是大急。 “有人?你怎么不早说?何必让他听到你我之间秘密?” 黄爻却笑而不答,一脸“我就是要逼你同意”的表情。 杨凤楼却是大惊,难道这黄爻身具什么江湖秘法,竟然能够看破隐藏形迹的自己? 脑海中迅速对比双方的实力,一个黄爻,正面对决就不能取胜,再加一个摇摆不定的副门主,更是万难。 难道,就这样退走不成? 就在杨凤楼还没有决定行止的时候,密林之中,却有人说话了。 “哈哈……不愧是盐帮高手,竟然能够发现我等……兄弟们,都出来吧……” 说着,带着一票人马走出密林,俱是身穿黑衣,黑巾蒙面。 杨凤楼长出一口气,原来是另有其人。 再看林间。 黑衣人不再隐藏形迹,走出山林之后,迅速散开,将黄爻和灰衣人团团包围。 灰衣人的脸色看不到,想必难看得厉害。 黄爻的脸,也黑了。 他刚才确实听到了一丝响动,以为是青云门中人,刻意与灰衣人交谈完毕,才叫破了对方的行踪,原想利用这种青云门中人无意撞破副门主的秘密,逼迫灰衣人与盐帮合作,却万万没有想到,出来了足足七个黑衣人,而且看着装束,也不是青云门众人,颇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你们是谁?”黄爻厉声喝问。 “哈哈……”黑衣人哈哈大笑,伸手一直自己脸上的黑巾,带着调侃和戏弄。 “无可奉告!” 黄爻顿时一阵无语。 黑衣人的首领,却带着一种“局势尽在掌握”的自得,嘲弄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副门主,在青云门中,已然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还私通盐帮,要把整个青云门都出卖,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咱们兄弟身为江湖之人,最是看不起你们这种阴险狡诈卖主求荣的小人! 今天说不了别的了,咱们兄弟,就要为江湖除害!” “上!” 一声令下,黑衣人纷纷动手,扑向两人。 不过,杨凤楼在后面看得清楚,这七名黑衣人,竟然有足足五名扑向了灰衣人副门主,而仅有两人,围向了黄爻。 扑向副门主的灰衣人,呼喝咆哮,拼杀得很是英勇。 而包括黑衣人头领在内的两人,围在黄爻身边,动手也是声势大过实际。 情况,仿佛很是诡异啊…… 第114章 乱战铁板峰 杨凤楼继续观看场中的局势。 众多黑衣人虽然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手上的功夫都不弱,一个个步履沉稳,杀伐凌厉,赫然都是六品以上的武夫,那黑衣人的首领与另外一名黑衣人,竟都是四品武夫! 一名黑衣人率领四人,围攻灰衣人副门主,直杀得灰衣人连连喝骂,却也在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下,只得勉力支撑。 而黑衣人首领,带领一位五品武夫,围攻黄爻,却有出工不出力之嫌,拳来剑往,杀气全无,不求伤敌,只求逼迫黄爻远离包围灰衣人的战圈。 黄爻身为四品武夫,有身具“上平”之乱拳,独战两人,虽然不会轻易取胜,却也足以支撑良久,不过在动手之后,他仿佛也感觉到了对方意不在伤人,就顺着黑衣人的逼迫,一步一步地脱离了战圈。 好巧不巧,三人假打真退的方向,正式杨凤楼所在。 杨凤楼现在,很是苦恼。 眼中局势,虽说可见,不过这局势之后的东西,实在让人费解。 最后出现的这一群黑衣人,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主要的目标,就是那位身穿灰衣副门主,至于黄爻,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的倒霉蛋,纯属恰逢其会,不过,就争斗的表现来看,很难说黄爻和黑衣人之间的具体关系是什么。 第一种可能,也许他们互不相识,黑衣人逼走黄爻,只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 第二种可能,也许他们本身就是一伙,以前的种种表现,只不过是演戏给副门主看。 杨凤楼仔细回想了事情的前前后后,还是排除了第二种可能,原因只有一点——黄爻代表盐帮谋求青云门,灰衣人乃是其中重要的一环,杀了他,对黄爻的计划,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黄爻和黑衣人不是一伙,黑衣人又想杀副门主,也就是说,他们是第三方势力,他们之间相互没有统属关系。 既然如此,一个大胆的计划,突然出现在杨凤楼的脑海之中。 他想了一想,慢慢掏出一条黑巾,系在了脸上。 黑衣人首领,两人围攻黄爻,已经把他逼到了杨凤楼的藏身之处前方,黑衣人首领突然停下了攻击。 “黄大侠,实话与你说,我们兄弟此次前来,只为副门主一人,与你之间,并没有冲突,现在到了这里,我们双方罢战如何?” 黄爻也知道形势比人强,略一沉吟,问道:“能否留副门主一命?” “难!” 黄爻狠狠的说道:“我不管你和副门主之间是何仇怨,但是我盐帮谋划此事多日,重中之重就落在他的身上,你们要杀他,等于毁了我盐帮的计划,你们就不怕我盐帮日后找回这个场子?” 黑衣人一笑。 “盐帮家大业大,我们小门小户的,当然招惹不起,不过事已至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日后盐帮想要报复的话我们接着就是……好了话已至此,是战是……” 黑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愣住。 原来,杨凤楼悍然出击! 八步赶蝉连续发动,瞬间冲到黄爻的身后! 长锤,出手。 狠狠锤在黄爻的后心! 在杨凤楼全部六品苦禅内力爆发之下,黄爻一声惨叫,被打得前扑,噔噔噔,三步之后,才勉强站稳了身形。 “小辈,竟敢偷袭!?” “谁?” 黄爻怒发冲冠,黑衣人也是惊怒异常。 杨凤楼一击得手之后,却没有退开,对着黑衣人急声说道:“主上派我前来,怕你们有所疏漏!” 一句话说得黑衣人一愣,也说得黄爻勃然大怒。 黑衣人问道:“为何伤人?” “嫁祸!” 杨凤楼言简意赅。 黑衣人一听,微微一沉吟,却是一笑。 “倒也有理!” 说着,打了个手势,招呼另外一名黑衣人,与杨凤楼一起,将黄爻围住。 杨凤楼心中大喜! 计划成功了! 在杨凤楼的心里,只要黄爻和黑衣人不是一伙,他们之间就不可能相互信任,只要自己冲出去一击得手,不管黑衣人怎么想,黄爻必定会认为是黑衣人偷袭,而自己再用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套住黑衣人,就能围攻黄爻。 当然,能不能用话套住黑衣人,就要看他们在背后是否有其他的计划了。 这个计划说起来简单,只不过是利用双方之间的不信任做文章。 说实话,这个计划,很是冒险! 计划能否成功,完全取决于黑衣人自信脑补的结果。 好在,成功了。 两名黑衣和杨凤楼一起围攻黄爻,这一次出手再没有刚才的敷衍了事,而是招招搏命。 黄爻白天被二品小宗师震伤,刚才又生受了杨凤楼全力一击,伤上加伤,再被围攻,可谓急怒攻心,竟然在三人的围攻之下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杨凤楼心花怒放,手刃仇人,就在眼前,不由得加紧攻击。 怎奈,他仅是一名六品武夫,在所有人之中,内力等级最低,虽然拼尽全力,也难以给黄爻造成多大威胁。 能否击杀黄爻的根本,却落在那位黑衣人的首领身上。 却不料,围攻灰衣人的战圈,出现了问题。 灰衣人突然一声大喝,便有如神助一般,长剑过处,血花迸现,竟然一剑砍下一名黑衣人的左臂! 那黑衣人一声惨叫。 围攻的圈子,顿时出现了缺口。 灰衣人也不恋战,长剑一挥,荡开了所有黑衣人,跳出包围圈,转身就跑。 众多黑衣人,紧追不舍。 还有人高声传音: “首领,他是三品武夫!不是四品!一直在隐藏实力!刚才突然爆发,兄弟们拦不住……” 黑衣人首领大怒,也顾不得黄爻,转身就去追杀灰衣人副门主。 杨凤楼等人的战圈,也不攻自破。 不过,情况还算不错,留下的黑衣人乃是五品武夫,加上杨凤楼这个六品,只要拼死一战,击杀黄爻这个受了伤的四品武夫,也不是不可能。 杨凤楼和黑衣人对视一眼,杨凤楼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犹疑,心中暗叫,不好,这货分明是不想拼命! 怎么办? 就在杨凤楼还没有想出办法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不想拼命的。 黄爻! 这货一看黑衣人首领去追击灰衣人,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杨凤楼一看,黑衣人顿时气势大振。 没说的。 追! 第115章聊胜于无 黄爻落荒而逃。 杨凤楼和最后一位黑衣人,紧紧追赶。 看着狼狈不堪的黄爻,杨凤楼心中快意无比。 谁说武功低就杀不了人! 整个铁板峰上,就数杨凤楼的等级低,不过在机缘巧合之下,利用三方人马的种种矛盾,他硬生生地造就了眼前这一副局面! 这才叫于无声之处起惊雷! 仇人就戮,就在眼前。 杨凤楼心头一片火热,从军右龙武,已然半年有余,今天,终于可以为杨烈收回点利息! 不过,杨凤楼也没有被胸中的仇恨冲昏头脑,他追击在黄爻的后面,没有贸然穷追不舍,时刻关注着身边的这位黑衣人,因为他只道,即便黄爻已然受伤,却也不是自己一个六品武夫能够解决的,要想将其击杀,必须要借助身边这位黑衣人。 三人一前两后,追追逃逃,已然将要跑出铁板峰。 黄爻虽然受伤,不过却没有伤及四品武夫的根本,运转内力发动身法,速度着实不慢。 而杨凤楼身边的黑衣人,一直保持着恒定的速度,无论什么情况,却也不会再快上一分。 渐渐地,黄爻竟然越跑越远,眼看就要追不上了。 杨凤楼心中焦急无比,最终忍耐不住,轻声问道: “可否再快些?”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 “快些又能如何?” “快些就能追上,只要你我合力,必能将之击杀。” “会受伤……” 黑衣人一句话,气得杨凤楼差点摔倒,一个江湖人士,过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怕受伤还混什么江湖? 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那又如何?” 谁想到,杨凤楼一语出口,黑衣人竟然停下了脚步。 杨凤楼大急,再看黄爻,已然跑得没影了。 这回彻底追不到了。 眼看着仇人就戮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地溜走,杨凤楼忍不住心头火气,厉声喝问: “你要干什么!?” 结果黑衣人却不再关注黄爻,转向了杨凤楼。 “你是谁?” 杨凤楼愣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何处露出了破绽,进而让黑衣人怀疑到自己的身份。 “你不认识我!” “你不知道我不能受伤? “你到底是谁!?” 三个连珠炮一样的问题,给杨凤楼郁闷坏了,谁知道你是干啥的,凭啥就不能受伤? 黑衣人一见杨凤楼沉默,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猛然出手,一拳狠狠轰向杨凤楼的面门。 杨凤楼早有防备,左拳架,右拳击,一记长锤,愤然出手。 两人就打了起来。 黑衣人恼怒杨凤楼借刀杀人。 杨凤楼暗恨黑衣人放弃追击。 拳来腿往,刚刚还并肩战斗的两个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 原本黑衣人乃是五品武夫,对战杨凤楼拥有巨大的优势。 但是杨凤楼深深记住他自己说过“不能受伤”,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招招搏命,竟然利用以伤换伤的方式,逼得黑衣人束手束脚,战斗力大打折扣! 这么一来,杨凤楼竟然和黑衣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十招。 二十招。 五十招!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要帮忙么?” 却有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的战圈外面,笑吟吟地望着两人。 杨凤楼一听,顿时大喜! 来人,正是他今天约见的右龙武军内线—— 原神策军校尉,被杨凤楼亲自招募到右龙武军中的刘大印! 原来,刘大印从神策军转职到右龙武军中,就在杨凤楼手下听用,早在贵和班从长安出发的时候,杨凤楼就派刘大印刘大全兄弟二人,乔装奔赴深州,告诉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混入青云门。 二人不负众望,成功潜入青云门,刘大印成为了青云门六大堂主之一,而刘大全,也成为了青云门的核心弟子。 这一次杨凤楼想要刺杀黄爻,正是找刘大印索要黄爻等人的驻地情况,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来的这么晚,竟然错过了铁板峰上的一场乱战。 不过,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刘大印到场,正是时候。 杨凤楼也不客气,直接下令。 “动手!” “拿下他!” “生死不论!” 黑衣人一见杨凤楼来了救兵,也不答话,转身就跑,却被杨凤楼死死拦住。 刘大印迅速加入战团。 刘大印本就是五品武夫,在青云门潜伏数月,功力又有增长,虽然暂时还突破不了四品的境界,却也在四品武夫中,算得上巅峰存在。 有了他的加入,黑衣人顿时被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杨凤楼找准了机会,一击得手,将他击倒在地。 刘大印飞身而上,瞬间打断他的四肢。 成功擒拿。 杨凤楼大喜。 能抓一口活口,那是最好,他一直对黑衣人很感兴趣,现在这个活口落到手上,他就不信,在右龙武军的手上,还能问不出想要的东西。 不过,他注定高兴得太早了。 那黑衣人一阵剧烈的抽搐,最后,竟然毫无声息。 杨凤楼大惊,上前一看,黑衣人已然服毒自尽! 这种情况,顿时让杨凤楼想到了刺杀王镕的死士,他们服毒的方式如出一辙,看来,这就应该是同一伙人了。 杨凤楼和刘大印相对叹息一声,却又无可奈何,费了这么大功夫拿下了他,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只能算作聊胜于无。 杨凤楼摇摇头,伸手去搜检黑衣人的尸体。 而刘大印却在旁边说道:“凤楼,不要怪我来得晚了,你要的情报太急,我只能接下了安排到贺宾客住宿的任务,探查完黄爻的情况,也得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才能前来,一路上要下悬胆峰,绕过青云峰,还得躲避青云门内的巡查……” “啊?” 刘大印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惊呼,吓了杨凤楼一跳。 原来,杨凤楼一把扯去了黑衣人遮面的黑巾,而刘大印,正是看到了黑衣人的面容才惊呼出声的。 “怎么?认识?”杨凤楼问道。 “认识。”刘大印沉声说道:“此人名叫聂轩,五品武夫,善使长剑,乃是,青云门外事堂堂主……” 第116章呃…… 第二天,杨凤楼回到了贵和班的驻地,刚想去安排人去找李思睿,没想到他就和崔七公子联袂而至。 贵和班乃是崔七公子代表博陵崔氏,亲自从镇州请来为崔老太爷祝寿的,即便在贵和班到达之时不去亲自迎接,不过在贺寿演出之前探望一番,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至于李思睿,名义上作为贵和班的合作者,自然要陪着崔七一同探望,实际上,他是来找杨凤楼的。 等到崔七公子寒暄一番告辞离去,李思睿将杨凤楼带到一处僻静所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出事了……” “何事?” “昨天青云门死了一位堂主!”李思睿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我知道了……”杨凤楼一天一夜都没睡,回到贵和班还要打起精神应对崔七公子的探望,着实有些困倦,听了李思睿这么没营养的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你怎么知道的?”李思睿大为惊讶,“据我所知,你才刚刚进入深州城而已……” “哦,那个堂主,我杀的。”杨凤楼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李思睿:“呃……” 杨凤楼忍不住揉揉眼,还不满地甩了他一眼,仿佛埋怨他叨饶了自己休息。 “到底怎么回事!?”李思睿怒了。 杨凤楼就原原本本地将昨天发生的说了一遍。 李思睿听到,杨凤楼在青云门中布置了内应,而且是早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就着手布置,不由得大为感叹,“听总部朋友说杨参军虽然年纪不大,却深谋远虑、心细如发,原本不信,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佩服佩服。” 杨凤楼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自然不会告诉李思睿,暗中安排一个内线,就是防备你赵郡李氏。 五姓七家,五姓七家,大唐这七个顶级门阀,不但在朝堂江湖上势力强大,他们内部也盘根错节,别的不说,单单就联姻一项,就让五姓七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到难以区分的程度,事实上,五姓七家的人,仅在这几家之中寻找联姻的对象,在大唐初年,甚至出现过不与皇室结亲、大唐名相求亲而不得的状况。 在这种情况下,杨凤楼领命调查博陵崔氏,又是来到崔氏的老巢,利用赵郡李氏作为依仗和配合,又怎么能不防备赵郡李氏出身的李思睿,在关键时刻倒向博陵崔氏。 李思睿仿佛也明白了杨凤楼的顾虑,深深一叹,仿佛是解释,又仿佛是自述,缓缓说道: “我五姓七家的关系,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不过,没有外人想象得那般亲厚,杨参军心怀顾虑,也是正常。 朝堂上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单单说江湖,五姓七家,博陵崔氏,清河崔氏,陇西李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和我赵郡李氏,自从安史之乱以后,都意识到了江湖的重大作用,纷纷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介入了江湖事务,经过百年的发展,也算是各有成就。 别的家暂且不提,我赵郡李氏介入江湖的方式,便是与右龙武军合作,利用招揽的江湖人,为右龙武军、为天子打探消息,并且监察河朔三镇的江湖,上百年以来,每一代李氏弟子,都有人在右龙武军中供职,也有很多弟子,为了大唐,死在了江湖人的手中,其中忠心,日月可鉴…… 而博陵崔氏是五姓七家中,最不愿意介入江湖事务的,他们的主要精力,还是在朝堂之上……至于这一次为什么会大张旗鼓地组建青云门,我想他们可能真的是为了谋求自保,对于博陵崔氏来说,建立一个江湖门派,与自家家将侍卫一起护卫老宅,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他们的真正目的,不能以我个人的猜测为准,还是要按照右龙武军的行动操典来甄别,在这一点上,我赵郡李氏,毫无私心!我李思睿,毫无私心!” 李思睿还想往下说些什么。 杨凤楼却一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我信你!” 李思睿闻言,拱手一笑。 “多谢!” 两个人这个话题,看似无关紧要,但是如果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有可能真的会影响到以后的合作,好在,杨凤楼不惜暴露刘氏兄弟卧底青云门的秘密,终于换来了李思睿的坦诚以待,结果很是不错。 随后,两个人就开始说正事。 只听李思睿问道: “杨参军既然击杀那青云门堂主,为什么给他留下一块右龙武军的腰牌?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深意不成?” “呃……”这回轮到杨凤楼愣了,“你说什么?什么腰牌?” 李思睿也愣了,“不是你做的?” “你说什么呢?把你听到的消息,全部说出来。” 原来,今天清晨,从青云门传出消息,青云门外事堂堂主聂轩,死在青云山铁板峰之下,发现他的青云门巡逻队,从他的尸体上,翻出了一块右龙武军的腰牌! “这是栽赃!” 杨凤楼说得斩钉截铁。 右龙武军的腰牌出现在聂轩身上,只有三种可能,第一,他本身就是右龙武军众人,潜伏在青云门中,第二,他是死于右龙武军的手上。 而这两种情况,马上就被主要当事人杨凤楼否决了。 那么只剩下第三种情况,栽赃! “这是栽赃咱们右龙武军!” 杨凤楼说得义正词严。 李思睿却面容古怪地看着他,吭哧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算栽赃吧……人不就是你杀的?” 杨凤楼顿时苦笑不得:“李公子,您不能这么糊涂啊,您想想,我杀他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我杀他之后,别人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杀他,谁都不知道是右龙武军所为!可是,偏偏出现了一块右龙武军的腰牌,你说,这是为什么?” 李思睿听了,回答得那叫一个痛快。 “栽赃!” 杨凤楼:“呃……” 李思睿一句话,噎得杨凤楼半天没喘上气了,感情这货什么都明白,这是在逗我玩呢。 不就是没把刘氏兄弟的事情告诉你么,至于么? 这五姓七家的豪门公子,报复心也太强了了…… 想明白了这些,杨凤楼一脸了然,用手指虚点李思睿。 李思睿也没有说话,笑了,笑得有些狡黠。 最后还是杨凤楼先开口。 “仅此一次。” 李思睿点点头。 “下不为例。” 两人相视轻笑,颇有一种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解开心结之后,两个人又谈回青云门。 李思睿问道:”既然你说是栽赃,那又会是谁呢?” 第117章 好阴狠的连环计! 到底是谁在嫁祸右龙武军? 这是个问题。 当晚在铁板峰出现的势力,一共有四个,青云门的一位副门主,盐帮黄爻,神秘黑衣人,还有右龙武军的杨凤楼和刘大印。 如果再把青云山的东主青云门算上,那就是五方势力。 首先要排除的,是右龙武军杨凤楼和刘大印,原因自不必多说。 其次,排除青云门。 青云门谋划半年有余,刚刚成立一天,不但成立大会搞得乱七八糟,当晚就死了一个堂主,已经够乱的了,断然不会再搞什么嫁祸右龙武军的勾当,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说句不好听的,这件事即便是真的,他们也会想办法掩饰维护,因为刚刚成立的青云门,最需要的,是安稳,而不是风口浪尖上的惊心动魄。 第三,要排除是盐帮的黄爻。 黄爻代表着盐帮前去谋划青云门,这种暗中行事,最是怕节外生枝,别说黄爻被杨凤楼联手聂轩击伤,就是一切完好,他也不会刻意把代表着朝堂的右龙武军引导进青云山的乱局之中,如果说最希望青云门安稳的,首推博陵崔氏,那么,其次就是黄爻这些盐帮之人,要不能保证表面上的平稳,自然不利于他们暗中行事,所以,黄爻等人也被排除。 第四,按照杨凤楼的意思,要排除那位身穿灰衣藏头露尾的青云副门主。 因为他仅仅是一个人。 右龙武军的腰牌,无论如何得到,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以灰衣人人单势孤的力量,很难办到。 况且,那天晚上的情况,杨凤楼历历在目,灰衣人乃是黑衣人重点攻击的对象,即便他暴露了真正的实力,一时之间逃出生天,在灰衣人的穷追猛打之下,想必也不好受,就算他最终逃脱,断然也不会再回铁板山,所以,灰衣人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至于灰衣人是谁,只不过是青云门两个副门主之一,杨凤楼和李思睿一致认定,必是蒋拯无疑,原因很简单,他本是江湖游侠,又贪财出名,自然比不上崔义出身崔府的根正苗红,要是右龙武军来发展内线,也是首选这位,事实上,右龙武军已经安排人和他接触,只不过他还没有回应而已。 这样一来,五方势力排除了四个,只剩下神秘黑衣人一路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李思睿有些犹疑。 “那群黑衣人,不可能吧?你不是说那位堂主聂轩,就是黑衣人一伙的?既然他们在青云巡逻队之前发现了聂轩的尸体,为什么不为同伴收尸,反倒是扔下了一块右龙武军的腰牌呢?” 杨凤楼想了想,“这个问题,恐怕要站到神秘黑衣人的立场上去考虑,有个问题,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去击杀副门主蒋拯?” 李思睿想了想,没想明白,摇了摇头。 “给你个提示……”杨凤楼说道,“那堂主聂轩自杀的果决和方式,与刺杀王镕的死士如出一辙,也就是说,这群黑衣人,是咱们的老朋友,曾经击杀王镕,嫁祸给青云门……” 有了这个提示,李思睿又想了想,最终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这群黑衣人刺杀王镕,是为了嫁祸给青云门,而他们再去围杀青云门的副门主蒋拯,就是为了……嫁祸给咱们右龙武军?” “对喽!” 杨凤楼点点头,开始详细为李思睿解释自己的分析,神情中,有些破解谜团之后兴奋。 “说聂轩和刺杀王镕一伙刺客乃是同伙,是因为他们自杀的方式相同,还有一个佐证,聂轩乃是青云门外事堂的堂主,在青云门中也算是位高权重,自然可以拿到青云门的腰牌,正好可以完美解释,那些刺客身上为什么会有青云门腰牌…… 再来看黑衣人这两次出手。 无论是嫁祸青云门,还是嫁祸右龙武军,都是通过腰牌这种方式。 刺杀的人物,一个是成德节度使的独子,一个青云门的副门主,这两个刺杀目标,都是位置相当重要,影响非常严重,又足以激怒真正主事之人,而又不足以影响到整个势力战斗力的目标,这样的目标选取方式,都是如出一辙。 再看他们如果成功以后的影响: 刺杀王镕,如果成功,王景崇必然大怒,必然对青云门实施打击,可青云门是谁,是博陵崔氏新晋成立的门派,必然要死保,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成德方镇和博陵崔氏交恶。 刺杀蒋拯,如果成功,青云门,甚至其背后的博陵崔氏必然大怒,必然迁怒右龙武军,可右龙武军本就是天子亲军,很大程度上,就可以代表朝堂,代表天子的态度,博陵崔氏,要是对右龙武军采取行动的话,必然引得朝堂不快,而朝堂不快之后,必然会责令成德节度使王景崇严惩博陵崔氏。 这两次刺杀,如果都成功了,会怎么样? 成德节度使对博陵崔氏有恨。 博陵崔氏对朝堂有怨,继而,这种怨,就会延伸到代表着朝堂的出镇成德的节度使王景崇身上。 最终,双方从貌合神离,到相互怨恨,最终彻底决裂,大打出手!” 李思睿听了杨凤楼的分析,忍不住冷汗连连。 “好阴狠的连环计!他们是要让博陵崔氏与大唐彻底决裂啊!” 说完之后,仿佛开了窍一般,直接说道:“相同的道具,相同的手法,相同的目标选取,就是为了最后相同的目的,所以,嫁祸右龙武军的人,必定是这群神秘的黑衣人!” 杨凤楼点点头,“不错,就是这样,他们在青云门选取的刺杀目标,就是副门主蒋拯,但是由于意外,没有击杀了蒋拯,却损失了青云门中的内应堂主聂轩,那幕后之人干脆以聂轩的尸体做嫁祸的工具,虽然影响小点,效果差点,却也对最后的结果影响不大!” 李思睿点点头。 “这群人背后,肯定有高人,要不然的话,不会这么迅速地调整了计划,还基本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说完之后,沉默半晌,显然在思考事情的前前后后,突然哑然一笑。 “不管他们是谁,计谋订立得多么周密,终归他们的运气不好,碰上了你……神秘人刺杀王镕,被你救下,神秘人围杀蒋拯,你虽没有救下蒋拯,却直接击杀了他们在青云门中的内应…… 哈哈……杨参军,这么一看,你还真是他们的克星!” 杨凤楼闻言苦笑。 “莫要取笑!现在连他们是谁都确定不了,何来克星之说? 现在,对于这些神秘人来说,只能见招拆招了…… 只希望,博陵崔氏,不要中计为好……” 第118章谣言可畏,亦不可畏 “只希望,博陵崔氏,莫要中计才好……” 面对杨凤楼的担心,李思睿却信心十足。 “放心吧,博陵崔氏传承千年,不是那么简单的,在这个千年华族之中,虽然有那种目光短浅性格暴躁之辈,不过,崔氏真正的掌权人老太爷,是一位真正的智者,并且在整个博陵崔氏之中说一不二,以他将近百年的智慧,断然不会轻易上当……” 杨凤楼却有些不以为然,就算崔家老太爷权势滔天,却也是个年近百岁的老人,这样的老人,不犯糊涂就是邀天之幸了,还指望着他堪破种种阴谋诡计?够呛! 只不过既然李思睿这么说了,杨凤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一声长叹。 “怕只怕,谣言可畏……” 果然,只不过经过了半天的时间,深州城中就满城风雨。 青云门一位堂主,在青云门成立当天夜里身亡,与右龙武军有关。 右龙武军是干什么的?那是大唐天子亲军,专门替大唐天子监察天下,说是朝廷鹰犬也不为过,专门和江湖人过不去! 至于这位青云门堂主与右龙武军的关系,有人说他死在了右龙武军手里,有人说,他本身就是右龙武军中人,乃是被看不惯右龙武军的江湖豪侠替天行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 右龙武军为什么要刺杀青云门堂主? 如果他本身就是右龙武军一员,那么他又为什么成为了青云门的堂主?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还好说。 有人说这位堂主本就是江湖游侠,在闯荡江湖的过程中,不知道犯下多少命案,坏了多少女子清白,右龙武军出手,只不过是击杀江湖匪类。 也有人说,右龙武军出手击杀堂主,根本就不是因为堂主本身的问题,而是右龙武军要给青云门一个警告,告诉他们不要为非作歹,也告诉他们,青云门的一举一动,都在右龙武军的监察之中。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就可怕了。 右龙武军潜伏在青云门,他们要干什么? 是仅仅针对青云门一门一派,还是江湖上所有叫得上名字的门派中,都有右龙武军的卧底? 是个人都知道青云门的背后是博陵崔氏,青云门此举,是仅仅针对青云门,还是在针对他背后的博陵崔氏? 这些事,只要细细一想,就感觉到无限的恐怖。 深州城内尚且如此,青云门中,更是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刚刚加入青云门的江湖人士,更是人人自危。 首先,自己的身边,会不会还有右龙武军的卧底? 其次,加入青云门,就是想在青云门修习到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功法,但是,不能以生命为代价,现在堂堂青云门的核心成员,外事堂堂主都能一夜殒命,那么,自己的安全还有没有保证,万一被别人误会是右龙武军的卧底,咋办?也去死? 这种风潮,在青云门中愈演愈烈,最终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 昨天,在青云门成立大典上,有六十余人,纷纷通过不同方式进入青云门。 今天,在堂主身死,各种谣言喧嚣之上的情况下,有一十三人,要求退出青云门,而且这还不算完,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如果不能快些解决这个问题,要求退出青云门的人,将会越来越多。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杨凤楼和李思睿相对苦笑,那神秘人散布谣言的手段,当真厉害,只不过付出一名手下,然后散布了几句谣言,就发酵到了这种程度,直接把青云门推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面对这种情况,青云门的真正高层,门主崔忠,副门主崔义、蒋拯,长老南宫楠,四个人聚集到一起,商议如何应对青云门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危机,可惜的是,他们以前都没有管理门派的经验,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不得已之下,只能问计于背后的宗主博陵崔氏。 结果,负责青云门钱粮的崔七公子,负责整个博陵崔氏经济往来的崔家十三爷,负责实际管理博陵崔氏实际事务的崔家二老爷,也都没有管理江湖门派的经验,一时之间,竟然毫无办法。 给青云门门主崔忠都快急哭了。 最后,还是崔家七公子,依仗了自己在后辈子孙中比较得宠,又以报告贵和班贺寿事宜的借口,跑到了崔家老太爷那里,弄回来三句话。 第一句,“慌什么?” 第二句,“没出息!” 第三句,“这是离间计,这都看不出来?让崔忠联系右龙武军中人,认尸!再查人是怎么死的!” 崔七公子听到最后一句都傻了,都说青云门中人杀了右龙武军,还找人家来认尸,是不是过于嚣张了些,这不等于挑衅么?结果他刚把心中的想法说了一半,就被老太爷用拐杖给轰出来了。 崔七公子欲哭无泪,只得回到前面,当着一屋子叔叔大爷哥哥姐夫,甚至爷爷的面,把这三句话说了出来,甚至为了完整地表达,还可以模仿了崔家老太爷的表情语气,看得一屋子人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的初步反应,却是和崔七公子一样,等到仔细一琢磨,发现联系右龙武军中人前来认尸体,绝对是秒到巅峰的一步好棋。 现在谣言四起,议论的,就是怕博陵崔氏和右龙武军之间出现问题,想要退出青云门的江湖人士,很大程度上也是怕被右龙武军盯上。 现在青云门请右龙武军前来认尸体,顿时就是一副堂堂正正的气派,我这有个死人,带着你右龙武军的腰牌,过来看看,是不是你们的人,如果是,领走!如果不是,来和我一起探查,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外事堂堂主! 众人相信,只要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必然让谣言不攻自破——青云门和右龙武军,没有任何误会,我们还要一起合作探查呢! 果然,消息一出,青云门顿时一片祥和安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消息传到杨凤楼耳朵里的时候,他不由得苦笑。 崔家老太爷这一招出手,直指要害,轻而易举地破除了谣言,而且最让人可气的是,老太爷这一手,把右龙武军,也给算计了—— 右龙武军接到邀请之后,不来不行。 来了以后,即便死者是右龙武军的成员,也的捏着鼻子说不是,还得帮着青云门缉拿杀害青云门堂主的凶手! 要不然的话,就得背上刺杀青云门堂主的黑锅,说不得别的,还得给青云门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杨凤楼不得不感叹。 “果然人老成精,老奸巨猾!” 第119章崔家宗族大会 谣言破除。 青云门算是消停了下来,而崔府就热闹了,无它,宗族大会就要如期举行了。 杨凤楼在安排好贵和班排练之后,再一次找到了李思睿,和他一起等待崔府宗族大会的消息。 上午倒是没有什么,主要是崔家各个分支,以及负责各个分项的族人,对去年一整年情况的汇报,包括族人在朝堂中的升降,全族在田亩、商业上的收获,全族的各项支出,全族又有多少新生小儿,又有多少新晋族人需要录入族谱,又有多少人婚嫁,又有多少人过世…… 这些东西,对于杨凤楼两人,有的是秘密,有的不是秘密,不过总得来说,基本和这一次的任务关系不大。 真正需要留意的,是下午的时间,有两个议题: 首先,青云门。 其次,王镕。 对于青云门。 先是崔家十三爷报告了组建青云门投入了多少钱粮,完成后续营建还需要多少钱粮,然后维持青云门的运转需要多少钱粮。 然后自然有族人提出问题,组建一个江湖门派,到底是要干啥,然后花费这些钱粮,到底值不值。 这回是崔家七公子作答。 崔七公子先是给大家算了一笔账。 崔家立族千年,不但在朝堂上实力雄厚,在商旅一途,也是富可敌国,但是,去年一年,王仙芝等人祸乱山东道河南道,王郢祸乱沿海,回鹘在西北作乱,大唐的其他地方,军队时不时地闹上一场哗变,整整一年,博陵崔氏的损失,已经超过了百万贯! 这些钱,不及组建青云门的一半。 而组建青云门的作用在于: 第一,青云门能够保护崔氏商队。 等到崔忠等人对青云门统合完成之后,博陵崔氏的商队,就可以雇佣青云门进行路途上的保护,根据估算,至少能够减少一半的损失,也就是说,减少的损失,就足以冲抵了组建青云门的投入。 第二,青云门能够保护深州崔氏祖宅。 去年一年,王仙芝等人闹腾得很是欢实,不但没有烟消云散,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虽然他们主要活动的地方是在山东道和河南道,距离成德还远,但博陵崔氏是未雨绸缪,很有必要。 而青云门所在的青云山,距离深州不过十里,有青云门驻守,便可以与深州呈犄角之势,可以应对最为艰难的情况。 崔七公子说完之后,得到了博陵崔氏族人的一致认可,毕竟,谁都明白,钱是全族人的,命可是自己的,在这乱世之中,如何提升安全防护的措施,都不为过,所以,全员通过。 当杨凤楼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不由得感概万千。 原来,所有崔氏族人说的都是实话。 博陵崔氏组建青云门,根本目的,就是自保! 看来,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想多了。 杨凤楼和李思睿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相视一笑,一边等着随后的消息,一边闲聊。 “这个结果,其实,是最好的结果,要是崔氏生出异心,那才是最麻烦的……” “是啊,这个天下已经够乱了……不能再乱了。” “不管怎么说,任务算是完成了,只等明天老太爷将这个决议确认之后,就可以上报右龙武军了。” 随后,两个人就各想各的心事,一时之间都沉默了。 不过,随后过来的消息,却让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原本,按照崔氏宗族大会的安排,下一个议题,应该是讨论如何应对成德节度使王景崇,王景崇因王镕被刺,在明知道青云门被嫁祸的情况下,迁怒了博陵崔氏,要求崔氏给出一个交代。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难解决,王景崇的这种迁怒,很大程度上是在气头上的气话,只要崔氏安排一位德高望重的族人,前往镇州好好解释一番,也许事情就会烟消云散。 但是,现在实际负责崔氏事务的崔家二老爷,不干。 “交代什么?他王景崇明知道不是青云门所为,还要求我崔氏交代?分明是没事找事!不用理他,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亲自提兵前来祝寿!” 崔七公子好话说尽,却因人微言轻,没有推翻崔家二老爷的决断,只得把这个议题搁置了。 消息传来,李思睿倒是没觉得什么,毕竟他也是出身五姓七家,自然知道五姓七家的这些人,都是高傲异常,讲究个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能丢,就王镕遇刺一事,李思睿也觉得王景崇的处置有些欠妥,崔家二老爷这样的回应,也不算过分,只不过话说得不太客气而已。 而杨凤楼却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五姓七家的高傲,他自然知道。 他还知道,王景崇这个成德的节度使,与其他各个方镇的节度使不同,虽然也将成德方镇看作了自承父业的家业,不过从他的内心来说,还是心向朝堂,尤其是乾符二年四月被任命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更是与对天子忠心耿耿,可以算作河朔三镇中的一个异类。 王景崇因王镕遇刺一事,要求博陵崔氏给出交代,表面上是迁怒青云门,实际上,有可能是在朝堂的示意下对博陵崔氏的一种试探,毕竟,即便安排了右龙武军探查青云门成立的情况,也不可能除此之外,对博陵崔氏不管不问。 如果这种猜测为准的话,崔家二老爷的这种回应,就非常有可能为博陵崔氏引来麻烦。 这种事虽然和杨凤楼的任务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他根据崔氏宗族大会的决议进行上报,青云门成立因为自保,最后却因为崔家对王镕一事粗砺不当,而引起崔氏与王景崇的争斗,那么青云门会不会卷入其中?到了那个时候,博陵崔氏组建青云门,还仅仅为了自保么? 杨凤楼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了,听得李思睿也脸色凝重了起来,沉吟半晌之后,却也只能摇头苦笑。 “这件事……咱们还真都没有办法……更改决议,只有崔家老太爷才能做,你我就算干着急,也是没用,只能等到明天崔家将决议上报给老太爷,看看老太爷有什么说法吧……真要是他也不打算给王景崇交代的话,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凤楼听了,也只得叹气无语。 一切,就看崔老太爷的寿宴了。 第120章 好戏开锣 崔家老太爷的寿宴,终于要开始了。 贵和班,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回,杨凤楼是完全按照后世堂会戏的套路进行安排的。 所谓堂会戏,就是京剧演出班组,接受邀请,到邀请方指定的地点,做专场的演出,按照剧目演出的前后顺序,分为开锣,中轴,压轴,大轴四出戏。 之所以用这几个名字作为剧目演出的代指名称,只要是因为后世戏曲表演的初期,戏单都是写在绢布之上,然后用木轴收起来,越是靠后的剧目名称,越是靠近木轴,所以便以中轴,压轴,大轴代指剧目演出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压轴,是倒数第二场演出的剧目,也是整场演出的精华,之所以放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上,主要是因为整场演出的时间过长,怕观众受不了提起退场,所以就将最精华的那出戏,放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上,既可以尽可能让观众欣赏到最多,也可以避免观众提起退场错失精彩。 贵和班为崔老太爷安排的戏单如下: 开罗,《天官赐福》。 中轴,《锁麟囊》。 压轴,《麻姑献寿》。 大轴的剧目没有提前安排,而是准备留给崔老太爷点戏。 大轴剧目请老太爷点戏,这就是所谓的“进点”! 所谓“进点”,乃是传自玄宗朝,相传,玄宗观看教坊司歌舞或戏曲之前,必令教坊司管事进献牙牌,上面标注着备演歌舞名字,玄宗想看那个,就用朱砂笔在牙牌上点上一点,点之即舞,不点则不演,这个过程,就叫“进点”。 当杨凤楼将进点的主意说出来,顿时得到了崔七公子的首肯,并且大大称赞了杨凤楼一番。 崔老太爷高寿九十有四,还能享受一把皇帝的待遇,也是一大乐事! 这“进点”,对于崔家,是个乐事,对于杨凤楼,也是个乐事,他正是要借着“进点”的机会接近崔老太爷,这对杨凤楼李思睿的计划,可谓至关重要。 在崔府寿宴之前,两个人早早就制定好计划。 第一步,争得崔七公子的同意,将最后大轴演出的剧目空下来,然后以楠竹制作牙牌,正面是演出剧目的名字,背面是演出剧目的剧情介绍,然后准备随时给老太爷“进点”。 第二步,李思睿通过自己的情报网,随时关注崔家二老爷,只要他一拿着宗族大会的决议出现,就马上安排一位崔家的内应,以独特的三才盖碗,向老太爷敬茶,以此来作为信号,提示杨凤楼“进点”。 第三步,杨凤楼“进点”,这个时间难以把握,杨凤楼特意准备了好几套说辞,比如要是前面的剧目还没有演完,就说是为了让演员提前备场,请老太爷提前点出大轴,如果要是演完了,就让杨凤楼把“进点”的仪式搞得隆重一些,在把“进点”的说辞说得热闹一些,总之要拖到老太爷批示完宗族决议之后,才能走到崔老太爷身前。 第四步,在老太爷批示完宗族决议,而杨凤楼又在崔老太爷身边的时候,李思睿安排另外一位内应,以仆人的身份传递消息给青云门的瑞木南山,由他带着刘氏兄弟和赵良一起闹事,闹得越大越好 第五步,祸乱一起,第一位内应,就上前,假装急切地请崔老太爷暂避。 第六步,杨凤楼就趁着混乱,拿到崔老太爷已经批示完的宗族决议,只需背下崔老太爷的批语即可。 最后,事态平息,杨凤楼也拿到了评语,即完成任务。 这个计划,是杨凤楼和李思睿用了很长世间才制定出来的,各个时间节点,各个主要任务的不同反应,以及各人之间的配合,都是做了诸多推敲,基本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不过,再周密的计划,也需要实际来检验,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最终的结果。 而检验计划的时刻,终于到来。 贵和班,已经启程,前往崔府! 崔府老宅,是深州城的东城,注意是“是”,而不是“在”,原因很简单,崔氏老宅,占据了整个深州东城! 贵和班一路行来,看到的每一个建筑,都属于崔氏老宅! 可见博陵崔氏之强盛。 而作为博陵崔氏的实际掌门人的崔老太爷过寿,自然是热闹非凡,别的不说,仅仅前来贺寿的亲族宾客,就占据了崔氏老宅东、西、北三个方向,足足八个硕大的院子,这还不算崔老太爷停留的主院! 在这些院子中,自然酒肉管够,同时也请了众多杂耍班子、歌舞班子献艺,而贵和班作为崔七公子亲自邀请的戏班,又着实在镇州甚至成德方镇打响了名声,自然直接被安排到了主院之中,为崔老太爷表演京剧。 闲话休提。 天还没黑,寿宴就开始了。 贵和班的京剧,也正式开锣。 《天官赐福》这出戏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热闹。 说的是:天上玉帝,因下界福主,乐善好施,阴功浩大。特敕令天官,(福德星君),邀众位福神,颁赐福禄,以彰善行。计邀有南极老人、牛郎、织女、张仙、财神等同至福地,各献礼物。除天官宣敕:进爵一品、位列朝班、公侯世代外,其余神仙,亦各有馈赠。如张仙送子、财神赠金等。最后由天官领导,各唱颂词。 这出戏作为喜庆堂会的开锣戏,最是合适不过,戏中诸如“下界福主”、“善门福地”这类喜庆字眼连绵不绝,让人听了,那叫一个喜庆。 崔府主院之中,陪着催老太爷看戏的,不是主支亲族,就是崔老太爷至交好友的子弟,都是他的晚辈,也都希望崔老太爷福寿延绵。 当他们听到各种喜庆词汇的时候,都纷纷喊好,尤其是到了《天官赐福》最后部分,众神唱道: 呀呀呀呀福分高, 呀呀呀福分高。 早早早,早佩着玉带金章把鼎鼐调, 羡羡羡,羡文才锦绣好。 看看看,看德门呈祥耀, 贺贺贺,贺百福骈臻妙。 庆庆庆,庆福门千祥照, 道道道,道民乐欢天乐。 拜拜拜,拜福主恩荣耀, 俺俺俺,俺将这喜事儿留与后人标。 这些宾客,更是唱一句喊一声好,把整个主院之中的气氛搞得热烈无比,弄得其他院子中的宾客,都想办法跑过来看一看,就连老寿星自己,也被这些晚辈搞得哈哈大笑。 而杨凤楼就站在后台阴影处,借着主院中的灯火,静静地看着对面高台上的崔老太爷,神情淡然。 第121章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杨凤楼今天特意没有安排自己需要出演的剧目,美其名曰为贵和班把场,其实,却是把自己隐藏在后台的黑影之中,仔细观察对面整座之上的崔府老太爷。 今天乃是崔府老太爷九十四岁的寿辰,作为绝对主角的老太爷,一身寿袍,坐在整座之上,正乐呵呵地看着贵和班的表演,老人身形高大,瘦得厉害,精神却很好,在这个年纪还能有这个状态,在僖宗一朝,绝对称得上“人瑞”了。 崔老太爷身边除了一位侍应的老奴之外,竟然没有一位亲族敢于接近,即便是祝寿敬酒,也都是站在远远的,就直接行礼,看得出来,老人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威势不减当年,即便那些六七十岁的后辈们,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一个胆敢放肆。 初步对老人有了个判断之后,杨凤楼静静地等待着,按照计划,随时都有推动第二步的可能。 不多时,只见一位崔氏的年轻后辈起身,双手托起一个朱漆托盘,托盘上放置一套三才盖碗,施施然走向了崔老太爷。 年轻人的举动,自然逃不过院中众人的眼睛,再加上三才盖碗在僖宗朝,绝对属于奇形怪状的器物,自然更是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杨凤楼,也看见了这位年轻人,自然也看到了托盘之中的三才盖碗。 这个三才盖碗,还是杨凤楼亲手画定的图形,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便是信号! 杨凤楼起身,同样双手托起一个朱红色托盘,盘中却是一个个楠竹制成的牙牌,也离开后台,走向了正座的崔老太爷。 果然,在杨凤楼起身之后,主院的月亮门洞出,走出一人,正是崔府负责实际事物的崔家二老爷,他手上拿着几页纸,正是崔氏宗族大会所形成的决议。 三个人,分别从不同方向,走向了崔老太爷。 三人距离,青年子弟最近,杨凤楼最远,崔家二老爷居中,按照正常的行进速度,必然是青年子弟率先到达,用三才盖碗敬茶祝寿之后,崔家二老爷正好走到老太爷近前,将宗族大会的决议上交,崔家老太爷就会批示决议,等他批示完了,杨凤楼恰好走到郑作左近,“进点”戏单。 这就是杨凤楼计划中,几经演算的时间差! 行进中的三个人,自然是年轻子弟最吸引人,或者说,他手中的三才盖碗,最吸引人。 主院中的很多人,除了一部分还在观看贵和班的演出,大部分人都在关注着年轻子弟的行动。 不多时,年轻子弟已经走近了崔老太爷的正座,杨凤楼注意到,崔老太爷身边的老仆,仿佛刚刚睡醒一般,睁开浑浊的眼睛,瞥了年轻子弟一眼,随后又迷上了双眼,仿佛继续打盹一般,这让杨凤楼的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却又不知道什么缘故,只得强自按捺下去。 而年轻子弟毫无察觉,走近崔老太爷,大声叫道: “太爷爷,小的崔颖给你贺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嘿嘿……他们敬酒,我来敬茶……” “噢……小颖子,好,好,你这敬茶有什么讲究?看着茶杯,很是少见啊……” “太爷爷,这是小颖子特意为您的大寿,请巧匠用心打造的,您看看,这叫三才盖碗,由托,碗,盖,三部分组成,暗合天地人三才,所以叫做三才盖碗,又暗合福禄寿三星,用来喝茶,最好不过了……” “好,好,小颖子有心了……”说着,崔老太爷接过了盖碗,一开盖,就是一愣,继而笑道:“看这意思,这茶也是新品啊……” “那是!太爷爷,你不知道,这茶乃是炒制之茶!土生茶树,茶树生茶,采之置于铁锅,以火烘焙,最后以清水冲泡,那真是五行合一,而且这茶不置香料,不置葱姜,清茶一杯,初饮微苦,继而回甘,满口余香,浓而不烈,这先苦后甜,深合君子之道啊……” 崔老太爷闻言大笑,“小颖子也长大了,张嘴就是天地三才,五行合一,这又有君子之道,哈哈哈……小小一杯茶,被你说出花来了,倒是真要尝尝。” 说完,轻呷一口,微微点头。 “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崔颖见状,知道自己出够了风头,又说了几句吉庆话,就心满意足地退开了。 此时,崔家二老爷恰好走了过来,看着崔颖一笑,待他走远之后,才把手中纸张递给崔老太爷。 “爷爷,这是今天的决议,您看看……” 崔老太爷接了过来。 而杨凤楼距离崔老太爷已然不远,刻意放慢了脚步,仿佛不想打扰崔家主事之人谈正事,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崔老太爷。 崔老太爷直接略过了前面几张,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开始还不怎么样,俄而,眉头轻皱,不满地瞥了一眼崔家二老爷。 就这一眼,崔家二老爷,脸色顿时变了,八月中秋过后的夜晚,竟然额头冒汗,也顾不得擦拭,俯下身,轻声说话,没说几句,就被崔老太爷直接打断了。 “胡闹!” 这个时候,杨凤楼已经距离两人很近,将苦禅内力运到耳朵上,仔细倾听,能够听到断断续续的言语。 “青云门就这样了……你们以后要重视……” “王景崇那事……” 那事怎么样了,就是听不见,急得杨凤楼不由自主还想向前。 却不料,那位老仆,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杨凤楼,不带一丝生气。 杨凤楼一惊,这是个高手,不过他反应很快,自失地一笑,站住了脚步。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崔家主事人已经说完了,崔家二老爷转身离开,而崔老太爷,抄起毛笔,就准备批注。 杨凤楼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主院西侧的跨院,顿时传来了一阵喧嚣,不过短短的功夫,就有人喝骂,还夹杂着兵器相交之声。 崔老太爷,愣了。 杨凤楼也愣了。 崔老太爷发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为何事,自然而然放下了手中笔,等人回报。 杨凤楼发愣,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崔老太爷身边,西院就乱了起来。 这是……计划提前发动了? 杨凤楼看着崔老太爷放下的毛笔,顿时欲哭无泪。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第122章 烂帐 西侧庭院,按照计划乱了起来。 只不过,提前了不到半刻的时间。 但是,打乱了整个计划! 崔老太爷还没有批注,杨凤楼还没有来得及靠近,甚至失去了靠近崔老太爷的机会—— 西院一乱,博陵崔氏马上提高了安全等级,崔老太爷更是重点保护对象,不过短短时间,最少十余名侍卫,就将老太爷护卫的严严实实,至于杨凤楼这种外人,自然不得再前进一步,即使他努力解说自己是前来“进点”,也没用,到了最后,老太爷身边的老仆,竟然端走了他朱漆托盘,然后一指杨凤楼的身后,直接把他轰走了。 至此,计划,彻底失败! 杨凤楼回到贵和班后台,一阵沉默,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思索补救的方案,最终,却一无所获。 当他颓然放弃的时候,心头突然升腾起一股戾气! 不吐不快! 起身。 乔装。 溜出贵和班,潜向西侧院。 杨凤楼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坏了自己的好事! 崔家警戒,主要是针对主院之外,对离开主院的人,盘查倒不甚细致,杨凤楼又是乔装成崔府的侍卫,离开主院自然很是顺利。 却不想,刚刚离开了主院之后,迎面碰上一人,却是刘大全。 这货乃是刘大印的族弟,被杨凤楼派遣到青云门卧底,这个时候,应该在西苑寿宴饮酒,与刘大印赵良等人一起,等待信号,引发混乱才是,谁想到他们不但提前引发了混乱,还急匆匆地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凤楼来不及多想,迎上前去,低声表明身份,询问一番,这才明白,刘大全是来寻找青云门门主崔忠的。 这事,却也和西院混乱有关。 原来,西院的混乱,还真不是右龙武军内应提前发动计划,而是另有其人。 碧涛门! 崔府寿宴不但邀请了众多亲朋好友,就连江湖势力也在受邀的名单之中,作为崔家在江湖上代言人的青云门,不但核心成员全员到场,还代替崔家,邀请了名列十大门派的盐帮和碧涛门,并且与他们一起,就在崔府的西院一起饮酒。 事实上,崔府在安排宾客的时候,也考虑到了宾客之间的身份差异,把亲族,外戚,故旧,江湖人士全部分开招待,江湖人士,基本都在西院之中。 寿宴刚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热烈。 博陵崔氏财大气粗,自然不会在酒宴花费上吝啬,飞禽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各种菜品,如果流水一般,更有剑南烧春、三勒浆等大唐名酒,让众人随意取用。 这让江湖人士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大饱口福。 酒酣耳热之余,这些江湖人士,自然放开了话匣子,就着江湖之事一顿神侃,结果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前几天青云门堂主聂轩之死。 关于聂轩之死,经过博陵崔氏另辟蹊径的辟谣,现在已经没人将它与右龙武军联系在一起了,江湖人士,都在纷纷猜测,到底是谁,击杀了聂轩。 讨论来讨论去,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要想击杀聂轩,起码武力得比他高吧? 众人一想,对啊,聂轩乃是堂堂五品武夫,一手追风剑用得炉火纯青,这样的江湖高手,生生被打断四肢,被逼得服毒而死,还是在青云山不惊动青云门的情况下,起码也得是个四品武夫吧…… 这么一算,击杀聂轩之人的范围,顿时小了很多。 在当时的青云山上,四品以上的武夫并不多,青云门的长老南宫楠,门主崔忠,两位副门主蒋拯和崔义,剩下的,就只剩下两位了——碧涛门堂主霍成,和盐帮黄爻! 这事可就有意思了。 各路江湖人士讨论到这里,一瞬间仿佛集体失忆一般,纷纷吆喝着“喝酒喝酒”,“今天的月亮真不错”等等不相干的言语,眼神却不停在几个人的身上扫动。 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眼神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这几个人,没跑! 而几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在众人的目光中,变得有些尴尬。 其中,以霍成为最。 正所谓有取错的人名,没有取错的绰号,这位碧涛门的堂主,以“霹雳火”为绰号,脾气最是暴躁,尤其说不得丁点委屈。 在江湖人士一遍又一遍异样的目光之中,霍成终于爆发了。 “都看什么?以为你家霍爷爷干的?哼!我碧涛门虽然地处偏远,却最是堂堂正正,从来不屑这种藏头露尾的手段!倒是有的门派中人,名列江湖十大门派,却最喜欢这些鬼蜮伎俩……” 自然有盐帮高手不干。 “姓霍的,你说什么?” “说什么你们自己知道!” 霍成也不怕盐帮众人,一句话就骂了回去。 “你嚷嚷什么?难不成做贼心虚?刚才的事情,大伙说的不错,青云山上一共就这么几个四品武夫,击杀聂堂主的人,就在其中!想知道是谁,却也不难!想那聂堂主乃是堂堂五品,就算身死,也必然令对方不能毫发无损,那么事情就简单了,谁身上有伤,谁就是逼死聂堂主的凶手!” “可敢验伤?” 霍成一语出口,众多江湖人纷纷称赞,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怪不得霍成脾气暴躁,还能当选碧涛门的堂主,果然不凡。 随后,江湖人就看向青云门,青云门几位倒是无所谓,门主崔忠,还在缓缓点头。 再看盐帮,却发现,黄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咦? 难不成还真让霍成猜中了? 众人议论纷纷,再看盐帮众人的眼神,真的变了。 而霍成更是得理不饶人,哈哈一笑。 “果然如此,黄大侠不敢验伤?难道聂堂主正是死在你的手上?” “放屁!” 黄爻不干了,却也就骂了一句,不再说话。 霍成一看,顿时向黄爻发出挑战。 黄爻应战,却被霍成打得节节败退。 众多江湖人一看,黄爻果然有伤在身! 他可是几天前与霍成旗鼓相当的高手,仅仅两天过后,就难以抵挡,必然是在这两天中身受重伤,再联系刚才的大家的分析,果然是他! 想明白这一切,众多江湖人纷纷喝骂盐帮,自然招得盐帮回骂,一来二去,竟然动气手来。 这才是西院混乱的真正情况。 杨凤楼听了,一阵无语。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情况,他自然知道,聂轩是死在自己与刘大印的联手之下,而黄爻之伤,却是他和聂轩联手所致,杨凤楼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了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真是一笔算不清的烂帐。 沉吟良久,杨凤楼问刘大全。 “那你来主院,所为何事?” 第123章 卑鄙否 “你过来,所谓何事?” “我是来找门主崔忠的。” 原来,盐帮和碧涛门拉开架势直接开打,可就难坏了青云门众人,有心出手相助碧涛门,地点却不合适,这里毕竟是崔府寿宴,作为半个主人的青云门,不帮着维持秩序却加入战团,实在说不过去,而如果不出手,也不合适,毕竟碧涛门攻击盐帮的借口,却是为了青云门的堂主报仇,而作为事主的青云门如果袖手旁观的话,于江湖道义有亏。 青云门崔忠,左想也不合适,右想也不合适,最后一跺脚,甩下一句“不得擅动”,便去找崔府的主事之人问计了。 这一下,青云门的人,更是没法动手了。 而崔忠离开不久,盐帮和碧涛门的人,渐渐打出了火气,从拳脚上升到了兵刃,从切磋上升到了生死相搏,直到有人重伤吐血,事情更无法善了了。 这回,青云门的人可就坐不住了。 毕竟,江湖人动手,输赢胜败都是常事,有个点到即,日后都好相见,但是重伤吐血,那可就是江湖结仇的套路了。 一旦盐帮和碧涛门真正结仇,作为地主的青云门,自然也难辞其咎,以青云门上上下下七十余人的体量,还真扛不住江湖十大门派的怒火。 怎么办? 门主不在,长老南宫楠因为是外戚的身份,正在东院与崔氏子弟饮酒,也不在,两位副门主,蒋拯和崔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拿主意,最后,还是刘大印提出来,快去找门主崔忠回来,所以,刘大有就过来了。 “我六哥说了,让我想办法找到你,把这些情况向你汇报。” 杨凤楼点了点头。 “杨参军,我不能多待,还要去找门主崔忠,您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配合,就请示下。” “暂时没有,我会前往西院,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配合,自然会给你们暗号。” “是。” 刘大全抱拳离去。 杨凤楼目送他远去,然后走向了西院。 一进西院,杨凤楼就被吓了一跳。 太热闹了。 地上全是倾倒的桌椅、打碎的盘盏,还有没来及吃喝的酒菜,那叫一个汁水淋漓。 院子正中,盐帮和碧涛门众人正在乱战,拳来剑往,呼喊喝骂,好不热闹。 青云门的人都没有出手,三三两两的散落在院子各处,隐隐将盐帮和碧涛门的人包围起来,看来两位副门主虽然不敢下令袭杀盐帮众人,却也不是毫无作为,至少让青云门的人包围了他们,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再看盐帮和碧涛门的对战,形式一目了然。 盐帮的高手,本来就人少,再加上黄爻受伤,战斗力大打折扣,对上人多势众的碧涛门,毫无优势可言,要不是他们七八个人学会了一个不知名的联击之法,恐怕早就被碧涛门的高手拿下了,即便这样,也仅能在碧涛门手上苦苦支撑。 看着眼前的对战,杨凤楼突然有些后悔,不为别的,只为当时在谣言满天飞的时候,没有插上一脚。 如果在所有人都议论聂轩和右龙武军如何如何的时候,把黄爻受伤的消息放出去,再通过李思睿的情报网络推波助澜一番,相信黄爻早就百口莫辩,也许都不用等到崔府寿宴,自会有江湖人或者青云门问责黄爻,这样一来,不但能够将不利于右龙武军的谣言消弭,还能让黄爻焦头烂额。 仔细想想,当时如果真这么做了,必然是另外一番光景,最好的结果,有可能在密切关注之下,找到机会,击杀黄爻! 可惜了,时过境迁,错过了一次机会。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碧涛门霍成误打误撞,也让黄爻非常难受,一走了之,就算彻底坐实了击杀聂轩的罪名,可要是不走,估计难逃碧涛门众人的围攻。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跟上去,说不定就有什么机会,能够击杀黄爻,为杨烈报仇! 杨凤楼一边观战,一边思索,越想越觉得,事情大有可为! 只要让双方打得再惨烈一点,就有机会! 可是,怎么能让双方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呢? 就在杨凤楼还在暗自谋划的时候,西院之外,突然涌入了大量人手。 为首的,正是崔家二老爷。 身边还跟着青云门门主崔忠和崔氏祖宅的侍卫统领。 “都住手!” 崔家侍卫一声断喝,声震全院。 盐帮和碧涛门众人,一见崔家人来势汹汹,不知道他们到底意欲何为,自然不敢恋战,纷纷后退,停下了争斗。 这一停下,双方的优劣立现。 碧涛门众人虽然疲惫,但精气神完足。 而盐帮众人,神情中带着些许的惊恐和绝望,再配合他们疲惫的状态,当真狼狈不堪。 盐帮黄爻,语带怨恨,厉声喝问。 “崔门主!我盐帮众人,不远千里前来恭贺青云门成立,你们一战令二品小宗师偷袭,二战坐视碧涛门围攻我等,这就是你青云门的待客之道?真当我盐帮拿你青云门没有办法不成?” 崔忠冷笑一声。 “黄巡查,你和碧涛门的恩怨,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青云门无干,我只有一件事请教,你因何逼杀我青云门外事堂堂主聂轩?” 黄爻一愣,继而怒极反笑,“好一个不辨是非的青云门!你家堂主如何身死,我怎么知道?” “那你身上伤势,从何而来。” “无可奉告!” 黄爻自然没法解释自己身上的伤势,他总不能说我要策反你家的副门主,结果他被人寻仇,我跟着吃了挂落。 崔忠见状,又是一声冷笑。 “黄巡查,我劝你还是承认了为好,当着这么多江湖同道的面,我青云门自然会给你以个体面。” “黄某做事,问心无愧,承认什么?” 崔忠听后,先是望了自己二老爷一眼,然后才看向黄爻。 “黄巡查,你不承认逼杀我青云门聂堂主,我青云门小门小户,奈何不得你背后的盐帮,不过,你要是不承认刺杀王镕小少爷,成德节度使王景崇大人,可不会放过你盐帮了……” 此言一出,众皆大哗。 黄爻更是一愣,随后脸涨得通红,从牙缝之中,迸出两个字来。 “卑鄙!” 第124章 追! 黄爻不但逼杀了青云门的聂轩堂主,还组织刺杀成德节度使的独子王镕小少爷?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让西院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所有人中,唯有杨凤楼,只不过片刻功夫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不由得为崔家老太爷点赞,这个老狐狸,果然狡猾! 作为这两件事情的直接参与者,杨凤楼当然知道,黄爻逼杀聂轩,乃是无稽之谈,黄爻刺杀王镕,更是子乌虚有。 崔忠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往黄爻以及他身后的盐帮身上栽赃嫁祸! 联系到崔忠刚才看了一样崔家二老爷的小动作,再想想崔家老太爷对崔家二老爷的耳提面命,这事的根子,还是在崔家老太爷的身上。 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崔家的立场。 这样做,对崔家的好处显而易见。 先,栽赃黄爻就是逼杀聂轩之人,在崔府击杀或者俘虏黄爻之后,顿时能让青云门的形象高大起来,自家堂主身死,面对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盐帮,青云门也敢于悍然报仇,“不畏强敌,义气为先”的评价,从此之后,便能成为青云门的标签,这对青云门以后的展,很是重要。 其次,嫁祸黄爻就是刺杀王镕的组织者,绝对能给王景崇一个交代,不管他是在朝廷的示意下试探博陵崔氏,还是单纯地迁怒,把一个堂堂四品武夫扔出来,已经足以平息王景崇的怒火,这个交代,至少让他不再将怒火烧到博陵崔氏的头上。 第三,黄爻乃是黄巢的族弟,这个关系,已经给他贴上了一个“谋逆叛贼”的标签,博陵崔氏悍然将之击杀,就是“心向朝堂,与叛贼势不两立”的明证,自然能让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满意。 一颗人头,三种妙处! 黄爻,想不死,都不行! 至于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下的,和博陵崔氏有关系么? 好处拿到手,谁去管真相如何? 想明白这一切,杨凤楼想不佩服崔家老太爷,都不行。 简直神来之笔! 果然,在众人的议论之中,崔家二老爷话了。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崔忠一听,大喝一声。 “青云门弟子听令,击杀盐帮众人,为聂轩堂主报仇!” 青云门众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崔忠出去转了一圈,就信誓旦旦地确定黄爻就是敌人,还带出了节度使之子被刺杀的内幕,不过门主有命,自然景从,纷纷抽出兵刃,扑上前去。 而碧涛门之人,虽说也被眼前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一看青云门终于出手,却也快意,霹雳火霍成更是哈哈大笑,带着手下,重新加入战团。 就这样,博陵崔氏还嫌不够,崔家二老爷与侍卫统领耳语几句,侍卫统领随即带领手下,也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黄爻等盐帮众人,当真是千夫所指! 黄爻见状,也知道难以力敌,大喝一声: “突围!” 便带着手下,冲向了东边的院墙。 那里有五名青云门弟子驻守,一见盐帮之人冲了过来,纷纷上前迎敌。 可惜的是,这些青云门弟子,大多出身崔家侍卫,忠心可嘉,武力却堪忧,被盐帮众人一冲,片刻之间,三死两伤,根本没有拦住黄爻等人。 盐帮众人在东墙之下,纷纷动身法,越墙而逃。 崔家二老爷见状,冷哼一声,直接下令。 “追!” 自有大量的崔家侍卫紧追不舍。 杨凤楼见状,也动八步赶蝉,冲向了东墙,路过院中的时候,听到青云门副门主崔义对崔忠说道: “忠哥,现在许多侍卫前去追击贼寇,府中守卫必定空虚,虽然护卫家族有乃是侍卫之责,但是咱们青云门也不能全然不管,这样,我带几个人留下保护家族,你带着剩下的人追击贼人……事后,也能让家族看到咱们的忠心……” 崔忠一听,直接点头。 “贤弟多加小心。” 说完之后,率领青云门众人,沿着黄爻等人逃跑的路线,追了下去。 却说杨凤楼混在青云门的众人之中,特意动了走边八式,慢慢接近了赵良和刘氏兄弟,四个人隐隐组成一个追击小组,混迹在大队人马之中,一路向东。 大队人马,追出了崔府西院,追出了崔府祖宅,又追到了深州东城门,还在穷追不舍。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众人的强弱来了。 青云门崔忠蒋拯,和碧涛门的一众高手,一共十余人,跑在最前面,乃是第一梯队。 杨凤楼和青云门的众多弟子,与崔氏侍卫中的佼佼者,将近三十人,追击在第二梯队。 而绝大部分崔氏侍卫,都拖在了最后。 这个状况,看得杨凤楼暗自摇头不已。 崔家侍卫众多,个个都是江湖武夫,不过轻功身法却良莠不齐,在崔府的时候,还能依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追击,可一除了崔府,他们的度就变得慢了。 照现在的情况展下去,估计黄爻等人不用如何,只要沿着直线一直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这些侍卫甩得干干净净。 好在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人数众多,即便崔家侍卫全都跟不上,也能耐对盐帮众人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想到这里,杨凤楼不再分心,全力动走边八式,紧紧追着黄爻等人。 半个时辰之后,一追一逃的众人,都跑出了深州城,来到了旷野之上。 黄爻等人仿佛慌不择路,一直沿着官道逃跑,再向前二十里就是深州城外的驿站。 就在此时,路边突然一声唿哨。 有影影焯焯数不尽的人影,突然现身! 人人手中一枚圆筒,粗大竹节为身,后置拉绳,黑洞洞的前口,就对着追击的众人。 杨凤楼见状,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件事物的名称,顿时吓得一声冷汗。 “趴下!”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杨凤楼几人刚刚扑到在地。 那突然现身之人,也拉动了绳索。 只听得“嗤嗤”破空之声响起。 一时之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第125章 目标,黄爻! 暴雨梨花针! 以百年老竹为身,内藏银针百枚,拉动绳索,银针激发,如同暴雨,十丈之内,可破重甲! 乃是蜀中唐门秘制,在江湖暗器榜上,排名第三! 如今在深州城外,影影焯焯二十余人,竟然人手一支。 悍然发动之下,细针如雨,将崔家追击之人,打了个人仰马翻! 除了少数人,听到杨凤楼的示警,躲过一劫之外,大部分人都被暴雨梨花针所伤,区别仅在高手伤轻,其他人伤重而已,尤其是追击在第三梯队的崔家侍卫,更是损失惨重,一时之间,崔家侍卫,哀嚎遍地,有人重伤,有人身故,竟少有能够站立之人。 杨凤楼左右一扫,心中一沉,现在能够保持战斗力的人,仅有跑在第一梯队的碧涛门和青云门高手,以及第二梯队的一部分人,粗略一算,竟然不足三十,可以说这一轮伏击,竟然消灭了大半追击力量! 而此时,黄爻等人又杀了回来,与伏击众人一起,迎向追击的队伍。 “本以为我这个后手是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用上了!你小小的青云门,竟敢栽赃我盐帮!好大的胆子!别以为有个博陵崔氏在你们身后撑腰,你们就能在江湖上横行无忌!惹恼了大爷,把你博陵崔氏也平了!我今天就帮你们长点记性!” “杀!” 黄爻一声令下,身边众人,齐齐冲上,与追击之人战在一处。 盐帮众人在崔家祖宅,被青云门、碧涛门和崔家侍卫联手攻击,早就憋了一赌气,现在得到生力军的支援,手上毫不留情。 而崔家一方的人马,被埋伏的盐帮帮众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惊惧伤痛之下,战斗力大打折扣,对战盐帮帮众,气势上又矮了一筹,被盐帮杀得连连后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暗中埋伏的盐帮帮众,在激发暴雨梨花针的时候,更多的目标选择是人数最多的崔家侍卫,虽然重创了追击之人,却也使得青云门碧涛门一众高手损伤不大,有了他们作为骨架,也算勉强稳住了阵脚。 就这样,盐帮高手三十余人,与青云门碧涛门高手三十余人,足足六十多人,混战在一起! 这在当今的江湖上,绝对是大场面! 想想,江湖之人,讲究的是洒脱随意,追求的是扬名立万,但凡动手,恨不得自己独战十八个对手,最后一一击败,功成名就,谁想和其他人一起协同作战? 比如某某大侠雪夜独闯黑风寨,连败黑风寨一十八名高手,最终救得美人归,那是什么劲头? 要是说某某大侠,汇同某某大侠,某某大侠……一共三十二个人名,一同杀入黑风寨,群殴黑风寨十八名好手,最终仗着人多势众,逼得黑风寨认输,终于救得美人归……这说出来,也不露脸啊,再说,就一个美人,也不够三十二名大侠分的…… 所以说,江湖之人,最是喜欢单打独斗,即便双方都有很多帮手,也都是划开场子,一一对决,像今天这种六十多人群战,绝对是江湖上近十年以来最大的场面。 不过,场面虽大,打得却乱。 无论是盐帮还是碧涛门、青云门,虽说都是一个门派中人,但很少有机会联手作战,他们混战在一起,更多地还是下意识的一对一而已,与其说六十人混战,不如说三十对高手对决更贴切一些。 这种局面,倒是便宜了杨凤楼等人。 杨凤楼出身右龙武军,刘氏兄弟出身神策军,都是天子亲军,练习的同一套战阵之法。 在遭遇了混战之后,三个人自然而然的聚合到一起,再加上一个白衣银枪赵良,组成了四人战斗小组。 四人水准本身就不低,再配合起战阵攻伐的方法,战斗力很是客观,虽然不足以解决真正的高手,但是面对单打独斗的江湖人士,优势很是明显。 杨凤楼居中,刘氏兄弟分列左右,赵良手持银枪拖后,四个人组成一个菱形的小战阵,在混战圈子中,横冲直撞。 对面一名盐帮帮众,刚刚踢到了一位碧涛门少年,杨凤楼就带领菱形小阵杀到。 杨凤楼和刘氏兄弟,三人同时出手,三支拳头,配合极佳,瞬间封住对方左中右三路,逼得对方只能硬接。 杨凤楼爆发全部内力,一记长锤,狠狠轰在对方双臂之上,打得他周身一震。 就这么一个微笑的停顿,被身后的赵良抓住了机会,银枪如毒龙出水,自杨凤楼和刘大全的夹缝中刺出,直奔对方小腹。 那位盐帮之人也是争斗经验丰富至极,双手下压,挡住了长枪。 却不料杨凤楼的铁拳,已到面门。 “嘭!” 一拳得手! 对方直接晕厥倒地。 杨凤楼踢出一脚,也不取对方性命,只是一脚踹断了他的左腿,这样一来,即便他过后醒来,也会因伤而不能再参加战斗。 正在四人正准备向前的时候,那位碧涛门年轻弟子却跟了上来。 “多谢相助!” “举手之劳!”杨凤楼不愿多做纠缠。 “必有厚报!” “不用!” 对方没想到杨凤楼拒绝得这么干脆,一愣之后,却扔过来一把匕首,兽皮为鞘,金丝缠裹,美观大过实用。 碧涛门年轻子弟傲然高喊,“我姓李,日后如有差遣,匕首为证!” 杨凤楼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没当回事,不过也把匕首收了起来。 四人小阵,继续向前。 杨凤楼的目标很是明确,黄爻! 盐帮死多少人,他不管。 碧涛门死多少人,也和他没有关系。 青云门,崔氏,甚至混迹在追踪队伍中的江湖人士,就算死绝了,杨凤楼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刚才救援碧涛门年轻子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对手,正好挡住了杨凤楼接近目标的路。 杨凤楼的目标,就是黄爻! 上一次因为黑衣人的自保,让黄爻跑了。 这一次,有刘氏兄弟在身边,有赵良在身边,杨凤楼就算上穷碧落,下穷九幽,也不能放过他! 第126章他不死,我心不安! 黄爻正和另外一位盐帮高手,双战青云门门主崔忠,那位高手也是四品,与黄爻一起,正好能够牵制住崔忠。【ㄨ】 崔忠虽是三品武夫,能够发动“势”,以势压人,不过黄爻和那盐帮高手配合很是默契,虽然受到“势”的影响,但是相互救援之下,也让崔忠占不了什么便宜。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总的来说,崔忠有优势而无胜势。 就在此时,杨凤楼等人杀到,长枪铁拳就往黄爻身上一顿招呼,打得黄爻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竖子!尔敢!” 一声暴喝。 “来人!与我拿下这个竖子!” 早有几名盐帮帮众,闻讯赶来,抵挡住了杨凤楼等人。 可就是这么一耽误。 崔忠与那位盐帮高手之间,已经分出了胜负。 原来,崔忠见到杨凤楼等人逼走黄爻,知道机会难得,顿时爆发出全部内力,将“势”推至巅峰,拳脚相加之下,逼得盐帮四品武夫节节败退,最终被崔忠抓住机会,拼着自己受伤,硬生生扛了对方一拳,也狠狠一拳将他打得吐血到底。 而此时,盐帮帮众刚刚抵挡住杨凤楼,黄爻和崔忠,隔着混战的众人,相互看到了对方的情况。 崔忠笑了,嘴角带血,笑得阴狠,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黄爻一见,顿时胆寒。 再看看争斗中的盐帮帮众,在长时间的厮杀中,也显出了疲态,尤其是刚才随他一起赴宴的高手,一路厮杀,从崔府到逃窜,从逃窜再到伏击拼杀,一个个已经疲惫不堪,有人已经停下了争斗,拄着兵器呼呼喘气。 黄爻知道,终究是盐帮人太少,即便占了伏击的便宜,击杀了不少崔氏的侍卫,却最终无力回天,再争斗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了,与其同归于尽,不如趁着现在还拥有着微弱的优势…… “撤!” 盐帮之人听闻之后,竟然齐齐爆发出一声呼喝,不要命地连出三招,逼得对手稍退,随后也不管其他,转身就跑。 三十余人,顿时分成五六个人的小队,向不同方向,夺路而逃。 崔氏一方都是一愣,没有想到盐帮帮众连逃跑都已经精心谋划过。 也有脾气急的,不管三七二十,直接就追了过去,却在片刻之后一声惨叫,竟然被逃跑的盐帮高手看出便宜,一个回马枪,将他反杀。 这样一来,崔氏一方,自然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倒是碧涛门众人战力保持地比较完整,集合到了一起,追着其中一支队伍,追了下去。 这些,杨凤楼都没有兴趣,他的眼中,只有黄爻。 所以,在盐帮帮众撤退的时候,杨凤楼就带着自己菱形小阵,冲着黄爻就追了上去,让人欣慰的是,青云门们主崔忠,也追了上来。 与黄爻同行的,共有五人,从身法来看,应当都是盐帮的好手。 而追击之人,除杨凤楼等人,仅有崔忠。 如果黄爻等人返身拼杀的话,输赢胜败,还真不好说。 不过黄爻仿佛也失去了战斗的兴致,一路向前,不曾回头,好像只想着逃命一样。 就这样,一追一逃,两拨人跑出了足足五里只要,出了他们之外,旷野之中,竟然再也不见他人。 黄爻等人,依旧保持着原本的速度,阵型虽说松散,却也与开始逃跑时候别无二致。 而追击之人,就不行了。 五个人,崔忠三品,刘大印五品,杨凤楼六品,刘大全和赵良,都是七品,仔细一算,最高品级与最低品级,足足相差四个等级,着不仅仅是内力品级的差距,也是整体层次的差距,一开始的时候,还显现不出什么,等到追击五里之后,众人的速度,就有了极其明显的偏差。 最终,崔忠追击在最前面,杨凤楼和刘大印居中,赵良紧跟其后,而刘大全由于身法和内功品级的原因,被落在了最后面。 不知不觉中,杨凤楼所谓的菱形小阵,不攻自破。 逃跑的盐帮众人,仿佛就是在等这一刻。 突然,一名盐帮帮众突然转身,正对追击五人,手中端起一物。 暴雨梨花针! 不等众人反应,暴雨梨花针已然激发。 “嗤嗤……” 细小银针,在明亮的月光中,闪现星星点点的光芒,激射而出。 追击在最前面的崔忠,首当其冲。 任凭他竭力闪躲,也难逃密密麻麻的银针,只得抬起双臂护住头胸要害 在暴雨梨花针激射过后,崔忠身体正面已然受伤累累,上面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虽然没有被击中要害,却也受伤不轻。 而他身后的杨凤楼刘大印两人,反应较快,运气也好,竟然躲过了银针攒射,毫发无损。 不过这么一来,追击的五个人都心下凛然,谁知道对方手上还有没有暴雨梨花针,要是追击过去,再来这么一下,恐怕大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刘大印的脸色很难看,看了看崔忠,又看了看杨凤楼。 名义上,他的青云门的堂主,实际上,他是右龙武军的密探,崔忠是他名义上的门主,杨凤楼是他实际上的首领,这俩个人的话,他都要听。 现在,追击人马中,武力最高的崔忠受伤,而黄爻等人依旧生龙活虎,那么,还追不追? 崔忠停步,暗运内功,猛然发力,只听“噗噗”之声连响,他竟然将身上的银针,逼了出来! 不过,崔忠也不好受,闷哼一声,紧咬牙关,显然,这样的伤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杨凤楼走到近前,刚想说话,却听他问道:“你是谁?” “碧涛门,姓李。”杨凤楼顺口胡说,反正他离开崔府主院的时候,已然乔装改扮,还真不怕崔忠在月色下认出自己。 果然,崔忠没有认出杨凤楼,却也不信他的鬼话。 “碧涛门姓李?哼,你一个碧涛门弟子,刚到青云山三天不到,就能带着我门下一名堂主,两名核心弟子联手拼杀,你当我是瞎子么?” 杨凤楼也懒得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直接说道:“我和他们别有渊源,此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崔门主只要知道,我和你有共同的敌人就好,别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谈。” “黄爻?” “正是!” “这么说,你还要追下去?”崔忠的眼睛一眯,仔细观察着杨凤楼的反应。 杨凤楼在这件事上坦坦荡荡,直接说道:“不错,我正要杀了这黄爻!” “就凭你?还有你身边别有渊源的这几个?”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丈夫在世,当快意恩仇!”杨凤楼洒脱一笑,继而恨声说道: “他不死,我心不安!” 第127章一会我再弄死他 “好!” 崔忠哈哈大笑。 “好一个大丈夫在世,当快意恩仇!那聂轩是不是死在黄爻受伤,暂且不说,就他盐帮屠戮我博陵崔氏众多侍卫,我崔忠也不能放过了他!” “追!” “追!” 崔忠等人,和杨凤楼,再次起步追击! 原本,在两人说话之时,盐帮众人已然跑出去老远,但是在杨凤楼等人的穷追不舍之下,有渐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盐帮众人一看,这样不行,必须再次狙击。 不多时,有一人脱离了盐帮退伍,转身应战后面追击之人。 杨凤楼等人大喜,分兵狙击而不是故技重施,说明他们依然没有了暴雨梨花针! 这对杨凤楼等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崔忠大喜之下就要动手,却听得身后的杨凤楼喝道: “崔门主且慢!留待有用之身,准备对付黄爻,请将此人留给刘大印!” 崔忠一听,暗自点头。 脚下也不停留,直接越过此人。 这位盐帮帮众刚想狙击,早有刘大印虎吼一声,扑了上来。 杨凤楼等人以不管身后的战斗,继续追击。 此时,又有两人断后狙击。 都不用崔忠说话,杨凤楼已然高喝赵良刘大全的名字,命令两人联手,阻挡这两名盐帮帮众。 至此,黄爻身边,仅有两人,而崔忠和杨凤楼,还在紧追不舍。 黄爻仿佛也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再也没有安排手下狙击,只是闷头逃窜。 杨凤楼见状,在全力奔行之中,吐气开声。 “黄爻,你个无胆匪类!可敢停下,决一死战!” “黄爻,你莫以为你能逃出生天!你到成德方镇,一刺节度使独子,二杀青云门堂主,三来,又大闹了崔府老太爷的寿宴,就算你跑了,成德江湖人士得知,必然同仇敌忾,不杀你,不足以警告江湖人,不得在成德方镇闹事!” “黄爻,明话告诉你,无论你今天生与死,你盐帮和成德方镇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无论是盐帮何人,休想踏入成德方镇一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想想,就算你今天苟且偷生,你盐帮帮主,能不能饶了你!” “黄爻,不要再心存妄想,停步决一死战!等你死了,多少还有人说一句黄爻乃是真汉子,如果你苟且而逃,嘿嘿……只要我们将这事情放出风去,再找些人在背后推动一番,江湖之大,断然没有你立锥之地!” 杨凤楼充分发挥后世骂战之精髓,大帽子、屎盆子咔咔一顿乱扣,听得身边崔忠都直摇头,这要是不认识黄爻,还以为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简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是个东西,那绝对是诛之而后快的货色。 不过崔忠想了想,杨凤楼虽然只想留下黄爻,不过言语中,说得很有道理,今天万一让他跑了,青云门完全可以联手碧涛门大造声势,肯定能够逼得黄爻在江湖上人人喊打,恐怕盐帮,也得在这声势中吃了挂落! 内容,就按刚才的来! 江湖人最重脸面,这样一来,岂不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果然,黄爻,停步。 转身之后,脸色难看异常,即便是在月夜之中,隔着老远,也能看得清晰异常。 杨凤楼和崔忠追近之后,还没有站定脚跟,就听得黄爻恨声说道:“你到底是谁!?到底和我有和仇怨?穷追不舍不说,竟然还要败坏某家名声?” 杨凤楼哈哈大笑。 “黄爻,别不要脸了!你还有名声!?别说你,就是你盐帮,也就是有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还别说败坏!你是不是要图谋青云门?你是不是大闹了崔府的寿宴?刺杀王镕,逼杀聂轩,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你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了么!?” 黄爻愣了,说什么刺杀王镕,逼杀聂轩,大闹寿宴,都只不过是崔家的栽赃而已,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所谓“图谋青云门”乃是他亲自操作,却是无可否认,不过,这件事进行得很是隐秘,对面这个小子又怎么会知道? 黄爻第一次认真看了看杨凤楼的乔装以后的面容,仿佛要把这张脸死死记住。 “你到底是谁!?”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铁板峰上的那群黑衣人。 杨凤楼心下一紧,所谓言多必失,刚才的话仿佛说得多了。 听了黄爻的问话,他冷冷一笑。 “要你命的人!“ 说完之后,再不搭话,飞身而起,直扑黄爻。 黄爻身边两名盐帮帮众刚想动手,却被他喝退,只得迎向了崔忠。 “你们退下,我到底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说完之后,迎着杨凤楼的方向,冲了上去。 杨凤楼和黄爻毫无花巧的撞击到一起。 “轰!” 一声巨响之后,两人分开,杨凤楼“噔噔噔”连退三步,而黄爻就像脚下生根了一般,稳稳站在原地。 “我当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武夫!哈,这江湖真是乱了,小鱼小虾也敢蹦跶起来了。” 杨凤楼却阴阴一笑。 “老王-八,别得意,一会有你好看的!” “牙尖嘴利之徒,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和你的嘴一样硬!“ 说完之后,黄爻飞身扑上,乱拳已然出手。 杨凤楼迎难而上,一套罗汉拳摆开,应战黄爻。 可惜的是,杨凤楼终究是一名六品武夫,与黄爻的四品差距很大,即便他奋进全力,一套罗汉拳在黄爻的乱拳之下,支撑得也很幸苦,这还是黄爻受伤未愈的结果,要不然的话,杨凤楼早就落败了。 无奈之下,杨凤楼发动走边八式,一边以罗汉拳迎敌,一边以走边八式的灵活身法,躲避黄爻进攻的同时,也将他牢牢缠在身边。 杨凤楼的思路很简单,拖时间! 时间拖得越长,胜利的天平,就会越来越向自己倾斜! 不多时,战圈之外一声惨叫,一位盐帮帮众,被崔忠击杀。 仅剩的一名盐帮帮众,在崔忠的攻击下勉力支撑,眼看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而此时,黄爻也仿佛明白了杨凤楼的意图,乱拳出手,更是凌厉,逼得杨凤楼步步后退,可是他就是不倒不败也不跑,甚至到了最后,宁可硬抗黄爻一拳一脚,也牢牢将他缠在自己的身边。 黄爻大急,却也没有办法。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惨叫响起,最后一名盐帮帮众,死在了崔忠的手上。 现在形式逆转。 杨凤楼见状,跳出了战圈,直接双手撑膝,累得呼呼直喘。 “不行了……让我喘口气……一会,我再弄死他……” 第128章慢慢杀 “等我一会再弄死他……” 这话说出来,崔忠也好,黄爻也好,谁都没有当真,有杨凤楼用言语逼停盐帮众人的“前科”,两个人都以为杨凤楼此言,乃是他牙尖嘴利的惯有风格。≥ ≦ 崔忠迈步上前。 黄爻凝神以待。 两人动手不是一次两次了,相互之间了解颇深,只不过每一次动手,都有其他人在身边,不能放开手脚,狠狠厮杀一次。 现在,崔忠足足征战了一夜时间,消耗很大,尤其是刚才被暴雨梨花针所伤,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伤口,身体正面的衣服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起来颇为狼狈。 不过,黄爻也不敢掉以轻心,崔忠本身就是三品武夫,即便受伤,也能够运用“势”,他一个四品武夫,绝对难以抗衡。 只不过,黄爻已经再也不想逃跑了,是生是死,一战而定,总好过自己逃亡之后,被谣言影响到在江湖难以立足的程度。 看着两人拉开架势,准备生死拼杀的时候,杨凤楼却不干了。 “欸,你俩都没听见我说话么?我说,我来杀他,崔门主,难道你还想争功不成?” 崔忠气得笑了。 “小子,气喘匀了么,就敢说这种大话?黄爻此人虽然人品欠妥,却也是响当当的四品武夫,你一个六品,就说要击杀他,也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舌头?” 杨凤楼微微一笑,双手用力,一撑膝盖,站直了身形,走向了黄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 “谁说品级低就杀不了人?正面对决,我可能不行,但是要给我时间,让我慢慢地杀,别说他一个四品武夫,就是他哥哥黄巢那样的二品小宗师,也早晚会死在我的手上……” “哦?这话说的硬气!不过,什么叫慢慢杀?” “慢慢杀,就是慢慢杀啊……一拳打不死,就两拳,两拳打不死,就三拳,三拳再打不死,就捅他一刀,他早晚会死的……” 崔忠听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却不置可否,显然不认为杨凤楼所谓的“慢慢杀”,能够真的击杀黄爻。 杨凤楼走到了两人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崔忠,等他笑完,问道:“怎么,不信?” “人又不是牲口,他就那么老实地等着你慢慢杀?” 杨凤楼笑了,有些得意。 “那我给你说说……” “好。我倒要听听怎么个慢慢杀……” 黄爻却在旁边冷哼一声,一脸鄙视,什么所谓的慢慢杀,都是扯淡,这俩货这是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准备用言语激怒我呢,我还就不上当!不过,谁是牲口?还有,“人品欠妥”是什么意思? 杨凤楼又笑了笑,然后转向了黄爻,面容变得阴狠。 “为了杀你,我足足杀了你三天!” “第一天,我在青云门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要杀你,只不过我知道我个六品武夫,正面对抗,肯定不行,所以,我就准备慢慢杀你……我请我的朋友告诉我你的住宿信息,准备去悬胆峰,却没有想到,在铁板峰就碰到了你…… 那是我慢慢杀你的第一次…… 那一拳,还疼么?” 黄爻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是你!” 杨凤楼继续说道:“一个六品武夫的内力全然爆,就算是四品武夫,也不可能毫无损,想必,那伤现在还没有好吧? 随后,我又将局势因势利导,让那黑衣人同我一起追击于你,逼得你动用秘法,逃出生天,是不是伤上加伤了? 这是我慢慢杀你的第二次……” “第二天,我有事,没有来得及去找你,不过我想,你伤上加伤之后,就算有秘药调理,也不可能恢复如初,想必,在参加崔府夜宴的时候,你的伤还没好吧? 随后崔氏出手,你一路逃杀,最后我们追击你的时候,你的内力,已经消耗了多少? 这个不算我的第三杀,毕竟真正消耗你的是崔氏,但是我要感谢崔氏,正是他们让你没有时间疗伤,而且还不断消耗了内力…… 而我真正的第三杀,是刚刚战斗的时候,耍了一个小手段…… “现在的你,别说什么四品武夫了,恐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战斗力恐怕还不如我这个六品武夫呢,哈哈……” “随后,就是我的第四杀了,也是最后的绝杀…… 我说一会再杀你,不是开玩笑!” 杨凤楼说完之后,崔忠和黄爻两个人都愣了。 为了杀人,如此处心积虑,这就是所谓的慢慢杀!? 这得多大仇啊!? 崔忠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心中暗下决心,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他!崔忠再看待杨凤楼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轻视,满是凝重。 “你到底是谁?到底和我有何仇怨?竟然如此?”黄爻厉声喝问。 “杀父之仇!这个理由足够了么?” “你爹是谁?” “哈哈哈……” 杨凤楼突然仰天大笑。 “黄爻啊黄爻!你连有多少仇人都不知道,当真死的不冤!给你个提示,我姓杨,我爹是二品小宗师……” 黄爻思索片刻,突然眼神一凝,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杨烈!” 杨凤楼不置可否,微微俯下了身躯。 “准备好了么?慢慢杀的第四次!” 说罢,飞身而起,猛然冲向黄爻。 黄爻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见到杨凤楼冲击而来,抛开其他心思,也飞身而起,冲向杨凤楼。 两人冲撞在一起,与刚才的情况,如出一辙。 “轰!” 一声巨响之后…… 黄爻“噔噔噔”连退三步。 而杨凤楼,仿佛脚底生根,站在了原地。 “这……这怎么可能?” 黄爻满脸不可置信,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杨凤楼,仿佛怪物一般。 杨凤楼冷冷一笑,“一点小手段而已……” 说完,再次冲上。 八步赶蝉连续动,几步就到了黄爻面前。 长锤出手! 走边八式动! 罗汉拳,连击! 杨凤楼状若疯癫,各种招式频频出手,竟然打得黄爻这位四品武夫节节败退! 崔忠在旁边都看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杨凤楼是个四品武夫,正全面压制六品黄爻穷追猛打呢! 这完全颠覆了崔忠对江湖力量体系的认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9章小手段(致谢柠檬很萌哦) 小手段。 确实是小手段。 江湖上,把给人下药以期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甚至叫做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杨凤楼还是习惯叫它小手段。 不错,正是他给黄爻下了药。 南柯梦! 这种常常用于黑店、采花的江湖秘药,被杨凤楼用在了黄爻的身上,收获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效果。 原来,早在杨凤楼和黄爻第一次正面相撞的时候,杨凤楼就隐晦地将南柯梦的粉末放入了黄爻的怀里,并且在自己身上也放置了南柯梦。 随后,他之所以不惜受伤也要和黄爻保持一定的距离,原因有二:第一,保持对黄爻的压力,让他不停地行动搏杀,用身体的热量,让南柯梦升腾起来。第二,同样用自身的热量激发南柯梦,保持距离,是为了让黄爻吸入更多的药品。 黄爻断然没有想到,杨凤楼会给它下药。 果然中计。 在不知不觉中,不知道吸入了多少的南柯梦。 等到杨凤楼再一次冲上来的时候,他奋尽全力,也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内力,竟然被杨凤楼一击撞飞! 随后便是杨凤楼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打得黄爻竟然难以招架。 不仅如此,南柯梦的药力发散开来,黄爻能够运用内力的程度越来越少,并且还一阵阵的眩晕,仿佛马上就要昏睡过去。 在这种情况之下,黄爻又如何能是杨凤楼的对手!? 杨凤楼一记长锤出手 黄爻头晕眼花之下,连忙后退,同时抬起双臂格挡。 却不料失去了内力支撑之后,手臂软弱至极,根本抵挡不住杨凤楼的铁拳。 “嘭!” 杨凤楼一招之下,直接打散了黄爻的拳架子! 黄爻后退。 杨凤楼发动八步赶蝉,又是一记长锤。 黄爻勉力抵挡,却又被击退数步。 杨凤楼再向前,出手,还是,长锤! 黄爻拼尽全力,抬起手臂, “嘭!” “啊……” 黄爻惨叫一声。 杨凤楼三招之后,直接打断了黄爻左臂! 剧烈的疼痛,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也不敢再和杨凤楼对战,转身就跑。 杨凤楼嘴角噙着冷笑。 发动八步赶蝉,一个健步就到了黄爻的身后,一脚横扫,正中左腿膝盖。 黄爻惨叫倒地。 杨凤楼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又飞身而上,继续拳打脚踢。 崔忠在旁边看着,再一次无语。 这哪是堂堂的四品江湖武夫? 简直就是一个破布娃娃! 在杨凤楼的手中,毫无抵抗力。 那一声声惨叫,接着一声声骨断筋折的声响,听得崔忠汗毛都立起来了。 黄爻现在当真生不如死,原本在南柯梦的作用下,他马上就要昏睡过去,却被杨凤楼掐准了节点,一拳一脚打在身上,给他带来剧痛,让他又获得一瞬间的清醒,堂堂盐帮巡查副使,就这么保持着浑浑噩噩的清醒状态,看着身上的骨头一块一块被打断,怎一个惨字了得! 杨凤楼终于停了下来,不仅黄爻有种解脱的感觉,就连旁边观战的崔忠,竟然在一瞬间都感觉轻松了起来。 杨凤楼看着倒在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黄爻,长长出了口齐,掏出随身的匕首, 突然跪倒在地,双臂高举,眼望苍天。 “今天孩儿手刃仇敌,以祭奠您在天之灵!” 说完之后,一把抓住黄爻的头发,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匕首,高高举起,就要结果黄爻。 杨凤楼直视黄爻的双眼,冷冷说道:“当初你们围攻杨烈,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黄爻的嘴角抽了抽。 “黄泉路上你慢点走,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把你们黄家八人,全送过去,也让你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 黄爻的嘴,突然开阖了两下。 杨凤楼已然举刀。 忍不住一愣。 仔细聆听,隐约中却听出来两个字。 “救……我……” 救我!? 谁!? 难道…… 顺着黄爻的目光看过去,正是崔忠。 不对! 不是崔忠! 在崔忠身后,突然蹿出来一道身影! “崔门主小心!” 杨凤楼话音未落,只见天地之间闪过一道寒光。 “噗!” 崔忠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处突出的半截剑尖发愣,抬手向上,仿佛要触摸一下剑身上的鲜血,却终究不能。 “嘭!” 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崔忠向前扑倒,胸口长剑,也被偷袭之人拔了出去。 “嘿嘿……崔门主,一路走好啊……哈哈……” 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崔忠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蒋拯! 青云门的副门主! 他不是一个四品武夫么?怎么靠近身后,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崔忠带着这个疑问,堕入了黑暗。 青云门门主崔忠,堂堂江湖三品武夫,死不瞑目! 杨凤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睚眦欲裂,却也知道自己终究没有办法,只得一动不动。 蒋拯袭杀崔忠之后,有些志得意满,看着杨凤楼,得意地一笑。 “小兄弟,放开黄巡查吧……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说实话,当真佩服你这个能慢慢杀人的小家伙,不过,黄巡查可不能死,你还是放开他为好……” “我要是说不呢?”杨凤楼眯了眯眼。 “哈哈……小兄弟,不要意气用事嘛,杀夫之仇,怎比眼前利益来得实在?只要你放开黄巡查,我保证,未来的青云门内,必然有你一席之地,可惜你的品级终究是低了一点,要不然的话,副门主,就是你的!” 杨凤楼摇了摇头,根本懒得理会他。 蒋拯见状,顿时脸色一沉。 “这么说,小兄弟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喽?嘿嘿……别以为你能拿下黄巡查,就能同样拿下我,我可没有时间给你慢慢杀!你要是再不识抬举,别怪我让你看看真正四品武夫是如何……” “三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凤楼打断了,还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蒋拯一愣,随后笑道:“我倒是忘了,那天晚上,你也在铁板峰……好了,闲话不多说,你还不放手?” “放手?” 杨凤楼一听,随即点头。 “好啊……” 只不过,他松开手的同时,手中匕首,也在黄爻的脖子上一抹,一道血线,顿时蹿起老高! 随着血线的回落,黄爻眼中的神采,也慢慢消失殆尽! 第130章 虚张声势 &nb &nb“你!” &nb眼见着黄爻身死,蒋拯顿时就怒了,顾不得其他,飞身冲了过来。û#20320; &nb杨凤楼大仇得报,就不在意黄爻的尸身,见状飞速后退。 &nb蒋拯也顾不得杨凤楼,飞身到了黄爻身前,连连帮他止血,最终却只能看着他脉搏越来越弱,最后颓然放弃。 &nb杨凤楼看着他的样子,在救援黄爻一事上不似作伪,不由得有些奇怪,直接开口。 &nb“蒋门主,我有些奇怪,那日在铁板峰上,黄爻邀你暗投盐帮,你虽然没有明确拒绝,却也瞻前顾后,看得出来,你心中还有顾虑,并不愿意,怎么今天一见,你对黄爻如此上心,难道你后悔当日的决定了么?” &nb“你懂个屁!” &nb蒋拯现在一点也没有当初圆滑世故的温和,反倒是一脸狰狞地爆了粗口。 &nb“当时什么情况,现在什么情况?当时不能答应,现在答应还不行么!?” &nb“当时博陵崔氏如何强盛,随便派出来两个侍卫,就是三品四品,家里一个不得意的亲戚,就是江湖二品小宗师,那家中的侍卫,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博陵崔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捣鬼,能有什么好处!?” &nb“现在呢,别的不说,崔家侍卫被盐帮伏击了大半,个个带伤,可谓实力大损!崔氏对青云门的控制力,必然大为降低!再加上我一剑杀了崔忠,崔义那小小的四品,还不放在我的眼里,就算我还是副门主,我也是青云门的实际掌舵人!” &nb“你再看看盐帮,他们当时邀我暗投,其实是要将我当作傀儡,可是现在呢,盐帮实力星散,黄爻又被你搞成这样,就算活得性命,也就是个废人!如果将他以养伤的名义留在青云门,他就是傀儡!” &nb“到时候,我实际掌控青云门,明面上得博陵崔氏倚重,暗中通过黄爻结交盐帮,这成德方镇的江湖,还不是我说了算!” &nb“现在,这一切,都让你给毁了!” &nb蒋拯眼见着黄爻身死,一番谋划付之东流,忍不住心神激荡,竟然将心中的所愿所想,全部咆哮了出来 &nb听得杨凤楼直翻白眼,这种利益为先的人,想法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光占便宜不吃亏,没占着便宜就骂街,好事全他么是他的! &nb蒋拯咆哮完之后,单膝跪在黄爻的尸身旁边,满眼通红,一阵阵地喘粗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杨凤楼,仿佛择人欲噬的野兽。 &nb杨凤楼也被他看得一阵阵头皮发麻,这位隐藏的三品武夫,要是含恨出手,必然石破天惊,他还真不确定能扛下来。 &nb暗中计算了一下时间,一咬牙,杨凤楼说道:“蒋门主,你大可不必如此,黄爻身死,不过是缺少了暗中结交盐帮的机会而已,你完全可以谎称黄爻和崔忠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然后你把黄爻尸身送还盐帮,盐帮也必然承你的人情,以你的阅历,细心经营之下,一定能够得到盐帮的好感……” &nb杨凤楼的话,却把蒋拯给说愣了,沉吟半晌,竟然笑了出来。 &nb“这倒是个好办法……” &nb然后自顾自地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去思索。 &nb“不过,有点问题,都知道黄爻用乱拳,但是崔忠死在利剑之下,这个现场,还要布置一下……” &nb“另外,这件事,最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nb说完之后,抬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杨凤楼。 &nb杨凤楼心中暗骂,却快速说道:“蒋门主,我以性命起誓,必然守口如瓶。” &nb“我只相信死人……” &nb“这么说,蒋门主非要动手不可了?” &nb蒋拯笑了。 &nb“怎么?小子,你不该死么?” &nb杨凤楼一看,不行,还得变化话题,要不然时间拖不够。 &nb想到这里,一声冷笑,故意做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nb“蒋门主,我劝你一句,和气生财!你我现在分道扬镳,你做你的青云门主,我接着向盐帮报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然,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弄不好,你来个马失前蹄,你的青云门门主的梦,可就做不成了!” &nb蒋拯哈哈大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nb杨凤楼见状,冷冷一笑。 &nb“黄爻乃是一名四品武夫,即便受伤,功力见识都在,可最后我击杀他的时候,他甚至不如一个不入流的江湖人!这里面,我耍了个小小的手段,蒋门主,你就没兴趣知道么?” &nb蒋拯一听,脸色大变,顿时飞身跳起,噌噌噌几步,远远离开了黄爻的尸身。 &nb“哼,小子,差点着了你的道!” &nb杨凤楼却胸有成竹地笑了。 &nb“晚了!你以为我和你说了这么半天,是为了什么?真以为我给你出主意,还是以为我怕死?哼,就是拖延时间让你上当!” &nb“竖子尔敢!?” &nb蒋拯一听,勃然大怒,就要冲过来。 &nb杨凤楼却淡然一笑,略带揶揄地说道:“蒋门主,我劝你还是老实一会吧,莫要感情用事!哈哈……你现在运转一下内力……怎么样?是不是生涩异常?再感觉一下脑袋,是不是有些晕……” &nb“哈哈……蒋门主,我告诉你吧,我手上这种江湖秘药,乃是七十三种天地灵粹汇聚而成,无色无味,一经施展,神仙难防!别说你了,就是二品小宗师,着了道之后,也是毫无办法!” &nb“另外,在告诉你一下,这药的药效很长,发展却有些慢,你现在的种种反应,只不过是初期,等到再发展一下,嘿嘿嘿……” &nb杨凤楼故意留着没说,却让蒋拯听得冷汗直冒。 &nb其实,杨凤楼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nb无它,虚张声势而已! &nb南柯梦药得倒黄爻,当然也药得倒蒋拯,但是,前提是吸入足够的量! &nb黄爻的情况就不说了,那是杨凤楼百般努力的结果,但是,蒋拯根本没有给杨凤楼任何机会,根本无从下手。 &nb如果说他吸入了南柯梦的话,仅仅是黄爻尸身残余的那一点而已,根本不足以对三品武夫产生多大的影响。 &nb就那一点点的量,恐怕就只能让蒋拯稍稍眩晕一下而已。 &nb杨凤楼一直再拖时间,并不是想拖得蒋拯也如同黄爻一般毫无抵抗力,而是要拖得他能够明确感觉到南柯梦的存在。 &nb然后,虚张声势,吓跑蒋拯! &nb是的,杨凤楼从见到蒋拯那一刻起,就没想过正面对抗这个三品武夫,而是想着,怎么才能从他手中逃得性命! &nb所以,杨凤楼,就是在赌! &nb赌蒋拯这种利益为先的人,会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最为重要,一旦身体出现任何症状,他必然会找个僻静的所在“疗伤”! &nb而那个时候,就是杨凤楼逃出生天的时刻! &nb果然,杨凤楼的话一说完,蒋拯的脸色就难看异常,他真的感觉到了一种眩晕,虽然并不明显,但是真切存在! &nb这让他心里犯了嘀咕,如果这个小子说的是真的……黄爻就是前车之鉴啊! &nb想到这里,蒋拯冷冷地盯了杨凤楼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nb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佛号。 &nb“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你怎么能打诳语骗人呢?”   刘老爹心中计定,故作恍然大悟状,狠狠一拍自己的脑门,急速转身,走向西南,脚步时快时慢,却根本没有停留,直至走到路边一家商铺门口,这才停步。 商铺早已关门,门板窗板上了个严严实实,就连挑杆上面的幌子也收了起来,要不是那根挑杆还依旧伸向街心,恐怕谁都不知道这是一家商铺,不过看现在的样子,不仅是打烊,恐怕都已经歇业不干了。 “啪啪啪……” “谁啊?关门了,不卖货了……” “王掌柜的,我是昌平坊的刘老爹啊,您开开门……” 门轴声响,却仅仅打开一条小缝,商铺的王掌柜露出脑袋,先是左右看了看,这才盯着刘老爹,脸上的神色略略缓和。 “刘老哥,是你啊……怎么,你也陷在长安了?有事?” 王掌柜说话虽然客气,神色却很警惕。 刘老爹满脸赔笑。 “王掌柜,您发财!怎么关门了呢?” “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敢做买卖啊……” “是啊,这年月,还是万事小心的好……对了,王掌柜,我要十斤黄豆,您受累,给我称一下吧……” 刘老爹说完,王掌柜倒是愣了,很是不解地问道: “老哥,要豆子干啥?还磨豆腐?现在还有人敢上街买东西么?嘿,老哥,您也是咱们粮店的老主顾了,我说句不当说的话,这些日子,能少出门,还是少出门吧,真要是碰上……你哭都没地哭去,要是运气再不好,乱坟岗子一扔,可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刘老爹闻言,苦笑一声,却根本没在意王掌柜言语中的晦气,倒是长叹一声。 “王老弟,不瞒你说,谁家要有隔夜粮,谁能在这年月抛头露面啊?这不是被肚子给逼得么?老汉我什么都不会,就会磨个豆腐,要是不磨了,您说我吃什么喝什么啊?” 王掌柜一听,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还有人买么?你磨出来也都折在手上……” 刘老爹闻言,情绪倒是好了一点,勉强露出了笑容。 “不瞒您说,今天小老儿交了好运,一盘豆腐不但半个时辰就卖光了,那卖豆腐的小哥,说是什么将军的府上采买,特意还叮嘱小老儿明天接着去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嘿!王掌柜您说,咱们虽然遭了难,但是咱们长安人什么时候失信于人过?我算了算,家里的豆子不多了,这才想到您这再买点,我也是想着,这年月毕竟不安全,能少出去一趟就少出去一趟吧,我准备今天不睡觉了,把这些豆子全磨出来,明天卖给那个小哥,这不也能在家多躲上几天么?” 王掌柜一听,也是满脸笑容,应该是真心为刘老爹高兴,竟然拉开了大门,虽然仅容一人进出,却也比刚才满是戒备的情况好多了,不但如此,王掌柜还说道: “老哥您的运气是真好呢,这是碰到贵人了啊!嘿,要是平常时日,就凭您能和将军府的采买说上话,别的不说,以后可就是衣食无忧了,说不定我这个小店,还需要老哥照应呢……” 刘老爹迈步往里走,满嘴都是“您抬举了”,王掌柜一边向里面让,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是哪位将军啊?” “张直方大将军!” 哪知道,这一句,可算捅了马蜂窝,王掌柜顿时脸色大变,一把就将刘老爹推了出去。 刘老爹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也没防备,被王掌柜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王掌柜的,您……您这是干什么?” 哪知道王掌柜的脾气比他还大。 “快滚! 我他娘也是瞎了眼,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张直方? 想吃我家的粮食!? 没门! 老刘头,我告诉你,我家的豆子,就是全扔河水里,也不买给你一颗! 快滚! 要不是看你年老体衰,非揍你一顿不可!” 骂完之后,“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还能隐约听到门里面骂骂咧咧的,“还吃豆腐,你问问张直方,耗子药吃不吃!?” 刘老爹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外,好半天之后,才摇了摇头,挑起扁担,准备回家。 走过一个路口之后,刘老爹长叹一声,又换了换肩膀。 隐晦地向后一看。 那个人,还在! 刘老爹不由得心中一沉,看来,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至于王掌柜如此激烈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这位王掌柜也是苦命人出身,原来是那一家粮店的买来的仆人,一直就在粮店中做事,主家不错,给他娶了妻,可惜命还是不好,妻子因为难产,生下了一个姑娘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他带着一个独女相依为命。 王掌柜也是个狠人,不再娶妻,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女儿拉扯大了。 有一次,跟着东家一次出门收粮,遭了劫匪,他拼了命才把东家救了回来,东家一高兴,不但给他放了良,还把自家寡居在家的女儿许配给了他,并且把粮铺交给他打理,说是这是给女儿的嫁妆。 王掌柜也算是时来运转,续了弦,当了掌柜,就想将他原本送到大户人家做侍女的女儿接回来。 哪想到,对方不干,王掌柜也急了,当初送去做侍女,根本没签卖身契,说的是送到大户人家学规矩,为了以后好嫁人,结果人家反悔了,这就折腾了起来,一来二去也没个结果,诡异的是,三个月之后,人家来人,说是他女人投井自尽了。 王掌柜自然不信,却因为对方的势力太大,最终上告都没告出来什么结果。 这件事,在王掌柜心上,绝对是谁都不能触碰的逆鳞。 好巧不巧,刘老爹知道,对方那户大户人家,就是原来大唐的金吾大将军张直方! 刘老爹之所以要去一趟王掌柜的粮店,卖粮是假,做戏给身后的尾巴看,才是真。 他知道,一旦王掌柜知道自己磨豆腐给张直方的府上,必然会破口大骂。 身后的尾巴,肯定是黄巢叛军中的密探,他如果听到王掌柜辱骂张直方这个降黄的将军,必然会有所表示,如果他将目标转向了王掌柜,刘老爹就可以确定,他缀在自己的身后,一定是一种巧合。 而如果他不顾辱骂张直方的王掌柜,还跟着自己的话,那就一定是冲自己来的!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可以确定,他缀上自己了! 这反倒让刘老爹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就不会把祸水引到王掌柜的身上了,至于后面的尾巴,甩掉他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435章暂告安全 如何甩掉身后的尾巴,这对刘老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早在他接受任务的时候,杨凤楼就对他做过交代。 “记住,此行最重要的事情,是安全撤离! 针对你的撤离,咱们右龙武军那些文职,给出了一个评定体系,共分为四个级别,以一二三四排列,其中,第一级的安全性最高,危险性最小,应对起来,也最是简单,随后的等级,根据安全性的降低,危险越来越大,应对起来也越来越麻烦。 具体的内容是这样。 第一级,你成功与左龙武军人员接头之后,顺利传递情报,然后可以自行离开,没有惊动黄巢一方的叛军,应对就不用多说了,你自己回来就可以。 第二级,有尾巴跟在你的身后,虽然是针对你,却是机缘巧合才跟了上来,咱们给你规划了两条撤离路线,无论你走那一条,都会有人接应,一旦对方跟丢,基于他并没有发现咱们和左龙武军传递情报的情况,应该能够很轻易地甩掉他。 第三级,尾巴就是冲你来的,而且跟得很死,你同样按照规划的路线进行撤离,这一个等级和第二级的区别,就是在他跟丢了你以后的反应,这些东西不用你去管,自然有咱们的人进行反追踪,自然会确定他的具体情况。 第四级,也是最危险的,就是你正在和左龙武军人员传递情报的时候,被黄巢的叛军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自由撤离,在西市,咱们同样有人接应,不过,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就宣告任务失败,你自己的安全最为重要,不用去管那位左龙武军的人员,即便他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以自身撤离为最重要的考量……” 事实上,右龙武军的文职人员,为这次行动制定了一个完善的计划,不仅包括撤离路线和安全级别评定体系,就连传递情报的时候,会出现的各种意外情况,也做了充分的考虑,务必尽最大可能保证刘老爹的安全。 刘老爹在实施行动之前,早就把这些计划牢牢地记在脑子里,按照杨凤楼的话说,一个细节都不能搞错,到了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就足以救命。 所以刘老爹将整个计划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发现身后有尾巴跟了上来,尤其还是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刘老爹再不迟疑,按照计划开始行事。 右拐,没有回归昌乐坊,而是走向了相反方向的永平坊。 进入坊门之后,向东,一边走,一边心中默数到六,直接敲响了第六家的大门。 开门,是一个小姑娘,见到刘老爹,毫不迟疑,让开了道路。 刘老爹进门,走过院子,却在西墙处看到一架梯子。 上梯,翻墙。 等他落地之后,那架梯子也被放倒了。 刘老爹疾步走向这个小院的后门,站在门后默数到二十,果然听到车轮响动 开门,出门,关门。 车子已到眼前。 上车,将扁担顺在车子上面,从车厢的夹层之中,掏出一套衣服。 刚刚换完,大车也停了。 刘老爹缓步下车,如同一个富家的员外,直接上了对面的大车。 再换一套。 下车。 再换车。 终于,刘老爹如同一个乞丐一般,出现在昌乐坊的坊门之外。 抬眼,一盆梅花,正在寒风中傲然开放。 刘老爹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暂告安全。 看来那个尾巴,被甩掉了。 刘老爹回到家,刚刚换过衣服,他的扁担,也被人从另一条途径送回来了。 刘老爹,又成了那个以贩卖豆腐为生的孤独老人。 不多时,杨凤楼也到了。 刘老爹也不废话,将自己这一趟的所有经历说了一遍,杨凤楼听了之后,追问了几个细节,尤其有关王掌柜的一切,询问得非常详细,不仅仅包括王掌柜的生平,以及他对张直方不满的消息刘老爹是如何获知的,还包括在他和王掌柜对话的时候,那个尾巴的种种表现,等到一切明了之后,便沉吟不语。 见到杨凤楼的这种表现,刘老爹的心提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危险?” 杨凤楼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第二级还是第三级,还需要时间确认……” 刘老爹闻言,也知道除了等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闭嘴。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等待。 半晌之后,刘老爹的院门突然被敲响。 先是三长两短的五声…… 刘老爹的心都要提起来了,他知道,这是右龙武军的暗号,说明有一位军中袍泽正在门外,不过不用开门,这一组暗号只是通过声音传递消息而已,敲响之后,重复一遍,这位袍泽就会转身离开。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随后敲响的声音,就是安全级别的确认情况。 “邦,邦……” 只有两声! 刘老爹生怕听错了,静气凝神地听着。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没错了,只有两声! 刘老爹的心这才微微放下,转脸看着杨凤楼,只见他也轻轻吐了口气。 “二级!” 刘老爹的心,这才放回到了肚子里。 看来那个尾巴缀上刘老爹,却是一种偶然,并不是完全冲着他来的。 刘老爹多年潜伏民间,只负责收集情报,很少参与直接行动,这一次的任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久违的新奇。 说不紧张,根本就是假的,他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造成行动的失败。 如今虽然被缀上了一个尾巴,却是黄巢叛军不经意之间的巧合,足以让他长处一口气。 放松之后,想想今天这一趟的经历,刘老爹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说实话,真痛快! 不免对随后的行动更加期待。 一念至此,刘老爹期期艾艾地问道: “杨将军,要是二级的话……明天,我是不是应当照常行动?刚才我也说了,那位张小哥明确地告诉我明天还要见面,相比是他们把情报传递过去的反馈…… 我明天还是利用卖给他豆腐的方式把情况带回来么?” 却不想,杨凤楼却摇了摇头。 “明天,不能去了……”(未完待续。) 第436章钓鱼 “明天……不能去了……” 杨凤楼一句话,顿时让刘老爹大为错愕。 “为什么?不是说安全等级评定是二级么?为什么不能继续任务了?” 杨凤楼深深地看了刘老爹一眼,沉吟良久,显然他也在天人交战,直到最后,这才开口说道: “原因,主要有两个。 首先,无论安全级别评定的高低,那个尾巴,已然看到了你的脸,按照咱们右龙武军的《行动操典》,你已经暴-露了,即便暂时没有,也处在了暴-露的边缘,你如果不出现还好,一旦再次出现在西市,那个尾巴肯定会认出你,无论是直接抓捕还是继续跟踪,对你来说,都是很危险的境地…… 咱们是第一次和左龙武军的情报人员进行合作,他们的行动模式和行动习惯,咱们都仅仅耳闻没有亲见,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让我的手下再去冒险。 第二,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被缀上尾巴么?按照道理来讲,一个普通的卖豆腐的老人,即便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也是再普通都不过的了,黄巢叛军中的密探,又怎么会盯上了你,而且还不顾王掌柜对张直方的破口大骂,一直追踪在你的身后? 偶然? 右龙武军从来都不相信! 据我分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早早地盯住了张直方的府邸,而作为每天都要离开府邸的采买张小哥,更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也只能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关注到你,你是这些天第一次出现在西市,又和张小哥聊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无论如何,也要确认你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黄巢为什么对待张直方了。 他虽然是投靠黄巢大唐官员中职位最高的,但是黄巢根本不相信他,之所以没有动他,就是要留着张直方这一杆大旗,为他招揽更多的大唐官员投靠。 之所以安排密探盯梢,也许是级别一般的警戒,也许是干脆以张直方作为诱饵,以他来顺藤摸瓜地寻找隐匿在长安城中的我们! 甚至,黄巢等人有可能早就知道了,有朝堂官员藏匿在张直方的府上,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要钓鱼! 而我们,就是那鱼!” 杨凤楼说完之后,刘老爹一阵沉默。 杨凤楼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 “刘老爹,您几天去卖豆腐了,不知道长安城中发生的大事。 卢缘、崔沆及左仆射于琮、右仆射刘鄴、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蒙、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汤,这几位大人,也在长安城中,没有来得及离开,他们自然不会投向黄巢,更没有到赵璋那里报到,已然被黄巢的手下搜捕了出来,全部被问斩了。 这个消息一出,我大唐藏匿的官员,很多人都看不到希望,为了不从贼,将作监郑篡、库部郎中郑系,举家自杀!” “啊!” 听到这里刘老爹忍不住一声惊呼。 杨凤楼却是早就知道了这些消息,没有惊讶,只有愤恨,带着些冷酷,继续说道: “这么多大唐高官藏匿在长安城,别说别人,就是咱们右龙武军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要说黄巢不知道还有二十余位官员藏在张直方的府上,这种事,你信么?我肯定是不信! 还是那句话,他们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手,就是在钓鱼! 这个钩,咱们不能咬!” 杨凤楼说完,刘老爹还沉吟在震撼之中,忍不住地喃喃自语。 “这么说,咱们就不救了?那可都是咱们大唐的菁华啊……已经死了这么多,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啊……” 却没有想到,杨凤楼随后一句话,却噎了个刘老爹目瞪口呆。 “救还是要救,说到底,咱们还是要争取一下……只不过,需要你去冒险……” 说完之后,停口不言,却把目光转到了刘老爹的脸上。 刘老爹一见,顿时打了个激灵,随后挺胸昂头。 “杨将军,您下令吧,我老刘万死不辞!” 说完以后,嘿嘿一笑,一张北生活和岁月刻画得略显沧桑的脸上,竟然笑出了些许豪迈的感觉。 “杨将军,我潜伏民间三十余年,早就给我憋疯了!要是没有今天的这种情况,我也不说什么,不过,今天参与了行动之后,我老刘还真有些热血沸腾了,您就直接下令给我就是,什么冒险不冒险,脑袋掉了,也不过一个碗大的疤,再说,老刘虽然比不上您,却也是个四品江湖武夫,就算真的走到了最后一步,多杀几个叛军,也算我为国尽忠了!” 杨凤楼闻言,忍不住为刘老爹喊了一声好。 “刘老爹,这件事,虽然危险,不过据我分析,危险的程度并不大,只要你完成之后,我就安排你和那些官员一起离开长安,一来你已然曝光,不适合再潜伏下去,二来,那些官员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们要前往蜀地的话,也需要安排人护送,正好您是四品江湖武夫,也能够护卫他们周全……” 刘老爹听了一笑。 “杨将军想得周全,不过,您先得告诉我后续的任务……” 杨凤楼点头。 “据我分析,黄巢这是在钓鱼,不过,他却是忘了,这鱼又小又大,要是小鱼,自然任他为所欲为,不过要是大鱼的话,就算咬了钩,也要吞了他的饵,然后再畅游江湖! 咱们,就给他来一次火中取栗,让他不但丢了饵还抓不到咱们! 这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具体的方式,是这样。 你明天先不要去,后天再去西市。 一方面,咱们要看看黄巢这个钓鱼之人,有多少耐心,他的耐心越强,咱们成功的可能就越大。 另一方面,咱们和左龙武军约定的行动时间是后天夜晚,距离行动时间越近,咱们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当然,如果在这一天之中,黄巢的人马突袭了张直方的家,自然一切皆休。 如果没有的话,你见到张小哥传递完情报之后,就这样……” 刘老爹听了哈哈一笑。 “我还以为有多危险,原来是这样,杨将军,您就等好吧!”(未完待续。) 第437章赏! 第三天,刘老爹按照杨凤楼的指示,日上三竿才挑着豆腐前往西市。 相对于三天之前,长安的世面更加萧条,就连那些无知的孩子,也都被大人勒令待在家里,刘老爹一路前行,仿佛行走在毫无人烟的空城中一样。 西市也很萧条,商贩更少了,关门上板的商铺也更多了。 刘老爹一进西市,一眼就看到了酱菜小二。 这个小子倒是和三天前一样,抱着自家的酱菜坛子东张西望,一见刘老爹,顿时大喜,直接跑了过来。 “刘老爹,您可算是来了,昨天张将军府上的张小哥还特意跟我打听您呢,你昨天怎么没来啊?” 刘老得没理会他后面的话,直接问道: “是么?那可太好了,张小哥都说什么了?” “张小哥说买了你的豆腐回去,被府上的大厨一整治,府上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就连张将军也说了一声好,这不,张小哥奉了张将军的将令,无论如何也要再买上一些,谁能想到您昨天都没来,张小哥别提多失望了,还跟我说,领了将领,买不着豆腐,回去以后肯定得挨收拾,还让我见到您以后,让您无论如何把豆腐都给府上留下…… 刘老爹,可不是我多嘴,在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有买卖您可得抓紧了,要是跑了,都没地方后悔去……” 刘老爹闻言倒是乐了。 “嚯……帮张小哥这么大的忙,你的酱菜买的不错吧?” 酱菜小二也乐了。 “托您的福,还真是托您的福,整整一坛子酱菜,昨天全卖给张小哥了…… 嘿嘿……您才怎么着,我回家一看,就剩这么半坛子了,只要再把它卖了,我可不出来了,买了粮食回家伺候老娘去…… 正好,您今天来了,一会见到张小哥,您老受累,多给我美言几句吧……” 刘老爹听了,忍不住一声叹息。 “嘿,你小子,这回是踏实了…… 我跟你说,那一天我回家,也跟你想得差不多,想把家里那些豆子全磨出来,一次性卖给张小哥,以后就不出来了,嘿,不怕你笑话,我还想多弄点豆子呢,结果人家王掌柜的翻脸了,不卖给我…… 我这不回家磨豆腐,一直磨,直到现在,昨天实在困得不行,说少睡一会,谁能想到,一睁眼,天都黑了,这才没来…… 嘿,今天我带的豆腐可不少,你说,张小哥能不能全买了?” 酱菜小二一笑。 “哎呀,您就放心吧,人家将军府多大了,还能吃不了你这一挑子豆腐?您就放宽心吧…… 嘿,对了,您怎么去王掌柜那里买豆子?您不知道,他和张将军有仇?我的天,没打您一顿您就人便宜吧……您要是还想买豆子,就去永康坊张家老店吧,也省得受王掌柜的闲气……“ “不买了,不买了,把这些豆腐全买了,够我吃几天的了,这年月,还是在家里保险……”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眼看着差不多了,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西市萧条,也不怕别人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 坐下之后,酱菜小二突然凑过来,小声问道: “您听说了么?长安城出大事了,好多原来的大官,都因为没有投降大齐,被黄巢抓起来,全杀了!“ “是么!?” “可不是么!?我想想啊,有左仆射,右仆射,还有御史,听说原来京兆尹李汤李大人也被杀了!这可都是响当当的大官啊!” “不能吧?李大人可是好官啊,自从上任京兆尹之后,长安世面上可安静得多了,他怎么也被杀了?” “唉,谁说不是呢,卢携,中书什么章什么事,那可是原来的宰相,挂金鱼袋的主……” “不对,我听说卢宰相不是自尽了么?” “是啊,在家自尽了,听说都已经下葬了,结果被大齐皇帝下令刨出来,还鞭尸来着呢,昨天,就在东市!” 刘老爹听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入土为安的宰相都能鞭尸,黄巢这是要疯啊! 酱菜小二一见刘老爹大惊失色,立时又说道: “这还不算什么,我还听说了,那个左仆射好像姓于,尚了广德公主,据说在齐军抓捕于仆射的时候,广德公主还说,我是唐室女,誓与仆射同死,死也不从贼!说完以后,就抹脖子自尽了! 刘老爹,您说说,现在有多乱啊! 大齐皇帝进城的时候,不是说不杀人么,您看看,这才几天,杀了个人头滚滚啊…… 堂堂公主都死了,您说,还有咱们小老百姓的活路么?” 刘老爹听了,除了叹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西市上一片喧闹。 张小哥,终于到了。 依旧在讨好和恭维的声音中,这家瞧瞧那家看看,还时不时地对付两句身后卖莲菜的大汉。 “没你这样的!天天莲菜都是蔫的,还让我买?怎么着,合着我们将军府就应该吃你家的烂菜?今天我就是不买了……” 说着,就走到了刘老爹的面前。 “嘿,卖豆腐的,昨天怎么没来?害得我被管家一顿教训……” 刘老爹赶紧起身。 “对不住了,张小哥,对不住了,我昨天磨了一天的豆腐,这不刚弄完么……” “哦……行了,都要了,我家将军就爱吃这一口……”张小哥说完,仿佛还不解气地问道:“对了,你明天还来么?给我据准话,省得我再挨教训……” 刘老爹陪着笑,“张小哥,不是小老儿拿乔,实在是粮铺没有买到豆子,磨不出来了,就这些豆腐,还是家里最后的豆子呢……明天,我肯定不来了,要是这样下去,恐怕以后也来不了了……” 张小哥一听,顿时眼神一凝,随机一声嗤笑。 “哼,还有买不到这一说?拿着!” 说着扔过来一个钱袋。 “除了今天的豆腐钱,全赏给你了,你去粮铺,提价买,我就不信买不到! 我可告诉你,我家将军就是喜欢这一口,你可别给我们府上断了! 你去买,买了磨,磨好了,也别来这里了,直接给我们送到府上去,还有赏!” 刘老爹顿时大喜过望,接住钱袋之后,千恩万谢。 只不过谁都没有发现,两人的眼神相对,几乎同时闪过一道精光。 张小哥转身就要走。 却不料,被刘老爹又叫住了……(未完待续。) 第438章酱菜小二 刘老爹叫住了张小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钱袋倒转,收起其中铜钱和散碎银子,却把钱袋举到了张小哥的面前。 “张小哥,承蒙小哥看重,小老儿感念非常。 赏钱,小老儿就愧领了…… 只不过这个钱袋,乃是华贵之物,小老儿不敢要……” 张小哥顿时一愣,按照他们和右龙武军制定的方案,这一次的情报,正是要通过豆腐的第二次买卖来传递,这不过这一次的情报,是从他这里传递给刘老爹,自然不能再将情报隐藏在豆腐之中,所以,按照之前的计划,情报的内容,早就被缝制在了钱袋的夹层之中。 现在,刘老爹不要? 这是什么个章程?难道他不知道情报在哪里? 张小哥虽然想不明白这件事,却也不敢收回钱袋,故作爽朗一笑。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送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生怕刘老爹再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刘老爹躬身道谢,再抬头,张小哥依然走远,倒是酱菜小二凑了上来,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哎呀,刘老爹,你好运气啊,不但把豆腐买了,还能拿到赏钱,最关键的是,以后不用到西市来贩卖了,可以直接把豆腐送上张将军的府上,嘿,真是……真是说不来的好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你只要在家磨豆腐,然后送豆腐,能躲开多少麻烦? 不行,你得请咱吃酒啊!” 刘老爹以故作欣喜状,不过听了酱菜小二的要求,却是摇了摇头。 “这日子口,上哪找酒去? 算了,你也别天天想着喝酒,这里有铜钱十个,你带回家去,给你老年多弄伤点好吃的吧……” “哎呀,哪怎么合适……” 两个人说着笑着,就慢慢走远。 原地,就剩下了那位卖莲菜的汉子。 刘老爹卖了豆腐好受了赏,酱菜小二凭空得了十文钱的好处,唯有他一无所获,这让他颇有些纷纷不平,一屁股做到刘老爹刚才的位置上,嘴中犹自嘟囔,大发不满。 “平常时节也没见到刘老爹的豆腐有什么好,这年月倒是交了好远!咱家的莲菜有什么不好,蔫点就不是莲菜了!?哼,我看,就是这个地方的事,我也沾沾他的好运……” 说完之后,就这么坐着不起来了。 不过,却在隐晦间,将刘老爹刻意遗忘在地上的钱袋,收了起来。 不多时,刘老爹已然离开了西市,卖莲菜的汉子又等了一会,果然看到一个汉子跟了上去,不由得嘿嘿一笑,站起身形,从另外一条道路离开了西市。 却说刘老爹,在西市街口和酱菜小二分别,挑着扁担回家,路过街口拐弯的时候,向后一看,果然看到,又有人跟踪。 刘老爹不由得暗中一笑。 黄巢麾下的密探实在是太不专业了,连续两天的跟踪,竟然是同一个人,连衣服都没换! 就这种水平,还干密探?给右龙武军提鞋都不配! 刘老爹按照杨凤楼的交代把情报转送出去之后,自然是一身轻松,看到后面的这个尾巴,不由得嘿嘿一笑,既然这样,就陪着你转转吧…… “刘老爹,你在西市接受情报之后,将情报遗留在西市即可,自有咱们的人负责接收。 你既然已经引起了黄巢一方的注意,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只要你一离开西市,他们自然会认为情报在你的身上,到时候,肯定会再次派人跟踪,你就带着他们在长安城中绕圈子吧,这样,一方面用来吸引黄巢一方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给咱们随后的行动争取时间。 这件事情的危险,在于时间长了,对方一定说发觉,说不定耗尽耐心之后,还会铤而走险。 如何保全自己,并且将黄巢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酉时,便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一切小心! 另外,咱们右龙武军自然会安排人接应你,具体的路线是这样……” 刘老爹心中计定之后,按照杨凤楼安排好的路线,带着身后这条尾巴,就准备在长安城中好好转转。 把时间拖到酉时,就是成功! 左拐,向前五百步,在左拐,过永福坊,右拐,七百步之后,进清化坊…… 刘老爹一路行来,时快时慢,总是保持着和身后尾巴若即若离的状态,让后面的尾巴难以断定自己的行动路线,只能被自己牵着鼻子在长安城中瞎转。 刘老爹一边走着,心中一边计算。 “在清化坊中再转一圈之后,时间就应该过了申时,再有一个时辰就是胜利,去东城,再转转,时间就应该差不多了,到时候,就该让身后这个尾巴,好好尝尝老刘的厉害……” 一边想着,一边前行,不经意间回头张望,要确定这条尾巴就跟在身后。 回头一看,果然,那个傻小子,还毫无察觉地跟在身后。 刘老爹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看见街角突然精光一闪。 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街角,悄无声息地上前,在尾巴毫无察觉之中,手上精光又是一闪。 “噗……” 一柄匕首,抹过尾巴的脖子! 鲜血,顿时飞溅。 那人却毫不惊慌,一手捂着尾巴的嘴,一手顶着尾巴的后背,直到他再无挣扎之后,才将他的尸体缓缓放倒。 刘老爹都看傻了。 那人脸上在也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却是一脸平静地望着刘老爹,脚边,还放着一个酱菜坛子! 酱菜小二! 这货见到刘老爹目瞪口呆,颇有些邀功似的说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被他缀上了? 我见你已经走过了五六条街,还没有甩掉他,这才出手…… 你不用感谢我,赶紧把情报传递出去吧……” 我感谢你大爷! 刘老爹二话不说,飞身上期,一脚把他踹出去一溜滚! 这还不解气,飞身追了上去,又是一脚,将他踹翻,随后狠狠踩住酱菜小二的胸口,恶狠狠地问道: “说!你到底是谁!?” 酱菜小二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一时之间竟没有开言,倒是指了指那个从不离身的酱菜坛子……(未完待续。) 第439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啪!” 一声脆响,酱菜坛子就狠狠摔碎在酱菜小二的脑袋旁边,吓得他一激灵,在刘老爹杀气腾腾的眼神之中,酱菜小二硬是没敢回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刘老爹,一只手在酱菜坛子的碎片中乱摸。 终于摸到一物,巴掌大小,黑铁所指,上面还挂这一条腌好的莲菜。 不过,刘老爹也能从铁牌上隐约看到四个字。 “左龙武军!” 刘老爹气得暴喝一声。 “你从哪偷来的腰牌!?” “谁偷了!?这是我的!你没看见么,这还写着呢,陶二!” 刘老爹闻言冷笑。 “你他娘以为我不知道左龙武军是干什么的!?你不去监察官员,跑西市卖酱菜,还一卖就是五六年?你们左龙武军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酱菜小二根本不服。 “我卖酱菜,就是为了潜入礼部侍郎的家里!” 原来,这货叫做陶二,却是是左龙武军出身,不仅他是,就连他娘也是。 陶二的老娘为左龙武军服务了整整一辈子,一直以一个普通老妈子的身份,潜伏在礼部侍郎的家中,近些年年岁大了,身体有病,就准备退出左龙武军颐养天年,不过在接替她的人选上,她有自己的想法。 左龙武军准备再派遣一个年轻的女孩打入侍郎内宅,不过老太太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下。 陶二很小的时候就加入了左龙武军,以亲生儿子的身份,在为左龙武军传递情报,老太太就像让陶二,接替自己,潜伏在礼部侍郎的家中,也算是子承母业了。 由于礼部侍郎出身贫寒,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酱菜。 早在五年之前,老太太就安排陶二潜心研制酱菜的制作方法,准备等他成功之后,将陶二带入礼部侍郎的府邸,正式进行潜伏。 谁能想到,就在陶二已然成功,却还没有来得及潜伏下来的时候,黄巢叛军攻破长安,在这个时候,礼部侍郎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在府中招人,不但如此,就连陶二的老娘,也和众多下人们一起被遣散回家了。 陶二老娘无奈,只得将这个情况上报,她却没有想到,接到了左龙武军新的任务——配合潜伏在张直方府上的左龙武军成员,向右龙武军传递情报。 这个任务,就落到了陶二的头上。 公允地说,左龙武军这样的安排,也算有道理,这是在传递情报人员之外,又安排了一道安全防线,用来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 但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选择了这位陶二。 陶二现在的位置很是尴尬,他是左龙武军人员,虽然在册,却仅拥有一个临时性的任务,本想进入礼部侍郎家中潜伏,却因为时局动荡而被迫取消,直白的说,他被吊在了空中,有点无根浮萍的意思。 对于陶二来说,出色地完成眼前这个临时性任务,才能让他的身影进入左龙武军高层的视线,所以,他对这个任务很是看重。 事实上,无论是什么事,都以合适为宜,如果用力过猛的话,很容易适得其反,这便是传说中的过犹不及。 陶二也是这样。 刘老爹成功传递了情报之后离开西市,也带了一个尾巴,被陶二发现,他顿时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就暗中跟了上去,跟着刘老爹绕了好几个圈子之后,陶二误以为刘老爹已然甩不掉这个尾巴,一不做二不休,悍然出手,结果了尾巴的性命。 不过,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刘老爹会勃然大怒。 “左右两龙武军这次合作,仅在情报传递上!你个左龙武军,要想帮忙,你去跟着张小哥啊!你跟着我干什么!?杀人,我用得着你么!?” 也不怪刘老爹如此暴怒,按照杨凤楼交给他的计划,他还需要带着这条尾巴再转上一个时辰,这是为了给随后的行动争取时间,至于杀人,身为四品江湖武夫的刘老爹,要是想杀的话,根本不用等着酱菜小二帮忙,他早就能把这条尾巴结果了! “我就是不要他死!我就是要带着他再转下去!你懂个什么!?” 刘老爹气得哇哇暴叫,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旁边的一户人家开了门。 门内走出一老妇人,根本没有理会刘老爹两人,颤颤巍巍地上前,走到尾巴的面前,仔细看了看,这才回头。 “卖豆腐的老头,还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子,过来帮忙……” 说着就开始撕扯尾巴的衣服。 在平静的长安街面上,突兀地出现一个老妇人,看见死尸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得两眼放光,这种诡异的状态,不但酱菜小二,就是刘老爹,一时之间也摸不到头脑。 不过在短短的错愕之后,刘老爹看到了老妇人挂在腰间的腰牌,确认的她的身份,正是右龙武军成员,一念至此,再不迟疑,冲着酱菜小二冷哼一声,也跑过来帮忙。 陶二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他毕竟没有和右龙武军接触过,还真不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更不知道他们随后的计划,现在想来,这么冒冒失失地把人杀了,恐怕真有些不妥。 不过事情已经做下,再考虑这件事,恐怕没有什么意义,与其后悔,不如做点什么事情。 所以,陶二也站起了身形,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老妇人的动作很慢,一边撕扯死尸的衣物,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卖豆腐的老头,别着急,出了事,解决事,才是正途,咱们右龙武军做事,每一个计划之外,都有针对特殊情况的预案,按照预案行事就行了,大声嚷嚷,解决不了问题……” “还有那个小子,你把他抱起来……对……嘿,你这个小子,还真是毛躁,你就不想想这个卖豆腐的老头,被他跟踪两天了,就能一点办法都没有?真不知道你们左龙武军是怎么做事的,一点脑子都不动……” “行了,暂时就这样吧,卖豆腐的老头,后面的事情,你别管了,回家吧,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杨将军,看看他下一步怎么办? 至于这具死尸,我带走,争取给他伪装出一副意外身亡的假象,就是不知道能给杨将军再争取到多少时间……”(未完待续。) 第440章果然是黄雀 黄雀最近很是得意。 自从汝州一战败给杨凤楼之后,直到最近,才重新扬眉吐气。 黄巢叛军攻占长安之后,黄巢登机九五,国号大齐,射封给黄雀这个最小兄弟的官职并不高,但是黄雀并不在意,在黄巢分封文武之后,特意将黄雀留下,很明确地告诉他,整个大齐都要倚重他做执掌的情报部门,而他这个情报部门的主管,并不适合身居高位,不过不用担心,黄巢保证,绝对不会亏待黄雀的。 这叫什么,这叫简在帝心! 更不用说黄雀还是黄巢兄弟八人之中最受宠爱的一个。 所以黄雀一门心思发展他手中的大齐密探,准备好好做出一些成绩,以偿还大齐皇帝的知遇之恩。 还真别说,还真让他做成了。 自从黄巢发布赦令,命令原来大唐的官员到赵璋处报到,黄雀就行动了起来,暗中探访,秘密追踪,还真被他掌握了不少大唐官员的行踪。 而随后黄巢下令追捕,黄雀麾下的大齐密探,更是在这个行动之中大放异彩,仅仅三天,就抓捕了几十名原大唐官员,甚至大唐左右仆射,也是被他麾下的大齐密探抓住的。 如此精确的消息,如此迅捷的行动,让黄雀麾下大唐密探一战成名! 也让许多原本看不起他的江湖豪侠,对他刮目相看。 而黄雀一扫汝州战败的颓势,重新又变得张狂起来。 不过,他也确实有张狂的本钱,不说黄巢对他的宠爱,不说这一次大肆抓捕大唐官员,黄雀还在谋划着一场更大的行动。 原来,他在探访大唐官员行踪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竟然有大唐官员隐藏在张直方的府上。 张直方乃是投靠黄巢的大唐官员中级别最高的,说是一面招揽院大唐官员的旗帜也不为过,黄雀知道,黄巢对他的感觉很是复杂,一方面希望他死心塌地地位大齐保驾护航,另一方面又不相信这位原大唐的正三品金吾大将军,这也是黄巢大封文武,却独独把他落下的根本原因——黄雀还不能确定他的忠心,所以准备以观后效。 发现张直方在隐匿大唐官员,这个发现,让黄雀很是意外,同时,他也萌生出一个想法。 无论张直方是否真心投靠大齐,他如今私藏大唐官员,形同叛国,而对于那些心向大唐的人来说,他们会不会再次与张直方联系? 如果监控张直方,有没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出大唐潜伏在长安的人员? 黄雀的这个想法,得到了黄巢的认可,不过,黄巢也明确表示,张直方的情况比较特殊,顺藤摸瓜,可以,但是要端掉张直方的话,必须得到黄巢亲自首肯。 黄雀随后就开始了他们的行动,不但秘密监视张直方的一举一动,还曾派遣密探进入张直方的府邸,可惜这位曾经的大唐金吾大将军警惕性很高,在密探刚刚一进入,就被发现了,张直方虽然没有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把拿命密探轰了出来。 黄雀见状,只能扩大了对张直方的监控范围,不但监控他本人,就连他府上的下人,也开始布控。 其中,每一天都要出门买菜的张小哥,自然是重点之中的重点,可惜的是,张小哥就是个买菜的下人,每天出门之后,直奔西市,买了菜就回去,从来没有别样的举动。 这让黄雀麾下的密探都大为泄气,慢慢地,都有所懈怠,甚至有人向黄雀提出来,取消对张小哥的监控。 黄雀却不这样想,在他的眼里,张小哥有可能就是张直方与外界联系的途径,只有他每天都要离开张直方的府邸,也只有他,每天都会接触到数不清楚的外人,如果张直方需要和外界联系,那么,联系的途径,必然隐藏在其中! 所以,黄雀不但没有取消对张小哥的关注,还抽调了人手,全面布控,力争做到跟踪每一个和张小哥接触的人。 关于这一点,黄雀很是坚持,而他麾下的大齐密探却叫苦不迭,张小哥就是一个负责采买的下人,几乎和西市上的小商贩都有接触,即便长安西市已然萧条得不像话了,不过买菜的还是大有人在,全部布控的话,实在令人望而生畏,不过黄雀坚持,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尽量地去做,当然,这其中的疏漏,也在所难免。 这一天,黄雀正在房中闲坐,却有人前来报告,在南城发现了一具尸体,手下已经派人确认过了,正是黄雀麾下的大齐密探。 黄雀一听,顿时一激灵,他有种感觉,张直方这条线,将会有重大的突破。 根本没有询问这人是谁,又是怎么死的,黄雀直接开口。 “他以前是跟的谁?时不时在西市上和张小哥有接触的人?” “他以前跟的,是个卖莲菜的,这两天又开始跟踪一个卖豆腐的老头……” “那个卖豆腐的老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共跟踪了几次,以前有什么一场情报上报没有?还有,他平常都是什么时间回来?” “那个卖豆腐的老头,以前没有出现在西市,是前天第一次到西市卖豆腐,今天不知道来了没有…… 异常的情况,有!这个人第一次跟踪这个老头的时候,曾经跟丢过!因为是第一次跟踪,同时他本身对长安街道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这个情况仅仅上报了,没有其他措施应对。 还有,上一次,他是寅时三刻回来的……” “啪!” 一个大嘴巴,狠狠抽在属下的脸上! “有异常情况为什么不早点上报!?一个卖豆腐的老头,都能跟丢,这是无能还是玩忽职守!?要是都不是的话,那个老头身上能没有问题!?” 属下没见过黄雀如此暴怒,捂着脸都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黄雀也不理他,一看时间,已然酉时二刻了,相差将近一个时辰,现在再去追踪的话,肯定找不到那个卖豆腐的老头了! 另外,这个时间,还有一刻时间,长安就要敲响日落的静街鼓! 黄雀略略一沉吟,突然长身而起。 “走!去张直方的府邸! 通知三哥黄从业,请他带人包围张直方的府邸!”(未完待续。) 第441章包围张府 黄雀带着麾下一路疾行,抵达张直方府上的时候,正好敲响了长安城中的日暮静街鼓。 他刚刚到了,黄从业也到这足足五百余人到了。 “老八,怎么回事?” “三哥,您来得正好,先命人包围张直方的府邸,务必一个人也不要放走,其他的事情,咱们一会再说……” “这个……” 黄从业顿时迟疑了。 他收到的通知,有些语焉不详,黄雀仅仅安排人送信,请他带兵配合大齐密探行事,却没有说明白到底要干什么,要不是事先黄巢对他有令,命令他在有特殊情况发生的时候,可以带兵协助黄雀,黄从业才不会星夜带兵入城,要知道,现在黄巢兄弟已经不是当初的草台班子了,而是大齐的文臣武将,做事要讲究规矩,不能像当初一样任凭自家的喜好,而星夜带兵入城这种事,很犯忌讳,也就是黄从业吧,要是换一个等闲旁人,没有黄巢的命令胆敢如此,少说也要扣一个谋反的罪名,立刻枭首! 不过,即便如此,带兵入城的黄从业,一听黄雀要求包围张直方的府邸,却也一阵犹疑。 “老八,把话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雀大急。 “哎呀,三个,您到是快啊,要不然人该跑了!” 黄从业却不为所动,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黄雀,大有你不说明白,我绝对不下令的架势,黄雀无奈,他知道自家这位三哥,从来不争权夺势,在黄家军之中,一门心思地给二哥黄巢带兵,正所谓无欲则刚,在整个黄家军之中,除了黄巢,他谁的面子都不给,真要是惹得他脾气上来,敢拉着兵将直接出城去。 即便万分着急,黄雀却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介绍了一遍。 本以为黄从业听完之后,能够直接下令,却不想,他还是不为所动,反而问道: “老八,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你有证据么?就因为跟丢了一个卖豆腐的老头,然后你的手下死了一个人,你就要包围张直方的府邸? 他是金吾大将军,你知道不知道? 二哥要以他为旗帜招揽大唐官员,你知道不知道? 如果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包围了他的府邸,一旦发生冲突,那些投降了咱们的大唐官员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看咱们大齐?老八,你想过没有?” 黄雀急得脑门子直冒火。 “我的亲三哥啊!张直方的府邸里面,肯定隐藏着大唐的官员!小弟敢用我的项上人头作保!只要咱们现在就包围他的府邸,别的我不敢说,最少能够搜出来二十人! 三哥,您想,张直方要真是诚心投向咱们,他藏匿那么多大唐官员干什么!? 我本想放长线钓大鱼,以张直方为诱饵,把潜伏在长安城中的老鼠们也调出来,但是我麾下的人已经死了,肯定是已经打草惊蛇! 既然这样,现在就要快点把张直方拿下,要不然的话,那些被藏匿的大唐官员被接应走,咱们这就是鸡飞蛋打了! 三哥,您别说了,快下令吧!” 黄从业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二哥说过,针对张直方的任何行动,都必须都到他的首肯,你让我包围他的府邸直接搜查,我办不到!除非你有二哥的命令! 老八,三哥劝你一句,咱们黄家人现在的身份已然不同了,做事要讲究规矩,要考虑影响,这么说吧,一个小小的张直方重要,还是咱们黄家人在天下人眼中的形象重要? 别怪三哥不帮你,就算二哥知道这件事之后,也要多想一想才是……” 黄雀急得差点动手,要不是眼前这个是族中三哥,肯定要打得他万多桃花开不可。 不过生气归生气,黄雀也知道自己根本指挥不动黄从业,至于去找黄巢要命令,黄雀干脆想都没想,还是那句话,现在的黄巢,可不是当初起兵反唐的二品江湖小宗师了,他乃是堂堂的大齐皇帝,别看登基时间不久,规矩立得倒是打,别的不说,他居住的皇宫,只要一响起长安的静街鼓就会落锁,非生死存亡之事,不得轻开,为了一个区区的张直方去敲门,黄雀想都不敢想。 但是,没有黄巢的命令,黄从业根本不会听他的。 一见如此,黄雀无奈之中,也不得不妥协着和黄从业商量。 “三哥,您看这样好不好,如今宫门已然落锁,为了一个小小的张直方,咱们兄弟就别打扰二哥休息了,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就请三哥带兵包围他的府邸,务必不让他又一人在今晚逃脱,小弟明天天一亮,就去二哥面前请命!” 黄从业一听,还是有点犹豫。 黄雀这回真急了。 “三哥,您千万不要推却了,反正按照长安城的宵禁,无论是谁,除非有二哥的命令,都不能无故上街,包围张直方的府邸,不让他有人离开,也正是理所应当,只不过请三哥麾下的兄弟们辛苦一个晚上而已,难道三哥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小弟!? 三哥,就算小弟求您了!” 黄从业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实在推却不了呢,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 “好吧,今天晚上,我就带着麾下的兄弟们,给张直方守上一夜! 不过,老八,我可得告诉你,明天卯时如果你还拿不来二哥的命令,就算你说出大天来,我也得把兄弟们撤走,到时候,你可别说三哥不讲兄弟情面!” “是是是……” 黄雀赶紧答应,生怕他反悔。 黄从业见状,也不废话,直接下令,命令手下五百黄家军,将张直方的府邸团团围住,命令不得放一人离开,不过,在发布这一条命令的同时,张直方也特意交代了一句,所有人都在院墙三丈之外布防,无故不得侵扰张直方的家眷。 就在此时,黄雀麾下的大齐密探突然来报,在张直方府邸后门处,有人开门要离开,已然被大齐密探拦住! 黄雀一听,就是一惊,随后转头,很是复杂地看了身旁的黄从业一眼,这才说道: “三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442章狼要入室 “你们抓我干什么!? 我在自己家中向外看一眼,有什么错!? 放手!” 黄雀和黄从业来到张直方府邸后门的时候,一名奴仆打扮的人正在叫骂不休。 正是张小哥。 黄雀不认识他,不过早有麾下密探上前,将张小哥的情况禀明,随后还说道: “咱们的人到了以后,第一时间对张直方府邸进行布控,在后门处,发现这个小子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一看就是心中有鬼,属下知道他就是张小哥,每天负责出门采买,怕他有什么其他的行动,这才下令将他抓住……” 黄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黄从业就在一边开言问道: “你们是在哪里抓捕的?门里还是门外?” 那密探一愣。 黄从业顿时目光一凝,多年带兵的煞气开始弥漫。 密探知道这位是黄雀的三哥,除了黄巢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为人也不太计较人情世故,不过正式因此颇受黄巢的器重,有他这么一问,密探偷眼看了看黄雀,见他脸上似笑非笑,也只能如实回答。 “门里……” 黄从业冷哼一声,就要破口大骂。 却不料黄雀却笑了。 “三哥,莫要动怒,我正愁进不去张直方的府邸,眼下倒是个机会……” 说完之后,迈步上前,和属下错身而过的时候,还低声说了一句,“干得好!” 黄从业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得什么药,见他上前,也只能跟着一看究竟。 黄雀走到后门处,顿时一声暴喝。 “住口!” 声音巨大,竟然动用了内力,在夜晚宁静的长安城中,传出去好远。 黄雀一声巨吼,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他却仿佛毫无察觉地继续说道: “我等奉命执行宵禁! 任何可疑人等,都是我等纠察范围之内! 你探头缩脑地窥探我等,是何居心? 难道是受了张将军的授意,想要刺探军情不成!?” 一时之间,“张将军”、“刺探军情”这类字眼在长安夜空激荡不休。 张小哥气得都说不出来话了,只得恨恨地盯着黄雀。 从黄雀一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黄雀这是要借题发挥,声音巨大,种种恶毒的大帽子扣了下来,这是要逼张直方亲自出面,要不然的话,就要坐实“刺探军情”的罪名! 果然,黄雀刚刚说完,张直方的府上就是一片大乱,一阵喧闹喝骂之后,后门洞开,张直方亲自出现在门口。 “原来是黄三将军和黄八将军驾到,张某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话虽然客气,人却戒备,说话,行礼,都是在后门的门槛之中。 不踏出家门一步,也省得黄雀他们以“违反宵禁”的罪名扣在他的脑袋上。 黄从业脸上怒色一闪,按照大唐礼法,降阶相迎才是尊重的表现,如今张直方别说降阶了,连门都没有出,其中“不欢迎”的意味很是明显。 黄雀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抱拳行礼。 “我等执行宵禁,扰了张将军的清净,还望见谅啊……” “哪里话来,两位将军恪尽职守,张某佩服……” 说完之后,张直方抬眼,直视黄雀。 “张府的下人疏于管教,冲撞了二位将军的虎威,张某在此向二位将军赔罪了,二位将军放心,张某日后一定好好管教,就不打扰二位将军的幸苦了……” 黄雀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张直方一眼,随后说道: “放人……到不是不可以…… 不过,张将军既然知道我们兄弟幸苦,何不请我兄弟二人进府一叙?” 张直方闻言一愣,还真没见过这样要到人府上做客的,他自然不会引狼入室。 “夤夜之间,难以招待,不如等二位将军下值之后,张某再略备水酒,请二位将军明天过府一叙?” 黄雀却要将抽不要脸进行到底,听了张直方的拒绝,却直接摇头。 “我们兄弟值守在身,不便饮酒,张将军既然知道,就不用多做准备了,只需一盏清茶即可……” 说着,还转头看向黄从业。 “怎么样?三哥,咱们就去张将军府上讨一杯清水喝?” 黄从业脸都红了,这事办得太丢人了啊,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就这样,三个人竟然在张直方府上后门处僵住了。 黄雀见状,敛去了脸上虚假的笑容,变得阴森,缓缓开口。 “怎么?张将军,不给我黄家人面子,一杯清水也舍不得么?” 言语中的阴冷,让张直方在长安的夜色中打了一个寒战。最终无奈,只得说道: “既然二位将军不嫌弃张府疏漏……还请二位将军赏光……” 说着,将身体一侧,让开了后门。 黄从业脸上怒气一闪。 “黄某值守在身,恕难从命。” 说着,带着手下,都也不会得走了。 黄雀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 “三哥既然有事,小弟不便强求……看来,只有我要叨扰张将军了,嘿,你还别说,折腾了半天,还真有点渴了……” 说完之后,竟然真的迈步进门。 张直方无奈,只得在前面引路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在众多手下的簇拥下,进入张府,前往正厅。 黄雀一边走着,还一边说道: “张将军果然好福气啊,这套宅子,不同凡响,没有千万身家,恐怕难以置下吧?” 张直方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只得顺着他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 “都是祖宗遗泽,张某惭愧。” 黄雀笑呵呵地向前,一双眼睛,却精光四闪,满处打量。 突然,麾下的密探上前,示意了黄雀一下,随后又退了下去。 黄雀微微点头,继续前行,突然开口。 “张将军,这是什么?” 他用手指着前院后院之间的一座影壁,故作大惊小怪的模样。 张直方顺着他的手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勉强挤出笑容。 “黄八将军说笑了,这是影壁,还能是什么?后院乃是家眷居住之处,以此来遮掩目光而已,常见得很,常见得很……” 黄巢一见,却是笑了。 “常见?恐怕不见得吧?黄某走过的深宅大院也是不少,还真没见过能够藏人的影壁……” 说完之后,不待张直方说话,突然挥手,三品江湖高手的内力全然爆发,一拳轰在影壁之上!(未完待续。) 第443章带个话 “轰!” 一声爆响之后,影壁墙应声而倒,烟尘过后,自然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张直方顿时目瞪口呆。 “黄……黄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黄雀看到张直方惊慌失措的样子,犹如三伏天灌下一坛子冰凉的酸梅汤,那叫一个痛快,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一个眼神甩过去,早有麾下密探心领神会,嗷嗷乱叫着冲进洞口。 黄雀见状,知道大局已定,看着张直方在自家面前手足无措,更是舒服得不得了,你是堂堂的金吾大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转眼间就是变成我黄家的阶下囚? 能把堂堂正三品大员踩在脚下,对黄雀这种出身草莽之人,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他甚至有些舍不得这样的感觉。 所以,他不着急翻脸,而是准备继续逗逗张直方,也方便他好好体味一下猫捉老鼠的戏弄。 “哦,张将军,黄某一时不慎,碰到了你家的影壁,还望不要见怪啊……” 张直方无语以对,这是“碰”倒的么? 黄雀见张直方不语,更为得意,张口说道: “明天,我命人来帮这张将军再起一座,比原来的这一座一定更高大更美观,张将军放心就是……” 张直方闻言连忙推辞。 “多谢黄将军美意,不过一座影壁而已,不算什么,不用挂怀……” 黄巢嘿嘿一笑,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语双关地说道: “张将军不必客气,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一样。 对了,张将军,天黑无光,刚才我没有看清,这座影壁的背面,是一副山水?” 张直方应是,却不愿多说。 那座影壁的后面,果然是一幅琉璃拼凑的山水,拼得山川壮美,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最关键的,这影壁的抬头,还印刻了四个字,“永镇山河”,乃是御笔,正是张直方升任金吾大将军的时候,当今天子所赠,按照宫中的意思,这是天子期许张直方恪尽职守,永镇大唐这幅壮美山河。 不过,现在,字存事息,张直方背着“永镇山河”的期许,率领大唐文武投降黄巢,让黄家军没费一兵一卒就挺进了长安城,而期许张直方的当今天子,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提到这四个字,就让张直方的脸上火辣辣的。 “砸了也好!” 黄雀嘿嘿一笑,。 “永镇山河,哪里比得上我黄家军威震九州?现在张将军在我大齐为官,正好换一座影壁,也算换了一个身份,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么? 哈哈……这么说来,你家这座影壁,我还是非修不可了!” 张直方闻言,苦笑一声,唯唯称是。 说话间,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大厅的门口,黄雀根本没有做客的自觉,也不等张直方这个主人想让,倒是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好在他多少还要些脸面,直接落座在客位之上。 张直方见状,苦笑连连,却也不敢怠慢,安排下人掌灯上茶。 黄雀就这么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的忙碌,借助正厅中越来越明亮的光芒,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直方的脸,还要欣赏他惊慌失措的表情,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可惜的是,张直方终究是堂堂金吾大将军,虽然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却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慢慢的沉静了下来,不过他的脸色一直不够好而已。 黄雀见状,决定再给他添上一把火。 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咧嘴笑了。 “张将军这里果然有好茶,黄某果然不负此行。” “粗茶而已,入不得黄将军的法眼,如果黄将军喝得好的话,一会还请带上些,回去品鉴……” 哪知道一句客气话而已,却招惹得黄雀一声长叹,很是落寞地放下了茶杯。 ”喝不惯啊…… 这些年,黄某跟着二哥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也曾流落江湖,也曾露宿旷野,喝茶?呵呵……有口水喝就不错了。 即便是喝茶,也是抢那些大唐官员的茶喝…… 不过,黄某人出身粗鄙,喝不来你们这些大官的茶,碾碎了放香料,还得煮水,还得打沫,军旅途中,哪有那么长的功夫? 张将军,不瞒您说,我还是比较偏向现在这样的喝茶方式,一撮清茶,开水冲泡,添水三五次,茶香寡淡,黄某也喝得心满意足了…… 黄某还以为只有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这样喝茶,却没有想到张将军也喜好如此,却是大出黄某的意料之外啊……” 张直方恨不得给他一拳,却也只能尴尬一笑。 “黄将军来的匆忙,府上属于准备,没想到错有错着,倒是对了黄将军的胃口,哈哈……黄将军只要不嫌张某就好了……” 黄雀点点头,突然问道: “对了,黄某听闻这种喝茶的方式,乃是右龙武军杨凤楼首创,张将军和他熟么?” 黄雀虽然笑语盈盈,张府正厅之中,却又杀气在弥漫。 张直方一听杨凤楼的名字,顿时吓得脸色一变,随后故作可惜地摇了摇头。 “张某执掌金吾卫,乃是拱卫天子,杨将军出身右龙武军,虽然也是天子亲军,不过主要职责却在江湖,张某倒是对他闻名已久,只是一直无缘一见……怎么?黄将军和杨将军是旧识?” 黄雀哈哈一笑。 “旧识倒是谈不上,旧仇到是真的。 不过那个时候都是各为其主,黄某却也不怨他…… 这样吧,张将军,你受累,给杨凤楼带个话,只要他诚心投靠我大齐,以前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 黄雀语音轻柔,言语却像是一颗炸雷炸响在正厅之中 张直方顿时色变。 “黄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张某投靠大齐以来,早就和大唐断了往来,别说我不认识杨凤楼,就是认识,这种话,我也送不到他的耳边!” “哦?“黄雀故作诧异状,随后展颜一笑。 “既然张将军不想帮着杨凤楼弃暗投明,那就算了…… 你呢?你给杨凤楼带个话,好不好?” 后面的这一句,却是冲着张直方身后站立的一名老者说的。(未完待续。) 第444章谁又是好欺负的 张直方身后的老者,年纪不轻,满脸沧桑,却一直跟在张直方的身后,即使黄雀破门而入,随后又轰塌了影壁的时候,也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身前身后的范围,甚至在黄雀轰塌影壁的时候,还曾经飞身阻挡在张直方的面前。 任谁来看,他都是张直方身边的一位护卫,甚至多年忠心耿耿,已然成了张家的部曲。 同样,谁都没有想到,正在谈起杨凤楼的黄雀,竟然把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 老者一愣,脸色大变。 张直方也同样变颜变色,不过还是在第一时间内抢先说道: “黄将军这是何意?难道怀疑他暗通杨凤楼? 黄将军,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老刘乃是我府上的护卫,自从先父在世的时候,就是张家部曲,为人忠厚,忠心可嘉,这些天一直跟随在我的左右,从来没有离开,他又怎么可能和杨凤楼有什么关系呢? 黄将军,张某知道您招降杨凤楼的拳拳心意,不过,还请不要拿我张家人作伐才是! 张某不才,虽然不入你黄家兄弟的法眼,却也是有功于大齐的! 这件事,要是逼得急了,说不得我要告上太极殿,请当今天子好好给我做主才是!” 黄雀一听,顿时笑了。 “张将军莫要激动,也用不着拿我二哥来压我,我只问你一句,你说他和杨凤楼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我刚才提及杨凤楼的时候,他的血脉奔腾,甚至还有一瞬间全然激发了内力? 这是想要动手啊? 张直方,你莫要说什么误会,在我眼前,一个区区四品江湖武夫,还难以遁形!” 黄雀一出此言,张直方顿时就不说话了,他虽然出身军旅,也在壮年之时成就三品将军,在大唐这片山河之中,出了节度使,就得数他了,不过这主要是祖宗的遗泽,他自身的能力并不高,尤其在武力一项,天赋更是一般,终其一生,恐怕也难以突破六品七品之间的门槛,自然,对高品级江湖武夫的世界并不了解,自然难以判断黄雀所言的真假,只能转头看向身后的老者。 心中却是捏了一把汗,在他看来,黄雀所说,都是真的,不说别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身后的老者早就暴起,将黄雀击杀了! 因为,他就是右龙武军潜伏在民间三十年的刘老爹! 张直方也是无奈,能不能应付黄雀,就只能看刘老爹的了。 他却没有想到,刘老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吓得张直方差点摔地上去。 “我想杀了你!” 刘老爹恶狠狠地盯着黄雀,面容严肃,嘴唇紧抿,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哈哈哈……” 黄雀仰天长笑,他没有想到,轻轻一炸,却炸出一颗雷来。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杨凤楼就是头一个! 怎么?你也想杀我? 哈……这么说来,你就承认是他的手下了?” 黄雀没想到刘老爹却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什么杨凤楼! 我想杀你,是因为你该死! 你竟然敢暗害我家老爷! 要不是我家老爷机警,恐怕到最后身死两难。 刘某受张家两代大恩,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要是杀了你,能让我家老爷脱离险境,刘某早就动手了!” 黄雀没想到刘老爹竟然会这么说,不由得一愣, “我怎么暗害你家老爷了?” 刘老爹冷冷一笑。 “你让我家老爷招降杨凤楼,就是没安好心! 谁不知道杨凤楼和你黄家兄弟有血海深仇!天下所有人投降大齐,他也不会! 去招降他?谁去谁死! 幸亏我家老爷不认识他,要不然的话,真要是答应下来,肯定会死在他的手上! 你这是借刀杀人! 你再胆敢威逼的话,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你出不得我张家的大门!” 张直方听了,顿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而黄雀在啧啧出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刘老爹竟然会这么说,这么一看,他确实是张家的部曲,甚至忠心得有些过分,虽然黄雀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不过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继续试探。 恰巧,就在此时,他麾下的密探来了。 一身尘土,刚刚从影壁洞里面钻出来。 快步进入正厅,直奔黄雀。 黄雀一见,不由得大喜。 早在黄雀钓鱼的时候,他就派人暗查过张直方的府邸,自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那些大唐官员,被张直方藏匿在影壁下面的暗道之中。 这一次包围张府,却得不到黄从业的支持,黄雀早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进门,砸了那影壁,派手下将那些大唐官员一网打尽! 到时候,无论黄从业信与不信,他都会出面抓捕张直方! 至于后面的喝茶,说起杨凤楼,试探刘老爹,只不过是黄雀临时起意,说白了,这就是他作为一个胜利者的猫捉老鼠的把戏而已。 现在虽然被刘老爹用言语呛住,只要能够抓住那些大唐官员,就能定罪张直方,谁还管什么刘老爹? 黄雀张狂大笑,随后恶狠狠的看着张直方。 “张将军,你不给黄某人面子啊…… 我让你招降杨凤楼,你不去。 让你家部曲带个话,他也不管。 怎么?瞧不起我黄雀!? 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哼! 明话告诉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真要是成了阶下囚,我大齐密探司,可没有这么好的茶水招待你这个金吾大将军!” 张直方听了,讷讷不言,脸色灰败,而刘老爹却睚眦欲裂,狠狠地盯着黄雀,一双拳头紧紧握住,仿佛只要有张直方一声令下,他就会扑上来。 黄雀见到他们主仆如此,冷冷一笑,心头却是快意非常,只等着麾下密探给自己报告情况,然后再以胜利者的姿态,好好羞辱他们一番! 麾下密探上前,愣了一愣,随后凑近黄雀,耳语几句。 黄雀顿时脸色大变。 “什么!?没人!?” 密探也不再避讳,苦着脸点点头。 “只有粮食……” 此时,张直方才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会心的笑容,懒洋洋地靠在椅子背上,仿佛喃喃自语,说了一句。 “谁又是好欺负的……?”(未完待续。) 第445章属下有事禀报 “你!?” 黄雀暴跳如雷,气得愣是没说出来话。 张直方高坐胡凳之上,冷冷地看着他,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初见黄雀时候的唯唯诺诺,沉默不言、双眼微眯之中,三品金吾大将军的威势表露无疑! 谁有是好欺负的!? 黄雀自以为胜券在握,还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把戏。 张直方何尝又不是在耍傻小子? 刘老爹之所以出现在张府,就是在执行杨凤楼的计划。 酉时开始,三刻结束! 早在黄雀和黄从业包围张府之前,那些大唐官员,早就被右龙武军的成员转移走了! 刘老爹奉命前来,一方面是配合行动,另一方面,也是要借重他四品江湖武夫的修为,保护张直方,在最后一批离开! 不过酱菜小二私自袭杀大齐密探,终究是打草惊蛇,即便右龙武军尽力遮掩,黄雀也比杨凤楼的预计更早得到了消息,这才让他带兵包围了张府,虽然没有堵住那些大唐官员,不过也把张直方和刘老爹截住了。 这虽然超出了杨凤楼的计划,却也没有什么。 张直方明面上的身份,终究是大齐的金吾大将军,黄雀在他的府中找不到藏匿的大唐官员,他就动不得张直方! 张直方这是心中有底,才陪着他玩了玩。 不过现如今图穷匕见,再也没必要伏低做小了。 “黄将军,张某投齐,乃是有功,真不明白你为何要处处针对于我? 不但夜入张宅,还亲自出手砸了我家的影壁。 黄将军,那出密道,乃是我张家存放粮食的所在。 怎么?难道大齐已然缺粮? 哈……您早说一声啊,我张某对大齐天子忠心耿耿,只要一道旨意下来,我张府上下,就算勒紧了裤腰带,也要把这些粮食双手奉上,又何必让黄将军亲自动手? 堂堂大齐将军,亲自征粮? 哼!有辱国体!” 黄雀都快气炸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来晚了! 自从他和黄从业带人包围张府的时候,就晚了! 一想到张直方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黄雀就是一阵阵脸上发烧,这家伙,逗我玩呢!? 黄雀恨不得一拳怼死张直方! 不过他也知道,逃了那些大唐官员,他手上再也没有张直方的把柄,都不了他! 黄雀暴怒,一方面是因为被张直方戏耍,另一方面,却是他这一次的钓鱼行动彻底失败,不但没有抓到大鱼,还让大鱼将鱼饵叼走了。 鱼未死,网已破,这叫大败亏输! 黄雀一败涂地,却再也装不了什么谦谦君子,一时之间凶相毕露,恶狠狠地盯着张直方。 “张将军,好手段! 黄某人紧赶慢赶,还是完了一步。 成王败寇,这一局,黄某输了,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你莫要以为万事大吉! 只要黄雀还掌管大齐密探一天,你暗通杨凤楼的事,就不算完! 下一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张直方一听,也是冷眉相对。 “私通杨凤楼?哈……好大的帽子! 黄将军,天子让你这个自家兄弟掌管大齐密探,你就是靠冤枉好人做事么? 没有证据,你污蔑我张直方? 嘿! 说不了别的,明天早晨太极宫见吧! 我倒要请大齐天子为我评评理,我张直方投齐,到底是对还是错!怎可任凭无端小人妄自诬陷!? 老刘,送客!” 张直方说完,再也不愿虚以委蛇,直接冷脸送客。 身后刘老爹一听,上前一步,大有黄雀不走,就直接轰出去的架势。 黄雀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计可施,大喝一声“我们走!”,便要离开,却突然发现麾下的大气密探却没有行动,正在那发呆。 黄雀一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一脚,直接踹到了大齐密探,口中还在喝骂: “干什么呢!?傻了不成!?还觉得不够丢人么!?” 大齐密探在黄雀的暴怒中连忙站起身形。 “启禀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黄雀闻言,就是一愣。 他手下的这些密探,都是这两年重新招募的,在他的强势之下,一直都是听命行事,很少会有人当面顶撞,甚至都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出具体的行动建议,如今这种情势下,竟然有事禀报,难道还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成? 黄雀微微点头,密探上前,还是在黄雀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黄雀一听,顿时大惊。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哈哈哈……” 黄雀顿时放声长笑,笑过之后,竟然重新又坐回了座位,笑吟吟地看着张直方主仆。 张直方被他笑得愣了,根本不明所以。 “黄将军,还有事? 嘿,你就算赖着不走,也没关系。 正好明天天亮和我一起上朝,省得你明天不敢面对大齐天子……” 黄雀一笑。 “天子是某家二哥,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不过,我只怕张直方将军,明天没有机会上朝了,更不用说面对天子……” “哈……受人欺辱之后,还不敢面对支持正义之人? 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就算你和天子是血亲骨肉,却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去! 别说现在天下还不是你们黄家的,就算天子日后统御九洲,也不能任凭宗族之人为所欲为!” 黄雀一听,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笑得更是欢畅。 “张将军说得好! 统御天下,靠的是公信,而不是血亲,就算我和天子是血亲,行事也要秉公而行! 尤其,对于那些蛇鼠两端之人,自然要挖出来,将他的龌龊大白于天下,省得让这些人拿我们黄家人当傻子看待!” 张直方听闻之后,眼中的精光一闪,神色变得冷峻起来。 “黄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雀已然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张直方,我说的什么意思,你听不明白么? 哼! 名为投齐,却还与大唐藕断丝连,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他,真的是你张府的部曲么?” 说着,黄雀一抬手,却是指向了刘老爹!(未完待续。) 第446章尽忠 “这个……当然……” 张直方硬强者承认,不过心中却是一惊。 黄雀一笑,继续追问: “张将军,既然这位刘侍卫是你家的部曲,又怎么会每天磨豆腐卖豆腐呢?还直接把豆腐卖给你张府采买的小哥? 嘿嘿…… 这可就奇怪了啊……” 张直方顿时色变,气势一落千丈。 “黄将军这话是从何说起?想必有什么误会吧? 老刘却是会磨豆腐,主要是因为张某爱吃,这也是他的一片忠心,为了张某的口腹之欲,这才自降身份。 不过,你要是说他磨豆腐去买,却不可能! 我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却也从来不曾亏待自家的部曲家将! 卖豆腐那三瓜俩枣,别说是我,就是我府上的下人,也不会看在眼里……” “哈哈哈……” 黄雀顿时一阵爆笑。 “这可就有意思了…… 不瞒张将军说,自黄某执掌大齐密探开始,就曾立下了一个规矩,无论是谁,发现了可疑之人,都要摸清他的底细,这其中最基本的一项,就是可疑之人的画影图形! 三天之前,我麾下密探,发现你府上的张小哥,从一个老头的手上买了一盘豆腐,出于谨慎,便去跟踪,不得不说,这位这个老头的反追踪能力真强,三晃两晃,竟然甩开了我的手下。 这才让我的麾下起疑,在西市守株待兔三天,终于在今天上午又见到了他,不免继续追踪 可是,他这一去,就在也没有回来。 直到今天酉时,竟然发现他被人暗害在南城! 嘿嘿…… 说实话,他死了,那是他学艺不精,我们追踪这个老头的线索,也断了。 不过,他还是按照我设定的规矩,将这个老头的画影图形留在了我密探司! 嘿嘿……我也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这个老头!” 说完之后,黄雀一脸戏谑地转向刘老爹。 “就是不知道,我是应该称呼你刘侍卫,还是称呼你卖豆腐的刘老爹?” 张直方一听,心道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密探司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显然,刚才那位密探,已然认出了刘老爹,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黄雀要离开的时候和他耳语,既然刘老爹的身份曝光,那么整个张家就危险了,一念之此,张直方竟然紧张得汗如雨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老爹倒是很镇静。 他一见张直方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反驳,就知道这位金吾大将军的气势,完全为黄雀所夺,怪不得他会投降黄巢,果然是个遇事则迷的草包。 刘老爹再次上前一步,直视黄雀的双眼。 “画影图形? 仅凭一张画影图形,就判定我不是张府的侍卫!? 哼,笑话! 就你们的水平,一张画像,认出一千个人来都不新鲜! 黄雀将军,你有何必说这些? 你先是夜入张府,随后又大肆搜查,说到底,就是针对我家老爷! 现在又说什么我是卖豆腐的,还杀了你一个麾下的密探?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直方一听,顿时一震。 对啊! 仅凭一张画影图形,就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那张贴在州县城门口的通缉令下,不知道能抓到多少江洋大盗了! 什么确认身份!? 现在只要将水搅浑,黄雀仅凭一张画影图形,绝对咬不死刘老爹。 “黄将军,我家侍卫说得不错,你那什么画影图形,绝对是子乌虚有的东西!就算有,也不能确定杀害你麾下密探的人,就是我家侍卫! 哼,仅凭一张所谓的画影图形,就要攀诬我家侍卫? 黄雀,你这根本不是在抓大唐的奸细,你这根本就是要谋害张某! 无论如何,张某明天也要告上一告……” 黄雀给气笑了。 “张直方,你以为我黄雀是大理寺办案的捕头不成!? 证据!? 密探司办事,我的话,就是证据!” 刘老爹一见,也放声大笑。 “只会以权势压人,你黄家人还妄想谋夺天下? 哼! 黄雀,你想以老刘的最来攀诬我家老爷,你是妄想!” 说完之后,刘老爹竟然转头,向张直方躬身一礼。 “老爷,刘某身受重恩,恨不得随身碎骨想报,如今看来,机会来了! 今日之后,老刘不能再尽忠,还请老爷多多保重! 您放心,老刘断然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老爷可以大放宽心!” 说完之后,甩给张直方一个眼神,毅然转身。 张直方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心中一颤,刘老爹受制于黄雀就在身边,言语却不能说得太明白,不过他已经听明白了刘老爹的意思,所谓尽忠,是要为了唐室尽忠,和他张直方一点关系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张直方不由得心中巨震,大唐有这样的忠臣良将,怎可能毁于黄巢之后,难道他率领文武百官投齐,果然是错了么? 不但张直方,黄雀也听明白了刘老爹话里面的意思,气得手都哆嗦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我倒要看看,你到了密探司之后,还有没有这么硬的骨头! 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一语出口,身后的密探已然飞身而上。 刘老爹知道今天难有幸理,不过已然将张直方藏匿的大唐官员全部救援出去,心中也没有了遗憾,如今被黄雀识破了身份,万万不能落在他的手中,左右都是个死,不如装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也算是给张直方留了一条活路,要是他能够活下来,想必日后一定会偏向大唐,等到杨凤楼再联系他,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一念至此,刘老爹已然抱了必死的决心! 见那密探飞身而来,刘老爹再不搭话,断喝一声,就猛冲而上。 “嘭!” “噗……” “轰!” 密探一拳正中刘老爹的胸口,打得他口吐鲜血! 而刘老爹竟然不闪不躲,硬是用胸口扛下了对方的一拳,同时出手,一拳轰碎了对方的脑袋! 正厅中人,谁都没有想到,刘老爹竟然如此刚烈,一出手就是两败俱伤的手段! 那密探本来也是一名四品江湖武夫,竟然在一个照面,就被刘老爹击毙! 刘老爹一击得手,也不停留,就然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又是大喝一声,直冲向黄雀!(未完待续。) 第447章消息 长安北城,出了宫墙之外不远,有一坊,名曰平康,在整个长安,甚至整个大唐,都是鼎鼎大名,有唐一朝,不知道在这里上演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也不知道有多少始乱终弃的狼心狗肺,有千金买笑,也有人老珠黄,更有才子有才,俏姐却只爱财……上至王公,下至百姓,仿佛整个长安城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出自平康坊。 现如今,天子西狩,黄巢入城,时局动荡不安,又有以杨凤楼为首右龙武军未雨绸缪,将整个长安的百姓迁移走了八成,让整个长安城都失去了往日的喧嚣。 如果说,在长安城一百零八坊中,唯一不受影响的,恐怕只有平康坊了。 毕竟,叛军之中,也少不得“男欢女爱”…… 平康坊十字街口向北,第三家,有高楼,名叫红袖。 这个名字起得有意思,有点红袖添香夜读书意思,又有点满楼红袖招的意思。 几乎所有第一次前来平康坊见世面的人,只要肚子里有个二三两墨水打底,都会记住这个高楼的名字。 不过,红袖楼的名字起得雅致,买卖却是不行,很多人见识一番之后,都会大摇其头,下一次,断然不会再把有限的银钱扔在这里,老子是来放松的,你就弄点古琴弹两下,然后就完了,这不是糊弄人么?隔壁怡红院都直接,清官都接客!虽说不算雅致,不过,内容倒也一点都不少…… 留不住回头客,红袖楼的生意自然也寡淡如水,老板也不着急,依旧我行我素,就这么占据着平康坊寸土寸金的土地,硬是挺出来个惨淡经营。 红袖楼占地颇广,最重要的建筑,自然是那一座高楼,高楼之上,有歌,有曲,也有莺莺燕燕,高楼之下,却又有诸多小院,那里是姑娘们的闺房,非请莫入,规矩大得吓人。 正中靠左一座,乃是红袖楼头牌的居所,两进的院子虽说不大,种了许多岭南移栽过来的珍惜植物,倒是让这个小院有些闹中取静的味道。 内院右厢,乃是头牌贴身丫鬟的房间,布置得也很温馨,有床,有桌,也有柜,所用之物,一应俱全,就算正经人家的小姐,要是贫寒一点,自家闺房恐怕都赶不上这里。 衣柜很大,里面更是绫罗绸缎俱全,都是那贴身丫鬟多年的积累,有小姐的赏赐,也有恩客的赠送,还有鸨娘的施舍,据说这个丫鬟不好其他,就好新衣,多年尽心尽力,就换来了这慢慢一柜子衣物,那红袖楼的头牌也曾说过她,让她找人在打造一个衣柜,又没有多少钱的东西,何必把衣柜里面塞得如此之满,找上一件衣服还要废上老半天,那丫鬟听了,仅仅微笑点头,第二天还是依然如故,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和她再提这件事情了。 这个衣柜,乃是丫鬟,甚至整个红袖楼的宝贝,不仅仅是那衣柜中满坑满谷的衣物,还是那衣柜下面的翻板。 翻板下面,别有洞天! 一个开阔的大厅,就隐藏在地下,与地上密道相连,其中一个出口处,正是红袖楼头牌小姐丫鬟屋中的那个硕大衣柜。 这座大厅,正是右龙武军在长安城中的秘密据点之一! 自从杨凤楼派人迁移了大唐百姓,准备以长安为战场和黄巢的叛军展开秘密战,这里就成为了杨凤楼的临时指挥所。 大厅之中人声鼎沸,数不尽的桌登排列整齐,右龙武军各处集合起来的文职人员,正在处理长安各处送来的情报,这些情报从长安各处汇总而来,很是零碎和繁琐,右龙武军对它们自有一整套完整和详细的评定系统,预警级别在四级以上的情报,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杨凤楼手中。 “今天中午,黄巢在宫城大宴,几乎所有文武百官都出席,在宴会山,贼酋黄巢频频举杯,对大唐投降的官员很是优容,还曾有共富贵的承诺……” “被营救的大唐官员,已然在咱们的安排下隐藏了起来,目前暂告安全……” “西市莲菜汉上报,张直方府上的张小哥,今天没有出现……” “酱菜小二已联系到左龙武军长安指挥部,目前待命,没有任务分配……” “第一接应点例行报告,刘老爹,暂时没有联系……” “第六接应点例行报告,刘老爹,暂时没有联系……” “第十一接应点例行报告,刘老爹,暂时没有联系……” …… 杨凤楼听了一个接一个的情报,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焦急不已。 昨天的行动,虽然在展开之前略有波折,不过展开之后很是顺利,张直方藏匿在府上的三十六位大唐官员,在右龙武军的接应下,已然全部顺利转移。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大唐官员转移之后,由刘老爹出面,通过张府张小哥的引荐,面见张直方,向他痛陈厉害,如果顺利的话,双方约定时间,将张直方府上的家眷一同转移,如果张直方还心有疑虑的话,就暂且按兵不动,最少也需要他一个口头的承诺,名为投簧,实为护唐。 杨凤楼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整个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刘老爹进入张府时间不长,黄雀和黄从业竟然带兵包围了张府,自此,张府内部的消息断绝,只能通过外围的眼线,将包围圈的种种变换上报。 杨凤楼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立即下令,提升张府所有情报的预警等级,所有情报,都必须上报到他这里。 不仅仅是他,右龙武军的其他人员也大为紧张。 张直方如何重要,就不用说了。 陷在张府之中的,还有刘老爹,那是右龙武军军中袍泽! 所有人都知道在营救大唐官员的这次行动中,刘老爹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这是右龙武军的有功之人,谁都不愿他出事! 但是现在消息断绝,所有人,只能焦急等待。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乱了右龙武军秘密据点的乱中有序。 只见一名文职人员跑到杨凤楼的身前。 “有消息了……”(未完待续。) 第448章刘公刚烈,黄雀憋屈 刘公,讳全福,长安京兆刘家庄人士,忠勇豪义,刚烈无双。 刘公世代务农,身世清白,年十六岁正式加入右龙武军,是为天子侍卫,十八岁被派往长安城潜伏,凡三十年。 刘公潜伏期间,代号刘老爹,恪尽职守,尽职尽责,在完成右龙武军秘密任务的同时,苦练不辍,终成四品江湖高手。 适逢黄巢乱唐,叛军攻入长安,刘公以六十二岁之龄,与叛军周旋,营救大唐官员三十有六,却终被贼酋黄雀识破行踪,刘公为保护金吾大将军张直方和右龙武军将军杨凤楼,以必死之决心奋而相击,终壮烈殉国! “刘老爹知道必死无疑,为了不落入叛军手中,先是以伤换伤击杀黄雀麾下一名四品江湖武夫,随后以重伤之身,冲击黄雀。 那黄雀本是三品江湖高手,用‘势’出神入化,虽然被刘老爹一拳击中打断左眉骨,却也用‘势’将刘老爹拿下。 刘老爹被黄雀用‘势’束缚之后,依旧叫骂不休。 黄雀为了抓活口,用‘势’死死束缚住刘老爹。 刘老爹睚眦欲裂,奋力挣扎,最终在‘势’的束缚下,激发全身内力,最终爆体而亡!” 当杨凤楼拿到有关昨天晚上的详细情报之后,顿时怒气勃发,一拳砸毁了面前的桌案。 当着右龙武军所有文职人员的面,立誓要杀了黄雀,为刘老爹报仇雪恨! …… 黄雀很不痛快! 他本想以张直方府上藏匿的大唐官员为饵,捉拿长安城内潜伏的人员,却不想最终大败亏输,不但没有成功,还让那些早就仅在掌握的大唐官员被救走,谁想到峰回路转,有麾下的密探认出了刘老爹的身份,黄雀大喜过望,以为可以从刘老爹的身上敲出点其他的消息,可谁又料到,这位卖豆腐的老头竟然如此刚烈,一出手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一拳轰杀了自己麾下的大齐密探不说,还打断了自己的眉骨,这些伤也就算了,最让黄雀无奈的是,这位刘老爹被“势”束缚住之后,竟然逆转浑身内力,硬生生地在自己面前爆体而亡! 这才叫没吃到羊肉,却惹了一身骚! 张直方那个蛇鼠两端的家伙,确认再也没有把柄之后,顿时翻脸,不但直接将他轰出了张府,第二天天一亮,就一状告到了御前! 黄巢听闻之后,把他叫过去一顿训斥。 黄雀不服,还想辩解,却终因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无言以对! 这还不算。 张直方乃是黄巢用来招揽大唐降官的一面旗帜,竟然毫无征兆地被黄三和黄八打上了们,这件事,在大齐朝堂引发了一阵剧烈的风暴,那些大唐降官,不由得人人自危。 黄巢无奈,只得亲设宴会,对那些大唐降官好一顿安抚。 而黄雀,更是被黄巢严令,在宴会之上,亲自向张直方敬酒赔礼! 说实话,黄雀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更让他难受的,大齐军中甚至自己麾下的大齐密探之中,开始流传各种闲言碎语,其中一条,最是恶毒,当时在大厅之中的四个人,唯有黄雀是响当当的三品江湖高手,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刘老爹轰杀了麾下四品密探,颇有种用手下人做炮灰消耗刘老爹的意味,而且这种事,对黄雀来说,真不是第一次了。 事实上,黄雀在汝州一战,输给杨凤楼,葬送了黄将军培养多年的所有密探,最终只身得脱。 这件事情,曾经在老资格的黄家军中引发轩然大波,很多脾气暴烈之人,都认为黄雀贪生怕死,是用整个黄家军老牌密探的生命,换了自己独自得活。 要不是黄雀出面强力压制,恐怕黄雀早就不能统领大齐密探。 即便黄巢出面,黄雀重建黄家军密探的过程,也是无比艰难,那些老牌的黄家军精锐,根本不理会黄雀地招揽,还有不给面子的,直接放话,怕被坑死!要不是随后黄巢和盐帮高层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有众多盐帮高手加盟黄巢叛军,恐怕黄雀到现在还重建不了大齐的密探体系。 这一次,黄巢兵进长安,黄雀本想在抓捕大唐官员的同时再立新功,却如何都没有想到,又出现了这样一件事,更是坐实了他贪生怕死,尤其善用属下当炮灰一条,让黄雀在大齐军中的威望一落千丈,就连麾下的大齐密探,看待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黄雀心头那个憋屈就别提了,再加上他眉骨有伤,更是脾气暴躁得生人勿近,搞得整个大气密探队伍,也是愁云惨淡一片。 这一天,黄雀借题发挥,诛杀了一名跌打大夫,就是因为他医治自己眉骨伤势的时候,竟然说了句“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将养是一方面,而且这个伤势很重,对方在打断眉骨的同时,还运用了一种暗劲,说不定日后会对脑子产生影响……” 你脑子才有病呢!? 一个跌打大夫,管得着这些么!? 砍了! 黄雀现在敏感得不想换,无论是谁在他身边,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有可能让他误会,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看了那位跌打大夫。 就在他下令之后,突然有人前来禀报,黄巢召见! 原来,今天早晨,在吏部衙门的大门口,发现了一首反诗,诗中对黄巢极尽羞辱之能事,黄巢得闻之后,勃然大怒,把黄雀找了过去,又是一顿臭骂,最后更是放言: 大齐密探交到你的手上,要作为整个大齐的眼睛使用,结果这件事不是大齐密探上报,而是吏部看门小吏首先发现,要你们有什么用!? 别说整个天下了,就是一个小小的长安城都如此不靖,日后又如何委以重任?! 这件事要是不能再限期之内查个水落石出,大齐密探你也别管了,滚回老家种地去! 黄雀的火,被彻底点燃了。 真他娘诸事不顺,现在不仅大唐官员潜伏在长安城中,连一些读书人也敢和大齐作对!? 这是反了天了! 暴怒之中的黄雀,再无顾忌,就准备在长安城掀起新的一轮腥风血雨!(未完待续。) 第449章咸通酒楼 黄雀在黄巢的暴怒中,也愤怒了! 欺人太甚! 我还没有去找你们,你们竟然敢提反诗!? 不知道我黄家是提反诗的专业户么!? 满心憋屈的黄雀,心有油然滋生了一种暴戾的情绪! 不知道现在长安城是我黄家人说了算么? 反诗!? 好! 我让你提! 黄雀下令,在城中所有坊门口张贴布告,令提反诗之人,在一天之内前来自,要不然的话,黄雀就要击杀长安城中所有读书人! 此令一出,举城哗然。 有唐一朝,读书识字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很多贫民百姓,要不是为了生计每天奔忙,要不就是买不起读书要用的笔墨纸砚,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唐百姓对读书人的尊敬。 杀光长安读书人!? 黄雀的这道命令,几乎在刚刚已出现,就引爆了长安城,长安百姓纷纷咒骂黄雀不得好死,就连朝堂上的很多官员也都上书黄巢,大齐初定,怎可如此残暴? 黄雀却不为所动,还振振有词,提反诗之人,必定是读书人,既然找不到这个读书人,那就杀了所有识字的人,这样的话,早晚会杀到他的头上! 黄雀此举简单而粗暴,虽然咒骂声一片,却也正好打在长安百姓的七寸上,他们除了咒骂之外,仿佛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甚至有些百姓犯迷糊,竟然盼着那位提反诗之人能够站出来,好消弭这一场灾祸。 不过,他们谁都不知道,在张贴布告的同时,黄雀麾下的大齐密探,也都行动了起来—— 张贴布告,留守原地,和装作围观的密探一起,一明一暗监视观看布告的人群,如果有人捣乱,明面上的密探就会出手,直接抓捕,甚至格杀,而隐藏在暗处的密探,却在暗中观察,如果有可疑的人,便暗中跟上去…… 长安一百零八坊,黄雀张贴了一百五十多张布告,却暗中派出去四百多人,几乎将自己的手下全都撒了出去,形成一张隐形的巨大网络,将整个长安城笼罩其中。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种大规模的暗中探查,现了可疑人物六十七人,其中三十五个被直接抓捕,剩下的人虽然暂时没有动手,却也在紧锣密鼓之中仔细甄别,其中有人身世清白,也有人来历不明。 黄雀麾下的密探正准备做进一步的甄别工作的时候,黄雀却突然现了一个有意思的时期:其中有三人,在观看了布告之后,直接离开,在长安城中着实转了个圈子之后,才殊途同归,回到了同一个地点。 咸通酒楼! 黄雀一见到这个名字,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忽略了啊! 咸通酒楼是干什么的,黄雀身为大齐密探的掌舵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长安城地下黑市所在地,甚至完全可以说,那是长安底下势力的大本营! 大唐人马藏匿潜伏在长安城中,无论他们怎么隐藏,又做过多少充足的准备,他们的行迹,肯定离不开长安城中城狐社鼠的眼线,说不定还需要他们的协助! 黄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到了现如今,杨凤楼和右龙武军在黄巢兵进长安之前,就大肆迁移长安城的百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黄雀还可以留意过,在杨凤楼迁移百姓的名单上,并没有坊间恶少地痞无赖的存在。 一开始,黄雀还以为杨凤楼看不上这些人,不愿让他们和长安百姓走在一起,以免这些好吃懒做之人,在迁移的路上依仗武力给右龙武军找麻烦。 如今一看,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杨凤楼刻意把这些人留下,是为了把麻烦留给大齐,说不定这些坊间恶少地痞无赖,早就被杨凤楼纳入了右龙武军的潜伏体系! 怪不得明知道杨凤楼带人潜伏在长安城中,却如何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原本以为右龙武军在长安城经营多年,这一套狡兔三窟的把戏玩得太好,现在看来,右龙武军应该是得到了长安城地下势力的搭理支持才对! 一念至此,黄雀忍不住冷笑。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杨凤楼啊杨凤楼,你杨猴子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地下势力,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自然无往不利,但是,也要小心他反戈一击! 黄雀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大为兴奋。 这些坊间恶少地痞无赖,哪里懂得什么家国大义,都是有奶就是娘的主! 黄雀就不信,自己一手刀剑,一手金银,软硬兼施之下,拿不下这些所谓的长安城地下势力! 到了那时,明面上有大齐千万兵马列阵以待,,暗中有地下势力通风报信,再加上大齐密探无孔不入,黄雀就不信抓不到杨凤楼和他身边的右龙武军! “传令!集合!去西城!” 黄雀有心展示自己的力量震慑一番,自然毫无保留地集合了麾下所有的大齐密探,也不隐藏行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赶奔咸通酒楼。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已出现在长安街面上,自然引起了个方的注意,谁都知道黄雀身为黄巢族弟,统领大齐密探,虽然在大齐官僚体系中职位不高,手中职权却不小,带人包围金吾大将军的府邸,夜入张宅,不但轰塌了张府的影壁,还手刃了张直方最信任的侍卫,却也仅仅被黄巢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这种表现,在黄雀的心里面,是丢人! 但是在众多有心人的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恩宠! 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接近黄雀,不求别的,只求个脸熟,如果日后能够在黄巢的面前美言几句,那就是最好了,可惜的是,黄雀一直深居简出,就算出现,也是惊鸿一瞥而已,颇有种神龙见不见尾的神秘。 现在,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长安大街上,还将麾下的绝大多数大齐密探带在了身边。 这是要干什么? 无论干什么,肯定是大动作! 在长安城的各处,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暗中关注着他。 随后,黄雀的目的地,也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咸通酒楼!(未完待续。) 第450章银瓶梅枝 黄雀抵达咸通酒楼之中,第一个命令,就是包围,同时还下达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随后,这才走进了在地下世界中大名鼎鼎咸通酒楼。 长安的萧条,却没有影响到咸通酒楼。 只不过,影响不影响,基本都没有什么区别,咸通酒楼依旧是那一副模样,掌柜也好,伙计也好,都对客人爱答不理,而前来的所有客人,竟然也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坐下,有事谈事,没事就走人,就在这有事没事之间,却将丰厚的酬劳交了出来。 黄雀进门,伙计上前。 黄雀也没等他废话,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话。 “钟馗在哪里?” 伙计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钟馗乃是这个底下黑市的主人,所谓钟馗,自然是称号不是真实姓名,他之所以取这个称号,主要是因为他终日行走在地下的阴影之中,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按照钟馗自嘲的说法,他每天都在大鬼小鬼打交道,换名字叫做钟馗,也是为了借一借鬼王的威势。 事实上,钟馗早就一统长安城的底下势力,所谓大鬼小鬼都在为他服务,如此看来,还真有了些鬼王的声势。 自然,也有很多年没有人敢直呼钟馗这个名字了,地下势力的各色人等,一提及钟馗,都少不得尊称一声“鬼王”,更不用说像黄雀一样颐指气使的语气。 咸通酒楼的活计虽然不高兴,却也知道现在这种时节,惹事的好时候,更何况黄雀带来的人,早就把咸通酒楼包围,这种气势汹汹的状况,实在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所以,他即便不喜,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地问道: “不知道有没有预约?” 黄雀冷哼一声,直接报出了家门。 “我是黄雀。” 伙计顿时一惊,地下势力的武力不高,消息却最是灵通,更何况钟馗这个黑市,更是以消息买卖为主体,自然在消息方面更是灵通,即便他仅仅是一个迎来送往的小伙计,也知道黄雀是谁。 小伙计顿时庆幸自己没有恶语相向,嘴上却不敢迁延。 “二楼天字三号包厢。” 黄雀点头,直接上楼,来到天字三号包厢的门口,也不敲门,推门而入。 屋中仅有一人,正是钟馗。 这个能够在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汉子,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正在摆弄一个银瓶。 银瓶大肚小口,通体素雅,仅插了一支梅枝,梅枝之上梅花七八朵,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开在长安城凛冽的寒风之中。 一见黄雀进门,钟馗一声长叹,随手将银瓶在窗台上摆正,这才说道: “小人见过黄八将军……将军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小人受宠若惊啊……” 黄雀嘿嘿一笑。 “鬼王不必如此,能够在地下世界风生水起,日后黄雀还需要多多倚重,又何谈什么受宠若惊?” 钟馗闻言苦笑。 “黄八将军果然好算计,如此高调地前来我咸通酒楼,在楼下都当着那么多人自报家门,如今和小人同处一室,嘿嘿,就算别人如何维护小人,也必然以为小人和黄八将军达成了某种协议,这真是百口莫辩啊…… 如此一来,小人就算不投靠,却也没人信了……” 黄雀哈哈大笑。 “别人信不信你,我不管,只要杨凤楼不再相信你,我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说着,也不落座,绕过桌子,走到窗口,抄起钟馗刚刚摆弄的银瓶,略一沉吟,将银瓶旋转了半圈,又重新放到窗台之上。 钟馗见状,顿时脸色大变。 黄雀却不管这些,后退半步,左右看看,仿佛对自己摆弄的银瓶梅枝特别满意一般,随后,还冲着钟馗一笑。 “大当家的,刚才我进屋的时候,这个银瓶,是不是这样放的?黄某没有搞错吧?这支梅枝,是不是要伸向窗外?” 钟馗讷讷不言。 黄雀终于放过了那银瓶梅枝,转身走到钟馗身边,挨着他坐下,微微一笑。 “乾符元年年底,右龙武军杨烈,死在了我们八个兄弟的手上,当时我就知道,以右龙武军这么多年的行事风格,断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黄某受命于我家二哥,不但抽调黄家军精锐组成密探队伍,还刻意搜集有关右龙武军的一切情报…… 天可怜见,多年执着,终有回报。 乾符六年,我兄弟转转福建,大破福州之时,也将右龙武军在福州的秘密据点一锅端了,在那里,右龙武军那些成员虽然各个死战殉国,却终究事出仓促,没来得及销毁相关资料,除了那整个福建一地的江湖信息,我现最有价值的东西,却是右龙武军的内部培训资料。 不得不说,右龙武军经过多年的展,整套体系很是严谨,别的不说,就是那内部培训资料中显露出来的东西,就让黄某叹为观止。 可巧,其中一条传递信息的方式,很是精巧。 银瓶配梅枝,窗台上摆放。 梅枝向内,便是暂告安全。 梅枝向外,就是危机重重。 哦,对了,还有一整套有关预警等级和应急预案的体系,好像是根据梅枝上盛开梅花数量来确定的…… 哎呀,时间久远,很多细节,黄某都记不清楚了,不过这银瓶梅枝一项,黄某却难以忘怀,主要是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才念念不忘…… 不知道,大当家能不能为黄某解惑?” 黄雀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钟馗,而钟馗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也沉静了下来,听了黄雀的话,微微一笑,用独特的破锣嗓音轻轻问道: “哦?还有黄八将军不明白的事情,小人愿闻其详,请黄八将军放心,只要是小人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如此就多谢大当家了……” 黄雀一笑过后,这才问道: “我一直没有搞明白,右龙武军,是怎么保持着这些梅花数量的? 我记得预警等级有五等吧? 如果梅枝上的梅花数量不够的话,那又该如何呢?”(未完待续。) 第451章我仅是一买卖消息的小商人 “哈哈……这个简单……” 说着钟馗就要起身,准备把银瓶梅枝拿到两人近前再说 却不料黄雀抬手虚压,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钟馗见状一笑,随机了然,也没有小心思被人看破的尴尬,手指银瓶,对黄雀说道: “报信用的梅枝,每一天都要更换,选用的,都是新枝。黄八将军既然知道预警有等级之分,想必也知道报警体系中共分五级,也就是说,需要五朵盛开的梅花……您看,这支梅枝之上,一共原有七朵梅花,还有四个花苞,足以保证在使用的时候,有最少五朵可用…… 这种事,就是一层窗户纸,说白了,就像江湖中那种戏法一般,说穿了就一文不值了,您看,在您进屋之后,小人悄悄掐去两朵梅花,只留五朵在上面……” 黄雀闻言一看,果然在窗台上还散落着两朵梅花,刚才没注意,以为是失去营养有些颓败,自然而然地脱落下梅枝,等到钟馗这么一提,黄雀这才注意到,这些梅花都还鲜艳,分明是人为打落的。 见状之后,黄雀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来如此,哈哈……黄某受教……” 说完之后,转向钟馗,一脸感概。 “这个设计,真要是说起来,还真是精巧……哈哈……怪不得右龙武军监察江湖几百年,每一次出手,都能打得江湖人落花流水,就冲这份精巧的心思,江湖人输得也不冤啊……” 说完之后,黄雀却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直直盯着钟馗的双眼,一脸正色地说道: “不过,哪都是过去的事了! 就像这银瓶梅枝一样,虽说精巧,作用也有限,一旦被破解,说不定还是右龙武军的催命符! 有唐以来,右龙武军和江湖汉子之间,就是势不两立! 尤其右龙武军在朝廷海量资源的支撑下,牢牢压制着江湖中人。 不过,那样的日子,都过去了。 任凭右龙武军如何防备,还不是让我黄家兄弟占据了长安? 这是什么?这是大势! 银瓶梅枝,没用了! 右龙武军,不行了! 无论是谁,只要挡了我黄家兄弟向前的大势,都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没有人能够例外! 别人不说,就说杨凤楼,曾经斩杀江湖宗师王仙芝,更是在五年之中成就二品江湖小宗师,但是,现在呢?即便他身在长安城,也只能像一个老鼠一般,躲藏在黑暗的角落之中,根本不敢轻易现身! 这是因为什么? 还是那两个字,大势! 大势之下,一切阻碍,不啻于螳臂当车! 杨凤楼尚且如此……嘿嘿…… 钟馗大当家,你,又将何去何从?” 钟馗闻言,不由得一声苦笑。 “小人只不过是一个买卖消息的商人而已……” 黄雀闻言哈哈大笑,钟馗言语之中的无奈,让他很是受用。 “钟馗大当家何必妄自菲薄,买卖消息?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在这长安城中,要说消息的灵通,非钟馗大当家莫属! 嘿嘿……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做到了极致,都是大学问啊…… 现在,我大齐草创,谋夺天下的第一步,就是要从这长安开始,正是需要钟馗大当家这种对长安城了解透彻之人! 怎么样? 钟馗大当家愿意诚心归顺我大齐么? 只要你诚心归顺,有你来提供消息,由我麾下的大齐密探出手,再有整个大齐的强横实力作为后盾,相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整个长安城的面貌,就会焕然一新! 到时候,钟馗大当家,为了稳定长安局势居功至伟,乃是首功,我皇定然不吝赏赐,说不定,京兆尹一职,钟馗大当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钟馗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 京兆尹? 这个职位,绝对超乎想象。 钟馗以买卖消息为生,说得好听一些,乃是长安黑市的底下霸王,说得不好听,不过是城狐社鼠的大头目而已,他们可能对不怕大将军,不怕宰辅,甚至不惧怕大唐天子,但是唯独对京兆尹怕到了骨子里,没有其他的原因,其他的大唐官员毕竟离他们过于遥远,而只有京兆尹,负责管理长安的世面,一旦钟馗手下的人被京兆尹抓住,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十鞭子还是好的,说不定就刺配二千里,这让这些城狐社鼠们,简直有恨有怕! 如今,钟馗竟然有望去做京兆尹? 如果这个消息被手下知道,却不知那些人会欣喜若狂到什么程度!? 不过,钟馗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却苦笑着摇摇头。 “黄八将军抬举小人了,小人不过是一个买卖消息的商人,何德何能能够当任京兆尹? 嘿……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小人的手下,都是一群什么货色,小人心知肚明,以前的时候,要是没有京兆尹镇压,恐怕早把这长安城弄得乌七八糟了。 让小人当京兆尹?嘿嘿……那我的那些手下,还不得将整个长安掀个底朝天!? 黄八将军,实不相瞒,小人乃是长安城土生土长之人,虽然干的是这种人人都瞧不上的买卖,却也是生计所迫,无论什么时候,小人可都不愿意看到长安城生灵涂炭乌烟瘴气! 京兆尹一事,还请黄八将军再也不要提及才是。” 黄雀听了,眼睛一眯,目光转冷,不过略略沉吟之后,还是展颜一笑。 “钟馗大当家心系乡梓,黄某佩服,既然大当家不愿入朝为官,黄某也不便勉强…… 钟馗大当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商人,巧好黄雀在反唐之前,也跟着二哥贩卖过几天私盐,这么说来,也勉强算是一个商人吧…… 既然如此,咱们就在商言商! 钟馗大当家的,我要买有关杨凤楼的所有消息,不知道作价几何?” 钟馗没有说话,却是转头看向窗口的银瓶梅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黄雀见状,却是笑了。 “钟馗大当家,你们黑市的规矩,我懂,不就是些许银两么,我黄家如今富有天下,些许银钱,还不妨在黄某的眼中,只要你能把杨凤楼的消息坦诚相告,我黄雀送你一生富贵又有何难?” 钟馗终于张口,声音有些唏嘘,又有些戏谑。 “黄八将军,你又怎知,我会把消息卖给你?”(未完待续。) 第452章行走在阳光之下 你怎知我会把消息卖给你? 潜台词就是我不想卖给你消息,甚至是我不会卖给你消息。 这种拒绝,虽然委婉,态度却很坚决。 黄雀闻言,心头火气暗升,明面上,却是笑了。 “钟馗大当家,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搞不明白,杨凤楼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说着,黄雀身体向后一靠,靠在椅子靠背之上,冷冷地看着钟馗。 “说实话,自从见到这银瓶梅枝,我就已然断定,你和杨凤楼之间,你和右龙武军之间,必定有牵连,说不定你暗中成了右龙武军的成员,以不算稀奇。 不过,我听闻过你的事情,完全可以确定,就算你成为右龙武军成员,也肯定是近期的事情,所以我对你还是抱有希望的,不过,京兆尹吸引不了你,真金白银也吸引不了你,我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钟馗大当家,你以前不过是个贩卖消息的小人而已,说好听的,是长安城中地下势力的霸主,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地痞无赖的头目而已,你这样的人,注定生活在黑暗之中,你见得了光么?所谓狗肉上不了席面,说的,不就是你这样的人么? 你想想,大唐天子还在长安的时候,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每天枯坐在这座酒楼之中,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依靠着一些小道消息过日子,就算一个将军府的管事,也能对你吆五喝六,这种日子,你还没有过够么? 我黄家军兵进长安的时候,杨凤楼暗中迁移长安百姓,明令不得迁移坊间恶少地痞无赖,这是什么?这是把你们这些人,全都扔在长安城中,让你们自生自灭! 如果说大唐天子抛弃了文武群臣,乃是迫于无奈。 那么,杨凤楼抛弃你们,乃是早有谋划。 钟馗大当家,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么?他杨凤楼,从心里,就看不起你们,有用的时候,你是钟馗大当家,没有的时候,你们是什么!? 哼,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要为杨凤楼保守秘密? 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钟馗闻言,顿时笑了。 “黄八将军,借用你刚才说的话,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别的不说,你对这件事情,看得真透! 不错,我钟馗就是一个地痞无赖的头目,这辈子,恐怕也没有什么别的大出息了,我自己知道啊,这是命! 别说别人,就算是黄八将军,和小人同桌而坐,又何尝看得起小人来着? 但是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狗肉上不了席面么…… 但是,黄八将军,您有件事情,却是说错了……” “哦?” 黄雀一听,倒是来了兴趣。 “说说,我什么事情说错了?” 钟馗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起身开门,招呼了一声,叫来了咸通酒楼迎来送往的小伙计,还给黄雀介绍。 “这小子的命也不好,本是个孤儿,襁褓之中,就被扔在了长安的南城,我看他可怜,才把他收养,也没个名字,一直就小二小二地这么叫着,一直到了现在…… 之所以说他命不好,不是因为他从小就成了孤儿,而是他被我捡到养了起来,他要是被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收养的话,就算当不得少爷,也能混个衣食无忧,不过被我收养了,也就变成了一块狗肉,自此,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再也见不得光了……” 黄雀缓缓点头,不知道钟馗在这种时候,怎么还会念念不忘这个小二,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要看看钟馗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钟馗也没有理会黄雀,和小二一起站在包厢的门口,转身面对黄雀,开口,却询问小二。 “小二,给黄八将军说说,杨将军迁移长安百姓的时候,是怎么个情况?” 小二闻言,也不怯场,直接开口。 “当时杨将军迁移长安百姓的时候,出了右龙武军,第一步,就找上了咱们,要求咱们给予配合。 当时兄弟们都疯了。 所有人都是坊间恶少地痞无赖,平常走在街面上,虽然横行无忌,但是背后不知道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呢,别说左邻右舍的邻居,就是自家的爹妈老子都看不上。 这一回,竟然有机会帮着右龙武军杨将军做事,做的还是迁移长安百姓躲避叛军,这让所有兄弟们都激动不已,所有人都恨不得拿出十二分力气去做这件事,就是要让以前戳过咱们脊梁骨的人看看,咱们虽然游手好闲,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绝对是条汉子! 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一回,咱们兄弟们,配合着右龙武军,不知道救了几十万长安百姓的性命! 嘿,无论以前有什么亏欠,这一次事情做完,也算是扯平了。 甚至我还听说,有的兄弟送百姓们出城,他们离开的时候,还都跪下给咱们兄弟们磕头! 兄弟们都是好汉子,一柄匕首在身上连插三下,血都快流光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结果看着以前的邻居们诚心实意地感激自己,个个哭得都像月子里的娃娃! 按照杨将军的计划,所有兄弟们的撤离,是在叛军入城之前的头一天夜里,大车都准备好了。 结果,所有兄弟们,都说,不走! 让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迁移的百姓先走! 咱们留下来,继续和叛军做斗争! 都是长安城土生土长的娃子,不能看着好好的长安城被叛军祸祸了!” 说完之后,小二直勾勾盯着黄雀,毫不掩饰眼神之中的杀意。 钟馗听完,微微一笑,拍了拍小二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转过头对黄雀说道: “黄八将军,听明白了么? 我知道您看不起我们。 不过,杨凤楼杨将军,他拿我们当人看待! 他不但没有看清过我们,还给了我们机会,让我们像人一样走到阳光的底下!” 黄雀闻言,一声叹息。 “就因为这个,你们就要和杨凤楼一条路走到黑么?” 钟馗闻言,哈哈大笑。 “还有一个原因……”(未完待续。) 第453章火烧咸通楼 “还有一个原因……你可比人家杨凤楼差远了……” 钟馗一言出口,黄雀顿时怒火中烧,刚想说话,却只见钟馗一把抓住包厢门框上的绳索。 这种绳索在长安很是常见,几乎每一个酒楼茶肆中都有,主要用来召唤侍者。 黄雀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不过却没有留意,却不想,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让钟馗两人逃出升天。 钟馗抓住绳索之后,对着黄雀嘿嘿一笑,随后狠狠一拉。 脚下木板突然反转,三尺见方的一个大洞顿时出现在地板之上。 钟馗和小二两人,顿时不见了踪影。 黄雀一见,顿时大怒。 他本是堂堂三品江湖好手,又得高人指点,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势”,这也是为什么他敢独上咸通楼,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把钟馗放在眼里,就算钟馗想拼命,黄雀也能在瞬间让他生不如死。 却没有想到,一个简单到了极点的机关,竟然让他逃出了黄雀的手掌心。 黄雀一声怒喝,飞身扑上。 却不料,刚刚在洞口一探头,就是一股热浪袭来,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还伴随着滚滚浓烟,哪里还有钟馗和小二两人的踪影。 黄雀大惊,顾不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痛,连忙后退一步,准备等这一波烟火过去,在追踪他们,却听得咸通酒楼下面一片大乱。 “走水了!” “有人放火!” “快跑啊……” 黄雀探头向包厢外面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咸通酒楼,一片火海! 烈焰蒸腾,黑烟滚滚,从酒楼的下部燃烧了起来,钟馗等人显然早有准备,竟然将火油浸透的酒楼的柱子楼板,数不尽的火蛇乱窜,不过短短的功夫,竟然将所有木质结构全部点燃! “楼要塌了,快跑啊……” 酒楼之中的酒客何曾见过如此猛烈的大火,一时间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好在长安萧条,酒楼甚至黑市的生意也不好,酒客终究不多,顷刻之间,就逃出了咸通酒楼,这么一来,整个酒楼之中,唯有黄雀和他的手下了。 黄雀一看,还不明白这么回事么? 所谓三个被跟踪的人,全部归流到咸通酒楼,这根本就是吸引自己上钩。 至于钟馗根本没有投向大齐的打算,见了黄雀的虚以委蛇,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好让手下之人将整个酒楼点燃! 怪不得钟馗领走之时,说了一句自己比杨凤楼差得远了,原来将长安黑市打造成一个陷阱,绝对是杨凤楼的手笔! 黄雀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追踪钟馗等人,连忙下楼,准备逃离。 却不想,生生被挡在了酒楼的门口。 原来,那些酒客逃脱之后,却被黄雀安排在酒楼之外的大齐密探拦住,黄雀有严令,不得放任何人离开,他们自然也是如此,结果就和大齐密探在酒楼门口争执了起来,好巧不巧,挡住了黄雀的去路。 黄雀大怒。 “杀!” 一个字出口,满带寒意。 堵住酒楼门口的大齐密探纷纷抽出刀剑,刚要动手。 却不想,有数不尽的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噗!” “噗!” “噗!” 大齐密探骤然遇袭,还没来得及看清偷袭之人的位置,就有几十人命丧黄泉! 而那些被堵在酒楼门口的酒客,一改刚才的焦急,纷纷抽出刀剑,杀机弥漫! 片刻之间,躲避了羽箭的大齐密探,又遭受了灭顶之灾! 变生肘腋,令人防不胜防! 短短时间,堵在酒楼大门处的大齐密探,遭受了双重打击,早已死伤惨重。 那些酒客也不恋战,杀散了密探,纷纷扬长而去。 侥幸存活的大齐密探刚想追击,却又被一阵羽箭射了回来! 黄雀顿时大急。 前有羽箭阻路,后又大火熊熊! 谁能想到,杨凤楼利用黑市酒楼设置的这个陷阱,竟然如此狠毒,分明是要将黄雀和所有大齐密探全部葬身于此! 四面八方箭雨如注,也不知道杨凤楼调集了多少人马,竟然占据了咸通酒楼四周的所有高点,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黄雀等人牢牢围困在中间。 大齐密探无奈,竟然一步一步地被逼进了烈火熊熊的酒楼。 所有人都惊骇欲绝。 照这样下去,不是被预见射杀,就是被活活烧死! 谁有能逃出升天!? 黄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带着众多密探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冲击,却如何也冲不出羽箭的封锁。 更严重的是,酒楼大火已然席卷一切,梁柱之间烧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坍塌。 黄雀大急,如果这样的话,自己这群人,断然没有幸理! 到了这种最关键的时候,黄雀只能做最后一搏。 “兄弟们,都听我说! 此次前来咸通酒楼,咱们中了杨凤楼的诡计! 兄弟们不要惊慌,前来这里以前,黄某曾把密探司的行动上报给天子! 如今酒楼着火,如此火势,整个长安都清晰可闻! 天子必然不会置之不理! 他肯定会派兵增援我们! 而且,距离此处最近的西门,有我黄家军黄五将军带兵驻守,他知道听闻我等被困酒楼,必然带兵驰援! 兄弟们,那杨风楼构建这个陷阱,必然动用了右龙武军全部潜伏人马,方能控制住四面八方,将我等牢牢围困。 但是,长安城现在是属于咱们大齐的。 任凭杨凤楼计划如何周全,他也不敢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 兄弟们,只要我等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拼着受伤,集中在一个方向冲击,那杨凤楼在拦截我等不成之后,必然撤退! 兄弟们,要想活命,唯有此举! 跟着我,冲!” 说完之后,一马当先,再次冲击酒楼的正门! 身后的大齐密探,现在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要是不冲,便只能活活烧死在咸通酒楼,无奈之下,也咬紧了牙关,跟着黄雀,踏着烟火,冲击了出来! 黄雀等人,一往无前,就要冲击出一条血路,去搏那一线生机!(未完待续。) 第454章再遇袭 长安太极殿。 自从当今天子逃离长安之后,这座大唐二百余年的心脏,就被大齐占据,成了大齐皇帝黄巢议事的所在。 如今的黄巢,端坐在九龙椅上,正在头疼。 他断然没有想到,以现金大唐天子这份昏聩的程度,竟然也能引发长安城的种种反抗,不但带头降齐的张直方,还保持着和大唐的藕断丝连,就连普通的读书人,也敢在吏部门口题写反诗,更不用说黄家军还没有进入长安的时候,长安百姓就已然跑了个七七八八,就差留一座空城给他了。 对于这种处处不顺的情况,黄巢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他现在已然不是叛军,建了国,登了基,再也不能以叛军自居,像流民一样四处流窜,而是要收心,收文武百官的心,收大唐百姓的心,收天下人的心,不如此,国运不会长久。 虽然他明知道长安城中的处处反抗,背后都有杨凤楼等右龙武军一干人等在捣乱,但是他不能简单粗暴地处理,即便他明知道张直方有问题,但是没有确实的证据,黄巢只能咽下这颗苦果,甚至严令兄弟黄雀在酒宴上向他敬酒赔罪,这一切,都是所谓的“收心”所致。 提起了黄雀,黄巢心中也有不满。 他将大齐密探全部交给他,就是要让他和杨凤楼在暗处好好较量一下,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黄雀相比杨凤楼,还是要棋差一筹,单单在张直方一件事上,黄雀就弄了个灰头土脸。 不过,黄巢还是相信自己这个最小的族弟的。 虽然也曾喝骂,虽然也曾让他给张直方敬酒赔罪,黄巢却是知道,自家这个族弟最是心高气傲,如此一来,很容易激发他奋进之心,说不定就能知耻而后勇。 现实的情况,也是如此,黄雀竟然想到了联合长安城城狐社鼠来一起对付杨凤楼,这个想法,不由得让人拍案叫绝。 如今的黄巢,知道黄雀已然前往咸通酒楼,只盼着他能够成功,好能够对付对付杨凤楼,也给自己减轻一点长安城中的压力。 就在黄巢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又人上报,西城起火,正是咸通酒楼! 黄巢顿时一惊,难道黄雀哪里有什么危险不成? 也顾不得其他,急令宫城守卫集合,前往救援,同时令人快马同时距离最近的驻军,要求他们全力支援! 黄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到命令的。 黄武也是黄巢的族中兄弟,排行在五,以武为名,有人称呼他黄武将军,也有人称呼他黄五将军,不过黄武在黄巢兄弟八人之中并不突出,武学天赋虽然不错,却比黄巢不可同日而语,带兵天赋尚可,却没有黄从业那么纯粹,黄武又不像黄邺一样个性鲜明,同时又不像黄雀一样因为年龄的优势而独得黄巢宠爱,这么算来,黄武在黄巢兄弟八人之中,存在感很低,不过,黄武也自有他的优点,他的优点,便是为人真诚,尤其对其他的兄弟几人,更是无话可说,到了最后,黄家的八个兄弟,虽然都聚合到黄巢的身边谋事,不过要抡起人缘来,还是黄武为最。 结果,黄武听到宫中传出来的消息,顿时大急。 咸通酒楼就在长安西城,距离他驻守的西门最近,几乎在酒楼燃烧起来的第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只不过他明白守卫西城门乃是自身的职责所在,即便看到了大火冲天,也仅仅派出人马探索消息,而没有第一时间前往。 谁曾想,在那里,竟然是黄雀受伏! 在得到了黄巢的命令之后,黄武再也没有顾忌,急忙点起麾下的人马,只留下一队百人驻守西门,带着身下的二千人马驰援黄雀。 他却不料,这一走,却招惹了一场祸事! 长安城东高西低,东西两城相差最大的地方,竟然有丈余,在没有城市排水系统的长安城,一旦下雨,西城顿时成了一片泽国。 有鉴于此,长安城中的权贵富户,一般都把家宅安置在东城,而西城居住的,一般都是长安城的平民百姓。 在黄巢兵进长安之前,杨凤楼率领着右龙武军,早就将长安百姓迁移一空,整个西城,也变得荒无人烟起来。 黄武早就知道这种情况,再加上情况危急,便率领大队人马顺着长安道路快速前进。 他却没有想到,在早就没有人烟的西城中,却潜伏下了一支人马。 就在黄武带队疾行的时候,突然一声梆子声响起,街道两边的坊墙上,出现了数不清的人马,张弓搭箭,箭似飞蝗! 一时之间,黄武麾下,就被射了个人仰马翻! 黄武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埋伏! 眼看着麾下兵将惨叫连连,黄武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 长安一百零八坊,除去宫城所在和南城四坊,几乎每一个坊都是一个小型的军事堡垒,仅仅坊墙,就有一丈五左右,在没有准备攻城器具的时候,仓促之间,根本难以攻破! 黄武带队驰援,又怎么可能准备云梯楼车? 如果命令兵将蚁附攻打的话,说不定伤亡会更加惨重! 黄武也算是带兵多年,在第一时间,心中就有了决断。 “冲!给我冲过去,回过头来再收拾这帮宵小!” 说完之后,一马当先,沿街而冲! 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埋伏? 一座坊,两座坊……五座坊! 左右整整十座,都有弓手埋伏! 黄武带出来的两千余人,未到咸通,先死一半! 黄武心头不断滴血,这些人,都是黄家军的精锐,随着黄家兄弟转战千里,却没有想到在这里命丧黄泉! 黄武恨不得银牙咬碎,一路打马前行,他就是要等冲出这个包围圈,随后掉头冲击,无论如何,也要为枉死的兄弟们报仇! 快了! 前面就是朱雀大街,足足三十丈宽的街道,根本不可能埋伏下兵马。 只要冲过去,就算冲出了包围圈! 他却没有想到,道路之间,突兀出现了一人! 身高六尺有余,面色微黑! 正是杨凤楼!(未完待续。) 第455章杨将军算无遗策 杨凤楼看着大惊失色的黄武以及他身后奔行而来的散兵游勇,不由得一声冷笑。 “黄武!当初你们黄氏八兄弟围攻为父杨烈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 你给我纳命来!” 说完之后,飞身而起,一股独属于江湖二品小宗师的“势”,顿时充塞天地之间! 黄武大惊,一勒缰绳,逼得战马人立而起,顾不得其他,顿时厉声高喝: “退!快退!” 即便身后就是数不尽的埋伏,黄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相对于斩杀过江湖宗师的杨凤楼,他宁愿去面对数不尽的飞箭,尽管会损失惨重,甚至重伤,却能够在不可能之中,抢出那一线生机! 不过,杨凤楼有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八步赶蝉连续发动! 每一次登踏,如天雷,如战鼓,不但能够让他的身形更快,还带起了阵阵烟尘,远远望去,如同一条恶龙,蜿蜒而行! 而恶龙早已张开了血喷大口,最锋利的牙齿,就是杨凤楼的拳头! 轰! 声震长安! 鲜血迸现! 数不尽的碎肉,四散激射! 杨凤楼一拳,轰碎了黄武! 黄巢叛军顿时大惊失色,谁能想到,自家主将仅仅一个照面,就被轰杀!? 最关键的是,杨凤楼开战之前的一句话,顿时坐实了他的身份,那可是曾经斩杀江湖宗师王仙芝的杨猴子,如今号称宗师之下第一人! 这些叛军都是曾经黄家军的精锐,很多人都曾亲历黄巢和王仙芝合兵的那一段时期,即便他们由于黄巢的原因,对王仙芝多有不满,却绝对不能否认江湖宗师的个人勇武! 如今,曾经斩杀了王仙芝的杨凤楼就在眼前,这些黄家军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为王仙芝报仇,而是恐惧! 没错,深深的恐惧! 惧怕杨凤楼! 杨凤楼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一击得手之后,毫不停留,全力发动自身的“势”,阔步而行,一路向前! 黄巢叛军本身被伏击,士气已然低落到了极点,又见杨凤楼一拳轰杀黄武,更是直接崩溃,一声发喊,转身就跑。 杨凤楼却毫不手软,如同恶龙出海一般,在长安西城的街道上,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声声惨叫响彻,阵阵血雾升腾! 好一幅地狱景象! 伏击在各个坊墙上的弓手,此时也跳下了坊墙,简单整队之后,尾随杨凤楼一路向前! 他们以杨凤楼为顶点,硬生生地组成了一个突进阵型。 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庞大。 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浪潮。 就像是数不尽的海浪,在恶龙出海之后,随同恶龙一起,用上堤岸,直扑长安西城门! 声势浩大,勘称滔天! 守卫城门的队正,早已吓得体若筛糠! 早在黄武遇袭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有心救援,不过看看麾下的这一百人,却只能无奈放弃,结果还没有等他从有心无力的挫败感中走出来,形式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杨凤楼! 竟然是杨凤楼! 他竟然就在长安城! 仅仅听到杨凤楼的名字,守城队正就知道黄武凶多吉少! 现在大唐天下,谁不知道杨凤楼和黄家人仇深似海,双方只要见面,只要有机会,杨凤楼都会想方设法击杀所有和黄家兄弟有关的人! 黄武虽然统兵能力尚可,不过在武学修为上,根本不值一提。 这样的黄武,迎面碰上了杨凤楼,还能有好么!? 不但是他,他麾下的那两千黄家军,恐怕也…… 果然不出所料,自从杨凤楼已出现,黄家军就彻底崩溃了! 守城的队正站立在城墙之上看得分明,黄家军如同白雪遇金乌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只要杨凤楼冲击到那里,那里的黄家军立时毙命,毫无例外,没有一人能够存活下来! 最关键的是,那些伏击黄家军的弓手,早已聚合到杨凤楼的身后,气势如虹地杀将过来,看这意思,他们要……夺取城门……? 一念至此,守城的队正立刻如丧考妣。 区区一百人,如何抵挡杨凤楼! 就在队正绝望之时,后背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锥心的疼痛。 一把钢刀,鲜血淋漓,握在自己最信任的部下手中。 “你……” 部下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谄媚,平静如水地说道: “杨将军算无遗策! 今天就要攻下城门,所以,你得死!” 说完之后,部下的眼神微微有了些变换,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 “黄巢反唐,乃是倒行逆施,即便得盐帮相助,不过也是凶横一时……杨将军说过,他如果在大唐天下四处流窜,也许还真能成事,不过他妄图长安,便是取死之道! 杨将军告诉我们每一个人,长安对于叛军来说,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只要黄巢进了长安,他就难以逃脱!只要日后勤王兵马一到,四下合围之下,黄巢和黄家军,必死无疑! 你早点死了也好,省得……” 队正轻轻点头,却不想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脸色苍白。 “给我个痛快……” 部下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立时消散。 长刀过处。 鲜血迸现。 部下一刀砍下队正的人头,转身对目瞪口大的守军大喊: “杨凤楼就要来了…… 快跑啊……” 守城的兵卒,个个如梦方醒。 相对与眼前的震撼,杨凤楼更为可怖! 还有个别头脑清醒之人,不禁在想,杨凤楼竟然在黄家军的精锐之中埋下了一颗钉子,于最关键的时刻反戈一击,谁又知道数十万叛军之中,还有多少右龙武军的奸细?一旦他们全力发动的话…… 想到这里的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快跑!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短短时间,城门的守军,竟然跑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杨凤楼带领着伏击的弓手,已然杀到了城门之前。 黄武麾下的兵卒,早在骤然遇伏的时候,就损失了泰半,如今被杨凤楼衔尾追杀,更是损失殆尽! 杨凤楼停步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身后却是众多手下的齐声高呼。 声震长安!(未完待续。) 第456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杨凤楼毫无悬念地占据了长安西城门。 那些跟着他奋战的弓手,在洞开城门之后,纷纷离去,按照计划,他们将化整为零,继续潜伏在长安城内,以备随后更大的行动。 这些人一个个喜气洋洋,如果说黄巢叛军占据了长安,是他们心头的一道阴霾,那么杨凤楼今天此举,就是明确地告诉他们,长安城不是黄巢想占就能占的,只要杨凤楼想,他就有能力夺下长安城门,无论是带着人马离开,还是放城外的唐军入城,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之所以现在还暂时让黄巢嚣张,只不过是时机未到,杨凤楼杨将军,将继续带着他们,以长安城为战场,好好收拾一下黄巢的叛军,让他们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这也是给黄巢一个教训,就当作他荼毒天下的一个利息,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杨将军会发动雷霆一击,断然让黄巢等人死无葬身之地! 心中满怀希望,行动自然迅速。 不过短短时间,喊杀一片的长安西城门,再一次回归了平静。 杨凤楼傲立在城门口,身后唯有柴飞相随。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正在享受着大战之后难得的平静。 不多时,脚步声响,泥鳅来了,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三十六人。 杨凤楼上前相迎。 还没等他走近,泥鳅身后的众人,一同一躬到地。 “多谢杨将军!” 杨凤楼赶紧摆手。 “众位不必多礼,此乃杨某份内之事。” 来人,正是右龙武军从张直方府邸中营救出来的三十六名不肯从贼的大唐官员! 自从那一天将这些官员营救出来,右龙武军就将他们隐匿在长安城中,而杨凤楼却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将他们送出长安城,所以,才有了这一套声东击西的行动。 “杨将军客气了……” 众官员道谢之后,为首一人说道: “大恩不言谢!杨将军仗义出手,我等铭记在心!” 杨凤楼点头之后,说道: “众位不必挂怀,众位都是我大唐精英,又铁骨铮铮不肯从贼,杨某世受国恩,又怎能看到众位被那黄巢捏贼戕害!?这一次众位大人大难得脱,一赖天子圣明,二籁我大唐国运,杨某不过是恰逢其会,当不得众位感谢……” 说完之后,杨凤楼见这些大唐官员还要开口,不由得轻轻一摆手。 “众位大人,杨某虽然暂时占据了城门,不过叛军反扑在即,时间实在有限,而且众位大人离开长安之后,还要防备叛军追击,虽说杨某也做了安排,不过终归是早早离开方为妥当……” 杨凤楼这么一说,这些大唐官员,也不好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只能再次行礼,便要离开。 却不料,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位,对着杨凤楼再次一躬到地。 “杨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 杨凤楼一看,却是一位员外郎,供职于兵部,姓张,也是被杨凤楼营救的大唐官员之一。 “张员外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但讲无妨。” 张姓员外郎点头之后,问道: “杨将军大才,不但在长安城中藏匿了众多人马,还能突袭长安城门成功,堪称我大唐一代名将,张某却有一事想请教杨将军…… 杨将军既然夺下长安城门,为何半步固守于此,等到城外大军一到,也好反攻长安,就算不能将黄巢叛军尽数斩杀,却也可以将他们赶出长安,收复长安,绝对大功一件,天子得知,封侯不在话下……“ 杨凤楼身后的柴飞一听,顿时翻了个白眼,兵部之中竟然全是这种纸上谈兵的货色,怪不得黄巢起兵之后能够荼毒大唐五年之久。 杨凤楼却不好开口斥责,只得耐心解释。 “张员外有所不知,如今天子西狩,音讯断绝,各地王师虽有勤王之心,却没有诏令,不敢轻易聚集到长安。 据杨某所知,如今长安城外的王师,不过三支人马,人数不及黄巢叛军之二三,即便他们来援,最好的情况,也只不过能够收复长安而已,却不能将黄巢叛军赶紧杀绝。 如此一来,黄巢必然率领叛军继续流窜,也许会给大唐造成更大的危害。 再者,杨某统领的右龙武军两千余人马,乃是从各地右龙武军抽调出来的精锐,长于暗中行事,却不善于正面拼杀,这两千余人,如果继续潜伏的话,能够给叛军更大的杀伤,如果固守城门,恐怕只能坚守三天左右时间…… 另外,杨某不才,推演战局过后,认为如今还不是反攻长安的时机,却要等到各地王师云集之后,杨某率领麾下,与王师里应外合,才能给黄巢叛军来个瓮中捉鳖,这样的话,才有可能最大程度的杀伤叛军,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张员外,此次您与众多大人西行成都,必然能够得见天子,其中的因果,还望张员外代为周旋。 杨某一片忠心,只得带着右龙武军三千人马,暂时潜伏长安城中,只等王师围城,必将肝脑涂地,斩尽叛军!” 说完之后,生怕这位兵部员外郎再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向泥鳅。 “此次由你护送众位大人前往成都,一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务必要保证众位大人的安全,到了成都之后,不必回转,留在天子身边,统合右龙武军在成都的兵马,一切以保证天子和衮衮诸公为最高行动准则。” 泥鳅眼神一动,深深地看了杨凤楼一眼,随后躬身领命。 杨凤楼见状,对着三十六位大唐官员叉手为礼。 “众位大人,恕杨某不能远送!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杨某在长安城,恭候诸位大人跟随天子,回家!” 众多大唐官员听闻,也被杨凤楼言语中的豪气所感染,纷纷出言。 “好!期待和杨将军早日把盏太极殿!” “大恩不言谢!此事过后,定与杨将军大醉一场!”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说完之后,这些大唐官员,在泥鳅的护送之下,向西而行。 一直没有言语的柴飞,此时却幽幽说道: “本来是让老刘护送这些官员离开的,也算是让他在右龙武军善始善终,却没有想到……” 杨凤楼目送他们走远,说道: “泥鳅去成都,也好,他本是另有任务…… 至于刘老爹,确实可惜了…… 不过,报仇,就在眼前!” 说完之后,飞身而起,直奔咸通酒楼!(未完待续。) 第457章雕翎箭再现长安城 在杨凤楼礼送大唐官员出城的时候,黄雀等大齐密探,也做好了冲击的准备。 咸通酒楼的火越来越大,整个酒楼全部掩映在一片火海之中,远远望去,仿佛长安西城多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一般,窗棂,幔帐,全部烧毁,只有支撑酒楼主体的柱子房梁还在大火中苟延残喘,即便如此,它们也不堪重负,发出连续的“直直嘎嘎”的响声,仿佛随时都要坍塌了一样。 黄雀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虽然在这里坚持的时间越长,黄巢叛军救援的可能性就越大,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如果再不离开咸通酒楼,恐怕下一步,所有人都要葬身火海。 事实上,在黄雀动员所有大齐密探和他一起冲击的时候,已然有不少人被呛得泪流满面,如果再不冲的话,仅仅底下升腾起来的浓烟,就能让黄雀麾下的大齐密探减员一半! 一想到这里,黄雀不由得咬碎银牙。 杨凤楼果然狠毒! 不但在在咸通酒楼泼洒火油,让火势更猛,还在酒楼之下存放了大量的潮湿的柴火,如今被大火烘烤,顿时浓烟滚滚,而被烤干的柴火,更是燃烧了起来,更助火势! 杨凤楼此举,分明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咸通酒楼烧为平地,以此,来逼迫黄雀带人冲出去。 而在酒楼之外,杨凤楼更是布下了数不尽的弓手,如今弓上弦、刀出鞘,就等着放手屠戮了! 但是身陷绝地的黄雀,别无他法。 不冲,就是等死。 冲了,也许还有一片生机! 冲! 在生与死之间,黄雀只得向前! 一出酒楼,迎面就是一阵箭雨! 黄雀乃是堂堂三品江湖高手,有“势”在身,自然可以抵挡。 但是他身后的大齐密探,却多是黄家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好一点的,还有武学修为在身,差一点的,也不过比普通人强壮一些罢了 正如杨凤楼所说,这些人善于暗中行事,不便正面拼杀,更不用面对如飞蝗一般的箭雨了。 一轮羽箭之后,大齐密探纷纷死伤惨重! 黄雀见状,睚眦欲裂。 他本就背负了一个贪生怕死,以属下性命求自身独活的污名,如今又是这样,即便他凭借着三品修为冲出重围,麾下的大齐密探却不能幸免,如此一来,又有谁敢在自己手下听命? 一念至此,黄雀再无保留,全面激发自身的“势”。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突兀袭来! 铁箭为杆,雕翎为羽! 雕翎箭! 杨凤楼竟然在这些弓手之中埋伏了射雕手!? 黄雀顿时吓得亡魂皆冒! 他可不是堂堂江湖宗师,面对射雕手的雕翎箭能够无动于衷。 更何况,他还听说过一个传闻,杨凤楼之所以能够斩杀王仙芝,就是因为身边有大量射雕手配合,其中一人名叫顾阳羽,乃是儒家传人,以三品江湖高手的修为,在射之一道登峰造极! 如果是顾阳羽埋伏在身侧,亲自出手的话,黄雀必定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黄雀哪敢怠慢,连忙收回自身的“势”全力防御。 雕翎箭,如约而至! “轰!” 正射到黄雀身前! 黄雀对“势”的独特运用,在这一刻救了他一命,他早早将自身的势在身前编制了一张大网,直接兜住了这支雕翎箭,还因为“大网”自身的特性,而增强了变形的能力,大量消除了雕翎箭上的力道,抵挡这雕翎箭堪堪停在在黄雀的眼前,距离他的眉心,不过三寸之遥,黄雀甚至能够从眼前不断旋转的雕翎箭之中,感受到丝丝的杀机! 即便是这样,雕翎箭上巨大的力道,也全然轰击在黄雀的身上,竟然将他一箭,又射回了咸通酒楼! 就在此时,又一波箭雨袭来。 缺少了黄雀顶再前面遮风挡雨,大齐密探纷纷被射杀! 此时,咸通酒楼对面的阁楼之上,顾阳羽缓缓收起了射雕弓,一声长叹,满是惋惜。 身边雄壮的汉子,正是宋岩,还对他颇为不满。 “老顾,你这是干什么?凤楼拍咱们来这里压阵,说得明白,只要阻止黄雀离开就好,特意嘱咐不得伤他性命……你刚才出手,要是射杀了他,我看你怎么向凤楼交代!?” 顾阳羽闻言,脸上顿时一黑,强词夺理地说道: “你这个粗鲁汉子,没看到黄雀都要冲出来了?顾某要不是把他射回去,谁知道在他的率领之下,会逃掉多少大齐密探? 咱们这一次行动,几乎出动了潜伏在长安城的所有人马,就是要彻底打垮黄雀麾下的大齐密探! 要是让他们跑得多了,那才真是没法交代! 再说了,我刚才出手,已然留手了,要不然的话,他黄雀一个区区三品江湖高手,怎能逃过我的雕翎箭!? 哼,我已然刻意半弓发箭,射的还是他的正面,黄雀要是还挡不住,死了也是活该!” 宋岩却不听顾阳羽胡说,嘿嘿一笑。 “老顾,别说这些没用的,这一战,已然彻底摧毁了他们的胆气,不管能跑掉多少大齐密探,你看他们日后敢不敢独自走上长安的街道? 至于黄雀,当然该死,不过,那是凤楼的杀父仇人,凤楼城门完事之后,自然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别的人,不用你为他操心。 我可告诉你啊,这一次让我和你一起行动,一方面是让我保护你这个出了射箭和逃跑,别的都不会的射雕手,另一方面,也是凤楼让我暗中盯着你,别的我不管,你要是再对黄雀出手,别怪我踹你啊!” 顾阳羽听了,气得翻了个白眼。 “你个粗鲁的汉子,和你说话,简直是有辱斯文。” 宋岩却不在意顾阳羽的话,转头看了一眼阁楼楼板上树立的标尺,心中默默计算,随后开口。 “还有一刻钟,准备安排人撤离吧……” 顾阳羽又是一声长叹。 “潜伏长安一月有余,好不容易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还这也不让那也不许,真是憋屈! 不能眼见着大齐密探全部身死……可叹啊……” 宋岩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放心,他们都活不了了…… 凤楼,这就来!”(未完待续。) 第458章黄雀怕了 咸通酒楼,终于在烈火中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一声爆响,响彻长安。 数不尽的大齐密探,被顾阳羽等人的箭雨赌在酒楼的门口,在酒楼倒塌的时候,砸死砸伤无数,这些人中,即便砸伤的人倒是羡慕起直接砸死的同僚,原因无他,倒塌的酒楼还燃烧着火焰,他们即便未死,也被埋葬在酒楼下面,只能在烈火中哀嚎,在浓烟中等死。 整整四百多大齐密探,直至此时,存活不过几十而已。 这些侥幸得脱的大齐密探,一点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咸通酒楼未倒之时,多少还有些遮挡,如果酒楼坍塌,四周无遮无挡,埋伏的众多弓手,激射羽箭,再也没有了顾忌。 果然,在酒楼坍塌的同时,埋伏的弓手,再一次爆发出新一轮的箭雨,远超以往,目标正是残存的大齐密探! 惨叫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很多大齐密探,被万箭攒身,死相凄惨! 正在此时,又是一声爆响,坍塌的酒楼梁柱,竟然四下激射 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正是黄雀。 哪里还有黄八将军的威风,黄雀如今凄惨地不像话,浑身衣物烧焦烧破,很多地方还有袅袅的黑烟升起,须发也被烧去了大半,满脸乌黑,最关键的左手弯曲处一个诡异的弧度,显然已经废了。 即便如此,大齐密探看到自家首领活了下来,也不由得喜出望外。 不过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境地之中,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黄八将军,这里来……” “小心羽箭!” “快!” 黄雀也顾不得其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和仅剩的十余名大齐密探汇合。 诡异的是,在整个过程中,竟再也没有一支羽箭激射。 仿佛刚刚埋伏黄雀等人的弓手,在一瞬间消失了。 黄雀汇合麾下之后,也觉得怪异,仔细探查一番,果然没有发现还有人在旁窥视。 他们……走了? 一念至此,黄雀不由得放声大笑。 劫后余生啊! 真正的劫后余生! 经此一役,还能够站着说话,不论其他,这条命,就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 仅剩的大齐密探,也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大喜,随后便是齐声欢呼,叫着叫着,却慢慢沉寂了下来,到了最后,却变成了悲戚。 这一群大齐密探,虽然是在黄雀兵败汝州之后才成立的,不过算算时间,也有两年有余,期间经历繁多,开山七百里入福建,顺水而下出广西,鏖战襄阳扬鞭北上,众多大齐密探虽在这些事情中起到的作用不大,却也建立了深厚的袍泽情谊,尤其破洛阳,打潼关,进长安之后,这些曾经黄家军的精锐,都以为时来运转,终于可以跟随者黄雀改朝换代,最不济也是个从龙之功,谁有能想到,在长安城中,福还没有享,就迎来了这迎头一击! 足足四百多人啊,几乎是黄雀麾下的全部大齐密探,现在就剩下了十几个人,还人人带伤,就连堂堂三品江湖高手黄雀,都废了一只手! 这日子还怎么往下过? 最令人恐惧的,这仅仅是刚刚开始,黄巢大齐才占据了长安几天,如果继续下去,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黄雀也是心有戚戚然。 这一次,堪称大败亏输! 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竟然是一个陷阱,怪不得钟馗在离开之前,特意留下了一句,“你比杨凤楼差远了”,现在来看,即便不愿意,黄雀也不得不承认,钟馗说得有理。 杨凤楼果然厉害! 不说他将足足两千余弓手隐匿在长安城中的大手笔,也不说他火烧咸通酒楼的狠辣,单单就是早就算准了黄雀早晚都会找上钟馗的技巧,因势利导之下,竟然能构建出如此一个绝杀的陷阱,果然不负杨猴子七窍玲珑心的赞誉! 可笑黄雀自己,为了所谓地震慑长安地下世界,还浩浩荡荡地出动了麾下的全部人马,这简直是前仆后继得跳坑啊! 他要是钟馗,身为长安城地下世界的首领,为了手下兄弟们的生命,也的投靠杨凤楼,而不是他黄雀。 黄雀却不知道,杨凤楼出手这么大的手笔,乃是一石二鸟之计,其中,礼送众多大唐官员离开长安城,才是此次行动的重中之重,从他杨凤楼在那里亲自坐镇,就可以以见一斑,至于黄雀,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和所有麾下大齐密探都出现在咸通酒楼,也不配让杨凤楼费这么大的心思。 即便黄雀不知道这些,他还是一阵阵心有余悸,幸亏如今大齐军在长安城中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让杨凤楼终究不敢放开手脚,要不然的话,只要那些弓手再多坚持一刻时间,甚至不用那位神鬼莫测的射雕手亲自出手,黄雀和麾下这些幸存的大齐密探,也都是必死无疑! 一想到这里,黄雀的心头,竟然浮现了一股惨然。 杨凤楼宁可在绝对安全的时间内,撤走自己麾下所有弓手,也对一群散兵游勇置之不理,这分明是更加看重手下弓手的安全。 这便是轻视! 一种对黄雀彻头彻尾的轻视! 足以深入黄雀的灵魂和骨髓! 黄雀悲哀地发现,要不是杨烈惨死在他们黄家八兄弟的手上,黄家这一代八人,也许只有黄巢才能勉强成为杨凤楼的对手,余者,人家根本不屑一顾! 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要是放到往日,黄雀必然暴跳如雷,不过刚刚经历了杨凤楼手段的他,竟然暗自有些庆幸,这样最好。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杨凤楼! 不但武功高绝,在智机之上也足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黄雀决定,这一次回去,就和二哥黄巢请辞,谁愿意对付杨凤楼,谁就去,他肯定是不敢了,即便让他回老家守卫祖宅,黄雀也甘之如饴,只要能让他离杨凤楼远一点,就行。 怎奈,树欲静而风不止! 黄雀怕了,准备跑,杨凤楼,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一道身影,从长安城高高低低的房顶疾驰而来。 正是杨凤楼! 目标,直指黄雀!(未完待续。) 第459章大齐密探的集体覆灭 “杨……杨凤楼!?” 一名大齐密探顿时惊呼,引得所有人转头观望,下一刻便是惊呼连连! 自从大齐密探司成立的第一天,杨凤楼就成为了他们排名第一的假想敌,黄雀甚至请丹青圣手画就了一幅杨凤楼的肖像,发到每一个人的手上,让所有人都清楚杨凤楼张成什么模样,按照黄雀的想法,即便密探司一事无成,只要能够认出他,抓住他,甚至杀了他,就是密探司最值得称道的功绩。 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个想法在平常没错,不过,在现在,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的密探司成员面前,杨凤楼这个名字,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应该说是一座大山,令人窒息,难以逾越,足以压垮所有人的神经。 杨凤楼飞奔而来,毫不掩饰杀意,目标正是这些密探司的幸存者。 谁又敢与他正面相抗!? 不但黄雀,几乎所有人,都转头就跑,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抵抗的勇气。 杨凤楼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声震长街。 “黄雀,小儿!狗脊岭下,汝州城外,你带人两次偷袭杨某,再加上你参与围攻先父,这三笔账,今天,杨某要和你好好算上一算!” 黄雀听了,都不敢搭话,头也不回的逃跑。 他麾下的大齐密探,明知道杨凤楼此来乃是找黄雀报仇,却也不敢让自己留在杨凤楼的视线之中,也跟着黄雀逃跑。 只有一人,双腿重伤,实在难以逃脱,干脆把心一横,躺在地上装死,心中万分期盼,杨凤楼只是为了黄雀而来,根本没有精力关注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 却不想,杨凤楼见黄雀逃离,冷笑一声,直接发动八步赶蝉,紧追不舍,在路过这命大齐密探的时候,仿佛是无意,又仿佛是有心,一脚踹碎了他的头颅! 这一下,黄雀等人跑得更欢实了,残存的大齐密探纷纷收起了心中的侥幸,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玩了命一般的跑了起来。 杨凤楼一脚踹碎那装死的大齐密探,再次起步追赶,一边追,还一边喝骂。 “黄雀,莫要如此,你也是堂堂的三品江湖好手,在你黄氏八兄弟之中,仅次于黄巢,来来来,停下脚步,和杨某大战三百回合,杨某历来心善,争取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黄雀却哪里敢停下来,闷头逃跑,甚至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他虽然完全丧失了对抗杨凤楼的勇气,却终究不傻,知道仅仅依靠逃亡,根本难以摆脱,今天如果想活命的话,必须要借助大齐的军队,以多欺少,才勉强有一线生机。 本想逃往城门五哥处避难,不过他看杨凤楼正是从西面而来,再加上这么长时间了,黄武的兵马也没有出现在咸通酒楼左近,一看就是凶多吉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逃往长安宫城,为今之计,只能依靠二哥黄巢! 而且说不定他深知黄巢对自己的宠爱,说不定咸通酒楼起火之时,黄巢就已然派出了援军,要是能在半路上碰到,那才是再好不过。 一念至此,黄巢再不敢有丝毫保留,全力放开全身的内力,即便这样不能持久,他也顾忌不得,在黄雀的心中,现在哪怕能够快上一丝一毫,都好! 就这样,黄雀在前面跑,杨凤楼在身后追,两人中间还夹杂着十余名仅存的大齐密探。 这些大齐密探最为凄惨,他们没有黄雀堂堂三品江湖高手的雄厚内力,又不敢面对杀气腾腾的杨凤楼,再加上刚刚经历咸通酒楼一战,早就被吓破了胆,还人人带伤,如今抱头鼠窜起来,那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况且,情况还越来越差。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大齐密探,在死亡的威胁下,还能勉强跟上黄雀的脚步,等到时间一长,便难以为继。 渐渐的,有伤势较重的大齐密探掉队。 杨凤楼也不客气,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一拳或者一脚,就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在这种恐惧的威压之下,也有大齐密探忍受不了,索性转身迎战,要和杨凤楼拼个鱼死网破。 可惜的是,鱼已死,往未破,他们甚至不能让杨凤楼减缓一丝追击的速度,就命丧黄泉。 也有实在跑不动的,跪在路边叩头不已,杨凤楼一想到死在他们手中的大唐官员,便毫无怜惜之情,出手即毙命! 更有头脑清明的,看准机会,蹿向了路边的岔路口,他们明知道杨凤楼的主要目标便是黄雀,心想分开逃跑的话,也许有一线生机。 却不想,杨凤楼早在追击的时候,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些碎石,只要看到有人要脱离开来,扬手就是一块。 不过普通的石头,在杨凤楼江湖二品小宗师内力的支撑下,焕发出来的威力,不啻于射雕手手中的雕翎箭,事实上,无论是谁,只要脱离了逃跑的队伍,都会被杨凤楼射穿胸膛! 就这样,这些仅存的大齐密探,在杨凤楼一步接一步的蚕食之下,竟然损失殆尽! 要说这些仅存的大齐密探,当真是憋屈,他们能够在咸通酒楼这种陷阱中存活下来,不仅运气上佳,而且个个都有过人之处,别的不说,武学修为最低也是六品江湖武夫,如果这仅剩的十余名大齐密探一拥而上,虽说奈何不得杨凤楼,却多多少少能够给他造成一些麻烦,但是他们已经完全被摧破了胆气,根本不敢面对杨凤楼,这才让他好暇似整地一一击杀,真要说起来,他们就像被驱赶的羊群一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杨凤楼击杀了最后一名大齐密探之后,也长长出了一口气,此战别的不说,黄雀麾下的大齐密探,已然彻底覆灭! 剩下的,仅有黄雀一人还在亡命逃窜。 杨凤楼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 “黄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天,你给我纳命来!” 说完之后,全力发动,直奔黄雀!(未完待续。) 第460章现世报 黄雀本就在咸通酒楼重伤,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体内的内力,早已然消耗得七七八八,怎么能逃过杨凤楼全力爆发之下的追击? 不过短短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渐渐缩短……直至八丈! 八丈! 乃是江湖高品级武夫的生死线! 无论是江湖高手,还是三品江湖武夫,掌握“势”之后,最大的可控范围,就是八丈! 如今杨凤楼已然追击到黄雀背后八丈,足以全力运转自身的“势”! “黄雀,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杨凤楼一声高喊,正要激发独属于二品江湖小宗师的“势”,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即便他身为江湖二品小宗师,也差点一头栽倒。 原来,黄雀感应到杨凤楼追至自己身后八丈,竟然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跪倒。 “杨大侠,求您饶命!” 堂堂三品江湖高手,竟然连正面交战的勇气都没有,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杨凤楼生怕黄雀有诈,保持着八丈距离,暗中戒备。 “黄雀,你好带也是一名堂堂三品江湖高手,怎可如此?莫要想玩什么小花样,你那些伎俩,在杨某的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而已,我劝你还是起身,你我大战一场,我也好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黄雀一听,顿时涕泪横流。 “杨大侠,小人不敢,小人真的不敢,只求杨大侠饶了我,哪怕废了我的武功都行!” 说着,黄雀还向前膝行了两步。 “杨大侠,狗脊岭下,汝州城外的两次,乃是小人听了我二哥,不,听了黄巢的命令行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记恨小人,您要是恨得话,就去找黄巢吧,冤有头债有主,您前往不要拿小人泄愤啊…… 对了,还有,乾符元年,我们兄弟八人,却是见到了杨烈大侠,围攻也是有的,不过,那些都是他们兄弟几人做下的,我当时还没有成就三品,根本不敢向前,只在战团之外游走,跟您说实话,我都没有和杨烈大侠交过一次手…… 黄巢!就是他!围攻杨烈大侠,就是他的主意,不但是他主导,他还是围攻的主力! 杨大侠,小人说得句句是真! 您要是想给杨烈大侠报仇,你去找黄巢,最是应当! 至于小人,您就放过我吧……” 说着,黄雀仿佛怕杨凤楼不答应一样,跪在地上猛然挺胸,举起右手三根手指,正色发誓。 “杨大侠,您放心,只要您放过了小人,小人万万再也不敢和你作对! 我这就出长安!我马上离开……就算浪迹江湖,也绝对不敢与您为敌,日后只要您所到处,小人一定退避三舍! 您不信,小人立誓为证! 我黄雀在此郑重立誓,日后不与杨凤楼大侠作对,否则的话,石首分离,不得好死!” 杨凤楼听了,不由得一阵无语。 这是什么货色啊?贪生怕死到这种程度!? 最关键的是,还把他和自己之间的仇怨,全部轻描淡写地推到了黄巢的身上,要知道,黄巢可是他的亲二哥!如今活命,什么手足亲情,什么血脉相连,竟然全都不顾及了? 杨凤楼听了,直觉得恶心。 说句不好听的话,杀了他,脏了自己的手! 不过,杨凤楼父仇在身,即便再看不上黄雀,也要手刃仇敌! 杨凤楼向前一步! 不管黄雀到底是真心投降,还是假意求活,在杨凤楼这个堂堂二品小宗师的面前,他三品修为,还真不够看,曾经的时候,杨凤楼没有突破三品与二品之间的门槛,还是一名三品江湖武夫的时候,黄雀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不用说现在了,不管他有没有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杨凤楼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黄雀一见杨凤楼上前,顿时大惊失色,忍不住苦苦哀求,杨凤楼却根本不为所动。 直到这个时候,黄雀竟然也不敢拼死一战,竟然跪在地上,双眼惊恐地看着杨凤楼,一点一点地向后退。 杨凤楼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被吓破了胆! 就在杨凤楼暗自摇头的时候,街角处,突然出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 随机数不尽的大齐军卒,转过了街角。 黄巢派出来的援兵,终于到了。 黄雀一见,大喜过望,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站起身形,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呼唤。 “快来救我!” 那些大齐军卒,也没有想到,刚刚拐上了长街,竟然看到这么一种景象。 不过很多人都认出了黄雀。 “是黄八将军!快,救援!” “列队!向前!” “黄八将军不必惊慌,我等来也!” 一时之间,倒也是气势如虹。 不过,大齐军卒的士气,在一瞬间就回落,只源于一句难以置信的言语。 “那……那人……在黄八将军身后那人,是……是杨……是杨凤楼!” 一句话,如同冷水泼头,瞬间浇灭了大齐军卒的士气。 宗师之下第一人! 右龙武军杨猴子! 派兵的时候怎么没说他在!? 早知道的话,装拉肚子也得跑啊! 现在……还来得及么……? 带队的将军也是一惊,心中那份冰冷,直接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他也是一咬牙,接了将令救援密探司,没看见还好,现在看见黄雀被杨凤楼追杀,不出手,军法难容! “上!他就一个人!怕什么!?” “救了黄八将军,天子肯定重赏!” “都跟我冲!” 说完之后带头冲锋,身后的军卒,这才畏畏缩缩地向前。 黄雀看到他们,犹如抓住了溺水之前的最后一根稻草,玩了命地跑。 不过,杨凤楼又怎么会放过他? 冷冷一笑,飞身向前。 三步两步之后,就激发了自身的“势”。 黄雀的身形,顿时像陷入泥潭的野兽,只见挣扎,却也徒劳。 此时,杨凤楼已然追到了他的身后。 “不要随意立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你……这也算是现世报吧?” 说完之后,一手抓住黄雀发髻,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噗!” 尸首,已然两分! 杨凤楼看着大齐兵卒,冷冷一笑,随手把黄雀的头颅扔了过去。 再看,已然飘然远去!(未完待续。) 第461章有种阴影,名叫杨凤楼 长安城,轰动了! 黄武将军死无全尸,黄雀将军尸首异处! 大齐天子黄巢,自从乾符元年起兵反唐以来,八个兄弟,除了黄爻身死在河朔三镇之外,其他人虽也历经磨难,却也都走到了兵进长安,如今黄巢称帝大齐,本以为他们兄弟几人都能尽享荣华富贵,却不想,在大齐建立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两人身死。 而且,他们还是死在了同一天,同一个人的手上! 杨凤楼! 右龙武军杨猴子! 宗师之下第一人! 就是他,亲自出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但击杀了黄武和黄雀,还大肆屠戮长安西城的守军,大齐密探,更是无一生还! 这件事,简直太过震撼,就算是大齐一方想要封锁消息,也根本不可能。 长安城中人,虽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在暗中的交流中,将此战越来越多的消息披露了出来。 咸通酒楼,付之一炬! 长安西门,失守,要不是杨凤楼主动放弃,不知道大齐还在死伤多少人,才能重新占领这座长安正西的门户! 据说,黄雀身死之前,曾经规定求饶,其中狼狈,简直不可描述! 那杨凤楼不但自己现身,最少还带着几千人马,而他们,如今还潜伏在长安城一百零八坊之中! 据说,经此一事,大齐天子黄巢,直接掀翻了龙书案,随后心疼得泪流满面! …… 越来越多的小道消息出现,把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更有消息说得神乎其神,那杨凤楼本是武当山真武宫的高徒,幼年学艺,如今艺成,能够点石成金、撒豆成兵,十万天兵天将,不过挥手间就能啸聚! 要不然的话,他手下哪里来得那么多兵将!? 甚至还有很多黄家军的老兵证实,杨凤楼确实有通天彻地之能,很早已然,天子黄巢还和江湖宗师王仙芝合兵一处的时候,杨凤楼就曾经和他师叔一起,为王仙芝穰星! …… 这些传闻,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是所有人都确定一点: 杨凤楼,身在长安城! 这就够恐怖的了! 想想,一位江湖二品小宗师,就隐藏在长安城不知名的角落之中,耐心地窥伺机会,随时可能暴起发出致命一击,这是什么,这是刺客! 一个堂堂小宗师来做刺客,恐怕大齐天子黄巢都睡不得一个安稳觉! 一时之间,大齐军政两届风声鹤唳,尤其是那些叛唐投齐的大唐官员,更是人人自危。 对于这种情况,大齐天子黄巢暴怒,却又束手无策。 原因无他,一切事情的根源,就在杨凤楼的身上,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决这件事,就要解决杨凤楼! 可是,别说如何才能解决这位堂堂的二品江湖小宗师,就是想找到他,都千难万难。 原本,黄巢命令黄雀成立密探司,就是为了处理一些暗中之事,刺探情报,刺杀敌人,解决暗中的敌人……结果,大齐密探司,自黄雀以降,所有人都死在了咸通酒楼,整个大齐秘密阵线中的势力,被一扫而空! 谁还能找出杨凤楼的踪迹? 谁还敢重新投身大齐密探司!? 事实上,黄巢经过多方努力,准备重建密探司,却也收效甚微。 无论是黄家军的嫡系人马,还是盐帮出身的江湖好手,谁都知道,如果现在投身大齐密探司,就等于要和杨凤楼所率领的的右龙武军,在秘密阵线正面相抗。 谁敢!? 不说杨凤楼乃是堂堂的江湖二品小宗师,整个大齐王朝之中,只有天子黄巢可以和他正面一战,最关键的是,秘密阵线之战,最是考校布局能力,而那杨凤楼,却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他以前的战绩就不用多说了,就单单说这一次的行动,越是对秘密阵线之战了解,就越是感觉后背发凉。 随着这一场战斗细节披露得越来越多,更多的人已然在事后看清了杨凤楼的布局。 先是以一首反诗,引动黄巢震怒,再以隐晦的手法,将黄雀的目光吸引到长安黑市上,于咸通酒楼设伏,一举围困大齐密探司的所有人马,却不着急进攻,而是以弓手围困。 着眼点,却是围点打援。 围的点,就是深陷咸通酒楼的黄雀和大齐密探司。 打的援,就是距离最近的长安西城门守军。 杨凤楼更是亲自出手,一举击杀黄武,将长安西城守军屠戮殆尽。 最后,杨凤楼奔袭咸通酒楼,击杀黄雀等人,将大齐密探司一举剿灭。 先是黄武,后是黄雀,杨凤楼真正的目的,却是送那些陷在长安城的大唐官员出城。 救援大唐官员。 击杀黄武黄雀。 覆灭大齐密探司。 威震大齐朝堂。 一石三鸟,甚至一石四鸟! 杨凤楼甫一出手,当真就是好大的手笔。 在这其中,布局能力,行动能力,战斗能力,无一不是登峰造极! 谁又敢去和这样的杨凤楼一争短长? 而且,整件事情的布局之中,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细节出现,更是让所有人胆寒。 杨凤楼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击杀黄武屠戮守军之后,攻击长安西城门仅剩的守军,本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而他竟然还在驻守西城门的守军中埋下了一颗钉子,一朝出手,就瞬间击垮了守军的斗志。 最让人胆寒的是,这枚钉子,竟然是乾符二年就加入了黄家军的老人! 好长远的布局! 好阴险的手段! 连转战天子的黄家军都不能完全信任,谁又敢完全信任自家身边的帮手? 不能同心同德,即便对抗,还没开战,就先输了一半! 这时候投身大齐密探司,和杨凤楼去对抗?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很多人宁愿直面江湖二品小宗师,也不愿被身边之人在背后捅了刀子! 所以,这种事,爱找谁就找谁,反正,老子不去! 对于这种状况,即便黄巢身为大齐天子,也是一筹莫展。 而在这种情况下,大齐兵将即便明面上占据了长安城,却等于一个瞎子,完全被一股阴影所笼罩。 这股阴影,有个名字,叫做,杨凤楼! 所有人都盼望着,杨凤楼只要不找到了自己的头上,就算是万事大吉。 果然,杨凤楼不负众望,再次出手…… 这一次出手,又是石破天惊!(未完待续。) 第462章他姓黄 杨凤楼再一次出手,又是石破天惊。 这一次的目标,还是黄巢兄弟八人中的一个。 说实话,要不是他恰巧死在了这个关键的时刻,恐怕很多人都忘了,黄巢兄弟八人之中,还有这么一位。 他叫黄伯义,乃是黄家兄弟中最大的一位,不过,他却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只不过在提起黄家兄弟八人的时候,才会想起黄伯义来。 他的存在感之所以如此低下,一来是兄弟八人中的老二黄巢过于强势,二来,乃是他在黄巢起兵反唐之初,就身受重伤。 这重伤,恰恰是黄巢兄弟八人围攻杨烈时候,被杨烈击伤的。 杨烈也是堂堂的江湖二品小宗师,被黄巢兄弟八人围攻的时候,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事实上,他刺杀王仙芝败露之后,被黄巢八兄弟围攻,恰巧是选择黄伯义作为突破口进行突围,一拳重伤了他,也被黄巢打得重伤,这才在黄巢八兄弟的围攻中逃脱。 虽然杨烈随后被江湖宵小所趁,但是他留给黄伯义留下的伤势,却一直折磨着他,让簧伯义一直缠绵病榻,从乾符元年直至今日,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也葬送了一身的武学修为。 这还是黄家兄弟同气连枝,即便簧伯义已经成了一个废人,黄巢等人也一直带着他,即便在黄家军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这位大哥。 守得云开见月明。 黄巢建国大齐,黄伯义也结束了和黄家军颠沛流离的生活,被黄巢安置在长安宫城之中,好吃好喝地供养了起来。 黄伯义知道,他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象征性的意义,如果正说有什么用处的话,就是日后如果黄家兄弟反目,他这个做大哥的,可以居中调解。 这样一来,黄伯义在养伤的同时,也熄灭了什么建功立业的心思,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吃喝享乐上来了,美其名曰,重伤之余,需要进补,黄伯义自己也知道,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只要没有什么过格的行为,黄家兄弟几人,尤其是黄巢,绝对能养他一辈子。 事实上,黄巢也是这么对他的,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喝的,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位黄家兄弟的大哥,以前在天下转战四方的时候,自然有心无力,如今建国大齐,坐拥长安,自然更是对黄伯义言听计从。 黄伯义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唯独对美食情有独钟,尤嗜鱼脍。 鱼脍,就是后世的生鱼片。 取鲜鱼,宰杀之后,去刺分片,蘸酱料而食。 这种东西,要想好吃,主要取决于两点,一点是食材,另一点便是整治鲜鱼人的功夫。 切生鱼片也需要功夫? 当然! 事实上,整治鱼脍的高手,比鲜鱼更为难得。 据说真正的高手,可以运刀如飞,落片成雨,每一片鱼肉大小相差无几,薄如蝉翼,透过鱼片,可以看到对面的人影,而且每一片鱼片还不会有丝毫损伤,这才是炉火纯青。 这样的鱼片,蘸上调料之后,不但能够吸取足够的调料味道遮掩生鱼片之中的腥气,还能最大程度地保证鱼肉的鲜美,这才是老餮所追求的无上美味。 对于黄伯义来说,鲜鱼有的是,而整治鱼脍的高手,却难得一见,这让他很是遗憾。 可巧,在黄巢占据长安之后,黄伯义曾经向黄巢提起过,长安城乃是大唐都城,必然藏龙卧虎,希望黄巢能够给自己找一位整治鱼脍的高手。 黄巢即便在大齐百废俱兴的时刻,也不好意思拨了大哥的面子,还真贴出榜文、招贤纳士。 结果,还真有应征者。 经过一方最严格的检查之后,这位应征者被带入了宫城之中,为黄伯义整治鱼脍。 他以尺二长盘,端着一条黄河鲤鱼,来到了黄伯义的身前,突然暴起,从黄河鲤鱼的肚子里掏出匕首,一刀就刺死了他! 随后,这位应征者,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冷笑一声,翩然远去。 又是杨凤楼! 这他娘的就恐怖了! 首先,是地点。 宫城之中,黄巢的眼皮子底下,大齐最精锐军队的包围之中,捅死了黄巢的亲大哥,这说明什么,说明无论是谁,只要杨凤楼想杀他,无论他躲在哪里,杨凤楼都能的手!哪怕是禁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也是一样。 其次,是方式。 鱼肚子藏匕首,一击毙命。 这是啥? 专诸刺王僚! 大名鼎鼎的四大刺客的手法! 谁不知道,但是谁又能想到,杨凤楼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刺杀簧伯义? 第三,也是最恐怖的,便是杨凤楼的伪装手法。 一张人皮面具,骗过了守卫宫城的所有大齐军卒,让杨凤楼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齐宫城。 那么,如果他想杀别人的话,会不会再次乔装改扮潜行而来? 对付江湖小宗师,谁敢让他进入到自己身前八丈范围?有的话,坟上都长草了! 如果杨凤楼再次出现,谁又能识破他的伪装? 如果都不能识破的话,岂不是每一个陌生人都很危险?不,如果他乔装城自己身边的人,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很危险? 这日子还咋过!? 杨凤楼的再一次出手,再次震撼了整个长安城! 不过,人人自危之余,也有很多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很多人在暗中分析,杨凤楼威震长安之后,为什么会把下一个目标选在毫无威胁的黄伯义身上? 说句不好听的,以杨凤楼如今的强大,就算要杀尚让黄从业等统兵大将,也是手到擒来,何必与一个废人过不去? 众人仔细了解了簧伯义的生平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簧伯义之所以成为杨凤楼的刺杀目标,就是因为他姓黄! 看看他这两次出手的目标,黄武,黄雀,簧伯义,全是黄家兄弟八人之中的,换句话说,杨凤楼虽然威胁着整个长安城,主要目标,却还是杨烈的仇人! 这就好了。 只要杨凤楼还没有把目光投向自己,谁去管黄家兄弟的死活? 只要黄巢不死就行! 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大齐的下一步,也不好走了…… 因为,大唐天子终于颁布诏令,命令大唐军队,入京勤王!(未完待续。) 第463章 鸡肋长安 黄巢兵进长安,是在大唐广元元年腊月。 转过年来,大唐天子下诏,改元中和。 在中和元年二月,已然在西蜀成都安顿好的大唐天子,终于颁布诏令,命令天下大军进京勤王。 以太子少师王铎,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总揽全局。 加淮南节度使高骈东面都统,加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兼侍中,依前行营招讨使。 以枢密使杨复光为京城西南面行营都监。 以郑畋同平章事,随后,又以郑畋为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又赐给郑畋诏书:“凡蕃、汉将士赴难有功者,并听以墨敕除官。” 什么意思? 就是天子之间把平贼的权利下放给郑畋,无论是蕃汉,只要是在平灭黄巢一战中有功的人,郑畋可以直接封官! 这个权力,可就大得没边了。 不过,听到这条诏令内容的人,却无一不服。 主要是郑畋的威望太高了。 郑畋,字文台,荥阳人,咸通五年入朝为官,累至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在当今天子得登大宝之后,出任兵部侍郎。 乾符四年,升任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也就是常说的宰相。 乾符五年,黄巢开山七百里进入福建之后,郑畋对时任东南剿贼行营招讨使的高骈大加斥责,认为他消极避战,堪称误国! 结果,这就触怒了另外一位宰相,卢携,事实上,高骈之所以能够成为东南剿贼行营招讨使,就是他的支持,现在郑畋对高骈不满,岂不就是在指责卢携没有识人之明? 两人大吵了一架,卢携拂袖而走。 这件事情,传到天子的耳朵里,天子也很是头疼,别的不说,大唐宰相乃是有限的几个人,他们之间爆发如此激烈的冲突,实非国家之福,又有田令孜在一旁进言,结果郑畋被贬为太子宾客,后来,又出任凤翔节度使。 郑畋被赶出了大唐中枢,却也从来都没有记恨天子。 天子出逃长安,途径凤翔的时候,郑畋曾单人独骑前往见驾,还请天子驻留凤翔以待以后,结果还是田令孜,生怕郑畋不记恨天子,却因自己曾经的进言而记恨于他,一力劝说天子西进,天子果然先到兴元,随后又去了成都。 不过,天子在离开凤翔的时候,曾经命令郑畋收复长安,还给了他一道便宜行使的旨意。 郑畋虽然留不住天子,却对天子的命令执行得很是彻底。 他辞别天子回到凤翔之后,马上着急凤翔节度使府的一众僚佐,商量出兵长安的事,没想到众人都说,黄贼势大,还是等勤王兵马云集之后再做打算的好,郑畋大怒,气得直接晕倒。 他这一晕,吓坏了众将。 还没等众将有什么行动呢,黄巢的招降使者恰好赶到凤翔,凤翔节度参军彭敬柔代表郑畋投降,消息一出,无论军民,无不大泣。 结果,第二天,郑畋苏醒,听说了这件事情,一方面愤怒彭敬柔竟敢叛唐投黄,另一方面,也感觉到大唐深得民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闯入黄巢使者的接风宴,对给一众将佐下了最后通牒,到底是忠心保唐,还是叛逆投黄?最终,郑畋利用自己的个人威望,震慑了黄巢使者,同时也逼得一众将佐斩杀黄巢使者,刺血为盟,誓保大唐。 随后,郑畋以凤翔为基地,招揽士卒、勤加训练,同时又派人前往关中诸州,密约起兵勤王。 当时关中诸州的兵马,听到长安失守,都惊骇不已,以为天子已然罹难,结果郑畋所在,不但透露出天子尚在的消息,还要统合人马,起兵收复长安。 正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 有了曾经的宰相忠心护唐,关中大唐军民士气大振。 同时,也把郑畋的威望,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今天子再下诏令,让郑畋在关中组织长安收复战,自然没有人反对,这叫众望所归! 郑畋也不客气,以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准备统领兵将,不日收复长安。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关中军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而身在长安的叛军,却变得人心惶惶。 更有人直接放言,还是赶紧离开长安为好。 理由倒也算充分。 首先,长安城几乎被右龙武军搬空了,民众更是被迁移了七七八八,再加上前两天杨凤楼送走了大唐陷落在长安城中的最后一批官员,现在的长安城,除了大齐方面的人和大唐投降的官员,根本没有多少人。 其次,杨凤楼就在长安,带着他的人马隐藏在暗处,一双双雪亮的眼睛,就盯着大齐王朝的一举一动,如果一条饿狼一般,只要有机会,就冲上来咬走一块肉,今天一个黄家兄弟,明天俩,等他把黄家兄弟杀光了,谁还敢闭着眼睡觉,不怕再也睁不开了么? 这样的长安城,对于大齐来说,完全就是个鸡肋,一点用处都没有,如果非要说有的话,恐怕只有长安城中的太极殿上那一把龙椅,能够满足大齐天子黄巢的个人欲-望,但是,他满足了,别人可不想和他一起提心吊胆。 甚至有传言说,长安城就是杨凤楼所选择的战场,他要在这里将大齐覆灭! 这个说法,越来越得到众人的认可。 别的不说,杨凤楼在长安城中,硬是藏了三千人马,到了现在,还一个人都没有找到,说他没有准备,谁信? 而最关键的是,杨凤楼除了礼送大唐官员出城那一次,曾经动用了这些人马,别的时候,都是他在独自行动。 难道他不知道三千人马的破坏力么? 但是他为什么迟迟不出手? 答案谁都知道,杨凤楼在等机会,等着大唐勤王兵马的到来,只要大唐兵马一到,就是他里应外合颠覆长安之时! 仅仅一个杨凤楼,就吓得所有人心惊胆战,要是到了那时候,数不尽的唐军里应外合,兵危将险之下,谁能保证自己不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离开长安才是。 而且越早越好。 郑畋已经在凤翔整顿好了人马,等他一到,如果杨凤楼发动的话,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这个论调,在长安城中流传越来越广,最终,甚至流传到了黄巢的耳朵里。 黄巢初闻,勃然大怒。 结果事后冷静下来,也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所以,他将大齐军中的重要将领,全部召集到宫城之中,准备好好商量一番……(未完待续。) 第464章 尚让论长安 出乎黄巢预料,参加朝会的众将,俱都沉默以待,就连黄氏兄弟中领兵才能最强的黄从业,也鼻问口、口问心,一眼不发。 黄巢顿时大怒。 “那郑畋不过一书生,麾下凤翔军不过几千而已,厉兵秣马?不日将进攻长安?不过是一个笑话! 我大齐上将几十员,兵卒十万余,竟然被一书生吓到这种程度!? 你们身上的血性哪里去了,难不成这长安真是英雄冢不成!?我大齐建国这才三个月而已,荣华富贵就已然消磨掉了你们的雄心壮志不成!?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黄巢在朝会上勃然大怒,厉声训斥大齐将领,结果这些将领依旧一言不发,逼得急了,就一起躬身请罪,气得黄巢都快控制不住独属于江湖二品小宗师的“势”。 这个时候,黄巢第一次发现,建国登基也有不好的地方,起码不能像行走江湖一样快意恩仇,要是他还是那个人人称颂的江湖大侠,就算拼着“大侠”的名头不要,也要掌毙了这帮贪生怕死的东西! “尚让,你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黄巢苦闷之余,只能把矛头指向了尚让。 尚让心中暗暗叫苦,黄巢虽然一力标榜自己心胸开阔,对麾下所有人一视同仁,不过从这件事情上来看,他绝对是有偏有向,这种触怒所有人的事情,不应当去找自家兄弟发飙么?再不济也得私下了解了解情况再说吧?何必在朝会上弄个水落石出? 尚让被黄巢点名,心中不满,不过面对威严日盛的大齐天子,即便不得不低头,也要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黄巢见状,故作一声长叹。 “尚家兄弟,我与你大哥尚君长交情莫逆,即便后来因为王仙芝分道扬镳,却也从来没有正面对抗,当初他丧命狗脊岭的时候,黄某被悲痛欲绝…… 你是尚君长留在世上的唯一亲人,我一直拿你当做亲兄弟看待,怎么?难道我坐上了这把龙椅,咱们之间的兄弟情义,反倒是淡薄了么?亲兄弟之间都没有诚心以待,我要这皇位又如何?” 尚让听了,忍不住腹诽,当初都在王仙芝麾下的时候,谁不知道黄家兄弟和尚家兄弟不和,怎么一到了黄巢的嘴里,就能成立交情莫逆?还悲痛欲绝,恐怕大哥尚君长身死的时候,黄巢指不定多高兴呢? 至于什么“亲兄弟”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要不是王仙芝兵败被斩,尚让又一心为自家大哥报仇,他才不会再和黄家兄弟打交道呢,事实上,尚让带着王仙芝残部投靠黄巢,在这两年多的时间中,饱受猜忌,嫡系部队也被拆得七零八落,要不是黄巢麾下实在没有一名优秀将领统领全局,他尚让能不能活到中和元年,还在两可之间。 最恶心的,却是黄巢还在不断强调对尚让多好,就像刚才的这番话,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还会以为黄巢有情有义呢。 尚让虽然腹诽不已,不过黄巢既然都这样说了,他也不能开口了。 一咬牙,躬身开口。 “微臣认为,理应放弃长安,不与郑畋争一时短长。” 尚让一语出口,黄巢脸上就是一沉。 “郑畋不过一书生,竟然吓坏了我大齐的大司马?整整十万兵马,被一书生吓得放弃长安?千军万马避白袍,也不是这么个避法!” 尚让不为所动,仿佛听不懂黄巢言语之中的揶揄,既然开口,就要把话说清楚,再一次行礼说道: “郑畋不足为论,凤翔军不过几千,自然不是我大齐人马的对手,不过,大唐军州四百,郡县千五,郑畋的凤翔军,不过是其中一支罢了,就算打败了凤翔军,我大齐的十万人马,又能对抗多少大唐兵将? 以前我大齐军卒,在陛下的率领下转战天下,虽然辛苦,却也牢牢掌握的战争的主动权,和唐军对战,打与不打,该怎么打,都是我们说了算,即便大唐坐拥天下,我大齐军又有何惧? 而现在,我大齐建都长安,等于放弃了这种战场上的主动,打败了凤翔军,还有泾原军,打败了泾原军,还有义成军……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这就等于困守长安一城! 如今说来,长安城那是我大齐的死地,困守于此,乃是兵家大忌!” 说完之后,尚让偷眼看了看黄巢,只见他面沉似水,便鼓了股勇气,继续说道: “另外,长安城的情况,也不好…… 长安民众,因为某人的原因,早早被迁移出去,城中无人,城外也无人。 如今长安,普通百姓,不过原来的十之一二,如此人数,供应我大齐十万兵马的后勤,实在是不堪重负,如今的情势还不明显,主要是因为我大齐抄没大量城中富户,用他们的钱粮供应我大齐所需,不过,这只是坐吃山空而已,一旦用完,我大齐就像无根浮萍,钱粮没有,粮秣没有,还如何能够争胜于天下?” “所以说,如今的长安城,对我大齐来说,不过是一处毫无根基的死地而已,留恋不得,应当早早撤离才对!” 尚让说完,黄从业也站了出来。 “大司马所言极是,如今大唐兵马还在筹备之中,而我大齐又在长安攫取了足够的财富,如果现在离开,正是良机! 要不然的话,等大唐兵马云集,而我大齐钱粮消耗一空的时候,再想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此事,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说完之后,黄从业和尚让一起,拜伏在地。 其他将领纷纷景从,也同样拜伏,异口同声地说道: “臣等请陛下早做决断!” 黄巢高坐龙椅之上,目光略过大殿之中的众将军,不由得眉头紧锁。 这些将军,有的是黄家军的嫡系,有的是才华横溢的天才将领,大多是随着他转战多年的老部下,他对每一个人都很了解,黄巢深知,他们虽然有可能心存私念,不过却牢牢绑在了大齐的这辆战车之上,断然不会无中生有。 不过,撤离长安…… 黄巢又不得不犹豫了,用手轻轻拂过自己坐下的龙椅。 难道,这张龙椅,只能坐百天而已……? 就在此时,黄巢的目光,突然一闪,只见一个人影,在大殿之外探头缩脑。(未完待续。) 第465章 盐 黄巢一看,认识,来人乃是原来大唐的宦官,在天子逃离的时候,由于职位低下,被遗留在宫城之中,和他情况一样的宦官宫娥,足有几千人。 等黄巢入主大唐宫城,自然接收了他们,将年岁大一点的宫娥,都赏赐给了军中有功之人,至于宦官,便挑选机灵的,服侍在他的身边。 这个小宦官,就是如此,他年岁不大,很是机灵,处处又表现得忠心耿耿,很是得黄巢欢心。 却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这么没规矩,在天子议事的时候探头缩脑。 黄巢顿时脸色一沉。 “无理!还不退下!” 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宦官虽然吓得面无人色,却没有离开,反倒是快步走入大殿,跪倒在地,报告了一个消息。 “骑兵陛下,宫城外来了一军中令官,说是有消息,十万火急,需要马上报告尚将军,结果在军营中得知尚将军起来宫城参加朝会,这才前来宫城……宫城守卫的刘将军派人来到大殿之外请示……小人斗胆,这才来报……” “哦?”黄巢一愣,将目光投向尚让。 尚让也是一愣,他自从投靠黄巢之后,知道自己麾下的嫡系人马,毕竟和黄巢的黄家军有所区别,就连他自己也少不得被猜忌,便刻意低调行事,除了在战争中提调人马统领全军之外,平日中很少与军中将领来往,更是严令麾下兵将小心做人,不得无故惹是生非,事实上,麾下的这些兵将,自从投靠了黄巢一来,当真算是夹着尾巴做人,处处小心翼翼、与人为善,就算偶尔受了欺压,大都以忍气吞声为主。 却不想今日,在朝会时上报消息,还追到了宫城之外,这实在让尚让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也深知部下谨慎的个性,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页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想到这里,尚让先是向黄巢请罪,随后上报,必然是有要事。 黄巢一听,那就叫进来吧。 不多时,尚让麾下的传令官被带入大殿。 黄巢见过此人,他名叫王播,本是尚君长在盐帮锐金堂的一名下属,自从王仙芝起兵之后,就一直追随尚君长,后来尚君长身死,他就在尚让麾下做了传令官,同时还兼官着尚让麾下的中军,算得上尚家兄弟嫡系中的嫡系。 王播一进大殿,行礼之后,抬眼看向尚让,就要凑近回禀,却被尚让所阻,让他直接禀报就是。 王播也不再多言,直接把所知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一出,太极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大唐勤王各军,比想象中的动作,还要快! 郑畋在凤翔整顿凤翔军,不日就要开拔,自然不必多说。 更关键的是,郑畋以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的名义传檄天下,共同讨贼。 根据王播的情报,其他的唐军将领,得到檄文之后,纷纷景从,蠢蠢欲动。 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听闻长安失守,顿时痛哭流涕,也不等诏令,直接开始整顿义武军,等到郑畋之事疯传天下,更是直接起兵,如今已然快到长安城了。 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汇同鄜延节度使李孝昌,同盟保唐、讨伐黄巢,如今正在鄜州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出击。 奉天镇使齐克俭,派人前往凤翔,与郑畋约定,一旦凤翔军出兵,奉天军也会同时出击。 …… 一时之间,天下局势风起云涌,大唐的忠臣良将,仿佛在一夜之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那真是个个赤胆忠心,恨不得即日克复长安、擒杀黄巢。 这让黄巢等人很是郁闷,他们于乾符元年和王仙芝一同起兵,折腾到现在,已然五六年的时间了,也没见大唐军将有多少忠于国事,倒是前有宋威,后有高骈,让黄巢对大唐的领军将领的认识,全停留在拥兵自重上面,还真没见多少敢于死节之人,说实话,以黄巢等人的立场来看,大唐天下兵马给他们造成的麻烦,还不如一个杨凤楼呢。 结果,到了现在,一个郑畋传檄,搞得黄巢有种千夫所指的感觉。 王播最后报告的消息,也是最让黄巢等人心痛的。 王重荣,也反了。 王重荣原是大唐的河中节度留后,在黄巢攻克潼关的时候,就已经投黄,可以算是大唐地方藩镇中向黄巢投诚最早的一方诸侯。 在得到王重荣的投诚之后,黄巢喜形于色,相对于金吾大将军张直方投诚,只能带来象征性意义不同,王重荣不但给后来人树立榜样,还给黄巢送上了一项大礼—— 盐! 更确切地说,是盐利。 提到盐利,就不能不说河中方镇在大唐所有方镇中的特殊性。 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大唐最重要的两处盐池,解县和安邑,就地处河中方镇。 这两处盐池,不但为长安和洛阳提供食盐,还未大唐财政提供盐利。 有唐一朝,解县和安邑两处盐池,每年向大唐提供盐水一百万贯,高峰时能够达到一百五十万贯,而大唐一年的整体财政收入,才仅仅是一千三百万贯! 也就是说,仅仅这两处盐池,就为大唐解决了将近十分之一的财政收入! 王重荣率领河中方镇投黄,怎么不令黄巢欣喜若狂? 而且,无论是黄巢兄弟八人,还是盐帮出身的江湖好手,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身份,那边是私盐贩子。 要说他们如何经营天下,他们可能不知道。 但是要问他们盐利如何,那简直是烙印在灵魂之中的事情,从来不敢有一刻或忘! 但是成也是盐,败也是盐。 正是由于黄巢等人对盐利知之甚深,也加速了他们对王重荣的掠夺。 在王播的报告中,王重荣正是受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这才反叛,甚至拿出盐利大肆封赏军卒,准备到长安和黄巢拼个你死我活。 其实,刚才尚让分析长安局势的时候,有一点没有说对,黄巢之所以能够在长安养兵,根本不是依靠富户家中的钱粮,而是依靠河中的两座盐池,这才是他最大的底气所在。 现在,王重荣一反,等于切断了黄巢最大的经济来源。 黄巢枯坐大殿之上,一时之间,竟然沉默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466章黄家两兄弟 如果说尚让众将分析局势的时候,黄巢还被“天子”的虚名蒙蔽的双眼,心中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那么,等到王播来报,大唐兵马眼看就要云集,尤其是王重荣反叛,直接给黄巢敲醒了警钟。 外有大军云集,内无粮饷来源,彻底地苦守孤城。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不能清新,黄巢也不可能荼毒天下多年,把大唐江山闹了一个地覆天翻。 不过,座下的龙椅,眼前的太极殿,远处的宫城,这美轮美奂,又象征着无上权势的一切,难道就这么放弃么? 黄巢不由得一声叹息,说不出的落寞。 听到这一声叹息,大殿中众人都是和黄巢走南闯北多年的心腹,怎么又听不出黄巢心中的纠结?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把目光都投在了黄从业的身上,现在只有他说话最为合适。 黄从业果然不负众望,上前一步,轻轻一咳,随机用最平缓最深情的语气说道: “二哥,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啊…… 我等自广西渡江而来,一直认为,拿下了东西两都,擒拿大唐天子,便足以击溃大唐的所有反抗势力,尤其那些分镇天下的节度使,必然会佣兵自重,只要他们不联合到一起,我等作用东西两都,就可以徐徐图之,各个击破,最终谋夺了这大唐的天下……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恐怕是有点简单了…… 说实话,小弟也没有想到大唐天子竟然如此无耻,只不过在我等大军兵进灞桥的时候,就果断西逃,到最后,也没能抓到他。 另外,这关中乃是大唐龙兴之地,二百余年经营之下,关中军民都对大唐忠心耿耿,这才有了郑畋等人出兵勤王的事情。 如此看来,我等当初攻陷洛阳之后,就应当停下脚步,经营中原,而不是进击潼关、谋夺长安,这关中,嘿,对咱们来说,就是一个烂泥潭,深陷其中,足以败坏局势,如果当时经营中原、稳扎稳打的话,至少也能和大唐平分天下,而且将潼关堵住的话,说不定还能逼得大唐困守关中,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 不过,现在也不晚,咱们撤离长安,重回洛阳,照样能够逼得大唐苟延残喘……” 黄从业说完,黄雀点了点头,却依旧不置可否。 黄从业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他人却在心中暗自叫苦,这黄家老三,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除了带兵,还真是什么都不懂,现在的局势这么明显,离开长安已然是最好的选择,恐怕黄巢的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之所以还没有放话,只不过是面子上不好看而已,需要一个台阶,黄老三,你倒好,大家让你出言劝慰,你却对以前的战略大家鞭笞,黄巢能答应么?他要是答应了,岂不就是自己抽自己嘴巴?大齐天子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你黄老三这是劝慰还是捣乱呢? 众人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即便黄从业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众人却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在他是黄巢的三弟,在这种事情上,只有拥有血缘关系的黄家兄弟才能开口,其他人如果说话的话,很容易被黄巢误解,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果然,黄从业的话,根本没有得到黄巢的回应。 众人没有办法,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之中另外一位黄家人——黄山寒。 黄山寒是黄氏八兄弟之中的老六,武学天赋最低,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九品武夫而已,甚至比不上一个黄家军中的小兵。 不过他的才学很好,不同于黄巢屡试不第的尴尬,黄山寒是正经的进士,只不过在守选的过程中,受到黄巢的牵连,也被大唐官方通缉,黄山寒倒也洒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官位,毫无怨言地追随着黄巢。 不过,他为人还是有些恃才傲物,在黄家军中,除了黄家兄弟几人,对谁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黄家军中的一众将领,也因为他修为低微,不太看得起他。 直白点说,黄山寒虽是黄家八兄弟之一,却也算是黄家军中的一个异类。 不过,黄家军的其他人也都不敢得罪他,因为他受黄巢之令,掌管着军中后勤,无论是武器还是粮秣,甚至军卒的衣食住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就是黄家军的大财神,谁没事和财神对着干? 所以,黄家军的一众将领,都对他又恨又怕。 无论是恨还是怕,疏离感是确实存在的,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黄从业可能要坏事,黄家军的一种将领,都首先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毕竟黄从业带兵多年,和这些将领之间的关系,要比黄山寒亲近多了。 不过,黄从业这一次折戟沉沙,众人再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将目光投向了黄山寒。 好在,这位恃才傲物的黄家六爷,在这个时候,没有和大家对着干,略略沉吟之后,对黄巢说道: “二哥,其实,咱们放弃长安,也不是没有好处……” “哦,怎么说?”黄巢顿时来了兴趣。 黄山寒微微一笑。 “二哥,克复长安,青史留名,这个诱惑,谁能抗拒? 您别看关中兵马蠢蠢欲动,他们真的忠心于唐室么? 我看不是,他们如果真的忠心,也就不会以节度使之名暗行诸侯之实了,他们气势汹汹的前来长安,还不是求一个名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您说,咱们主动放弃长安,只留下一座空城的话,那么,那些节度使,还会等着大军云集的时候,再兵进长安城么?” 他这么一说,黄巢顿时眼睛一亮,就连黄从业都开窍了,语带兴奋地说道: “他们肯定日夜兼程,就是要抢一个克服长安的名头! 哈哈……不过,第一进入长安城的名额,终归只有一个,谁能抢到,还真不好说,就算有人抢到了,其他人心中也会不痛快,说不定,他们之间就会兵戎相见!” 黄山寒不由得点头。 “三个说得好,您刚才也说了,关中也就是一个烂泥塘而已,既然如此,咱们干脆离开,让他们在这烂泥塘中折腾去吧!然后咱们大齐兵马,无论是经营中原,还是转战天下,不都是咱们自己说了算了么?” 黄巢一听,不由得连连点头,随后说道: “不错,就是这样! 不过,咱们下一步,具体应当如何……?”(未完待续。) 第467章大齐立国之后的第一战 下一步,该如何? 黄巢说出这么一句话,终于让大殿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意识到困守长安不是办法,准备带着大齐军队离开了。 能够劝说黄巢放弃长安的宫城,这对大殿之中的将领们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成功。 至于下一步,当如何,谁也不敢擅自出言,毕竟下一步的行动,涉及到大齐的生死存亡,不能不谨慎,几乎所有人都在脑海中分析眼前的局势,不想还则罢了,这一想,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王播带来的消息,点出了唐军近期最新态势,仔细一想,竟然是大唐兵马将长安隐隐包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撤退,实在是艰难。 就在这时,很长时间没有开口的尚让,竟然直接躬身为礼,对着黄巢说道: “微臣愿意率领人马前往凤翔,拼死覆灭凤翔军、擒杀郑畋!” 黄巢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刚开始议事的时候,问谁愿意出战,谁都不去,点到尚让的名字,他竟然还大谈了一通长安不可守。 现在,好,长安不守了,黄巢自己都准备带着人马离开长安成了,尚让这又跳出来说愿意出击凤翔。 这啥意思? 寒碜人玩? 黄巢一念至此,有些不太高兴,脸色便阴沉了起来。 倒是黄山寒听了,不由得眼睛一亮,抢在黄巢骂街之前,抢先问道: “尚将军,能不能说说具体的理由?” 尚让看着黄巢脸色阴沉,也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感激地看了黄山寒一眼,这才说道: “原因有三! 首先,那郑畋不过是以书生,麾下凤翔军刚刚经过整备,不过几千余人,最多不超过万人,只要我大齐重兵出击,足以一战而胜。 第二,在大唐天子的诏令之中,将克复长安的重任交给了他,虽然大家都明知道他所能调动的,不过自己麾下的凤翔军,不过日后所有云集长安的人马,在名义上,都要听从郑畋的指挥,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克复长安城,首功自然不必多说,但是统筹全局的功劳,肯定要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我大齐先一步将之击杀,大唐兵马,便会在各自节度使的率领下各自为政,到时候,没有一个统领全局之人的指导,这些节度使的目光,全部会被长安城所吸引,起码能为大齐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到时候我大齐何去何从,总归有个喘息的空闲。 第三,现在的局势很是明白,大唐军队在大唐天子的诏令之下,已然准备开赴长安城,一旦他们合围,我们大齐困守长安就危险了,如今,正是个个击破之时!而这些来援的唐军之中,又以郑畋的凤翔军最弱,自然是要先那他开刀!” 尚让说完,黄巢不由得点头,看来他并没有其他的考虑,却全然是为了大齐打算。 黄巢仔细想了一想,出击郑畋,倒也是不错,击溃了凤翔军之后,向西南方向的大门就算彻底打开了,无论日后大齐兵马能不能再击溃唐军,终归是在长安城外的包围圈中打开了一个缺口,这样的话,对大齐军队来说,在战略上很是主动。 况且,郑畋的身份很好,如果能够一战而定凤翔军,甚至直接擒杀郑畋,也能对大唐的其他兵马做出一种威慑,逼得他们不敢快速云集长安,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给大齐撤离长安,又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一念至此,黄巢将目光投向大殿之中的其他人。 黄山寒对他点头示意。 黄从业更是直接说道: “二哥,小弟愿意率领黄家军的精锐人马,和尚将军一起屠灭凤翔军!” 黄巢闻言,哈哈大笑。 “好,有志气! 就令你二人率领五万人马,出击凤翔! 这一战,乃是我大齐立国之后的第一战,你二人一定要小心谨慎,务必打出我大齐的威风来!” “微臣领命!” “末将得令!” 这一场朝会,到这里,就算是完了,众人纷纷退出大殿,各自去准备。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前来报信的小宦官,一直隐藏在大殿的阴影之中,将后半截朝会上的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大殿之中,小宦官的嘴角轻轻扯起一丝微笑,随即又隐去。 他悄无声息地出了大殿,直奔宫城的后面,那是是御膳房所在,负责宫中所有人的吃喝,分出了好几个厨房,当然最重要的,自然是负责黄巢饮食的所在。 早在黄巢入主宫城之时,就有大齐的兵将前来接管了这里,每一道做给黄巢的饭食,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完成,甚至每一道菜,都要通过几道检测的程序,其中第一道,就是负责这道菜的御厨亲自品尝。 小宦官的目的地却不是这里,而是旁边负责宫中宦官宫娥吃食的大厨房。 这里的管理,自然没有黄巢御用厨房那么严格,不过也严禁无关人等出入。 小宦官来到大厨房的后面,在后门处学了两声蛐蛐的叫声,就开始默默计数。 按照约定,如果数到三百还没有人出现的话,他就必须要离开。 好在,今天的情况还不错,他数到二百三十一的时候,负责大厨房的管事走了出来,一见是他,微微一惊,随即沉默。 小宦官也不多言,直接将准备好的条子递给他,然后就转身离去。 在整个过程中,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大厨房管事收到条子,看也不看,转身绕过大厨房,来到泔水车旁边,将纸条塞进大车的暗格之中。 就这样,小宦官的情报,随着宫中的泔水车,离开了宫城,在倾倒的地点,再一次被转手,随即送到一位富商的手中。 富商不敢怠慢,连忙安排家人,去请几个相交好友,今天晚上红袖楼去喝酒,必须要求头牌作陪,不但是她,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也不能放过…… 一道手续接一道手续,小宦官的情报,在多人转手之中,终于被送到了杨凤楼的手上。(未完待续。) 第468章孤证不立 “黄巢这是要跑啊……” 杨凤楼拿着散发着各种异味的情报,良久之中,就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 旁边的顾阳羽倒是很轻松,看着杨凤楼紧皱的双眉,很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情报可靠么?” 杨凤楼点点头。 “应该可靠,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你,不过,可以明确告诉你的事,在宫中,有另外的一套独立系统,和左右龙武军都没有关系,归宦官统领,算得上天子身边最亲近一支力量,由于某些原因,在天子离开长安的时候,这套情报系统,大部分都被保留在宫城之中,而我,现在有权指挥这套系统。 这个情报,就是从这套系统里面传出来的,我以前和他们合作过几次,情报的准确率很高,所以,基本可以断定是真的。” 顾阳羽听了,洒然一笑。 “既然是真的,那就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黄巢想要跑,咱们可不能放过了他。 他不是准备出兵凤翔么,咱们把情报传递给郑使君,相信他有了这个情报,自然能够应对。” 却不想,杨凤楼对顾阳羽的提议,却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 顾阳羽顿时一愣。 杨凤楼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柴飞就开始解释。 “你不是我右龙武军,你不知道,我右龙武军行事,自有规矩,其中处理情报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孤证不立,按照我右龙武军《行动操典》,无论什么情报,必须双向交叉确定,如果这个情报的级别很高的话,必须先行求证,然后才能做出针对性的应对。 你别翻白眼,右龙武军《行动操典》上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右龙武军前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八十七年前,有一次针对江湖门派的行动,那一次的现场指挥,就是因为轻信情报,才被那江湖门派打了埋伏,虽然我右龙武军事后将参与这件事的几个江湖门派全部夷为平地,却也难以弥补那一次对我右龙武军所造成的伤害。 全员五十三人,战死四十九人,被俘四人,等到他们被救回来的时候,其中三个重伤难愈,最终也撒手人寰。 最后一个,便是那位现场指挥,早就疯了,见人便嚎啕大哭,还一个劲地抽自己嘴巴。 你可知,当时时任右龙武军的大将军,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下令,送了他最后一程,才算是把这件事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自从那以后,在我右龙武军的《行动操典》中,就多了四个字,孤证不立。” 顾阳羽听了,不由得一阵沉默,他断然没有想到,右龙武军看似繁琐的程序,竟然还会牵扯到这么一段心酸的往事。 仔细想想,顾阳羽也不得不承认,孤证不立这四个字,对现在的局势,也深具指导意义。 别看杨凤楼两次出手,杀了黄家八兄弟中的三人,震慑得大齐高层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杨凤楼拥有右龙武军三千余人的支持的前提上。 这些右龙武军普通人员,可没有杨凤楼江湖二品小宗师的修为,他们潜伏在长安城,必须要隐藏好自身的行迹,如果被大齐方面抓到尾巴的话,说不定对于很多人就是灭顶之灾。 这么看来,一切的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谁知道这个情报是不是黄巢方面故布疑阵?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杨凤楼轻而易举地将这个情报送出去,恐怕不仅右龙武军会有麻烦,说不定郑畋所率领的凤翔军都会有危险。 黄雀之死,可就在眼前,说到底,这位大齐密探司的首脑,就是因为轻信了情报而掉进了杨凤楼所布置的陷阱中,不但他和他麾下的密探司,还搭上了一个黄武。 这种陷阱,杨凤楼能够布置,坐拥十万人马的黄巢凭什么不能布置? 所以,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不过,一提到如何求证这条情报,顾阳羽顿时就头疼了。 情报是从宫城中传递出来的,总不能突袭宫城,抓住黄巢身边的人拷问一番吧?右龙武军要是有那种实力,早就反攻长安了,何必潜伏? 至于尚让和黄从业,那就更不可能接近了,他们除了面见黄巢之外,就呆在自己嫡系部队中不出门,而且他们的军营都在城外,就算想针对他们采取行动,有长安城的城墙阻隔,也真不是现在就能够办到的。 就在顾阳羽一筹莫展的时候,杨凤楼却开口了。 “有办法了!” 顾阳羽听了,不由得暗叹,杨猴子这颗七窍玲珑心,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多长时间啊,竟然转眼间就有办法了。 柴飞也是一愣,开口问道: “有什么办法,说说。” 杨凤楼轻轻一笑。 “五万人行动,不是小动静,不可能悄无声息。 尚让和黄从业的人马,虽然都在城外,不过他们行军所需要的物资,却是都在城内。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黄巢已经做出决定,要离开长安,无论他向哪个方向出击,他肯定舍不得在长安城中掠夺的物资。 所以,咱们只要紧盯这大齐物资的动向,就能分析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样一来,足以佐证这条情报的真伪!” 杨凤楼这么一说,柴飞听得两眼直放光。。 “不错! 只要紧盯物资,黄巢的一切动向,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这些物资如果都送到尚让和黄从业的军营之中,说明这条情报就是真的。 如果要送到别人那里,那么黄巢的下一步攻击方向,就有可能会变化,那么,这条情报的真实性,就有待商榷。” 顾阳羽略一沉吟,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笑容说道: “不错,物资! 我觉得,紧盯物资这一项工作,应该长期进行下去。 黄巢终究是要跑,他不但舍不得这些物资,还舍不得从长安城中搜刮出来的金银细软。 咱们在紧盯物资的时候,可以进行甄别。 一旦确定了金银细软的位置,也足以推断出黄巢要逃离长安的方向,到时候,咱们就让他逃到咱们给他设置的埋伏中去!” 三人说完,互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第469章永和坊 酱菜小二,如今不买酱菜了。 家中的酱菜买完,在物价沸腾的长安,却无奈地发现,根本买不了多少粮食,酱菜小二无奈之下,只得把粮食留在家里供奉老娘,而他自己,却只能出门出卖力气,以期赚到更多的粮食。 不过,出力气扛活,在如今的长安也不好干。 长安城比前短时间更加萧条,没有买卖就没有货物,自然,也就用不了多少卖力气扛活之人。 好在长安城中民众太少,酱菜小二又是为数不多的青壮,这才费劲千辛万苦,在永和坊的货场找到了一份生计。 这些,都是长安民众的常态,当然,也是酱菜小二明面上的说辞。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这一处永和坊的货场。 在长安繁华的时候,永和坊的货场,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仓库,数不尽的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会把自家的货物存储在这里。 虽然那些大型商家拥有自家存储的仓库,不过那些差一些的商家,还没有能力在长安城买宅子置地,更不用说买下地皮建设仓库了,所以,永和坊这种仓库的租赁地点,便应运而出,在最兴盛的时候,甚至存储了整个长安超过三成的货物。 只不过,哪都是过眼云烟了。 自从杨凤楼开始迁移长安百姓,永和坊的货场就一天不如一天,到黄巢兵进长安的时候,这里除了大型的仓库之外,甚至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货物。 黄巢进城之后,主管后勤的黄山寒看着永和坊不错,就将黄家军的后勤基地设定在这里,这才让它勉强恢复了一点生气。 而酱菜小二,自从无意中好心办坏事,一坛子撂倒了大齐密探,差点破坏了杨凤楼的计划,被左龙武军大加斥责,甚至还有人提出要杀了他给刘老爹一个交代,最后,还是杨凤楼出面,和左龙武军协商之后,将酱菜小二要到了右龙武军中。 酱菜小二的情绪很是复杂,一方面感念杨凤楼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很是愧疚自责,尤其他听到刘老爹死在了张直方的府上,这种愧疚和自责,更是达到了顶点。 有心去找黄雀,给刘老爹保持,怎内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八品江湖武夫,这种修为别说黄雀了,恐怕大齐密探司随便出来一个,都能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结果几天之后,杨凤楼设计火烧咸通酒楼,一下子覆灭了大齐密探司,酱菜小二得罪之后,欣喜若狂,竟然还在家中翻出了仅有的藏酒,一点点祭奠刘老爹,一点点自己喝,最后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等他宿醉醒来,右龙武军给他分派的任务也到了。 打入大齐后勤基地,监视物资动向。 酱菜小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长期潜伏在敌人身边,一旦走漏行迹,便是万劫不复。 很危险,不过,那又何惧之有? 刘老爹为了任务,甘愿冒充张直方的侍卫,还黄雀正面开战。 他酱菜小二,又怎么不能为了任务做点什么? 所以,他来到了永和坊。 不得不说,永和坊的情况不叫特殊。 黄巢建国大齐之后,正在努力营造一种温情脉脉的面孔,怎奈长安市面萧条,城外天地荒芜,就算他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向民间征寻力夫,去永和坊搬搬抬抬,这样既可以将长安城中的青壮大部分都控制在大齐的眼皮子底下,有可以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之中,给留在长安城中的普通民众一条活路,在加上大齐的官方宣传,很容易树立起一个勤政安民的君王形象。 黄巢一听大喜,竟然不顾朝中众人地反对,将永和坊物资的运送工作拿了出来,交给民夫去负责,不但如此,每天还给每一个民夫两斤粮食做酬劳。 按照黄巢自己的说法,“做事就是要做透!大唐统治长安之时,使用民力全是征徭役,不但不给报酬,还要求民夫自带工具,现在我大齐也要用民力,不但提供工具,还给酬劳!人信都是肉长的,我就不信,我如此对待长安民众,他们还会心念大唐……”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酱菜小二才得以进入永和坊中。 不过,永和坊毕竟是大齐的后勤基地,对整个大齐来说,绝对是重中之重,管理起来,自然严格,尤其在民夫进入永和坊之后,更是到了严苛的程度。 其实,这也正常,黄巢此举,乃是收买人心,说句不好听的,这种方式,纯属拍脑门子的决定,根本就是给属下找麻烦——搬搬抬抬这种力气活,找兵卒来干不成么?大齐坐拥大军十万,谁还出不了些力气?不但能够省下作为酬劳的那一部分钱粮,还能杜绝大唐密探的渗入。 可黄巢就是铁了心,近乎蛮横地推动大齐建国之后的第一条善政,让麾下无可奈何之余,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认归认,却又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实行。 毕竟大齐的大部分物资都存储在永和坊,出了问题,谁都担待不起。 不过这些事情,对酱菜小二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他本就是长安城中良家子,年轻力壮,又在邻里中口碑极好,更是因为孝道才没有离开长安,这种经历,很值得推敲。 所以,酱菜小二便很容易地进入了永和坊中。 仔细算来,他在这里出力干活也有十来天的时间了,从陌生到渐渐熟悉,酱菜小二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大早晨天不亮就过来,搬搬抬抬整整一天,领上一袋子掺了沙石的粟米,回家,将一天的见闻写出来交给老娘,等着她明天将情报送出去,虽然劳累,却也充实,最关键的是,酱菜小二知道自己在为右龙武军做事,心里踏实。 在酱菜小二的心底,他时不时会想起刘老爹来,三十年潜伏民间,无怨无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焕发出夺人的光彩。 有这样的榜样在前,酱菜小二,无论做什么事,都甘之如饴! 不过,今天,酱菜小二一到永和坊,就发现,今时不同往日……(未完待续。) 第470章可惜不是杨凤楼 守卫兵丁,大量增加。 不但数量是以前的几倍,酱菜小二还看到了很多精锐,一个个衣甲明亮,绝对不是以前那种面有菜色的守卫能够相提并论。 这是有大人物到场了。 几乎一瞬间,酱菜小二心中就有了判断。 大齐虽然号称坐拥十万大军,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是被裹挟的百姓,即便在常年转战天下之后,身上多了一股煞气,却也掩饰不住他们原本畏畏缩缩的那股子劲头。 而那些精锐就不一样了,按照右龙武军的说法,这些人,很多都是江湖人,要不然就是跟着黄巢起家的黄家军,要不然就是出身盐帮的江湖好手,在统一训练,统一着装之后,一个个威风凛凛,看着就有一股英气。 就酱菜小二了解到的情况,他们也瞧不起那些普通的军卒,也不愿和他们混在一起。 事实上,这些衣甲鲜明的精锐,都是大齐王朝中重要人物的贴身侍卫,诸如尚让,黄从业等人。 不过,会出现在永和坊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整个大齐的财神爷,黄山寒! 一想到这里,酱菜小二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要出事了! 黄山寒虽然负责这大齐的整个后勤系统,但是他为人有些清高,对物资调配这些俗务,本能上有些抗拒,即便永和坊是大齐后勤的重中之重,黄山寒也不过是在选定场地的时候来过两次而已,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至少酱菜小二在货场扛活将近二十天,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现在,黄山寒来了! 突然,有一个想法蹦了出来,如同庄稼地中的野草一样,不断疯长,几乎在一瞬间,就填满了酱菜小二的全部脑海。 据说…… 黄山寒不谙武技 他就近在眼前。 他负责整个大齐的后勤系统,他是黄巢仅存在世的兄弟之一。 如果…… 如果能够杀了他! 刘老爹,会不会含笑九泉!? 一想到这里,酱菜小二体内的内力,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流转了起来! 他虽然仅仅是一名八品江湖武夫,修为虽不高,不过要突袭一个不谙武技的普通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酱菜小二,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已经在一瞬间做好了突击的准备。 不过,当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精锐的时候,心中的想法,顿时如同金乌化雪一般,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酱菜小二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满是惋惜。 不错,黄山寒不谙武技,但是他身边的侍卫,都是黄巢为他千挑万选挑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八品江湖武夫,别说突袭,恐怕一有行动,就会被他们察觉,自己恐怕都到不了黄山寒的身前,就已然身首异处。 在这一刻,酱菜小二无比痛恨自己。 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勤加修炼!? 如果自己如同杨将军一般,成就二品江湖武夫,别说这些精锐侍卫,就是黄巢在这里,要杀黄山寒,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不如杨将军,像刘老爹一样是一个四品江湖武夫也好,舍得一身剐,也能杀了黄山寒为刘老爹报仇! 可偏偏自己是个八品江湖武夫…… 唉…… 酱菜小二又是一声长叹,要是杨将军在这里就好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被人轻撞了一下。 “小二,想什么呢?” 酱菜小二一回头,却见一个中年汉子,姓李,也是和他同一批来永和坊做事的。 酱菜小二很早以前就认识他,这位李大哥平日中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和天子同姓,要不是家中逃难的时候把族谱给丢了,说不定还能和皇家攀上亲戚,不过自从黄巢进入长安以后,就没有听他这么说过了,酱菜小二初来永和坊的时候,刚一见到他还打趣过“皇室宗亲,还给大齐干活?”,当时吓得李大哥脸都白了。 不过事后到没有什么人来找他们麻烦,两人也经常在一起合作着搬搬抬抬,一来二去倒也算是熟悉了。 一见是他,酱菜小二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没事,李大哥,我就是想,扛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会不会抢了咱们的饭碗……” 说着用手一指永和坊的坊门口,在那里也聚集着一群百姓,正在永和坊守军的控制下,探头缩脑地向永和坊里面张望。 李大哥顺着酱菜小二的手指一看,很是洒脱一笑。 “管他呢,少不了咱们一天两斤粮食就行……人多一点,干活还轻省…… 对了,今天你来晚了,你不知道,黄六将军亲自来了,说是要调配物资,这一回的活可不少,光凭咱们,累死也干不完,正好人多点,也好…… 嘿!前两天刚把粮食搬进库里,今天又搬出来,这不是折腾么……” 酱菜小二一听,眼中精光一闪,又是微微一笑。 “调配物资,好啊!他们不调配的话,咱们上哪找活去干?不过这一次向哪调配啊?李大哥,你说,不会让咱们把物资搬出城吧?我可听说了,大齐的军队都在城外……这我可不能去,我家里还有老娘等米下锅呢,这要是去了城外,等关了城门再回不来,我老娘今天就得饿肚子……” 李大哥一听,摇了摇头。 “应该是不会,我听刘队正说了,这一次调配物资,咱们只管把粮食搬到大车上,然后城外的军队自己来取,运送回军营再卸下来,用不着咱们……” 酱菜小二一听,顿时点点头。 “那是最好……” 口中虽这么说,脑海中却在疾速旋转。 看来黄巢的大齐将会由大动作了,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无论黄巢有什么动作,他都不能让他的大齐兵马饿着肚子,只要弄明白到底是城外那一支军队来接受物资,就有可能推断出黄巢的下一步行动来。 这个情报,很重要! 酱菜小二暗下决心,一定要搞明白才是。 就在此时,看守永和坊的兵丁,将坊门外的那些百姓也带了过来。 踢踢踏踏,一片混乱,其间还夹杂着大齐军士的叫骂。 酱菜小二默默地注视着这些百姓,突然眼神一凝。 他分明看到,这群百姓之中,有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冲着自己笑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471章老者出平康 “你们这些新来的,都听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在永和坊干了多日的老人,都明白这里的规矩,一会你们和他们分别配对干活,多听人家的指点,别犯了这里的规矩,要不然的话,可不是两斤粮食的事,说不定惹得黄六将军不高兴,砍了你的脑袋,你也没地方伸冤去!” 带队的队正先是对这些新来的民夫叮嘱一番,然后才转向了酱菜小二等人。 “你们,一人挑一个和你们搭伙,都机灵着点,把永和坊的规矩告诉他们,不该问的话,别问!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他们谁要是出了毛病,你们和他们搭伙,也落不了好,说不定还要一起受罚,今天黄六将军就在永和坊,都张着点心眼!好了,挑人吧……” 队正刚一说完,李大哥就蹿了出去。 他早就在心来的民夫中看好了一位大汉,身强力壮】面带憨厚,一看就是一个只会卖力气的老实人,听队正说要挑人搭伙,李大哥早就动了心思,挑这样的一个人,不但听话,最关键的是,他干活不惜力,两人搭伙,总能让自己轻省一点。 一听得队正说开始挑人,李大哥就直接跑了过去。 其他老人,和他的想法都差不多,既然是搭伙,谁不想少出点力气?全奔着那些身强力壮的新人下手,甚至还有两个人同时看上了一个,互不相让之下吵了起来,那真是一片混乱。 一阵喧嚣过后,大部分老人都选好了自己的搭档,只剩下三人还没选好,而新人之中,只剩下了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这样的人,一看身体就不行,站在那里还时不时地咳嗽一两声,一看就是有病在身,说不定这是家里实在没米下锅了,这才跑出来找活干。 按照道理说,这都是长安城中的平民,亲不亲故乡人,看到他困难,以长安人的性子,伸手帮一把才是。 不过,在眼下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自扫门前雪尚且扫不干净,谁又能仗义出手? 和这个老者搭伙,多出力气还好说,就怕他干到半截累到了病倒了,不但说不明白,还可能一起受罚。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了。 现在的事情明摆着,谁要是和这老者搭伙,这一天恐怕就废了。 带队的队正一见,也有些头疼,白了那老者一眼,很是嫌弃,不过还是嚷了一嗓子。 “赶紧的,就剩一个了,你们谁和他搭伙?快点,今天的活多,早点定下来,也能早点干完,你们也能早点拿着粮食回家……” 他这一说完,全场一片安静,只有那老者轻轻的咳嗽声响起。 挑好了搭档的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那三位老人,还是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说话。 队正一看,眼眉就立起来了,刚要骂街,却不想旁边有人说话了。 “队正,要不……我和他搭伙吧……不过,您得多给我半斤粮食……” 正是酱菜小二。 他早早选好了自己的新搭档,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局势的发展,不过,脑海中还在回想刚才老者那若有若无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容,就是挥之不去,这才一时冲动下,提出了这个要求。 队正一听,看了看酱菜小二,又看了看那位老者,最后一点头。 “行,半斤就半斤,不过,这半斤粮食,你出三两……” 说着,指向了老者。 老者一听,顿时面露难色,明明是一样的干活,人家是两斤,他是一斤七,自然不愿意。 队正一见,顿时怒了,恶声恶气地骂道: “老家伙,仔细想明白怎么回事?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么?你看看,好几十人都不愿意和你搭伙,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少给你三两粮食怎么了?我还得再搭二两呢!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愿意的话,现在就滚蛋,一斤七斗没有了!” 老者一听,忙不迭点头。 队正这才冷哼一声,转过头,对着酱菜小二说道: “小二,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半斤粮食没那么好挣,今天的活多,谁也不能偷奸耍滑!你小子机灵,多要半斤,没什么,我给你,不过你可记住了,你和这个老头搭伙,他要是干不完,就得你干,要不然的话,别说多出来的半斤,就是原来的两斤,也都没有了,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酱菜小二顿时苦了脸,想反悔,队正却根本不给他那个机会,直接把剩下的四个人两两配对,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向了仓库。 老者也来到的他的身边,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了一句谢,虽然一天少了三两粮食,不过却终究有一斤七入账,要不是酱菜小二站了出来,恐怕最后就是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酱菜小二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多出力气,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不过看着老者,想想他刚才的笑容,也勉强缓和了脸上的僵硬,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这位老哥,看着您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却不想老人疑惑地摇了摇头。 酱菜小二还是不死心继续试探地问道: “哦,那兴许是我记错了吧,对了,老哥,您也是长安人吧,住在哪个坊?” “平康坊。” 老者一句话,顿时让酱菜小二闭嘴了。 平康坊那是什么地方,全长安就没有不知道的! 与它香艳旖旎相对的,就是它乃是长安城鼎鼎大名的宵金窟,别说现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就是往日,那也不是酱菜小二能够问津的地方。 再说了,平康坊出来的人,能有几个好人? 酱菜小二现在那叫一个后悔,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眼瞎呢?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民夫队伍在队正的带领下,来到了仓库的门口。 而此时,永和坊门口一片喧嚣,有大齐军卒,赶着大车来了。 酱菜小二一见,眼睛不由得一眯,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打听道这群兵卒的来历才行。(未完待续。) 第472章一斤七 大齐兵卒把大车赶进来,就聚到一起嘻嘻哈哈说笑去了。 队正此时已然打开了仓库的门,招呼一众民夫开始干活。 “快,都动作快点,把门外的大车装满,一会还有大车过来,快点……” 民夫闻言而动。 民夫两人搭伙的形式很简单,一人装卸,一人运输,相对而言,装卸的人相对轻松,运输的人相对疲劳,过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就会交换一下,基本上能够保证工作量差不多,也能让负责运输的人稍稍松口气。 酱菜小二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欺负一斤七,让他先装卸,自己先运输。 一斤七是酱菜小二给老者起的外号,近百民夫每人都是一天两斤粮食,就他一斤七,不叫他一斤七,叫什么? 其实酱菜小二倒也问过老者的名姓,不过他不愿意说,酱菜小二一时间恶趣味大作,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外号。 那老者也不见不高兴,乐呵呵地应承了下来。 这些事情,不过是繁重劳动之中的一些小插曲而已,即便酱菜小二和一斤七如何地苦中作乐,该干的活,还是要干。 两袋粮食上肩,百十来斤,步行一百二十步左右,将粮食卸到大车上。 酱菜小二和一斤七,整整折腾了一个上午,都不知道走了多少趟,让酱菜小二意外的是,别看一斤七时不时地咳嗽两声,不过他的体力还不错,在酱菜小二有意的照顾之下,竟然也干得比谁都不慢,这让他很是高兴,本以为是个累赘,没想到,还是把好手。 百余名民夫,辛勤工作了一上午,终于把这座仓库中的粮食搬空了。 此时,下一个大车车队还没有来,民夫们就抓紧时间,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看着大齐兵卒在加固满载粮食的大车。 酱菜小二和一斤七也在其中,任凭粗粝的干粮在嘴里慢慢被软化,然后嚼几下,用清水冲下去,有的时候还会划得嗓子很疼,但是谁也没有一句怨言,这年头,有口粮食吃就已然是天高地厚了,谁还能嫌弃什么? 酱菜小二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想着如何确定面前这些大齐兵卒的的身份,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旁边的一斤七倒是先说话了。 “小二,你说,他们干吗把粮食困得那么紧?费力气不说,到地方卸车还麻烦……嘿,这长安城中的道路都不错,根本用不着这么小心吧……” 酱菜小二一听,忍不住心中一动,咽下嘴里的干粮,特意没好气地大声说道: “管他呢!有力气没地方使呗……” 一斤七听了,也不经意间放开了声音。 “有力气没地方使?那也别跟大车较劲啊!真要是有劲,还不如帮咱们搬粮食呢……” 说着,用手一指面前的一辆大车。 “你看,粮食口袋上都勒出来印子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正在捆绑粮食的大齐军卒就不干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老家伙,你懂个屁!不困结实了,粮食散了怎么办?” 却没想到,一斤七年岁不小,火气更大。 一听军卒口出恶言,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倚老卖老地说道: “小伙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粮食散了?你想什么呢,全长安的街道都是青砖漫的,要多平整有多平整,你只要规规矩矩赶车,粮食根本不可能散了 你现在,就是白费劲!” 那军卒也被激出了火气,一把扔下手里的绳子,上前一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斤七。 “老家伙,你什么都不知道,别跟这胡说八道! 长安的路是平整,可是我们要出城! 灞桥那边有多少坑坑洼洼,你知道么!? 要是不困结实了,老子上哪去找民夫给我收拾粮食!?” “那你怎么捆也不对!你看看,粮食袋子上的印子勒得多深了!?你这样,要是平地还要,要是洼地,晃荡不了几下,粮食袋子就破了! 灞桥那边我去过,一路上全是坑坑洼洼的,你这样的大车过去,少不得要晃荡! 轻着点,最多是整袋粮食掉下去,你怎么捆,我看你粮食袋子破了,还怎么收拾!” 那军卒一听,好像也是这么回事,终究还是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不这么捆,那你说怎么办?” 一斤七一声冷笑。 “你看你就没干过活! 怎么办?垫东西! 皮子也好,麻布也好,垫在绳子下面! 还有,捆这么紧,不行!” 酱菜小二在一斤七的身后听着,不由得心中一动。 要去灞桥,哪里是谁在驻扎来着? 就在此时,一斤七所引发的混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多兵卒都不干活了,直着身子看着这边。 统领民夫的队正,连忙跑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老家伙,你干什么!?闲的!?粮食不要了!?存心捣乱是吧!?还不给我闭嘴!” 一斤七还不服气。 “我说他们捆得不对,也没说错,本来就是么……” 队正脸头黑了。 “闭嘴!” 呵斥完一斤七,瞄了一眼大车上的粮食袋子,也不由得笑了,对那兵卒说道: “你是尚将军营里的?嘿,这么个捆法,到时候粮食散了,可别找我们啊……” 那军卒一听,知道自己果然捆得不对,也不说话了,招呼了几个同袍帮忙,重新捆扎。 这么一场小小的闹剧,就算是过去了。 酱菜小二却忍不住心中狂喜。 灞桥上,尚将军! 简短的对话,竟然摸出了这支军马的出处。 整个黄家军中,能够被称作尚将军的,只有尚让一人! 那么,这些粮食,就是要送到他的营盘之中去。 这个情报,很是重要,最让酱菜小二高兴的是,这样的情报,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么看来,这一斤七,还真是自己的贵人啊。 就在酱菜小二满心欢喜的时候,又有永和坊的校尉出现,他要最后轻点粮食的数量。 酱菜小二都已经习以为常,不过,这一次校尉的出现,却和往日大为不同。 他再也没有了往日间趾高气扬的感觉。 因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黄山寒!(未完待续。) 第473章这是怎么了 黄山寒双眉轻皱,面带不豫。 “这是怎么了?” 这一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雷霆一帮炸响在永和坊众多大齐兵将的耳边,谁都知道这六将军,在黄氏兄弟之中,最是恃才傲物,虽然能够将大齐的后勤体系管理得井井有条,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瞧得起过手下的这些兵将,相应的,他对手下的惩处,也是最严厉的,事实上,自从黄山寒开始执掌大齐后期之后,对待这些兵将,稍有不顺心,就是呵斥打骂,甚至直接打出人命的事情,也是有的。 在他麾下的大齐兵将,即便心中不满,却也毫无办法,谁让人家是黄氏八兄弟之一,在整个大齐之中,除了尚让和盐帮出身的有限几位,他根本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想法。 有这样一位背景深厚的主官,即便他用法严峻,大齐后勤系统中的所有人员,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过活,尽可能地不要触怒他而已。 如今,黄山寒开口,语气虽平淡,但谁有能知道在这平静之下,酝酿着何等的惊涛骇浪? 负责民夫事务的队正,当时冷汗就下来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的一众上官,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心中不由得叫苦,六将军问话,他们竟然无一人敢吱声,虽说这件事自己是知情人,不过他们把一个小小的队正退出来承担六将军可能的怒火,这样真的好么? 好不好的,他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报告给黄山寒。 黄山寒听了之后,沉吟不语,迈步走到那一辆大车旁白,这个时候,那捆扎粮食的军卒,早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黄山寒先是看了看大车上的绳子,随即抬头。 “你是尚将军营里的?” “是。” “那民夫说得对不对?” 一句话,问得那军卒哑口无言。 黄山寒一看,就知道了结果,转头对永和坊中众多将佐说道: “一群人还不如个普通的民夫,可见你们做事如何不用心!天子曾说,尚将军和黄将军出击凤翔,乃是我大齐立国之后的第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些事情,不仅仅涉及到尚将军和三将军,还牵扯到我大齐的每一个人,如果这些粮食真的在路上散落,你们有几个脑袋?到时候尚将军如果因为粮秣不足而延误战机,你们就都等死吧! 哼!能够你们如此人浮于事,如何能够委以重任?” 黄山寒一阵训斥,身后的众人只能唯唯诺诺。 黄山寒冷哼一声。 “去找麻布来,交代尚将军麾下兵卒如何捆扎…… 还有要快,这一批粮食运送之后,三将军的人马就快要到了……” 一群人顿时如蒙大赦,纷纷呼喊手下做事。 黄山寒将他们依然行动起来,便不再开口,将目光投向了民夫。 众多民夫在六将军的目光之下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酱菜小二。 他却不是惧怕黄山寒的威势,将目光错开,只不过是要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 黄山寒就在眼前! 距离他不过三丈远近,如果能够全力出击的话,三丈距离,不过眨眼的功夫而已。 有没有机会,杀了他!? 自从黄山寒一出现在永和坊中,他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而现在,仿佛是黄山寒距离自己最近的时刻! 酱菜小二都快要忍不住动手了。 不过,几经纠结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原因无他,黄山寒虽然距离自己不过三丈,不过他的身边有两名侍卫一直寸步不离,看他们的行走坐卧,必定是江湖高手无疑,酱菜小二就曾经听说过,由于黄山寒自身不谙武技,又负责大齐军中后勤这样重要的事务,黄巢生怕他出现什么危险,特意从盐帮出身的江湖好手之中,给他挑选了十余人做侍卫,这些人无一都是江湖高手,哪怕修为最低的,也是五品江湖武夫,以酱菜小二区区八品的修为,就算出手,也根本伤不到黄山寒。 更关键的是,黄山寒自身的防范意识不强,在刚刚训斥下属的过程中,不经意泄露出大齐军队的下一步动向——尚让和黄从业要出击凤翔! 这绝对是重要的情报! 酱菜小二职责在身,一定要把这个情报送出去才是! 与其飞蛾扑火,不如留待有用之身。 电光火石之间,酱菜小二已然做出了选择。 不过,他还是将头低了下去,一方面为了掩饰眼神中的恨意,另一方面,也不会在一群民夫之中显得过于突兀。 不过,他低头之后,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身边的一斤七身上,随即一愣。 一斤七和他人不同,竟然没有低头,反倒是站在原地目视黄山寒。 酱菜小二心中一紧,随机释然。 如何捆扎粮食,是他当先提出来的,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黄山寒对他的提议还算满意,这对一个家中无粮、不得不出来跑生机的半大老头来说,也许是一个机会,就算没有什么奖励,恐怕黄山寒也不会亏待了他,现在一斤七直视黄山寒,恐怕是怕这位六将军忘了这位首功之人。 一想到这里,酱菜小二不由得打心眼里替一斤七高兴,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之中,多一点粮食,就是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这老小子,刚来第一天,就要走运了。 果然,可能是黄山寒对一斤七感兴趣,也可能是被他不同于常人的目光所吸引,竟然带着侍卫走了过来。 驻足于一斤七一丈开外,上下打量他。 一斤七却没有任何其他表示,就这位稳稳地站着 身边的酱菜小二,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斤七再也没有刚来时候的软弱,也没有了和军卒争吵的不甘,更没有搬抬粮食的任劳任怨,他仿佛变成了大海,深不见底,又仿佛化作一座高山,昂然挺立。 酱菜小二顿时大惊。 一斤七身上的气度的变化,别人体会不到,他却和一斤七合作了半天的时间,有怎能体会不到呢? 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474章三两粮食归个堆 “就是你提出的绑扎方法?” “不错!” 仅仅两个字,言简意赅,却带着些疏离和桀骜,语气也是不卑不亢,这根本不是一个走投无路老者,对待上位者应该有的态度,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仿佛说出“不错”两个字的人,才应该是上位者一般。 一斤七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惊诧了,很多民夫都顾不得黄山寒的权势,抬起头看向这名来自平康坊的老者,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就连酱菜小二也是一惊,他这才意识到,一斤七没有低头一直直视黄山寒,根本不是什么对粮食的期盼,根本就是一个平等者,甚至上位者的角度去审视黄山寒。 怎么会这样? 不但民夫们不明白,就连黄山寒也奇怪了,这名六尺有余老者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眉头再一次皱紧,他还是自持身份,没有出言,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负责民夫的队正。 队正都要哭了,这才叫一波不平一波又起,刚刚黄山寒一阵训斥之后却没有说什么别的,让他紧张之余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谁想到这个新来的老头竟然如此倔强,面对六将军竟然还能甩出“不错”这两个字来,他不由得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天过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来永和坊了。 心中虽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没别的原因,老家伙不想活命了,自己还没活够,不能让六将军把脾气发出来,要不然的话,老家伙死了无所谓,说不定自家还要跟着他一起吃挂落。 电光火石之间,队正想明白了一切,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脸,上前一步,来到黄山寒不远处,躬身说道: “回禀六将军,这老家伙是今天才来的,不懂规矩,冒犯了您的虎威,求你看在他做事还算勤勉的份上,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完之后,也不待黄山寒说话,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大喊道: “一斤七,还不快求六将军饶命!” 黄山寒一听,倒是来了兴趣。 “一斤七,这是个什么意思?” 队正听了,忍不住暗自长出一口气,等的就是六将军这句问话。连忙满脸堆笑地将老者进入永和坊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随后又说道: “别人干上一天活,都是两斤粮食,只有他,同样干一天,只有一斤七,所以,和他搭伙的小伙子,就给这老家伙起了这个外号……” 黄山寒闻言,忍不住一笑,他自幼读书还真是很少接触这些市井之中的事情,偶尔听闻,觉得很有意思。 队正见他露出了笑容,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壮着胆子,在黄山寒脸上笑容还没有消散的时候,略带谄媚地说道: “六将军,您说,他这也不想想他自己年老体衰,就想着一天比别人少三两粮食,这不才扑腾几下么!?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无非就是撞大运,要是能成的话,也就图那点粮食而已,嘿,六将军,您说,他们这点子心眼,可不全用在这里了么……” 黄山寒闻言,深深地看着这位队正一眼,随即一笑,大有深意地对他说道:“你干个队正屈才了,从今天起,升校尉吧,还是管着这些民夫……” 队正没有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道谢。 黄山寒却不再理他,转向了一斤七,面容也缓和了许多。 “至于你,也算是有功,把那两斤粮食补齐吧……” 说完之后,就要转身离开。 却不想,一斤七笑了,笑得很是随意,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的鄙视。 “用不着,杨某饭量不大,一天一斤七,正好,至于那剩下的三两粮食,要是归个堆,也不算小,正好能插上三支香……” 一斤七说完,所有人都愣了,什么叫归个堆插上三支香,这是要给谁上坟不成!? 六将军给他加了粮食,他不但不要,还说这个,真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 酱菜小二被被一斤七的话吓了一跳,愕然回首,只见一斤七已然昂首而立,挺胸负手,气度非凡,这哪里是什么平康坊出身的老者,分明就是一代宗师! 黄山寒的反应最快。 “你姓杨?” 不可置信的惊呼一声,就要转身。 却不了,一股独属于江湖二品小宗师的“势”勃然而发,将左近方圆八丈的范围全部笼罩,所有人顿时感觉一座大山压在肩头,根本难以移动分毫! 只见一斤七冷冷一笑,随机伸手摸向下颌,轻轻一扯,竟然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他原本微黑的面目。 “杨……杨凤楼!?” 所有人大惊失色! 如果说以前的时候,长安城中的大齐军民还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话,自从杨凤楼悍然击杀了黄氏八兄弟之中的三人,他已然成了大齐王国的第一号通缉犯,在长安城中,到处都张贴着他的画影图形。 这张脸一出现,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随即,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黄山寒,杨凤楼竟然出现在了永和坊,无论他是来干什么的,只要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以杨凤楼和黄氏一族的血海深仇,他就断然没有放过自己的道理,黄山寒不由得将头转向身边的两名侍卫,期待着他们能够如同二哥黄巢所说的一样,能够保障自己的安全,不过,现实的情况,却让他失望了,这两名侍卫,一名四品江湖武夫,一名三品江湖好手,在杨凤楼的“势”之下,根本毫无抵抗能力,不但一个个被杨凤楼牢牢控制,还都吓的汗如雨下,一看就已经被他吓破了胆。 就在此时,一声轻笑响起,杨风楼终于开口了。 “黄山寒,黄氏兄弟之六,我找你已经很多年了,可惜你一直待在黄家军之中,让杨凤楼难以得手,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也进了这长安城,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杨凤楼冷冷地看着黄山寒。 “上路吧,黄雀,黄武,还有黄伯义,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你们也不用急,用不了多少天,我就送黄巢去和你们团聚……” 说完之后,陡然一动,黄山寒的身躯,顿时化作一团血雾,只留下一颗头颅,滚落在永和坊的地面上,等着一双惊恐的双眼,遥遥望着宫城的方向……(未完待续。) 第475章山人自有妙计 杨风楼,又回到了平康坊右龙武军的秘密基地中,随身除了那张人品面具,还带着一斤七的粮食。 他击杀黄山寒之后,以自家赫赫威名与二品江湖小宗师的“势”,震撼住了永平坊中的所有人,就连奉命保护黄山寒的那两位江湖好手,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轻举妄动,随后杨风楼一句“此来只为黄家兄弟,与他人无涉”算是彻底瓦解了大齐方面的抵抗之心,黄山寒身边的护卫,以堂堂江湖三品高手的身份,竟然不敢激发自身的“势”,只能面带恐惧缓缓后退,他根本就不敢与杨凤楼争斗,反倒是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杨凤楼不杀他的承诺之上。 杨凤楼在永和坊所有人的面前,自然没有食言而肥,最后看了一眼黄山寒的头颅,上前一步,抓破了大车上的粮食袋子,还真弄出三两粮食,在黄山寒的头颅前面归了个小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暂时没有三支线香供在这里。 做完了这一切,杨凤楼这才飘然而去,当然,临走也没有忘了他的一斤七两粮食。 在右龙武军的地下基地中,顾阳羽看着搀着沙子的粮食,一阵无语。 杨凤楼还振振有词,这是他一天辛劳的报酬。 “你还能要点脸不?一斤七是一天的报酬,你才干了半天,好意思不!?” 杨凤楼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倒是和他接触更多的柴飞看出了一些端倪,他之所以能够做出这样类似小孩子的举动,完全是心情很好的缘故 “凤楼,你的心情很好啊?“ “能够手刃仇人,心情为什么不好!?” 柴飞听了,不过一笑,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你亲自前往永和坊,怎么样?情报确认了么?” 一说到正事,杨凤楼也收敛起嬉皮笑脸的状态,微笑点头。 “情报基本可以确认了,黄山寒亲口说那些粮食是送给尚让和黄从业的,我算了一下,那些粮食如果是第一批的话,足以支撑五万大军的前期消耗,正好佐证咱们从宫中得到的消息,黄巢要跑,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打开我大唐军卒对长安的包围圈,他把目标选定在了郑畋的身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尚让和黄从业,就会提兵五万,出击凤翔!” 柴飞一听,也不由得振奋,这样的军事行动,如果能够早一步得到情报,前期的战略优势很大,如果能够善加利用的话,不愁不打大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才是杨凤楼心情好的最主要原因。 真要是说起来,自从杨凤楼着手安排长安民众的迁移,随后又率领三千右龙武军潜伏在长安城中,压力最大的,必然是杨凤楼无疑,不但要尽可能地隐藏好右龙武军的行迹,还要不但组织各种行动,给黄巢的大齐保持足够的压力,按照杨凤楼一开始的构想,就用利用右龙武军多年监察江湖的经验,不断给黄巢找麻烦,甚至不断刺杀大齐中的各路官员,让整个大齐在长安城中人心惶惶,甚至,他还有偶尔亲自出手,不仅要为他的父亲杨烈报仇,还要震动大齐的高层。 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每一个决定,甚至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决定着人的生死,不仅包括大齐方面的,还包括这右龙武军各个成员的性命。 事实上,杨凤楼已然很长世间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了,尤其在刘老爹舍身殉国之后,他更是冷峻非常。 如今,整个长安的形式,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变化。 大唐要反攻,黄巢要跑! 整个的战略发展,正在向有利于大唐的方向发展。 这怎能不让他高兴。 击杀黄雀,黄武,黄山寒,不过是将国仇家恨混为一谈,从根本上来讲,还是要让大唐占据主动,这样的话,杨凤楼报仇才能更为顺畅。 如果黄巢的大齐被大唐赶出长安,杨凤楼就不用再考虑麾下三千人马的生死问题,只要借助大势衔尾追击,以他江湖二品小宗师的修为,足以追得黄巢兄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自然他也不用在承受如今这么大的压力。 能够侦察到黄巢下一步动向的情报,因势利导之下,就可以彻底打乱黄巢的部署,将他彻底推向兵败身死的深渊。 虽然确认情报,距离手刃黄巢还有遥远的路程要走,不过,总归也是胜利的曙光。 足以令每一个人振奋,自然,也包括杨凤楼! 顾阳羽也反应了过来,振奋之余,问道: “既然情报已经确认,下一步是不是应该将情报送出去了……” 柴飞点头,随即却有些惆怅。 “就是不太好送出去啊……” 事实上,正事由于右龙武军在长安城的大肆活动,尤其是杨凤楼亲自出手,击杀了黄家兄弟中的四人,现在的大齐风声鹤唳人心惶惶,黄巢却在暴怒之后,下令要抓捕杨凤楼,而大齐众人在无奈之余,只得加强了城防的盘查。 受此影响,右龙武军和长安城外界的联系渠道,已经被迫转入了休眠的状态,现在想要将情报送出去,只能启用这些渠道,危险不说,谁也不能保证最后的结果,最关键的,如果这个情报被黄巢的大齐方面截获,他们说不定就会改变战略部署,这样的话,这个情报就等于废了。 所以,情报必须要送,但是怎么安全地送出去,却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柴飞说完,杨凤楼和顾阳羽都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刚刚确认情报的喜悦,顿时回落,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杨凤楼突然开口。 “看来,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柴飞顿时摇头。 “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你在长安城中,你的存在,不但可以震慑大齐,也能够吸引黄巢的大部分注意力…… 如果你亲自出城,一旦败露,黄巢肯定能够猜到咱们已然洞悉了他的计划,这还不是把情报暴露么? 我觉得不妥……” 杨凤楼闻言,微微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未完待续。) 第476章大显身手,正在其时! 杨凤楼又杀了黄山寒! 这个消息一出,长安城顿时冰火两重天。 据说黄巢在宫城中暴怒,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泄愤,就连龙书案都给推翻了,他在太极宫中的怒气,自然层层下达,传到了几乎每一个大齐军卒的耳朵里。 不过相对于黄巢的暴怒,一般的大齐军卒,却是惧怕更多一些。 有心人一算,黄巢兄弟八人,有五个死在了杨凤楼的手上,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在长安城,就有一半人死于非命。 大齐的将领也好,出身盐帮的江湖好手也罢,甚至大齐的不同军卒,堪称人人自危,幸亏当初杨烈是死在了黄巢八兄弟的手上,杨凤楼如同疯了一般向他们进行报复,自算杨凤楼的目标不是自己,这要是被一位江湖二品小宗师怀恨在心,恐怕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这些人在暗自庆幸的同时,也都不敢掉以轻心,别的不说,潜伏在长安城的,除了杨凤楼,还有将近三千右龙武军,杨凤楼身为二品小宗师,自然不会和自己一般计较,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些右龙武军不会。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中,在各为其主的情况下,真要是死在了右龙武军的手上,恐怕连个给自己报仇的人都没有。 这种想法,虽然在大齐内部暗自流转,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成为了大齐思想的主流,最为直接的表现,无论什么身份的大齐军中人,都不敢欺压长安城的百姓,生怕再不经意间被右龙武军注意到,然后把自己的名字添加到必杀之人名单之中。 这种情况,自然被长安城的民众感觉到了,再加上有心人的可以引导,长安民众颇有种扬眉吐气一般的感觉。 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在长安的,虽然没有享受到杨凤楼迁移长安百姓计划的福利,不过在心中,也对杨凤楼,以及他身后的右龙武军心存好感。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现在,竟然又因为杨凤楼的原因,让大齐军卒不敢欺压自己,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更有数不清的长安民众对杨凤楼的好感倍增。 这其中,自然也有酱菜小二。 他的感触,最为直接。 杨凤楼化妆民夫潜入永和坊,一举击杀黄山寒。 这件事,在黄巢的暴怒之下,变得非常敏感。 大齐军卒虽然不敢追击二品江湖小宗师,却必须将所有人员都控制起来,一是详细了解其中的情况,二是仔细甄别,看看其中还有没有大唐方面的密探。 酱菜小二自然也在其中,甚至是大齐方面的重点关注对象,道理很简单,杨凤楼潜入永和坊之后,就是酱菜小二以多要半斤粮食的条件,换来了和他搭伙,别的不说,仅仅和杨凤楼一起劳作了半天的时间,就足够大齐方面对他另眼相看。 事实上,自从酱菜小二认出了杨凤楼,他就做好了不能轻易脱身的准备,落在大齐手中,再加上黄山寒不但是黄巢的兄弟还掌控着整个大齐后勤,这种重要的人物死在众目睽睽之下,酱菜小二甚至做好了被严刑拷打的准备。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大齐一方却是将他控制了起来,却几经询问,就对他置之不理,甚至过了七八天的时间,就将他放了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酱菜小二还以为大齐一方有什么阴谋诡计,准备以自己为饵,来牵扯出潜伏在长安城中的大唐势力,甚至目标直指杨凤楼! 所以他干脆回家,也不再去永和坊扛活,直接转入了休眠的状态。 又是五六天之后,酱菜小二这才发现,他想多了。 自己每天蹲守在家中,一起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他甚至冒险再一次前往永和坊,以讨要那两斤半粮食为由,准备来一招引蛇出洞,到了最后,竟然发现,根本没有人跟踪。 酱菜小二暂告安全之后,却也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他的老娘说出了其中的缘由。 酱菜小二的老娘原是左龙武军,从事秘密工作多年,堪称经验丰富。 她对酱菜小二遭遇的情况仔细分析之后,感觉应该是没事,也就是说,大齐一方在询问了酱菜小二之后,还真放过了他。 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 首先,就是经手这件事情的大齐军卒,收到杨凤楼等右龙武军的震慑,真的不敢乱来,在询问酱菜小二的时候,还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即便在黄巢暴怒的情况下,也不敢过于欺压。 其次,就要感谢杨凤楼曾经在咸通酒楼的那一次设伏,那一战,不仅仅击杀了黄雀,对整个长安局势影响最深的,便是彻底覆灭了大齐的密探司。 即便密探司在左右龙武军的眼中,就秘密战一项还很是稚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密探司的存在,多少都会让左右龙武军在行动上受到说多说少的限制,一旦覆灭之后,大唐一方潜伏在长安的秘密力量,已然彻底掌控了这座城市的地下势力,另外,也正是由于大齐密探司的覆灭,让大齐失去了所有秘密阵线上的专业人员,现在的情况是,就算大齐一方准备在众多民夫中甄别潜伏人员,他们也不知道是谁! 也就是说,杨凤楼的存在,使得大唐一方潜伏在长安城中的力量,可以为所欲为地做事! 酱菜小二听了,这才深切地感受到杨凤楼在秘密斗争之中的强大。 不过,他也不敢不小心谨慎,听了母亲的分析之后,酱菜小二采用常规方式和右龙武军接上了头,在上一级人员的安排下,又试探了一次,发现果然如同老太太的分析一样,大齐一方根本没有留意到酱菜小二的存在,竟然在杨凤楼击杀黄山寒的过程中,硬生生地任凭右龙武军的潜伏人员,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留了过去!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不但酱菜小二,就连右龙武军的上层人员都觉得不可思议,随后大家都慢是欣喜,能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了什么,说明黄巢的大齐已然完全放弃了秘密阵线的斗争,正是右龙武军大显身手的好时候! 自然,酱菜小二也又休眠状态之中被唤醒——他的新任务,到了。(未完待续。) 第477章接应任务 酱菜小二的任务很简单,到长安西门去接应一个人,有两套暗号,一套是确认接应人用的,一套是转移接应人用的。 酱菜小二一听,就知道,自己的任务,不过是一整套行动中的一环。 他加入右龙武军也有段日子了,知道右龙武军的很多行动都是按照《行动操典》严格执行的。 而在《行动操典》之中,如何接应人,有着专门的规定,算是非常重要的一项行动内容,具体的条款,包括六大类十七大项九十三小项六百七十三条细则。 在这其中,对接应任务,根据难度不同和保密程度不同,划分出了五个等级,其中,分环节接应,乃是第二等级,仅次于最高级。 按照一般情况,能够动用第二级别接应方法的,要不就是比较重要的行动,要不就是接应比较重要的人。 一想到这里,酱菜小二就忍不住又写心头火热,无论是重要的行动,还是重要的人,显然,右龙武军又要有大动作了! 再联想一下自己的亲身遭遇,酱菜小二更是激动,大齐一方的气焰,已然彻底被右龙武军压制住了,如果杨将军在亲手击杀了黄山寒之后,再次谋划了一个新的行动,正是要乘胜追击,彻底打垮了大齐方面的精气神!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大行动,目标任务,又会是谁,还是黄家兄弟中的一人么?要是能够直接针对黄巢,那就是更好了! 能够参与到这样绝密的行动中,酱菜小二有荣与焉! 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酱菜小二前往了长安西城门。 长安西门一带,自从杨凤楼伏杀黄武之后,就萧条得如同鬼域一般,就算那些原本滞留在长安的百姓,也纷纷搬离,根本不愿再这种发生过大战的地方继续居住,而大齐一方在收敛了齐军尸首之后,也不愿来这个曾经大败的地方,反正上面给出来的命令,只是固守长安西门即可,犯不上在这一带驻兵。 这倒是给酱菜小二提供了不少方便。 一路行来,除了街道和临街坊墙上偶尔出现地黑色血迹,酱菜小二愣是没看见一个人,原本不大的脚步声,却传出去好远,吓得路边野草丛中一阵接一阵的晃动,那是鼠兔之类的小动物在奔跑,不过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还是有点瘆人,要不是大日当空,恐怕酱菜小二也得被吓跑了。 虽然心中害怕,酱菜小二还是在规定时间之前,来到了规定的地点,只要再等三刻钟,他要接应的人就到了,酱菜小二耐心地伏低了身子,既保持着周身的紧张,又减少了力气的消耗,这也是他进入右龙武军之后,被培训出来的技能,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如今才算真正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紧张,能够让他在第一时间应对突发的情况,放松,却省下很多力气,可以让他潜伏更长的时间,怪不得右龙武军在最近几年声名赫赫,仅仅从这么一个姿势,就足以看出他们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就在酱菜小二正在心中感概的时候,街道之上,又是脚步声响。 他顿时一愣,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怎么就会有人来?难道不是要接应的人? 酱菜小二隐秘地从草丛中向外张望,待看清来人,不由得周身一震。 来人一共是两个,一位老者,一位大汉。 不同于酱菜小二隐藏行迹,两个人就走在街道的正中,神情放松,步履稳健,脚步声远远传出去,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走了过来。 老者,不认识。 最让酱菜小二吃惊的是,那大汉,身高六尺有余,面色微黑,正是杨凤楼! 杨将军?他怎么在这里?难道一会要接应的人,是他? 不可能吧?杨将军率领三千右龙武军以长安城外为战场,和大齐一方争斗,对长安城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到了极点,就算他要亲自执行行动也根本不需要别人接应。 难道杨将军预料到一会得行动将有损伤,不得不需要人前来接应? 但是,即便如此,也断然不会安排自己这个八品江湖武夫前来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酱菜小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也没有贸然现身,按照他的任务,他还要继续等待将近三刻钟的时间,然后被接应的人员才会出现,另外在承接任务的时候,上级特意交代过,暗号的发起人,是对方,也就是说,如果对方不主动提出暗号,即便是两人面对面,酱菜小二也不能有所行动,所以,即便他心头大震,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草丛之中。 酱菜小二的表现,被杨凤楼和那老者看在眼里。 早在他身形微震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发现了他。 两人相视一笑,沿着街道,继续向前。 就在他们和酱菜小二错身而过的时候,那老者却无意中轻咳了两声。 酱菜小二不由得再次大震,这个咳嗽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就在不久之前,听了足足一上午的时间! 一斤七! 酱菜小二眼中精光闪烁。 再将目光投向杨凤楼,果然发现了些许的不同。 杨凤楼本身长得俊朗,又历经多年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更是让的面容如同刀砍斧剁一般,那真是阳刚之气劈面而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杨凤楼本身的肤色有些发黑,再历经风吹日晒,更是明显,所以,他平常都是穿着黑色的衣物,一方面能够方便平日中的行事,另一方面,也和他的肤色相衬。 但是,今天的杨凤楼却穿了一身白衣,这样一来,显得脸上更黑了。 这一点小小细节,如果不留心的话,根本注意不到,不过在酱菜小二心中早有猜测之下,自然无所遁形。 酱菜小二心中早已了然,怪不得需要人前来接应,原来如此。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杨凤楼亲自参与的行动,到底是什么? 一念至此,酱菜小饵也顾不得其他,向前又移动了一段距离,正好能够看到长安城高大的西城门,就停在哪里,忍者心中的激动,仔细观瞧。(未完待续。) 第478章黄邺醉西城 杨凤楼和那老者,正大光明地走到了长安西门。 早被驻守的兵丁发现。 如今长安西门左近,萧条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结果有两个人正大光明的走了过来,大齐军卒想不发现都难,仅仅看到人影的时候,他们就已然上报给了西城门的守将。 西城门的守将,不是别人,正是黄邺。 杨凤楼在长安城中悍然出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击杀了黄家兄弟中的四人,黄巢在暴怒之余,却也心下凛然,对仅存于世的兄弟们,更是加强了保护,黄从业还好说,他本身就是将军,率领着黄家军的精锐驻守在城外,身在大军之中,安全性要好上很多,唯一让黄巢比较头疼的,却是黄邺。 黄家八位兄弟之中,只有他最是莽撞,有因为修习江湖奇功醉拳,天天酒不离手,时不时就会喝得酩酊大醉,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黄巢都有点不放心。 巧的是,黄武身死,长安西城还缺少一位守将 虽说这个守将的级别不会很高,但是位置很是重要,毕竟涉及到长安城门关闭与开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还需要甄别来往的百姓,真要是放一个不贴心的人在哪里,黄巢自己也不放心。 最终,黄邺就被黄巢安排到了这里,按照黄巢的想法,西城的守军虽然不多,也绝对算不得少,让黄邺镇守长安西门,不求他兢兢业业,只要他安分守己也就是了,毕竟黄家兄弟所剩不多,能够让他安全一点,黄巢心里也能痛快不少。 所以,黄邺就当上了西城门的守将。 一开始的时候,黄邺还知道小心谨慎,他曾经和杨凤楼接触不止一次,深知杨凤楼做事,不但有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韧,还出奇地缜密严谨,尤其善于用“势”。 他总是能在不可能中编织出一张天罗地网,将目标的周围全部控制住,最后才是致命一击,最可怕的是,杨凤楼的最后一击出手,别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完了,却不知道他的着眼点根本不在这里,往往还会有后续的动作,如同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一般,落在一处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只有所有目的全部达成,他才会如同巨龙一般,再一次隐身于九天之上,和他敌对的人,甚至跟在他身边的人,往往都会看一个云山雾罩,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通过复盘,才能看明白他全局的布置,最后不得不惊叹一声,果然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事实上,以黄邺对杨凤楼的认识,他如果想杀自己的话,无论自己躲到哪里,都难逃杨凤楼的追击,除非在武学一道拥有碾压他的优势,否则,一切都是虚妄。 可偏偏杨凤楼在武学上的天赋太出众了,从不谙武技到成就江湖二品小宗师,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一路的高歌猛进,简直让人心生绝望。 尤其到了后来,杨凤楼击杀黄伯义,又在永和坊砍了黄山寒,黄邺就已然破罐子破摔,阴谋诡计玩不过杨凤楼,绝对实力又在他之下,有这样的敌人隐藏在暗处,黄邺知道,杨凤楼早晚都会找上自己,尤其在黄伯义黄山寒相继毙命之后,黄邺的这种感觉更是明显,有的时候,他甚至希望杨凤楼能够早一点过来,这种等死的日子,他实在是不想过下去了。 如今,果然来了。 黄邺得报,有人接近西城门,来者正大光明,不过正是这种正大光明,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 睁开醉眼,黄邺一把抄起身边的酒壶,起身准备去看看。 结果等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城楼之上,却发现城楼上一片诡异的宁静,所有守城的军卒,都傻呵呵地看着城下,有人看到黄邺,如同见了鬼一般,嚎叫一声跑得远远的,不仅一人,几乎人人都是这样,不大一会,黄邺身前三丈方圆,竟然只剩下身后前来报信的亲卫一人。 黄邺忍不住喝骂,醉酒之下口齿不清,骂骂咧咧别人也听不太明白。 而他身后的亲卫,也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扒着头向下一看,顿时魂飞魄撒,一声惨嚎,嗖地一下就跑了,足足十丈开外,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的时候,脸上都没人色了,一双眼睛盯着黄邺,满是恐惧。 “都他娘要疯,是吧!?看见什么了,给你们吓成这样!?” 黄邺喝骂之后,也往下一看。 城下两人,负手而立,正面带微笑地向上而看。 双方目光一撞,黄邺顿时就是一个急令,片刻之间汗如雨下,那持续多日的酒意,也不翼而飞。 杨凤楼! 他果然来了! 黄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却在激动之后,慢慢回归了平静。 抄起酒壶,仰天而饮,任凭酒水洒落在前襟之上,一时之间,城头之上酒香四溢。 半晌之后,黄邺这才放下了酒壶,打了一个酒嗝,身体微微一晃,快速伸手在城墙上一撑,随即笑了。 “杨凤楼,哈哈……黄某等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本来还想请你喝上一顿酒呢,喏,你来晚了,酒没有了……” 说着,将手中的空酒壶一甩,直接扔下了城头,砸在地上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城下的杨凤楼一见他这个样子,也是笑了。 “黄邺,原来是你在这里……杨某不知道啊,要是知道的话,杨某早就过来了,喝酒就不必了,谁都知道你黄邺好酒,堪称无酒不欢,临死之前的这顿断头酒,怎么也得让你喝痛快了……” 黄邺一听,仰天长笑。 “好啊,还是你杨凤楼懂我,死在你的手上,也不算憋屈……” 说完,城头之上的黄邺和城下的杨凤楼,竟然同时大笑,仿佛他们根本没有谈论生死,而是多年不见得好友正在相互打趣。 两人笑过良久,笑声渐歇。 黄邺又打了一个酒嗝,开口问道: “说吧,杨凤楼,你在做什么?是来取黄某的项上人头么? 只管来就是了,还带什么帮手? 难道你还怕我给你设下埋伏不成? 这可不像你右龙武军杨猴子的风格啊……” 杨凤楼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开口。(未完待续。) 第479章给你个机会…… “说实话,杨某还真不知道是你黄邺在镇守西城……” 杨凤楼和身边的老者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这才重新抬头,直视城门之上的黄邺。 “杨某此来,其实,是送身边的这位老者出城…… 本想杨某在这长安城中,多少还有些薄面,无论是谁镇守西城,都或多或少地能够给杨某一个面子,放这位老者出城去…… 实在不行,杨某大不了再夺一次城门就好了。 现在看来,恐怕不用这么费事了,你黄邺在此,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想必这个面子,你会给杨某吧?” 杨凤楼说完,城楼上的黄邺差点气歪了鼻子。 什么叫你杨凤楼在长安城中还算有面子!? 现在长安城被大齐占据了,不知道么!? 谁又和你是老朋友? 你是大唐的将军,我黄邺是大齐的皇亲,见面之后,唯有刀剑说话,哪里来的交情? 说到底,你杨凤楼还不是要自持武力强行破门? 黄邺冷哼一声。 “杨凤楼,你好歹也是堂堂二品江湖小宗师,这种话说出口,你自己就不觉得丢人么!? 要想破门,直接动手就是! 我黄邺虽是一个五品江湖武夫,自然入不了你小宗师的法眼,但是职责所在,不敢私相授受! 来来来,你动手吧! 我就是要你看看,我黄家之人,并不全是黄雀那样的软蛋!” 杨凤楼闻言一笑,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黄邺,你黄家兄弟八人之中,就杨某的观察,除了你二哥黄巢之外,唯有你心中自有豪情万丈,说实话,虽然你生性鲁莽,要不是你兄弟和杨某之间有血海深仇,杨某还真想交下你这个朋友,只不过,可惜了……” 杨凤楼长叹一声,叹息声落地,他的眼神也重新变得锐利了起来。 “黄邺,相比你也知道,今时今日你我相见,杨某断然不会放你生还!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让不让我身边的老者出城,我都要拿你的项上人头去祭奠我爹,所以,你想死,却不用着急。 今天这城楼之上,除了你黄邺之外,还有不少大齐的军卒,你黄邺慷慨赴死,好啊,不过,你却要问问他们,他们是不是也想和你一起死?你再问问他们,谁敢与我杨凤楼正面一战!?” 杨凤楼越说越是坚决,口中的每一个字,在雄浑内力的激荡之下,化作一声声战鼓,凶猛地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边,到了最后,仿佛化作一道接一道的雷霆,震得所有人脸色苍白,那真是声威赫赫! 黄邺一时之间也被震得气血翻腾,勉强压下去之后,却也相当难受。 更加让他难受的,却是杨凤楼在一声怒喝之后,城楼上足足两千大齐军卒,竟然没有一人敢出一言。 随着黄邺的目光转向了他们,几乎每一个人在感受到黄邺的目光之后,都会低下头颅,仿佛黄邺看出他们眼中的慌乱一般。 黄邺一声叹息。 杨凤楼在长安城中出手三次,已然彻底摧毁了大齐的精气神,不管什么人,都不敢和他一争长短,别说那些普通的军卒,就是统领他们的队正、旅率、校尉,何尝又不是这样? 仅仅一个杨凤楼,就如同大山一般挡在了大齐的眼前,真不知道二哥黄巢谋求天下,到底有多少把握? 黄邺第一次有些后悔,如果在乾符元年不起病的话,也许自己八个兄弟,还能时不时地聚在一起喝上一杯吧? 就在黄邺胡思乱想的时候,城下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却是杨凤楼。 “哈……怎么样?黄邺,你大齐军中,除了你之外,可还有什么英雄好汉么!?” 一句话,问得黄邺哑口无言。 杨凤楼见状,又是一声轻笑。 “黄邺,闲话少说吧! 我只问你一句,我要送这位老者出城,你待如何!?” 黄邺心中不痛快,却被杨凤楼一句话激起了心中的豪情。 “职责所在,万死不辞! 杨凤楼,你不是要来拿黄某的脑袋么!? 来吧! 你杀了我,这长安城门的事情,我黄邺想管也管不了了! 他们敢不敢与你正面相抗,还是放你出城,那是他们的事情,我黄邺也不管。 不过,只要我黄邺还活着一刻,你就别想出城! 除非你跨过我的尸体!” 杨凤楼一听,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好。 “好! 黄邺,杨某果然没有看错你! 生死不过是小事,丢了精气神,还如何挺立在这天地之间? 就冲你的这份豪情,杨某给你个机会!” 说完,顺手一指身边的老者。 “看见他没有? 你来和他单打独斗,你赢,杨某转身救走,你输,生死有命,不得阻拦他出城! 杨某把他送到这里,也算是全了情意,能不能出城,就看他自己的了,而你,能不能在这一次活下来,也看你自己的了。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 杨凤楼说完,竟然真的退后一步负手而立,一副绝不插手的架势。 黄邺见状,不由得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凤楼竟然会把他身边的老者推了出来。 目光流转,黄邺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老者,只见他身高六尺,满头白发,一身黑衣,更显得黑白分明,自从和杨凤楼一起来到城门之外,就一直沉默不语,根本没有多少人留意到他,如今仔细一看,竟然有种峙如亭岳的气势油然而生。 这位,也是一个江湖好手! 黄邺自身乃是五品江湖武夫,平常时节又和二哥黄巢在一起见识多了江湖宗师小宗师,自然对江湖人的品级有种敏锐的感觉。 他没有注意到这位老者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到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位老者的修为,竟然不弱与杨凤楼! 黄邺不由得心中打鼓,以他五品江湖武夫的修为,恐怕难以抗衡。 不过,相对于对战杨凤楼,他知道什么事最好的选择。 “好!” 黄邺一语出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别的,只见那位老者已然飞身而起。 短途冲刺之后,“噔噔噔……”连续八步,竟然登上了长安城墙!(未完待续。) 第480章 老者登城而上。 黄邺顿时大惊。 他猜到老者不好对付,但是绝对猜不到老者的修为竟然如此高深,几丈上下的城墙,只不过八步就登了上来,这可是接近垂直的城墙啊,听声音,不知道有多少包裹城墙的青砖被老者踹碎,黄邺行走江湖多年,还真没有见过这样强悍的修为,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恐怕自家二哥黄巢,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黄邺来不及再想其他,飞身后退。 那老者刚刚登上城墙之后,根本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脚下发力,轰然冲向黄邺,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带起一阵阵骇人心魄的声势。 一拳。 已然出手。 黄邺一见,顿时一愣。 这一拳,沉肘在腰,旋转而发,声势惨烈,一往无前。 动作虽然简单,整个江湖之中,却没有多少人能够打出这种气势。 在黄邺认识的人之中,只有一人善于此道,而且每次出手,都是以这一拳为起手第一招。 这一拳,在他那里,有个奇怪的名字。 叫做,长锤! 黄邺顿时大惊失色。 “你是……?” 话还没有说完,长锤已到眼前,根本没有通用江湖二品小宗师的“势”,仅仅凭借雄厚的内力,长锤带起的风压,已然压迫地黄邺再也说不下去了。 黄邺顾不得其他,高举双臂,十字交叉,挡在身前。 “轰!” 一声爆响。 一拳。 仅仅一拳! 打断了黄邺的双臂,轰碎了他的头颅。 长锤之上携带的内力,全然炸开,竟然将黄邺无头的尸身轰出老远。 城头之上所有人都傻了,谁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强悍,一招,仅仅一招就击杀了黄邺,从他在城下开始冲刺到现在,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名五品江湖武夫,就被他一拳轰杀。 一气呵成! 所有人在惊骇之余,不免连连后退。 这位“老者”行凶之后,脸上的平静,竟然没有泛起一丝波澜,远远地望了黄邺的尸身一眼,随后又面无表情的扫视城头上的大齐兵卒,一时之间,竟然无一人敢和他对视,“老者”轻轻一笑,垫步拧腰,冲过了长安城西门的城楼,一个鱼跃,如同金翅大鹏舒展双翅,投向城外,不过片刻,早已消失不见。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城楼上的所有人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却听得城下有人长笑,一颗心,顿时又提了上来,城下还有一位爷呢。 杨凤楼! 好在杨凤楼果然言出必贱,他说要送老者出城,今天不准备如何,一见老者已然成功闯出长安城,长笑之后,便已转身,顺着来路离开。 城头上的大齐军卒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大家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汗透重衣,在春天清凉的风里,感到一阵阵的冰冷,很多军卒甚至难以支撑,直接扔了兵器倒在地上大口喘气,还有人始终保持这警惕,凑到城墙垛口出,神色复杂地看着杨凤楼慢慢走远,突然,从路边的草丛中蹿出一人,凑近了杨凤楼,和他一同远去,所有大齐兵卒这才确定,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从草丛里面窜出来的人,当然是酱菜小二。 他将城门处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尤其那“老者”一拳轰杀黄邺,更是看得他热血沸腾,不过,他也不敢贸然现身,直到“杨凤楼”走到近前,说出了他们早就定好的暗号,酱菜小二这才出现。 “出来吧,两斤半。” 酱菜小二现身之后,和这位“杨凤楼”对过暗号之后,这才在前面引路。 不过,酱菜小二却如何也压抑不住心头的好奇,总想问个明白,却又知道右龙武军的纪律,憋得他抓耳挠腮。 身后那位“杨凤楼”仿佛也感觉到了酱菜小二的异常,不由得哑然失笑。 “两斤半,过来。” 酱菜小二应声而动。 “杨将军,你叫我?” “杨凤楼”深深地看了酱菜小二一眼,嘿嘿一笑。 “揣着明白就别装糊涂了,我可不是什么杨将军,刚才出城的那个一个才是,想必你也早就看出来了…… 实话告诉你,杨猴子在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如果在城门处出手的话,有可能会露出端倪,这才亲自点了你的名,让你接应我离开,就是为了即便你看出什么来,也足以保密,从这件事上说,杨凤楼挺相信你啊?” 酱菜小二一听,笑得都快不会说话了,然后故作谦虚地说道:“当不得杨将军看重,小子有幸,曾经和杨将军一起劳作了半日,也曾和杨将军一起,从尚让麾下军卒的嘴里套出大齐军的下一步动向……” “杨凤楼”一听倒是乐了。 “你就是潜伏在永和坊的那一个啊,怪不得对杨猴子这么熟悉,嘿,他那个一斤七的外号,是不是你给起的?” 酱菜小二闻言,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杨凤楼”哈哈大笑。 “起得好!我告诉你啊,他那天回到基地,还真带着一斤七粮食,你说他堂堂一个从三品的将军,怎么能小气到这种程度? 嘿,说到他小气,这个猴子还没有给我吸收进右龙武军呢?不行,我回头得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发粮饷! 这不是使傻小子么!? 杨凤楼出城大杀四方,留我在城里假扮他,还得时不时地各处露个脸,多累……” 原来,杨凤楼准备亲自将情报送出城外,又怕黄巢察觉他离开而改变了出兵凤翔的部署,这才乔装打扮成为一个老者,然后让顾阳羽假扮成自己,大张旗鼓地送自己出城。 这样一来,即便黄巢知道有一位老者被“杨凤楼”亲自送出了长安,却也绝对想不到是杨凤楼亲自离开,这样的话,他即便心中有所猜测,也不足以让他改变了行军的部署。 只有这样,杨凤楼手中的情报,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来。 按照杨凤楼的安排,顾阳羽在送杨凤楼出城之后,还要在右龙武军的接应下,在长安城的四处转转,不为别的,就是让大齐方面相信他还留在长安。 而他自己,出城之后,已然直奔凤翔(未完待续。) 第481章郑畋果然一书生 杨凤楼已经离开长安。 但是长安城中,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其他人都还被蒙在鼓里,这也是顾阳羽的功劳。 自从他一再向发觉端倪的酱菜小二要求保密之后,便在右龙武军的安排下,不断出现在长安的各处,有的时候造出无意中被人发现的假象,有的时候大摇大摆地出现,甚至很凭借着自身三品江湖高手的强横,击杀了大齐的一名官员,也就是平常人修为不到,根本难以区别二品和三品之间“势”的不同,一看顾阳羽改扮之后,与画影图形上的杨凤楼别无二致,就以为他就是那凶名赫赫的右龙武军杨猴子。 经过顾阳羽这么有意无意地一闹,大齐方面更是人人自危。 作为天子,黄巢更是焦头烂额。 没有占据长安建国大齐的时候还好,黄家军还能转战天下无往不利,结果一在长安建立大齐,身边的黄氏兄弟竟然接二连三地死在了杨凤楼的手上,甚至杨凤楼杀人的范围,竟然已经扩大到了大齐普通官员的头上。 最让人恼火的是,黄巢坐拥十万大军,就是逮不到这个上蹿下跳的杨猴子,演变到现在,大齐方面的人甚至都难以与他抗衡,只要听到杨凤楼的名字,就一个个闻风而逃,在这种情况下,黄巢就算再次戒严长安,想要抓住杨凤楼,也是有心无力。 就这样,黄巢只能看着大齐方面的士气一点点低落下去,除了暴怒,别无他法。 看来,只要有杨凤楼在这长安城中,这长安,算是不能待了。 好在,就在此时,尚让和黄从业的人马,已经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击凤翔。 黄巢亲自拜将,在践行宴后将尚让和黄从业又留下以示恩宠。 在三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黄巢特意再次交代,这次出兵,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方面,这是大齐立国之后的第一次征战,事关大齐荣耀,容不得半分疏漏,另一方面,现在长安城中大齐人员,已然被杨凤楼率领的右龙武军全面压制,甚至丢失了正面相抗的勇气,急需一场大胜提升士气,否则的话,后果不堪想象。 黄巢甚至说,之所以选择郑畋的凤翔军作为第一个对手,除了以前在朝会上谈论过的好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郑畋本就是一个书生,统领凤翔军,不过是出于家国情怀,真说有什么军略,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以这样的人为对手,又出动了大齐精锐五万人,命令尚让和黄从业这样久经战阵的将帅亲自率领,就是要一战功成! 对于此战,黄巢的信心很足,在他看来,现在的问题,不是如何击溃凤翔军,而是如何打出大齐军的气势,如何打出大齐军的风采,最重要的是,要活捉郑畋,或劝降,或斩杀,都能让大齐方面气势重振。 到了最后,黄巢甚至要求尚让和黄从业轻装上路、直扑凤翔,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溃郑畋。 尚让听了,却有些犹疑,征战之事,应一切求稳,兵书上说得好,要以我之胜,胜敌之不胜,说白了,就是做好自己能够做好的一切准备,寻找敌人没有准备到位的弱点进行攻击,古往今来,哪里有要求速胜的道理? 不过,尚让也知道黄巢是被杨凤楼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场大胜之上,要借助大胜的余威整顿大齐,这才有些急功近利。 一念至此,即便尚让心中并不认同黄巢的指导,却也只能和黄从业一起应承下来,毕竟黄巢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那郑畋不过是一个书生,根本不懂如何带兵打仗,这样的人,甚至不足以被称作敌人,对待他,没有必要过于谨慎。 第二天,尚让和黄从业,率领人马,兵出长安,直奔凤翔。 果然如果黄巢的要求一般,行军速度很快,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到了凤翔,就能开战,开战就能胜利一般,根本没有把郑畋的凤翔军放在眼里,与其说是出兵,不如说是剿匪。 那就叫一个气势如虹。 尚让甚至害怕大齐军队过于嚣张,把郑畋的凤翔军吓跑了,这要是他们根本不敢与大齐军正面开战,反而在凤翔一带展开游击,或者固守城池不出,却是要麻烦许多。 不过,尚让所能预料到的最坏情况,根本没有出现。 郑畋果然一书生! 他闻得大齐军气势汹汹而来,竟然整备凤翔军,出城迎战! 尚让顿时大喜过望,命令全军,再一次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双方兵马,在龙尾原相遇。 凤翔军果然一战而溃! 人数不足,装备稍差,在足足五万气势如虹的大齐军面前,他们甚至都没有死战到底的意识,被大齐军一个冲锋,就冲垮了阵线,哭爹喊娘地溃败。 尚让一见,立刻全军追杀,准备一鼓作气,夺下凤翔,最关键的,还要活捉郑畋! 在这种情况下,尚让发现,他和黄从业,终究是高估了凤翔军,果然一头绵羊带领一群狮子,也不过是一群食草动物而已,看来黄巢所要求的速胜,就在眼前! 一念至此,追击更是坚决,即便面前出现了一片密林,尚让也没有传令收兵。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正是穷追不舍的好时机,什么风林莫入,在眼下就应当宜将奋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结果,大齐前锋刚到密林,顿时四面就是一片喊杀声四起。 前后左右,无一不是唐军旗帜。 这是埋伏! 尚让和黄从业顿时大惊。 只见四周里旌旗招展喊杀震天,急切之间,根本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唐军埋伏在这里。 就连那些被追杀得狼狈之极的唐军,也在众多将佐的勒令下转身迎战,哪里还有刚才狼狈不堪的样子,一个个变得龙精虎猛! 中计了! 原来凤翔军从一开始就准备诱敌深入,为的,就是将所有大齐军带进唐军的埋伏之中! 最让他们惊骇欲绝的是,在正面密林中转出一人,身高六尺有余,面目微黑,手中提着一条如意金箍棒! 正是杨凤楼!(未完待续。) 第482章逃 身边传来一声声呼喊,一声声惨叫,都让尚让在心头滴血。 这些都是自己最忠心的侍卫啊,很多人甚至在乾符元年就开始追随在兄长尚君长的左右,等到他殒命狗脊岭之后,又义务犯规地追随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不知道历经过多少风风雨雨,他们都始终站在自己的身边,却没有想到,今天,在龙尾原,竟然死伤惨重。 这些人,与自己虽然名为主仆,却实比兄弟,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有怎么能不让尚让心痛。 而更加让他心痛的是,大齐军在龙尾原的这一场惨败。 足足五万人啊,全是大齐军中精锐,就这么没了! 尚让却也无可奈何。 自从杨凤楼现身龙尾原之后,大齐军顿时就士气全无,更有甚至,有的士兵直接扔了武器投降,随后杨凤楼一举手中如意金箍棒,包围圈中的唐军齐齐一声呼喊,吓得大齐军直接开始溃败。 整整五万人的溃败啊,堪称山呼海啸一般,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挡。 尚让本还想着重新振奋军心,以足足五万人马杀出重围,结果他无奈地发现,自从杨凤楼一出现,一切都已经不受控制,所谓千军万马避白袍,也不过如此。 兵败如山倒! 几乎在第一个瞬间,这五个血淋林的大字,就出现在尚让的脑海之中。 怎么办? 活命要紧! 至于其他,再说吧…… 最后,尚让在身边亲卫舍生忘死的拼杀中,冲出了重围,亡命逃窜。 在冲出重围的时候,尚让能够明显感觉到,包围他们的唐军人数并不多,整个包围圈也没有想象中的坚固,如果大齐军五万人马能够结成一股绳,冲出重围,根本不是问题,此战过后,损失惨重是必然,不过要是能够重整人马,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只可惜,由于杨凤楼的存在,大齐军也没有如果了…… 一想到杨凤楼,即便尚让心中心疼身边的亲卫,却也只能咬着牙要求他们加快速度,因为尚让知道,杨凤楼一定会来找自己。 他乃是大齐的大司马,又是本次出兵凤翔的统帅,抓到他或者杀了他,才能保证龙尾原大战的最终胜利,也能保证尚让不会收敛溃败的人马而重整旗鼓,以尚让对杨凤楼的了解,算无遗策的杨猴子,断然不会放过自己。 即便不愿意,尚让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列阵而战,杨凤楼自然不可怕,但是在现在这种乱军之中,一个江湖二品小宗师,绝对恐怖到了极点,更何况,这位小宗师,在大齐军中素有杀神之称的杨凤楼。 说句没志气的话,在溃败的大齐军中,杨凤楼说话,甚至比自己这个统帅还好使! 他绝对不会找不到自己! 而杨凤楼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出现,他一定是去找黄从业这个杀父仇人报仇去了! 杨凤楼和黄家兄弟的仇怨举世皆知,而且他在报仇这一件事情上,也显现出足够的坚决和狠辣,只要有机会击杀黄家兄弟,杨凤楼根本不会放过,而且只要是黄家兄弟中的一员,无论是谁,他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追杀。 而现在,整个大齐军溃败,黄从业也必然和自己一样亡命而逃。 在自己和黄从业之间进行选择,杨凤楼必然去追杀黄从业! 一想到这里,尚让无比庆幸,黄巢竟然让黄从业和自己一起出击凤翔,要不是这样,恐怕杨凤楼早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而现在,既然事不可为,能不能逃脱杨凤楼的魔爪,就要看自己能不能在杨凤楼追杀黄从业的这段时间内,逃出足够的距离! 一念至此,尚让再也不犹豫,向前,向前,再向前!甚至壮士断腕一般命令亲卫分出人马阻挡追兵! 就这样,一路逃亡,一路分兵,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尚让的心也越来越痛,却也一直狠这心咬着牙,坚决不回头。 可惜的是,即便尚让想尽了一切办法,承受了难以承受的代价,却终究难逃天网恢恢。 离开龙尾原足足二十里,身后唐军的追击都没有那么坚决的时候,尚让刚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得身后唐军爆发出一阵欢呼。 “杨将军!” “杨将军!贼酋就在前方!” “杨将军!……” 尚让听了,不由得一声长叹,终究还是没跑了。 勒住缰绳,任凭胯下宝马急促着喷薄着粗气,轻轻拍了拍马颈,顿时一手大汗,这个老伙计,也累坏了。 尚让一停,身边的亲卫也都停了下来,还有很多在意外之中,打马冲过了尚让,却也紧急勒住缰绳,兜转了回来。 “二少爷,快走!那杨凤楼追上来了!” “二少爷,您先走,属下前去抵挡一阵!“ “二少爷,坐我的马……” 身边亲卫一个个大急,言语恳切神色仓皇,还有人直接下马,牵着战马就来到了尚让的马前。 尚让看着他们,心头不由得一酸。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如今这般穷途末路,他们不离不弃,竟然没有一人愿意独自逃命,这份忠心,这份真情,让铁骨铮铮的尚让,也不由得泛起了泪花。 “不走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谁能跑得过他杨凤楼?” 尚让开口,言语中颇有些认命的味道,听得周围亲卫大急。 那已然下马的亲卫,更是一把抓住了尚让战马的缰绳,带着哭音大声说道: “二少爷,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这一场,咱们中了杨凤楼的阴谋诡计,咱们认了就是,二少爷您千万不可消沉啊,咱们兄弟,还等着您带着咱们给大少爷报仇雪恨呢!” 说完之后,也不管尚让,竟然对着周围的其他亲卫一拱手。 “咱们兄弟多年,虽然不是一年同胞,却比亲生兄弟们还要亲近,老王曾经说过,给大少爷报仇之后,咱们就陪着二少爷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买上几亩田地,也过过田舍翁的日子…… 不过,我老张恐怕不能陪着众位哥哥和二少爷了…… 最后只说一句,请众位哥哥保护好二少爷! 我老张,先走一步!” 说完之后,抽出随身的兵器,返身向后冲杀而去。 “张七哥!” 尚让的眼泪喷涌而出,连忙转身。 只见杨凤楼已然追击到身后,正面对着飞蛾扑火而去的亲卫张七。(未完待续。) 第483章张七 可惜的是,很多时候,拼命仅仅代表一种态度,却不代表一种结果。 亲卫张七,虽说是一名五品江湖武夫,放到江湖上也算是一城一地的顶尖高手,但是在杨凤楼面前,根本不够看。 只不过随手一击,就打落了张七手中的长刀,杨凤楼脚下不停,一路前行,一只右手如同钢箍一般死死扣住张七的脖子,竟然推着张七飞速倒退,直至尚让马前八丈,才停了下来,就这么掐着张七的脖子,悬在空中,不管他的挣扎,杨凤楼冷冷地看着眼前尚让这一伙人。 尚让甚至可以看到张七通红的两只耳朵,那是呼吸不畅血脉沸腾的结果。 八丈。 又见八丈。 江湖二品小宗师面前的生死线。 尚让越过张七的肩膀,直视古井无波的杨凤楼,不由得一声苦笑。 终究还是跑不了了。 一念至此,翻身下马,向前连走三步,踏入了独属于江湖二品小宗师能够绝对掌控的范围,昂然开口。 “杨凤楼,今日之败,我尚让认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你追过来,为的是尚让这颗项上人头,莫要连累了尚某身边的这些兄弟!” 杨凤楼闻言,冷冷一哼,一松手,把张七扔在脚边,顿时就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尚让这才注意到,杨凤楼的另一只手上,一直拎着一颗人头,发髻蓬松满脸血污,看不清面目,不过在这足足五万人溃败的战场上,有资格被堂堂二品小宗师一直带在身边,恐怕除了黄从业,再无他人了,不,还有一个,就是自己。 此时,他的亲卫也纷纷下马,刀枪并举来到尚让身前,布成一个简单的阵势,将尚让保护在身后,一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尚让再次苦笑,在江湖二品小宗师身前八丈的范围内,相对位置根本不重要,谁在谁前面,都难逃杨凤楼“势”的绝对掌控,他们此举,一方面是忠心,另一方面不过是谋求些心理安慰而已,没用的。 就在此时,追击而来的唐军也永乐上来,将尚让一行人牢牢包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杨凤楼,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能够决定尚让等人生死的,只有他。 尚让也在看着杨凤楼,目光很是复杂。 乾符三年,他化名杨天权潜入王仙芝的答应,脱身赛卧龙道长身后搅动风雨,茫然无知的尚让,因为大哥尚君长的关系,还出手帮过他一次,那个时候的杨凤楼,不过是一名五品江湖武夫,还需要通过他的巧玲珑心来利用身边的一切,而如今,他已然成就了江湖二品小宗师,甚至还曾经亲手斩杀了江湖宗师王仙芝,,当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当初一个跟在赛卧龙身后的小骗子,现在竟然能够一言可决多人生死? 而最让尚让心中不甘的,却是自家的大哥尚君长,就死在他的手上! 谁不知道赛卧龙和杨凤楼在王仙芝大营中随意出入,就是因为尚君长的照顾么? 尚让真的想开口问问杨凤楼,他在斩杀大哥的时候,心中可有一丝一毫的震动? 可是,尚让终究没有开口。 男子汉大丈夫存活于天地之间,讲究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大哥的血仇不能亲手报却,又何必做那弱者姿态? 难道将所有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人的良知上面? 那还练什么武,起什么兵!? 如今看来,只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只可惜无力为大哥报仇,甚憾! 杨凤楼在尚让的目光中,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对他们所说,而是向着唐军。 “你们……都退去吧,这里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了……” 周围唐军闻言,顿时一愣,穷追二十里,终于围住了贼酋,却让大家退去?谁都没想过要和杨凤楼争功,不过尚让身边亲卫,不也是军功封赏么? 不过,杨凤楼率领区区三千凤翔军击溃大齐五万人马,在军中声威正隆,这些追击而来的凤翔军,也不敢多说什么,带队的校尉很是干脆地抱拳行礼,便带着麾下军卒远离。 不多时,唐军已然走远。 而尚让等人,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因为杨凤楼依旧在场,仅他一人,就足以击杀在场的所有人。 随着唐军的远离,所有人都知道杨凤楼要图穷匕见了,不由得更加凝神戒备,一时之间,整个场面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只有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响起,让整个场面更加凝重。 张七就倒在杨凤楼的脚边,经历了一番生死轮回,他也知道自己断然不是杨凤楼的对手,恢复之后,竟然懒得起身,就这么躺在那里,斜着眼看着杨凤楼,满脸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混不吝。 随着时间的延长,杨凤楼一直没有开口,张七受不得这种凝重,倒是先张嘴了。 “杨猴子,你到底要干什么?给句痛快话,何必这么婆婆妈妈的!不就是一个腕大的伤疤么,你看看你家七爷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杨凤楼倒是笑了,他从这位张七的身上,倒是看出一些牛四的影子,一样的能耐不大口气不小。 “你怎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张七闻言一撇嘴 “你杨猴子大晚上不睡觉,杀了黄从业又来追我家二少爷,说到底,不就是来杀人么? 还说什么成全不成全…… 难道说江湖二品小宗师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怪不得你家七爷练武多年,终究是一个五品江湖武夫而已,就这份口是心非的能耐,比你们差得远了! 不过,杨凤楼,七爷还得告诉你,七爷根本不怕死! 打不过你,是七爷学艺不精,但是,你要是想用死来威胁咱们,你可就打错了算盘!” 杨凤楼闻言,哑然失笑。 张七这货,倒是什么都敢说,一句“江湖二品小宗师,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不但骂了自己,还把黄巢给扫了进去。 杨凤楼笑过之后,却转向了尚让,轻声一句,却如同石破天惊。 “杨某此来,不是为了杀人……”(未完待续。) 第484章仇人?恩人? 杨凤楼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张七更是长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凤楼。 在他的认知里,杨凤楼此人虽然阴险狡诈,不过也言出必贱,说是要给父亲杨烈报仇,硬生生地从一个不谙武技之人成就了江湖二品小宗师,黄家兄弟被他杀了个七零八落,江湖宗师王仙芝更是被他亲手斩杀,现在算起来,他的仇人,只剩下了黄巢一人,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区区五六年的时间,简直是当今江湖的一代传奇! 现在,他竟然说,此行不是来杀人,难道说,他要放了尚让二少爷? 一念至此,张七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为杀人,那你来干嘛?” 杨凤楼一笑,又将目光转到张七的身上,所答非所问地说道: “刚才的时候,我听你说,你们要解甲归田?” 张七咧嘴一笑。 “我们兄弟们是论过这件事,等一切事情都完了,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安顿下来,开上几亩田,种地酿酒,买也好,抢也好,一人弄一个婆娘给兄弟们生孩子,等到孩子们长大,就在兄弟们中间嫁娶…… 我们算过,这一辈字杀戮过多,不知道多少仇人化作厉鬼,就在黄泉路上等着我们呢,所以,就不埋回祖坟了,省得被别人打上门,惹得先人不宁…… 我们就像埋在一块算了,生前是兄弟,死后也抱团,养那些孩子,也是为了四节香火不断……” 张七在生死之间,真的是放开了一切,杨凤楼一问,就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把对未来的展望说了零碎又真实,他的这些还,听的杨凤楼津津有味,听得尚让一伙人心有戚戚然,这样平静的生活,谁不想过?但是,谁又能如愿以偿? 张七说了半天,神色突然一动,闭上嘴沉吟片刻,眼神从温情又重新变得锐利,带着一点点复杂,也有一点点坚决。 “但是……” 张七突然停了下来,却将目光转向了尚让。 尚让顿时接口。 “……这一切的前提,是要给我大哥报了仇之后!” 一句话,顿时将有所缓和的气氛冲散,整个场面重新变得凝重,甚至其中还多了一些火药味,仿佛一经点燃,就会爆裂开来! 好吧,报仇! 仇人就在眼前,却无力杀贼,甚至自己的生命,也掌控在仇人的手中。 但是,尚让还是说了出来,在他明知道这一句话有可能惹怒杨凤楼,给大家招来杀身之祸,他还是说了,说得义无反顾! 不过,尚让说完之后,却略带歉意地看了看身边的这些亲卫,最后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张七。 “七哥,对不住了,可能咱们没有机会种地了……” 张七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少爷,您说什么呢!?我们兄弟受了大少爷多少恩惠!?为他报仇,乃是理所当然,只是可恨仇人势大,我等力不能及,不过,哪又有什么关系,命该如此而已!二少爷你莫要再说什么其他,咱们兄弟虽然没有杀了仇人,不过能够死在一处,却也是老天待咱们不簿了!等到了下面,咱们兄弟和大少爷相聚,我们兄弟还要追随在大少爷和二少爷的身边呢……” 张七一语出口,尚让身边的亲卫也都纷纷开口。 “不错!生死何惧!?为了大少爷报仇,死得其所!” “种地有什么好的,以前你们说的时候,我就不乐意,现在正好,一了百了!” “二少爷,别犹豫了,他杨凤楼有什么了不起?难道刀子捅不进去,咱们动手吧……” 尚让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双眼直视杨凤楼,这就要下令。 却不想,杨凤楼突然动了,飞起一脚,踹在张七的胸口。 张七被传出去一溜滚,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他却笑了。 “杨凤楼,你终于动手了么!?哈哈……还说什么不是为了杀人而来,你骗谁!?来来来,这一脚,力量不够,你再来!” 杨凤楼听了,却是冷冷一笑。 “想死在杨某的手上?你还不配! 杨某这就把你抓了,带回唐营之中,莫要妄想什么明正典刑,你也就配让随军火头军结果性命,哈哈……此番大胜,郑畋必然犒劳三军,一定要杀猪宰羊,到时候,把你打断四肢扔到猪羊群中,等到火头军宰杀牲畜的时候,顺便送你赏黄泉!” 张七闻言,顿时大怒! “杨凤楼,你也是堂堂江湖二品小宗师,怎可如此下作!? 要杀就杀,一个痛快而已! 何必如此羞辱你家七爷!? 你要是让我死在奴隶人之手,张七就算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杨凤楼听后却笑了。 “你张七不过是一亲卫,在江湖上默默无名,尚且在意自己的死法,我来问你,尚大哥号称忠义千秋,在江湖上声名赫赫,难道,他就不在意么!?” 一句话,问得张七哑口无言。 杨凤楼却将目光再次转向了尚让。 “尚大哥兵败狗脊岭,被唐军擒拿之后,要开刀问斩,杨某恰逢其会,就在东都洛阳,自然要前往一送。 尚大哥临刑之时,不愿死于奴隶人之手,请我行刑, 杨某无能,不能影响朝堂放了尚大哥,无奈之下,只能出手…… 这便是尚大哥死在杨某手上的真相!” 尚让听了,顿时呆若木鸡 他只知道大哥尚君长是被杨凤楼所杀,具体的细节,却不清楚,如今听了他这么一说,却发现,非常有可能就是真相! 尚君长前往洛阳商谈投唐之事,一个是王仙芝的命令,另一个是老龟的蛊惑,再有就是当时的东南剿贼行辕招讨使宋威的暗中布局,真要是说起来,还真没有杨凤楼什么事情,当时的他虽然身在狗脊岭,却也被老龟污蔑通敌,是硬生生杀出去的,几经辗转之后到了东都洛阳,更是在宋威面前斩杀了老龟,而当时大哥尚君长已然被俘,难道……难道……自己的仇人,不是杨凤楼!? 一想到这里,尚让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王仙芝死在了杨凤楼的手上,老龟也死在了他的手上,据说宋威身死青州,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最关键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在各为其主的时候,还能答应大哥尚君长的要求,让他没有死在奴隶人之手,最后死得很有尊严,这又是一份大大的人情。 而且,以尚让对大哥尚君长的了解,在临死之时,绝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如此算来,杨凤楼不但不是自己的仇人,还是恩人?(未完待续。) 第485章远离长安,种地去! 尚让众人,一时之间傻在了那里。 那张七也惊讶地长大了嘴,他虽然在生死之间表现得很是鲁莽,却终归不傻,杨凤楼一语出口,在结合着他刚才吓唬自己的话,即便张七对杨凤楼成见颇深,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可能就是真相。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原本的想法,和尚让众人都一样,都以为尚君长就是死在杨凤楼的手上,他就是大家的仇人,结果现在一看,情况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让他长久以来的认知完全崩塌。 在这种情况下,张七还抱着最后的意思侥幸,一句话脱口而出。 “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杨凤楼闻言,顿时傲然一笑。 “杨某进入行走江湖五六年的时间,言必行行必果! 杨某不才,正式说过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 关于尚大哥的情况,便是事实,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于杨某丝毫无碍。 说句实话,要不是尚大哥曾经有恩于杨某,尚让你又是尚大哥唯一残留在世的亲人,杨某才不会刻意前来和你等解释。 杨某也不曾妄想和你等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尚大哥的头颅,就是杨某亲手砍下来的,你们如果还想着杨某报仇,杨某接着就是。 杨某只是在想,尚君长乃是一代忠义大侠,虽然身死狗脊岭,却不丝毫不影响他忠义千秋,尤其是临死之前坦然以待,还不愿折辱在奴隶人之手,这一份骄傲,不应埋没,这才和你等多说了两句。 还是那句话,信与不信,我杨凤楼,不管! 杨某只是将尚大侠临死时的情景告诉你们,仅此而已。” 杨凤楼说完,尚让等人都沉默了。 正所谓无欲则刚,杨凤楼一不想给自己正名,二不想和尚让化解仇怨,现在的情况,又是只手操控着尚让等人的生死,他还真没有必要说什么假话。 况且,他还用自己的名声作保!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很容易戳穿,只要找到原本安排行刑的刽子手,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杨凤楼根本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用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所以,尚让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之后,在心中的最深处,已然倾向相信杨凤楼了,只不过,尚君长终究是被他砍下了头颅,如果就这么让尚让待杨凤楼如恩人,尚让真的做不到。 不过,尚让还是长叹一声之后,对这杨凤楼深施一礼。 “无论怎样,杨将军将我大哥临刑之际的情况如实相告,尚让感激不尽!” 杨凤楼没动,生生受了他这一礼。 尚让一礼过后,起身深深看了杨凤楼一眼,突然有种失落用上心头。 以前的时候,他在尚君长羽翼的保护之下,一心研究自己所喜欢的军略,对于江湖征战的兴趣始终不大,自从尚君长殒命,他却突然在一夜之间长大,不但要担负起大哥的血海深仇,还要担负起一直以来追随者自家兄弟的这些亲卫的生活,而鞭策他不但向前的动力,就是为了大哥尚君长报仇! 结果,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原本的仇人,不再是仇人,而真正的仇人,却全部死在了杨凤楼的手上,一时之间,尚让只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无一事可做。 目光掠过杨凤楼手上的人头,那是黄从业,曾经和自己秉烛夜谈,也曾和自己争论不休,还在战场上配合自己大杀四方,如今,他只剩下一颗头颅,再不能大笑大哭大飞扬。 也许,这也不错。 尚让的心头,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杨将军,事已至此,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吧?我尚让感谢你让我临死之前再无遗憾……来吧!” 说完之后一扯前襟,露出胸膛,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 却不料,杨凤楼摇了摇头。 ”杨某说过,此来,不是为了去你等性命!” 尚让闻言顿时一愣,随后就听得杨凤楼继续说道: “杨某此来,乃是为了报却尚大侠当初杨某的恩情。 首先,就是要把当日的情形如实相告。 第二,却是告诉你尚让,最好远离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别看他黄巢还占据着长安,经此一战,大齐军中的精锐损失大半,黄巢即便有盐帮在暗中相助,却也再翻不起什么风浪,只待我唐军人马合围长安,就是黄巢灭亡之日。 尚大侠曾经对杨某有恩,杨某不愿看到他唯一在世的亲人给黄巢陪葬,所以,今天才找了这个机会,正式提醒你尚让一声,只希望你能够听杨某的一句劝,无论是以后你浪迹江湖还是隐姓埋名,终归能够留下一条性命。 这一次,就当做杨某给你的最后一言。 如果你不听的话,毕竟你我各为其主,如果你还死心塌地地跟着黄巢,下一次见面,就是杨某为国杀贼之时!” 说完之后,杨凤楼竟然不再管尚让,直接飞身离开。 尚让一众人都傻在了原地。 他们千算完算,万万没有想到,杨凤楼在溃败的乱军中找到自己一行人,竟然就是为了说上这么一句话。 尚让在震惊之后,半晌沉默不语。 杨凤楼所说的,他何尝不知道? 一战丧师五万,这件事,对大齐来说,绝对是一个强横的打击,绝对能让黄巢伤筋动骨。 再加上唐军马上就要合围长安,黄巢和大齐的前途,当真是一片暗淡无光。 最关键的是,尚让从这一战中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大齐的军卒根本毫无斗志,如果对阵唐军的时候,还算好说,一旦遭遇逆势,根本就是闻风而逃,尤其在杨凤楼一现身之后,大齐的军阵,更是全面崩溃。 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暂时不考虑杨凤楼的因素,等到唐军合围长安,又有多少齐军能够拼死一战? 况且,不考虑杨凤楼可能么? 他乃是大唐的将军,又和黄巢有私仇,在整个天下,就剿灭黄巢一事,恐怕杨凤楼乃是最热心的。 大齐的局势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么一个杨凤楼,最后的结果,还用多说么!? 现在看来,大齐的覆灭,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看来杨凤楼特意前来警告自己,确实是出于报恩之心…… 正在尚让胡思乱想的时候,张七跑了过来。 “二少爷,咱们以后怎么办?” 尚让抬头,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脸轻松地说道: “种地去!”(未完待续。) 第486章 大军围城 龙尾原一战,黄巢一方五万人马全军覆没,一正一副两名元帅,黄从业被杀,尚让失踪。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整整五万人,一战就没了? 就算是五万头牲口,也得杀上半天吧? 郑畋是怎么做到的? 凤翔军是怎么做到的? 大唐,是怎么做到的!? 无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大唐天下一片欢腾,而长安城,却愁云惨淡。 黄巢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大齐,恐怕要麻烦了。 一战葬送了大半精锐,这种事,只要有时间,有毅力,并不是不能应对,但是最让黄巢心痛的是,他手上没有可以整军的将领了。 他之所以在王仙芝败亡之后,收留了和他积怨颇深的尚让,就是因为在整个黄家军中,出了黄从业之外,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优秀将领,而黄从业虽然相对他人强了很多,却最是善于练兵而不善于作战,看看黄家军在乾符五年之前被唐军撵得跟兔子一样,就知道黄巢兄弟除了一支忠心耿耿的军队之外,根本难以和唐军列阵而战,在那段时间中,只要是正面对战,几乎是打一场输一场! 而这种情况,却在尚让到来之后大为改观。 别的不说,尚让初至黄家军之后,就带着黄家军开山七百里直入福建,一举摆脱了唐军的围剿,重新掌握了战略上的主动,随后又转战岭南,最后顺江而下,打了唐军一个措手不及,跳出包围,转战千里,突袭而至,尚让用兵,视野开阔之极,将整个大唐版图当作棋盘,真真是强悍之极。 说实话,黄巢能够兵进长安,一方面是盐帮的暗中支持,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有尚让这位战略战术的双重大师的倾力相助。 而如今,尚让生死不知,怎能忧心? 当然,以黄巢的枭雄性子,自然不会忧心尚让的生死,他只担心,没有了尚让,谁来统领大齐的军卒? 可是,还没有等他想明白这件事,又是一个晴天霹雳传来。 唐军携带龙尾原一战的大胜之威,兵进长安。 不仅仅郑畋的凤翔军,其他还在观望的唐军,也都纷纷加快了赶往长安的速度。 大唐,终究不会给黄巢太多的时间。 龙尾原大战后的第三天,唐军就完成了对长安城的合围。 唐弘夫屯渭北,王重荣屯沙苑,王处存屯渭桥,拓跋思恭屯武功,郑畋屯盩厔! 各军人马磨刀霍霍,只等长安四面剿贼招讨使郑畋一声令下,就要强攻长安,为国杀敌! 而郑畋却不着急,以诸军新到为由,命令各军修正两天,两天之后,攻破长安。 各军都有些犹疑,如今各军刚到,士气正盛,又有龙尾原一战的声势,正是强攻长安的好时机,招讨使郑畋有怎么会下令休整呢?不过郑畋刚刚指挥了龙尾原大战,一战歼灭五万齐军,正是声威正隆的时候,倒是也没有人敢和他对着干,只得将心底的疑虑留在心中,领命而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郑畋对收复长安早有腹案。 按照郑畋的想法,长安虽然短时间被黄巢占据,不过终归是大唐的都城,如果下令强攻的话,征战之中,难免会有所损伤,即便平灭了黄巢叛军,重整长安,又会是一个庞大而繁杂的工程,事实上,在天宝年间,安史之乱,安禄山也曾攻破过长安城,在那一场兵灾之后,长安城被破坏得不像个样子,整修都城长安,几乎掏空了大唐的国库,这件事,虽然没有大白于天下,不过在大唐高管的圈子之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郑畋就想,如果可能的话,他还不想强攻长安,最好能够直接收复才好。 说实话,这样的想法,不啻于异想天开。 即便大齐龙尾原战败,但是还保留了将军一半的精锐留守在长安城中,又有大齐天子黄巢亲自坐镇,怎么可能让郑畋如愿以偿。 不过,却有人为他提供了这样的一种可能。 杨凤楼! 还有他麾下的三千右龙武军! 早在黄巢领兵北上的时候,杨凤楼就开始迁移长安百姓。 在他攻略潼关的时候,杨凤楼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准备。 等到黄巢占据长安城,杨凤楼带着麾下整整三千右龙武军,就潜伏在了黄巢的眼皮子地下。 三个月来,右龙武军在长安城中,和黄巢的大齐征战不断,不是破坏他们的后勤系统,就是暗杀大齐官员,不但如此,还成功地将陷落在长安城中的大唐官员营救出了虎口,杨凤楼更是亲自出手,击杀了黄氏众兄弟中的多人! 如今看来,杨凤楼的坚持,右龙武军的支持,当真是一种远见卓识! 事实上,更加超乎郑畋想象的,是杨凤楼在大齐军中的威名赫赫,龙尾原一战,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杨凤楼先是送来情报,后来又出现在两军阵前。 郑畋就亲眼见到,大齐军卒看到杨凤楼的一瞬间,就像见了鬼一般,甚至有人吓得扔下了手上的武器! 如果说龙尾原大胜,是郑畋运筹帷幄,是大唐军卒忠贞为国,那么杨凤楼的存在,就是这一战胜利的决定性因素! 这也给了郑畋对杨凤楼以及他麾下右龙武军足够的信心,他相信,只要让杨凤楼回到长安城,有两天的时间,唐军收复长安,易如反掌! 就这样,郑畋将收复长安的希望,寄托在了杨凤楼的身上。 月光如华,夜色深沉。 一道人影,奔行在旷野之中。 走边八式,全然展开,伏高就低,身影如电。 身影过处,不过清风一缕,再看人影,早已如烟飘散。 杨凤楼在夜色中奔行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然看到了长安城高大的城墙。 上面灯火点点,显然,大齐也知道唐军攻城在即,早已加强了戒备。 不过,这些东西,根本难不倒江湖二品小宗师。 杨凤楼有惊无险的越过长安城墙,再一次来到了平康坊的地下基地之中。 基地中灯火通明,右龙武军有头有脸的人员,全部齐聚一堂,见到杨凤楼之后,纷纷行礼,随后一个个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杨凤楼微微一笑。 “都准备好了么?” “俱以停当!” “好!明天晚上子时,反攻长安!”(未完待续。) 第487章小老百姓,名叫孙达。 第二天夜里,还是西城。 守军孙达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抱紧了手中的长枪,缩了缩脖子。 虽然已经开春,不过长安城的夜晚还是春寒料峭,尤其是靠近子时的时候,旷野之上的狂风,搅动着冬日里残留下来的枯草,带着关中特有的黄土气息,凶猛地扑向长安,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长安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 孙达感觉很冷。 正所谓春风刺骨寒,大晚上谁站在城墙上站岗,谁都会感觉到冷,况且晚饭吃得也不好。 如今的大齐风雨飘摇,尤其是黄山寒死在了永和坊中,大齐的后勤系统就一直处于半瘫痪的状态中,即便黄巢亲自过问了好几次,也基本没有什么成效。 按照如今后勤系统官员的说法,大齐十万人马进驻长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粮秣消耗巨大,以前的日子,全是依仗查抄城中富户来过日子,不过富户家中也没有余粮,长安城外的田野又被荒废,这三个月来坐吃山空下来,大齐的粮秣已然不足。 原本按照黄山寒订立的规划,长安城中的粮秣还勉强能够支撑到夏粮下来,不过就在前几日大军出动,不但带走了大量的粮秣,还要了大量的封赏做开拔费,更是让大齐的后勤系统雪上加霜。 如果胜利了还好,别的不说,仅仅凤翔一地的存粮,就足以支撑大齐挺过难关。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竟然败了。 其他的结果不说,后勤的主官倒是两手一摊,钱粮大部分都被大军使用了,现在是真正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面对天子黄巢,也是这么一番话。 不过,孙达听队正讲过军中的一些传闻,实际的情况,却并不是这样。 大齐的后勤紧张,这是真的,大军出战消耗了大量钱粮,也是真的,不过,要说现在的大齐到了无以为继的程度,却不尽然。 据说,那些钱粮全被天子黄巢集中了起来,他准备要带着大齐的人马离开长安,自然需要很多的钱粮在路上使用,所以,才会现在现在这种情况,所谓后勤主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是替天子受过而已。 这两种说法,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孙达不知道,他只知道,不仅今天晚上,他已经很多天没吃过饱饭了。 当兵吃粮,当兵吃粮,来当兵,不就是为了那一口吃食?更何况在大齐,说是军卒,不过是流民罢了,甚至在大唐一方,就是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当初要不是实在吃不上饭,但凡有一条活路,孙达也不会和黄巢的叛军搅合在一起。 他本是江陵城外的一个小地主,日子虽比不得那些大户,却也能吃上一顿饱饭,乃是名副其实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本来孙达计划着等到秋粮下来之后,找媒婆子给自己说上一房媳妇,以他多年来积攒出来的钱粮,也勉强够用了,谁想到黄巢和王仙芝作乱,朝堂要围剿,加派了很多钱粮,孙达虽然百般不愿,却也知道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交过了加征,回家一算,三四年的幸苦,白受了。 哀声叹气之余,孙达只盼着早日天下太平,也能让自己这样的平民百姓过上好日子,谁又能想到,朝堂征收了大量的钱粮之后,不但剿贼无功,还让他们愈演愈烈,乾符二年的时候,还在中原一带折腾,等到乾符四年,王仙芝竟然打到了江陵城外,要不是杨凤楼杨将军舍死拼杀,真不知道江陵城外的百姓要死多少? 孙达虽然在那一战中逃得了性命,等他再回到家中,家中的一切,都已然被乱军破坏殆尽,就是最重要的房契地契也都找不到了,一场兵灾,孙达被祸害的一文不名,从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地主,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 孙达心头恨! 却又不知道恨谁去,到了最后,只能恶狠狠地暗恨这个世道,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一把火把这天下烧个干干净净! 乾符五年,王仙芝虽然败亡,黄巢却依旧活跃,好巧不巧,在洛阳一次战败,黄巢的叛军,且战且逃,一路向南,竟然再一次杀到了江陵城外。 孙达看着这些叛军就来气,他好好的日子,就毁在了这些叛军的手上,不同于其他人举家搬进江陵避难,孙达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削尖的竹竿,要和叛军决一生死,孙达也想好了,与其这样受罪地活着,不如一死,当然,在临死之前,怎么要要杀几个叛军让自己出口气! 但是,孙达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见叛军顿时吓了一大跳,这里那是什么名震天下的黄家军,分明是一群被裹挟的流民而已,看着他们的衣着武器,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个江陵城中的乞丐! 就在孙达不明所以的时候,他被俘了。 抓住他的人,就是他现在的队正,孙达一打听,他也是个苦命人,要不是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会和黄巢的叛军搅合在一起。 孙达听了,不过犹豫了片刻,就加入了黄巢的叛军。 不单单是他,就是孙达现在这一队五十人中,最少有一半人都和他的情况一样,而另一半人,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大部分都是在乱军过境的时候,被乱军抓了,失去了妻儿老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这才狠狠心一咬牙,跟着黄巢一起转战天下。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口饱饭? 能吃饱,谁造反? 所以,就孙达来说,谁占据了长安城,谁又登基成为大齐天子,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管上他一口饱饭,谁愿意做天下谁就去做,小老百姓而已,除了能管的住自己,又管得了谁? 可惜的是,在现在这年月,小老百姓也不好过啊,即便投了黄巢的叛军,占据了长安城,吃饭也受限制,真不知道这天下之大,何处能够安居? 孙达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神突然一凝,远处,有灯火连续闪烁三次。 这是怎么回事!? 孙达顿时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不过,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肩膀突然被人一拍。(未完待续。) 第488章谈论未来,是一件危险的事 孙达顿时一惊,转头一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身后之人,那是他的队正,翟头。 “你小子,没偷懒吧?” “翟头,哪能呢?您也不看看这城墙上有多冷,我就算是想睡觉,也没个地方啊,这要是受了寒,可就麻烦了……” 翟头点点头,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看了看孙达负责值守的这段城墙,嘴里还问着: “怎么样?今天晚上有什么异常没有?“ 孙达想了想,虽然不确定,却也出于谨慎,将刚才灯光闪烁的事情说了。 翟头听了,眼中顿时精光一闪,深深地看了孙达一眼,这才开口。 不过他没有提及灯光之事,倒是问起了孙达的情况。 “我记得,你是乾符四年才加入大齐军的?” 孙达闻言一愣,随机一笑。 “那个时候,还不叫大齐,叫黄家军……嘿,什么黄家军啊,那是天子兄弟八人的亲军,咱们这样的,也就是个流民,随着黄家军一路奔忙,逢战先行,撤退断后,那命给人家黄家军挡灾……乾符四年,乾符四年,能活到现在,真是运气啊……” 孙达这么一说,顿时也勾起了队正的种种回忆,不由得一声长叹,恨恨地说了一句。 “咱们都是后娘养的!” 孙达闻言苦笑,不过他看着队正一脸不快,反而开口安慰他,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好了,他黄家军终究人数有限,再加上在龙尾原损失不少,天子也不得不借重咱们了,队正,你想想,咱们现在已然被委以重任看守城门,这就说明天子黄巢还是需要咱们的,只要大家都好好做下去,未来也不是不可期啊……” 队正闻言一愣,他断然没有想到孙达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拍孙达的肩膀,嘿嘿一笑。 “嘿嘿……老孙,行啊,知道得不少啊…… 不过,未来?你想多了,咱们这些人,哪里有什么未来? 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长安西城!? 咱们大齐占据长安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在这长安西城门发生了多少事,你知道么? 黄武将军,就死在了这里。 黄雀将军,就死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咸通酒楼。 前不久,黄邺将军也死在了这里。 据说黄武将军身死的时候,这长安西城门,失守了足足两个时辰,要不是杨凤楼无意于此,还不知道我大齐要死多少人才能将他从杨风楼手里抢回来呢…… 你不知道么? 现在大齐军中都有传闻,说这西门乃是属金,主刑罚肃杀,根本就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嘿嘿,多少人被派了任务都摇头,也就是咱们在大齐没有根基,这才被派过来驻守西门……” 说着队正竟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军中还有传闻,那杨凤楼偏好西门,下一次出手,必定还是这里!” 孙达心中一叹。 他本是江陵府人,乾符三年受惠于杨凤楼,要是真说起来,没有杨凤楼的话,恐怕他的命早就没了,按照道理说,应当对杨凤楼感恩戴德才对,可是,现在自己身在大齐,又如何去感念一个大唐的将军? 事实上,自从孙达进入黄家军之后,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杨凤楼对他的恩情,一方面是怕给自己招惹麻烦,另一方面,孙达也觉得,自己被杨凤楼救了性命,却投靠了黄巢,实在有些别扭,甚至有些是非不分,所以,他根本不想提起,就连乃是江陵人这件事,都很少有人知道。 一想起杨凤楼,孙达不由得暗中又是一叹,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位昔日的救命恩人。 突然,他陡然一惊。 他对杨凤楼很是了解,只要他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如果他下一次的目标,还是长安西门的话,那么,这里不就危险了? 还有,刚才连续闪烁三次的灯光,到底是什么? 就在孙达意识到危险,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得身边队正翟头突然幽幽一叹。 “算算时间,过了子时,可就是惊蛰了……” 还没等孙达反应过来,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刚想叫喊,声音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捂住。 翟头! 孙达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队正翟头靠了过来,满脸惋惜地说道: “老孙,我本不想杀你,你也是苦命人出身,被这世道祸害得不轻,投了黄巢之后,虽然也曾为非作歹,不过却也是被逼无奈,我本想打晕了你了事……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跟我谈什么未来? 未来可期? 看来你是一心要跟着黄巢叛军走了,没办法,这就不能放过你了……” 他后面的话,孙达已然听不太清楚了,他的意识开始涣散,却还在心中感叹。 早就听说,右龙武军在黄家军中安排了不少的暗探,原本以为是个笑话,却没想到这是真的,队正翟头,从乾符二年就跟着黄巢转战天下,竟然也是右龙武军中一员,真不知道大齐五万人马之中,到底还有多少杨凤楼的人马? 孙达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身上的力气,全在心口,与鲜血一起喷涌而出。 这就要死了么? 我刚才那番话,不是那个意思啊…… 也好。 命,是人家杨凤楼救下来的。 结果,又被右龙武军收了回去。 一报还一报。 就当把这条命换给杨凤楼了! 孙达慢慢倒下,双眼无力地遥望星空。 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却是,这狗-日-的世道啊…… 队正翟头把孙达的尸体,靠着城墙垛口放下,摆了摆姿势,仿佛偷懒的卫兵,抱着大枪睡倒在城墙上一样,这才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人上了城墙,来到翟头身边,毫无感情地看了孙达的尸身一眼,这才低声对翟头说道: “快点,已经耽误了太长的时间了…… 发信号,让城外的人准备……” 翟头闻言,也不怠慢,从怀中掏出火镰,连打三下,细碎的火星,在黑暗的长安城墙之上,很是显然。 再回头,阴影中已经不知道站出来多少人。 翟头一见,胸中豪气顿发,尽量压低声音,却带着激动的颤抖。 “杨将军有令,惊蛰行动,开始!”(未完待续。) 第489章雷霆震长安 惊蛰有雷,地龙翻身。 中和元年的这颗雷,就当先炸响在长安城中。 长安西门守军反正,说不清的大齐军卒,在右龙武军潜伏在黄家军中的成员的煽动和率领下,击杀了心向黄巢的死硬分子,打开长安城西门。 早就埋伏在长安城外的唐军,蜂拥而入! 这一刻,潜伏在长安城中的三千右龙武军全员出动,袭杀大齐军中指挥官,火烧永和坊,更多多人如同镇守西门的队正翟头一样,策反大齐军卒,啸聚军营! 一声声喊杀惨叫,在长安城四面而起,过了子时,会同在一起,形成一道震人心魄的雷霆,响彻在长安城上空。 而最大一股右龙武军,在杨凤楼的率领下,带着入城的唐军,直扑大唐宫城,要直捣黄龙! 黄巢要被惊醒,发现整个长安变得危险异常,数不清的唐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祸乱了几乎大齐军卒的驻地,最可怕的是,还有数不清的右龙武军控制了长安的街道,即便没有完全封锁,也让其危险重重,编制在五十人一下的齐军,根本不敢在街道上行动,要不然,就会招来灭顶之外,这样一来,散落在长安城中的五万大齐队伍,竟然陷入了各自未战的窘态,内有右龙武军举义,外有唐军强攻,被各个击破,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以黄巢大齐天子的身份,竟然令不能出宫城! 黄巢一看,知道大势已去! 在这一刻,黄巢自私至极的枭雄性子显露无疑,他甚至来不及通知长安城中各处的守军,也来不及知会盐帮暗自支援的江湖好手,竟然在第一时间,率领着黄家军仅剩的千余名嫡系逃出了宫城,就要趁着唐军还没有来得及封锁长安之时,突围而走! 却没有想到,刚刚出了长安宫城,左右两边就是杀声四起。 右龙武军! 原来,杨风楼早就猜到了黄巢薄情寡义的行动,知道一旦事不可为,对于黄巢来说,什么大齐天子,什么大齐军卒,都是扯淡,唯有他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杨凤楼早就在他逃离的路上安排好了埋伏,依旧是右龙武军,依旧是站立道路两旁的坊墙之上,依旧是羽箭如雨! 杨凤楼给这些右龙武军的任务,不用他们正面阻击黄巢,只要他们侧面进攻,不求击杀黄巢,只求不断削弱他身边的守卫力量即可。 为此,杨凤楼还特意交代,放开街道正面,只在坊墙上用羽箭攻击。 在杨凤楼的谋划中,黄巢为了逃命,必然不愿和右龙武军一决生死,他肯定会不急伤亡地冲出包围,这样一来,就给了右龙武军可乘之机,绝对能够在黄巢身边嫡系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果然,黄巢骤然遇袭,自然大惊失色,等到发现狙击全是来自街道两侧,顿时下令,冲!不计伤亡,冲出去! 他身边的黄家军嫡系,都是和他转战天下五年以上的心腹,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虽然明知道这样会损失惨重,却也义无反顾地执行。 短短三里路,死伤五百六! 黄巢心头滴血,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着残兵败将冲到了长安北门。 此时长安北门倒是还掌握在黄巢的手中。 自从尚让兵败龙尾原,黄巢就精心为自己营造了一条后路,这条后路,就是长安北门,这里距离长安宫城最近,一旦发生变故,乃是黄巢逃离长安的最短路线,所以,黄巢即便损失了大半黄家军的精锐之后,还是咬着牙分出了一支人马到这里驻守,统领他们的,就是黄巢自己的亲外甥,姓林名言。 黄巢的兵马一到,林言立刻迎了上来,几句话之后,就打开了长安北门,放黄巢出城。 “舅舅,您先走,林言在此抵挡一阵!“ 黄巢一听,感动得差点流出眼泪,关键的时候,还得是自家人,可恨自己兄弟八人,竟然被杨凤楼击杀了七个,要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落入这种无人可用的境地? 黄巢感概过后,还是一摇头。 “此处狙击,终归没用了,林言,你的忠心,舅舅知道,不过,你还是率领你本部人马和我一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这一次我黄巢不死,这一份血海深仇,必定要报却的一天!” 林言还要说什么,却又小校前来报告。 唐军已破宫城,遍寻不到黄巢,杨凤楼已然率领大队人马追击而来,路上又有右龙武军从旁协助,马上就到! 林言一听,也不敢多说了。 黄巢惨笑一声,命令林言将麾下军卒和自己率领的黄家军混合到一起,统一由林言指挥,然后惶惶然逃出了长安城! 十万大军入城,两千败兵出逃! 黄巢占据长安城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不但折损了绝大多数的人马,还失去了众多的兄弟,可谓大败亏输! 如果仅仅是这样,黄巢也没有什么,这些年转战天下,也曾遭遇过多次惨败,那一次之后,不过短短时间就能东山再起,说实话,即便黄巢心中不爽,却也算是习惯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 因为,在他逃往的身后,有一股人马紧紧追随而来。 领兵之人,正是杨凤楼! 黄巢心中明白,如果是杨凤楼亲自带队的话,就算追到海角天涯,他也断然不会放弃! 这一场追与逃之间,杨凤楼和他之间,必定是以一人身死而作为最后的结果! 有心反身冲杀,理智却告诉他,那是取死之道! 自己身边黄家军嫡系,即便有了林言麾下人马的补充,如今也不过千余人,而且深夜逃往,正是惶惶不可终日之时。 反观杨凤楼,夹带光复长安的威势,率领人马足有万余,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这个时候反身冲杀,恐怕连杨凤楼的脸都见不到,就得被唐军撕碎了! 为今之计,只能继续逃往,用空间和时间来消磨追兵的体力和士气,只有等到时机合适,才是反身一战的时候! 就这样,黄巢逃窜,杨凤楼追杀,一追一逃,就逃进了终南山中!(未完待续。) 第490章属下听令! 终南山中有一个山谷,据采药人故老相传,在以前的时候,那里虎狼成群,所以,采药人都称呼那里为虎狼谷。 如今,黄巢就停在了这里。 虎狼到时没见到,草木葱郁倒是真的,如果登山远望或者据谷而居,倒也有一股天然的野味。 只不过,这些类似桃花源一般的静谧,也平复不了黄巢等人心中的惶然。 他们,终究是跑不动了。 自从惊蛰夜逃离长安,黄巢等人就在杨凤楼不死不休的追击中仓皇逃窜,整整三天时间,只吃过一顿饭,这还是黄巢一看实在不行,命令林言率领三百黄家军拼死狙击的结果,为了吃上这一顿干粮,三百黄家军身首异处,就连林言也险死还生,要不是亲卫拼死保护,恐怕黄巢这位外甥也要为大齐捐躯了。 即便这样,三天的时间,消耗掉了黄巢等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很多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在路边,再也没有起来过,更有很多黄家军的精锐,受不得这种窝囊的死法,暴喝一声转身迎敌,却毫无例外地被斩杀在唐军阵前,他们甚至连延缓一下唐军追击的速度都做不到。 黄巢明白,麾下的人马,已然到了油枯灯尽的地步,如果继续逃亡的话,说不定会全员死在逃亡的路上。 所以,即便心中万分不愿,黄巢也不得不下令在虎狼谷休整,只待唐军追到,就一决生死。 是生是死,就要看命了! 半晌之后,唐军涌入虎狼谷。 为首之人,正是杨凤楼。 这一对仇人,终于再次见面。 黄巢曾经围攻杨烈,最终导致杨烈被江湖宵小所乘。 杨凤楼曾经击杀了黄巢的所有兄弟,更是一手覆灭了黄巢的大齐。 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可谓三江四海之水也难以洗刷! 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黄巢已然长身而起。 “杨凤楼,黄某等这一天,已然等了好久,你右龙武军杨猴子,依仗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处处暗下黑手,哼,什么将军,每日中蝇营狗苟只会暗中伤人,就你这样的,竟然被被大唐任命为将军,你除了暗中伤人和仗势欺人之外,又有何能耐!?” 杨凤楼一听,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哑然失笑。 “黄巢,你不用言语相激,杨某此来,就是要亲手为我爹报仇,用不着我身后的唐军,也不会暗中伤你,你就算穷途末路,也请为江湖人留一点面子吧,何必如此绞尽脑汁!?” 说完之后,杨凤楼正色高呼。 “唐军听令,右龙武军听令。 我与黄巢生死相搏,乃是国仇家怨,任何人不得插手!” 杨凤楼一语道破了黄巢心中的想法,更是直接言明不让别人插手与黄巢的争斗,正大光明得一塌糊涂。 尤其是杨凤楼身后的唐军,听到命令之后齐声应诺,更是让黄巢此举显得有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黄巢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却诡异地听到,背后也传来了一个应诺。 “是,属下听令!” 黄巢顿时大惊失色。 紧忙转身一看,只见身后黄家军中,竟然有人出列,对着远处的杨凤楼深深插手为礼,随即离开黄家军的队伍,站到了一边。 他这一动,竟然带起了一阵应诺的狂潮,一声声应诺,如同惊雷一般,炸得黄巢肝胆欲裂。 黄巢不由得觉得一阵阵嘴角发苦。 虎狼谷中的黄家军,都是追随他至少五年以上的嫡系,转战天下不说,占据了长安不说,就是今天,在虎狼谷中堪称穷途末路,他们依旧不离不弃地追随在自己的身边,今日如果战败,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是如果能够逃出生天,无论这些黄家军中的哪一个人,日后黄巢都会贴心重用的。 却没有想到,这些被视为心腹的黄家军中,竟然还残存中竟然还残存着大唐的密探。 不但黄巢惊骇欲绝,就连那些黄家军中人,也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些人都是往日的袍泽,说不定还救过谁的性命,本来以为是肝胆相照的弟兄,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早早安插在黄家军中的密探,这么多年,竟然没有露出过马脚,隐藏得好深! 虎狼谷中仅仅残存了四百余名黄家军,这一声声应诺,竟然出现了足足三十人,如果这些人在两军交战的时候突然反水,那后果…… 黄巢嘴角苦涩,忍不住喃喃自语。 “右龙武军,果然……” 身前的杨凤楼却是笑了。 “黄巢,你以为你起兵反唐,真的有那么多人想和你一起飞蛾扑火么!?要不是我右龙武军早早在你身边安插了人手,你恐怕连最基本的嫡系人马都拉不出来! 多说无益,你倒行逆施,终究要多行不义必自毙! 今日,我杨凤楼就要为我爹杨烈报仇,不借外力!” 黄巢一听,顿时心如死灰,本以为自己高坐龙椅建国大齐,乃是天命所归,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终究乃是虚妄!杨凤楼一句不借外力,更是把黄巢心中仅有的骄傲击得粉碎,原来,他已经早早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手,这也就是杨凤楼对“不借外力”的坚持,要不然的话,恐怕早就变生肘腋,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中和元年,恐怕都是个问题。 黄巢抬头,看向杨凤楼,只感觉他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恶魔一般,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了一种难以抵御的心思。 杨凤楼却不想这些,从乾符二年开始,他行走江湖历经生死,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如今黄巢就在眼前,怎能放过他!? “轰!” 一股独属于江湖二品小宗师的“势”,勃然而发。 这一次杨凤楼出手,好无保留,仅仅“势”的外放,就在虎狼谷中造就了一场小小的旋风,吹的谷中草木一阵阵哗啦啦直响。 黄巢一见,又是一惊。 他本是也是江湖二品小宗师,在“势”之一道伤浸淫多年,有怎么看不出杨凤楼的厉害? 原本以为杨凤楼那“宗师以下第一人”的名头,只不过是因为亲手斩杀王仙芝的溢美之词,如今一看,却是名副其实,最起码,黄巢自己就难以抵御! 一念至此,黄巢转身就逃! 依为心腹的黄家军不知道被右龙武军渗透成什么样子,自己又打不过杨风楼,还在这里干什么?什么江湖小宗师的面子,什么大齐天子的威压,哪里比得过自家的性命? 黄巢要跑。 杨凤楼顿时起步而追。 就在此时,一柄长剑,竟然横在了黄巢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491章此一战,不借外力 林言! 手持长剑,拦住了黄巢的去路! 竟然是林言,这个在黄巢穷途末路时候唯一跟在他身边的亲属! “你……!” 林言面色很复杂。 “杨将军在乾符三年就找过我,不要求我投诚大唐,只是给了我一个机会,告诉我一旦你败亡的时候,让我给我林家留下一条血脉…… 舅舅,这几年,林言事事都是以大齐为先,从来都没有有过二心! 但是,今天,大齐,完了! 舅舅,投降吧! 要不然,你就和杨凤楼拼死一战,无论输赢,也没有人会怪你什么…… 但是,你不能跑,你如果跑了,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活下去!” 黄巢闻言,心下一片惨然,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就连这林言都背叛了自己,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没有二心,还不是怕自己离开了虎狼谷,大唐围剿不得,却拿他泄愤么!? 黄巢心中怒气勃发,刚想说什么,却又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只因他看了林言身后一眼,那些狼狈不堪的黄家军,在震惊之余,竟然一个个目光闪烁,他们……他们竟然也不愿看到黄巢逃离! 就在此时,杨凤楼已然冲到黄巢身后,停步在八丈之外,冷冷一笑。 “黄巢,未战而逃,你妄为江湖小宗师!” 黄巢听了,顿时一惊。 怪不得这些黄家军的嫡系都看他目光不善,原来如此,他们追随自己多年,就是心中认同自己是个江湖二品小宗师,认为自己能够率领他们得到最后的好结果,现在只不过面对着一个杨凤楼,就要转身而逃,以后还如何能够服众? 黄巢一念至此,心中依然明了,今天这一战,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 想到这里,黄巢缓缓抽出自己随身的神兵利器祥梅剑,冷冷说道: “宗师之下第一人?哼,就让黄某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杨凤楼听了,顿时洒然一笑。 他知道,黄巢死定了! 杨凤楼为了击杀黄巢,可谓煞费苦心,不但在长安城中不断给他压力,还身体力行地帮助唐军覆灭大齐,最终一路追击,硬生生地控制住速度,逼得黄巢连续消耗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最后将他堵在了虎狼谷,更是不惜暴露大部分右龙武军在黄家军中的密探,尤其安排林言在随后的时刻反戈一击,这些安排,就是要摧垮黄巢的信心! 高手相争,只在一线! 黄巢在杨凤楼刻意安排的连番打击之下,不知道已经输了几线! 两人凶猛地拼杀在一起。 双方的“势”第一次碰撞,就掀翻了虎狼谷之中的大部分草木,无论是唐军还是黄家军,都被这飞沙走石逼得连连后退。 数不清的人,都尽可能给瞪大了双眼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争斗。 如果说乾符四年杨凤楼斩杀王仙芝,那是在大军追缴之中的一次围攻,没有射雕手和众多大唐铁骑的舍死拼杀,杨凤楼也不能击杀王仙芝,虽然一名江湖宗师和一名江湖二品小宗师之间的战斗,足够吸引眼球,不过这样的战斗,在普通江湖人的眼中,未免有些胜之不武,这也是杨凤楼宗师之下第一人的名头坐不稳的一个原因。 不过今天这一场战斗,乃是两名江湖二品小宗师之间的生死拼杀。 一对一,不借外力! 完全可以说,这是多年以来,整个江湖之中,对战水准最高的一次大战! 谁不想看个明白? 现在无论是唐军还是残存的黄家军,都无比庆幸,他们竟然有机会亲眼见证这一场江湖盛事! 可惜的是,双方的水准实在是太高了,仅仅“势”的碰撞就摧毁了大半个虎狼谷,逼得众人连连后退,即便他们都想看清楚两人之间的一招一式,却无奈地发现,根本难以如愿,不但如此,黄巢和杨凤楼之间每一招的碰撞,仅仅余威就一次再一次地将他们推向远方,等到他们再也再也感受不到余威的波及,竟然已经被逼出了虎狼谷! 众人相顾骇然,这个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无论是唐军还是黄家军,即便盐帮暗中支持给大齐的江湖好手,只要是四品一下,无一例外,全在虎狼谷外。 唯有那些三品江湖高手,有“势”傍身,才能勉强在虎狼谷的边缘站稳,也仅仅限于站稳而已。 杨凤楼和黄巢的对战,就像一块试金石一般,想要靠近,只有用实力说话,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样一来,唐军和黄家军之中的高手,再也无所遁形,黄家军中,只有林言一人,而唐军倒是多了几位,却只有四人而已,其中一个,便是曾经协助杨凤楼击杀王仙芝的顾阳羽。 这位儒家传人,如今勉强站立在虎狼谷中,借助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遮挡两人对战的余威,全部身心,都放在了两位江湖二品小宗师的身上。 小宗师,果然名不虚传! 无论是杨凤楼还是黄巢,对“势”的运用,早已然出神入化,每一次攻击或者防守,“势”都如影随形,不但能够放大己方的力量,还能够大幅度地限制对方。 除此之外,两人的招式,也都凝练之极,一举手一投足,堪称秒到巅峰。 顾阳羽在一旁,早就看得意乱神迷,不知不觉之中,竟然随着两人之间的对战,摆开了架势,随之律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顾阳羽突然感觉周身一阵,体内的内力活泼一场,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自己的丹田。 “轰!” 心神之中一声爆响。 顾阳羽竟然在观战之中,晋升了江湖二品小宗师! 心神中一阵清明,顾阳羽暗道侥幸。 来不及检查自己的状态,顾阳羽连忙把目光投向战圈。 这一看,却看出来很多不同之处来。 杨凤楼和黄巢两人虽然打得依旧热闹,不过顾阳羽跻身江湖二品小宗师之后,眼界自然而然地升高,一眼就看了出来,胜负早已注定,两人之间的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492章为杨将军贺! 黄巢死了! 被杨凤楼一拳轰杀! 虽然两名江湖二品小宗师生死相搏,谁胜谁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黄巢成名江湖多年,竟然被杨凤楼一拳轰杀,还是让周围很多围观的人深感惋惜。 不过,刚刚晋升到江湖二品小宗师的顾阳羽,已然开拓了眼界,能够更为清晰的把握战局之中的细微之处,他却觉得,黄巢必死无疑! 原因无他,黄巢这些年来,已经被太多的东西消磨了自身,他已然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了,甚至可以说,黄巢已然不再适应江湖人之间的战斗,尤其是在生死相搏之中,体现得更为明显。 反观杨凤楼,进入江湖之后,不知道多少次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他能够在短短五六年的时间之中,从一个不谙武技的少年成长为一位声名赫赫的江湖二品小宗师,除了他天赋上佳,生死之间拼杀的经历,也是一个重要的部分。 至少,为了报父仇,杨凤楼始终保持这一种昂扬的朝气,和黄巢那种暮气沉沉相比,更是明显。 顾阳羽看得清楚,两人一动手,杨凤楼就带着一种敢于与敌皆亡的杀气,很多时候,一拳出手,便是有死无生,即便黄巢手中的祥梅剑刺到眼前,杨凤楼眼都不带眨一下,就这么直愣愣地一拳轰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黄巢不得不放弃进攻改为防守。 可惜了那一把声名赫赫的祥梅剑啊! 足以排进江湖十大神兵的名剑,在黄巢手中,竟然丝毫都显现不出它的锋芒! 这样的黄巢,不死,谁又该死!? 说实话,黄巢能够在杨凤楼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下支撑这么长的时间,早就超出了顾阳羽的预料,看来他成名多年,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不过,失去了死亡,或者受伤的勇气,黄巢的结局,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越怕死,死得越快! 所以,黄巢再一次被迫回访的时候,被杨凤楼抓住了机会,一拳轰杀! 顾阳羽站在大树旁边,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放刚才那一战的种种细节,他在这场注定要名动江湖的战斗中得益良多,种种好处,简直超出想象,别的不说,跻身于江湖二品小宗师的行列,就足以让他受用终身。 不过,相对与明显的好处,他还是比不过杨风楼! 大仇得报! 仅仅这四个字,就能够让人顿时扬眉吐气,如果按照佛家的说法,那叫功德圆满,必有大自在! 杨凤楼看着最后一丝生命的光辉从黄巢的眼中消失,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仿佛把心底最深处的沉疴也呼了出去,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为杨将军贺!”顾阳羽转身出了大树,叉手为礼。 “为杨将军贺!”林言扔下长刀,面容复杂地跪了下去。 “为杨将军贺!”虎狼谷外,是上万唐军的齐声欢呼! 杨凤楼仰头大笑,恣意汪洋! 良久之后,笑声渐歇,杨凤楼转身而行,走到顾阳羽面前,微微一愣,却是一笑。 “好啊,你也成就二品小宗师了,正好,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顾阳羽顿时一愣。 “你干什么去?” 杨凤楼早已和他错身而过,牵过一匹战马,扬鞭走马,一个地名,随风飘荡而来。 “成都!” …… …… 成都,乃是蜀地最为繁华的所在。 最为可贵的是,王仙芝和黄巢起兵反唐,六年时间祸乱天下,几乎将整个大唐的版图都荼毒到了,唯独缺少了河朔三镇和剑南东西两道,更是让成都的繁华兴盛不已。 别的不说,黄巢占据长安,天子西狩,先是驻架兴元,结果就是因为供应不足,最后不得不继续西进,直到成都之后,才算真正地安定了下来。 实话说,就连天子,也被成都的种种繁华吸引住了,什么乐不思蜀,应该是乐在蜀中才对。 惊蛰过后第七天,一声惨叫,刺破了成都行宫的安宁。 还在沉睡中的天子被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叛军打进蜀地了呢,结果竟然是报喜的。 “启禀陛下,长安光复,长安光复了!” “怎么说!?长安光复了!?太好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蛰日,郑畋麾下大军,在城内潜伏的右龙武军配合下攻破了长安城门,那贼酋黄巢仓皇逃窜,却被右龙武军将军杨凤楼亲自击杀在终南山虎狼谷! 陛下,天下太平啊,天下太平了啊!” 天子闻言大喜连说了三个好字,却有些疑惑地说道: “杨凤楼?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却有一位中年宦官在一旁搭话。 “天子忘了,那贼酋王仙芝,就是死在他的手上,还有那尚君长……” “哈哈……我想起来了……”天子顿时一拍手,“是他,对了,正是他击杀了贼酋王仙芝,才破格提拔到右龙武军将军的,哈哈……真没有想到,黄巢也死在了他的手上,国之干城啊,国之干城!” 天子喜上眉梢,那中年宦官也是微微一笑,正准备进言给杨凤楼讨要封赏,却不料,天子身边的另一位宦官开口了。 “老奴为天子贺!” 一句话出口,当先跪拜了下去。 他这一带头,天子寝宫中的所有人,也不得不跪了下去,就连那位当先开口的中年宦官,也不得不高声喝道: “老奴为天子贺!” 天子听了,哈哈大笑,那叫一个兴致高昂。 “田令孜,还是你合我心意。” 原来,那位当先为天子祝贺的宦官,便是现在左右神策军的护军中尉田令孜,而那位中年宦官,名叫杨复恭,正是杨复光的兄弟。 田令孜得了天子的夸奖,嘿嘿一笑,瞥了杨复恭一眼,灵机一动,上前说道: “陛下,贼酋授首,天下太平,理应普天同庆!正好拿贵和班正在蜀地,何不招他们入宫唱戏?” 天子一听,顿时大喜。 他在蜀地行宫安顿好之后,有些故态复发,每天不想着如何收复长安,就想着如何玩乐,尤其在听了贵和班表演的一出戏之后,更是迷恋上了京剧,三天两头就要听上一出。 只不过,他的这种表现,被朝堂中的衮衮诸公一致斥责,让他也不得不收敛一些,现在有了长安光复这么一个由头,自然百无禁忌。 而此时,田令孜却说道:”老奴听说贵和班最近又排演了一出新戏,陛下何不品鉴一番?” 天子大喜,急急说道:“摆驾!” 田令孜高声应诺,却在无意之中看了杨复恭一眼,随即将目光敛去。 他却没有注意到,杨复恭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阴冷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493章一曲夜深沉(大结局) 贵和班准备的这一台新戏,乃是《游龙戏凤》。 本是明朝正德年间的一段野史,被杨凤楼略作修改之后,假托于战国时代,被搬上了大唐的宫中戏台。 这出戏倒也简单,老生饰演君王,花旦饰演凤姐,大体的情节是:君王生性喜欢微服私访,这一日离开皇宫,游历到梅龙镇,乔装成军官的模样,投宿在李龙兄妹的酒店之中,见到李凤姐生的美艳,起了色心,呼茶唤酒,借机戏谑,李凤姐娇羞薄怒,君王更是心醉神迷,最终以真相相告,成就了好事。 这出戏走的就是一条飞扬跳脱的路子,更适合市井,却难登大雅,不过,却因为剧中人的身份,倒是对了天子的胃口,天子一边看一边大笑,尤其看到李凤姐娇羞作态的时候,竟然看得嘿笑不已。 一出戏演完,天子怅然若失地一叹。 “战国时代的君王竟然如此快活?哎呀,真是羡煞人也……真不知道寡人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一样,也游历天下一番,要是真找到什么梅龙镇,要是碰上个李凤姐,却不是遂了平生的心愿……” 旁边的田令孜一听,顿时心中大喜。 这出《游龙戏凤》,本来没有出现在贵和班的戏单子上,正是他特意提点,这才安排了这么一场戏出来,如今看到果然挑动了天子的心思,在不迟疑,直接进言。 “启禀陛下,陛下虽然不能像戏中的君王一样探访梅龙镇,不过,却可以选李凤姐入宫伺候啊……” 天子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只听得田令孜说道: “老奴的兄弟,知道陛下离开长安的时候行色匆匆,来不及带出宫中的众多佳丽,这段时间遍寻蜀地,就是为了陛下甄选采女入宫伺候,如今甄选出采女多人,都已然带到了行宫之外,其中有一女子,年方豆蔻,娇憨可人,不正是那梅龙镇的李凤姐么……” 天子听了,顿时大喜,急不可耐地说道:”快快宣进来……” 不多时,一群莺莺燕燕果然进了行宫,婷婷袅袅,莲步轻移,看得天子一阵阵两眼放光。 尤其那当先的一个,肤如凝脂,发如黑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兜兜转转之中,显得灵动异常。 “好,好啊……”天子大喜,笑眯眯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一锦。” “好名字,好名字,可愿入宫伺候君王?” 天子一句话问出来,田令孜已然笑在了心里,却不想,那一直沉默不言的杨复恭突然开口。 “启禀陛下,此人不可入宫。” 田令孜的脸顿时就黑了,天子也愣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她是某家的女人!” 谁都没有想到,戏台之上的君王竟然说话了。 “你是何人!?大胆!” 田令孜顿时大怒。 那君王却不在意,施施然走到戏台之下,对着天子一礼。 “臣,杨台,杨凤楼,见过陛下。” 天子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才谈论到的国之干城,怎么会出现在蜀地行宫的戏台之上。 “杨爱卿,你不是在长安么?什么时候来到成都的?又怎么会……?” 杨凤楼直起身子,朗声说道: “臣在虎狼谷击杀贼酋黄巢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昨夜方才入城,还请陛下恕罪,臣隐藏行迹,混入行宫,乃是为了清君侧而来!” 天子顿时吓了一跳,清君侧这三个字的威力实在太大,历史上多少朝代的更替,都是因为这三个字而起。 “清君侧?你要清谁?” 杨凤楼闻言,抬手一指。 “就是他,诡堂天长老一系的诡郎,田令孜!” 天子闻言一惊,他虽然听不明白什么事诡堂,什么又是天长老,却也明白诡郎这样的称呼,绝对不是啥好人,连忙抬眼望去,只见田令孜就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熟悉的卑躬屈膝,变得阴狠异常。 事实上,自从聂一锦等人一出场,杨复恭就不经意地站在了田令孜和天子中间,将他隔在了外面,而杨凤楼一报出名号,这位左右神策军的护军中尉,就一直保持着这么一个状态,颇有点生人勿进的架势。 田令孜被杨凤楼一语叫破了身份,知道以自己四品修为,在江湖二品小宗师的面前,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不由得幽幽一叹。 “杨凤楼……咱家和你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如此?” 杨凤楼哈哈一笑。 “井水不犯河水?亏你说得出来这句话,拿杨某的女人送人,你觉得杨某能够饶了你!?况且,你诡堂以祸乱天下为己任,我身为满门忠烈的杨家之人,又怎么能看着你们断送了大唐的这花花世界!?” 田令孜一听,幽幽一叹。 “我知道你和聂一锦之间两情相悦,不过,我总想着让她离开你的身边,也是成全你啊…… 你修炼的乃是苦禅功法吧?佛门七苦你尝了个遍,唯有这求不得,你还不曾体会。 杨凤楼,你现在已然是江湖二品小宗师了,一旦经历了求不得的苦楚,以你的资质,必然能够成就江湖宗师,而聂一锦就是你唯一求不得的机会,难道你不想试试么? 仔细想想吧,江湖宗师啊,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这还不算我成全了你么?” 田令孜一语落地,行宫之中,竟然都安静了下来。 江湖宗师啊,这样的诱惑,恐怕在场中人,唯有大唐天子不受诱惑,别的人,谁又有抵御江湖王者的权势吸引? 杨凤楼听了,环视了一圈行宫之中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定地定在了聂一锦的身上,轻声说道: “江湖宗师?不是杨某毕生的追求! 成,则可喜。 不成,亦不可悲! 但是,如果让我求不得聂一锦,杨某一辈子也不会开怀!” 杨凤楼说完,聂一锦早已泪流满面。 杨凤楼见状,轻声继续。 “莫要被田令孜胁迫,宋岩柴飞二人,已然带着我右龙武军人马前往了泾阳,昨天已然飞鸽传书,已经救出了刘蒲河和聂夫人!” “凤楼!” 聂一锦听了,再也顾不得其他,狂奔起来,恨恨扑到了杨凤楼的怀中! 田令孜,已然面如死灰。 此时,杨复恭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我玄阴殿早就注意到你了,就凭你们诡堂也敢祸乱天下,妄想!” 田令孜深深地看了一眼相拥的杨凤楼和聂一锦,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任凭杨复恭将他双臂倒剪,也再说不出什么。 …… …… 三个月后,天子已然驾临长安一月有余。 杨门大喜,就在自家的老宅,那真是华盖云集、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入夜之后,杨风楼和聂一锦在洞房之中…… “咱们来一曲夜深沉吧……” “……” “这是长锤……” “……” “这是短锤……” “……” “这是闪锤……还有乱锤……” “……” “哎呀,不是夜深沉么,怎么改急急风了……?” (全书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