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 第1章 序:一个关于相爱和相守的故事 记得第一次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秋天。那时我正坐在公交车上,途中刚好路过一所大学,看到朝气蓬勃、青春逼人的学弟学妹,不禁回想起书中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 那些曾经的过往,有甜蜜,也有苦涩,还有淡淡的离别愁绪,至今在我脑海中清晰如昨。 全文沿着女主叶紫和男主向晖的单一感情线索,将这对普通的大学恋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融入浪漫的元素,使得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令人无限向往,读来亲切又温馨,仿佛置身于那纯美而年轻的纯真校园时光。 叶紫的笔下总是有最真实可人的人物性格,和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情节,朴实无华但加入了她自己感情的文字和细水长流的爱情,看起来贴心又舒服。这些便是成就一篇好文不可或缺的因素。所以,文章的好坏不在辞藻的华丽,能够引起我们共鸣的就是一篇值得一读的好文章。 我相信我们都曾是天使,却不小心坠落凡间,在翅膀折断的一刹那,我们立誓要找到那个可以陪伴自己度过日落斜阳的人,我们坚信那个人就在某个拐角独自等待,等待着和自己度过地久天长,直到地老天荒。 都说相爱容易相守难,《可惜》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关于相爱和相守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一场完美的恋爱是以步入婚姻殿堂为句点,只是很多时候,我们终究只能在命运面前低头。 世上最美丽的爱情莫过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也想知道,当深爱已成往事,当距离远得足以隔开一个海洋,当时间长得足以连记忆都变得模糊,他们能否跨过万水千山相伴到最终,坚持到最后,演绎真正绚烂动人的爱情,谱写真正不老的传说? 它打动了我,也希望能感动你。 木浮生 014年11月10日(未完待续) 第2章 楔子:谁能告诉我,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直到听完整首歌,我才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铆足了劲和我比耐心的人,舍汪然其谁。 那几乎能震破耳膜的大嗓门!我把手机挪得远远的,仍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努力消化着汪然所汇报的今天的事迹,顺手将一头长及腰际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心里第101次发誓:一定要找个时间去剪了这三千烦恼丝。是谁说女孩子一定要留长发才显得温柔迷人,害我这一留便是七年。 “叶子,你那头好吵。你在哪里?” 我张了张嘴,如果如实相告,会不会遭到她的一顿臭骂? “你不会又去那里了吧?”汪然在电话里惊呼。 我轻笑,知我者,汪然也。 “……我对你无语。你这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我亦无语。她后面那句话几乎让我无地自容。 “小姑娘你又来了啊。还是老规矩吗?”老板娘笑吟吟地招呼我。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虽没说话,凭汪然对我的了解,就算我不承认也早已是不打自招。 “叶子,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你吃不腻吗?” 不腻吗?我抬头看了眼堂前的金字招牌,“王大娘米线”五个大字闪着异样的光芒。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这家店的米线竟然伴随了我七年的光阴。 我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筷子随意在碗里搅动。明明刚才饿得要命,却突然间没了胃口。 “然然,我是不是很傻?”憋了半天,我才苦笑着开口。 电话那端的她沉默了。 付了米线的钱,我拿起包起身,对不起了王大娘,其实我也不想浪费,可是……好不容易挤上拥挤的公车,我长吁一口气,上海的交通年年说整改,可年年还是这副德行。 一个转身间,我眼角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我才走出的小吃店,我不禁低呼一声。想要再看得清楚些,公车已经摇摇晃晃地开动起来。 电话里传来然然的声音:“死叶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然然,我……我好像看到他了。”我并不能确定是否眼花。 “哦?”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哪个他?向晖or林森?若是前者,想必你是大白天见鬼。要是后者嘛,本大师断定你们今生有缘有份,你还不快点追上去。”我能想象电话那头的她一定用手拨拉着眉尾,这都快成她的招牌动作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损友,遇人不淑啊。”我故意唉声叹气,没料想她轻描淡写地用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把我给顶了回去。口舌之争,我永远不是她的对手。 “我眼花,成了吧?”我低低道,“人家向晖现在在国外可是如鱼得水,混得是风生水起,还回来干吗?再说,就算回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话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内心的我听。 “你确定自己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导致精神恍惚,睹物思人……”她还要再往下说,我大叫一声“停”,引得路人纷纷注目,“我知道你文化底蕴深厚,嘴皮子功夫了得,算我怕了你了。为了节省电话费,本姑娘决定现在就挂机,哼哼。” 我想了想又对着电话吼:“晚上我在网上等你给我说今天的事,我警告你别再放我鸽子。”说完我立刻按下了挂机键,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说起汪然,不得不让人感叹人与人之间缘分的奇妙。初中仅有的一年相处,性格迥异的我们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之后,她回了北京,从此一南一北的两人靠着鸿雁传书维系这段珍贵的友谊,当然我们也为中国的电信事业和交通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仔细算来,我们认识有十多年了,这怎能不让人感叹岁月流逝,人生苦短。 回到家里,我连叫了几声“妈”,皆无回应,想来老妈又去研读中央的第144号文件了,今天的晚饭怕是又没了着落。 我随手打开电脑,登上QQ,一个企鹅头像不停地跳动着,双击点开,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叶子,我回来了。” 是他!真的是他!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下,下意识地将QQ界面放大到全屏状态。 这个四年来从不曾亮过的头像,此时的签名档已从“叶子,我走了,原谅我”变成了现在的“这一生情愿为你画地为牢”。 尘封的往事瞬间充斥了我的头脑,那些甜美的、痛苦的、惆怅的、心酸的记忆缓缓浮上心头。 与此同时,另一个QQ发来了笑脸问候:“小叶子,我今晚加班,不能陪你了,不要太想我哦。”我信手点了个抽打的表情回敬,凝在嘴角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另一端,汪然的QQ如约亮起,我眯起双眼,抬手敲下一行字:begi o……(未完待续) 第3章 世界太大还是遇见了你 那一年的八月,气压很低,骄阳似火,一丝风都没有。 原本该在空调房内享受美食的我,此刻却被堵在离家门不足百米的小区花园内。相较于林森的气势汹汹,我一脸的闲适。 “为什么骗我?”林森怒视着我,目光寒气逼人。忽然觉得他的神色比冷气机更好用,很快我身上的汗水都被吓了回去。 “我骗你什么了?”我无辜地眨巴着双眼,明知故问。 “把你的录取通知书拿给我看。”他扯住我的书包肩带,而我死活不放。 我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和你是一模一样的,有什么好看的。” 他冷哼,高大的身影向我逼近,我吓得退后一大步:“给你看就是了,干吗这么凶?”我颇不情愿地从书包里掏出通知书扔给他,然后惴惴不安地垂着头,决定见势不妙就立刻溜之大吉。 我见他气急败坏地打开信封,一张白净的脸孔在瞬间涨得通红,一会又呈铁青绷紧状,我暗叫不好,刚抬腿,手腕就被他强有力的手臂钳制住,我虽然疼得眼泪都快流出,仍是嬉皮笑脸地说:“看完了就还我,我还指望着这通知书去报到呢。” “你……”林森飞快地低头咒骂了几句,我没有听清,自然也不会细问,下意识地挣扎了下,却被他抓得更紧。 “叶子,你有没有心?”他神色低落地问。 我笑得云淡风轻,耸了耸肩:“林森,你不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他怒目而视。 看着他快抓狂的表情,我极度无语。这个人对谁都能保持冷静有礼、理智温文,唯独面对我时会时不时被我气得暴跳如雷,有的时候我也会检讨自己,是否真的对他太狠心太绝情? 我嘴角微勾,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嗯,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我最讨厌的菜是?” “青椒。” “我最喜欢的颜色?” “紫色。” “我最迷的球星?” “罗伯特·巴乔。” “我最喜欢的明星?” “吴奇隆。” “……” “没话说了?” “……” “你还说我不了解你?” 此时小花园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左邻右舍抬头不见低头见,被人瞧见我们这个样子总是不好,我得下帖猛药速战速决。我笑着摇头:“林森,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很有自信地开口,“我这样的。” 我哑然,头皮一阵发麻。很好,自恋到一定程度也就成了一种美德。 “林森,从一开始我就拒绝你,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想要的。”说得够明白了吧,其实我不是没有心,只是我的心在遇到我喜欢的人之前,会收藏得很稳妥。 他深吸了口气,一拳捶在树干上:“我以为终有一天你会被感动。” 没错,高中三年,每次晚归都有他送我回家;如果没有他给我补习,我的成绩不会突飞猛进;可是感动毕竟不是喜欢。感动生爱和因同情生爱一样,都令我难以接受。 “林森,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没用的。”话说到这个分儿上,我想我们连普通朋友都没法做了。 他淡漠的眼瞳轻扫过我,我没来由地焦躁起来。见他缓缓举起手,我认命地闭上眼睛,心里却暗道:林森你要是动手打我,你就不是个男人。 手掌忽一紧,顿觉多了件东西,我睁眼瞧去,是林森把录取通知书塞了进来。他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一切,轻轻地道了声再见,随后转身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原本该为终于摆脱他的纠缠而感到高兴,可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涌上一丝怅然。 回到家中我把自己扔进沙发,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时近三年,我还是能清晰记得同他初次见面的场景。一天之内,连着碰见三次。先是新生报到,迟到的我在大礼堂门口与同样心急火燎的他撞了个满怀,双双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面面相觑,随后哭笑不得。临到安排座位时,我们被安置在了前后座,于是相视一笑,互相问好。傍晚放学时又在车棚推车的当口,发现有无聊人士将我的自行车与另一辆锁在一起,等到车主赶来,发现又是他。 林森是个优秀到近乎完美的男生,以其一流的学习成绩毫无悬念地成为各科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又以出众的外貌和颀长挺拔的身材成为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眼高于顶的他会独独钟情于各方面条件都不甚出色的我。 我苦笑一声,人人都羡慕于我的好运,又有谁能够体会我从默默无闻忽然上升为全校焦点而陡增的压力。 泛黄的信封上留下林森**的手指印,薄薄的几张纸落在我手中却有巨石般的重量。填报志愿的前夕,他不止一次征询我的意见,在得到我报考Z大的肯定答复后,才在最后一天填上自己郑重的一笔。他的故作高深只换来我的好气又好笑,我可不希望之后四年还要继续遭受他的荼毒和同窗的白眼。于是我把Z大悄悄换成了J大,我偏不让他如愿以偿。而Z大和J大分属两个城市,不管今后会怎样,至少我能享有四年的清静。 防盗门被推开的咣当声拉回了我飘忽的思绪,是妈妈提着满满的两个购物袋走入,我忙伸手接过,低头一看,竟全是些零食、水果和糕点,不觉失笑:“妈,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吗?” “给你带去学校,听人说J大的伙食不好,怕你饿着。”妈妈捏了捏脖子,坐到我身边。 我讨好地倒了杯水给她,撇撇嘴:“那也不用这么多吧。” “你吃不完还有林森呢。” 我哑口无言,话语在舌尖转了几个来回,终于默默吞下。 仿佛是意识到我情绪上的转变,她诧异地问:“刚才遇上林森,让他上我们家玩,他说改天再来看你。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觉得自己满头黑线。 “妈,我和他又不是一所学校,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我说的已是无比婉转,仍是被妈妈狠狠一记敲在脑门上。 我委屈地扁了扁嘴,小声嘀咕几句,她哼了一声:“不要当我不知道,定是你耍了花招。” 知女莫若母,我只得讪讪干笑。 “你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从来也没出过远门,原本有林森替我们照顾你,你这孩子还非不领情。”母亲大人满腹牢骚脱口而出,看来在一两个小时之内都不会结束。我瞥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暗暗叫苦。 “林森这孩子人乖巧,读书又棒,对你也好……”我把脸转向一边,尽量做到左耳进右耳出。类似的话,我前前后后听过不下百遍,耳朵上的老茧也起了几层了。 “……” “我真搞不懂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每次“推心置腹”的谈话都是在我的无声抗议后以这句为作为结案陈词,我喘了口气,终于得以解脱。 我可以对妈妈的话不加理会,可是她每多说一次便会在无形中使我的愧疚加深一层。 我在企盼和焦躁中迎来了开学,幸好新鲜忙碌又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很快冲淡了我对林森的内疚之情。 竹喧是我步入大学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新生报到那天,我着实有些兴奋,因为这是我头一次离开父母独立生活。我按照录取通知书上罗列的流程,注册、交学费、领取一堆生活必需品后,推开了40寝室的大门,当时她正抖抖索索地站在小梯子上吃力地挂着一床蚊帐,回眸望我,满了汗水和灰尘的小脸堪比花猫,显得尤为滑稽,她扑闪着黑白分明的杏眼冲着我甜甜一笑,一脸的真诚在瞬间就打动了我。 我正准备进行自我介绍,却被接下来诡异得出乎我的意料的画面给打断。只见她躬身奋勇往下一跳,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漂亮的自由落体运动……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响声,角落里柜子上的瓶瓶罐罐加上脸盆脚盆全都打翻在地,而她坐在其中无辜地瞅着我,我在几秒钟的呆愣后终于爆笑出声,这样的迎接方式委实令人记忆深刻。 这是我初次见识竹喧的彪悍,未曾料想,这仅是开始。晚上的寝室睡前卧谈会让我又一次领略到她无比强悍的言行。 整理完寝室后,下午则是千篇一律的开学典礼和动员大会。高中时,每个学期总会有这么一出,真没想到,进入大学仍是不能免俗。近一天的忙碌后,早已疲惫不堪的室友们陆续回到宿舍,年轻女孩们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所以很快熟识起来。 长着张娃娃脸的梅玫,却是七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自然当仁不让地被选为寝室长。 说话细声细气的裴子瑜,温柔稳重,安静地坐在床头听我们讨论,不太插嘴,但每一次恰到好处的柔柔笑意,会让我产生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错觉。 陈冬,不厚道的竹喧立马给她起了个绰号:冬瓜。的确,陈冬长得白白嫩嫩,脸上还挂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这个外号很适合她。 名字最富有诗意的当属柳如烟,据她自己推断,她母亲怀她的时候正迷琼瑶,因此疯狂地指望女儿也能像琼瑶文艺片中的女主一样,如杨柳般婀娜,似烟雾般梦幻。按照竹喧恶毒又颇为嫉妒的说法却是她长得实在是太对不起群众,大家一看,这名字真好,赶紧如烟般散掉吧……其实就是恶灵退散! 程英是寝室中唯一一个家在外地的女生,她酷爱武侠,一共带了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竟被金庸全集塞满,美其名曰:精神食粮。她的座右铭即是: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读金庸。她对武侠小说的迷恋程度,从她的姓名便可见一斑。那美若天仙,又对杨过一往情深,却始终将这份感情压抑在心中的黄药师之关门弟子,也曾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不知是巧合还是老师有意的安排,被分在同一寝室性格迥异的七人,竟然都是天秤座,这一点着实让我们小小兴奋了一把,大家还约定到时可以一起庆祝生日。 十点宿舍楼准时熄灯,我们在一片咒骂声中不情愿地各自钻进蚊帐。夏末和初秋的接替,空气中弥漫着湿气,稍稍一动,额上仍是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微型风扇,旋动按钮,惬意地享受着阵阵凉风。一时之间,扇叶转动声、蒲扇的哗哗声不绝于耳。就在我昏昏欲睡之时,对床的竹喧忽然开口说:“姐妹们,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好啊。”我顿时来了劲,连声附和。 其余几位室友也兴致高涨地探出半个身体,一个劲地催促:“快说。” 竹喧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道:“是个黄色笑话。我话说在前头,以后不要说是被我带坏的。” 几丝闷笑从角落中发出,不知出自谁之口。竹喧没有理会,见我们无异议,她嗖一下坐起来,双腿一盘,如老僧入定,慢条斯理地说开了:“有一个男子,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又是家财万贯,几乎是每个女子梦想中的钻石王老五。可这样一个极品男,却一直没能找到理想中的另一半。不是他眼界太高,而是因为他有一个难以启齿的隐疾。” 话至此,竹喧顿了顿,柳如烟插嘴问:“不是他有什么暗疾吧?” 竹喧嘿嘿干笑,接着说:“他只要一开口说话,原本中意他的女子都会逃光光,原因无他,他又尖又细的嗓音,同太监无多大区别。为此,他苦闷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他不甘再被人嘲笑转而去医院求医。医生在为他做了详尽的全身检查后,告诉他要改变声音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要下定决心很难,唯一的方法是成为真正的太监,除此,再无其他疗法。男子正值壮年,怎肯轻易答应,犹豫许久,还是放弃了就医。随着他年龄的增大,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只有他还是孤家寡人,心中愈发孤苦。于是在一个午后,他独自一人去海边散心。看到许多人在游泳,他便也心痒下了水。他被告知只有周围一公里处是安全区域,私自远离会遇到鲨鱼。他在水中泡了一会儿,心情也好了很多,游得兴起把之前的告诫抛到脑后,越游越远,渐渐离开了安全区域。一阵腥风刮过,他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在大叫,这才忆起刚才的警告,慌忙往回游,已是来不及。眼前一花,几条凶猛的鲨鱼朝他扑将过来,他感觉下半身一痛,水面上立时漂起几缕红丝,慌乱之间只能开口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竹喧的描述生动形象,像是亲眼所见,我完全沉浸在紧张的氛围里。她先是用尖细的声音叫了几下“救命”,然后埋下头,用手抠住脖子压住嗓子粗声粗气又有气无力地叫唤道:“鲨鱼来了。” 寝室里鸦雀无声,仿佛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晰分明。我还在等着竹喧接下文,她迟迟不发话。这就完了?没头没脑的算什么故事。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竹喧,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死一样的沉寂后,寝室忽然炸出一长串爆笑声,柳如烟和梅玫已然笑得东倒西歪,程英和陈冬拼命揉着肚子,连一贯矜持的裴子瑜也止不住发出银铃似的笑声。竹喧从床上蹦了起来,怒喝:“死叶紫,你才声音变了呢。”一句话又惹得整个寝室的人捂着嘴狂笑不已,只有我无辜地眨着双眼,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直到管理处阿姨拍响了寝室大门,她们才意犹未尽地噤了声。 很久以后,我才弄懂了这个笑话的含义,从这天起,每次说到鲨鱼,我和竹喧总会成为被嘲笑的对象。为此,我的耳朵没少受竹喧的蹂躏。 当然,本次卧谈会也在无形中增进了彼此间的友谊,为以后四年的和平相处和共同进步打下坚实的基础。(未完待续) 第4章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1) 深秋的夜晚,总是带着微凉的惬意。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老爸老妈推出家门,踏上去学校的漫漫征程。 最初的新鲜感消失后,我开始讨厌星期天,讨厌每个周日都要换三辆车,横跨大半个上海市区回到这里。这个闪着金光的校名就像围城似的,外面的人打破了头拼命往里挤,而在里面的人就直想着能尽快毕业脱离苦海。 背着厚重的双肩包,一手提着一大袋苹果,我用膝盖撞开了寝室的大门。 “小叶子,你回来了,”门边的床铺跳起一个肉弹直扑我而来,“可想死我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我斜眼瞥了下竹喧,把手里的水果往后藏了藏,“你不会是挂念上它们了吧?” “我是这种人吗?”竹喧苦笑着朝墙边努了努嘴。 角落里一溜红色的水瓶并排列着,唯独少了竹喧的那两个,我将袋子扔在行李箱上,再把背包甩到了上铺,狂笑:“你又丢水瓶了。哈哈,谁让你非要买鹤立鸡群的粉蓝色呢?”我摸着笑得微疼的肚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还幸灾乐祸啊你,”竹喧长长的手指狠狠地掐了我一把,“这已经是开学以来的第三回了。” 我吃痛地大叫:“怕了你了,死竹子,下手这么狠。” “不管,你现在陪我去买,”她抱着我的手臂撒娇,“好不好吗?”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说竹子,你这套要是用在你那前男友身上不是更好吗?对我可是完全不管用。” “呸,死叶子,你再提他我可就和你急。”竹喧朝我翻白眼,鼻间冷哼一声。 我知道自己揭了她的旧伤疤,吐吐舌头,讨好地从袋子里摸了个苹果递给她:“喏,拿去,算我赔罪。” “这还差不多,”竹喧笑眯眯地接过,随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送到嘴边就是咔嚓一大口。“脆,甜,你带来的苹果就是好吃。” “喂,这苹果还没洗呢。”现在轮到我翻白眼了。 “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她俏皮道,说着往嘴里塞下了最后一口,拍了拍手,拉起我,“走吧,买水瓶去。” “我可才洗完澡,把你的脏手拿开点,”我故作姿态地叹息道,“粗糙,你就是粗糙。” “不许用管理学那老顽固的口气说话,我恨死他了。”看着竹喧的苦瓜脸,我捂着嘴乐。 说到竹喧那天的丑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谁让她偷懒晚起,偏偏撞到管理学杀手王教授点名。 那一声“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门口,只见竹喧披头散发,衬衫的扣子上下颠倒,粗糙之名便由此而来。她也因此成了整个外语系的笑柄,连带我们40寝室也托了她的福而名声大振。 想到这里,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看着她又要不高兴,我这玩笑也不能开过了头。于是我用胳膊撞了撞竹喧,指了指空着的几个床位:“其他人呢?还没回来?” “约会的约会,没来的就还在家,剩我们两个孤家寡人促膝谈心呢。”她的语气阴阳怪气的。 说来也怪,兴许是高中时期被压抑得太厉害,一迈进大学校门,同学们个个如同脱缰的野马。外语系向来是女多男少,因此很快成为其他专业虎视眈眈的对象。特别是我们的室花裴子瑜(我们给她封的),也是系花(全系男生公认),更是全校男生梦中的公主,追求她的人能从人民广场一直排到外滩。 “别酸溜溜的了,我陪你买水瓶去。”我在沉甸甸的双肩包里翻找着钱包,一回头,见竹喧还在那自言自语:“小叶子,你说我俩才貌都不差,怎么就没人追呢?” “你忘了J大女生十回头的典故了?J大美女一回头,吓倒北区三排楼;J大美女二回头,流氓阿飞两边溜;J大美女三回头,马拉多纳不进球;J大美女四回头,庐山瀑布水倒流;J大美女五回头,吓死田中两头牛J大美女六回头,计划生育不用愁;J大美女七回头,顿废长江万古流;J大美女八回头,飞沙走石鬼见愁;J大美女九回头,哈雷彗星撞地球;J大美女十回头,人类文明到尽头。”我振振有词,冷不防竹喧一记重拳敲在我肩上,“这是对我们的侮辱,亏你还当笑话讲。” “你就当是别的学校嫉妒咱们不就得了。”趁她不注意,我猛地拍了下她的后背。哈哈,报仇成功,唬得她一惊一乍的。 竹喧使劲朝我翻白眼。 我推她出门,锁上门,边走边说:“像子瑜这般才貌,确实凤毛麟角,你羡慕也没用。” “哼。”竹喧极不服气地斜睨我。 我笑眯眯地揽住她的胳膊,说实话,竹喧身上兼有南方女孩的柔媚和北方女子的豪爽,这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和她做室友绝对不会寂寞。 从宿舍到学校小卖部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这里可是校园鬼故事最有可能发生的场所之一,另一处当然就是宿舍楼各层楼道的厕所了。 “竹子,你硬拖我陪你,不会是……怕鬼吧?”我坏笑着,故意在每次经过这里总会打冷战的竹喧耳边轻轻嘀咕。 “死叶紫,”她反手挠我痒痒,我咯咯地笑着。戏弄竹喧是我人生的一大乐趣,也着实给枯燥无味的大学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亮色。 “嘘。”我忽然在唇上竖起了食指。 “你又搞什么鬼。”话才出口,她立刻噤了声,还伸出手摸了摸颈中据说在雍和宫开过光的护身符,“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从小就不信鬼神之说,看到她一脸的虔诚,早就笑得弯下了腰。 “叶紫你别笑,你看那——”竹喧神秘地指向林**僻静处的长凳处,拉着我躲到树后。我隐隐约约看到两个肩并肩的侧面。 “怎么,见着老情人了?”我有些好奇。 “足球队队长、学生会文艺部部长、计算机系的大帅哥――向晖。”竹喧的口水都快要滴落。 “你不是发誓非老外不嫁吗?怎么又犯花痴了?”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三百度近视硬是不愿戴眼镜的后果便是我依旧只能看到模糊的侧影。 “嘁,秀色可餐,看看总可以。”自从结束一段痛苦的初恋后,她就说要学习国外情侣之间好聚好散的潇洒。 我凝神细看:“这人很有名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叶紫同学,请问你是从火星来的吗?”竹喧猛拍我的脑袋,神色暧昧,“不知他身旁的女孩是谁?” “你管人家那么多事干吗?走吧走吧。”我拖着她就走,不再理会她的超级八卦,这家伙绝对有做狗仔的潜力。 学校的小超市向来生意红火,两个收银员根本照顾不来,这不,门口排上了长长的队伍,有些心急的同学嘴里已开始骂骂咧咧。 超市里被挤得密不透风,我皱着眉头一手用手扇着风,一手从货架上随便取了几包方便面。果真不出我所料,审美观点绝对另类的竹喧,手中提着的还是两个粉蓝色的水瓶。 “不怕再丢了?” “这次我要在上面写上本姑娘的大名,看谁还敢偷拿。”在瞧见我手中的方便面时,她一把抢了过去,“你又吃这个。” “我减肥,别拦我。”我又抢回来。 “你老吃这个没营养。”这位室友还挺关心我。 “你就当我备库存吧。”女孩子的通病,喜欢追逐时尚,典型的超级购物狂,一到月底就口袋空空,通常只能以方便面充饥,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唉,所以说找个长期饭票是我的终极目标。”竹喧耸了耸肩膀,嘴微微上翘,吹着额前的刘海。晚风拂过,她长发飘飘,媚眼如丝,相对于我一百年不变的齐耳短发可是有女人味的多。 “哎,小叶子——”竹喧又开始挤眉弄眼。 “你眼睛抽筋了?”我笑着问。 “去,你的反应怎么老比别人慢半拍。”她附耳道,“帅哥过来了,近看都那么出色。”她摇头晃脑,陶醉万分。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仅仅看到两个背影,女孩身形纤细高挑,男子比之还要高了一个头,宽肩阔背,身材颀长,只是对这个传说中的帅哥,除了背影,还是没眼福见到。 “喂,人都走远了还看。”说话间,排队付钱的队伍已短了一大截,很快便轮到了我们,竹喧还在那东张西望,我几乎拽着她的耳朵才让她收回了心。 宿舍大楼陆续亮起了灯,唯独四楼从左数起的第二个窗口还是漆黑一片,“几个死丫头还没回来。”竹喧一脚踢起了一小块碎石。“大家同时进校,为什么她们的行情这么看好?外语系一向男女生比例极不协调,出手要快才能一抓一个准。” 我笑了笑,任凭她胡言乱语,就是不搭话。 “40的叶紫?”宿舍管理处的阿姨探出了半个头。 “是啊,吴阿姨。”我甜甜笑着说。 “你的信,签收吧。”小窗口里伸出了一本登记册,泛着陈年的气息。我潇洒地签上大名,手捧着十来封信,兴高采烈地上了楼。 “我说叶紫,每周就数你信最多,难怪连向来健忘的吴阿姨都不会把你认错。”竹喧嘟着红艳艳的小嘴道。 “少眼红,我人缘好。”我打着响指,顺手在她的脑门上弹了记。 “小样,小人得志。”打开门,竹喧二话没说就甩掉凉鞋,毫无风度地趴在了床上。 “你呀,不学无术,用词不当。”我扬了扬手中最厚的那封信,“你得跟我家然然好好学学,人家可是五岁看红楼,八岁读简·爱。”提到这个死党,我心中总是暖意融融。她一向比我聪明,所以高考正常发挥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校。 顺着床边的小梯爬上自己的床位,找了个舒适的坐姿,我小心翼翼得展开信纸,悠然自得地读着汪然一贯带有文言色彩的长信,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叶紫,叶紫,”声音从对床传来,“英文暗恋是哪个单词?” “不知道,自己查字典去。”不理她,这家伙就是懒惰,懒得翻字典,懒得查资料,总以为一张口答案就能呼之即来。 “我是法语系,你才是英文专业,不问你我问谁去。”一本厚厚的书从对面砸过来。 侧身闪过,我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超水平发挥才得以混进来的吗?想当年我高考分数出来以后,那可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啊。尤其是我那班主任,预言我只有二流大学的命,我看他真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哈哈!”有一点我没提,如果没有林森为我划重点,系统辅导,重点大学也仅存在我的幻想之中。 “少得意。”竹喧像猴子一样一溜烟窜了上来,抓起个抱枕挤到我身边,“话说回来,向晖和你的梦中情人长得有点像哦。” “我的梦中情人你也知道?竹子,你什么时候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她又开始套我话,我得提防着点。 “不就是吴奇隆吗,你那点小秘密哪能瞒得了我?”她拍拍胸脯,八卦女的本质暴露无遗。 “不懂别瞎说,纯欣赏而已。”我脸颊稍稍泛红,这个岁数了还追星说出来真丢人。(未完待续) 第5章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2) “啧啧,相信你才怪。”她一手掐我的脸,一手抄起我那一叠信件翻看起来,“汪然,林森,张琳,小燕……还真不少呢。” “你看归看,干吗还读出来?”我有些不悦。 “小叶子,”天生少根筋的她浑然没觉察到我的不满,依然兴高采烈地问,“嗨,你的林森还没死心呢,一周一封信,雷打不动,你就毫不动心?” “我和他是哥们,哥们你懂吗?”我从竹喧手里夺过书信塞到枕头底下,再让她看下去不定还能讲出什么话来。 “嘁,别和我说你相信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她的手指在床单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信又如何?不信又怎样?”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竹喧将手中的圆珠笔高高地抛了上去再稳稳地接住,到了手中还潇洒地转了一圈:“自己想去,你情商太低,本姑娘恕不奉陪,背单词去了。”她利落地翻身下床,手捧法文书装模作样地啃起来。 九点五十左右,其他几位室友才陆续赶在熄灯之前归来,而熄灯后的那段时间往往才是一天的开始,那些校园的八卦传闻多半就是这样流传开的。 丁零零,丁零零—— 五点三十分,闹钟准时响起,我赶紧按掉,生怕吵醒了尚在美梦中的众位室友。 这是我在林森的高压政策下无奈养成的习惯——五点半起床看书背单词。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他说大好青春可不能就在睡梦中浪费了。林森的这句话我倒是听进去了。高中成绩并不出色的我,能侥幸进入这所人人羡慕的高等学府,更得比别人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行。 “叶紫,你又起这么早啊?”睡在我对面床下铺的竹喧揉揉惺忪的睡眼。 “嘘,别吵醒了别人。”我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我端着脸盆走出了寝室,走廊上空无一人,盥洗室也静悄悄的,只有漏水的水龙头还在坚持不懈地发挥余热,报修多日,仍未有人上门修理,这等工作态度实在需要检讨。间或厕所的大门被穿堂风吹得发出砰砰的巨响,刚来时的不习惯也早被现在的麻木所代替。 晨光微曦,洗漱完毕后的我神清气爽。回到宿舍,从枕头底下摸出四、六级英语词典,耀目的亮黄色荧光笔勾勒的单词,提醒着我那是今早要温故而知新的对象。 戴上新配的隐形眼镜,眼前顿时清晰了许多,轻松搞定,今天又会是美好的一天。 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寝室大楼,值班的吴阿姨头耷拉在椅背上打着瞌睡。我试探着推了推大门,幸好门已被提早打开,要不然又得麻烦她,每天如此,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校园中央的人工湖是最美的一块地方,一到晚上,这里就会有三三两两的情侣依偎左右,情话绵绵。 而对我来说,清晨这里无疑是最适合看书的场所,空气清新自然,湖面平静如画,随风荡起阵阵涟漪,美不胜收。 只是,我惯常坐定的长凳上今天已被一人抢占,竟然还有人比我更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他上身穿一件白色的T恤,下半身着一条式样简单的牛仔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肤色黝黑,眼睛明亮,是他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再仔细一瞧,发现他与昨晚竹喧在我耳边聒噪过N次的某人十分神似。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迅速向我看了一眼,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该死,一见陌生人就脸红的老毛病又犯了,难怪老被老妈批评上不了台面。 他朝我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如沐春风,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同学,早,也是来背单词的?”他扬了扬手中同我一模一样的词典,站起身挪了半个座位给我。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些局促,鼻尖甚至冒出了薄薄的细汗。深秋十月,秋高气爽,我还能紧张得出汗,真服了自己。 “大一的学妹?”见我不吭声,他又主动开口搭话。 “嗯。” “难得有大一的新生这么用功。”他自嘲,“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四级早过了。” 我笑一笑,默默吐出几个字:“勤能补拙。” 他微怔,咧嘴,扯出个大大的笑容:“你真有意思。” 我回他个笑容,继续自己的原则,不和陌生人多说话,翻开字典,决定把昨晚背过的几页再看一遍。 见我并不太容易接近,他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半闭着眼,把这些单词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早上的记忆真是惊人,效率也极高。抬眼见身边的人抓耳挠腮,把字典从头往后翻,看看这个,又背背那个,毫无规律可循。 我忍不住发笑,男生一般都敌视英语,高考时我好几个哥们就是栽在英语上。我突然良心发现:“学长,哪有你这样背单词的?” “我是翻到哪个就背哪个。”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从他手中接过字典,摊在膝盖上,随手翻到“F”的那页,指着二月February:“我以前的老师说过,每个单词都有记忆的方式,就看你能不能找到。譬如February,除了根据读音拼出字母外,它的结构也很有特点。中间的bru,用上海话来念不就是皮鞋油吗?” 他朗声大笑,我顿了顿又说:“那位老师并不是师范专业毕业,可她的方法很有用不是吗?” 他点头:“的确是种不枯燥的学习方法。我记下了,同学,谢谢你。” “不客气。”我把字典交还给他,低头看了眼表,指针指在六点一刻,时间过得太慢,离第一堂课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嗨。”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把沉浸在ABC中的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才知道她叫得并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帅哥。 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秋水明眸,两人十分相配。 “走啦,吃早饭去,好饿。”她一开口就是娇滴滴的吴侬软语,典型的上海嗲妹妹。 “好。”帅哥向我招呼道:“今天谢谢你。” 等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仍是可以听到两人的一问一答。 “那个女孩子是谁啊?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你干吗要谢她?你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要先答哪个?我和她根本不认识,谢她是因为她刚才和我讨论了有关英语的学习方法。” “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的英语……” 声音渐渐远去,越来越轻,直至完全听不到,但那女孩的不满显而易见。我也未曾料想今日的相遇,是开始,也是一生……“竹喧,这里。”首堂便是管理学王教授的课,照例会点名,幸好竹喧在王教授进门的一刹那赶到,也不枉我为她占了个好位子。 “点过名了吗?”刚一落座,竹喧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我来。 “算你运气好,王教授才进来,还没来得及呢。”我边说边拿出课本和笔记,取出钢笔搁在一旁。 竹喧长吁一口气:“害我跑得差点没岔气。” “你早起十分钟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偏偏要赖床到最后一刻。”我没好气地埋怨她,每次替她占位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遭人嫉恨不说,还得对周围的冷嘲热讽装作没听见。 “糟了。”竹喧猛地拍了下大腿。 “又怎么了大小姐。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不偿命啊?”竹喧就是难改毛毛糙糙的脾气,惹得一向好说话的寝室长梅玫也看不惯了,转身过来瞪了她一眼。 “我忘带管理学的书了。”竹喧苦笑,伸手抢过我的字典,“借用一下。”她企图蒙混过关。 讲台上王教授唰唰地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推了推黑边框近视眼镜,用他那自以为幽默风趣的开场白和富有“磁性”的嗓音,开始了又一课题的讲解。 竹喧偷偷摸摸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本袖珍口袋书,压在字典下有滋有味地看起来。 “你课本不带,这个倒不会忘记。”我冷哼一声,指了指被我们称为小黄书的台湾小言。 “不黄不看,有黄必看,越黄越看,我们的宗旨。”她压低了声音,满不在乎地调笑,脸不红,心不跳。 这时,王教授有意无意地朝我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吓得我连忙低头。曾听毕业的学姐说过,王教授的特色是从来不会在课堂上点你的名,但会在期末的成绩单上给你算个总账。 “现在把书翻到第一百五十页……”我按照他的要求翻到指定的页码,竹喧也装模作样地翻动字典,“好你个叶紫,你瞒得我好紧。”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突然掐住我的手臂,狠狠地拽起我的胳膊。 “你小声点,我们现在可是王教授重点盯防的对象。”我举起书本挡在前面。 “哼,你看这是什么?还不快给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们暗度陈仓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给我讲一遍。”竹喧将字典推到我面前,扉页上赫然写着“98级计算机系向晖”的字样,笔迹硬朗,饱满,一看就是出自男生之手,最重要的是这一行字是用钢笔写就,这年头同我一样还喜欢用钢笔写字的老古董可不多见了。可是书是怎么被调换的,我实在想不通。 我简略地把早晨在人工湖边巧遇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不小心弄错的吧。” “就这么简单?”她把怀疑完完全全地写在脸上。 “就是这么简单,别想太多。”我用笔尖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记。 “不对啊,据我所知向晖的英文很好,还得过去年全校演讲大赛的头等奖。”她挠了挠头皮,显然也在怀疑自己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不会吧。”我目瞪口呆,难不成被他耍了?我不甘心地说:“他自己说他四级都没过。” “叶小姐,我现在可以确定他是在耍你,他四级没过是因为考试那天他重感冒,还在考场上睡了过去,这件事成了他们计算机系的一大笑柄。我学长告诉我的,绝不会有错。”竹喧捂住嘴坏笑,“小叶子,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神经病。”我啐道,“你自己也看到他有女朋友了。” “嘁,据我所知那个可不是他女朋友,”竹喧笑眯眯地说,“我师兄告诉我,是那个女人一直缠着他,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向晖可从来没承认过。” “这样啊,”我心里直犯嘀咕,原来自己是关羽面前耍大刀,做了回小丑,“那就拜托你师兄帮忙把字典换回来吧,我用惯了原来的那本。” “小叶子,你不觉这是个好机会吗?”竹喧双手托腮,无限向往。 “那这个好机会就送给你吧,不用客气。”我耸了耸肩膀。 王教授的课索然无味,就连一向标榜好学生的我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信笺,还是好好地嘲笑一番那刚刚被发展进学生会的死党汪然才是正题。 我照例在署名处画上一片飘逸的叶子时,王教授刚好下达了下课的最后指令,我为自己对时间的精确把握沾沾自喜,这样就可以吃饭寄信两不误了。(未完待续) 第6章 当赤道留住雪花,眼泪融掉细沙,你肯珍惜我吗(1) “在好心帮助帅哥的过程中拿错了词典?前提是自己完全没有一见倾心,完全没有处心积虑,完全没有偷梁换柱,并且会带着一颗无比纯洁严肃的心灵等待下一次晨曦微露旭日东升孤男寡女单纯换书的会面……” “死汪然。”我挥着手中的信纸,边读回信边在心里暗暗骂她,人家明明是做事稍微迷糊了一点,思想又单纯了点,偏偏被她说成是别有用心。 咒骂完毕,又问了自己一句,话说,你当时真的没半点私心吗?我倒了一杯水咕咕灌下,对汪然信中提到的和她唇枪舌剑的萧赫萧大侠兴趣陡增。 “40的叶紫,你的电话。”走廊一角的小喇叭发出难听的咝咝声,可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 寝室还没有装电话,手机更不是我们这些还在剥削父母劳动力的学生买得起的,打个电话得去学校的小卖部,接电话更是几百号人通用一个号码,由每层楼面的宿舍管理处通过最原始的方式传递。 40寝室和宿舍管理处正好处在走廊的两个极端,每次气喘吁吁地跑过去还得遭受阿姨的白眼。 “喂,哪位?”我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喘着气。 “叶紫,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耳熟。 “季羽?”我并不确定,我不仅脸盲还天生对识别嗓音不敏感,就像做立体几何题我永远找不到两面角一样。 “是我,叶紫,周末有空吗?好久没见了,几个同学想聚下。”季羽是我初中时代的同桌,回想当年汪然老是因为我和她接触过多而乱吃飞醋。进了高中以后,因高三文理科分班和繁重的学业而疏远。我们曾发誓要考同一所大学,不过我知道后来她被SH师范大学数学系录取,于是成天怨声载道,感叹世界的不公。 “还有谁?”算来毕业才没几个月,可经历了黑色七月之后,感觉恍如隔世。 “通知到几个就几个吧,具体还说不上数。”季羽肯定是在掰手指头,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行。地点?时间?”我和阿姨打了个招呼,从桌上的便笺上撕了张纸下来,一手夹着电话,一手准备记录。 “周六下午一点,人民广场大屏幕下见。”我扑哧笑出声,“小羽,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地方吗?每次都是这里。”我随手把纸团抛进了废纸篓。 “这可是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物了。”她切了一声,“小叶子你别笑,要不你给想个地方啊。” 我想了想:“大剧院或者博物馆门口都可以,肯德基麦当劳也不错,要是必胜客缘禄寿丝更没问题。” “就知道你没好话。”虽然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我也可以揣摩到她的不屑一顾。“不和你胡扯了,到时不见不散啊。” “收到,只要你这个组织者不晚到就好。”迟到是季羽的一大特点,所以她说一点,我感觉一点半到也是可以的。 “小叶子……”季羽忽然扭捏起来,“到时,我……会多带个人来。” 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领悟了她的意思,“小羽,你交男朋友了?” “嗯。”她小声地笑了,“我们不是说过不管谁交了男朋友一定要过对方这一关吗?” “是啊,亏你还记得。”我笑了笑,年少轻狂时的胡言乱语仿佛还在耳边。 “这次是我,下次就该轮到你了。”季羽的话语带着恋爱中女孩独有的羞涩和甜蜜。 下次轮到我,我的那一半又在哪里呢?搁下电话,收拾起心情,对周六的聚会我还是非常期待的。 走出管理处没几步,就被阿姨叫住,“叶紫,又是你的电话。”她的口气显得十分不耐烦。 我小心翼翼地赔笑,“谢谢阿姨。” “喂。”五分钟内两个电话,还绝无仅有过。 “请问是99级英语系的叶紫吗?”很干净的男声,挺有礼貌。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我同样很有礼貌。 “向晖,98级计算机系的向晖。” 这个名字——我猛地睁大了眼睛,居然是他。 “我们前几天早上见过,你还记得吗?” “记得。”自然记得,被耍的经历怎么可能忘记? “那天不知怎么把我们的字典弄错了,本来两本一模一样也无所谓,但我看你在字典里加了很多备注,都是很有用的东西,你看是不是要找个时间换回来?”他说话语速很快,还特别强调了“换回来”这三个字。 那上面记录的可全是我的精华和心血,怎么说也要拿回来。我清了清嗓子:“嗯,谢谢你,那你说个时间。” “那今晚六点,我在图书馆二楼等你。” 匆匆挂断电话,我苦笑一下,还真被汪然那乌鸦嘴说准了,只是晨曦微露旭日东升换成了夕阳西斜晚霞初照,是不是孤男寡女还有待考证。 回到寝室,室长梅玫丢了张表格过来:“叶紫,填了交给我。” “什么情况?”我纳闷,不就去接了两个电话嘛,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社团活动,重在参与。”梅玫嘴上叼了支笔,说话含糊不清,“选你喜欢的就是。” 靠窗的程英显然已经填好,正晃悠着双腿,优哉游哉地听着随身听,还不时地轻哼上几句。 睡在她上铺的柳如烟正举着面镜子顾影自怜,才顾不上什么社团活动学校活动呢,打理好自己这张脸才是正事。 这两个人高高挂起,两耳不闻身边事,啥事都不必指望她们了,我拿着笔几步窜到裴子瑜面前:“子瑜,你选哪个?” 没等裴子瑜接上话,一旁的竹喧插嘴:“当然选舞蹈社。” 我耸了耸肩:“我从小就是舞盲,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大学的扫盲班就是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听我的准没错。”竹喧在裴子瑜的肩头推了下,“你说是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子瑜好脾气地笑了笑:“叶紫,你别听她的,自己拿主意。” “打死我也不去。”我有自知之明,四肢不太协调的人,到时怕不是我不走,而是舞蹈社提着扫把赶我出去。 表格上一整排都是密密麻麻的社团名字,看的人眼花缭乱,突然,“声乐社”三个字映入眼帘,我眼前一亮:“就选这个。”在空白处打上勾,再签上自己的大名,任务完成。 “又一个选声乐社的,天哪!”当我把表格交到梅玫的手上时,她嘴里发出的就是这样恐怖的声音。 “有很多人选吗?”回头一看,各位室友都挂上了同一个表情。 “没错,年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我们寝室七个人通通报了声乐社。”梅玫唉声叹气,“这声乐社的门槛还贼高,大家准备应试吧!” “应试?”异口同声,难怪竹喧一个劲地撺掇我报舞蹈社呢,原来是想减少竞争对手。我一个白眼丢过去,换来她的吐舌加怪脸。 “听说是唱首歌,通过的留下,通不过的咔嚓——”梅玫比了个砍头的手势,怪瘆人的,“文艺部部长亲自把关,姐妹们,各显神通吧。愿主保佑你们,阿门。”她上下划着十字,一脸的虔诚。 我失笑,弄得跟真的似的,只要我不怯场,这小小的应试自不在话下。抬头见到竹喧挤眉弄眼地朝我傻笑,还比嘴型:“文艺部部长哦。”我冲上去拎住她的耳朵:“死竹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她笑着求饶:“好叶子,我可什么都没说。” “哼。”我扭过头,看了眼书桌上的闹钟,时间也差不多了,“竹子,我们吃饭去吧,吃完去图书馆自习。” “嗯。”竹子从床头抓起本书,“明天管理学随堂考,看来不熬个通宵是不行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用功?”最爱和竹喧斗嘴的柳如烟不失时机地发难。 “去去去,少来,明知道那王教授对我有偏见,这次还不乘机给我小鞋穿,再不努力成绩单上可就非常难看了。”竹喧的苦瓜脸在此时显得格外的滑稽。 我从抽屉里抽了两张信纸,预备给汪然回信用,有时还挺佩服我俩,一周好几封信,怎么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事儿呢。 图书馆里已聚了不少人,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我和竹喧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这里比较清净,视线又较为开阔,找个人什么的也算是方便。 我摊开信纸,照例先画上个大大的笑脸: “然然,还记得季羽吗?小丫头交了个男朋友,兴冲冲地拉我去把关,等我周六过后好好跟你汇报工作,保证详细到位,满足你一切八卦的欲望。” …… “恭喜你找到嘴皮子功夫和你有的一拼的人,有机会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请向萧大侠转达我无比的崇拜和仰慕,终于使我摆脱终年被你欺凌的命运。” …… 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大页,我满意地丢下笔,再次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还是没见到某人的影子,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放了鸽子……为了被放鸽子的事情,我有些小小的郁闷,但又说不上为了什么。幸好周六的同学聚会冲淡了我的火气。 早早吃罢午饭我就出了门,虽说季羽铁定会迟到,好在其他人都会十分守时。 在徐家汇下车换乘地铁一号线,幸好是周末,如果摊上上下班高峰,铁定会被塞成一个个沙丁鱼罐头,想想我就颤抖。(未完待续) 第7章 当赤道留住雪花,眼泪融掉细沙,你肯珍惜我吗(2) 我一直都不喜欢坐地铁,一来讨厌地底下的阴暗,二来地铁终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害得我敏感的鼻子长时间喷嚏不断。 从徐家汇到人民广场差不多还有四五站,我倚门而坐,没过多久就被身旁一浑身汗臭的猥琐男子熏得落荒而逃,我退到门边,厌恶地扭过头,却在瞥见一个身影时有些发怔。他就站在我身旁的车厢,一手支撑在扶杆上,一头浓密的黑发因卷曲而微翘,式样简洁的白色休闲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挺拔俊逸,他是我所见过的人中能将白色穿的最好看的男人。四目相接,我抿唇一笑,他的名字已在我嘴边,不料他却抢在我之前唤出声:“叶子。” “隋礼师兄,好久不见了。”我轻轻地吐出几个字,脸上有些发烫。讶异许久未见,他还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我。 仍像是很多年前那样,他紧走几步,继而对我展露出一个迷人的浅笑,看样子他放电的段数又增强了不少,幸好我的免疫力也不差。 “去哪里?” “人民广场。” “噢?真巧,我们同路。” 我点点头。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像是不经意地问:“你考的是哪所大学?” “J大。” “挺好的。” 这次是长达十分钟之久的冷场,所幸列车很快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人民广场站。在地道里一路走着,我琢磨他会从哪个出口出去,又会在哪里同我道别。可是一直走到最远的一号出口,我们仍是同路。 一号出口处是香港名店街,说是名品,其实不过是将一些中低档次的品牌集中在一起,方便选购。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来这里购物的,吸引的无非是工薪阶层和学生一族。 我脑子里还在为上次和竹喧一起逛街看中却没钱购买的一款包包感到遗憾,冷不防眼前闪过一道红彤彤的亮光,季羽就这样如一团火焰出现在我的面前,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柔顺的直发披在肩头又觉妩媚动人。 她亲亲热热地挽起隋礼的胳膊,低低地说了句什么,这才转向我这边,眉眼间皆带着笑意:“小叶子。” 我忽然领悟过来,原来隋礼便是季羽要在今日隆重推出的人,瞬间,我也明白了为何她在电话里会如此扭捏。 我照着季羽作势挥了一拳头:“臭丫头,瞒得我好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渲染上红晕,她捏着我的掌心,紧张地说:“小叶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轻笑,当真是个傻姑娘,这都过去那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她还惦记着。我缓缓摇了摇头,凑到她跟前咬耳朵:“你们郎才女貌很相配,记得将来我要做你的伴娘哦。”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季羽斜睨隋礼一眼,但见他眼中盛满柔情蜜意,与季羽相视一笑,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 大屏幕下已聚结了三三两两的熟面孔,久未见面的同学碰在一起,免不了缅怀过去,展望未来。一下午我们都是在避风塘中度过,喝茶,打牌,聊天,随后是聚餐,泡吧,唱歌。貌似所有的同学聚会,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主题。 钱柜的大包厢里响起熟悉的旋律,季羽和隋礼深情对唱情歌《有一点动心》,我为他们打着节拍,思绪随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而逐渐飘忽到那个青涩的少年时代。那时的我们无忧无虑,不懂情为何物,只为了单纯的美好而轻易喜欢,其实不过是虚幻的梦境。 当时,隋礼是高我们两届的师兄,英俊的外形加之优异的各项成绩自然而然成为小女生眼中的头号花痴对象。他和林森是两个极端,林森热情如火,有时会让你难以招架,感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而隋礼与之正相反,他体贴细腻,恰到好处的礼貌总会让人如沐春风。正如同八点档的烂俗剧情,我和季羽也时常会在上下学的路上谈论起他,对他的仰慕自是心照不宣。 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次,隋礼托人带口信给我,约我放学以后在学校附近的公园见面。那天,我是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昂头挺胸地走出教室的。而见面后才得知,他要见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季羽的好朋友,而他想通过我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情。 我还记得当初受了不小的刺激,为此还逃了一节课,偷偷躲起来哭。 最终季羽为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而断然拒绝了他的追求。现在回想来,他们的小心翼翼都是害怕会伤害到我,其实,这种近乎偶像似的盲目崇拜,在我生命中并没有停留多久。幸好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否则,良心不安的会是我。 如今我要做的便是给予他们深深的且最真挚的祝福……“你打错电话了,没这个人。”这已经是今天向晖打来的第三个电话,顶着管理员阿姨的白眼,我对着电话好一通狂吼,当我好欺负是不是,字典不要也罢,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都说我脾气好,可这人总能轻易地拨起我的怒气。 “叶紫同学,你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解释,那天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并不是有意……” “停,我再说一遍,你打错了。”我气呼呼地挂断电话,长吁一口气。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失约,最恨的就是明明做错事还要狡辩的人。其实话说回来,向晖并非罪不可恕,可我就是生气,我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一贯以扑克脸为其标志的管理员李阿姨此时露出一个疑似谄媚的笑脸:“同学,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额上竖起三道黑线,原来李阿姨才是最最八卦最有工作责任心的狗仔队。我心有不满,又不敢开罪她,只能挤出一个笑容,“阿姨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小姑娘家装装腔也就算了,不要太过分,要是男朋友跑了哭都来不及,李阿姨可是看得多了。”她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指点着我。 我简直哭笑不得,这人也未免管得太宽了:“阿姨,我还没有男朋友呢,你要是不嫌弃,你家儿子啊侄子什么的尽可以介绍我认识,我来者不拒的。” 阿姨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只好闭了嘴,我险些暗爽到内伤。 我趿着拖鞋,临走时还和阿姨调侃:“有合适的男孩千万别忘了我啊。” 话音才落,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响起,阿姨接起来低声询问几句,无奈地递给我:“又是你的。” 我心里暗骂一句,还有完没完,抓起电话,劈头就嚷道:“你还要我说几遍,没有这个人,以后不要再打来了,谢谢。”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一个淡淡柔柔的声音:“怎么了?谁把我们的叶大小姐气成这样?” 我拍了下脑门:“然然,是你……我还以为是……”咽了口唾沫,硬生生地把那两个字吞了回去。 “你以为是谁啊?干吗吞吞吐吐的?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汪然在电话那头哇哇直叫,一个劲地逼问我。 “没有谁,喂,你这个平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舍得给我打长途了?”我赶紧转移话题。 “小叶子,我好可怜……”汪然用略带夸张的语气叙述着她的悲惨遭遇,可怜兮兮,“我的脸被球给砸了,那可是八百元的眼镜,我的脸,差点就毁容了……”我可以想象她现在的样子,估计是没法见人了。 “你还能给我打电话证明伤得不重,”我坏笑,“一般公主遇险的时候,总会有王子出现,嘿嘿。” 汪然笑骂:“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女人,知道现在长途电话多少钱一分钟吗?” “错,是女孩,不是女人。”我反驳,“请不要毁坏本姑娘的清誉,”和汪然斗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尽管我们处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一年。 一贯伶牙俐齿的汪然在此时忽然沉默了。 “喂,然然,你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啊?”我继续发挥互相折磨的本色。 “小叶子……我好想你。”从她的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煽情的话,这真的是出自神经粗线条的汪然之口吗?我怀疑,可还是被感动了。 鼻子有些发酸,我捏了捏鼻梁,张大眼睛瞪着天花板:“想我就飞来看我,也就两小时的行程,你少在电话里和我互诉衷肠。”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汪然平静地问我。 “三年?五年?”我故意含糊不清的回答,“实在是记不清了。” 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良久之后,才说:“四年零八个月。”难为她能记得这样清楚。 “然然,我可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丑了。”现在的氛围有些感伤,我一时没法适应这样的改变,只能以自嘲加牺牲形象来活跃下气氛。 “小叶子,或许哪天我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可别大惊小怪。” “到时我一定舍命陪君子,以弥补这些年来的相思之苦。”我干笑几声,就听到然然在那头呸了一下。 我在这头正聊得起劲,浑然没注意到李阿姨渐渐拉长的脸,她先是旁敲侧击:“叶紫同学,晚自习快开始了吧。” 我没空搭理她,随便嗯了一句就企图应付过去。 她见旁敲侧击没啥效果,只能使出撒手锏:“叶紫同学,请注意下影响,这是公用电话,你已经占用了近半个小时,也为别的同学着想下,OK?” 这还真实惊人的发现,原来宿舍管理员阿姨的英文也能说得这样溜,不愧是在名校耳濡目染多年,自惭形秽啊。我吐了下舌头,向汪然挥泪道别。(未完待续) 第8章 爱若难以放进手里,何不将这双手放进心里 声乐社的门前已汇聚了好些人,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应试即将开始,据说大批的报名者在经过抽签后分为三天进行应试,而每天又被划分为三组。我,则是被安排在第一天的最后一场。 竹喧是被我硬拖着来的,寝室七个人,就属我最倒霉,还被众位室友戏称为开路先锋。任务艰巨,前路迷惘啊。 已有同学陆陆续续地走进了会场,出来的时候,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春风得意。 “我才唱了一句就被轰了出来,嘁,一句就能定生死吗?”说话的男生嗓音嘶哑,一脸的青春美丽疙瘩痘。我和竹喧对视一眼,低头闷笑,此人自不量力,活该被赶出来。 “文艺部部长向来苛刻,就你这嗓子不是自取其辱吗?”嘲笑声、讥讽声不断,幸好那男生已走远,否则说不定会打起来。 文艺部部长?向晖?我才反应过来,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这回真是撞在枪口上了,昨天才得罪了他,今天就落在了他的手上,流年不利啊,改天一定要查了皇历才出门。 “小叶子,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正在胡思乱想时,竹喧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还准备什么,肯定没戏,”我一把拉起竹喧,“我们还是回去好了。” “你搞什么啊,试还没试就放弃,不像你的风格哦。”竹喧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再说,我们可还指望着你来一个开门红呢。” 我还来不及开口反驳,紧闭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戴着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径直走到我们面前,有礼貌地问道:“请问哪位是叶紫?” “我是。”这才发现原本热闹的走廊里只剩下我和竹喧两个人,难怪他无须大声喊名字了。 “轮到你了,请随我来。”实在是不想丢人现眼,我求救似的望着竹喧,这个毫无人性的女人居然顺着把我往里推。 门缓缓关上,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主考官。 他一身的黑衣黑裤,表情镇静自若。 我暗道:嘁,耍酷给谁看呢。不过不可否认,的确很养眼。 “叶紫同学,麻烦你先做下自我介绍。”开口说话的是先前领我入室的男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膝盖上搭着一个笔记本,看来还要准备随时记录下重点。 “叶紫,大一新生,外语系,主修英语,可以了吗?”公式化的口吻,我像背书机器般,面无表情。 “说说你为什么要加入声乐社。”一直默不作声的向晖插嘴问道。 不是说只要唱首歌就万事大吉了嘛,怎么到我就这么复杂,难道是存心找我麻烦?我有些恼怒地瞥向了始作俑者,他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从小喜欢唱歌,仅此而已。”其实我以前的嗓音堪比女高音,自从扁桃腺发炎做过手术后,就成了现在沙沙的低低的哑哑的,确切地说还带了些磁性,貌似这样的嗓音在如今是相当的吃香,也不知道手术带给我的是幸或是不幸。 “看来你很自信,”向晖嘴角微扬,“那就唱首你最拿手的曲目吧。” “我有一个要求。”不知哪来的勇气,我高高地昂起头,毫不示弱地盯着向晖。 向晖挑了下眉毛,颇有兴趣地道:“哦?还第一次有人提要求,好,你说来听听。” “无论录取与否,还请让我完整地唱完这首歌。” 一丝笑意在他眉宇间荡漾开来:“行,我答应。开始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实说我还真没什么特别拿手的曲目,而且我在各个年龄段喜欢的歌曲也不尽相同,知道加入声乐社需要考试后,我就随意挑选了一首歌词甚得吾心的歌——万芳的《新不了情》。选这首歌,一是因为我喜欢它的歌词,二是我和万芳的声线极其类似,唱来自是得心应手。 向晖和眼镜男迅速交换了下意见,在各自的名单上打了个钩。眼镜男友好伸出手:“叶紫同学,欢迎你加入声乐社。” 我低声说:“谢谢。”轻松过关,我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向晖不是难缠之人,没有趁此机会给我小鞋穿。 “下周一晚上六点来这里报到。”我迫不及待地想冲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同竹喧分享,眼镜男又在我身后叮嘱了一句。 “嗯,知道了。”我加快了步伐。 “别迟到!” 我直翻白眼,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我已经走到门口,哪知一道低沉干净的男声又在我头顶上方响起:“叶紫同学,麻烦你留一下,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说。” 眼镜男此时的表现让我十分地唾弃,刚才还在埋首整理资料,现在却溜得比谁都快,临出门时还低头哈腰地说了句:“你们聊,我先撤。” 鄙视他。 我停下了脚步,没办法,人家向晖现在成了我的直接领导,我再拿不出顶撞的勇气和魄力。 我站在声乐社的门口,仿佛有儿时上课开小差结果被留堂的感觉。偷偷看了一眼事情的始作俑者,只见他正低头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喏,你的字典,还给你。”他缓缓走了过来,高过我一个头的身高很有压迫感,“找你还真是不容易。” 我并没有伸手去接,笑容直接就僵硬在了脸上。向晖的字典早就不知道被我扔哪里去了,现在可好,拿什么来还给人家。“你的字典……我借给别人她还没还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这本,还是留在你那吧。”虽说我也从不曾伶牙俐齿过,可让我这样吞吞吐吐、含糊其辞还是头一回。 他先是看了看我,随后嘴角浮起一个微笑,只怕他并不相信我那拙劣的谎言,也可以预知那本字典悲惨的命运。他耸了耸肩膀,将字典丢回了抽屉:“也好,那就先交给我保管,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去就来找我。” 这是什么话,难道他还以为我私藏了他的字典不成,又不是文徵明的真迹我犯得着吗我。但我毕竟心虚,只是低声回了句“好”。 “叶紫同学,下个月学校要举办一次歌唱比赛,以此评出本年度的校园十大歌手,板报和海报宣传的事我想请你负责。”他又递给我一个文件袋,里头是厚厚的一叠资料,“这是学校去年比赛的实况报道和现场花絮,你可以参考一下。” “为什么是我,我还是新进的社员,你们元老级的随便哪个出马不比我强?”话没经大脑思考就蹦了出来,我已经认定了他是在报复我,直接在心里咒骂他。 “我看过你的字还不错,再加上总要给新人锻炼的机会,要不然你们一句学生会历来打压新人总不给予表现的机会岂不是冤枉了我?”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把矛盾的冲突点轻飘飘地扔回给我。“你不会是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吧,”他最后又来了一句,“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明知他使出了激将法,不服输的个性还是让我脱口而出:“别小看人,不就一张海报吗?你说,什么时候要?”话才出口,我已经后悔得半死,我上了他的当了! 果然,他狡黠地一笑,那份得意劲让我恨不得抽他一巴掌。“最晚不迟于下周,这是声乐社的钥匙。”明晃晃的银色小钥匙闪了我的眼。我几乎是伸手抢了过来,得,我自找的,活该,怨不得谁。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的手机号码是?”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款黑色翻盖手机准备做记录。哈,爱立信,刘德华和关之琳做广告的那个。腐败分子! “我没有手机,所以,请继续拨打宿舍管理处电话,64******。”我机械化地报着数字,这人和人差别就是大,人家用的是最新款的手机,而我和汪然还停留在最原始的书信交流。 “这回不会再有什么打错电话,或是没有这个人之类的话了吧。”他笑眯眯地说,一脸欠揍的表情。 粗话在我嗓子眼里转了几圈,险些就憋不住了,这什么人,不该记住的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应该不会。”我含糊其辞,只要你不再得罪我,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 昏暗的走廊上已无半个人影,竹喧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在我被扣留的时候不搭救也罢了,居然还自己先行撤退,没有一点无产阶级并肩作战的革命觉悟。 走出教学楼,夜色深沉浓重,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似有千针万线把天与地密集地缝合起来,难怪竹喧临时叛变,现在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我急忙退回到楼内,这场大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瑟瑟的秋风带来些许的凉意,我环抱双肩,后悔没有多加件衣服,现在真是美丽“冻”人了。 我咬了咬牙,寝室楼离这里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冒雨冲回去应该没事吧。我毫无信心地往外探出半个身体,立刻被落在身上打得人生疼的雨点逼得退回来。 “没带伞吗?这把给你。”天籁之音啊,差点让我痛哭流涕,尽管眼前这人在五分钟之前还戏弄过我,但身体要紧,此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伸手接过雨伞,轻声地道了句“谢谢”,字典加上雨伞两次的人情,我记下了。我随手打开雨具,转身就要消失在夜幕之中,想想觉得不对,又折了回来:“你把伞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他笑了笑,脱下外套盖在了头上。 呃,男生宿舍可不比女生寝室,它和教学楼的距离几乎跨越了大半个校区,他要这样回去,肯定会被淋成落汤鸡的。要是再感冒发烧,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一起走吧。”我指了指手中的雨伞,我不介意共用一把伞,当然前提是他也不用担心被人误会。 向晖犹豫了会儿,接下打伞的重任。 “我虽是女生,也不需要特别关照,把伞打过去一点,淋雨生病我概不负责的。”雨伞的大半都遮盖在我的头上,他的左胳膊已被完全淋湿,我不得不提醒他,要是再这样下去,那么我刚才共享一把伞的提议就变得毫无意义。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手上的姿势却没有任何改变。我瞥了他一眼,目光正好与他的肩齐平,回想起曾经看过的杂志上说,高过一个头的高度,女生的头顶刚好抵在男生的下巴,就是情侣之间最完美的身高差距。想到这,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心怦然一动。 雷声隆隆,闪电轰鸣,大雨滂沱,尽管有雨伞的遮挡,到达女生宿舍的时候我还是免不了一身的狼狈。 “今天谢谢你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擦擦吧。” “回去喝点开水,换掉湿衣服,否则很容易感冒。”向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继续说,“要是你病了就没人做板报了。” 我刚为他前一句话感动不已,瞬间却又因为后一句话恨不得踹他两脚。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沉默几秒钟,稳定了下情绪:“放心,绝不会误了你的‘大事’。”时间上不会有问题,质量嘛,到时就看本姑娘的心情喽。 道声再见,我潇洒地捋了下湿发,往宿舍楼中走去。哼,来日方长,不会每次都是他占尽上风的,三十年风水还有轮流转的时候。 踏上楼梯,眼角余光瞄到走廊的尽头似乎有一双冷峻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侧身看去,又什么都没看到。神经质,我暗骂自己的敏感和多疑。 这座百年老校什么都破,就是热水供应还算充足,这也是学校唯一能给我们的安慰了。我匆匆冲了个热水澡,将换下的湿衣服浸泡在脸盆里,洗衣粉刺鼻的气味让我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想起向晖的话,我立刻跑回寝室灌下了一大杯开水。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我随口说道:“门没关,自己推门。” 门应声被推开,一个瘦长的影子斜斜地靠着门,双手环在胸前,刚脱掉了隐形眼镜,我的视力实在是无法辨清眼前之人的长相,就算是竹喧现在站在那里我都有可能要仔细看上几分钟,更别提不熟悉的人了。 “请问哪位是叶紫同学?”慵懒的声音,带点柔媚的蛊惑,很典型的上海女孩。 找我的?我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她,漂亮健美,樱唇含笑,古典的鹅蛋脸,却配着一头绚烂的金发,倒也不别扭。 问题是我并不认识她。 “我就是。”我上前一步。 同样地,她也是几乎把我从头看到了脚,看完之后还轻蔑地来了句:“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找茬来的?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个主儿?“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是另有其人,我只是受人所托,想请你去谈一谈。”她倒是直言不讳。 我又看了她一眼:“我不认识你,想必也不会认识你的朋友。” “去了不就认识了?难道你还害怕我会吃了你?”妙极,今天的第二次激将法。 已蜗居在床上多时的竹喧噌的一下蹿了起来,悄悄走到我身旁,拽了下我的胳膊,我知道这家伙是给我壮胆来着。 “我想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在大雨天跟个陌生人走吧。”不再理会她,我的衣服还在泡着呢,没工夫多管闲事。 “你就没一点好奇心?”她嘴角的那丝玩味的神情,让我越发觉得可疑。 好奇心人皆有之,我的还特别强烈,不过这也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像在这种敌我未明的情形下,还是少接触为上上之策。 正在这时,寝室的灯啪的一下尽数熄灭,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勉强看清指针已走到十点,宿舍管理员阿姨的叫声在各层楼面回荡:“熄灯了,都回去睡觉。不要说话了,否则警告加扣分。” 金发女傲慢地扭着屁股就走,临走时还丢了句话给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同她有过什么交集。 “小叶子,这女人好凶啊,你怎么惹上她的?”竹喧长吁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 “我哪知道,我不惹麻烦,麻烦还自己找上门来了。”我猛地拍了下脑袋,“哎呀,我的衣服还泡着呢。”我冲到盥洗室,竹喧竟然一路跟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在我耳边唠叨:“说不定不是坏事,你别担心。” 还有这样的好事,我笑了。竹喧老被人说少根筋,还真是没说错她。 “小叶子,小叶子,我买了今晚的火车票,后天早上到上海,你来接我吧。”接到汪然的电话,昨晚的阴霾立刻挥之殆尽。 后天早上……我手忙脚乱地翻出课表,是英语课,哈,那个长得像大力水手的蒋教授就交给竹喧搞定了。(未完待续) 第9章 想这样的自己好愚蠢,但哪个女人不天真(1) 尽管置身于嘈杂的人群中,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汪然。她同五年前相比没有多大变化,周身浓厚的书卷气,与火车站的喧哗格格不入。 “猜猜我是谁?不准猜不到!”我轻手轻脚地蒙上了汪然的眼睛。 “你是谁?”她沙哑着嗓音问。 我噘着嘴放开了手,笑眯眯地跳到她跟前上下打量她,然后紧紧地拥抱了她,笑道:“上海欢迎你。” 她也回抱住我。 我接过她的提袋:“为什么见了我这么没精打采的?” 汪然打了个哈欠:“在这破车上晃荡了一宿,神经线一直绷着,岂止是见你,整个大上海都让我没精打采的。现在要是有个地方能睡上一觉,感激不尽。” 我大笑:“瞧你这点儿出息,大老远跑来睡觉?还是跟我到处逛逛吧,我请你吃正宗的上海菜。” 她问:“怎么,你今天不上课了?” 我晃晃脑袋:“现在八点多了,我出现在这里还能上得了课吗?为了你,值了。”我大义凌然的模样逗乐了她。 “哎哟,我太感动了,你放心,今天这顿饭我保证敞开了吃,绝不给你省钱。”她异常诚恳地表态。 我笑着白了她一眼,拉着她的衣袖:“走,先买回程票去。” 她瞪眼:“干吗?刚来就轰我走?吃不垮你的。” “你还想待多久?待到学校把你劝退了你就舒坦了?快走,早点能买到好位子。”我督促她。 汪然配合地跟着我走,买完隔一天的回程票,她双手一摊,表示坚持拥护我的领导,任由我直接把她拖上拥挤的公交车。“想去哪儿吃?”依我的对她的了解,这句问话必然直指她的毕生爱好。 “我想去豫园喝茶,你请吗?”她眯着眼笑。 “你等我买张彩票中了奖先。”我也笑了,“我领你去逛逛豫园倒行,知道你就喜欢去这种老掉牙的地方。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去吃点什么,你说呢?” 汪然想了想:“那也不用换地方,就城隍庙吧,来上海怎么可以不去城隍庙吃小吃呢?” “俗!那都是糊弄外地人的地方。” “你不俗?也不知道谁跑趟北京赖在大栅栏不肯走,非把人家小摊上的都买过来才算圆满。”我们俩的嗓门已经开始招来两旁乘客的侧目了。 相对于汪然的不拘小节,我还是比较注重形象的。于是,我投降了,拖着她在豫园下了车。 高楼林立当中还能保存着古香古色,民风浓厚的地方,从来都是汪然的最爱。纵然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仍然不能让她的目光从琳琅满目的自选食物上挪开半点。 “老庙酥饼、水晶蒸饺、紫米糕、油炸冰淇淋……再算上我现在给你排着队的蟹粉小笼和你嘴里正在嚼着的臭豆腐,乖乖,你还没撑死啊?”我站在南翔馒头店前一望无际的队伍中央,像看哥斯拉一样地看着她。 咀嚼完最后一块臭豆腐,她舔舔嘴唇:“叶紫,这个东西太咸了,下面寻一样甜的来吃。” “免了!你不要命就交给我帮你留着。我警告你哦,蟹粉小笼是最后一样,买完赶紧走人!”我说完便转头看着队伍前方,再也不理会她的问东问西。 午后的游人明显少了很多,我们打着饱嗝在豫园的一个角落拣个石凳坐下来晒太阳。 汪然边擦嘴边惬意地说:“哎,老年间的人就是腐败啊,一个小小的布政使能盖得了这样的宅子。” 我没有理会她的感慨,顺手捞过她的辫子:“然然,头发这么长了?” “嗯,我最烦去理发了,就这么留着了,夏天盘起来倒也凉快,你怎么不留了?” 我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在这方面很难坚持下去什么的,哪天我要是能留出一头及腰长发,太阳肯定打哪出来还打哪下去。噢,对了,我看看你的脸,一点事都没有了?” 汪然侧过右脸给我瞧:“没事了,当时搞得很惨,我还以为我完了呢。” “上次听你说,又吐又晕的,哪位英雄把你拖进医院的?真是人才!”看到她没事,我的口气才轻松了些。 汪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我没再多问,然后就提到了季羽。 可一向话多的汪然依然没什么反应。 我观察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居然在神游太虚:“然然!想什么呢?我问你呢,还记得她吗?”我晃着她的肩膀,她张嘴就说出了匪夷所思的两个字:“我知道,萧赫嘛……” 我眨巴眨巴眼睛:“谁?谁是萧赫?”见她迅速捂住嘴巴,我眯起眼,咬着后槽牙凑过来,“老实交代!是男是女?先有什么渊源?后有什么前景?长相?身高?祖居何地?家世背景?看过几回星星吵过几回嘴?一样一样地说!快点,你无权保持沉默。” 汪然赶紧捂住耳朵:“得得得,什么都没有,我最近看这个名字看得比较多,就有了印象了,你无聊不无聊,你刚才说谁呢?” 我撇撇嘴:“嘁!爱说不说!我是在跟你说季羽,还记得吗?她都有男朋友了呢。” “季羽?噢,我知道,就是以前咱们班那个有点男孩子气的大咧咧的女生?我记得她大课间老跟我抢你,都是你爱心泛滥的结果。”说起季然,汪然语气中还带着酸意。 我故作呕吐状:“那是我比你活泼,人缘比你好。我曾经一度担心你到了学校能不能在寝室里混下去,就你这阴阳怪气不冷不热的,没两天就得让人扫地出门。” “没关系,我不是还有你吗?唉,我今晚住哪?” “当然是跟我回宿舍抵足抵首同榻而眠,你以为我还能找个总统套房给你?”我拉着她站起身,然后我俩不约而同地伸了个懒腰,像从前一样。 汪然耸耸肩:“可以,以吾之足,抵尔之首,非‘首’足之谊不得也。” “同抵同抵,非熏死一位不足兴也。”没等我话音落,我俩就疯笑着跑出了豫园。快要接近下班的时间,街道上人潮车潮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把我们埋进平庸。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死党汪然。然然,这是竹喧,这是……”我给汪然介绍室友,汪然显然兴趣不大,她不像竹暄那般自来熟,性子也有些孤僻,所以这么多年,能接触到她内心深处的好友统共只有我一个。 我哼着小曲整理床铺,等我收拾稳妥,汪然已差不多处于半昏迷状态,唯有从她嘴中含糊不清地吐出“萧赫”两个字。 “喂,汪然,你给我醒醒。”我推着说话说到一半就睡成死猪的汪然,这死女人,把我兴趣吊上来就不管我了,这一天都提了这名字两回了。 她揉着眼睛,嘴里小声嘟囔一句:“我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说罢,又沉沉睡去。 我看着然然放松的样子和嘴角微扬的笑意,脑海中不禁浮现五年前的我们,也是经常这样挤在一张小床上,明明有较为宽敞的上下铺,我们偏偏享受这种彼此依赖的感觉。 “小叶子,你睡着了吗?”对面传来竹喧慵懒的声音,还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没有呢,怎么了?”我往外挪了一点,借着昏暗的月色隐约看到竹喧也探出了半个身体,双手托腮撑在床沿边。 她压低了声音:“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前晚那女人今天又来找过你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认识她。” 汪然梦呓几声,翻了个身,我把滑落的被子给她重新盖上。这家伙,踢被子的习惯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掉。 “叶紫!我真受不了你,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竹喧作势长叹一口气,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今天我可打听过了,这女人叫毛莉,和徐雯婕一个寝室。” “徐雯婕是谁?”我纳闷了,这又是何方神圣。 “天哪,”竹喧拍了下头,“我快被你气死了,徐雯婕就是自称向晖女朋友的那个。” “那更不关我事了。”话是这么说,但我脑子中却立刻反射出那名女子的长相,修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白衣白裙,娇媚可人。 “真的不关你事?”竹喧贼贼地笑了,我刚要反驳,就见汪然不知什么时候睁大了眼睛挨到我身边认真地倾听我俩的对话。 “死然然,人吓人要吓死人的。”我拼命捂住了嘴,这才没有大呼小叫,可走廊里已有大嗓门喝道:“40寝室,不要再说话了。” 我吐了吐舌头,拉着然然迅速钻进被窝,直到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松了口气。这个月的宿舍文明分,七扣八扣的已所剩无几,要再被扣分,我就是40寝室的千古罪人。 汪然扯住我的耳朵:“小叶子,这下轮到我审问你了,来,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报一遍,缺一不可。”我闭着眼睛不答,显然她不愿意放过我,硬是扳过我的头,“你无权保持沉默,嘿嘿,原话奉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姑苏慕容家的绝学,她倒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我一下拍掉她的手:“八字都还没一撇,不是,被你弄糊涂了,捕风捉影的事你也相信,汪然,你怎么和竹喧一样的八卦?” “嘁,叶紫,你别扯到我,我可是为你好。”性急的竹喧听到我数落她,一下从床上蹿了起来,噌噌噌几下就爬到了我的床铺上。 “别闹了,小心床铺塌掉。”我着急大叫,虽然我们三人都还算苗条,可加在一起的分量也不轻,学校的公用设施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可不想成为他们此次重点批斗的典型。 只听见床架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铺着的床木板有些凹陷变形,竹喧也慌了手脚,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幸好在她安全撤退后,脆弱的床铺也恢复到了原样。 我险些笑岔气:“竹喧同学,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重了吧,赶紧减肥去。” 她哼哼两声不再理会我,我讨了个没趣,耸了耸肩,背对着汪然也合上了双眼。(未完待续) 第10章 想这样的自己好愚蠢,但哪个女人不天真(2)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的刺耳,我猛地睁开眼睛,推了推汪然:“然然,你听,是在敲我们宿舍的门吗?” “好像是。”她屏气凝神听了会儿,“这大半夜的,不会是鬼敲门吧?” “不要吓我啊,”竹喧的声音都在打战,“你们真讨厌,我最怕这种东西了。”我和汪然对望一眼,肚子里笑得快抽筋,脸上却不动声色。初中那会儿,这是我们最常唱的双簧。 “谁在下铺的,去开门看看,吵死人了,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寝室长梅玫发话了,其他几位下铺的室友都聪明地装睡,唯有最靠近大门的竹喧没辙,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翻身下床,嘴里蹦出一串骂人的话,还全都是法语。 门被缓缓拉开,一阵冷风飘了进来,在深秋季节带了份微微的凉意。“奇怪,没有人。”竹喧倒抽一口冷气,然后砰地关上门,跑到我床头,“小叶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你确定刚才开门后外头没人?”我笑着问她。 她点点头,我继续说道:“没有人,那门又是谁敲的呢?” 汪然十分配合地回答:“不是人,自然是鬼。”我们一唱一和,竹喧被唬得就快哭出来了。 不好意思再捉弄她,汪然凑近我,在我耳边悄悄说道:“用我们以前那个方法,一试便知。” “什么方法?” “就是香蕉皮,笨。”汪然白了我一眼,对于她的记性和反应灵敏度,我一向是自叹不如的。 “好主意。”我拍手称赞,有汪然在我身边,似乎还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 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按住同样也要跟着下来的汪然:“然然,我自己能搞定,你留在这看好戏就是。”我又转到竹喧床头:“竹子,把你的香蕉贡献一个给我。” “在桌上搁着呢,”竹喧想了想又问,“你不是不爱吃香蕉的吗?” “谁说我要吃啊,”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凭着感觉随手掰下一个,三下两下去了皮把瓤递给竹喧,“我只要香蕉皮一用。” “哦哦,”竹喧好像也有些明白了我的意图,塞了满嘴的香蕉还不忘夸奖我聪明。我朝上铺比了个V的手势,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寝室的大门。 又是一阵冷风,我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赶紧将香蕉皮扔在门口,我掩上房门,躲到了门后。 “小叶子——”竹喧才开口就被我嘘了一声打断,细碎的脚步声已经在楼梯口出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随之上下起伏,很快,声音在我们寝室门前停住。“来了。”我暗暗对自己说。鬼神之说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在这样一个深夜被提及,向来胆大的我也难免有点发毛。 敲门声和扑通倒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不出所料,我和然然的计谋成功了,门外的闷哼和叫骂总不见得是鬼发出的,还没听说过鬼也怕痛。我壮着胆子拉开了寝室大门,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地上那团蜷缩的黑影仍是将我吓了一跳。 “喂,你没事吧?”我伸手去拉她,被她一下甩开,虽说半夜敲门装鬼吓人极不厚道,不过看她的样子,这跤跌得着实不轻。 这时,竹喧和汪然都站到了我身后看热闹,对门和隔壁的寝室也被惊动纷纷打开了门,现场一片混乱。坐在地上的女人哎哟哎哟地怪叫,估计这等悲惨的叫声穿透力能直达宿舍管理员阿姨的耳中。 竹喧紧张地凑到我耳边说:“小叶子,她好像摔得挺严重。” 汪然很有把握地说:“装的,没事儿,一会儿管理员阿姨来了,保管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然然的本意是吓唬那人,谁知说话间曹操就到了。“出什么事了?怎么都不睡觉,是嫌分太多了?40寝室,怎么又是你们?” 我们可算是上了黑名单了,40寝室的罪名从此又多了一条:半夜煽动整层楼面的校友聚众闹事,罪不可恕。 竹喧不服气,噘嘴道:“怎么什么事都怪在我们40寝室的头上,李阿姨你搞搞清楚,这个女生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我们这来敲门,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李阿姨皱了皱眉,用力把地上的女孩拖了起来:“你是哪个寝室的?跑到这来干吗?” “56的,路过而已。”她一直低着头,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头惹眼的金发放哪都是焦点。 “毛莉。”我听见竹喧在我身后倒吸一口冷气,也在瞬间明白了金毛狮王正是冲着我来的。 “你是五楼寝室的,跑到四楼来还算路过?”竹喧抢白她,围观人群一阵爆笑。 “好了好了,不要影响其他人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李阿姨怒气冲冲,“都各自回寝室去,40和56寝室各扣十分。”一人五十大板,不公平也得认,这场闹剧终以两败俱伤而收场。 毛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有事就直接来找我,装神弄鬼是小人行径。况且还是替人受过,何苦呢?” 她放声大笑:“好,希望你不要再躲着我。” “叶紫是正好不在,谁躲你了,”竹喧就喜欢强出头,她不假思索地吼了出来,“也请你那个幕后指使者可以露面了,老是藏头露尾自己不敢出面也不是那么回事吧。” “有你们这句话就成了,明晚八点在实验大楼门前见,”毛莉加重了语气,“不见不散。” “八点就八点,一言为定。”竹喧擅自替我答应了赴鸿门宴,可怜的我连反对都来不及。 毛莉趾高气扬地离开后,始终插不上话的汪然说道:“小叶子,你们好像上了她的当了,她来闹事不就是要找个约你出去的机会吗?” “呀,”竹喧拍了下大腿,“是啊,汪然你也不早说。小叶子,现在怎么办?” “我也是才想到。”然然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可先说好了,你们俩都得陪我去,一个都不准溜。” “我一定奉陪到底,不过汪然呢,你什么时候走?”竹喧看向了汪然,她笑了笑,“我买的后天的回程票,也没问题。” “OK,”我打了个响指,“那快去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上战场。”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竹喧拖起来的,昨晚这么一闹,连闹钟都忘了上,而晚睡的后遗症就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要一直不停地打哈欠。 “然然,你再睡会儿,我先去上课。”王教授的课连一向胆大包天的竹喧都不敢逃,更何况向来以好学生自居的我。汪然低声嘟囔着什么,我凑上去也没能听清楚,这家伙要是连做梦都在叫男人名字的话,我回来铁定不会放过她。 讲台上王教授的嘴一张一合说得唾沫横飞,兴高采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几乎是一路和瞌睡虫相伴。身边的竹喧却是出人意料地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我用胳膊撞了撞她:“你怎么不困啊?” “我想到晚上的事就兴奋,哪还会发困?”她慢条斯理地把书本抬高,小心翼翼地整理起自己的一头秀发。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瞌睡虫一下全被赶跑了,是啊,晚上还有一场恶战。“竹子,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是谁要找我?毛莉她们,应该是大二的,和我们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啊。” 竹喧拿起笔尖就戳我脑门:“小叶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看十有八九是那个徐雯婕找你。” 我微微发怔,张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竹喧继续说道:“听说那个女人是出了名的醋坛子,不管是谁只要稍微和向晖走得近一点,都会成为她的眼中钉。”她暧昧地笑了笑,“话说回来,你最近没少和向晖接触吧?” “我还当什么事呢,”我松了口气,“这种事和她说清楚就好了,我对那株名草可没什么兴趣。” “哦,”竹喧拖了个长长的尾音,“那你晚上自己和她说去,也不用我们陪了,反正……只要说清楚就好……”她现在调侃人的功夫越发精进,第二个汪然即将诞生。 我悄悄伸手过去,乘她不备,往她胳肢窝里重重挠了下,这可是她的软肋,每次只要我一使出这绝招,保管她立刻求饶。果不其然,在一片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中她又一次屈服。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我飞快地奔回寝室。然然已端坐在床头看书,她的性子还是没变,只要给她一本书,就能打发一整天的时间。 我轻轻抽走她手中的书,她回过神,微笑:“回来了。” “然然,下午还想去哪里玩?”我踢掉鞋子,爬上了床,惬意地躺到她的身边。 “不想出去了,要不就在你们学校逛一圈得了。”她捏了捏我的鼻子。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怪我没尽地主之谊,”我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还未开口,汪然就抢先说道:“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愧是我的死党,”我拍手称赞,“然然,帮我一起出板报,我请你吃肯德基。” 她上下打量着我:“这吹得是什么风?以前怎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好歹也是声乐社的一员,为组织上做点事也是应该的。”我嘿嘿笑道。 她啧啧轻叹:“你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 我一脚踹了过去:“帮还是不帮,你说句话。”对付汪然,需要软硬兼施。 “求人帮忙还这么凶悍,当心以后嫁不出去。”自然,后一句话她是用接近唇语的声音说的,不过,知她者如我,又怎会猜不透她的心思。 “嫁不出去就赖定你,咱先说好了,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俩凑合着过过得了。” 她趴下做呕吐状,我笑着拖她起来:“我当你答应了。走,向肯德基进军。” “我要辣汉堡、可乐、薯条、鸡翅、土豆泥……”死汪然,她倒是毫不客气,非要把我吃破产才罢休。(未完待续) 第11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1) 汪然边满意地舔着手指,边逼问我有关今晚这出戏的来龙去脉。我颇有些心不在焉,她问一句,我才答一句。 “真是哪里有女人,哪里就有战争。”汪然听完,觉得这场挑衅实在有点无聊,“哎,出门前竹喧说的我觉得有道理,要不要去买点创可贴云南白药什么的?”她吃干抹净,很“好心”地建议道。 “干吗?”我瞪她。 她伸伸懒腰:“万一你被人家揍得像猪头一样,我们好实施抢救啊。” “呸!”我狠狠一顿手里的杯子,柠檬茶从吸管窜出来,溅满桌子。 汪然作势躲开,笑说:“这叫未雨绸缪。算啦,看你这么苦恼,本才女就给你个指点。”她说完收敛笑容低声凑了过去。 我立刻严肃起来,很认真地看着她。 她环顾左右,神神秘秘地学着晴雯的腔调吐出一句:“既然担了虚名儿,还是打个正主意罢。” 两秒沉默之后,我站起来就走。 汪然赔着笑追上来。 “去,我不认识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我甩着手,径自走到站牌下面。 “开个玩笑轻松一下嘛,我可是要陪你上战场呢!”汪然凑到我跟前。 我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就没了嚣张的气势。向晖在站牌的另一头,冲我微微点头笑了笑。 一辆公交开过来,人们都开始向车门涌去,汪然拉着我往前走,我眼看着向晖和其他几名男生上了车,便大力拽了汪然一把:“然然,先不忙着回去,再去陪我买点东西。” 汪然不明所以地被我拖着走,我带着她随便转了半个多小时,又回到了刚才的站牌前。 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你到底想买什么?” “没有,哦,买香皂。” 汪然翻翻白眼:“难道学校里面没有卖?” “学校里卖的不够香。”我嘟囔着上了车,也觉得自己语无伦次。 进校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竹喧迎了出来,看样子她已经等很久了。她挽过我的另一边胳膊,兴奋得仿佛要去郊游,直引得我们满头黑线。 即便实验楼前甚少有人经过,我们这样三人集体晒路灯的造型也很难不引起侧目,眼看八点就快到了,还没有看到徐雯婕以及金毛狮王的人影。 “还真是一路货色,都这么不守时!”竹喧在一旁抱怨不迭。 我听见这话笑了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没等汪然插嘴,身后有个人喊:“叶紫同学。” 我扭过头,只见向晖快步走来,嘴角笑成好看的弧度,他说:“叶紫同学的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很不好意思,需要你抓紧一些,如果自己弄不过来我会再安排人来帮你。” 我没抬头:“谢谢,不必了,我会在两天之内搞定。” 向晖又往前挪了两步:“我知道一个人做是比较辛苦的,所以我还是给你找个帮手吧,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他去找你,或者……” 没等他说完,我就皱着眉头打断了他:“我一个人足够了!学长很忙吧?不耽误你。” 向晖脸上的笑意丝毫没变,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点点头就走了。 “哇,这人是……”等他走远,汪然小声问。 竹喧拍拍汪然的肩膀:“这人就是今天这个约会的罪魁祸首,本校区第一白马王子向晖是也。” 汪然啧着嘴:“咳,我说小叶子啊,为这么个大帅哥挨顿揍也值了。” “好啊,那你去吧。” “我对这样运动型的不感兴趣。”汪然说。 我这时才露出笑容:“那你对什么样的感兴趣?萧赫?” “贫不贫啊你?有劲吗?”汪然脸上迅速飘起两朵红云,不自觉挪起步子来。 我扑哧一笑,回头冲竹喧勾勾手指:“走了,收工了。” 竹喧左右看看:“不等了?” 我对着林荫小道扬了扬下巴:“今天看来是不需要了。”刚才我就看到了徐雯婕隐在暗处,向晖刚一离开,她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然后两人一同离开。大概是向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原本周详的计划,自然使我堪堪避过这一劫。 第二天汪然就要返京,身为死党的我义不容辞地舍命陪君子,又翘了一整天的课,总之,有竹喧帮我挡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云片糕、五香豆、牛肉脯,直到一大塑料兜都塞满了上海的土特产,我才满意地收了手。 而不管是天亮还是天黑,火车站都是如此拥挤。勉强在等着检票的人群中寻到一个落脚地,汪然赶紧催着我:“亲爱的,回去吧,晚了进不去校门就得露宿街头了。” 我抱着大塑料兜不肯放下:“我再等会儿,等你快走到进站口再说,这里怪乱的,你一个人顾前不顾后,我不放心。” 汪然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队伍,忽然说:“叶紫,你说,四年是不是很长?为什么我一点方向和目标都找不到呢?” 我扳了扳她的肩膀,了然地说:“我就知道你这次来一定有困惑的地方,亏你忍到现在才说。然然,你最大的毛病就是遇到任何事情都是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逃避,其实你心里也躲不过去,对吗?” 她点点头,说道:“大学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轻巧,刚刚开始仿佛就已经混沌,英语的缺考成了我心里一个很大的疙瘩,好像打乱了我所有按部就班的计划,磨掉了我很大一部分的信心。” 我想了想,说:“然然,你还记得从前我们体育课考双杠吗?最后一个落杠的动作我们谁也不敢做,宁肯扣掉那两分也要擦着杠边安全落地。那个时候你说,你很害怕摔下来,可是你又想完成这个动作。于是我就跟你说,要么你就无视这两分,要么你就别去想摔跤是不是疼痛。你还记得吗?你是唯一一个没有碰到杠子跃身下来得了满分的人。所以啊,你总要给自己选择一个点,选好了就承受住!” 汪然抱住我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要是总能跟你说说话就好了。可是叶紫,你也有不让人省心的地方,这才多久就招惹上这样无聊的事情,那个女的要是再来怎么办?” 我满不在乎地甩甩头:“笑话!你看我有怕的意思吗?我有很多人帮的,放心吧。” “是啊,很多竹喧那样摩拳擦掌唯恐天下不乱、地上不战、金毛狮王不彪悍的,所以我才担心呢,你们要是把人家娇弱的仰慕者打坏了怎么办?”汪然随着移动的人群边走边说。 “好哇,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为我着想,我走了,我不理你了。” 她拿过我手里的袋子,摆摆手:“你是真的该走了,进站口不是马上就到了嘛。” “那好吧。”我看看窗外的天色,“路上警醒一点,到了打个电话给我。”说完我转身轻巧地穿过候车的人们,快步往外走。 依依不舍地送别汪然,回到学校的时候,时近午夜,校门已被锁得严严实实。汪然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一句打趣我今晚恐怕得露宿街头的话,竟要成真。 为防止学校警卫把我当贼给抓了,我特意绕了一大圈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摩拳擦掌,准备翻墙。很幸运的是,我像是有先见之明,今天的打扮恰好是适合登高和运动的阔腿牛仔裤以及运动鞋。 手才搭上围墙,身后便传来喧哗声,我回头一看,好家伙,还成群结队的呢,看来这大半夜的同道中人还真不少。 “嗨!”人群中一人朝我微笑兼打招呼,我眯着眼睛在昏暗的路灯下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了出来,哼哼,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我们还没说上话,向晖身边的狐朋狗友就开始起哄:“你小子,脚踏两只船啊?” 我无语,直翻白眼,打声招呼是极其平常的行为,这向晖身边的人怎么都是这副德行,也难怪那徐雯婕和金毛狮王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兴师问罪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一点都没错。 向晖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他们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耸了耸肩,我这张怎么看也不够格做第三者的脸,怎么就会三番五次地被人误会呢?(未完待续) 第12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2) 见我不说话,向晖又问:“你也这么晚?” “是啊,”我轻声回了句,“送一个朋友去火车站。”说完我直后悔地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我干吗要向他汇报得那么清楚? 他点点头:“我们几个也是因为参加同学生日会才晚回来。”我迅速地扫了他一眼,他也没义务向我禀告行踪。我疑惑地在那群人里看了又看,并没有发现徐雯婕的身影。 我指了指围墙:“我先上去了,再迟的话,寝室大门也要上锁了。” “你准备翻墙进去?”他诧异地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对啊。”废话,校门都锁上了,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他忽然放声大笑。我莫名其妙地回看他,他笑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我有些恼怒了,大半夜的本姑娘没空和你在这浪费时间。我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暗自琢磨是不是要避开他另找处地方。 他强有力的手臂抓在了我的胳膊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向晖拉着我就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一口白牙在夜色中分外亮眼,让我联想到某种牙膏广告: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这次轮到他讶异地打量起我来。 我面上一红,掩饰道:“你要带我去哪?” 他朝前方不远处努了努嘴:“到了就知道了。”他继续补充,“放心,不会卖了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侧过头正好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他分明是将我的小动作全看在了眼中,偏偏不露声色。 又绕过了大半个校区后,我们停在了一处矮墙前,这里也在学校的范围内,不知为何墙头却比其他地方要矮了许多,而且,墙上还架了一座梯子。 我从来不知道学校还有这样一处所在,这人,明显就经常干这投机倒把的事儿,刚才还好意思同我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比较。 他先踏上梯子,站稳以后又跺了几脚才说道:“很结实,你上来吧。”他向我伸出手,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手交给他。上去容易,可当我攀上墙头时,却为怎么下去犯了难。 向晖蹲下身体,纵身一跃,潇洒而轻松地落地,他双手抱胸揶揄地瞧着我。我吐了口气,决定豁出去了。我学着他的样子,总算是有惊无险,我抬头骄傲地看向他,怎么样,别瞧不起人。 他淡淡一笑,走在前头,这里乌漆麻黑的,谁知道草丛里会突然跳出什么东西来,我急忙紧跟在他后面,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殆尽。 走到女生宿舍的时候,整个宿舍大楼已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就连底楼的管理处也是黑灯瞎火的。我暗叫一声不好,校门上锁的同时寝室大门也会锁上,校门尚且可以爬墙进来,可是这宿舍大门钢筋铁骨,上下连个缝隙都没有,这要如何是好?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这点。 我放下背包,在里头翻了半天,一没手机,二没闲钱,除了一张饭卡外就只有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 对了,钥匙。我眼前一亮,这把小巧的银色钥匙不是声乐社的吗,我将它在手心中掂了掂,运气还不算坏,总算是不用流落街头了。 校园里的路灯忽明忽暗,走过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曾经和竹喧讲过的鬼故事,心里七上八下,手脚冰凉,原来我不过是只纸老虎,只会欺负竹喧这类胆子比我更小的人。 摸进教学大楼,我心里的恐惧上升到极点,找不到走道里的开关,只能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地上了三楼,好不容易走到声乐室门口,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我小心地对着锁眼,乞求钥匙不要掉到地上,终于在无数次的失败后,门被我打开了。 手在墙壁上摸了好一会儿,白炽灯才终于亮了起来,突然的亮光让我有些难以适应,我闭了闭眼,良久才睁开双眼,享受久违的光明。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我皱眉,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烟味,我奔过去打开了窗户,情愿寒风瑟瑟,也比受这尼古丁的毒害好。 合上门后,我找了张椅子坐下,稍稍喘了口气,今夜这里就是我的临时居所了,好坏先撑过去再说。眼角瞥到角落的黑板和那叠白得惹人厌的大海报,我开始烦躁不安,但这也是自己揽下的活,活该我倒霉。 昨天下午本想找汪然帮忙一起写板报,但临时被班主任叫去打扫图书馆,计划泡汤了。我唉声叹气了一番,认命地把黑板挂了起来,开始排版,高中时候也曾经卖过苦力,但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 向晖之前给我的那叠厚厚的资料,我倒是一直放在背包里。我粗粗扫了几眼,心中就有了大致的构思。我在黑板上比画着,这是报名启事,那里是注意事项,接着就是去年十大歌手入围和颁奖演出晚会情况……我不禁觉得好笑,搞得像是奥斯卡颁奖典礼,也太隆重了一些。 咦,这个领奖的不就是向晖吗,我从中间抽出一张,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一曲《分手总要在雨天》打动了无数评委的心,也让向晖荣登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冠军的宝座,此报道来自校园狗仔队,不,是校园记者团。 我嘴角微微扯动,没想到这人还有这手绝活,难怪才大二就坐上了学生会文艺部部长的位置,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我一手托着资料,另一手搭在黑板上,万事开头难,我就先从报头画起。刚用白色粉笔淡淡地打了个底稿,就听见门外似乎有轻微的声响。 我从桌子上抄起一把美工刀,后悔刚才一时大意竟然没有把门反锁上,要是真遭了贼,我可就倒大霉了。门把手正缓慢地转动着,现在锁门也来不及了,我咬咬牙,站到门背后,打算贼人一进来就先给他致命一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是谁在里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才松了口气,人也放松下来,不过举在手里的美工刀还在簌簌发抖。 向晖看到我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唇边的那抹笑容慢慢地放大。 “有什么好笑的。”我把刀子丢回桌子上,又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和你的理由恐怕是一样的。”他把背包扔到了桌上,站到我身边,“你在画板报了?” “是啊。”我一边回答手上也没闲着,不一会儿一个手拿话筒的清秀女孩的形象就勾勒了出来,“能看懂吗?”我不确定地问向晖,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马马虎虎吧。” 我很想将手上的粉笔扔到他脸上,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我还要在声乐社混下去呢,此人不能得罪。 我拿了单子往黑板上填字,向晖一直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我气极却也无奈。 鼻子一痒,我阿嚏一声,喷出的液体直接打在了板报上。 “你感冒了?”向晖皱皱眉头,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康泰克送到我手中。我摇头推回去:“不是感冒,粉笔灰过敏反应,一会儿就好。”话是这样说,我的喷嚏还是接连不断地打出来。 “对不起,要是我早点知道就不让你做这份工作了。”他扯扯我的衣服,“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搞定。”他把单子从我手中接了过去,有板有眼地抄写起来。 我也不跟他客气,悠闲地坐了下来。现在轮到我无事一身轻了,如此看来,这人倒也不坏。看他忙忙碌碌我坐不住了,将一整张海报在桌子上平摊开,也是从版面开始设计,先确定下总体风格。我看了下手头的几篇宣传词,都是模仿国内各类歌唱大赛的广告词,不伦不类,实在是难以入眼。 我咬着笔杆考虑良久,算了,还是我自己写一篇比较靠谱,要是在校内征集不知要耽误到猴年马月。 我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稍加思索,就开始动笔,才写了几行,就感觉文思枯竭,再难继续下去,而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悄然袭来的睡意包裹住我,我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耳边隐约传来向晖的声音,我已无心理会。(未完待续) 第13章 爱是一万公顷的森林,迷了路的却是我和你(1) “喂,小叶子,这已经是你今天第101次发呆了。”政经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竹喧使劲地拽我的衣服,并且把她那支据说是初恋情人送的金笔在我眼前乱晃。 “有那么夸张吗?”我斜睨她一眼,“你也知道政经是一门多么枯燥的学科,我能安心地坐在这里不打瞌睡、不看闲书已经很不错了你懂不懂?”政经是几个专业混在一起上的大课,环看四周,趴在桌子上养神的比比皆是,更有夸张的,几个男生围坐在一起,下起了四国大战。 “小叶子,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日子不太对劲呢?”竹喧咬着笔杆,用怀疑的眼光瞅着我。 我横她一眼,不以为然,思绪却有些飘忽。 “竹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忽然蹦出了这句话,说完后后悔得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竹喧两眼开始发光,脸微醺:“小叶子,你还真问对人了。”她忽然闭上双目,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不时地抖动着,压低了声音,“当你喜欢一个人,你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心脏会不自觉地咯噔跳一下;你会经常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当你和他相距不过咫尺时,眼神会下意识地躲闪着他,而当他离开后,却又会四处寻找他的背影;有时吃饭的时候会想到他,睡觉时他会出现在你的梦境中;想到他时嘴角会微微上翘,甚至还会流口水,会做他时常做的动作……嗯,就是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一下拍在我脑门上,“你还不老实交代?” “我才不会喜欢他呢。”我立刻反驳,话出口才知道是中了她的圈套。 她一脸坏笑,啧啧有声:“这下看你怎么抵赖。”她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你是喜欢上向晖了吧?” 我微怔,脸一下子轰得烧了起来,狡辩道:“竹喧,你说的那些情况我一条都没轮上,怎么就是喜欢了呢?”其实,其实有一两条还是蛮符合我现在的状况的,当然打死我也不会承认。 竹喧不依不饶的劲头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她笑得灿烂,我心里直打鼓,果然她冲我扮了个鬼脸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叶子,昨晚你说梦话了。” 我一惊,我打小不太做梦,而每次做梦必定惊天动地,不是从床上摔下来,就是吓得冷汗淋漓,我盯着竹喧的脸看,试图瞧出她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她的眼中波澜不惊,我一时半会也难以判断。 “你做梦的时候某人名字出现的频率可是相当高哦。” “不可能。”我一口否认,想套我的话,没这么容易。 “嘿嘿,我一个人说的你自然不信,要不一会儿回寝室,你挨个问问大家。”竹喧笃定的神情和言语让我吃不准,也显得不那么自信了。 不就是同他单独相处了一整晚,然后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件衣服,小小感动了一把吗。另外就是板报和海报通通已搞定,窃喜自己又可以偷懒,除了这些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让我动心之处。当然,我从没有否认向晖的外在条件十分出色,只是我从小对帅哥都不感冒,连林森都没被我放在眼里,更别提已经是名草有主的帅哥。 我也不是没恋爱过,如果小学那个坐在我身后每天都喜欢拽我马尾的小男生或者是初中时曾递过几封朦朦胧胧语焉不详的情书的男孩,还有对隋礼近乎偶像的崇拜,抑或同林森的相处能勉强够格算上的话。 总之现在这个坐在这里冥思苦想眉眼带笑的人绝对不是以前的我,莫非真如季羽所说,我也该到开窍的年龄,或者像歌中唱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呸呸呸,我这都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小叶子,第10次了。”竹喧手指敲击桌面,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烈,“我很荣幸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向来理性的叶紫同学也有一脸花痴表情的时候。”她边说边笑,几乎是笑趴在了桌上。 我懒得再同她理论,不是因为心虚怕说不过她,而是……下课了。 我稍稍将课本和笔记整理了下,磨磨蹭蹭地和竹喧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后。因为,隔壁就是机房,计算机系的学生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是在那里度过的,我可不想出门就撞上他,平添尴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才踏出阶梯教室,竹喧就拉住我的衣袖,眼神暧昧,冲着我使眼色。我用脚趾头都猜的出她是什么意思,我故作不知,深深地吸气,抬头挺胸,照样走我的路,同向晖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该死!竟然被竹喧的乌鸦嘴说中了。 “小叶子,你知道你现在的脸像什么吗?熟透的苹果,不、不,是烂掉的苹果,哈哈哈。”竹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长吁一口气,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走廊如此漫长,终于,走到了尽头。下了楼梯,竹喧嚷着去食堂,我想了下,还是觉得去校外的小饭馆比学校的食堂保险系数要增加许多。 “你请客?”这家伙,就知道落井下石,唉,交友不慎啊。 “好吧。”我咬咬牙,点头答应,“不过不准超过五块钱,多了你自己贴。” “行,我要求不高,蛋炒饭加红烧大排。”她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算得刚刚好。 校外的小饭馆是用来改善伙食的地方,所以价格总会比学校的贵上一些,我们这些穷学生平日里精打细算,轻易不敢造访。可今天这里的生意居然好得出奇,几乎座无虚席。我和竹喧好不容易在墙角找到一个四人座,这里和厨房靠得近,油烟味重,再加上出入难免磕磕碰碰,这也是我们能顺利落座的主要原因。 饭馆人一多效率也就差了许多,我们坐了好一会儿,也没个人来招呼我们,就在我们等得失去耐心,竹喧也险些要发飙的时候,有个脚步声在我身边站定,我想都没想就报了菜名,然后掏出钱转身递了过去,而在看到来人时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叶紫同学,请问这里的座位有人坐吗?如果没有你们又不介意的话,我们想搭个座。”我发誓回去一定要查下皇历,今天绝对是不宜出门。 “好啊好啊,你们坐吧,没有别人了。”我还没说话,竹喧已一口答应,说完还朝着我挤眉弄眼。 我和竹喧原是面对面坐的,我示意她坐到我旁边来,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白呢还是故意装作不懂,总之事实是她别开脸,而向晖坐到了我身旁。 “这位是?”竹喧好奇地指了指同向晖一起进来现在坐在她身旁的眼镜男,乍眼看去有些眼熟。 “我叫陈宇华,也是声乐社的成员,叶紫同学我们见过是吧?”眼镜男自我介绍了一番,我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原来都是熟人,哈哈。”竹喧每次遇到类似事件时总会特别的兴奋,我在底下踢了她几脚,她根本不予理会,那陈宇华也算是个自来熟,两人才刚认识,就欢声笑语地闲聊开来,倒把我和向晖扔在一边大眼对小眼。 我一手捏着双一次性筷子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再次见到向晖,让我失却了往日平和的心态,究竟是哪里不对,我自己又说不清。 “上次……”我们几乎是同时开口。“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向晖笑笑:“还是你先说。” “上次的事谢谢你。”我所指的不仅是他替我完成了制作海报的大量工作,还有那件披在我身上犹带他体温的外套。 “不用客气。对了,我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对治疗你的过敏性鼻炎很有帮助,晚些时候我拿给你。”他眉眼带笑,温柔的气息潺潺地流入我心里。我脸上微微发烫,暗暗提醒自己,这是他一贯待人的方式,并不是因我而特别。 “那先谢谢你。”我挤出一个并不灿烂的笑容,在他的身旁感觉如坐针毡,心神不宁,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恰恰是因为他太拔尖。 “还有一件事,”他往我这挪了几寸,压低了声音,“这周末教育局要来我们学校抽查学生的计算机水平,你先准备准备。” “学校那么多人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被抽中?”从小到大,无论搞什么活动,这种“好事”从来都不会降临到我头上,所以我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好运会一直延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14章 爱是一万公顷的森林,迷了路的却是我和你(2) “未雨绸缪总没错。”他的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我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这样嘱咐我,“名单周五才会公布,到时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开什么玩笑,周末是自我放松的时间,可不能把美好的光阴浪费在无聊的考试上:“学校安排你们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去应考不就得了,绝对个个高分不会给学校丢脸,为什么要我们蹚这浑水?” 他耸了耸肩:“我也是才听到的消息。” 对面竹喧和陈宇华已停止了交谈,愣愣地看着我们,竹喧同我一样堪属电脑白痴,听到这个消息无疑震惊。我心存侥幸,但在周五一早噩耗仍是传来:整个寝室,只有我一人被“幸运之神”点中。 为何这等“好事”偏偏会落到我的头上,我简直欲哭无泪。 中午时分眼巴巴地看着室友们整理好背包准备回家,而我只能捧着本半旧不新的计算机书一边啃一边还要做记录。 尤其是竹喧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气得我牙直痒痒,真想狠狠地踹她一脚解气。 憋屈了一下午,无精打采,到傍晚时,我忽然接到向晖的电话。 他神秘兮兮地说有东西要给我,让我下楼去取,我在挂了电话后沉默了近五分钟,忽而兴奋地蹦了起来,惹来程英的一顿训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接个男人电话乐成这样。” 我并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扑过去搂住他:“英子,我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他是怕我明天死得太难看,所以给我送试题来了。” “嘁,你就等着天上掉馅饼吧。”程英不屑地白我一眼,继续攻读她那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神雕侠侣》。 “嘁,我运气就是好。”我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 下了楼,只见向晖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看上去还是挺厚的一叠,我心中窃喜,果真不出我所料,老天并没有抛弃我。 向晖笑眯眯地扬了下手中的文件:“好东西哦,你准备怎么谢我?” 我不假思索地说:“我请你吃饭,地点由你决定,怎么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咬咬牙,只要明天能顺利通过抽查,这血本下得也值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能反悔。” 什么话,我是这种人吗。我迅速伸手与他击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话出口,我惊觉再次中了他的激将法。唾弃他,鄙视他,这人怎么可以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真是欲哭无泪啊。 向晖嘴角微微一弯,将手中的资料交给我,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文件袋的接口处绕绳碍眼,我恨不能手嘴并用立刻打开,只因向晖在旁,不能做出太过于破坏形象之事,只得作罢,慢条斯理一圈一圈地顺势解开,心头如火燎般着急。 我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此,所以当那大堆有关治疗过敏性鼻炎的资料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有片刻的思维停顿,随即揉了揉双眼,再次确认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你给我这个干吗?”连续三次深呼吸后我才开了口,竭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不是这个,你以为是什么?”向晖不动声色地瞥我一眼,我心虚地把眼看向别处,攥紧了手掌。 “没什么。”我咕咚吞下一大口唾沫,暗自思忖向晖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又在耍我,“那谢谢你了,我上楼了。”尽管我心中已将他咒骂了一百遍,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他莫测高深地笑了笑,丢下一句话:“你不用担心,明天的抽查并不难……” 我装作没听到,径自上了楼,他本就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自然是小菜一碟,可苦了我了。 我泡上一大杯咖啡,并且立下军令状要通宵背书奋发向上绝不让人看扁,还找了程英监督。可熬到十二点的时候我还是抗拒不了小说的诱惑,从程英的床头抢了本《鹿鼎记》翻看起来,可怜的计算机书早就不知被我扔到了哪个角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破罐子破摔。 直到第二天开考的时候,向晖优哉游哉地坐到我身旁仅隔一个座位的地方,我才隐隐有些明白了他昨日那番话的意思。 试卷发到手中的同时,我的心就凉了一截,粗粗浏览下来,会做的题目仅仅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另有三十分是要靠运气的选择题,剩下一连串的问答和编程题,根本不是我这样的电脑白痴能够蒙混过关的。 考试时间过半,原本静谧的教室开始骚动起来,呈现两个完全相反的局面,一边是早早答完考题的考生左顾右盼,无所事事,神色轻松,这一类基本都是计算机系的学生;另一边则是抓耳挠腮,在考卷上涂抹删改,满头大汗却还有大半试题是空着的,例如我。 按理说这种抽查,监考老师总会睁一眼闭一眼,毕竟成绩的好坏会关系到学校的名誉,可是今天共有四位监考的大排场,要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谈何容易。 我眼角偷偷扫过向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直截了当地要他帮我作弊?我脸上热度迅速上升,一看就不是做坏事的料。 我咬着嘴唇,死活开不了口。再度看向他时,见他将手中稿纸揉成一团,往我这一抛,却因用力过度,纸团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度稳稳地落在我的脚下。我紧张地四处张望,抬眼间看到一位笑容和蔼的中年女教授已经朝我这个方向快步走来。 我大窘,脑袋嗡嗡作响,完了,完了,我的一世英明就要毁于今日。我喘着粗气将纸团踩在脚下,从来没有过类似经验的我吓得腿直发抖,手中冰凉一片。 监考老师从我身边堪堪经过,没有看我一眼,随后转身又回到讲台前,我的手心捏满了汗水,神经紧绷着,整个人就快虚脱,自然也无勇气捡起作案工具明目张胆地作弊。 我趴在桌子上不敢再作他想,只等着铃声一响交卷便是。从小到大都是老老实实地应考,没想到生平第一次生出作弊的念头就险些万劫不复。 良久,我剧烈的心跳才逐渐平复。向晖突然轻咳一声,半个肩膀往我这凑近,大半的试卷也随之挪移,我的脸唰的一下又红了,从耳根子一直烧到脖子,这……不是摆明了给我抄吗? 意志不坚定加上不想分数太难看,我鬼使神差地伸长了脖子,把我视线能及范围内的答案一字不落地抄到了我的试卷上,一边抄一边不忘留意讲台上的监考老师。 很快占分最多的那部分被我全部照搬过来,剩下的仅是一些我不能确认的选择题,如果不能答出也无大碍,混个及格是绰绰有余了,我总算舒了口气,几乎要对他的大恩大德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朝向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交卷了,谁知他朝我的试卷上瞥了一眼后微叹一口气,压低了嗓音说:“我把选择题的答案报给你,听仔细了,我只报一遍。” 说完,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驳乃至拒绝的机会,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不温不火地报起了答案,“B……D……B……D……”我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甚至是比高考英语听力时还要用心。 匆匆扫视一遍,发现之前自己所填的多数答案都被推翻,有几个原本很有把握的也做了改动,我犹豫片刻,想想他是专业人士肯定比我这个半吊子靠谱,信不过他还能相信谁呢。 就在我把试卷填满的一瞬间,催命的铃声也随之大作,我抢在向晖前头交了卷,自信心膨胀到极点。40寝室啊,我没有给你们脸上抹黑,虽然其中的曲折不足为外人道,过程也不是怎么光明正大,但咱要的是结果啊,哈哈。 那个“谢”字在我舌尖翻滚许久,仍是说不出口,我承认如果今天没有向晖帮忙,我铁定会死得很惨。不过大恩不言谢嘛,这是我唯一能给自己找到的理由。 很久以后,我才从向晖处得知,尽管我顺利地通过了这次抽查,可是在所有人中我是唯一一个大题全对,而选择题全错的考生。原因很简单,该写B时作D,该填D时却作B,偏偏巧得很,这次的选择题答案不是B就是D,我搞不清楚是向晖口齿不清抑或是我的耳朵有问题,总之错得离谱。 天才和白痴仅在一线间,高难度编程题回答得天衣无缝,而作为基础知识的选择题全军覆没,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遭受着计算机系教授异样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15章 暧昧让人变得贪心,直到等待失去意义(1) “然然,你知道吗?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作弊啊,要是被逮住,我死的心都有。” “你和萧大侠有何进展,一定要向我汇报清楚,若有半点隐瞒,当心我冲到你们学校找你算账。” …… “小叶子,小叶子,”竹喧兴高采烈地一头撞进来,拽着我的手臂好一阵摇晃,我被她晃得有些头晕,仍不忘将写了一半的信遮住,回头问道:“怎么了?又看见帅哥了?” “答对了。”竹喧避开了一众室友把我拉到一边,笑着说,“好叶子,这次你得帮我。” “怎么帮?”我有些纳闷,竹喧能言善辩,报考声乐社失败后,在文学社找到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一进去就被内定为下任接班人,让我羡慕不已。她在各方面都比我吃得开,有什么事到了非要我帮忙的地步? 竹喧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封书信,笑得迷人而绚烂,露出小狗般的无辜眼神,可怜巴巴且又一本正经地说:“叶紫,我坠入了爱河。你一定替我把我的一片真心转交到他的手中。” 我一口水含在嘴中险些喷了出来,目瞪口呆,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花痴,鉴定完毕。”说完我感觉有一群乌鸦从我头顶上飞过,带着几声凄厉的哀叫,偶然还飘下几片羽毛。 “我是个纯洁的人。”竹喧的这句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动作——转身做呕吐状,没人能忍受她的大言不惭。 “你们这是干吗?难道我不纯洁吗?”她话音刚落,就见柳如烟拔腿冲出了寝室,直奔盥洗室,估计是大吐特吐去了。这两个人当初也不知是怎么会被安排在同一间宿舍的,以互相嘲讽为乐,整天弄得跟斗鸡似的。当然,不排除这是她们表达感情的另类方式。 “小叶子……你看她们都嘲笑我。”竹喧一脸的委屈。我只能安慰她:“不要理他们。”竹喧双眼发亮,声音甜得发腻:“小叶子,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我……我能收回刚才的话吗?”我低声嘀咕。立刻被竹喧凶悍地顶了回来:“不可以!” “说吧,要拿给谁?”我无奈地答应下来,谁让我交友不慎呢。 “袁朗。”竹喧笑得谄媚,我仿佛能看到她冒着星星眼,腰肢扭动了几下。 “好熟悉的名字。”我自言自语。 此时柳如烟刚好推门进来,不屑地撇嘴道:“文学社社长呗。” 我恍然大悟,袁朗在我们学校算是个人物,其一,出口成章,能吟诗作画,但却严重偏科,如同当年的天才少年韩寒。其二,对军事理论有超乎寻常的兴趣,特别是论起有关特种部队的知识简直如数家珍。 我不解地问竹喧:“袁朗已是大四,就算他能接受你的爱情,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半年,毕业那天说分手的事例你见的还少吗?” 谁知她不以为然地说:“正是因为只有半年时间,到时候才不会拖泥带水,好聚好散嘛。” “靠,你真强大,我服了你。”说话的是一向和竹喧不对盘的柳如烟。我偷偷地抹了把汗,竹喧这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已经打听清楚袁朗的作息规律,晚七点的时候他一定会在图书馆。小叶子,我的幸福就全靠你了。”竹喧郑重其事,而我受宠若惊。 把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去做,会不会太抬举我了?同陌生人说话我都会脸红,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此等惊世骇俗的事,她就不怕被我搞砸了? “竹子……”我犹豫不决。竹喧笑得双眼眯成了缝,憧憬着美好的将来:“只要他看过我的信,就一定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一会儿我在图书馆外面等你的好消息哦。”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信塞进我的手中。 我勉强点了点头。 竹喧又附耳道:“小叶子,办成了这件事,我请你吃饭。” “得了吧你,”我推开她,拿眼睨她,“我不吃你这一套。” 她呵呵一笑,满不在乎地在我脸上掐了一把:“走啦,快到七点了。” 我狠狠地剜她一眼,算是发泄内心的怨气。 校海报栏前围起一群人,我们在经过的时候不时被人撞到,这勾起了竹喧极大的兴趣,她兴冲冲地钻进人群,早把什么袁朗啊、王朗啊抛在了脑后。 “小叶子。”竹喧好不容易挤进去,又奋力探出半个脑袋朝着我招手,“你快来看看。” 我在人潮中挤来挤去,当我终于费尽气力挤到橱窗前,就着竹喧的手指所点处望去时,看到的是一张关于本届校园歌唱大赛的海报,于我而言自然不陌生,其中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只是,在海报右下角的参赛名单中,我赫然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我明明记得我并没有报名参赛,难道是我在梦游的无意识状态下做的事? 苦思冥想无果,一个念头在脑中突然闪现。 竹喧用很奇怪的眼神瞅我,我被她瞧得浑身都不自在,有些心虚地说:“你干吗这样看我?” 竹喧笑了笑,浅浅的笑意在我看来有些毛骨悚然,好像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一样。 图书馆通常只有在考试期间才会人满为患,因此,要在每间只有两三个人的阅览室里找人还是十分容易的。 竹喧拉着我直接上了二楼,看来她为了袁朗,此次准备工作做得极为充足。 她在二楼的其中一间张望片刻,面露喜色:“小叶子,他就坐在靠门的位子上。”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米色上衣的高个子男生正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他留着清爽的板寸,眉目掩盖在一片阴影下,看不分明。 我深吸一口气,怀揣着沉甸甸的情书,准备慷慨就义。竹喧却在此时一把扯住我,手有些微的颤抖,唇动了动:“小叶子,我好紧张。” 我有一丝意外,强悍如竹喧竟然也会展露小女儿般的娇羞。我拍拍她的肩膀:“我不明白,你们俩都是文学社的,平时有数不清的见面机会,你当面告诉他就是。为什么要选这么原始的方法?” 她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你不懂,这叫情调。” 我差点昏厥。 阅览室里光线昏暗,也许是因为人少,仅开了两盏日光灯。我几步就走到袁朗跟前,轻轻地唤了声:“袁同学。” 刻意压低的嗓音,我以为他不会听到。但事实上他还是听见了,缓缓地抬起头,唇边浮上一抹笑意:“同学是你叫我?” 我忽然能明白为什么竹喧会在瞬间沉沦,袁朗的五官不算出色,但是组合在一起如同石雕般深刻。他的笑容不似林森那样阳光,不若向晖那般沉静,而是给人一种溺死人的温柔,甚至带一点邪侫。对,邪侫,就是这个词。 幸好这样的男子并不是我所喜欢的类型,否则绝对会被生吞活剥,万劫不复。 我突然有一点同情竹喧,此人,会是她生命中的劫数。她,在劫难逃。 “这个……给你……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我有些语无伦次,好好的话到了我嘴里,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几遍,还是没能说清楚。估计此刻在外面的竹喧都有抽我的冲动。 袁朗懒洋洋地斜了我一眼,用两根手指把信夹了过去:“明白。不就是你的信嘛。”他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我嘴角一阵抽搐:“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给你的。竹喧,你的明白?”情急之下,我总算说完整了一句话。 “明白,明白。”他嘴角的笑意好像加深了,两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真是要人命的邪恶。他修长手指微挑,拈开了信封。 我张大了嘴,他不会是想取出来当众朗读吧? 我下意识地想落荒而逃,竹子啊竹子,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袁朗的彪悍程度更在你之上吧。 “袁朗。”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似曾相识。“叶紫?你也在这。”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你们认识?”此刻,袁朗手中还举着那封信,我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为什么会在这儿碰上他? 仔细思量一番,他们一个是文学社社长,一个是文艺部部长,互相认识也不足为奇。 “这位同学是来给我送东西的。”袁朗有意无意地挥动着手中的信封,眼睛微眯,露出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真无耻。我恨恨地瞪向他,却堪堪与向晖的目光齐平。见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是将我方才的嗔怒尽收眼底。 百口莫辩。 他心里会怎么想我?思及此,我对袁朗的憎恶又加深了几分。 我咬了咬唇,丢下一句话:“你们聊,我还有事。” 我几乎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走出的阅览室,同时心中也顺便问候了袁朗的祖宗十八代。 “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拜托大小姐你不要再找我。”我把满腔的怨气都撒在了竹喧身上。她先是委屈地扁了扁嘴,随之嘴一咧,凑过来:“小叶子,你完了。你喜欢上了向晖。” “一边去。”两朵可疑的红云飘上双颊,我不自然地背过身去,一颗心在刹那间要涌出胸腔。向晖正站在我身后,面上看似平静无波,我不确定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你……你……”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纠结在自己的情绪里,又怕他真的听到了竹喧的胡言乱语,一时语塞,又变成了结巴。 “叶紫,今晚是声乐社的例行会议,你不会是忘记了吧?”向晖似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顺手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讪讪地看了眼文件,懒懒地回应:“不会忘的,刚想过去。”说完拖着竹喧就想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向晖伸手拦下我,似笑非笑,“声乐社该往那个方向,而不是这里。” 我窘得满脸通红,从这里走不是不能到声乐社,只不过要绕过大半个校区,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般在没有自行车代步的情况下,没人会放着小路不走偏行远路的。我这个时候根本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我……我……我要先陪竹喧去办件事。”我以为能说得理直气壮,却是声怯气短,无端落了下风。 “不用了,小叶子,你有正事要做,先去忙你的吧。”竹喧冲着我暧昧地眨眨眼,关键时刻,她居然抛弃了我。 “喂,你……”她二话不说,扭头就下了楼梯,我烦躁地直想抓头发,竹喧什么都好,就是不够讲义气。 “呵呵,那我们一起走吧,顺便将相关情况先和你通个气。”向晖的笑容很明媚,像是初升的太阳般温暖,常常让我会有瞬间的失神。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冷冷地问道:“学长,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歌唱大赛的名单中?” “哦,是我替你报的名。”他笑得没心没肺,似乎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为什么?”我追问。 “听你唱过一次,觉得你的音色不错,能冲击前三名,不参加比赛可惜了。”他扬起眉,笑着说。 我傻气地问:“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唱歌?” “就是你报考社团的时候。” 我悄悄抹了把汗,差点以为是某次戴着随身听在人工湖自娱自乐的丑事暴露了。可是……我张了张嘴,这样的比赛压力一定很大,我能够克服怯场的老毛病吗?如果我还是不能,那结果会很难看。但是我望着向晖那充满企盼的双眼,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