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刀》 题外话:签约感言 写这本书也是由于无意之间听了赵牧阳老师的《侠客行》,很优秀的一歌,唱出了我心目中侠客的形象和感觉。于是当时就决定写一个侠客的故事。受歌曲苍凉风格的影响,不假思索就在电脑上敲了第一章开头的那四句话,那四句话定了这本书的基调。 以前也看武侠,不过不多,最喜欢金庸的《天龙八部》,那时候真的是废寝忘食,手不释卷。后来武侠基本上不看了,上了大学,看的大部分是国外小说。但一直以来,我都是很尊重中国的武侠小说的。可以说,武侠是一种非常有魅力、很吸引人的小说类型。我们中国出了很多武侠名家,经典作品更是数不胜数,虽然现在看传统武侠的人不如以前多了,但传统武侠的魅力依然还在,还有许许多多的读者和作者在继续坚守武侠这个神奇而神圣的领域。在此,向你们致敬! 说实话,我读的武侠作品不多,对真正意义上的武侠精髓基本上没什么了解,之前也没写过这类题材的文字,这部《带刀》可能说算不上传统意义的武侠,很多地方有漏洞,这是个人能力所限,如果有读者读这本书,还请多包涵指教!我只是想写出自己心中的那种侠客和江湖的感觉,相信其他写传统武侠小说的作者也有同样的感觉:自己心中有一个独特的江湖,有一个独特的侠客,有一段独特的故事。 写《带刀》纯粹是有感于赵牧阳的《侠客行》,但是也有一直深藏内心的对传统武侠的敬意。我会尽力把心中的江湖和侠客写出来,增强这个故事的可读性。 出乎我的意料,《带刀》刚上传几章,编辑就来找我签约。能签约是好事,我也很高兴,我收到站内信的时候,心想:挺好,不管以后结果怎么样,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头。 今天已经收到签约编辑来的合同,在这里,感谢我的责编星辰和签约编辑果丁。 写书的目的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能有读者关注,能多交几个书友,真的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带刀》刚上传的时候,就有一个叫“肥老爷”的读者鼓励我,我感到很高兴。当时由于我积分不够,不能在下面评论,后来才知道自己可以评论,于是了一条评论感谢他。感谢肥老爷的鼓励,我会努力把《带刀》写好的! 以上只是一些题外话,不多说废话了,接下来会努力写,也欢迎有读者来批评指正。 第一章 飞云镇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嘉峪关。 烈日暴晒下的沙漠上,狂风四起,黄埃漫天,狂沙怒号。 飞鸟绝迹的天空中,没有云。人迹罕至的荒漠上,有一个人。 那个人走在沙丘上,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风跟在他身后,又迅将他的足迹掩埋了。 那个人带着斗笠,黑色面纱遮住了脸。身上裹着宽松破烂的灰色麻布衣,背着一个包袱,还有一把用布包着的刀。刀尖戳破了布,露出光亮的尖端。他右脚的黑色布鞋破了,露出了大拇指。 他翻越几个沙丘后,站在一个沙丘顶端,看着沙丘下面的一条路,那条路在烈日下扭动着通向远方。 他从腰带上取下水壶,从背上拿下包袱和刀,放在一边,然后盘坐在沙丘顶端。他撩起面纱,身子倾向一边,吐了一口痰,黄色的,里面有沙子。痰在沙子上撞出一个小坑,周围的沙子都涌过去,包住它,把它吸干了,不久它就消失了。 他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块干饼,然后重新把包袱系好,拧开水壶,就着水吃起饼来。他一边嚼着,一边观察下面的路。 那是一个干枯的河床,后来成了通向飞云镇的官道。道上有官兵设的关卡,还有土匪设的关卡。除了官兵还有有土匪颁的通行证的人,一般人不敢走。土匪的通行证只有飞云镇的人才有,那是定期向土匪缴纳银两换来的,可保通行和性命。飞云镇是小镇,人不多,所以面孔在土匪那里都认得。若是生人走这条道,没有人保护,必遭劫掠,女人抓走,男人杀掉,割头,所以一般都没人走。为了避开关卡和土匪设的几个拦截点,他沙漠中穿行了三天。前面已经不能再走了,只有走这条道。 他观察着下面的路,一片苍黄,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吃完东西,站起来,把水壶系在要带上,背上包袱和刀,下了沙丘。 碎石在他脚下出细碎的声音,和高处的风声混在一起,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他走了一会儿,停下来,然后从背上取下刀。解开包住刀的布,叠起来,塞在腰带上。那把刀长三尺二寸,柄长三寸,上面缠着布条。刀面宽,刀刃磨得很亮;刀背有点厚,上面有很多齿状缺口。刀身银白,在烈日下反射寒光。他提着刀,继续向前走。 前面路两边的沙子中爬起来两个人,蒙着头和脸,都拿着一把刀,走到路中间,拦住他的去路。黄沙从他们身上向下滑落,沙沙作响。 一个人问:“哪儿来的?” “张掖。” “去哪里?” “飞云镇。” “干什么的?” “做生意。” “做生意还带刀?看你不像。” “防身。” “有通行证吗?” “没有。” “钱留下,放你回去。” 他没有说话,攥紧了手中的刀。 那个土匪说:“再说一遍,钱留下,放你走,不杀你。不然让你死在这里。” 他对他们亮起了手中的刀。两个土匪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提着刀向他走去。 这时候起风了,风很大,卷起地上的细沙,道上变的昏暗。他和两个土匪在风沙中打斗,只听见刀刃碰撞了几下,然后是刺穿肚皮和割开喉咙的声音,然后是两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两个土匪倒在地上,一个人的肚子被刺穿了,另一个的脖子被割开,血从两具不断抽搐的尸体上流出来,沁进砂石之中,在烈日下很快就结了痂。 他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把刀上的血擦干净,然后从腰带上拿下布,把刀重新包好,背在背上,继续向前走。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又回过头,走回尸体旁边。蹲下,开始搜尸体,搜出一张黄的纸片,上写“飞云镇通行证”几个字。他把纸片收好,起身离去。 那两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很快上面就蒙上了一层黄沙。 落日的时候,他到了飞云镇。 飞云镇是位于嘉峪关附近的一个小镇,属于边防重镇,是戍边的军队和过往商贩留宿休息的地方。 小镇不大,住着两百来口人,部分是本地居民,大部分是商贩、流放的杀人犯、隐匿身份的盗贼和因为抄家从汉中一带迁过来的流民。时间长了,就都成了小镇的居民。居民们互不相扰,过着自己的生活。 飞云镇之所以有这样的秩序,还与附近的一伙土匪有关,这个小镇一直处于土匪的控制之下。小镇的居民定期给土匪缴纳银两,土匪就不扰民,同时还保证小镇的安全。这伙土匪叫“沙帮”,沙帮的头头是一个叫丁满的人。他要来飞云镇之前,就在途中的客栈中听到有关丁满的讨论,说丁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飞云镇是属于丁满的,外人进去了如果不交钱,就别想活着出去。 他没有管这么多,他要去飞云镇,就去了。途中杀的那两个劫道的土匪,估计就是沙帮的人。 小镇周边有围墙,墙很高,远看像一座城堡。 要进小镇,需经过一道关卡。几个沙帮的土匪把守关卡,如果不是镇里熟悉的面孔,要进去就要出示通行证。没有通行证的,就抓回去,杀了。 他来到小镇的关卡前面,看见四个土匪守在关卡前面,有个靠墙站着,有个坐在地上,靠着墙睡觉,另外两个人拿出各自的刀,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这个时候,除了他,没有人进镇子。他立在远处看了一会,然后走向关卡。 “哪里来的?”两个土匪拦住了他,另外两个土匪也走了过去。 “张掖。” “干嘛的?” “找人,办事。” “以前没见过你。” 他没说话。 “怎么把脸遮了?揭开!”一个土匪说着用刀去解开了他斗笠上的面纱,弯腰,脸向上,看着斗笠下面的脸。然后放下面纱,看见他背后露出的刀柄,说:“还带刀?” 他答:“防身。” “看来会点功夫了。” 他没有说话。 “可有通行证?”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黄色纸片,递给土匪。 土匪接过,仔细看起来。 “哪里得的通行证?” “前面关口,交了钱拿的。” 土匪观察着他,半天没说话,突然眼露凶光,问:“关卡上有几个人,什么模样?” “四个。一个胖,一个大胡子,一个蒙脸,一个披散头。” 土匪朝边上的人看了一眼,另一个点了一下头。他似乎还是怀疑,继续问:“怎么不说脸上都有什么?” “命贱,不敢看。” 土匪冷笑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冲后边两个人点了点头,后面的人让开了。 他往镇里走,走几步,土匪叫住了他:“站住,叫什么名字?” “荆川。” “好了,进去吧。” 荆川进了飞云镇。 荆川进去以后,那个土匪对另一个说:“这人来路不明,会武功,去报告。”另一个会意,骑上拴在墙边的一匹马,绝尘而去。 荆川走进飞云镇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街道上行人很少,摆摊的商贩点着油灯在收摊,饭店在关门。 镇里的房子大多用泥筑成,黄色外墙,顶上铺茅草。风在街道上游走,卷起尘埃四处飞,屋顶上的茅草簌簌作响。 荆川走到一个正在收摊的人边上,问:“有劳,白宗住着哪里?” 那个商贩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个黑黑的斗笠,没有理他,继续收摊。 荆川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说话。荆川从腰带上拿出几枚钱,递给商贩,商贩接过,摸了一下,放进口袋里,一边收摊一边说:“这条道往里走,第二个路口,左拐,右边第三家。” “谢过。” 荆川走了进去。 道路变黑,正在关门的人都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合上了门板,街道上就回荡着门板合上出的清响。 荆川到了门口,敲了几下,里面传来声音:“谁?” “荆川。”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个老人提着一盏油灯走出来,照着荆川,荆川揭开斗笠上的面纱给他看,老人说:“四弟,来了。” 荆川点头,进了屋。 老人正是荆川要找的人,白宗。 “一路上可顺利?”白宗一边合上门板一边问。 荆川说:“还好。” 白宗提着油灯走过去:“请坐,喝水。” 荆川坐下,摘下斗笠,挂在背后的墙上。解下包袱,取下背上的刀,放在桌子上,接过白宗递过来的一碗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然后用衣袖擦嘴。 白宗白凌乱,面色黧黑,有皱纹,有刀疤。一只眼睛瞎了,另外一直眼睛浑浊如掺了沙。 看荆川喝完水,问:“路上可遇到劫道的土匪?” “两个,杀了。” 白宗收回视线,盯着桌上闪跳的油灯,说:“沙帮明天就会知道。” “沙帮是什么?” “土匪,头头叫丁满,飞云镇被他控制,他和嘉峪关的守军头领马岱是结拜弟兄,刀法好,势力大,有官家保护。” 荆川把空碗递到白宗前面:“有酒吗?” 白宗起身:“我去拿。”然后进屋,抱出一坛酒。坛口封泥,下面是块红布,揭开,酒味散出来。 白宗给荆川倒了一碗,荆川双手端起碗,双目盯着酒,酒青黄,表面在油灯下晶莹,亮。他轻轻晃动一下碗,碗里的液体缓缓晃动,波浪兴起处平缓柔和。荆川用手指蘸了一下,指尖上悬着一滴酒,酒滴汇聚,变大,往下垂,肚大颈小,似滴不滴。荆川的手指动了一下,酒滴落下去,牵丝。荆川把鼻子凑到碗沿闻了一会,说:“好酒。”然后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白宗说:“放了十年,等你来。” 荆川又把空碗递到白宗面前,说:“谢过。” 白宗抱起坛子,往碗里倒酒,说:“你杀了土匪,他们八成就怀疑到你头上,明天就会来找你。” 荆川端起碗喝了一口,放下,用衣袖擦嘴,说:“办完事就走。” 白宗说:“难,这伙土匪人多,丁满刀法不在你之下。这里若是有事,马岱也会派人过来。” 荆川又喝了一口,放下碗:“有肉吗,肚子饿了。” 白宗起身:“我去拿。” 不久,端上来一碗蒸肉和一只烧鸡,荆川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嚼起来,一边端起酒,咕噜咕噜地喝。白宗看着他吃,没有说话。 荆川吃了一会,咽下一口肉,对白宗说:“我倒不担心自己,我担心的是你。” 白宗说:“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他们真的找来了,能在死之前动一动刀,也圆满了。” 荆川停下吃东西,端坐着,与白宗对视。 “我若死了,那把刀就没有传人了,所以这次我叫你来帮忙。” “你说的那个孩子?” “嗯,是镇上张铁匠的儿子,叫张刃。” “名字还不错。” “底子也不错,长期跟他爹打铁,身骨好,有劲。张铁匠给丁满的马打马掌,那马走戈壁的时候崴断了腿,丁满怪罪到张铁匠的头上,把他杀了,砍了头,在外面的围墙上挂了三天。”白宗叹了口气,继续说,“孩子被丁满抓走了。”白宗说到这里,就止住了,脸色黯然。 荆川看在眼里,说:“好苗子多的是,这件事不好办,要惹土匪,另外找吧。” 白宗没说什么,拿起一个碗,往里面到了酒,端起来一口喝了,眯眼,龇牙咧嘴:“啊,好酒!” 荆川没说话,看着白宗。 白宗回味了一会儿酒,眼眶湿润,说:“张刃是我的儿子。” 荆川没表现出惊讶,反倒说:“原来是你自己的风流债,张铁匠知道吗?” 白宗说:“不知道。” “那孩子也不会认你。” “我知道,我想补偿他,所以请你来把他带走,教他刀法。” 荆川倒了一碗酒,没有喝,用手指敲着碗沿:“这年头靠刀不好过了。” 白宗说:“好歹有个防身的本事。张铁匠老实,那孩子也跟着老实,我怕他以后不好过。世道乱,还是会点武功好。” 荆川抬起酒来喝,不说话。 白宗说:“我们四兄弟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也马上就要走了,你是最小的,刀法也最厉害,以后还有路要走。” 荆川脸上露出苦笑:“四十了,不小了。” 白宗说:“那你用五年时间教他刀法,不管成不成,到时候让他自己走,你可归隐。” 白宗说着起身,走进房里,过了一会儿,拿出两个沉甸甸的包袱,一大一小。放在荆川面前,解开,里面是黄金。 “这是一千两,你拿回去,以后养老。”白宗说着又打开小的那个包袱,“这是五百两赎金。你若愿意,就接这个活,我不勉强。” 荆川拿起一锭黄金,看了看,说:“你我交情,用不着了,我接。” “你我虽是结拜弟兄,但人总要吃饭,这年头不好过,杀人赚不了几个钱,收手吧,这些钱够你下半辈子花的了。” 荆川放下黄金,扎好包袱,说:“好,我带他走。” “马和行李干粮我已准备好,你救孩子出来以后,我把马牵到镇外十里处,到时候在那里汇合。” “好。” “我死后,之前的仇家肯定会找到这里,你带张刃到南方去,五年之后,他正好二十,你就不用管他了。” “好。” 白宗起身,走进屋,双手端着一把用布套着的刀,走到荆川前面,递给他:“我的刀,你带走。” “不用给你陪葬了吗?” “葬人不葬刀,这把传给张刃。” 荆川接过刀,推开桌上的碗,把刀横放在桌子上,闭上眼,手在麻布做成的刀套上摩挲,说:“当初我们四兄弟结拜的时候,一人一把,大哥是青月,二哥是寒刃,三哥你是凌龙,我是白霜。如今,大哥二哥都去了,刀也都没了下落,我想把它们找回来。” “刀易了主,想要拿回来,就难了。” “我知道,但还是要找回来。” “我老了,时间也不长了,全靠你了。” 荆川点了点头。他解开绑在刀柄上的绳子,慢慢地褪下刀套,露出半截刀身,刀身光滑如镜,映着荆川的脸,反射的灯光横在他的眼睛上。 白宗说:“我经常磨,没让它闲着。” “三哥”荆川用手抚摸刀身,用拇指轻轻试着刀刃,“既然是去救你的孩子,那明天就用你的刀吧。”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二章 丁满 凌晨十分,寒意如铁。 荒漠清冷,万籁俱寂。天上几点寒星闪烁,东方的天空与地平线连接处微微泛白。 飞云镇的人们还在沉睡之中。 有磨刀的声音。 刀在磨石上出的声音厚重,干脆。 荆川坐在后院里,旁边放着一盏油灯,他闭上一只眼睛,从各个角度看刀刃。刀刃在微暗的灯光下分明显出被磨石打磨过后呈现出的光泽和纹理。 荆川用水洗净刀身,从旁边拿起一块白布,开始擦拭刀身。 白宗从屋里走出来,站在他身后:“饭已准备好了。”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细看你的刀。”荆川擦干了刀,用手轻抚刀身。刀长三尺,薄,但有重量。荆川站起来,挥了几下,不漂,有厚实感。刀刃宽,从刀柄延伸至圆润上翘的刀尖。 荆川说:“有气,好刀。” 白宗走过去,从荆川手里接过刀,横在双手上,目光在刀上移动,说:“陪我四十年,依旧如新,如同我性命,你要好好待它。” 荆川点了下头。 白宗走到院子中间,荆川退到一边去,看他。 白宗在院子里舞刀。虽老,身板还在,有劲,干脆,招式也稳,刀在清冷的空气中舞动,刀刃划破空气,出凌厉而干脆的清响。 白宗挥舞了几下,停下来,转身面向荆川:“四弟,这些年我没闲着,虽然不弄刀了,但也在琢磨刀法,师傅教的刀法有几处不对。” 荆川点了点头说:“你也现了。” 白宗说:“师傅是故意的,他留了几手,我门不易现,都是致命的。” “大哥二哥就是死在这几处漏洞上。” “这几处是留给别人来克我们的,师傅有心机,不会让我们把刀法传下去,我们迟早要死。” “不怨师傅,他教我们刀法,我们帮他做事,两清了。自古以来,刀法不传外人,我们几个只是他办事的工具。” “你小看他了,没这么简单,他在让我们帮他还债,仇人都来找我们,我们帮他杀了仇家,他没事。” 荆川默然不语。 “我们四兄弟这些年来一直被追杀,这些人都是师傅先前的仇家,师傅借我们杀了他们,他们的后人再来杀我们,我们死了,事情也就结束了,师傅算得很明白。” “师傅算得好,但那些人也不蠢。” “嗯。师傅还教了别人。”白宗说,“嘉峪关的马岱就会玄宗刀法,我曾见过。” 荆川笑道:“看来师傅是要将玄宗刀法推广了。” “马岱的爹马维雍是锦衣卫正四品指挥使佥士,位高权重,师傅和马维雍是秘交,师傅之前交给我们的一些任务就是帮锦衣卫做的,马维雍让师傅教马岱刀法,师傅自然不敢不教。我曾见过马岱出刀,跟你我刀法如出一辙,更凌厉。马岱来嘉峪关不是戍边,是练刀法。” 荆川说:“那就有点麻烦了,如果马岱掺进来,势必会惊动锦衣卫。” “所以你救张刃出来后,就立马南下,先躲避风头。” “嗯。”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套刀法漏洞在哪里了,总之你自己小心。” 白宗走到荆川面前,双手呈刀,递给荆川。荆川接过,说:“放心吧。” 荆川吃完早饭,闭眼坐到天亮,收拾好东西,对白宗说:“你在十里外等我,三个时辰后我就来。” 白宗点头,说:“小心。” 荆川出门,他走到关卡,对那几个看守关卡的土匪说:“我要见丁满。” 他没戴斗笠,这次土匪们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干瘦,黝黑,颧骨如铁,双目如炬。脸上有几处刀疤,有一道从额头经过脸庞,一直延伸到嘴边,说话的时候,那道刀疤也跟着动。 一个土匪走到他面前,贴近他的脸,问:“你要见谁?” “丁满。” “做什么?” “赎人。” 那人冷笑一声:“怎么,你要赎土匪?” 后面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荆川盯着那人,说:“赎一个孩子。” 那人不笑了,看了看旁边的人,然后对他说:“你是想死吗?” 荆川没有说话,用一双眼睛盯着他,他目露凶光地和荆川对视了一会,有些怕了,就说:“好,我带你去。” 他对身后的两个人说:“你们在这里守着。” 他们蒙了荆川的眼睛,让他坐在一匹马上,向着沙帮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前面的路上扬起一片尘埃,十几个人骑着马向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那些人是沙帮的土匪,个个都带着刀,他们停下来,问押送荆川的两个土匪:“这人是谁?” “不知道,他说要去见老大。” “可是昨天进城的?” “是的。” “他杀了我们两个兄弟,卸了他的刀,绑了,带回去!” 两个土匪一听,把荆川拉下马,卸了他身上的刀,将他的手反绑。 “走!” 众土匪押着荆川,在一片吆喝声,马蹄声和尘埃之中向沙帮飞奔而去。 不久,他们就到了沙帮。 沙帮在一座废弃的城里。房子皆用泥沙筑成,四周有城墙,有哨塔,城墙上有土匪巡逻。正面是一道巨大的木栅栏门。城背后是一座草木不生的褐色的山,前面是茫茫荒漠。 “开门!” 门出笨重的吱吱声,开了,一群人涌了进去,门立马又关上了。 荆川被押到了一座大房子的厅里,丁满正躺在一张长椅上,手里把弄这一把匕。厅里四周都站着土匪。 “老大,人带来了。” 丁满斜眼看了一眼荆川,说:“把眼罩取下来,让我看看。” 一个土匪上前去取下了荆川的眼罩,荆川看见了丁满,原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丁满披散着长,额头上系了一根有编织图案的红带子,脸白,看着还像孩子。但是眼神很老辣,有杀气。 丁满一看是个干瘦的老家伙,就冷笑了一声,问:“是你杀了我那两个兄弟吗?” 荆川没有说话。 丁满从椅子上起来,匕在手上拍着,走到荆川面前,审视着他。 “我看了伤口,都是一刀毙命,你刀法不错。” 荆川的眼睛盯着丁满的眼睛,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你杀了我兄弟,就要偿命,还有胆量送上门来,佩服。” “我是来赎人的。” “赎人,什么人?” “张铁匠的儿子,张刃。” “谁让你来的?” 荆川说:“你不需要知道。” 丁满呵呵呵地笑起来,走回椅子边坐下,说:“老东西,你以为这是哪里?” “我带了五百了黄金。” 丁满面无改色地说:“你以为带了钱就能把人带走吗?你看到了,现在人是我的,钱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了。” “是吗?”荆川问。 丁满一脸烦躁地对下面的土匪说:“把这个老家伙拉出去,砍了。” 下面的土匪正要上前,丁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地割开了绳子。土匪们一看,都呆了。 丁满挑了挑眉头,说:“看来有点功夫。”然后对下面的人说,“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啊。” 厅里的土匪把荆川团团围住,拿着刀冲上前去砍荆川。 人多,有点乱。有个土匪感觉自己手中的刀被夺了,然后又感到肚子上被捅了一下,蜷缩着倒在地上。荆川出手极快,几声兵器撞击声过后,地上就躺了几个人。 “停!”丁满站起来,制止了其他人,他说:“看来还真会两下子,让我来。” 土匪们都退到了一边。 丁满对一个土匪说:“去把我的刀拿来。”然后笑呵呵地对荆川说:“好久没好好动动刀了,既然你也会点,正好练手。” 荆川说:“我赢了,带孩子走;你若赢了,随你处置。’ 丁满笑眯眯地说:“好呀,这样才有意思。” “既然是比刀,那就用自己的刀,你这里的刀太烂。”荆川举着手里的刀说。 丁满说:“把他的刀给他!” 一个人把刀扔给了荆川,荆川取下缠在刀上的布,叠好,塞在腰带上,垂手拿着刀。 丁满盯着那把刀,说:“你的刀还不错,不过没我的好。” 这个时候,一个土匪取了丁满的刀过来了,丁满接在手里,对荆川说:“你看我的刀怎么样?” 荆川看那边刀,很奇怪,很长,刀身三寸左右,从刀柄到刀尖一样宽,刀尖斜削。刀刃宽,锋利无比,刀身通体乌黑亮,毫无瑕疵。 荆川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刀。 “怎么样,没见过吧?”荆川把刀立在眼前,目光在刀上游走,说,“这是东瀛的武士刀,当年戚继光抗倭缴获的。这种刀很快,砍头只在眨眼之间。”说着拿刀对着荆川。 荆川说:“试试就知道了。” 丁满笑嘻嘻地说:“好呀,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出了厅,来到一片空地上,所有土匪都围在了边上。 快到正午了,太远已经悬在头顶,黄色的沙地在阳光下变得很明亮,刺眼。热气开始上腾,周围无风。 丁满说:“这样吧,我门再加一个条件,如果我赢了,你的刀就归我。” 荆川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丁满似乎觉得刚才说错了,改口说:“不对,我赢了的话刀肯定是我的了,因为你的命没了。” 荆川看着丁满,没有说话。丁满又摆出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第三章 荒漠比刀 荆川被丁满带出了城,来到城背后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 阳光炽热,热气往上冒,脚底下的碎石烫。 荆川注意到:地上零零散散有几十具人骨,在太阳下白森刺眼。 “看到了吗?”荆川指着那些人骨说,“这些都是会点功夫的人,可惜都不如我。” 荆川没有说话,他心里想起在来的路上听到的传闻:飞云镇的土匪丁满喜好刀法,很多去飞云镇的人被抓了以后,但凡会点功夫的,丁满必与之比刀。按照飞云镇土匪的说法,那叫“练刀”。丁满刀法厉害,还未曾遇到过对手,死在他刀下的好汉也不少。 丁满把刀放在肩上,对荆川说:“看你是会点刀法的人,今天我们来比一下,也让你见识一下我这东瀛武士刀。” 荆川观察着这个年纪轻轻就做了土匪头子的人,虽有稚气,却又不像一般年轻人那样轻狂,从那老成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荆川杀过的人里面,年轻人也不在少数,大多都死在自己的傲慢和大意上,而眼前这个年轻人,荆川看出来了,表面虽然傲气,却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褐色山峰像一块黑铁,高高地耸立在他们身后。荒漠上的风吹到山脚下,卷着沙尘回旋,削过石头,出呜咽声,那声音越变越大,不绝于耳。 丁满将套在脖子上的一块布遮住嘴,挡住四处纷飞的沙尘,对荆川亮起了刀,荆川提刀向丁满走去。 两个人在山脚下打起来。 丁满的武士刀轻,出刀极快,气势凌人,每一招都不给荆川还手的机会,他的刀法招招致命,功夫不够的人,几招之内,要么人头落地,要么就是断臂断腿。荆川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在防守中观察丁满的刀法。 几招下来,荆川现,丁满的刀法变化很快,倚靠武士刀的轻快,他可以在对手格挡的时候立马出下一招,如果反应不够快,几招之内就会被他找到机会。而他的刀法也正和他本人一样有点怪异,看不出来是何门何派的,更像一种杂糅了不同流派刀法的混合刀法,攻守兼备,进则凌厉,退则沉稳。 丁满像一阵旋风一样朝着荆川进攻,每一招都被荆川接住了。丁满现荆川并非无力还击,而是在故意防守。他从荆川格挡时反弹的力道就能感受到,力出到一半便停止了,不再向前,而他也不能压过那道力。那力道从荆川身上打出来以后,就变得像石头一样硬,如果再用力,力道仿佛通过刀传到了手臂,使他的手都震动起来。丁满找不到荆川的漏洞,无论他怎么进攻,荆川都有办法化解他的招式。 丁满停下来,荆川也往后退了几步。 丁满看着荆川,荆川平静地站着,也不喘气,而自己不但心跳加快,两条手臂还有点麻。他这才知道荆川是故意在防守,以保存力量,这一番打斗下来,他消耗了不少力气。 “还有两下子嘛!”丁满说完又冲了过去。 在他们的远处,五十多号土匪站成一排,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将他们两个围在山脚下。土匪门都拿着刀,有的拉开了弓箭对着荆川。 “不对劲的话就杀了他。”一个小头领模样的土匪对一个弓箭手说。 荆川和丁满在打斗。地面上的沙尘被他们卷起来,使他们的身影变得模糊。两个人在刀刃碰撞声中移动、纠缠。丁满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他一直在激烈进攻,但是荆川故意防守,现在,他出刀的度和力道都不如开始的时候了,而荆川的每一下防守都还是那么硬。 丁满挥刀横劈荆川,被荆川竖刀挡开,丁满还没反映过来,肚子上就挨了一脚,整个人向后倒去,还好他及时用刀撑住后面,才没有倒在地上。 丁满用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握住刀柄的手也在不断颤抖,刀也跟着颤抖。 荆川依然像比刀开始之前一样站在他前面,一脸平静。 站在远处的那个小头领拿过那个弓箭手的弓箭,张开弓,眯着一只眼,将箭头对准了荆川。 丁满看到了,嘴角略过一丝笑。 “老东西,功夫不错嘛,为什么不出刀,让我看看你的刀法。”丁满说。 荆川说:“出刀了你会死。” ‘哈哈哈!’丁满狂笑,“刚才让你,出刀吧。” 荆川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丁满,现丁满左手动了一下,掌心朝下,向外翻着。 丁满站直了,刀还插在沙石中,刀面向着荆川。 丁满笑眯眯地对荆川说:“来吧。” 荆川的头稍稍向后转了一下,风声中听到了弓弦拉满时紧绷的咯咯声,还有轻轻拔刀出鞘的声音。 荆川拖着刀向丁满走去。 丁满见荆川走近了,用刀扬起一片沙尘,同时左手一抬,一支毒箭射出去。他没有看到射中荆川,而是在一片黄埃中看到一个高瘦的影子闪过,一下子闪到他面前,然后又闪到他背后去了。 丁满正感到疑惑,眼前突然一片眩晕,接着昏,黑,在尘埃渐渐落定中看到了旋转的天空和阳光。 他的喉咙被割开,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所看到的世界。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握着刀的手也渐渐松开,那把武士刀第一次脱离了他的手,重重的倒在地上,刀尖挑起的沙石飞起来,落在光滑锋利的刀刃上,随着刀刃的震动而震动。 丁满身体向后倒的时候,他听到了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那是远处他的兄弟们出的:“放箭,杀了他!” 头领看到荆川消失在沙尘中的时候就命令放箭了,但是当尘埃散尽的时候,他们现箭都射在了丁满的身上,一支射到了丁满的眼睛,另外几支插在他的胸口上,而荆川却不见了踪影。 土匪们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都呆在原地,个个都鼓着眼睛。 只见丁满身体向后倾斜,像是倚着什么东西,细看,荆川已经躲到了丁满的身后,撑着丁满的身体,丁满成了挡箭牌。 “给我杀了他!” 所有土匪在那个头领的令下提刀冲向了荆川。 远处,站在城墙土匪现打了起来,转身对旁边的一个土匪说:“赶快去嘉峪关报告马统领!”然后对剩下的十几土匪说:“拿刀,走!” 荆川很久没有对这么多人动过刀了。三年来,他用刀杀过东西最多的一次是在山西途经一片密林时遇到的一群饿狼。狼比人凶残多了,也更难对付,但他的刀更快,十几匹大尾巴狼被他开肠破肚,躺在地上哀嚎、抽搐。此刻,他又找到了杀狼时候的那种感觉。那把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白霜刀似乎被唤醒了嗜血的本性,狂暴地在土匪们的身体上舔着,吸食那些身体里滚烫沸腾的鲜血。 山脚下出一片嘶吼和哀嚎声,土匪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声音也越来越小。等那十几个土匪赶过来的时候,荆川已经杀完了所有人。 土匪们恐惧地站着,盯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十具尸体,粗喘着气,他们还在其中看到了头领丁满的尸体,上面插着箭,看起来像一堆长着稀疏杂草的土。 荆川站着,喘着气,脸上全是汗水。他的手臂和背上也挨了几刀,所幸伤口不深。他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而悲哀的念头:“我老了。” 土匪们正在犹豫要不要上,荆川开口说话了:“你们走吧。” 土匪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放弃了去杀荆川的念头,纷纷向城里跑去。 荆川歇了一会,走到丁满的尸体旁边,蹲下,用丁满的衣服擦干了刀上的血,又把丁满的刀拿起来,擦干净,收起来,然后站起来向城里走去。 土匪们骑着马,慌乱地出了城,向嘉峪关方向跑去。 荆川进了城,四处寻找,在一间牢房里找到了张刃。 张刃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地蜷缩在墙角。 荆川用刀砍掉门上的铁链,推门走了进去。 张刃向后退,但是已经无路可退了。 荆川问他:“你叫张刃吗?” 张刃没有说话,满脸惊恐地看着荆川,和他手里的刀。 “你爹是张铁匠,我是来救你的。” 张刃还是很害怕地看着荆川,没有说话。 荆川走过去,抓起张刃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张刃大声叫出来,朝荆川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荆川松手,笑道:“好小子,有种!” 张刃向后退,蜷缩成一团,脸埋在腿上。 “你要是不跟我走,就永远关在这土匪窝里。”荆川也蹲下来,说,“你知道镇上的白宗白老头吧?是他让我来救你的。” 张刃听到这些,这才稍稍稳定下来,抬起脸看着荆川。 荆川看张刃的脸,忍不住说了一句“还真像。” 荆川说:“跟我走吧,带你回去。” 张刃跟着这个长着一张铁一样的脸的男人走出了牢房。他们刚出牢房,张刃就拔腿往另一个方向跑,可是没跑几步,就摔到在地上,两只手夹在腿里,一边大声叫一边在地上打滚。 荆川奇怪地看着张刃,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当他看到张刃用一只手捂在屁股上的时候,似乎明白了什么。走过去,扶起张刃,尽管张刃非常抗拒,不断挣扎,他还是背着他走到了马圈,把他往马背上一扔,然后跨上马,往马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马尖声嘶鸣着冲出了城。 荆川带着张刃来到了和白宗接应的地方。 白宗看到张刃的时候,脸上的肉动了一下,伸手想去摸张刃的脸,张刃躲开了。 白宗看到张刃的这幅模样,就问:“孩子,是我,你不认得了吗?” 张刃躲到马背后去了。 白宗的眼眶湿润,声音也在颤抖,问荆川:“这孩子怎么了?” 荆川对白宗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白宗望了望远处,问:“后面有追兵吗?” 荆川说:“放了几个走了,其他的都杀了。” “那你带他赶快走,土匪去嘉峪关报告了,马岱很快就会带人来。” “你也一起走吧,留在这里,马岱不会放过你。” 白宗说:“我不走了,老了,走不动了,而且马岱也不知道是我。”张刃从马脖子的地方露出一双恐惧的眼睛,白宗瞧见了,就对荆川说:“时间不多了,你快走,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 荆川说:“放心,忘不了。”说着走过去,拉着张刃走向马,张刃不肯,拼命挣脱,这次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声喊:“爹!爹!” 白宗这个时候老态尽显,走到张刃面前,满脸慈爱地说:“孩子,你爹,已经不在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走吧,跟着他走,他以后就是你师傅,你爹被土匪杀了,你跟着他学刀,以后再回来报仇。” 白宗说这话的时候,荆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他盯着远处看,双目浑浊。 张刃还在哭闹,不肯上马,白宗没办法,走过去,朝他脖子上敲了一下,张刃瘫软,白宗过去抱着他,一张老脸上浊泪纵横。 白宗轻轻摸了一下张刃的脸,对荆川说:“十五年了,每天见他,都不敢认。” 荆川说:“一起走吧,你带他去南方隐居,告诉他你是他亲爹,他会认你的。” 白宗说:“那样仇家迟早会找来。他们不知道张刃是我孩子,我死了,就结束了。” 荆川默然不语。 白宗把张刃抱到马背上,荆川跨上马。 “走沙漠,别走官道,出了张掖,一直往南。” “我知道。”荆川勒马,对白宗双手抱拳,“三哥,就此别过,保重!” 白宗说:“保重!” 荆川最后看了一眼白宗,眼眶湿润,然后喝了一声,骑着马飞驰而去。 白宗站在原地,看着在消失在远处沙尘中的马,像一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第四章 肃州卫 两天后,荆川带张刃到了肃州卫。 原本是打算一直走到张掖,停留几天后就南下,但是张刃病情加重,需要医治,荆川不得已,将他带到了肃州卫。 张刃下体开始溃烂,还起了高烧,命悬一线。荆川知道后面的追兵马上就会追上来,但救人要紧,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荆川在肃州卫有个朋友,叫陈麻衣,懂医术,与荆川是生死之交。荆川进城以后,就带张刃去见陈麻衣了。 陈麻衣原是贵州人,生长在苗医世家,其父陈水泉是苗医,精通草药,救人无数。他自小受父亲熏陶,跟着父亲采药治病,十五岁时继承父亲的职业,做了苗医。 西南苗寨,多蛊毒之术,杀人于无形,可怖异常。陈水泉是当地苗寨的名医,德高望重,但也受小人嫉妒。在一次外出治病的过程中被奸人下了一种罕见的蛊术,想尽办法也治不了,最后死了。 当时荆川受师傅陈大年之命前往贵州办事,受了刀伤,途经苗寨的时候晕倒在山林里。碰巧陈麻衣上山采药,现荆川,就带回家治疗,救了荆川一命。荆川对陈麻衣感激不尽,虽然年龄比陈麻衣大十五岁,但是见陈麻衣少年老成,眉目间有正气,谈吐豪迈,便与之结为生死弟兄。 得知陈麻衣父亲被小人害死,荆川为报陈麻衣救命之恩,便帮陈麻衣找到了那个凶手,将其手刃,为陈水泉报了仇。 西南苗寨的人自古未开化,有仇必报,不至后代灭绝,决不罢休。而那个凶手正是来自当地一个有下蛊传统的很有势力的大家族,荆川将其杀了以后,其族人便来寻仇。荆川知道西南不可久留,就劝陈麻衣离开,前往他乡。陈麻衣没了依靠,也无意留在家乡,就随荆川离开了贵州,做了一个游医,行走四海,治病救人,后来辗转到了西北肃州卫,暂时停留下来。荆川此次去嘉峪关,又在肃州卫巧遇陈麻衣,甚是高兴。张刃病重,荆川就把他带到了陈麻衣处,请他帮忙医治。 陈麻衣检查了张刃以后,出来对荆川说:“这孩子下体已溃烂,难治。” 荆川说:“兄弟务必救他一命,这是我三哥的血脉。” 陈麻衣点头:“哥哥放心,定会尽力,但这孩子现在伤及内脏,需要一味药,我这里没有,你要去找。” “什么药?” “这种药叫紫莲花,像莲花,花瓣多肉而厚,紫色,生长在昆仑山洪水河畔,极少见,哥哥若是能将药采来,这孩子就还有希望。” 荆川说:“好,我去采。” “我只能保他三日性命,哥哥采到药以后回。” “兄弟放心,三日内就回来。” 荆川想到马岱定会带人追上来,就对陈麻衣说:“为了救这孩子,我杀了飞云镇沙帮头子丁满,丁满与嘉峪关统领马岱关系甚秘,马岱此刻肯定带人来追我了。兄弟务必把这孩子藏好,等我回来。” 陈麻衣说:“哥哥放心去,孩子有我照顾,不会有事。” 荆川对陈麻衣双手抱拳:“有劳兄弟,我去了!” 刚要走,陈麻衣叫住荆川:“哥哥且慢,可骑上我的马,它认得路。”说着走到马圈里牵出一匹黑色骏马。那匹马十分高大,浑身乌黑,肌肉强劲,双目有神,桀骜不驯。 荆川一见,便说:“好马!” 陈麻衣说:“这是西域的马,行走沙漠,快如闪电,只是认人,哥哥小心驾驭。” 荆川向那匹黑马走去,黑马见生人靠近,叫了起来,躁动不安,鼻子喷气。荆川走到它面前的时候,它扬起了前蹄,扭动着头要跑。荆川一把抓住辔头,将它拉到了自己的面前,鼓着双眼盯着马眼睛,马看了一会儿,就驯服了,平静下来,低了头。 陈麻衣笑道:“哥哥果然不是凡人,我这匹马一般人都驯不了,哥哥看一眼就让它服帖了!” 荆川说:“兄弟过奖了,驯马用眼睛就可以了,马怕恶人。”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闲聊几句之后,荆川跨上马出了城。 荆川刚出城没多久,肃州卫就实行了全城禁严,严禁随便出入。城门口加派了官兵把守,严查出入人员,有十几个带刀的人进城的时候都被扣押了。 陈麻衣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隐隐担心:“是不是嘉峪关的马岱来追捕哥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哥哥只是杀了几个土匪,并未惹怒官家,那土匪头子虽然和马岱有关系,但也不至于如此惊动全城,莫非是因为其他的事情?”陈麻衣心里忐忑不定,担心荆川。 除了设关卡严查,官兵还挨家挨户盘查,陈麻衣家里也被查了。 当三个官兵闯进陈麻衣的院子里的时候,陈麻衣正在院子里熬药。 陈麻衣认出了其中一个叫朱勇的人。朱勇之前得过痔疮,到处求医,治了好几年都没治好。后来遇到陈麻衣,陈麻衣只用了几服药就把他的病治好了,而且没有收他的钱。朱勇很感激陈麻衣,就经常给陈麻衣送些糕点之类的东西。陈麻衣见他为人忠厚,也愿意和他说说话。 朱勇一说起话来就口无遮拦,只要是知道的,都会说出来。陈麻衣从朱勇口里知道了很多关于肃州卫的事情,有些还是比较机密的事情。朱勇对陈麻衣没有什么戒备心,也愿意和他说这些,所以经常会来找陈麻衣闲聊。 朱勇看到陈麻衣,就上前去说:“陈师傅,我门奉命来搜查。” 陈麻衣问:“生什么事了?” 其他两个兵正要走进屋里搜查,朱勇大声叫住他们:“喂,别乱动陈师傅屋里的东西,碰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朱勇是个小官,手下管着十几号人,平时喜欢在别人面前耍耍威风,就净拿手底下的兵乱吼。 那两个士兵一听,立马变得恭恭敬敬,小心地进了屋。 陈麻衣问朱勇:“朱勇兄弟,为何全城都禁严了?” 朱勇压低了声音说:“兵部尚书魏国忠今天晚上要来肃州卫,所以全城禁严,还命令挨家挨户盘查,凡是形迹可疑的,带刀的,都要抓去盘问。” 陈麻衣疑惑,便问道:“兵部尚书来了,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肃州卫是边疆之城,带刀的人多不也是很常见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陈师傅”朱勇说,“我听上头说这个兵部尚书权势很大,是皇帝的宠臣,你说他官这么大,到咱们这种偏远的地方来,能不加强戒备吗?” 陈麻衣原本还担心禁严是和荆川有关,听朱勇这么说了以后,就放心了。但又想到荆川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回来,说不定会被抓起来。陈麻衣接着问朱勇:“兵部尚书这次要在肃州卫停留多久?” 朱勇摇摇头说:“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这次的阵势,似乎是很要紧的事。”朱勇说完,又补了一句,“师傅问这些做什么?” 陈麻衣被朱勇这突然一问惊了一下,赶紧说:“没什么,我是在想每次朝廷官员来肃州卫,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要受惊动。” 朱勇说:“可不是嘛,我们也不想他们来,难伺候!”然后又马上压低了身音,把嘴凑到陈麻衣耳边,轻声说,“不过陈师傅,这些话也就咱们随便说说罢了,可别轻易说出去,不然会引祸上身的。” 陈麻衣笑了笑,说:“兄弟所言极是,这个我是知道的。” 一个士兵从屋里走出来,向朱勇报告说:“报告,里面有个人。” 朱勇一听,看了陈麻衣一眼,说:“陈师傅,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屋里走。 陈麻衣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担心起来,也跟着进了屋。 朱勇盯着躺在床上的张刃,问陈麻衣:“陈师傅,这是?” 陈麻衣说:“这是我朋友的孩子,得了痔疮,又得了瘟疫,快不行了,就送我这里来了。” 朱勇一听是痔疮,就想起当初的自己,顿时有些害怕,说:“痔疮?瘟疫?那得赶快治啊!痔疮可不是小病!当初要不是陈师傅,我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陈麻衣说:“兄弟客气了,应该的。” 朱勇见是个孩子,没什么可问的了,就转身对后面的两个兵呵斥道:“一个孩子你们也大惊小怪的,查什么查,走吧,我们到别处去!” 两个士兵唯唯诺诺。 朱勇放轻了身音对陈麻衣说:“陈师傅,好了,我们走了,就不打扰你治病了。” 陈麻衣说:“兄弟慢走。” 朱勇带着两个兵走了。 陈麻衣见他们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仍在昏睡之中的张刃,默默地在心里念道:“哥哥,你要多加小心啊。” 当天晚上,肃州卫指挥使下令宵禁,所有人不得外出,违令者斩。 陈麻衣听见了军队从街道上迅跑过的声音,街道两边都站着士兵。没过多久,就听见马蹄声和马车经过的声音,从那急促而杂乱的声音里,似乎可以猜到:兵部尚书魏国忠这次来肃州卫,绝非简单巡察,可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第五章 锦衣卫 第二天拂晓,荆川沿着洪水河来到昆仑山脚下。 陈麻衣的那匹马果然快,原本两天的路程它用一天就跑完了。只是好饮水,跑一段路便要停下来走到河边喝水,拉也拉不住。一喝就是半桶水的量,不过喝完水再跑起来又浑身是劲,迅疾如风。 荒漠上的清晨寒意如铁。越靠近昆仑山,寒意就越重,夹带着高山上冰雪寒意的风沿着山脉吹下来,吹到脸上,如刀子般冰冷凌厉。 天微微亮,头顶上的寒空漆黑一片,星辰散落,微暗无光。荆川彻夜未睡,此刻有了点困意,那匹马也不愿走了。荆川就下了马,牵马到河边饮了水,然后寻思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一会,等天亮了再去找紫莲花。 荆川把马牵到一堆石头附近,石头边上长着杂草,马低头吃起草来。荆川拴好马,在一块石头背后坐下来,靠着石头,喘了喘气。他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水和干粮,慢慢地吃起来。旁边的马看见了,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瞧着他手中的饼,把头凑到了他的手边上,鼻子里噗噗地喷气,嘴唇蠕动,想要吃饼。 荆川见了,笑道:“你个畜生,这是人吃的,你也要吃!” 马的嘴唇已经碰到他的手了,热气喷在上面,看样子是十分饥饿了。荆川忽然想起来:这匹马从肃州卫出来以后就一路狂奔,都没怎么进食,他只顾赶路,竟然忘了。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饼,递给马,马用嘴唇扒拉着饼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荆川用手摸了摸马的头,说:“辛苦你了,回去让你好好休息。” 马打了个响鼻,似乎表示同意,但当它又把嘴伸到荆川嘴边的时候,荆川笑了,又拿了个饼给它。 荆川喂完马,坐了一会儿,困意爬上身体,靠着石头睡着了。 荆川刚睡着,又做了那个梦。 在宁静柔和、阳光和煦的江南水乡,他走在一片油菜花地里,风是暖的,四周是绿的。花香如蜜,熏得他昏昏欲睡。他从遥远的地方走来,满面风霜,浑身尘埃,疲劳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的背上,令他的双腿都疲软了,他快走不动了,真想倒在油菜花地里睡一觉。可是当他看到那个被绿水环绕着的青瓦白壁的小村庄的时候,他身上的疲惫就一扫而光了。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很久的孤客,在即将绝望之际忽而现了绿洲。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小村庄走去。 他走进了村庄。街道上空无一人,青石板的街道在温暖柔和的阳光下微微亮,像是涂了一层油。街道两边的台阶上长着青苔,一直延伸到那一扇扇紧闭的木门下面。荆川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宁静的街道上,每走一步,他的脚步声和衣衫摩擦的声音就被放大,响遍了整条街道。他看着街道两边紧闭着的门,似乎感觉到在那些门背后正有许多双眼睛透过门缝在窥视着他。他停下来,走到一扇木门前面,木门的门环上长满铜绿,像一朵盛开的莲花。他伸手,拿起门环,轻轻地敲了几下。屋里空旷,敲门的声音在幽暗的房子里四处碰撞回响,没有人回应他。 他继续向前走,那条街道似乎没有尽头,周围的房屋也一模一样,他走了好久,好像还是在原地踏步。就在他想要大声喊出来的时候,前面一座房子楼上的窗户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他抬头看去,一个凝妝明丽的女子把头从伸出窗户,急切地用眼睛搜寻着街道,她看见了他。她先是惊讶地张开了口,脸上露出惊喜之情,然而当她看到荆川的脸的时候,她的脸僵住了,微红的脸像是经秋的花朵一样,渐渐退了红晕,变得苍白,继而变得晦暗。 荆川看着那个女子,她不是他想要找的女人,他也不是她在等待的那个男人。女子朝他凄惨地微笑了一下,关上了窗户,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啜泣声。 荆川在街道上立了一会儿,继续向前走。当他走到一扇打开的门前面的时候,他停下来,转过身,看到了那个他要找的女人。 她娴静地坐在一张桌子边,面向街道,看着荆川。荆川认出了她的脸,那张圆润白皙的脸,还有他送给他的那身桃红色的丝质衣服。她看见了他,站起来,碎步向他走去,来到他面前,说:“你回来了。”说着把脸贴在荆川的胸口,哭起来。 荆川抱着她,说:“春芸,我回来了。”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这几年苦了你了。” “你回来待多久?” “不走了,和你好好过日子。” “真的吗?” “真的,不想走了,累了。” 春芸喜极而泣,抱紧了荆川。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好苦。” “我不走了,事情都办完了,回来守着你。” 春芸在荆川怀里点了点头,哭泣着。 荆川浑浊的双眼湿润了,他那颗铁一样的心在这个女人面前一下子变得温柔了,眼睛也变得像女人一样脆弱。 他紧紧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闭上了眼睛。 突然,街道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荆川睁开眼睛看的时候,春芸已经不见了。他赶紧跑到街道上,只见几匹蒙面黑衣的人骑着马,抓了春芸,正向村外疾驰。荆川大喊了一声春芸的名字,春芸也在哭喊他的名字,荆川拔刀追了上去,可是马太快,他根本追不上,等他跑到村口的时候,那几个人和春芸早已不见了踪影。荆川的手把刀攥得紧紧的,手臂不停地颤抖,牙齿咬得邦邦作响,一团怒火在心头烧起来。他大吼了一声,挥刀向旁边的墙上砍去,刀刃嵌入了灰白的泥墙里,沙石和火光四溅,出一声巨响。 荆川在这个时候醒了。 他本能地大喊了一声春芸的名字,但是当他看到深蓝色的天空、耀眼的太阳和土黄色的荒漠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 他还现,不远处的河边,有几个人。 四个身着青衣的人正在与一个人打斗,急促的刀声传到了他的耳边。 他刚才的那声喊叫让那四个人听到了,他们暂时停了下来,都转过脸来看着靠在石头上的荆川。 两个人提着刀向荆川走去,另外两个人继续和那个人打。 荆川站起来,拿出刀,向前走了几步,停下。 那两个人提刀向荆川跑过去,贴面就用刀劈下去,荆川刚躲开,另一把刀又朝他的脖子横切过来,荆川朝旁边滚了一下,躲开两个人,然后站起来。 两个人没有说话,脸上也没表情,唯独眼睛里充满杀气。 荆川暗想:“这不是一般的杀手。” 他提起刀,横在胸前,两个杀手又向他冲了过去。 他们打到了河边。 红水河正在哗哗流淌,河床上的石头爬满青苔,整条河变得幽暗深邃。河面如同一块不断被打破又不断恢复的铜镜,扭曲地倒映出他们刀刃互拼的身影。火光如电石撞击一样在水里跳跃,闪烁,迅疾消失,然后被那些飞溅到河里的沙石击碎,变成无数闪耀的斑点。他们的身影在河水中纠缠在一起,然后又迅分开,然后又融到一起,被分解成道道条纹,如蛇一般妖艳舞动。 几声刀声后,河面上清晰地映出了一颗在空中飞舞的头颅,那颗头颅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面向河面飞过来。幽暗的河水映出了一张张着嘴睁着眼的惊恐的脸,“啪”的一声,水面激起浪花,那颗头沉入水底,过了一会儿,又被水中波浪卷起来,浮浮沉沉地被极的河水带走了。 荆川砍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又迅将刀插进了另一个人的胸口,那人当即毙命。 不远处被追杀的那个人已经死在了两个杀手的刀下。那两个杀手见自己的人死了,互相看了一眼,提刀向荆川冲过来。 荆川扭了一下刀柄,刀刃向外,大步向两人跑去。 几声刀声响起来,紧接着是刀划过**时出的厚钝的摩擦声,那两个人倒在荆川的身后。 荆川看着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边,蹲下来,拿起他的衣服,擦刀上的血。刀刃上有些地方的血干了,擦不掉,荆川站起来,走到河边,用河水洗刀。 他洗完刀,又走到那两个杀手的尸体旁边,用他们的衣服擦干了刀,从腰带上取下布条,把刀缠好。 荆川开始搜他们的尸体,搜出了一块木腰牌,上面写着:“锦衣卫”。 荆川盯着那块腰牌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被锦衣卫杀了的人。他站起来,朝他走去。 那是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男人,喉咙被割开了,睁眼瞪着天空。他胸口上的衣服里露出一角信封,荆川拿起来看,信封上写着:“肃州卫指挥使韩延年亲启”。荆川拆开信,展开看,看完,他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把信收好。 他站起来,看了一会儿躺在河边的尸体,然后把那些尸体全部搬到河里去,河水带着尸体漂走了。荆川在河边立了一会儿,手里拿着那封信,看了一眼,又放下,再看一眼,把信向河里扔去,转身就走。 信在空中打转,没有直接掉进河里,而是被风卷了几个圈儿,又飘回岸边,“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一半浸在水里。荆川听见,又转身,看着那封信。他凝视了一会儿,走过去,蹲下,拿起那封信,从信封里抽出信,所幸里面的信纸还没湿。荆川犹豫了一会儿,把信和信封放进了胸口的衣服里面。 荆川转身回去收拾好行李和马,又遣散了锦衣卫和那个人的马,然后勒马向山脚下跑去。 第六章 秘信 肃州卫全城禁严,严查出入的人,但凡带了兵器的,都被抓起来了。 陈麻衣知道荆川要进城可能会遇到麻烦,就托邻居照顾张刃,自己搭着一个褡裢出了城。 把守城门的几个士兵都认识陈麻衣,平时有什么病也都去找陈麻衣,再加上陈麻衣帮他们治好病都不收钱,所以士兵们都很感激他。陈麻衣借口出城收药材,士兵们没怎么盘查就让他出了城。 出了城后,陈麻衣在通往肃州卫的官道旁边的一家客栈住下来,守在路边,等荆川经过。 荆川采到紫莲花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赶回肃州卫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陈麻衣守在路边,看到荆川,叫住了他。 荆川下马,问陈麻衣:“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陈麻衣说:“哥哥,此处说话不方便,我门进去说。” 进了客栈,陈麻衣说:“哥哥可找到紫莲花了?” 荆川说:“找到了。” “那就好。”陈麻衣说,“那日哥哥刚走,肃州卫就禁严了,说是兵部尚书魏国忠来肃州卫,不知是什么事,严查进出的人,凡是带了兵器的,全都抓起来了。我担心哥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贸然进城,定会被抓起来,所以就托邻居照顾那孩子,我出城来接应哥哥。” 荆川说:“有劳兄弟了!兵部尚书为何来肃州卫,还如此兴师动众?” 陈麻衣摇了摇头,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从这阵势来看,应该是关系到很要紧的事情。” 荆川想起在锦衣卫追杀的那个人身上找到的那封信,就拿出来递给陈麻衣。 陈麻衣接过信,问:“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 陈麻衣展开信,只见上面写道: “延年兄: 兵马已备齐,约期起义,只欠东风。另:曲先卫指挥使李崇喜、安定卫指挥使李忠元、罕东卫指挥使张昭、沙州卫指挥使朱方,赤斤蒙古卫指挥使曹征、哈密卫指挥使刘尽忠皆已整顿完备。延年兄令,诸卫必从之,天下大业,指日可图。” 最后的落款是“阿瑞卫指挥使贺奔”。 陈麻衣看过信后大惊:“莫非韩延年要起兵谋反?哥哥从哪里得到这封秘信的?” 荆川说:“我到昆仑山的时候,遇到四个锦衣卫追杀一个送信的人,想必就是阿瑞卫指挥使贺奔遣去送信给韩延年的。锦衣卫现了我,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陈麻衣把信收好,说:“这下麻烦了,此事关系重大,你又杀了锦衣卫,韩延年和朝廷这两面都迟早会追查到你头上的。” 荆川说:“我本不想管这事,但想到此事关系国家安危,就把信拿回来了。” “那哥哥打算如何处置这封秘信?” “你刚才说兵部尚书魏国忠来肃州卫了?” 陈麻衣点头:“莫非哥哥是想将这封信交给魏国忠?” 荆川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魏国忠来肃州卫是做什么,如果他是和韩延年一伙的,把信交给他,那就等于自投罗网,只有先观望了。” 陈麻衣点了点头。 荆川想起张刃,就对陈麻衣说:“药我已采来了,先去救张刃要紧,我门进城吧。” 陈麻衣说:“哥哥如果这样进城,肯定是要被抓走的,等我想个办法。” 陈麻衣想了想,说:“有了,哥哥。我和把守城门的几个兵很熟悉,出城的时候对他们说是出来收药。天亮以后我去弄一辆马车,装些药材,哥哥把刀和信藏在车上,做些装扮,再进城。” 荆川说:“只有如此了。” 天亮后,陈麻衣租来一辆马车,套上自己的那匹马,弄了些药材堆在上面,把荆川的刀和信藏在车底,又把荆川打扮城仆人的模样,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两个人赶着马车进了城。 他们在城门口被士兵拦下来。陈麻衣现守城门的士兵换成了他不认识的几个人,心里隐隐担心。 “站住!干什么的?” 陈麻衣说:“我是城里的大夫,昨日早上出的城,去收药材回来了。” 两个士兵拿着兵器走到马车旁边,检查着装在车上的几个麻袋,问:“这里面是什么?” 陈麻衣说:“回官爷,里面都是收来的药材。” 两个士兵一脸怀疑,用刀把几个麻袋都刺了一遍,看见里面都是些药材,这才说:“好了,进去吧。” 陈麻衣和荆川刚要进去,又被后面的士兵叫住了:“慢着!” 一个士兵走到荆川面前,问:“你又是干什么的?” 陈麻衣赶紧上前去说:“官爷,这是我收药材那家人的仆人,我借他家马车用,他是来押车的,卸完了药我还要把马车还给他家。” 士兵仔细观察着荆川,怀疑地说:“仆人?我看你不像。” 陈麻衣说:“回官爷,他确实是个仆人。” 士兵看到了荆川脸上的伤疤,说:“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个仆人,倒像个会功夫的人。” 陈麻衣心里正暗叫不妙,这时候荆川说话了,故意用很笨拙老实的声音对那个士兵说:“回官爷,小人是五里铺周员外生药铺的仆人,这次奉老爷之命帮陈师傅送药材,也是来,治病。” “治病?什么病?” 陈麻衣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赶紧上去说:“官爷,这病不方便说。” 士兵鼓着眼睛,大声问:“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难道另有图谋?” 陈麻衣连忙摇摇手,贴着士兵的耳朵轻声说:“官爷,他得了痔疮,会传染的。” 那士兵一听,吓了一跳。原来朱勇之前得过痔疮,这些士兵都知道,现在一听荆川得了痔疮,而且还会传染,都怕了,赶紧离荆川远了点,很厌烦地说:“好了好了,进去吧!” 陈麻衣和荆川进了城。 两个人走在街上,陈麻衣笑着对荆川说:“刚才惊险,多亏哥哥及时变通,不然就麻烦了。” 荆川说:“行走在外,重要的是做事,面皮要放得开,若事事都不肯屈就变通,那就难成事。” 陈麻衣说:“哥哥说的是。哥哥在江湖行走多年,名气大,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 “兄弟说笑了,比不上古代行侠义之人。春秋豫让为给智伯报仇,处心积虑,三刺赵襄子,屡次不成,遂以身涂漆、口吞烧炭,不惜自毁来报仇,即便杀不了赵襄子,最后也要在他衣服上刺三刀,其忠义惊天泣鬼,真乃义士!还有专诸、要离等人,都是义士。若说变通,这些人为行忠义,想方设法,什么都肯做!我只是个杀手,和这些侠客比起来真是惭愧!我之前也杀过不少不该杀的人,现在想起来,后悔莫及!” 荆川说了这番话以后,脸色黯然。陈麻衣见了,就说:“哥哥不必烦恼,兄弟看的出哥哥是胸怀侠义之人,他日必定会做出一番事情的!” 荆川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荆川忽然问陈麻衣:“兄弟,刚才你对那个兵说什么了,让他这么怕我,还放我们进了城?” 陈麻衣说:“我说哥哥得了痔疮,还会传染。我原先治好过他们中一人的痔疮,他们都知道,都怕这病!” 荆川说:“兄弟,让你待在这肃州卫真是屈了才,尽让你来给人治痔疮了!”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快到陈麻衣家的时候,前面道上的人忽然都嚷着往两边散开,只见一队人马在一个骑在马上的将领的带领下跑了过来。陈麻衣和荆川赶紧把马车拉到道边。 荆川看着那队人马,装备精良,一副出征打仗的模样,就轻声问陈麻衣:“这是做什么?” 陈麻衣说:“不知道,看来韩延年真是要准备谋反了。” 两人不及多想,等那队人马走了以后,就回了家。 陈麻衣用紫莲花给张刃配了药,内服外敷,处理妥当以后,出来对荆川说:“这孩子修养一个月左右就能下地了。” 荆川说:“这次多亏了兄弟!” “哥哥不要客气!”陈麻衣有话,似乎又不好意思开口,荆川就问他:“兄弟,还有什么?” “有个问题,兄弟不知当不当问。” “兄弟请讲。” 陈麻衣说:“我看了,这孩子是魄门受伤严重,然后伤及内脏的,到底是怎么弄的?” 荆川说:“这是我三哥的孩子,但他不知道我三哥是他亲爹,自小由镇里的张铁匠抚养长大,取名张刃。张铁匠得罪了沙帮土匪丁满,被他杀了,张刃被抓去,那丁满原来是个好男风的人,便将这孩子糟蹋了,我救他出来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了。” 陈麻衣听完,唏嘘感叹,说:“这孩子遇到这种事,只恐怕病好了,又落下个心病。” 荆川说:“我三哥将他托付给我,让我教他刀法。” 陈麻衣说:“有哥哥教诲自然是好,只是即便这孩子好了,还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陈麻衣说:“这孩子魄门受了孙,伤及男根,感染了,要是及时医治那还有的救,但是现在晚了,那地方已经坏了,要想传宗接代,那是不可能了。” 荆川听完,一脸惊讶,说:“要是真这样,三哥的血脉就要断了。” 陈麻衣说:“没有办法,要想保住他的命,只有把男根切了。” 荆川感叹了良久,叹了口气,说:“看来这是他的命了,只有这样了。” 第七章 夜探 入夜,肃州卫全城宵禁。 街上肃穆,除了密集来回巡逻的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外,就是风擦过城墙出的呜咽声。 街上也有风,卷动尘土,贴着从门外经过的军队脚下跑。 荆川把眼睛贴在门缝上,窥视着外面。 陈麻衣掌着一盏油灯站在他后面:“哥哥真的要去吗?” 荆川看了一会儿,转回屋里坐下,说:“此事关系国家安危,若是真的造反了,我们这些做百姓的日子也难过了。” 陈麻衣点头,沉吟良久,说:“哥哥说的是。只是肃州卫现在到处警戒,街面上都是军队,连一只鸟飞过都能看得见,更别说人了。那指挥使府邸,想必看守得更严密,哥哥要去探听消息,还请三思。” 荆川拿起桌子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喝下,说:“兄弟不用担心,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陈麻衣走到墙边,取下荆川的刀,递给荆川:“哥哥多加小心!” 荆川说:“不用刀,带了匕,我去了。”他轻轻把门开一个缝,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要想在戒备森严的肃州卫街道上穿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荆川却像一只黑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避开了那一队队巡逻的军队,从街面上一闪而过,贴在阴影之中疾行。 快到指挥使府邸的时候,街上忽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荆川躲在一条小巷子里,贴着墙看外面,只见一支马队冲向府邸,一个士兵快马走在前面,大声对路上巡逻的士兵喝道:“让开!让开!嘉峪关马统领到!” 荆川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马队前面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人,从脸上来看,不过二十多岁。 荆川暗想:难道这个就是嘉峪关的马岱?锦衣卫指挥使马维雍的儿子? 荆川又记起来:死在他刀下的丁满和马岱是结拜兄弟,丁满死了,马岱肯定知道。那么马岱这次来肃州卫,是为了来找他还是和此次谋反有关? 马岱深夜来肃州卫,他虽然只是嘉峪关的一个小统领,但似乎地位很高,连守城的士兵都要让他,也许是和他爹有关系。难道马维雍也参与了此次谋反? 荆川想不通:马维雍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归他管,那么那****去昆仑山遇到的那几个锦衣卫又是怎么回事?锦衣卫追杀送谋反信的使者,显然是想阻止这次叛乱。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荆川一时想不明白,便决定先进去看看。 荆川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指挥使府邸四周,站满了士兵,都点着火把,纵然有飞檐走壁之术,也飞不进去。 荆川在远处看了一会,正犯愁该怎么进去,却见一队士兵从府邸里面走出来,说:“换班了!” 指挥使府邸正面的那条街道上正有一队人马在集结,看样子是准备去换下刚才出来的那队人。 荆川见近处有个士兵一边系腰带一边从一条巷子里走出来,他在暗地里吹了一下口哨,那士兵听见了,马上警惕地拿出刀,慢慢地向荆川走去。 士兵刚进巷子,就被躲在阴影中的荆川一掌击晕。荆川拿出刀,打算杀他灭口,不然第二天这人肯定会去报告,那就暴露了,到时候想出城都难。荆川把匕放在他脖子上,但是没有切下去,他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一个瓶子,从里面抖出一粒药丸,那是能让人昏迷六个时辰的迷药。荆川让他服下后,脱下士兵的铠甲,又脱下他的内衣,将他绑起来,塞了口,这才匆忙换上了那套铠甲。 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就差一个人了,外面的人大声喊道:“怎么还少了一个人,去哪儿了!” 荆川换好衣服,装作刚解完手出来的样子,一边系腰带一边向队伍小跑过去,说:“来了来了!” “你干嘛去了?”队伍前面一个领兵向他走过来。 荆川走到队伍最后面站好,说:“刚才肚子不舒服,解手去了!” 领兵继续向他走来,荆川心想:“糟了,他不认识我,必定露出破绽!” 眼看就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府邸前面的那队人马已经过来了,叫到:“怎么这么慢!还不赶快进去,要是慢了,指挥使大人治你们的罪!” 领兵没有继续追究荆川,赶紧回到队伍前面,领着队伍向府邸走去,荆川这才松了一口气。 队伍进了府邸,荆川走在队伍后头,偷偷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边疆的官府,不像京师附近的那样奢华,但却是墙体厚重结实,结构紧密,加上森严的守卫,就变成了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想要进出都不容易。 队伍在一个庭院中间停下来。荆川往前面看了一眼,只见院子中间有一条通道通向里面,通道的尽头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屋子。通道两边和屋子前面有重兵把守,荆川想:韩延年和魏国忠等人必定就在那间屋里,但是想要接近那间屋子,没那么容易。 二十个人,分成了四个支小队,每支小队负责来回巡逻府邸的一个角落。荆川跟在队伍后头,心里想着办法离开队伍,但是如果脱离巡逻队伍时间太久,必定会引起怀疑。 巡逻的路线是从正门的一边到府邸中间的那间屋子前面,如此往返。府邸很大,一个角来回巡逻下来差不多要一炷香的时间。荆川随队伍来回巡逻两次以后,对周围的环境都了然在心了,于是趁着队伍在接近那间屋子的时候,借口肚子不舒服要上茅房,一个士兵说:“你事情怎么这么多?不知道这是在指挥使大人府邸吗?要是让上面知道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荆川说:“兄弟们多帮忙担待一下,昨天吃东西吃坏肚子了,实在不行了!” 士兵们说:“谁帮你担待?你要去便去,出了什么问题和我们没关系!” 荆川一听这话,心头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 “去吧去吧!赶紧回来!” “好好好!马上就回!” 荆川离开了队伍,等他们走远了,就朝那间屋子走去。 荆川不敢靠近,因为屋子前面有很多士兵,贸然过去,必然会引起注意,于是就躲到一个墙角边树下的阴影里观察。 屋子的门紧闭着,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动静。荆川知道,刚才过去的队伍很快又会回来,如果到时候不出去,势必会有麻烦。 正踌躇的时候,只听屋里传来争吵声,声音很大,是个年轻人出的,荆川听那年轻人说:“魏大人,要是事败,你我都得死!”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你小声点!” 荆川看见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想必就是马岱,随后又出现一个身影,把马岱拉进去了。 “看来真是在密谋造反!”荆川想,随即又想到,“兵部尚书也来肃州卫了,看来他也是此次谋反的同谋。” 荆川正想着,却现远处的墙角下闪过一个身影,荆川赶紧藏好,偷偷往那边看去。他现,不止一个身影,而是好几个,都穿着夜行衣,守卫的士兵没有现。 看样子是刺客,他们是什么人? 荆川内心充满疑惑。只见那几个身影在墙角下停留了一会儿,便迅四处散开了。 荆川感觉不妙,寻思赶紧离开。他在阴影中藏了一会儿,等队伍回来,便匆忙系着腰带回到了队伍。 换完班,荆川随队伍出了指挥使府邸,刚来到外面解散成小队,继续在街上巡逻的时候,只听府邸里面突然闹起来。 “有刺客!有刺客!” 外面的士兵一听有刺客,都匆忙往府邸里面赶,荆川趁乱脱离了队伍,赶紧脱下铠甲,偷偷离开了。 荆川回到陈麻衣家里,赶紧关上门。 陈麻衣问:“怎么样,哥哥?” 荆川说:“进去了,但是守卫森严,听不到说些什么。不过现在知道了,原来兵部尚书和嘉峪关的马岱也是此次谋反的同谋,那马岱的爹是朝廷锦衣卫的指挥使。” 陈麻衣一听大惊,说:“这下糟了,看来他们是密谋已久了。” 荆川倒了一碗酒喝下,说:“还好没有贸然把信交出去!我本想继续探听,不想还来了刺客。” “刺客?是什么人?” “不知道。” “我刚出指挥使府邸,里面就现了刺客,想必是来刺杀韩延年几个人的,现在外面已经乱了。” “不好!”陈麻衣说,“刺客暴露了,肃州卫会禁止出入,官兵会挨家挨户来搜查!” 荆川点点头说:“此地不宜久留,兄弟能想办法带我和张刃出城吗?” “现在想要出城,有点难了,哥哥容我好好想想。” 陈麻衣在屋里来回走动,拍着手想办法。过了一会,他说:“哥哥,现在只有这样了,我在军营里认识一个当差的,明日我想个办法去找他帮忙。” 荆川问:“那人靠得住吗?” 陈麻衣说:“不需要靠他,我自有办法利用他。” “如此甚好!” 陈麻衣说:“哥哥,这次我同你一起离开肃州卫!” “你不留在肃州卫了?” 陈麻衣笑道:“不想留了,得回一趟老家。” 荆川一听陈麻衣要回老家,就说:“兄弟,你仇家还在寻你,若是回去,定有危险!” 陈麻衣说:“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得不回,哥哥请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陈麻衣了,不会有事!” 荆川想了想,便说:“好的兄弟,万事小心!。我想再托你办一件事。” “哥哥请讲。” 荆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刃,说:“兄弟可否帮我把这孩子带到我山西老家,我还要去一趟飞云镇。” 陈麻衣说:“哥哥放心,包在我身上。只是现在西域危险,哥哥为何还要去飞云镇?” 荆川说:“兄弟不用担心,我还要去见我三哥一眼。” 第八章 出城 肃州卫来刺客的当天晚上,全城就禁了严,严查出入的人。 韩延年下令:搜遍全城每个角落,凡带兵器者一律抓到官府审问,如有嫌疑,以刺客党羽论处,就地正法。 陈麻衣家里有个秘洞,荆川藏在里面,躲过了官兵的搜查。 清晨,陈麻衣去找朱勇,朱勇正准备带手下的士兵出去巡逻。 “朱勇兄弟,我想出城,有要紧事要去一趟凉州卫。” 朱勇说:“陈师傅,你不知道吗?肃州卫昨天晚上来了刺客,现在全城戒备森严,要出城谈何容易!” 陈麻衣说:“我也是刚知道的。刚才去城门口的时候就被守卫拦下来,不许出去!” 朱勇说:“是啊,听说韩大人被刺客伤了,兵部尚书魏大人今日上午便会离开肃州卫回朝廷。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们这些当差的出去也要被查!” 陈麻衣说:“朱勇兄弟你帮忙想想办法,若不是这次有急事,我也不会来求你帮忙。” 朱勇见陈麻衣一脸焦急,心里就有点怀疑了,问:“陈师傅何故如此急着出城?” 陈麻衣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实不相瞒,我一个表侄在凉州卫,患了风寒,被江湖医生治坏了,现在危在旦夕,我得赶过去救他。而且,这次过去,也是为了换药。” “换药?换什么药?” “凉州卫那边现了一种珍稀药材,价比黄金,可治百病。有了那个药,别说是治痔疮了,就连兄弟你多年未好的花柳病,也是药到病除!之前我就一直和你说少了一味药,所以的你身上的病一直无法根除,这次如果拿到这个药,一副药便能见效!” 朱勇一听能治好自己的病,疑虑顿消,马上就来了精神,问陈麻衣:“陈师傅说的可是真的?” 原来朱勇经常出入风月场所,患了花柳病。去找陈麻衣,陈麻衣故意不给他治好,每次都是推脱缺少一味药材,没法根治。朱勇都三十多岁了,因为这个病,连一个媳妇都找不到,苦不堪言。这样一来,朱勇就不得不有求于陈麻衣,陈麻衣控制了朱勇,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可以利用他。陈麻衣当时也只是随意起了这么一个心思,没想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陈麻衣正色道:“兄弟看我像撒谎吗?我来肃州卫这么久了,兄弟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朱勇赶紧说:“陈师傅,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陈师傅真能治好我的病,那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陈麻衣摆摆手说:“兄弟见外了,你我早已不是外人,不用如此客套!虽说我这次出城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私事,但是兄弟的事情,我可不敢忘!” 这一番话让朱勇颇为感动,他说:“那我就先谢过陈师傅了!只是现在想要出这肃州卫,确实不太容易!” 陈麻衣说:“兄弟放心,绝不会让兄弟为难,我早已准备好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三锭黄金,每锭十辆,呈到朱勇面前,把朱勇的眼睛照得金光灿灿。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给兄弟们喝酒的,等我办完事情回来,另有重谢!” 朱勇盯着那些黄金,眼睛一眨都不眨的,一边故意把黄金轻轻推回去一边说:“陈师傅把我朱勇当什么人了?你治好我的痔疮,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钱!” 陈麻衣观察着朱勇,朱勇虽然说着话,魂儿早已飞到那些金子上面去了,在上面化成一个个小人儿,一动不动地,贴着金子不肯离开。 陈麻衣说:“兄弟不要推让了,上下打点,这样也好通行!” 朱勇不再推脱,傻笑着接过金子,一边包好往怀里送一边说:“好好好!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陈麻衣说:“还有一事,前几****在我家里见到的那个孩子,因送过来已经晚了,死了。我怕瘟疫会传染,就叫他爹来,把他的尸体运出城。如果留在城里,尸体腐烂,势必会传染。” 朱勇心思早已不在谈话上面,一只手紧紧压着怀里的黄金,说:“是是是,瘟疫可怕,赶紧运出城好!” 陈麻衣说:“是啊。那么朱勇兄弟打算如何做?” 朱勇想了想,然后说:“这个好说,待会我安排几个人送污水出城,你们跟在后面,到城门的时候,见机行事,都是自己弟兄,几句话就过去了!” 陈麻衣说:“如此甚好,那就全靠兄弟安排了!我这就去准备!” 朱勇笑眯眯地说:“好好好!”看着陈麻衣离开,手还压在胸口上。见他走远了,赶紧扒开胸口的衣服,看着怀里的布包上露出的棱角分明的黄金,偷偷地笑了。 陈麻衣回到家里,赶紧按照事先的安排,用一张破席子卷了张刃的尸体,套了马,把张刃的尸体搬上马车,又往上面撒了些腐臭的猪血水,尸体顿时恶臭难闻,如腐烂了一般。然后在上面铺了一层稻草。随后又搬了一个箱子到车上,荆川身上的几把刀就藏在箱子底部,箱子里塞满药材。 准备完毕以后,陈麻衣对荆川说:“哥哥,可以出了。”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白苍苍,鸡皮鹤的老人。老人脸上全是皱纹和老年斑,就连那一双手也变得枯瘦如干柴。 陈麻衣看着老人,笑着说:“哥哥,看来我这易容之术还是过得去的。” 原来这个老人就是荆川,陈麻衣会易容之术,将荆川化妆成一个老者,冒充死者张刃的爹。 荆川刚才在屋里独自对镜自视,看着易容后苍老的模样,内心不禁凄然。他没有在镜子前面停留太久,随后就去收拾行李了。 当陈麻衣说他的易容之术还过得去的时候,荆川苦笑道:“兄弟果然了得,让我看到了以后老了的模样!” 一切收拾完备以后,荆川牵着自己的马,和陈麻衣离开家,向城门走去。 朱勇和几个士兵拉着污水在城门口等候,见陈麻衣走过来,便轻声对他说:“等下过城门,我们走前面,你跟在后面,若是把你拦下来,你便说出城的缘由,到时候我会认出你,帮你说。” 陈麻衣说:“有劳兄弟!” 城门口两边站着二十几个士兵,都拿着兵器。陈麻衣在前面牵着马,往后看了一眼荆川,给了他一个眼色,荆川会意,马上装成一脸悲戚的神色,看着车上的张刃,抹着眼泪。 他们在城门口被守卫的士兵拦下来。 朱勇大声说:“各位兄弟,运污水出城。” 士兵说:“不是二宝运吗,怎么换成你了,朱哥?” 朱勇说:“唉!别说了,二宝那小子肚子不舒服,我就帮他运了,这小子,竟然让我干这种脏活,回头他不请我去黄鹤楼喝酒,我饶不了他!” 士兵们和朱勇都很熟悉,一听这话就都笑了。 士兵说:“按照指挥使大人的命令,凡是出城的都要检查。” 朱勇说:“快点查,臭死了,我还赶着回来呢!” 污水车很臭,两个士兵捏着鼻子在车子周围检查,一个问:“要不要看下桶里?” 另一个说:“要看你去看,你用刀往里搅和一下,看有没有人。” 那个士兵很不情愿地说:“这么臭,我才不去,你去吧!” 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地说了半天,就是不肯动,朱勇在一边看的不耐烦了,粗声吼道:“要查便赶快查,这么磨蹭!” 士兵苦着脸说:“太臭了!” 朱勇走过去,一把夺过一个士兵手上的刀,爬上马车,揭开桶盖,把刀胡乱往桶里插了好几下,接着又如此插了另外几个桶,跳下车,把刀硬塞还给士兵,说:“看到了吗?” 那士兵看着自己的刀上沾满污秽,接过刀以后就把刀扔到一边去了,连忙点头说:“看到了看到了!朱大哥赶紧过去吧,臭死了!” 朱勇牵着马往前面走,陈麻衣紧接着走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 陈麻衣说:“官爷,出城送葬。” “送什么葬?” 陈麻衣指着车上的的尸体说:“这孩子死了,要送出城安葬。” 两个士兵走到车旁边,看见荆川,问:“你是什么人?” 荆川老泪纵横,说:“回官爷,我是这孩子的爹。” “怎么就死了?” “得了痔疮,又有瘟疫。” “嗯?”士兵怀疑地看着荆川。 “怎么盖住了?” 陈麻衣走过去说:“官爷,尸体已经臭了,所以用草席裹着。” “打开看看!” 陈麻衣打开凉席,露出了张刃的尸体,两个士兵凑近一看,闻到了一股腐臭味,赶紧躲开了,说:“娘的,尸体都臭了!” 陈麻衣说:“是啊,官爷,这孩子得了瘟疫,如果不送出城,怕会传染。” 士兵一听是瘟疫,都有点怕了,但是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们看到车上的大箱子,就问:“箱子里是什么?” “是药材,顺便拿去换药的。” 一个士兵爬上车,打开箱子,开始往里面翻。荆川的刀就藏在箱子底部,要是让他翻到了,就露馅了。 这个时候,只听前面的朱勇大喊了一声:“那不是陈师傅吗?”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朱勇走过近。 朱勇走到陈麻衣面前,说:“陈师傅,你这是干什么去?” 陈麻衣说:“送尸体出城呢?这孩子得了瘟疫死了,要赶快送出城埋了,不然会传染。” 朱勇一听,惊道:“瘟疫!那赶紧送出去啊,要是传染了,那就麻烦了!”说着对那两个士兵吼道,“还查什么,赶紧让他们出去,要是瘟疫传出去了,整个肃州卫都要完蛋!” 士兵听朱勇说得这么严重,似乎都怕了,赶紧从车上下来,催陈麻衣说:“好了好了,快走吧!” 陈麻衣谢过士兵以后,就和荆川赶着马车出了城。 来到关外的一条分叉路口,陈麻衣对朱勇说:“今日多谢朱勇兄弟了!” 朱勇说:“陈师傅客气了!应该做的,这孩子你们赶紧送去埋了吧。还有,陈师傅换完药早点回来,帮我把那病治好!” 陈麻衣说:“兄弟放心,定会早回!就此别过了!” 他们在岔路口分手,朝两边走去。 走了一段路,见四周没人了,荆川把装卸下,从箱子里拿出那三把刀,骑上马,对陈麻衣说:“兄弟,就此别过了,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你带他到我老家,自会有人接应。” 陈麻衣说:“哥哥放心,路上多保重!” “后会有期!”荆川说完大喝一声,骑着马飞驰而去。 第九章 嘉峪关 荆川与陈麻衣在肃州卫城外分手后,就直奔飞云镇。≥≦ 他走的是那条官道,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官方设的关卡。 来到飞云镇以后,荆川觉得有点不对头。 飞云镇似乎刚刚遭到了一场洗劫,街道上十分凌乱、冷清,许多房屋也都破了。镇子里除了几个老弱病残,其他人都不见了。荆川走在街道上,现很多地方有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 “难道是土匪?”荆川琢磨着,见路边有个老人在颤巍巍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便走过去问:“老人家,请问这里生什么事了?” 那个老人还算和善,瞧了一眼荆川,长叹了一口气说:“今天早上,嘉峪关的统领马岱带了一队人马来镇子里,下命令把所有壮丁全部抓到嘉峪关去审问,说是镇子里藏了刺客。飞云镇就是个小镇,又在嘉峪关的眼皮底下,怎么会藏什么刺客。虽说来这里的人之前做什么的都有,但都是厌倦了江湖恩怨的,只想在这里平平静静地过日子。那马岱不分青红皂白,就命令手下抓人,有几个不从,都被马岱杀了。现在人都押到嘉峪关去了,估计是凶多吉少呢!” 荆川听完,暗想:“马岱昨天晚上在肃州卫和韩延年魏国忠等人密谋造反,后来遇到刺客,那明显是从关外来的刺客,现在为何要把飞云镇的人都抓起来?” 荆川实在想不通。 荆川想起他三哥白宗,就告别那个老人,朝白宗的房子走去。 白宗的屋子门开着,走进去,里面乱成一团,白宗并不在里面。 荆川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上马,出了镇子,向嘉峪关赶去。 嘉峪关始建于明洪武五年,是河西走廊的咽喉要塞。其建筑气势宏雄,依山傍水,城内有城,城外有壕,极难攻破,素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 荆川来到嘉峪关城下的时候,勒马停住,仰头看那高耸入天、气势雄伟的城墙,不禁感叹:好一座雄关! 来到城门口的时候,荆川被城门守军拦下来。 “什么人?” 荆川说:“来找马岱马统领。” “可有官牒?” “没有。” “回,守备有令,无通行官牒,胆敢闯关者,格杀勿论!” 荆川下马,对守军说:“你去通报马岱,我是沙帮丁满的大哥。” 守军说:“在这里等候!”一个士兵马上进去了。 过了许久,士兵出来,对荆川说:“进关者,需收缴兵器。” 荆川没说什么,把身上的刀解下来,拿给士兵。士兵在前面带路,荆川进了关。 嘉峪关十分庞大,由内城、外城和城壕三道防线构成,每一层防线都有重兵把守,进城容易出城难。荆川一边走一边注意观察周围的布防,心里虽然知道此次要想出城是极难,但也坦然,无所畏惧。 从外城走到内城花了很长时间,那个士兵把荆川带到内城城门口后,对城门口的守军说了几句话,将荆川的刀交给守军之后便走了。荆川又由另外两个士兵带着走了进去。 走进内城,迎面是一道高耸的墙,士兵停下来,抬头往上看。 荆川也抬头,只见城墙顶上的楼台下站着一排士兵,中间还有一个人,因日光炫眼,荆川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那个人正低头看着荆川。 带路的那个士兵向那个人报告说:“启禀统领,人带来了。” 荆川暗想:莫非这人就是马岱? 城墙上的那个人话了:“下去吧!” 荆川听那个声音,有点熟悉,正是在肃州卫指挥使府邸听到的马岱的声音。 马岱对荆川说:“上来吧。” 城墙的两边都有石阶上去,荆川从一边上了城墙。 马岱比荆在肃州卫见到的模样更年轻。头盔下面是一张白皙稚嫩的脸,就连那一双手也十分洁白,手指修长,怎么看都像个十**岁的书生,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半点戍边者的沧桑。荆川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有点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统领竟然如此年轻。 当荆川看到马岱的眼神的时候,他心里更添惊讶:那眼神与他的相貌根本不相符! 荆川看到的是一双老辣而阴鸷的眼睛,还能感受到一股戾气和浓浓的杀戮之气。荆川行走江湖多年,见过无数恶人,但是像马岱这种年纪轻轻却阴险的人,荆川还是头一次见。 马岱从荆川的相貌和气度看得出他与常人不同,便说:“你说你是丁满的大哥,我看不像吧,丁满可从来没和我提起过他还有个大哥。我看丁满是你杀的吧?” 荆川说:“是。听说你和他是结拜兄弟。” 马岱大笑起来,转过身看着远处的城墙,说:“区区一个土匪,他只不过是我的工具而已,他要是没用了,我早晚也会杀了他。那日几个土匪来向我报告说有个人把丁满杀了,沙帮几十号人也死在了他的刀下,丁满的刀法也不错,你能杀了他,说明还是有两下子的。我还一直想会会你呢,怎么样,来比一下?”马岱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轻蔑,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 荆川说:“我是来找人的。” “跑到嘉峪关来找人,你胆子可不小。” “我三哥是你抓的吧?” “你三哥?我怎么知道谁是你三哥?” “你把飞云镇的男人都抓到这儿来了,我三哥就在飞云镇。” 马岱挑了挑眉毛:“哦,那你是说我抓错人了?” 荆川说:“你把我三哥放了。” 马岱笑了起来,说:“你以为你是谁,也不看看是在和谁说话!我看你是来送死的吧?” 荆川很想一步跨上去锁住马岱的喉咙,但他注意到马岱握在手中的刀稍微转动了一下,周围又有这么多士兵,如果贸然过去,势必危险,于是就没动。 荆川:“那你想怎么办?”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来人啊,把这个人捆起来!” 四个士兵马上走过来,用刀架住荆川的脖子。荆川若想反抗,打翻两个士兵,再擒住马岱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没有动,任由士兵将手反绑了。 马岱说:“这下有点意思了!我若现在想杀你,只需动一动刀,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先留你几天命,我要给你看一场好戏!” 荆川心里隐隐为白宗担心。 荆川被几个士兵押到了地牢里。 地牢十分幽深、庞大,被士兵押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荆川来到了地牢关押犯人的地方。 地牢里的场景出乎了荆川的意料。 在经过那一间间牢房的时候,荆川看到的不是肮脏黑暗的牢笼,相反,那些牢笼都被布置得十分整洁得体,床铺衣柜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条件比得上客栈。里面的囚犯也不是锁链在身、碰头垢面,而是衣衫整洁。荆川从牢房前面经过的时候,里面的人都侧着眼睛看着他,荆川感到十分疑惑:这些人都是会武功的人!一个人会不会武功,虽然不能完全从相貌看出来,但是从看人眼神和神态是可以大概猜到的。除此之外,荆川还见那些人的手边都放着兵刀枪剑戟,什么兵器都有。 荆川寻思:“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何会关在这里?” “快走!” 后面的士兵用力推了荆川一下。 荆川看了一下,这条通道从头到尾大概有几十间这样的牢房,每个牢房里都关着一个会武功的人,里面的人或是坐着,或是躺着,或是在练功。 一排走过去,荆川并没有看到他三哥白宗。 正疑惑间,荆川被士兵带到了通道的尽头,那里有个石阶通往下面一层。 下面的牢房,关押着的人大部分就是飞云镇的男人,荆川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少年和老者,但是依然没有看到白宗。 有几个囚犯抓着牢房的门,大声嘶吼:“我们又没犯什么罪,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放我们出去!” 有的囚犯将牢房里的一切摆设全部砸烂,像疯了一样;而有的囚犯则坐在桌子边上喝着酒吃着肉。 士兵带荆川在牢房中部停下来,打开一间牢房的门,给荆川松了绑,把荆川推进牢房,然后锁上门离开了。 荆川猜测白宗可能被关押在更靠里的牢房里,就在门口朝那边喊:“三哥,三哥!我是荆川!” 没过多久,荆川果然听到了白宗惊讶的声音:“四弟,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荆川说:“我回飞云镇,飞云镇的人说你们被抓到嘉峪关了,我就来了。” 白宗说:“兄弟,你不是带张刃离开飞云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来话长,三哥。” “那张刃怎么办?” “我已将张刃托付给我一个兄弟了,他会带张刃回我老家,等我救你出去了以后,我便回去。” “兄弟,你真糊涂!明知危险,为何还要回来!” 荆川说:“三哥,放心吧,有办法出去的!” 白宗在另一间牢房里,他叹了一口气说:“要想出嘉峪关,难了。” “马岱为何要把你们都抓到这里来?” “不知道,他说飞云镇藏着刺客,就把所有青壮年男人抓来了,也不知是何用意。” 荆川心里很清楚马岱所说的刺客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想在牢房里说出来,便说:“三哥,莫急,我定救你出去!” 按理说,白宗是荆川的师哥,也曾是名震江湖的杀手。作为师弟,荆川本不应该对他说这样的话,这岂不是看低了白宗的身份!但这其中有个原因:当年荆川等四兄弟完成师父陈大年交给他们的最后一项刺杀任务之后,陈大年就突然隐遁不见了,然后四个人就遭到了官府和江湖的追杀。老大卢剑和老二谭功相继被杀,老三白宗遭人暗算,幸好逃脱,不过因为双上的经脉被割破,武功从此就废了,连挥刀都难。白宗逃离中土,辗转到了西北边陲之地,从此隐姓埋名。 荆川刚到飞云镇见到白宗的时候,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十分难受的:几年不见,白宗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了,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与常人无异的老人。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杀伐之气,取而代之的是老态尽显的悲哀的暮年。起初,荆川内心替白宗感到悲哀,但是看到白宗似乎并没有因此感到失落,相反还很喜欢这种安静的生活的时候,荆川又替他感到高兴。行走江湖确实太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并不好过,荆川有时候也很想过上平静的生活,但是身不由己。 荆川四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好。陈大年把他们四兄弟训练成了冷血无情的杀手,他们的任务就是不问原因,不断地刺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之间平时也很少交流,即便有时间交流,交谈也都是很简单,几乎不谈兄弟感情。但是兄弟之间的真情是埋藏在心底的,冷漠的脸面底下,互相都很看重这份情谊。即便是荆川来到飞云镇之后,表面上虽然并没有热情地与白宗寒暄叙旧,但是他从白宗关切的脸上是可以感受得到兄弟情谊的。白宗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变成了一个让荆川敬重和倚靠的长辈,令荆川冰冷的心为之动容! 现在,白宗是荆川唯一能倚靠的人了。 按照安排,荆川完全可以在出肃州卫之后带张刃离开西北,但是荆川心里总是放不下三哥白宗,在兄弟情谊面前,他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荆川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对白宗说了上面那句话。 监牢那边的白宗听完,默然不语,老泪纵横! 第十章 校场(上) 荆川听到一阵开锁链的声音,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两个士兵站在牢房门口,一个在开锁,另一个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酒有菜。 对面的牢房前面,也同样站着两个士兵。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到中间,大声说:“都给我听好了。这是马统领特意给你们准备的,看到了吗,好酒好菜,住的用的都有——” 将领还没说完,有个人就打断了他的话,朝他大声喊:“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又没犯什么王法,快放我出去!” 将领朝那个人走去,在他面前停下来,说:“你们当中藏着刺客,所以才把你们都抓来,等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你们回去。” 众人听了,都跑到门口叫嚷起来:“我们不是刺客,快放我们回去!” 监牢里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 “都闭嘴,是不是刺客不是你们说了算,如果有谁再蓄意闹事,格杀勿论!” 牢房里的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士兵把酒菜端进牢房。荆川看见士兵腰上挂着一把刀,很想过去把刀夺了,然后杀出去,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嘉峪关守备如此森严,纵然有本事杀出监牢,也休想杀出城去。 士兵放下酒菜,退出去,另一个士兵马上把门锁了。 将领说:“你们吃吧,吃完了,等下会带你们到校场。 马上又有人开口说话了。 “这酒菜里不会是有毒吧?” “去校场做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 将领没有理会他们,见牢房都锁好了,就带着士兵离开了。 荆川看着桌子上的酒菜,什么都没想,抓起肉就吃,倒了酒就喝。 一天没吃饭,他确实饿了。 对面牢房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看见荆川气定神闲地坐着吃喝,讥讽地对他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吃,就不怕酒菜里下了毒?” 荆川没有理他,继续吃。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很无趣地回到桌子边上,盯着桌上的酒菜,突然用双手掀翻桌子,然后抓起板凳朝牢房的门用力砸去,像疯了一样地骂道:“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狗贼!” 他喊得声音都沙哑了,但是并没有士兵来理他。 这时候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别喊了,都被抓到这里来了,还想着回去?” 中年男人大声说:“我又不是刺客,凭什么抓我?” “这里谁都不是刺客。” “那为什么还把我们关在这里?” 老者说:“你以为那个马岱真的是因为什么刺客抓我们来这里的吗?” “那是什么原因?” “以前就听人说过,马岱好刀法,专门找人来练刀,手段残忍,不知多少好汉死在他刀下。为了练刀,他经常抓那些会武功的人到嘉峪关,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沙帮的土匪丁满就是专门帮马岱在路上盯梢的,但凡会武功的人,一律抓到嘉峪关,给马岱练刀。” 听老者说完,荆川放下了送到嘴边的酒杯。他想起刚来飞云镇的时候白宗对他说过:马岱来嘉峪关根本不是戍边,而是为了练刀法,而他的刀法就是从荆川的师父陈大年那里学来的。 荆川想:“难怪从马岱身上根本看不出驻守边疆的样子,原来是专门来这里练刀法的。飞云镇的人以前大多是行走江湖的,会武功的人不少,马岱以抓刺客的名义将这些人抓到嘉峪关,就是为了练刀。” 马上就有个人反驳说:“你别在这里胡说,我们这里会武功的人没几个,又在飞云镇住了这么久,一直本本分分,与嘉峪关相安无事,马岱难道还不清楚吗?” 老者冷笑了一声说:“蒯正良,你说这话难道不害臊吗?谁不知道你来飞云镇之前是专门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你以为来了飞云镇,你以前做过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吗?大家都心知肚明,来飞云镇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会不会武功,一看就知道,只是都不想揭穿身份而已。现在你反倒说你不会武功,装起平民百姓来,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蒯正良听完,愤怒地“哼”了一声,然后就不吱声了。 监牢里的其他人,也都不吱声了。所有人都沉默了,这种沉默重新唤醒了他们以前的身份和武功。监牢里变得像死一般寂静,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灯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过了一会儿,蒯正良说话了:“既然这样,大不了跟他拼了,让他见识见识我蒯式刀法的厉害!” 其他人并没有应和蒯正良。 有几个出冷笑。 荆川在为白宗担心:如果真的要和马岱比刀,白宗现在根本不是马岱的对手,到时候恐怕是凶多吉少! 监牢那边,白宗并没有说话。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之前的那个将领带了一队士兵下来了,把荆川等所有人带出监牢,押到了校场上。加上上面一层监牢里的人,总共是一百人。将领将这一百人分成了两队,每队五十人。 荆川和白宗站在一起。荆川一直在观察校场周围的情况。校场位于城中间偏后的位置,周围是城墙,而且有重兵把守,根本出不去。 白宗说:“四弟,别看了,这嘉峪关固若铁城,想出去是不可能的。” 荆川说:“三哥,不管怎么样,也要带你出去!” 白宗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无所谓了,主要是你,一定要活着出城,张刃还要靠你。” 荆川看着白宗:白宗现在头花白,皱纹满面,脸皮上还有了老年斑,身形也变佝偻了,看上去与一个普通老人无异。 白宗似乎知道荆川在想什么,就说:“四弟不用担心,虽然很多年没动刀了,但是刀法可没忘,能再动一次刀,也死而无憾了。” 荆川说:“你的刀我也带来了。” 白宗说:“这样最好。我若是死了,那把刀你好好收藏,将来传给张刃。” “知道。” “马岱学的是师父的刀法,师父肯定教了他破我们刀法的招式,你若和他打,要小心。” 荆川点头:“师父传给我们的刀法,故意让我们在回刀和下盘之处露出破绽,一般人看不出来,若是看出来了,就破了。当年我看大哥和二哥的尸,都是腿部中了两刀,然后被割喉。” 白宗说:“你想到办法了吗?我琢磨了很久,现不论如何,总是有破绽,师父留的这手真狠!” 荆川说:“下沉擒蛇避尾,上侧刃回锋,锋回一半而路转,借力而揉,乘风出刃。” 白宗听完,想了一会儿,点头说:“四弟比我厉害,破了师父的刀法,我们四兄弟中,你的刀法最好。师父的刀法虽好,也算不上最厉害的。这些年我琢磨出了一套,只是人老了,体力跟不上,很多地方还不行,所以没对你说。那套刀法就藏在凌龙刀的刀鞘里,我若死了,你回去拿出刀法,以你的悟性,定能将它展成一套可与师父匹敌的刀法,四弟切记!” 荆川还想说话,这时候马岱领着一大队人马走进了校场。 马岱没有穿铠甲,而是穿着一身轻便的白衣。腰间挂着一把刀,因套着刀鞘,看不清刀是什么样子。 将领跑到马岱前面,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对所有人说:“统领有令,你们现在是两组人,每组五十个,今天是给你们兵器,让你们练刀,熟悉刀法。” 飞云镇的人手上没有兵器,有几个人见其他人都拿着自己的刀剑,就说:“为什么他们有自己的兵器,我们没有?我们要用自己的兵器!” 马岱转身向后面的士兵看了一眼,十几个士兵每人拿着好几件兵器走到队伍前面,将兵器摆放在地上。 将领说:“统领说了,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兵器,凡是有兵器的,自己的兵器都在这里,等下可来认领。若是没有的,我们这里样样都有,可自行去拿。” 说完,又有十几个士兵走了出来,扛来十几个大架子,架子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都有。 “好了,你们挑选完兵器以后,就可以自己练习了,记住了,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 下面很多人虽然心怀愤怒,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了,没有兵器的人都纷纷走上前去找自己的兵器。 荆川和白宗找到了自己的刀,还有丁满的那把东瀛武士刀。 荆川拿刀的时候,见马岱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来,喝着茶。 荆川问白宗:“三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宗说:“什么奇怪?” “马岱只是嘉峪关的一个统领,官职不高,但却能在嘉峪关呼风唤雨。” “他爹是朝廷重臣,他来这里只是挂个虚职,能有如此高的地位,和他爹有关系。” 荆川并没有想得这么简单,他联想起在肃州卫的那个晚上,马岱也是几个密谋造反的人之一,若他仅仅只是在嘉峪关挂个虚职,没有控制军队,怎么能参加谋反? 荆川说:“三哥,你可知道嘉峪关的总兵叫什么吗?” 白宗说:“听说过,叫霍起建,听说是汉代名将霍去病之后,曾在洪武四年的夔州之战中立下战功,官至正二品龙虎将军。为人刚正不阿,骁勇善战,有他先祖霍去病的遗风,深受百姓拥戴。后来因为在朝中得罪了小人,被弹劾,削了官职,贬到嘉峪关做了总兵。” “为何在这嘉峪关见不到总兵?反倒是马岱一个小小的统领掌管大权?这里所有的人都听马岱一人指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宗听荆川这么一说,恍然明白了,说:“莫非霍起建被马岱抓起来了?马岱现在做了嘉峪关的总兵?” 荆川点了点头,说:“霍起建若真的掌管嘉峪关,又岂会让马岱这样的小人如此嚣张?” “定是这样。嘉峪关若是落在马岱手里,恐怕是有危险了。” 因周围都有人,荆川没有对白宗说起马岱参与谋反的事情。 荆川看着坐在远处的马岱,不禁攥紧了刀,胸中涌起了一阵杀气。 “三哥,我们练刀吧。” 第十一章 校场(下) 拿到兵器以后,许多人并没有动,而是都看着四周。 校场周围都站着持刀带械的精兵,四周又是城墙,上面的士兵都拿着弓箭,那个将领在校场前面来回走动,警戒地看着下面的人,马岱仍然在悠闲地喝茶。 拿到自己兵器的那一刻,众人都在想:兵器在手,还怕什么? 很多人聚在一起,低声交流,跃跃欲试。 可是当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后,他们又开始犹豫了。 要想杀出去,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如果妄动,城墙上的弓箭手就会行动。 蒯正良手里拿着一把剑,四处走动,逢人就说:“一起杀出去吧,留在这里早晚要死,杀出去话还有一线生机。” 有几个人同意了,跟在他后面,但是大部分人都在犹豫。 他们的举动,早被马岱清楚地看在眼里,不过马岱并没有什么反应。 蒯正良找到荆川和白宗的时候,两个人正在交流刀法。 “白老,我们想一起杀出去,怎么样?” 白宗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荆川。 蒯正良头一次见荆川,就问白宗:“这位兄弟面生,看来不是飞云镇的吧?” 白宗说:“这是我兄弟。” “是吗?”蒯正良用一双小眼睛观察荆川,“还是头一次见,不知是何门何派?” 荆川没有理他,而是用手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刀。 蒯正良看到荆川手中的刀,“刀不错,想必刀法也不错的。” 荆川抬起眼睛看了蒯正良一眼。他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是善是恶,一眼能看出个大概。他看蒯正良的时候,心里就大概知道蒯正良是什么样的人了。蒯正良是那种算不上大恶,但也不是什么好人的人,在荆川眼里,充其量就是个小人。 蒯正良以前是个混迹江湖的盗贼,偷盗采花,杀人越货,无所不作。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逃到西部边陲,来了飞云镇,大概是害怕出去会被仇家现,索性就在飞云镇住下来。但他依然贼性不改,他知道不能碰飞云镇的人,所以就经常乔装打扮成百姓模样,身上藏着剑,骑马出城,几天后回来,马上驮着一些东西,估计不是偷的就是抢的。来飞云镇的人各式各样,有善有恶,所以都不问过往,互不打扰。很多人都知道蒯正良干了什么勾当,只是与自己无关,不想揭穿而已。 蒯正良其实武功很深,只是不显山露水,藏得很深。即便是在飞云镇,他也深藏不露,极少出门。他曾让张铁匠帮他打造过一副匕,一把短剑和几样暗器。飞云镇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阴险之人,不过大家平时都几乎不打交道,所以也没有人在意这些。 荆川还是不理蒯正良,蒯正良等了一会儿,有些愤怒,就转向白宗:“白老,痛快点,干还是不干?” 白宗说:“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蒯正良有点失望,冷笑了一声:“哼,都说飞云镇的人都是江湖高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 蒯正良带着那几个人离开了。 荆川没说什么,继续和白宗练刀。 “三哥,你的手还行吗?” 白宗拿着刀,手腕动了动:“四弟小瞧我了,虽然断了,还是可以舞得动的。” “你照我说的那几句练练。” 白宗开始练习了,荆川站在一边看。白宗虽然老了,手脚也不像以前那样灵便,但是招式还像从前那样稳重。四兄弟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老大卢剑刀法快如闪电,杀人于无形;老二谭功善轻功,配合轻而短的寒刃刀,非高手难以近身;老三白宗刀法稳重,力道大而收敛,若对方用重兵器,不是他的对手;四兄弟最小的荆川,刀法善变,看似没有套路,刀法复杂,但是深藏套路,一般人看不出来。四个人都各有所长,配合起来,武功再高的人,也难逃灭口之灾。 荆川看着老了的白宗舞刀的样子,心里突然闪过一丝悲凉之感,他仿佛在白宗身上看到了自己将来的样子。行走江湖的人,纵然辉煌一时,也注定了是流星一样的命运,即便能侥幸活到暮年,也逃不掉宿命般紧紧跟随的凄惨和悲哀。 这样的想法只在荆川心里停留了一会儿,就消失了。荆川此时不敢多想,专心看白宗练刀。 白宗练完刀,额头上已渗出一层汗水,也有些喘气,对荆川说:“看来是真的老了。” “刀功还在,不算老。” 白宗惨然一笑。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动静,只见蒯正良和另外三个人突然冲出校场,向马岱杀去。 站在马岱前面的将领掣出刀来,却被马岱制止了,退到了马岱身后。 四个人疾步向马岱逼近,眼看快到面前了,马岱才慢慢放下茶杯,从旁边一个士兵手里拔出一把刀来。马岱拔刀非常快,四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连刀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他们慌忙停下来。 马岱笑道:“好,看来高手很多,这样才有意思。” 荆川看马岱的那把刀,像是镀了十五的月光一样,通体银白。说是刀,又不像刀,更像刀和剑结合在了一起。刀身不宽,其实就是剑身,只不过打造成了刀刃;刀的部分是在尖端处,好像是把刀尖镶上去了一样,只不过刀尖也很窄,只是微微上翘,有刀的样子,却能起到剑那样冲刺的效果。 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兵器,荆川在下面暗想:莫非他把刀法和剑法结合了? 蒯正良四人在马岱前面站成一条线,准备动手。 马岱说:“你们若是打得过我,我立马放你们走。”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冲了过去。逼近马岱的时候,四人迅散开,将马岱围在中间。四人中,马岱和一个人用剑,另一个用刀,另一个用一对短弯刀。马岱站在中间,淡然不动。 蒯正良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四人一齐杀向马岱。他们出手很快,但是没想到马岱动作更快,几招之后,只听见寥寥几声刀剑的碰撞声。马岱像一阵风一样在四人中间穿梭,躲过了四人的招式。 白宗在下面看了,说:“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就如此迅捷。” 荆川继续看,现马岱在故意躲避,没有出刀,他要是出刀,蒯正良等四个人恐怕早已肢体分离,人头落地了。马岱的步法不像陈大年所教,陈大年教的步法,步幅大,下盘低,固非常稳重。上可防守,下可直击对方下盘,令对手攻防失措。而马岱的步法,则蓄意提高了下盘,脚步疾行,时而收,时而放,有时看似收实则放,有时又在放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收回,变化多端。 马岱一直在躲闪四人的进攻,手上的刀除了格挡一下,并不主动出击。几招下来,蒯正良四个人都被他了无章法的步法弄得晕头转向,无论从上还是从下,都没办法近他的身。 荆川想看马岱的刀法,但是马岱一直没出刀。 蒯正良的剑也很快,看样子是江西鹰潭派的风格,轻盈而飘逸,剑刃柔软如丝绸,御风而行,搅动如丝,江湖俗称“绞剑”。遇到这种剑法,一般人很难抵挡,即便挡住了,剑刃柔软,缠住刀身,剑尖也会像毒蛇一样出其不意地咬对方一口。但是即便这样,蒯正良还是碰不到马岱。 四个人像一阵旋风一样围着马岱疯狂进攻,兵器眼花缭乱地舞动,马岱依然身形飘逸地来回躲避。 校场上的许多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白宗疑惑地问:“他怎么还不出刀?” 刚问完,却见马岱动了一下,一道白光闪过,那个双手持弯刀的人的一只手臂就脱离了他的身体,飞了出去。那只手飞了一段距离后,掉在校场上的众人面前,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弯刀。 那人痛苦地叫了一声之后,断臂处血如泉涌,他忍住剧痛,使尽浑身力气朝马岱冲去,马岱侧身一闪,手起刀落,那人扑倒在地上,头像一个皮球一样向前面滚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荆川有些惊讶,因为还是看不出马岱的刀法,马岱是倚靠步法把那个人杀了。 现在剩下蒯正良等三个人,他们停顿了一下,继续围着马岱进攻。 很快,马岱借助迅疾的步法又杀了两个人,两人均是被砍去手臂后,再被砍头。 地上血点如花,四处散落,马岱的一身白衣,也被染成了红色。 蒯正良惊讶万分,瞪大了眼睛看着三具倒在地上的尸体,有点不知所措了。 马岱诡异地冲他笑着,抬起刀指着他。 蒯正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迅搅动剑锋,朝前面大迈了一步,冲了出去。同时他的左手动了一下,向前一插,一支很小的匕从他衣袖中飞出来,随着搅动的剑一起冲向马岱。 这时候,马岱向旁边侧了一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蒯正良身边擦过,在他背后停下来。 校场恢复了安静,马岱没有理身后的蒯正良,而是径直走向桌子,放下刀,端起了茶水。 蒯正良张着嘴,瞪着眼,保持着向前冲刺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手中的剑刃还在微微摆动。他的脖子上慢慢地出现了一条红色的血痕,然后逐渐有血从中冒出来,最后喷涌而出,他的头和身体也开始向下倒,最后砰然倒在地上,尸分离。 众人看了,出惊讶地声音。 “怎么会这样?” “好快的步法,都不见出刀!” “都是被砍了头!” 。。。。。。 马岱喝完茶,从旁边士兵双手呈过来的木盘子里拿起一块白布,开始擦刀。 将领吩咐几个士兵把那四具尸体抬走,然后走上前,对众人说:“好了,继续练吧!” 马岱擦完刀,放回刀鞘,离开了校场。 第十二章 厮杀(上) 蒯正良等四人在校场被马岱杀了以后,所有人都见识了马岱的功夫,同时他们也感到疑惑:马岱从头到尾都没有使出刀法。 “他根本就没使出来,砍人的那几刀只是借助步法的快和势头,他出刀与一般出刀没什么两样。” “那是什么步法,竟然会如此之快?” “能靠步法之快来杀人的,还是头一次见,就是不知道他刀法如何。” “步法都到这种境界了,刀法自然也是差不了的。这个人看起来不过才十**岁,如此年轻之人,竟然就有这么高的武功。” “哼!武功虽然高,但可惜了,我看他是走了邪道,出手十分残忍,刀刀毙命,不留活口,他把我们关在这里,就是为了把我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众人从校场回到牢房中后,一直都在议论校场上的事情。 荆川坐在牢房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马岱的步法。他可以肯定,马岱的步法不是陈大年所教,应该是另有其人。而至于刀法,马岱虽然从头到尾都没使出来,但荆川还是可以从他蓄力挥刀的那一瞬间看得出陈大年刀法的影子:那标志性的出刀之后再立马回刀这些动作。这样看来,马岱的步法和刀法分别是跟两个人学的,他将步法与刀法结合起来,就如同他的那把奇怪的兵器,将刀与剑结合起来了一样,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但是在杀人方面却异常的快。 荆川正仔细回想马岱的步法,试图从中找出套路来,这时牢房里的人都闹了起来。 有人说:“那个马岱分明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活下来的人再和他练刀,最后死在他刀下!” “现在武器都在我们手上,与其在这里自相残杀,不如一起冲出去,那样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即便是死了,也比被他们玩死强!” “说得对!怎么说我们也是闯荡过江湖的,岂可受人如此侮辱!若是将来传出去,我们这些人定然会被外人耻笑!” 很多人都在说:“对!杀出去!” “问题是怎么杀出去?”有个人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牢房里马上就安静下来。 那个人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大家今天都看到了周围的城墙和士兵了。我们手上是有兵器,但是他们的守卫更严,若我们乱动,城墙上的弓箭手就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射成刺猬。” “那怎么办?难道光在这里等死不成?” “肯定是要杀出去的,但问题是有几个人愿意杀出去?你想杀出去,其他人呢?” “我看了,这里现在总共九十多号人,一半是我们飞云镇的,一半是关在上面的那些人。那些人比我们早来这里,今天在校场上练功的时候,他们都不说话,只练功,看样子是打算和我们比武了。” “你是说,他们不打算杀出去了?” “你没看到吗,他们练功的时候一直都在盯着我们。” 监牢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人说:“这就是说,即使我们愿意一起杀出去,上面那些人也不一定会,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了!” “我们还是先跟他们说吧,若他们不同意,那也没办法了。” “哼!大不了就先跟他们拼了,再杀出去!” “对,杀出去!” “好,都有谁愿意杀出去?愿意的把手举到门外面来。” 一只只手从监牢里举出来,荆川也把手伸了出去。 “好,大家平时虽然不打怎么交道,但到了关键时候,就是一个镇子上的人。明日,我们先问上面那些人愿不愿意,若他们不愿意,就先干掉他们,然后再杀出去!” 众人商量已定,就都不说话了,各自休息。 荆川坐在黑暗中,暗自为他三哥白宗担心。 若是白宗的手筋没有被割断,荆川是不会替他担心的,但是现在,白宗还不知道能不能应对得过来。 第二天一早,官兵送来酒菜,十分丰盛,有人一边吃一边笑道:“断头饭,吃了好上路!” 有人说:“即便是断头饭,不管杀不杀得出去,都值了!” 吃过饭,所有人都被带出了监牢,来到了校场上。 天色十分阴暗,黑云压城,冷风啸啸,看样子很快就要降下一场大雨。 校场周围都站着士兵,城墙上站着弓箭手。荆川注意到:守卫的士兵与之前相比增加了不少。 校场中间放着两张桌子,桌上铺红布,红布上堆着一堆东西,用红布遮住了,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马岱走进校场,后面跟着两队士兵,士兵一进校场,就分别往两边跑动,最后将整个校场全部围起来。 荆川算了一下,加上城墙上的弓箭手,校场周围总共有三层士兵把守,几百号人。 飞云镇的人都站在一个队伍里,另一个队伍由他们牢房上面那一层的人组成。飞云镇的人都互相使眼色,示意准备动手。 马岱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头上戴着网巾,腰间挂着那把奇怪的刀,在百步开外的桌子旁边坐下来。 将领从马岱那里得到一个眼色之后,大声说:“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比武大会。凡是在这场比武中获胜的——”将领说着走到那两张桌子旁边,掀开盖在桌子上的红布,桌子上露出两座由银子堆成的小山。“都看到了吧,这里是三千两白银,在这场比武中获胜的人,这些银子就归他了。当然了,这还不是全部。这场比武将决出武功最高的十二个人,这十二个人每个人还能得到黄金五百两,如果有谁想留在嘉峪关,为我们的马统领办事,马统还可以给他提供俸禄丰厚的官职。” 校场上的人在下面议论纷纷,很多人都在谈论放在桌上的白银,三千两白银,还是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 将领继续说:“我想很多人都不会拒绝这么丰厚的奖赏吧。在场的各位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也有很多是戴罪之身,就算你们出了这嘉峪关,也迟早会受到正法。但是大家既然来到了这里,以前犯了什么罪就一笔勾销了,在这里,只讲武功,不计过往。想要出头,就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决出高低!” 下面的人议论一番之后,有个人大声问:“好了,说了这么多,那么应该怎么比?” “好!”将领说,“在场现在总共有九十六人,分成两队,每队四十八人,该去那一队,由你们自己选择。等下比武开始之后,你们两队的人分别进行一对一比武,决出高低,两个人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这一场比武结束后,将会决出四十八个人,这四十八个人再分成两队进行比武,决出二十四人,以此类推,最后决出武功最高的十二个人,就是今天的获胜者,到时候,这些白银,都是你们的了。等下我喊比武开始,你们找好了自己的对手,就可以动手了,当然了,我们的规定也不是那么死板,你们杀了一个对手之后,也可以帮你的队友杀你们的对手,这样可以让比武更快一点。” 将领一说完,飞云镇这边的人都闹起来:“这哪是什么比武?分明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老子才不干!” “你不干?你看看对面的人干不干?” 飞云镇的人向对面的人看过去,只见对面那些人都转过来看着他们,满脸杀气。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吗?” “有钱拿,谁不愿意杀人?” “难道你也想吗?” “哼!你低看我了。老子是喜欢钱,可是不想死得这么窝囊!现在的问题是,对面的人想干掉我们。” “那就先干掉他们,然后再杀出去!” “你那把刀我看都快生锈了,你行吗?” “哼,生锈了,现在正好用人肉来磨一磨!” 荆川和白宗站在中间,荆川轻声对白宗说:“三哥,你手脚不便,待会你在我后面,我打前面的,你在后面掩护。” 白宗拿起了手中的刀,点了点头。 两边的人都准备好了。 将领把耳朵凑到马岱嘴边,马岱对他说了几句话,将领走到前面来说:“等下我喊比武开始,你们就可以开始了。但是丑话先说在前头,刀剑无情,是生是死,都由你们自己决定。如果有谁动了歪心思,想要从这里杀出去,那可别怪我们能无情了。”将领说着抬起头来看了城墙上的弓箭手一眼,众人也跟着看去,只见城墙上的弓箭手都搭起了箭,同时,围在校场上的士兵也都亮出了武器。 “看来这场恶战是避免不了了。” “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个死,活了这么多年了,也值了!” “飞云镇的人可不是孬种!” 两队人在校场上站成两排,面对面站着,都亮出了各自的兵器,准备厮杀。 天愈阴沉,阴云越积越厚,天色也很快暗下来。冷风吹动城墙上的旌旗,哔啵作响,校场上一片肃静。 将领看了看,然后大声喊道:“都听好了,比武开始!” 话音刚落,两排人向对面的人走去,准备冲上去厮杀,这时却从校场的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只听有个人大声喝道:“慢着!” 所有人都停下来,朝校场门口看去。 第十三章 厮杀(中) “慢着!” 校场门口的一个人一声喝道。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朝门口看去。 马岱也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将领带着一队人马跑进了校场。 “原来是张统领。”马岱从座位上起来,微笑着看着张统领。 这位张统领叫张,是嘉峪关的统领之一,与马岱同级。 张领看了一眼校场上的人,然后怒目转向马岱,说:“马统领,你这是在做什么?” 马岱走到张面前,“练兵而已,张统领有什么事吗?” “练兵?”张走到校场前面,看着校场上两排拿着各种兵器人,又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白银,冷笑道:“马统领这练的是哪门子的兵?” 马岱说:“哦,这些人都是我招来的武林高手,只是选出几个武功高的人而已。” “我看没有那么简单吧?”张转向马岱,“马统领未经霍总兵同意,擅自招兵,是何居心?” 马岱笑了几声,“张统领不必如此紧张,招兵的事,我早已告知了霍总兵,霍总兵也同意了。” “哼!霍总兵不知被哪个小人下了什么毒药,现在卧床不起,深居简出,我都有一个多月没见他了,从未听说过他下过什么招兵的命令。” “霍总兵现在有病在身,不便见人,等哪天病好了,自然会出来,张统领不必担心。” “马岱,别以为你仗着你爹在朝廷,就可以在嘉峪关为所欲为!你在这里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霍总兵就是被你这个小人下药迷惑了,现在你好独自一人掌管嘉峪关大权,你是想造反吗!” “啧啧啧!”马岱走回桌子旁边坐下来,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说,“张统领可不要乱说话,说错了是要负责任的。我做这些都是得到了霍大人的允许的,霍大人已经将总兵的印玺托于我暂管,关内一切事务也都交给了我打理。说难听点,张,你现在是受我管辖,说话的时候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张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那杯茶都震倒了,茶水四溅,张愤怒地说:“马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控制嘉峪关,然后谋反,来人啊!” 张一声令下,他带来的那一队士兵就冲进了校场,把马岱团团围住。马岱手下的将领见状,也喝了一声,跑过来一队士兵,与张的人兵器相对。城墙上的弓箭手也都把箭对准下面。 马岱还是很淡定地坐着,脸上露出很诡异的笑容,“张统领,你这是想干什么?” 张大声说:“马岱,你篡夺嘉峪关大权,私自监禁霍大人,为非作歹,企图谋反,我要替霍大然除了你!” 张冷笑了一声,“就凭你吗?”,然后又转过头看了看周围的士兵,“还有你们?你们敢吗?” 马岱说完从腰间取下一块象牙腰牌,在张面前亮出来。张一看,大惊,原来是霍起建的腰牌。除了印玺,腰牌就是嘉峪关总兵身份的象征,见腰牌如见总兵。 马岱把腰牌向周围的人亮了一下,所有士兵都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马岱,霍大人的腰牌怎么会在你手上!?” 马岱收回腰牌,说:“这是霍大人交给我的,现在嘉峪关一切大小事务我说了算。” 张拔出刀,指着马岱,“马岱!你这是要造反!来人,把这个反贼抓起来!” “我看谁敢动!我有总兵腰牌在身,你们要是动了,就是谋反罪!” 士兵们听了,都不敢上前。 校场上的人看到这个架势,都在议论。 飞云镇的人说:“我看他们是闹内讧了,现在正好动手,冲出去吧!” “对,冲出去!” 这时候,马岱对手下的将领说:“比武继续。” 将领得了命令,转身对所有人说:“比武开始!” 飞云镇的人正准备往前冲,但是将领出命令之后,对面那帮人没有管场上生的事情,都向飞云镇的人走来。飞云镇的人没办法,只好应战。两队人碰在了一起,校场上响起了刀剑碰撞声和嘶吼声。 张见状,马上下令:“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狗贼抓起来!”说完举起刀就向马岱砍去,马岱往旁边一闪,张的刀落了空,砍在椅子上,椅子轰然破碎。 马岱的人和张的人打了起来,校场上瞬间乱成一片。马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拔出了刀,闪到了张面前。 “张,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把刀横在面前,向马岱冲过去。张根本不是马岱的对手,几招下来,根本近不了马岱的身。张一刀落空之后,身体往前扑去,马岱在这个时候掣出刀来,反身就是一刀,只见一刀白光如闪电般落在张身上,张还没反应过来,头就滚落在了地上,身体还保持着僵硬的状态,站在原地不动,断头的颈部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出来。 众士兵一看,都呆在地上不动了。有几个士兵因为呆,被马岱的人砍翻在地。 将领对剩下的士兵喊道:“要想活命,就放下你们的兵器!” 士兵们见统领都被砍头了,都不敢动了,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张的尸体在地上立了一会儿,然后倒在了地上。 马岱把沾满血的刀放在桌子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时候一个士兵又搬来了一把椅子,马岱坐下来,看校场上的打斗。 校场上的人正在激烈厮杀。 两队人的武功都很高,但是飞云镇的人劣势要明显一点。虽然他们当中大多曾经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高手,但是自从来到飞云镇之后,很多人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过刀剑了,自然会感到生疏。对面一队的人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武功都很高,再加上被抓到嘉峪关来以后,每日都练功,所以打斗起来更占优势。打斗开始后没多久,就有几个飞云镇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打到后面,就都乱了,不再是一对一的打斗,而变成了异常混乱的厮杀。对面的人几个围着飞云镇这面的一个人进攻,解决掉一个之后又立马围攻下一个。杀到后面,都变成了杀红眼的疯子一样,群刀乱飞,鲜血四溅,肢体和头颅纷纷飞起,滚落,被不断地踩踏和踢来踢去。地上很快就铺上了一层红色的血液,经过无数脚步踩踏之后变成了一片紫黑色。沙场上充斥着可怕的嘶吼声和长啸声。 这时候,天空中的黑云在像浓烟一样在翻滚着,雷声入巨石般从上空滚过,隆隆作响,天色一下子暗下来,大雨马上就要降临。 马岱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嘴角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感觉嘴角的地方有点冰,好像粘着什么东西,就用手去抹了一下。一看,原来是一滴已经凝固了的血。旁边的一个士兵见了,递过来一张白布,马岱接过,擦了擦脸,然后又擦了手。脸上的那滴血虽然擦了,但还是在他嘴角边留下了一道分明的血痕,他继续笑着,白净的脸变得异常狰狞可怕。 荆川和白宗两个人背靠背,同时与四五个人打斗。荆川在前面格挡厮杀,白宗用他那把厚重的刀断后,两个人就像当初一起出去执行任务那样天衣无缝地配合着。白宗虽然力道不如以前了,但是出刀还是那样沉稳,每一刀挥出去总能让对手感到震颤,有个人手上的刀还被他震落了,白宗紧接着一刀斜劈,那个人惨叫一声,一道血口从他额头上撕开,一直撕到了胸口,滚烫的血喷涌而出,溅了白宗一脸。 对荆川来说,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差,可是与他相比,就差了一大截。他在几刀之内就能够轻易地划开对手的脖子和胸膛,同时也能让对手的手臂在不知不觉之中脱离身体飞出去。 白宗喘着气说:“四弟,怎么样,还可以吧?” 荆川笑道:“看来三哥是宝刀未老啊!” 荆川说话的间隙,已经割开了一个人的喉咙。前面有几个人看荆川和白宗杀了不少人,都提刀朝他们冲了过来。 “三哥,有人来了,小心点!” “看着呢,后面你不用管。” 一个壮汉双手举着一把大马刀,在距离荆川几步远的地方纵身一跃,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到了那把大刀上面,照着荆川的脑门劈下来。荆川一看,打算躲开这来势凶猛的一刀,但是白宗此刻又在他身后,如果躲开,势必会波及到白宗。荆川马上向后撤了一步,,脚跟蹬进沙土中,压低了下盘,摆了个稳如磐石的弓步,然后双手举刀,用靠近刀柄的地方去迎接壮汉的那一刀。两刀相撞,只听一声巨响,一阵火花在两个人中间爆裂开来,壮汉的马刀在荆川的刀上咬出一个缺来,而他的马刀也豁了一个大口。壮士的力气十分巨大,荆川虽然承受住了这一击,但是双脚也被压进了沙土中半截,手臂也因钢刀的猛烈碰撞而剧烈颤抖起来。壮士低头一看,自己的这一刀竟然被对手挡住了,怒目圆睁,正想掣回刀来横劈一刀,旁边的另外两个人也瞅着这个空隙分别用刀向荆川的两肋刺过来。这时,白宗回头现了,一个滚地,闪到荆川面前,盘腿蹲下,立地之后就是横空一刀挥过去。这一刀从那三个人的六条腿上划过,那些腿上的裤子马上就裂开了嘴,露出白色的皮肤,然后在那些白色皮肤之上,又裂开了嘴,露出了红色的肉,接着是喷出来的红色的血。三个人被割断了腿,都惨叫着向后倒去,荆川见势,一个大步跨过去,三刀,就把那三个人的脖子割开了。 荆川回头看了一眼白宗,白宗蹲在地上,脸上全是汗,嘴里喘着气,望着他笑着。他的刀还横在面前,上面滴血不沾! 荆川说:“三哥好刀法!刀法没老,刀也没老,凌龙刀果然是滴血不沾!” 白宗微微一笑,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眼前却突然黑了一下,险些倒在地上。荆川赶紧过去扶他,这时两人的前面和后面都来了人,白宗缓了一会儿,渐渐看清荆川身后有个人从地上拿起一截短枪,用力向荆川后背投过来。白宗大叫一声“三弟小心背后!”,但是荆川正在扶他,无暇顾及背后,白宗见势不好,蓦地后脚一蹬,整个人向前冲着立了起来,同时用力推了荆川一把,将荆川推到一边。白宗正想用刀挡开那截飞过来的短枪,但是来不及了,短枪就在他准备挥刀的那一刻刺进了他的身体,从背后穿了出来。荆川一看白宗受伤,从地上爬起来,两大步向那个投短枪的人跨过去,以极快的度斜刀向上然后又急转而下地劈了过去,把那个人的肚皮划开了。那个人慌忙用手去捂住肚子,但是肠子已经像水决堤了一样堵都堵不住地全部流出来,全部掉在了地上。那个人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跪在地上慌乱地把铺散开来的肠子收拢,疯似地想要把那些沾满了血红色沙子的肠子捡起来塞回肚子里,但是他越是慌乱,肠子就越在地上乱滑。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在地上乱抓一通以后,就扑倒在地上不动了。 荆川回头看白宗,白宗已经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在沙土上。短枪从他的左边胸口刺进去,从背后穿出一大截,枪尖上血流如注。荆川赶紧过去扶白宗,白宗却看着他身后,用力喊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荆川就感觉背上划了一刀,他想都没想,刀柄向后一挑,刀刃从肋下向后穿出去,插进了后面那个人的腹部,那人倒在了地上。 “三哥!”荆川看着白宗的胸口,血已经止不住了,纷纷冒出来。 白宗用尽力气微微笑了一下,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说了两个字,荆川听到的是“张刃”。白宗说完,就没有气息了,身子瘫软在地。 荆川泪如泉涌,大叫了一声“三哥!”然后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对手们冲过去。 马岱坐在校场前面,突然看到的一幕让他的脸都变了颜色:他看见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挥舞着手中的刀,以极快地度在人群中穿行,所过之处,不是肢体乱飞,就是鲜血四溅。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就倒在了地上,整个世界有亮转暗,再由暗变红,变黑。马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那日独自一人来闯嘉峪关的荆川。 荆川如闪电般在那些人中间穿行,经过的时候,刀已经用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度割开了对手的身体,紧接着又向下一个身体冲去。 马岱看着荆川的刀法和步法,脸上的表情先是由最开始的惊讶,然后变成了疑惑,然后变成了愤怒,脸颊的地方咬出了一个结实的牙帮。 最后,他冷笑了一下,说:“这样就有得玩了。” 第十四章 厮杀(下) 荆川杀完最后一个人之后,校场上只剩下他和三个飞云镇的人了。 九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校场上,校场上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荆川身上受了好几处伤:背部,腿部,还有臂部。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与身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灼烧着他的伤口。他头凌乱,粘在沾满血点的脸上,豆大的汗水不断地从额头上流淌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从血缸里爬出来一样。 剩下三个飞云镇的人,也全身是伤和血,已经辨认不出脸的模样了。 雷声还在继续轰鸣着,每隔一会儿,昏暗的校场就会亮一下,那是从密云深处出的闪电的光芒,仿佛一个巨大的树根,穿透了云层,在空中露出可怕的面目。闪电过后,就是一阵撼动山河的暴雷声。 荆川歇了一会儿,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然后向白宗的尸体走去。 “果然厉害!”马岱一边拍着掌,一边笑着说,“刀法过人,在下佩服!” 旁边的将领说:“大人,卑职认为这可以说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哈哈哈哈。。。。。。” 两个人大笑起来。 荆川停下来,猛地转过脸去,用那双魔鬼似的血红的眼睛盯着马岱,马岱从座位上站起来,继续微笑着。 荆川向白宗走去,来到白宗的尸体旁边,蹲下,拿起白宗的凌龙刀,放在白宗的手上,把他的手合上。 白宗已经没有了气息,眼睛盯着乌黑的天空,眼神凝滞而空洞。 荆川看着白宗,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从那双血红而又浑浊的眼睛里流淌出来。 从小到大,即使受再大的伤,荆川也从来不会哭,因为杀手的训练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在别人眼中,他是一个极度冷血的杀手,对任何人都没有一点同情和怜悯,只有一颗冰冷的心。但荆川实际上并非这样的人,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只是作为一个杀手,这些感情是不允许轻易外露,即便是对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他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但是在荆川的内心深处,他对于自己看重的人是非常在乎的。在为白宗流泪之前,他只为另一个人流过一次泪,那就是为深爱的女人:春芸。 荆川哭起来的样子十分丑陋:眼泪鼻涕和汗水俱下,眼睛紧紧地闭着,在两个眼角的地方挤出一排皱纹来。他张着一张大嘴巴,仰面对着天空,没有听见哭声,只有眼泪在那张痛苦的脸上不断流淌。 白宗的死,让荆川感到极度痛苦。他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享受过充满关爱和快乐的童年,就进入了杀手组织,接受最严苛最没人性的训练。虽然生活很苦,但他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那就是他的三个师兄。他们的之前的命运都差不多,最后聚到一起,成为了杀手。四个从小孤苦无依的孩子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心灵的倚靠,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四个人平时虽然不会明显表露出感情来,但是到了关键时候,手足之情就显现出来了。自从卢剑和谭功死了以后,荆川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倚靠的人就只有他的三哥白宗了。 白宗的性格是四个兄弟中间最好,最稳重的,就像他的那把凌龙刀一样沉稳。荆川年纪最小,年轻的时候也爱惹事犯错误,每一次都是白宗主动替他说话挨罚,白宗就像一个亲哥哥一样地照顾着荆川,荆川也把他作为最尊敬的人来对待。 现在,白宗死在这荒凉的西北边陲,他没能如愿在平静的生活中死去,而是遭遇了和老大老二同样的命运:惨死于他人之手。 但是荆川没有在白宗脸上看到任何留恋和遗憾之情,相反,他看到了一种释然,一种历经磨难后终于完成一切之后的满足。 飞云镇的三个人走到荆川身边,有个人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节哀顺便。” 荆川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起身,看着他们。 一个人对他亮了亮手里的剑,往马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荆川侧过脸,看着马岱。 马岱站在那两张堆满白银的桌子旁边,大声说:“四位义士,你们打败了其他人,现在这些银子都归你们了,拿完银子,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一个人朝马岱啐了一口:“狗贼,今天不杀了你,老子难出这口恶气!” 马岱笑道:“看来你们今天是准备一战到底了。” “废话少说,你个狗贼,害死了这么多人,现在该你来偿命了!” “好,勇气可嘉!就喜欢这么痛快!你们可以一个一个的上,也可以一起上,怎么样我都愿意奉陪。如果你们赢了,我放你们走;如果你们输了,哦,对了,输了就是死了,那就无所谓了。” 马岱说完,脸上浮现出可怕的狞笑来。 “少废话,来吧!” 马岱笑着点了点头,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自己的刀。 这时,校场门外传来喧闹声。只听一个人高声喊道:“你们干什么,让我进去!” 门口的士兵拦住了左参政,说:“马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校场!” “瞎了你们的狗眼,我是左参政,让我进去!” 马岱正准备走向校场,听见后面的吵闹声,就问:“谁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士兵来报告:“禀报大人,是左参政。” “徐达?他来这里做什么?让他回去!” 士兵把马岱的命令带给了左参政徐达,徐达听了之后大怒:“马岱!快让我进去,不然我就去禀报霍大人了!” 马岱听了以后,皱着眉,做了一个很不耐烦的表情,然后又咬紧了牙。原来马岱仗着他爹在朝廷的身份,平时在嘉峪关我行我素,无所顾忌,把一个原本用来抵御外敌的边防重镇搞得乱七八糟。自从总兵霍起建被他控制以后,他就篡夺了嘉峪关的大权,为所欲为,引起了其他官员的强烈不满。但是大部分官员都惧怕马岱的背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任其胡来。 嘉峪关只有两个人敢和马岱叫板,一个是统领张,另一个是左参政徐达。两个人都是刚正不阿的人,看着嘉峪关被马岱一个人搞得乌烟瘴气,两个人多次试图阻止,但是马岱大权在握,霍起建又得了一种不能说话的怪病,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没用:想见霍起建被马岱阻止,说是霍大人有病在身,需要安心静养;看不惯马岱胡作非为去阻止,却又被马岱用手中的权力挡住了;想送信去朝廷禀报,信使又被扣押下来;两个人就连想出关都不让——马岱把所有怀疑的人都囚禁在了关内,阻断了一切消息来源,完全掌控了嘉峪关。 马岱一直视张和徐达为眼中钉、肉中刺,想着早晚要除掉这两个人,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好的借口——如果贸然杀掉嘉峪关的官员,走漏了消息,朝廷追究下来,到时候连他爹都保不了他。 马岱心想:反正早晚要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今日就除掉他,以绝后患! “让他进来。”马岱对身边的将领说。 将领过去,把徐达放进了校场。 徐达走进校场,一眼就看见了张的尸体,远处的校场上还躺着几十具尸体,大惊,质问马岱:“马岱,这是怎么回事?!” 马岱耸了耸肩:“没什么,练兵而已。” 徐达睁大了眼睛看着张的尸体和落在不远处的头颅,说:“你把张统领杀了?” 马岱说:“张统领妨碍公务,又企图谋反。” “胡说八道!”徐达瞋目切齿地指着马岱,“分明是你想造反!我要向朝廷禀报,治你的罪!” “哈哈哈!”马岱仰天大笑,“徐达,面子我也给你了,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今日就连你也一起除掉!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马岱说完,几个士兵就粗暴地把徐达绑了,徐达拼命挣扎着,对马岱破口大骂:“马岱你这个狗贼!你囚禁魏大人,篡夺嘉峪关大权,就算你杀了我,朝廷也迟早会知道,到时候把你五马分尸!” 马岱狞笑道:“骂吧,尽管骂,等我杀了那几个人,就来解决你,先割了你这张臭嘴,看你再说话!” “马岱!你不得好死!” 马岱任由徐达在背后骂,提着刀走进了校场。 荆川等四个人站在校场上,等着马岱。 有个人说:“只剩下我们四个了,和他拼了吧!”那人说完转向荆川,“兄台,还不知道高姓大名。” 荆川说:“在下荆川。” 那人说:“功夫了得,今日得见,此生无悔。如果有幸活下来,定要与你切磋!” 荆川点了点头。 随后,其他三个人都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陈一川!” “在下祝飞龙!” “在下孙庆!” 荆川双手抱拳,说:“幸会!” 三人也抱拳:“幸会!” 祝飞龙豪爽地说:“能与高手一并作战,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马岱走到四个人面前,将刀剑插在沙土中,挑衅地说:“来吧。” 四个人提刀向马岱冲去。 四人中,荆川和祝飞龙使刀,祝飞龙是个壮汉,使一把厚重的斩马刀;陈一川使剑,孙庆使一柄朴刀。荆川和祝飞龙攻马岱上盘,陈一川和孙庆攻他下盘。四人一齐出刀,向马岱逼去。 马岱见他们近了,蓦地往旁边一闪,躲到了祝飞龙的身后,紧接着一刀飞出去,荆川眼疾手快,立马竖刀劈下去,把马岱的刀挡开了。祝飞龙随即转身,双手持刀用力向马岱面门劈去,马岱以极快的度闪开了。刚躲开祝飞龙的那一刀,下盘就从两边各飞来了刀和剑,马岱低头看了一眼,迅向后一跃,退了几步,躲开了。马岱冲四个人点了点头:“功夫还可以,只不过没有我的好,看刀!”马岱说完,后脚一蹬,身体往前冲,陈一川和孙庆两个人去剪他的下盘,却被他用极快的步法绕开了,两人大惊,正要抬头往上看,胸口都中了马岱一脚,飞了出去。马岱一下子冲到了祝飞龙面前,那把刀也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祝飞龙的颈部前面,霎那间就碰到了祝飞龙的皮肤,祝飞龙一惊,慌忙后退,颈部已经被割出一道血痕,好在他退得快,不然肯定被割破了喉咙。 荆川在马岱进攻祝飞龙的时候,瞅准马岱空虚的下肋一刀刺去,然而马岱却在这时以极快的度用手打了一个弯,那把刀也顺势转了一个圈,转到下肋,把荆川的刀挡开了。然后马岱脚步一动,迅远离了四人。 荆川很惊讶,暗想:“怎么会这么快?” 马岱从四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他们疑惑的表情,就笑着说:“怎么样,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别说四个,就是十个高手我都打得过!” 祝飞龙用手捂住喉咙,鲜血不断从他的指缝中间流出来,他说:“小子,先别得意,让你看看我的祝氏刀法!你们靠后,让我来!” 祝飞龙说完,也不管喉咙流着血,双手持着刀,把刀立起来,大吼一声,迈开大步向马岱冲刺过去,就在距离马岱三步之遥的地方,突然蓄力腾空而起,一下子跳了半丈多高。荆川三人见了,心里暗自叹服:祝飞龙如此彪形大汉,竟然能跳这么高,那力道劈下去,起码也有千钧之重!而且度也是如此之快,一般人想要躲避,恐怕都很难。 祝飞龙举着那把斩马刀,身体向两边拉伸蓄力,然后在快要接近马岱的时候又突然一弓,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那把刀上。然而马岱却表现得非常平静,一直站着不动,眼睛死死盯着祝飞龙,荆川暗暗为祝飞龙担心:马岱步法诡异多变,要躲开这一刀也是很容易的,如果被他躲开了,祝飞龙可能会有危险! 果然,就在祝飞龙举着刀逼近马岱头顶的时候,马岱一个马步向前,身子往旁边一倾,避开锋刃,将那把刀竖直向上,刺向祝飞龙的腹部。陈一川和孙庆同时叫了一声“不好!”,就在他们以为祝飞龙腹部会受到攻击的时候,祝飞龙却突然将刀往下压,在空中横过刀身,同时双腿屈向腹部,整个人缩成一团,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躲过了马岱向上刺的那一刀,同时马刀也撞在了马岱的刀上。那力道是如此之大,将马岱连人带刀击退了好几步远! 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原本以为祝飞龙躲不过这一刀,熟料他却如此灵活! 祝飞龙落地之后,又迅转身,压低了身体向前跑,脚底下的沙土在他身后飞溅起来。马岱刚刚站稳,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愤怒,见祝飞龙又气势凶猛地朝他冲过去,随即横握刀柄,将刀藏在身后,移动着细碎而快的步子,与祝飞龙正面相迎,就在那一刻,马岱忽然从背后把刀挥到前面来,同时步子往旁边移了两步,灵巧地躲开了祝飞龙向下的一劈,刀身却贴着祝飞龙的斩马刀极向刀柄的地方划去,出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祝飞龙以为刀会被自己刀柄挡住,就没在意,而是调转刀身向斜下方劈去,企图去砍马岱的腰部。谁知在这个时候,马岱转动了一下手腕,刀刃突然脱离了祝飞龙的斩马刀,随着他从祝飞龙身边擦过的时候向上切去。只听“呲”的一声,马岱冲到了祝飞龙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住,祝飞龙一刀砍空,斩马刀斜劈在沙土上,那些沙子就像被激起的浪花一样漫天纷飞,足足有一丈多高。祝飞龙庞大的身体也随着他那把厚重的斩马刀砰然一声重重倒在地上。祝飞龙趴到在地上,一动不动,很快,一大摊鲜红的血从他脖子的地方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沙子。 荆川看了大惊:马岱刚才那一刀,就是师父陈大年的刀法。这种刀法看似非常简单粗暴,但其实是用来迷惑对手的。正如同刚才他贴着祝飞龙的刀划下去的那一刀,一般人看来,刀最后都会落到刀柄上,然后被刀柄挡住。其实刀会在即将被刀柄挡住的那一刻,随着手腕的转动突然改变方向,转而向对手的颈部切去。对手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回避,就已经被割开了喉咙。这一招是陈大年刀法中最精妙的一招之一,一击必杀,一般无人能躲开。当然,这样的刀法也要配合灵活的步法使用才可以,如果不能在临近敌人的那一刻灵巧快地避开对方,闪到对方身体旁边,那么后果不是被对方劈头,就是一边的肩膀被砍掉。马岱的步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配合陈大年的刀法,只用了一招,就把祝飞龙杀了。 在场的人也都被马岱这一神般的击杀惊吓住了,最惊讶地莫过于被绑在一边的徐达了,因为马岱平日在嘉峪关,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显露过自己的武功,徐达没有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马岱看都没看身后的祝飞龙,就举起手中的刀来,刀上还留着祝飞龙的血。他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令人惊讶地举动:把刀送到嘴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刀上的血。他尝了尝血然后说:“味道还不错!”然后冲荆川三个人诡异地笑起来。 “你们是想一个一个的来,还是一起来?我都可以奉陪。” 陈一川和孙庆虽然都被马岱刚才的刀法吓住了,但并不畏惧,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对荆川点了点头,荆川刚才没有动,此刻重新握紧刀,身体上各处伤口都像被撕裂了一样灼烧着,痛入骨髓,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见陈一川和孙庆准备冲过去,阻止了他们,说:“让我来吧。” 陈一川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问:“小看我们了吧,再说,你行吗?” 荆川说:“我和他的刀法是一样的。” 两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就不再说话,往后退,把荆川和马岱留在校场中间。 荆川对马岱说:“我知道你的刀法,是陈大年教的吧?” 马岱疑惑地看着荆川,“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陈大年的徒弟。” 马岱听了恍然点了点头,轻蔑地说:“哦哦!我说呢,我听那老头说起过你们,你们是四兄弟,老头教出来的杀手吧?可惜武艺不精,都快死得差不多了。“马岱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白宗的尸体,“那个,也是你们的人?” “师父教错了人。” “哈哈哈!”马岱邪恶地笑着,“你以为他的刀法有多厉害?我只是借鉴了一点罢了,其实这套刀法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别以为全都是老头的套路,待会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自己的刀法。” “不许你侮辱我师父。” “侮辱?你还不知道吗,把你们养大的是他,要杀你们的也是他,你竟然还认这种人做师父,真是可笑至极!” “废话少说!” “呵呵呵呵,好吧,既然你们都死了三个了,那我就好心送你一程吧!” 校场上只剩下荆川和马岱两个人。 一道闪电划破昏暗的天空,照亮了两个人,然后又迅暗下去了。 下雨了,暴雨。 第十五章 雨中决战(上) 校场上,暴雨如注。≥ 无数豆大的雨点从昏暗的天空中落下来,纷纷砸在干涸而尘埃弥漫的沙场上。一阵劈里啪啦声过后,校场上马上充斥着一股浓重而浑浊的尘土味。很快,雨水冲击地上的尸体和血液,又激起了地上的血腥味,把整个校场变得像一个牲口屠宰场一样。 荆川和马岱两个人站在校场的一片空地上,两人四目相对,都紧握着手中的刀。 雨非常大,密集,加上天色昏暗,两人虽只相隔数步,中间却如同隔了十几道帘子,密集而下的雨珠就是那不断摆动的珠子,把两个人的视线全部打碎成无数细小而模糊的网格。 山洪般的雨声淹没了周围的一切动静,两个人只能隐约看到对方,除了雨声,听不到其他声响。 校场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站着,眯着眼,看着远处的两个模糊人影,已经分不清哪个是马岱,哪个是荆川了。 荆川并不是第一次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与人决战。他曾经与一个人在浓雾中打斗,凭借极为灵敏的听觉,他在对手悄悄从他后面杀过来的那一瞬间迅转身,一刀结束了对方的性命。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有点特殊,滂沱大雨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轰鸣的雨声则阻碍了他的听觉。他的耳朵在这种情况下起不了多大作用,眼见也只能大概分辨出对方的身影,他知道,只能凭借感觉来打了。 对马岱来说,这场特殊的决战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遭遇,不过他倒是信心十足,这场大雨反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视线越是模糊,雨声越大,他的步法就越能施展开来。 两个人都在等待对方出手,然而雨太大,并不能看清对方手上的动作。 荆川转动刀柄,使刀刃朝上,避免雨水拍打刀身出声音,马岱也这样做了。 马岱开始动了,荆川眯眼一看,马岱的身影从原来的位置闪开,荆川侧了一下耳朵,隐约听到有脚步踏着地上的泥水朝他冲过来,当即一个侧身,转身就是一刀砍下去。果然,马岱的刀瞬间就刺到了荆川原来的位置,一看落空,马岱又连忙回刀,其度之快,竟然躲过了荆川从旁边劈下来的那一刀。 两三声脚步声过后,马岱的身影又消失无踪了。 校场上又没有了动静。 荆川压低下盘,双手持刀,往前面摸索着走了几步,停住,然后突然转身跑起来,跑了几步之后压低了身体,双手将刀在地面上横切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头顶上响过一阵雨水拍打刀背的声音,同时,他的刀所过之处,有一双腿跳了起来,跳离了刀刃的范围。 两个人的试探结束了。 马岱向荆川冲了过去,荆川见他身影靠近,也冲了过去,两个人的刀“当”地一声碰在一起之后,就像黏住了一样开始了乒乒乓乓地打斗。那密集地刀声穿透雨帘,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让在场的人都心惊胆战。 荆川从马岱的刀法中看到了一点陈大年的套路。他对陈大年的刀法了如指掌,马岱出刀他就能看得出来,但是对于马岱的步法他就感到陌生了。马岱的步法诡异多变,每挥一刀,步法都随时在变,而且刀法也在随着步法的变化而变化。有时候侧步一移,刀就在竖劈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贴着荆川的刀绕半圈,急转而上地向上切去;有时退一步,刀本来已经脱离了荆川的刀,可就在刚刚脱离的那一瞬间,又向缩颈的毒蛇一样出其不意地探出头来往荆川的腿部刺去,这样多变的刀法和步法让荆川完全摸不清他的套路。荆川处于下风,没法动进攻,只能不断地防守。 十几招过后,荆川现,马岱所说的果然没错:他的刀法中不全是陈大年的套路,而只是嵌入了一些陈大年的动作。他现在明白了:陈大年刀法的特点是多变,以此配合他灵活的步法,就能把刀法挥得更加极致。而陈大年刀法之外的其他招式,荆川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刀法随着步法的变化而变化,给人的感觉就是专为步法而设计的。如果真的如马岱所说,刀法是他自创的,那么他确实算得上一个有武学天赋的人。令人惋惜的是,马岱并没有走上正途。 两人打了一阵,马岱依然处于上风,进攻十分凌厉,只是荆川的防守也没有什么漏洞,马岱的刀根本碰不到荆川的身体。马岱少年心性,没过多久就失去了耐性,想要马上解决掉荆川,于是起了更密集的进攻。 起初,马岱的进攻一直集中在荆川的上身,现在,马岱在进攻他上身的同时也将刀转移到了他的下盘,企图让荆川上下失顾,措手不及,从而露出马脚来,然后一刀把他解决。但是这样一来,马岱的步法就放慢了,荆川眼尖,瞅准了这个机会,故意放慢了一点度,让马岱觉得有机可乘,加快手上的进攻。然而这时马岱的步法却被荆川看得一清二楚了,又打了十几招之后,马岱那看似了无章法的步法被荆川看出了端倪。 这时候,雨势渐渐变小了一点,视线也变得清晰了许多。荆川已经大概摸清了马岱的步法,在挡住了马岱的一刀之后,他往后跳了一步,站立不动。 马岱看得出来,荆川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确实,荆川身上有好几处伤,在此之前就流了不少血,虽然打斗起来可以暂时忘掉伤口的痛楚,但也加快了流血的度。荆川的脸已经有些白了,力道也大不如最开始的时候了。 马岱冷笑道:“你还不赖,能接我这么多招。算了,不跟你玩了,还是早点送你上西天吧。” 马岱话音刚落,他还没起进攻,没想到荆川就提刀向他冲过来。他有些惊讶,但随即也使开步法,向荆川冲去。两个人碰在一起,荆川这一次是先手,先是一步向前,反手将刀从下面向左上方挑上去,随即脚跟钉地,脚掌向外转了半圈,后面一只脚迅跟上,跨成一个弓步,手中的刀又在马岱用刀挡开的那一瞬间向右打一个弯,向马岱的右上方挑去,马岱没有料到刀会如此之快地转个弯劈上来,急忙后退一步。他刚退开,荆川那把刀锋利的刀刃就切开了雨珠,从他原来位置的下巴的地方切上去,要是慢半拍的话,他的下巴早已被切成两半了。 马岱心中一惊:他的步法怎么会突然变得和我的如此相像? 还没来得及多想,荆川就在他刚刚站稳的那一刻快步冲到他前面,一刀劈下去,马岱正要去挡,却没想到荆川的脚步马上就变了,刀在劈下去的那一刻马上转动一下向马岱的胸口刺过去。马岱急转了一下身体,躲开了。他吃惊地想:难道他已经看穿了我的步法?可是这步伐只有我会,他是怎么知道的? 马岱不再多想,想要尽快除掉荆川,于是就加快了度,与荆川打起来。 荆川的步法与马岱的越来越一致,马岱每移动一步,荆川就像他的影子一样,知道他下一步会踩到什么位置,然后紧跟着贴上去。这样一来,马岱的步法就被破了,两个人就像在平行移动一样。马岱渐渐慌张了,尽力想摆脱荆川,但是荆川紧紧跟随,同时手上的刀也在不断进攻。 荆川的刀比马岱的刀要厚重,马岱根本无法抵挡,只有通过避开或者贴着刀绕转来化解荆川的力道,但是时间长了,他的劣势就越来越明显。 站在场外的人看着两人在雨中打了将近两柱香的时间,依然无法分出胜负来,都有些急了。马岱手下的那个将领看了一阵后,叫一个士兵拿来一把弓,对着雨中的两个身影搭起了箭,但是两人你来我往地纠缠着,他根本无法确定放箭的时机。 荆川一直在进攻,但是体力消耗十分严重,到后面的时候,挥刀都有些不稳了。马岱很快就看出来了,趁着荆川将刀探出来的时候突然压低了身体躲开,然后向荆川的两条腿部横切去。荆川连忙撤步,但一条腿还是被马岱的刀划了一下。荆川没有打算继续后退,而是趁着马岱的头暴露在他的刀下方的时候调转刀刃斜劈下去,马岱头一低,往地上一滚,虽然是躲开了,但是包在头顶上的网兜却被荆川的刀切到了。这一刀下去,连网兜带头一块削去,瞬间撕下了马岱的一块头皮。 马岱滚到一边蹲下,披散着头,头顶上连头带头皮撤下一块来,露出了一片白森森的头骨,血很快就从两边的头皮出渗透出来,大雨不断拍打在上面,钻心的疼。马岱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荆川的腿被马岱的刀割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两片皮向上下两边翻开,血不断从中冒出来。他感觉腿部没有了力量,支撑不住了,将刀插在沙土中,整个人半跪了下去。 他刚跪下去,马岱便像疯了一样突然嘶吼着提刀向他冲过去。荆川一手扶着刀,想要站起来,可是站到一半的时候,那条受伤的腿又突然支撑不住了,又跪了下去。 马岱提着刀逼近了荆川。 搭箭的将领见了这一幕,放下了弓箭,嘴上上扬,笑了起来。 第十六章 雨中决战(下) 马岱带刀冲向荆川。≥ 荆川单腿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那把白霜刀,另一只手放在受伤的那条腿上。那条腿上有一道很大的伤口,大雨拍打在伤口上面,带走了不断从伤口流出来的血。他的腿在剧烈地颤抖着,身上其他几处伤口也在不断流血,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马岱杀了,他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耗尽生命。 他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感觉浑身乏力、眩晕。他看见马岱模糊的身影正向他冲过来,马岱脚底下踩起来的泥水四处飞溅,飞到空中,仿佛变成了无数朵暗黄色的花朵。 “难道今天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荆川闭上了眼睛。 他脑海中马上出现了白宗死去时候的画面。 “不行,还不能死,我要给三哥报仇!” 荆川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用力蹬了一下地面,把整个身体撑了起来,同时迅拔出刀来,双手紧握,转了一下,刀背朝外,往旁边一挡,“当”的一声挡住了马岱朝他的脖子切过来的一刀,同时刀刃向着马岱,贴着马岱的刀“唰”地擦过去,直直一刀从马岱的胸口上切下去。马岱急忙往后退,但退出去之后,低头一看,现自己胸前衣服已经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直从他的前胸延伸到了肚脐上方,血马上从里面流出来。 马岱没有管伤口,像疯了一样对着荆川进攻。荆川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与他匹敌,甚至可以说武功比他还要高的对手。从一开始,他就抱着必胜的信心。可是越到后面,荆川就变得越来越难对付,特别是他的步法被荆川识破之后,荆川的步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变得和他的一样了。这步法只有他和他的师父知道,同时也是经过他不断改进的,荆川却能在识破之后迅调整自己的步法,与他一致,难道荆川已经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学会了他的步法?马岱心里一直为此感到疑惑。 马岱越想,心里就越慌,越气,特别是当自己被荆川连头带皮砍去一快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胸中的怒气完全被激出来。他誓:要将荆川的头砍下来! 他的刀法和步法突然变得异常地快,以极快的度和变化杀向荆川。 荆川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是胸口中燃烧着一团复仇的烈火,这团火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口和疲惫,驱动他的刀的,已经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的意志了。这也是令马岱感到恐惧的地方:荆川看起来虽然变得软弱无力,但无论怎么进攻,他都能抵挡住马岱的进攻。甚至可以说,马岱现在每出一招,荆川就能提前知道,并且精准地挡住。 马岱一番进攻下来,荆川还是屹立不倒,除了刀,他连荆川的衣服都碰不到。马岱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了,他停下来,把刀插在地上,粗喘着气。他盯着荆川,荆川像一座黑色的山一样稳稳地立在原地,手中的那把刀上沾满了血,血在雨水的冲刷下顺着雪白的刀身往下流。 站在远处的那个将领一看有点不对劲,又拿起了弓箭,搭上箭,瞄准了荆川。马岱看到了,没有说什么。 荆川拖着刀向前面踏了一步,停下,然后又踏出受伤的那条腿。那条腿显得很吃力,不断颤抖着,在轻轻落地的那一刻,膝盖一弯,差点又跪了下去,荆川急忙用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 “哈哈哈哈!”马岱笑着说,“我说过,你打不过我的。” 荆川没有说话,又踏出了一步。 远处,将领已经将手中的弓拉满了,弓弦绷得紧紧的,出木木的声音。 马岱等着荆川踏出下一步。 荆川停下来,那条受伤的腿还在后面,看样子是无法再走动了。 马岱把刀在沙土中轻轻转动了一下。 荆川正要抬起另一只脚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穿过雨,贴着荆川的背穿了过去,一头扎在了泥浆里面。荆川往远处一看,将领射偏了,正在慌忙搭箭。 马岱骂了一声“笨蛋!”然后将手中的刀往前一扫,刀带起一片泥沙向荆川飞过去,荆川用左臂挡住脸,马岱就在这个时候拿刀冲向了荆川。荆川放下手臂的时候,马岱的刀已经贴到他的胸口前面了,他突然提起刀来挡住马岱的刀刃。马岱随即将刀一转,贴着荆川的刀绕了半圈,刀尖继续向荆川的胸口刺去。谁知道马岱在转刀的时候,荆川也将刀转了一下,两把刀的刀刃依然粘在一起,马岱的刀根本无法刺过去。马岱一惊,又将刀转了一下,荆川还是以非常快的度转了刀。马岱无论怎么转,荆川都能马上跟上,始终保持两把刀的刀刃贴在一起。 这就是陈大年的刀法。这套刀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一旦两刀相碰,通过感知对方力道的变化来转动刀刃,让刀始终粘在一起,然后再寻找对方的破绽,找准时机一刀刺过去。 两个人都用的是陈大年的刀法,只不过马岱的刀法稍显稚嫩,荆川则稳如磐石。 这时,另一支箭又射了过来,荆川听到了声音,受伤的那条腿往左上方一移,整个人的身体也移到了马岱的旁边,箭从他原来的位置上穿过,依然没有射中。将领一看,气得把弓扔在了地上,拔出刀来,走向校场。 马岱见荆川动了一步,随即也快移动了一下,刀向下滑了一小段然后突然一转,刺向荆川。荆川左脚一动,顺着刀的方向移动,挡住了那一刺。两个人就这样在原地转着圈,不断地转动手中的刀,两把刀就像上下两半牙齿相磨一样,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马岱转了几下刀之后,突然往后撤了一步,将刀收了回去,荆川见他刚撤回去的那只脚又动了一下,就知道他下一招是什么了。果然,马岱的刀在收到一半的时候又随着刚撤回的那只脚突然向前移动而画了个半弧形切向荆川的左臂,荆川因为一条腿不方便移动,就撤回另一条腿,身体突然下沉,用刀刃咬住马岱的刀刃下半部分,同时避开了马岱切过来的刀锋。荆川蹲到一半的时候又起身,手中的刀侧了一下刀刃,刀背贴着马岱的刀刃撤回来,回到一半的时候转动刀刃朝外,绕了一个极小的圈,一下子绕开马岱的刀,贴到了马岱的内侧,马岱这时慌忙将刀转回内侧,但是荆川却借着他的力道,揉转着刺向了马岱的左肩,马岱来不及回避了,左肩中了荆川一刀,刀刃部分全部插了进去。马岱大叫一声,向后腿了几步。 这时,将领已经提着刀冲到荆川前面了,怒吼着一刀劈向荆川的头,荆川一个侧身,在那一刀即将劈下来之际调转刀锋斜着劈了上去,只听一声钝响,将领的的胸口上出现了一刀又长又大的口子,将领当即毙命,倒在地上。 马岱按住左肩,怒目看着荆川。 “啊!” 他大叫一声,又冲向荆川。荆川看得出马岱此时因为极度愤怒,已经不讲什么刀法了,他在马岱举刀劈过来的时候转动刀刃,避开马岱的攻击,又是一个峰回路转,切了马岱的右肩一下。马岱惨叫一声之后,手中的刀也飞了出去。 马岱两条手臂俱已经废了,他垂着双臂,跪倒在地上,已经无法动弹。 校场周围的士兵一看不对劲,都向两人冲过去。 荆川一看,两步跨到马岱身边,一把揪住马岱的头,往后一扯,使他仰起脖子,然后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士兵们见荆川控制了马岱,都大声喊道:“放下刀!”他们手持兵器,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马岱已经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了,但是依然怪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不敢杀我,你也杀不了我!” 荆川动了一下刀,马上在马岱的脖子上切了一道,血流了出来。 马岱痛苦地叫了一声。 “我看谁敢动!” 士兵们都不敢动了。 “我爹是朝廷重臣,你要是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荆川的刀又动了一下,切得更深了,马岱惨叫起来。 马岱大声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荆川看了看四周:他已经被士兵们包围了,城墙上的弓箭手也都将箭对准了他。他真想一刀切了马岱的脖子,然后一死了之!但是他又想到了张刃——白宗唯一的血脉。白宗将张刃托付给他,如果他死了,张刃怎么办?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还不能死! 这个时候,远处被绑着的徐达大声叫道:“都放下刀!快把我放开!” 荆川说:“把那个人放开,让他过来!” 士兵们都犹豫着。 马岱大喊:“快把他放开啊,你们这些狗奴才!” 士兵给徐达松了绑,徐达跑到校场上,士兵们给他让开一条路,让他进来了。 荆川对徐达说:“你过来。” 徐达还不知道荆川要做什么,就走了过去。 荆川命令徐达:“取下他的腰牌!” “你敢!”马岱这时已经慌乱了,“快把这个人给我杀了!” 士兵们想上,但是马岱落在荆川手里,又不敢过去。 徐达明白了荆川的意思,从马岱身上取下了腰牌,然后举起来,命令众士兵:“霍大人腰牌在此,见腰牌如见霍大人,你们还不退下!” 士兵们见了,都往后退。 马岱大声骂道:“徐达!你这个狗东西,竟然敢窜通外贼,夺取嘉峪关大权,你这是造反!你们不要听他的,快把他杀了!” 士兵们现在只听手持腰牌的人的话,没有动。 徐达说:“马岱,分明是你加害霍大人在先,然后夺了霍大人的腰牌,在嘉峪关胡作非为,现在还想迷惑众人,我要把你关起来,向朝廷禀报,治你的罪!” 马岱这时大笑起来,说:“治我的罪?我爹是锦衣卫正四品指挥佥士,朝廷重臣!让我爹知道了,把你们统统杀光,看还有谁敢杀我!” 徐达喝道:“马岱!不要仗着你爹在朝廷当差,就以为可以胡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这是嘉峪关,你犯了王法,就该治你的罪!” 马岱笑得更厉害了:“天子?皇上?也只有你这样的穷酸书生还抱着这种愚蠢的想法!待我回去之后,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马岱说着眼睛往上翻,轻蔑地看着荆川,“还有你,哈哈哈哈!” 荆川不想跟马岱废话,也不管什么王不王法,在他心里,对付有罪之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他。 马岱还在肆无忌惮地笑:“你们谁也不敢杀我,哈哈哈哈!” 荆川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睁开,手一动,就把马岱的喉咙切开了。 徐达和众士兵看见这突然生的一幕,都惊呆了。 马岱一下子就没了动静,只有脸上还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荆川杀完马岱,把马岱推倒在地上,突然间感觉全身力气尽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三哥,飞云镇的好汉们,我为你们报仇了。” 这是荆川脑海中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七章 梦 荆川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色的浓雾之中,他看不清周围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像一个瞎子一样,慢慢地一步一步在雾中摸索着前进,他走了好久,但仍然感觉是在原地踏步。 他停下来,用耳朵仔细探听周围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人,从声音的距离来看,那些人应该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荆川马上警觉起来,右手下意识地去拔背上的刀,但一摸,背上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他又连忙检查自己的腰上,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心里一惊:“我的刀去哪里了?” 刀是荆川生命的一部分,任何时候,即使是睡觉,刀也是放在距离他只有一臂远的地方。现在一下子没有了刀,他不禁心慌起来。 雾气中的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荆川听了一下,好像是有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讨论什么事情,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着步子。 走了一会儿,他来到了那一群人的旁边。 现在,他能够稍微看见一点东西了。在他的前方,白色的雾气中现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影,那些人聚在一起,不动,只能听见不断地说话声。荆川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话仿佛不是在说话,更像是用嘴巴出的一种奇怪的声音。 荆川站在一边观察了一会儿,现那些人影一动不动,于是就慢慢地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他走近的时候,渐渐地看清了那些人的着装。这时候雾气也散开了,他看到了他们的脸。 他吃了一惊:他看见马岱和那个将领正站在前面不远处,两个人正盯着插在地上的一把刀说话。荆川一看,那把刀正是自己的白霜刀。荆川想都没想,马上冲过去拔起白霜刀,转身就是横刀一劈,瞬间把马岱和将领的头砍下来,两个人的头飞到雾气中消失了。 荆川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杀了马岱和将领,他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害怕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荆川转身,看到不远处站着几个人,他走过去,看到了丁满和手下的几个土匪。他们站在一块,一边说话,不时还出笑声来。荆川看到丁满,胸中突然燃起一团莫名的怒火,他提着刀,几步跨过去,对着丁满等人就是几刀,把他们全部砍翻在地。地上和他身上全是血,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感到恶心想吐。 刚杀完丁满等人,荆川又看到了远处的几个人。等他走过去看清楚了他们的脸以后,他毫不犹豫地把那些人全部杀了,因为那些人正是他师父陈大年曾经交代他去杀的人。 荆川在雾中走着,但凡看到自己要杀的人,一句话也不说,提起刀就杀。越杀到后面,他的心就越慌张,他杀红眼了,看到人就杀。他的刀就像砍萝卜一样切过那些人的身体,把他们通通砍死了。 荆川像疯了一样在雾中到处走动,一圈杀下来,他已经杀了五十多人了,但是周围还是到处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每走几步,就能看见几个人,然后走上前去把他们杀了,再去杀其他人。他感觉这些人都杀不完,而且杀不死,因为当他再转回原来的位置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马岱和那个将领。他冲过去,两刀把他们两人砍死,惊讶地现,两个人虽然倒在了地上,但眼睛还睁着,嘴巴依然在动,不断地出声音。过了一会儿,马岱和将领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伤口也都消失不见了,两个人就像无视荆川的存在一样,继续盯着地面说话。 荆川看过去,恐惧地现,地上又插着一把白霜刀!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现那把刀和他手上的刀一模一样。荆川赶紧拔起那把刀,对着马岱和将领又是两刀,把两个人的头砍下来了。过了一会儿,荆川看见马岱和将领的头从雾气中跳过来,回到了尸体上,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荆川感到害怕了,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又现了丁满和那几个土匪,他们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说话。荆川这次没有上去杀他们了,而是跑开了,他打算离开这个地方。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只想尽快逃离。但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跑,他始终逃不掉那些人和他们说话的声音。没跑多远,他又看到了那些影子,依旧是马岱和丁满那些人,他明明已经把他们杀了,但是他们就像鬼魂一样杀不死,而且还一直如影随形地站在他的周围,一直说着话。 荆川疯狂地呐喊着。 “三弟。” 荆川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他四处看,没有看见什么人。 “三弟!”那个声音又在喊他,这一次,荆川听出来了,是他三哥白宗的声音。 “三哥!你在哪里?” “三弟,你怎么来这里了?” 荆川一转身,看见白宗从雾中走了出来。 荆川跑过去,高兴地看着白宗:“三哥!我以为你死了。” 白宗穿着一身素白的麻布衣,白银须,神态安详,说:“三弟,我已经死了。” 荆川感到莫名其妙,“三哥,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是什么地方?” 白宗说:“三弟,我已经死了,这是地狱。” “地狱?!”荆川惊讶地叫了出来。 “三弟,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把马岱杀了,给你报仇了,三哥!” 白宗却摇了摇头,“三弟,不要再杀人了。” “三哥,怎么了?” “我们杀戮太重,都是有罪之人,死后都会下地狱的。” 荆川听完,黯然不语。 “你刚才看到了马岱和丁满了,你心中杀气太盛,先想到的就是把他们杀了。”白宗说着摇了摇头。 “三弟,放下刀吧。”这时候又响起了两个熟悉的声音,荆川看见大哥卢剑和二哥谭功从白宗背后的雾气中走出来。 “大哥二哥,你们也在这里!” 然而卢剑和谭功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卢剑说:“三弟,放下你的刀吧,难道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荆川说:“大哥,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杀戮越重,罪孽就越深。” 谭功说:“来这里的人,都是在世的时候杀戮太重的人。” 白宗拍了拍荆川的肩膀:“三弟,这里就是地狱,我们罪孽太深,都在这里受苦。” 卢剑说:“放下刀吧,回去好好过日子,把三弟的孩子教好!” 荆川看着他们三个人,三人都面无表情。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刀,现刀上沾满了血,血正从刀刃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他的手上也沾满了血。 他想放下那把沾满血的刀,但是他的手就像不听话一样,没有松开。 白宗说:“三弟,你还是放不下。” “这里是地狱,如果你依旧心存杀戮,就会永远在这里受苦。” 荆川内心非常纠结:如果放下了刀,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子。那把刀现在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已经离不开它了。 不过三个师兄的话,又让他明白了自己身上的罪恶,他很想放下,就此停止一切杀戮,但是他的内心似乎并不同意。 “把刀扔了吧,一切就都结束了。” 荆川着急地看看三个师兄,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刀,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卢剑指着不远处的人影说:“三弟,你看到了吗?这些人都是死在你刀下的,他们生前作恶多端,现在都来了地狱。将来你死了,你也会下地狱的。” “地狱是个可怕的地方,这里没有边界,全是雾,我们找不到出路,每日在里面游荡、受苦。” “三弟,把刀放下,从此多做些善事,为自己积点德,这样可以减轻你身上的罪孽。” 荆川的手剧烈地颤抖着,那把刀就像不愿意离开他的手一样,紧紧地攥在他手里,他越是紧握,刀上的血就越多,他心里十分矛盾。 “三弟,你回去吧,记住,一定要多做善事,不要再杀人了。”白宗说着和卢剑谭功转身就走。 荆川见他们要走,急忙问:“大哥,你们去哪里?” “回去吧!”三个人已经走进了雾气之中。荆川慌忙跟上去,但是却追不上他们,他只看到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雾气中,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周围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远处的人影也都不见了,荆川提着刀在雾中转来转去,也不见一个人。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在哪里?” 荆川大声喊道,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雾气变得越来越浓,荆川眼前除了一片白色,其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了。 他胡乱跑了一圈下来,什么都没有现。 他感到非常恐惧,很想离开地狱,但无论怎么努力,始终走不出去。 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白霜刀,站在原地,想了想,把刀拿到眼前,看着刀上的血,闻到了一股臭了的血腥味。 “大哥他们说得对,我罪孽太深,不能再杀人了!” 他这样想着,然后把刀用力扔进了雾气之中。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雾中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大哥,你们在哪里?我已经把刀扔了,我以后不再杀人了!”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动静。 荆川跑了很久,依然跑不出那片雾气。最后他停下来,站在原地,累得不断喘气。 他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地面正在震动,地面上裂出一条缝隙,正好从他的脚下分开。 荆川正想跑开,那条裂缝突然一下子张开,一阵巨大的吸力从裂缝中传出来,一把扯住荆川,将他吸了进去。 荆川现自己坠入了一个深邃的深渊,他大叫了一声,然后突然睁开眼睛,惊慌地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旁边站着几个目瞪口呆的仆人。 荆川身上伤口的一阵剧痛提醒他:刚才是在做梦,现在,他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还活着,他没死。 第十八章 痊愈 荆川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伸到一边去拿刀,但刀并不在他身边。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站在一边的几个仆人。仆人们显然是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了,都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我的刀呢?”荆川粗声问那几个仆人。 有个仆人急忙转身出去了。 荆川又问了一句:“我的刀在哪里?”刚说完话,他就感到全身上下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现自己身上好几处都绑着纱布,腿上的纱布上还沁出了血。 一个仆人壮着胆子对荆川说:“左参政交待小人们来照看英雄。” “左参政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英雄,这里是嘉峪关。前几日英雄在校场上苦战受伤,已昏迷多日了。” 荆川开始回想之前生的事情,这才想起他和马岱在校场那场决战。他只记得把马岱杀了以后,自己就倒在了地上,之后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笑着对荆川说:“义士,你终于醒了。” 荆川看他有点面熟,但记不起他是谁了。 那人说:“义士不记得我了?我是嘉峪关左参政徐达,那日在校场上,你叫我去取了马岱的腰牌。” 徐达这么一说,荆川终于记起来了,就问:“我为何会在这里?” 徐达说:“义士那日杀了马岱之后,受了重伤,昏倒过去,我即刻派人将义士送到大夫那里治疗。当时义士失血过多,再加上高烧得厉害,十分危急,昏迷了五天五夜,托天之幸,义士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荆川听了似乎并不高兴,而是问:“为什么要救我?” 徐达愣了一下,说:“义士帮助嘉峪关除掉了马岱,嘉峪关得以恢复往日秩序,全都是义士的功劳,救义士是应当的。” 荆川冷笑了一声:“嘉峪关与我何干?马岱害死了我三哥,我杀他是为我三哥报仇。” 徐达有点尴尬,不好再说什么,就说:“义士现在伤还未痊愈,可在嘉峪关安心休养一些日子。” 荆川转到床沿边,想要站起来,但是一动,就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咬紧了牙齿。 徐达赶紧走过去扶住他,“义士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可妄动!” 荆川一把推开徐达,说:“我要离开这里!” “义士,千万不可,你的伤势十分严重,不宜伤神。” “不用你管!谁敢拦我,我就杀了他!” 荆川放出了狠话,徐达和几个仆人们都不敢说话了。 荆川吃力地把脚放到地上,然后用双臂把身体撑起来。他感觉全身的肉就像被刀慢慢割开一样,痛入骨髓。他忍住剧痛,站了起来,刚踏出第一步,腿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疼得荆川大叫了一声。 仆人们连忙过去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来,荆川还想走,但是身上的剧痛已经让他无法动弹了。 徐达说:“义士不要乱动,你一动,刚复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后果更严重,不如先安心休养,等伤好了再走。” “荆兄!” 门外传来陈一川的声音。 荆川往门口看去,只见陈一川和孙庆走了进来。 两人走到荆川床前,孙庆说:“荆兄,你终于醒了!” 荆川认出了他们两个,就说:“两位兄弟,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陈一川说:“荆兄,你不记得了吗,那****将马岱杀了,就晕倒了。多亏徐参政及时送你去医治,不然的话就危险了。” 孙庆补充道:“我们两人虽然也受了伤,但都不严重。荆兄功夫了得,凭一己之力就把那个马岱杀了,总算是为飞云镇的人报了仇!我们二人都十分敬佩荆兄!” 荆川说:“二位兄弟过奖了。” “我们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本想离开嘉峪关,但是念到荆兄尚未苏醒,如果不辞而别,那就太不够意思了,所以就留下来等荆兄。” 荆川听了,十分感动,说:“两位兄弟,我们之前虽然素未相识,但校场一战之后,让我对飞云镇的人刮目相看。能与二位兄弟结识,是荆某的荣幸!” 陈一川和孙庆都对荆川抱拳。 一旁的徐达对陈一川和孙庆说:“我看不如这样,二位好汉如果没有要紧事在身,不如再停留几日,待荆川伤势痊愈之后再离开嘉峪关。” 陈一川和孙庆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孙庆说:“好,反正也没什么事。” 荆川经过精心治疗和照料,身上的伤很快就恢复了,也可以下地走动了,只是因为伤势过重,手脚行动起来还不方便。 荆川每日和陈一川孙庆二人在城楼上笑谈江湖,他们只谈江湖,不大谈自己的过往。荆川只知道陈一川是河南人,孙庆是南京的,二人之前均是为了躲避江湖追杀,不得已才来到了飞云镇,来了之后就没再走了,一住就是好几年。飞云镇的许多人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到这边关之地的。 荆川听了之后,感叹良久,说:“江湖险恶,荆某早已萌生退意,只是身在其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陈一川说:“荆兄说的是。世上本无江湖,只是人心险恶,包藏祸心,人人思害人而利己,就有了江湖。但若是伸颈就戮,任人宰割,那这世道就更乱了。” 孙庆说:“谁都不想整日风餐露宿,四处漂泊,刀口舔血。谁都想过上安稳日子,只是身不由己,踏入江湖一步,想要回去,就难了。” 孙庆的话说到了荆川和陈一川的心里去了,三人都感慨颇深,望着远处的茫茫大漠,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荆川问二人:“二位兄弟,离开嘉峪关之后,不知以后有何打算?” 陈一川说:“飞云镇是不能留了,只能回老家。” 孙庆说:“我本来就是个没根的人,此处不留我,自有留我处,继续走吧,走到哪里是哪里,随遇而安早就习惯了,是生是死,随他去!你呢荆兄?” 荆川眺望远处灰暗的天空,说:“还不知道,我和你一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陈一川说:“在下无意冒犯,只是看荆兄已经上了年纪了,其实可以考虑退隐了。” 荆川说:“我何尝不想,只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如何退?” 说到这里,三人都不再言语,各自心里都在感伤。 过了一会儿,孙庆说:“不说这些伤心事了,说点别的吧。”说着对荆川笑道,“那日在校场上看了荆兄的武功,在下实在佩服,可以说无人匹敌了。荆兄如果不是身上有伤,我现在就要和你切磋一下!” “哈哈哈!”荆川笑道,“只是一家之长罢了,江湖之大,高手如云,各怀绝技,荆川只算得上沧海一粟。要说天下第一的武功,我想是没有的。再厉害的武功,也总有其他武功来克。” 荆川的这番话,让陈一川和孙庆都很赞同,他们心里也很钦佩荆川的率直和谦逊。 陈一川问:“荆兄,我见你的刀法很独特,力道时而强硬,时而柔婉,特别是对刀的使用,似在通过不断地转动来变化锋刃和力道,实在精妙。我行走江湖多年,这样的刀法还是头一次见到!” 荆川说:“在下觉得,刀的用法有很多,就看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遇到刀法稍逊的人,可用强力,像祝飞龙兄那样的刀法,任何刀法不精的人都不是其敌手;若是遇到精通刀法变化的人,如果用刀强力粗暴,力道虽有,但也很容易让对手看出破绽,一招不慎,就会被对手抓住。那****看祝飞龙与马岱过招,马岱通过步法和刀法的变化,让祝飞龙的刀根本无法近他的身,祝飞龙身法虽然灵活,但刀法还是硬的,所以就被马岱看出了破绽。” 孙庆说:“刀虽然有轻有重,还是重兵器,与剑的灵巧多变不同,刀讲究快准狠,看似粗暴,但是其中的变化也是非常精妙的。” 陈一川说:“我曾见过一人,刀法十分厉害,他使的是一把重刀,但是我看他使起来非常轻盈,跟使剑似的,变化多端。” 荆川点头:“武学要道之一就是变,只要明白了这一点,一法通,万法皆通,兵器只是手段,通了法,不论使什么样的兵器,都能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陈一川和孙庆都表示赞同。 “这几天我琢磨了荆兄的刀法,也是灵活多变,将刀挥到了极致。力道几乎随时在变化,而且是借着对手的力道在变。” “我和马岱的刀法都出自同一个师父,只不过马岱的步法更快,刀法稍逊我一筹。他的步法不知是何人所教,实在是变化异常。如果他刀法再精一点,再配合步法,我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陈一川说:“我好像曾见过这样的步法。三年前我去了一趟京师,半路上经过一片树林,忽然听到树林中有打斗的声音,变悄悄躲在一边观看。只见远处有几个黑衣人围着一个道士模样的青衣人,那青衣人用一把剑,几招之内就把那几个人杀了,十分利落。我注意到他的步法,如腾云一般轻盈多变,十分独特。那日看了马岱的步法以后,就令我想起了那个道人的步法,他们的步法十分相像。虽然隔了三年之久,我对那步法一直都记忆在心,难以忘记。” 孙庆问:“你的意思是莫非马岱的步法就是跟那道人学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后来我走过去看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现是锦衣卫。” “锦衣卫?” “嗯,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荆川听到锦衣卫,便想起了来西北之后遇到锦衣卫的事,但两件事情之间也没什么联系,就没说什么。 三人在城墙上站了一会,见天色变暗,就回去休息了。 过了两日,荆川的伤也快好得差不多了,三人在嘉峪关外安葬了飞云镇的人。祭奠过后,陈一川和孙庆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嘉峪关。 荆川见两人要走,心里念着张刃,也打算要走。于是便跟二人说一起离开,二人欣然同意。 三人收拾好了马匹,去向徐达告别。徐达听说他们要走,强力挽留,但是他们都去意已决,徐达也不好挽留。倒是对荆川说:“义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荆川同徐达走到一边,问:“左参政有什么事吗?” 徐达说:“义士为嘉峪关除去马岱这个祸害,我等都很感激,只是义士可否再停留几日,帮霍大人一个忙。” “霍大人?他怎么了?” 徐达长叹了一口气说:“霍大人被马岱那个小人暗算,不知中了什么毒,一直卧床不起,也不能说话。我们多方求医,也没有办法。这几日霍大人病情加重了,如果再不想办法医治,霍大人恐有性命之忧!前几日因为义士有伤在身,故未提及。义士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可否帮忙看看?” 荆川说:“在下不懂医术,恕我无能为力。” 徐达听完,脸色黯然,便不再说什么。 “荆兄,走吧!” 陈一川和孙庆催促荆川。 荆川手朝徐达一拱:“告辞了,这几日有劳了!” 徐达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客气地说:“义士,后会有期!” 其实荆川在听到徐达说了霍起建的病之后,就想到了陈麻衣,以陈麻衣的能力,要治好霍起建的病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经历了这场杀戮之后,他感到身心疲惫,现在只想尽快赶回山西,不想再过问任何事情了。 他们三人告别了徐达,骑上马,离开了嘉峪关。 途经飞云镇的时候,荆川想回飞云镇再看看白宗的屋子,就对陈一川和孙庆拱手说:“二位兄弟,你们先走,我回我三哥那里看看,随后跟上。” 二人拱手,骑着马去了。 荆川走进飞云镇的时候,飞云镇已经空无一人了。街道上堆放着杂物,被沙尘掩盖,一片荒凉。 荆川来到白宗的屋里,四处看了看,看到的是一副简简单单的隐居的环境。心里念及白宗好不容易得以过上安静的日子,却依旧不得寿终,惨死在这荒凉之地,不禁内心凄凄惨惨,黯然泪下。 他流泪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三位师兄对他说的话。 “三弟,把刀放下,从此多做些善事,为自己积点德,这样可以减轻你身上的罪孽。”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这句话。 他站在昏暗的屋子里,想了好一会儿,便走出了屋子,骑上马,出了飞云镇。 出了飞云镇以后,荆川快马向嘉峪关奔去! 第十九章 霍起建 荆回到嘉峪关以后,就直接让徐达带他去看霍起建。≥ 霍起建养病的地方在一座位置偏僻的楼里。那座楼的不远处就是城墙,平时绝少有人去那里。自从被马岱下毒之后,霍起建就一直被囚禁在那里,周围还有重兵把守,除了马岱,禁止任何人出入。 荆川跟着徐达来到那座楼前,走了进去。 楼里面窗户极少,光线昏暗,所以虽然是白天,里面也点着蜡烛。荆川跟着徐达在一条幽深的通道中走了一会儿,走进了一间很大的屋子里。 那间屋子就位于整个楼的中间,是一大间圆形的房间,顶上直通屋顶。屋子中间放了一张大床,床的周围用厚厚的帷幔遮住,密不透风,屋子周围站着八个仆人。 整个屋子里散着一股霉的味道,此外还有刺鼻的草药味和一股屎尿的臭味。 “义士请进。”徐达走在前面,对荆川手一伸,“霍大人就在床上。” 荆川问:“为何用布遮住?” 徐达说:“霍大人这病十分奇怪,怕见光,故屋内光线昏暗,用帷幔遮住。” 荆川听了,心里十分疑惑,便随着徐达走向那张床。 床边站着两个仆人,见他们走过来,就拉开了帷幔。 荆川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那种味道一闻就令人想要呕吐。荆川和徐达都捂住了口鼻。 霍起建躺在床上,脸色黑,嘴唇白,巴满了干裂的硬皮。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因为闷热,额头上全是汗水。 “怎么不把霍大人抬到干净一点的地方去?” “试过好几次了,但是霍大人根本无法动弹,只要轻轻移动,哪怕是抬床,霍大人都是痛苦万分,所以只好先放在此处了。” 荆川更觉疑惑,就问:“身上可有什么伤口?” “有好几处,而且已经开始溃烂了。” 徐达刚说完,霍起建的喉咙里就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徐达对外面喊道:“来人。” 马上有四个仆走到床边,两个人手里拿着一叠白色的布,另外两人都端着一盆热水,揭开帷幕走了进去,荆川和徐达也跟了进去。 荆川和徐达站在一边,看着仆人轻轻揭开被子,露出了霍起建的身体。霍起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全部贴在皮肤上。其中腹部和两条大腿的地方都黄了一大块,浸出了好多黄色的液体。被子揭开以后,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几个仆人闻了,一下子忍不住,都吐了出来。荆川和徐达也受不了那个味道,连忙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这是怎么了?” 徐达说:“霍大人的身体已经溃烂了,你刚才看到的那几处就是溃烂的地方。” 仆人们忍住恶臭,轻轻地解开了霍起建的衣服。由于衣服已经和溃烂的伤口黏到了一起,尽管他们动作很轻很慢,霍起建还是痛得忍不住大声地呻吟,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上冒出来。显然,他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衣服被解开之后,露出了溃烂的地方。荆川走近看了一下,现溃烂之处的肉冒着黄色的脓水,腐烂的肉和伤口周边都已黑了。 徐达说:“大人不知是中了什么毒,一开始是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又怕见光,到后来身上就开始出现了溃烂,除了这几处,背上还有。我们找遍了附近名医,都没有办法。再不医治,霍大人恐怕就有危险了。” 荆川受不了里面的气味,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 徐达跟上去,问荆川:“义士,你看霍大人是中的什么毒?” 荆川说:“在下不通医术,看不出来。我倒是有一个朋友,是个苗医,略懂用药,只不过他已经去山西了。” 徐达知道荆川也没有办法,就不再追问。 荆川走出房间来到外面,心里琢磨着霍起建身上的伤口。他想到了陈麻衣之前用昆仑山脚下的紫莲花来治张刃下体溃烂的办法,但霍起建的病与张刃的病不同,霍起建是中了毒,即便是用紫莲花,也不知道能否奏效。 荆川对徐达说:“要治霍大人的病,还是要找个大夫来看,对症下药才行。” 徐达说:“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请了方圆无数大夫来看,都没有办法。” 荆川说:“容在下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请恕我无能为力了。” “义士能留下来帮忙想办法,我等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怎敢怪罪义士?只是霍大人病势危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嘉峪关就危险了。” 荆川大概猜到了徐达的意思,嘴上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故意问:“徐参政此话何解?” 徐达长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我见义士是忠勇之士,能留下来救霍大人,说明义士心怀国家,在下佩服。此处说话不便,义士请随我来。” 荆川跟着徐达离开了楼。 徐达领着荆川到了议事厅,让人给荆川奉了茶,屏退下人,这才开始说:“义士有所不知,我刚才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如今朝廷奸臣当道,横行霸道;皇帝昏庸,不问世事。很多地方的百姓深受欺压,水深火热,国运亦是岌岌可危!义士行走江湖,自有所闻所见,无需我多言。朝廷如此,更不用说这荒凉的西北边陲了。西北虽有七卫把守,但实际上七卫俱包藏祸心,企图谋反,这是众人皆知的。霍大人也早已看出了他们的奸计,多次上书朝廷,无奈皇帝早已被奸臣控制,谏言不用,反被奸臣弹劾,霍大人反受排挤!七卫曾经派人送信给霍大人,我见霍大人看信后面露怒色,就猜到是七卫是想来拉拢霍大人一起谋反。霍大人是名将之后,忠义耿直,怎肯做乱臣贼子之事?只是朝廷不理,在西北又孤立无援,有报国平乱之心,却无能为力,故整日忧愁,茶饭不思。后来马岱被朝廷派到了嘉峪关,仗着他爹是朝廷锦衣卫大臣,横行无忌,为所欲为,霍大人多次斥责惩戒,他依旧我行我素。后来霍大人被马岱设计用毒药暗害,不能言语,又无法行动,马岱夺了霍大人的权,控制了嘉峪关,与七卫勾结,秘图造反。多亏义士及时出手,将马岱这个祸害除掉,不然嘉峪关将不在是往日的嘉峪关了。只是现在霍大人重病在身,嘉峪关没有总兵,其他七卫要是知道马岱已死,必然起兵围攻,嘉峪关定然是难以守住。嘉峪关要是丢了,那么朝廷就危险了!” 荆川听徐达说了这一通之后,看得出他是个忠臣,心里放下了对他的戒备,便说:“关西七卫谋反的事,我之前就知道了。” 徐达有些惊讶,问:“义士是如何知道的?” 荆川就把去昆仑山采药遇到几个锦衣卫,偶然得到了那封密信,然后又在肃州卫见到魏国忠韩延年和马岱等人密会的事情告诉了徐达。 徐达听了大惊:“你是说连兵部尚书魏国忠也参与了此次谋反?” “在下亲眼所见,不敢妄言。” 徐达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走动,面露焦急,说:“这下糟了,看来他们图谋已久,到时候打算里应外合,这样一来,天下真的要大乱!” 荆川想到那封秘信,就问徐达:“那封秘信,我一直都贴身带着,只是不知现在何处。” 徐达说:“那****受了伤,我马上派人医治,从你的旧衣物中看到了一封信,我想是你重要物品,所以衣物一切,都着人好好看管。” 荆川说:“现在可否将那封信拿来?” 徐达马上派人去将荆川身上的那封信取来。 荆川看到信的时候,信经过那日在雨中苦战,已经破损不堪了,只能依稀辨认出信封上的几个字。荆川拆开信,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现信纸经雨水浸透,再经揉磨,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上面的字全都看不清了。 “这就是我偶然得到的那封秘密造反信,信是阿瑞卫指挥使贺奔写给肃州卫韩延年的,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大意是其他几个卫都已经备好了兵马,随时听候韩延年差遣,准备造反。” 徐达听了,更显焦急,来回走动着。 徐达又想到荆川所说的锦衣卫,不禁感到疑惑:“你说你是从一个信使的身上得到这封信的,但是那个信使又被锦衣卫追杀;而且魏国忠等人在肃州卫密会的那夜,还来了刺客。锦衣卫现在受马维雍控制,马岱既然参加了谋反,那么他爹马维雍定然也是谋反者之一,为何又出现了锦衣卫从中阻隔谋反的事情?”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徐达苦思了一阵,仍然不得其解,就说:“此事万分紧急,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救霍大人,等霍大人好了,再等他来拿主意。” 荆川表示同意。 但是如何找到救霍起建的办法,却让两个人犯了难,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这时,一个仆人来到了门口,报告说:“徐大人,奴才有事禀报。” 徐达让他进来,就问:“有什么事情?” “奴才知道一个人,或许可以救霍大人。” 第二十章 天山 “奴才知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救霍大人。” 一个仆人走进议事厅,对徐达说。 徐达一听,大怒:“大胆!竟然敢私闯议事厅,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在外面偷听吗?” 那个仆人连忙跪下说:“大人息怒,小人不敢!小人每日照料霍大人,见霍大人百般医治还是不见效果,病情一日日加重,大人又整日为霍大人的病奔走操劳,小人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着急,故小人斗胆来见大人。小人是刚到议事厅,大人刚才说话,小人并未偷听,还请大人明鉴。” 徐达说:“你一个下人,知道些什么?” 仆人说:“小人虽然不懂国家大事,但知道霍大人是战功显赫的忠臣,是专门保护老百姓的好官。霍大人现在有难,谁都着急,都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徐达本来想怒,听仆人说了这些,审视了他一番,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李全。” “来嘉峪关多久了?” “回大人,已有五年了。” 徐达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说:“起来吧。” “谢徐大人!” “李全,你刚才说你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救霍大人,那人是谁?” 李全说:“小人还未来嘉峪关之前,住在老家。听村里的人说天山有上住着一个怪人,此人常年住在山上,吸风饮露,长生不老,还是个神医,能治百病。” 徐达听了,呵呵笑道:“吸风饮露,长生不老?你是说这人已经成仙了?真是笑话,我还从来没见过长生不死的人,这些想必都是民间胡编乱造的。” 李全说:“大人,小人没有亲眼见过,是不敢胡乱说话的。小人还是孩童的时候,曾见过那个人。当时我们村有个人得了黄疸病,家里人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那个人来到我们村里,进了那户人家,看了生病的那个人,说:‘这人还没死,怎么就开始准备后事了?’ 那户人说:‘请了好几个大夫看了,治不了,没办法,只好等他闭气,埋了。’ 那人摇了摇头,说:‘明明还有得治,怎么就说治不了?’ 有人见他穿个白色长袍,年纪又老,看他也不像个大夫,就觉得他是江湖骗子,对他开玩笑说:‘你说还能治,你倒是治给我们看看?’ 那人说:‘我若是把这个人治好了,你们得给我一样东西。’ 这时那家主人说:‘你要什么?’ ‘酒,我只要酒,而且是好酒。我要是把这个人治好了,就把你家里所有的好酒拿给我。’ ‘好。’那家主人说,‘要是你能把我儿子治好,我就把家里的好酒都给你,可要是治不好呢?’ 那人笑了几声,说:‘你说笑了,天下还没有我秦雪宫治不好的病!’ 大家见他说话口气这么大,都围在旁边等着看好戏。这个消息也在我们村子里传开了,全村的人都跑过去看。我当时十岁,就钻到人群最前面去看。只见那个人从身上拿出一颗药丸,兑了半碗酒,给病人服下,说:‘好了,过几日就没事了。’ 大家都不信,问他:‘骗人,你就给他吃了颗药丸,他的病就好了?’ 那人说:‘不信你们自己看。’ 我们都跑过去,围住病人看。你还别说,真是神器,生病的那个人吃了药以后,脸上马上就有了血色,没过多久就睁开了眼睛,还可以说话了!我们这才相信那个人,都称他为神医。那户主人家非常高兴,马上就把家里的好酒全部拿给了他,他带着酒,就这样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住在何处。后来有人说曾在天山附近见过他,他好像就住在雪山上,是个得了道的神仙。” 徐达听完,说:“你那时候才十岁,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他恐怕早就死了。你说他得了道,长生不死,谁信?” “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真是小人亲眼所见,没有半句假话。” 徐达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吧,天山这么远,这么大,上哪儿去找这个人?”徐达对李全的话没什么兴趣了,就对他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李全正要走,荆川突然说话了:“我觉得可以去找一找。” 徐达有些惊讶地对荆川说:“义士,这一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姑且不论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就算真的有,要上天山去找,还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 荆川说:“我曾在江湖上听说过这秦雪宫,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吧。” 徐达说:“义士,你也相信真有这么一个人?” “不管有没有,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也想不到什么能救霍大人的办法了。” 站在一旁的李全见荆川决定要去找秦雪宫,马上说:“大人,小人真的见过这个人,如今都还记得他的样貌,大人如果去找,小人愿意为大人带路。” “好,你同我前去。” 徐达见荆川真的要去,也不好阻拦,就对李全说:“要是真有这个人,找到了,算你大功一件;要是找不到,就治你欺罔之罪!” 李全说:“大人放心,小人就算拼了命也要找到他!” 荆川站起来说:“徐大人,我看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吧。” 徐达脸上带着歉意说:“实在有劳义士了,为救霍大人,义士不惜身体尚未痊愈就奔走忙碌,我先替霍大人谢过了!”说着对荆川拜了一个礼。 荆川拦住他,说:“不说客气话,我这就出。” 徐达说:“义士,我马上派一队兵卫与你们同去。” “不必了,我和李全去就行了。” “那义士一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荆川告别徐达,就和李全出去了。两个人收拾好了马匹和行李,就出了嘉峪关,望着西面的天山方向疾驰而去。 天山位于嘉峪关外的东察合台汗国境内,东察合台汗国是明朝的附属国,自从洪武皇帝登基以后,就作为明朝的属国一直向朝廷进贡。那天山上终年被积雪覆盖,除了山脚下的河边绿地住着一些游牧民族之外,山上人迹罕至,飞鸟绝迹。 荆川和李全骑在马上,荆川问李全:“从嘉峪关到天山要多久?” 李全说:“顺利的话,一日一夜就到了。如果路上遇到土匪、沙尘,那可能要耽搁几日。” “都是小问题,不必担心。” 李全之前就听说过荆川在校场上的事,因此对他充满敬仰之情,说:“英雄武功高强,就算半路上遇到土匪,也能轻松解决掉。只是如果遇到沙尘,那就有点麻烦了。” “沙尘?” 李全说:“英雄没见过沙漠中的沙尘,不知道那沙尘的威力。这沙漠地区,不见草木,尽是黄沙,一旦来了狂风,沙尘扬起,黄沙漫天,遮目蔽日,什么都见不到。如果遇到大的沙尘,不及时躲避,连人带马都会被卷起来!” 荆川还是头一次听说沙漠中有这样的事情,就说:“原来如此。” 李全说:“英雄请放心,小人从小就住在沙漠附近,对这些都很熟悉,也知道去天山的路。” “那就有劳你了,小兄弟。” 李全见荆川对自己十分客气,非常惊喜,笑着说:“小人不敢,能给英雄带路,是小人荣幸之事。” 荆川目视远方天际,骑了一阵子,问李全:“我问你,霍起建是个好官吗?” 李全说:“英雄说霍大人吗?霍大人在我们这里可是出了名的好官!霍大人来嘉峪关之前,嘉峪关的总兵是个暴虐非常的人,他纵容手下士兵到处抢掠,残杀我们老百姓,我们都对他恨之入骨!但是自从霍大人来了之后,整顿军纪,爱护百姓,打击土匪,严守边疆,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也都过得安稳了,都很感激他!” “原来如此。” 李全疑惑,问:“霍大人名声很大,京师那边的人都知道,英雄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荆川说:“我只是一介武夫,行走江湖,从不关心国家之事。” 李全说:“我看英雄并非只关心江湖之事,英雄能够回来救霍大人,就说明英雄心怀天下,小人十分敬佩!” 荆川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因为李全的这句话起了涟漪。当日他本来已经决意离开嘉峪关,一路赶回山西。但是不知怎的,半路上又突然决定折回来救这个与他根本没有关系的霍起建。这其中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起梦中三个师兄对他说的话,但那仅仅是个梦而已,或许可以说只是他厌倦江湖,想要退隐的一个念头。但是他当时却没有多想,调转马头就回来了,此时想起来,就连他自己也感到疑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对他来说只是个没用的大道理。像他这样的人,整日都活在刀锋边缘,注定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杀了对手,要么早晚被对手杀掉。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障,谁还会去关心所谓的国家大事呢?更何况现在的朝廷已经是**至极,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纵然是心怀国家的忠臣,也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这种现实,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徒劳而已。 荆川从小受杀手训练,只会认几个字,并不知道多少大道理,也并不关心除了自己职责之外的事情。在他还是杀手的时候,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要杀的人。可是自从杀手组织解散,他们四兄弟接连被追杀,他不得不到处逃亡,四海为家。他的身份不再是杀手,而是一个被追杀的江湖逃亡者。习惯于接受杀人指令办事的他孤身步入江湖,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随着时间一长,经历的事情逐渐变多,他自己的意识也慢慢地被唤醒了,慢慢地了解了很多江湖恩怨,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国家的事情。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正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在慢慢扩大,逐渐控制他的思维和行动,使他会毫不犹豫地动身去做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正如同现在的他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戍边将军,正走在茫茫的沙海之中一样。 荆川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头都有点大了,索性不想,用力抽了一下马,马厉声嘶鸣,向前疾驰而去。 第二十一章 海市蜃楼 荆川和李全骑马出了嘉峪关之后,就进入了一片浩瀚的沙漠之中。 ≧ 时值八月,天气炎热非常,烈日暴晒,黄沙烫脚,沙漠中强光刺目,人和马均行走艰难。好在那两匹马均是沙场老马,驮着两个人无所畏惧地在沙海中狂奔。 荆川远望,目力所及,除了沙漠,就是远处的天际,其他一无所见。 荆川问李全:“走出这个地方要多久?” 李全往后看了看,又朝前面看了看,说:“英雄,我们刚进沙漠不久,这片沙漠很大,空无一物,如果直直往前走,恐怕要走好几天。我知道一条近道,先朝北走到沙漠边缘,再往西,虽然要绕一点路,但比走在沙漠中要快。” “好,就走这条近道。” “英雄,只是往北走的话,半路上恐怕会遇到土匪。” 荆川说了句“怕什么!”,就勒转马头,快马而去,李全连忙跟上。 那时是晡时,正好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荆川骑在马上,只觉得滚滚的热气不断扑在脸上,就好像站在铁匠铺的一个风箱旁边一样,热风一来,连呼吸都困难。这时候,沙漠中一点风都没有,天上也没有一丝云彩,整个眼中的世界就两种单调异常的颜色:黄色和蓝色。要不是荆轲带着一个斗笠,前面用一块黑纱遮住,瞪着眼睛在沙漠中走了这么久,恐怕连眼睛都会感到刺痛。 荆川的老家在山西的一个荒凉之地,到处都是石头和植被稀少的黄土。一到夏日,也是炎热非常。但他感到沙漠中的这种热与老家的热不同,老家的热是干热,沙漠中虽然也是干热,但热得更厉害,只要被阳光照到的皮肤,都会有一种灼烧的感觉,如果在太阳底下暴露的久了,整个人都会感到眩晕。在老家,天气热了,至少还可以跑到一棵大槐树下去乘凉,喝一口冰凉的井水。而在这浩瀚沙海中,除了沙子就是沙子,天气又极端炎热,就连随身携带的水也被烧成了烫水。走久了,人就容易变得疲劳,连话都不想说。 荆川和李全两人一言不地骑在马上。马非常燥热,嘴角喷出浓浓的白沫子,看来是感到疲乏了。马渐渐地放慢了度,垂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荆川感到浑身无力,也懒得去管了。 荆川渐渐地感到眩晕了,就算是喝了水,也消除不了那种眩晕感。李全还好,从小在沙漠附近长大,能够适应这样的环境,他见荆川快有点支撑不住了,就把马移到荆川旁边,随时注意着。 走了一会儿,荆川感到困意渐渐变得像山一样,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他的两个眼皮也快支撑不住了,于是在马上打起盹来。头渐渐地低下去,刚低下,又被马的一阵抖动惊醒,恍然抬起来,看看四周,然后又打起盹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李全见了,就对荆川说:“英雄,万万不可在沙漠中睡着了。” 荆川此时困意入山,只觉得耳边隐隐有人言语,似梦呓一般,他没有在意,继续打盹。 李全继续喊他,他也没有反应,李全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这时候,只见远处的沙海中出现了座座宫阙。李全一看,兴奋得大声叫了出来:“英雄,快看,海市蜃楼!” 荆川猛然惊醒,望着李全问:“你说什么?” 李全满脸兴奋,指着前方说:“英雄请看远处,那是海市蜃楼!” 荆川朝李全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远处如同火焰般透明的滚滚热浪中,矗立着一座座高大华美的宫殿。宫殿雕梁画栋,琉璃釉彩,精美异常,周围还有城墙。荆川看得目瞪口呆,想起李全说沙漠中空无一物,就把纱巾撩起来,怒目视着李全,说:“你说沙漠中空无一物,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宫殿,分明是扯谎!” 李全这才知道荆川不懂什么是海市蜃楼,连忙说:“英雄息怒,这是海市蜃楼,是虚幻之物,你看到的宫殿是假的。” “明明就在眼前,如何还是假的?分明是骗我,哼!”荆川说着给了马一鞭子,催马向那片楼宇跑去。 李全一看,慌了神,连忙追上去,一边大声喊:“英雄不要去,那真的是虚幻的,是海市蜃楼!” 李全已经急得不知道该如何向荆川解释什么是海市蜃楼了,只好跟在荆川后面不住地叫喊,让他停下来,可是荆川压根不听,一直催马前行。 荆川看着那片楼宇,心里想着:“这沙漠真是燥热得厉害,还好有座宫殿,虽然不知何人住在里面,过去打声招呼,歇个脚,讨口水喝,想必也是可以的。”心里计算已定,就加快了度,根本不管李全在后面大声叫喊。 他跑了好久,还是感觉根本没有靠近那些宫殿半点。他不禁疑惑:“怎么回事,跑了这么远,竟然还像没有移动一样?” 李全在他后面喊:“英雄,那是假的,根本没有宫殿,不要过去!” 荆川没有理会李全,继续催马前进,马跑累了,不管荆川怎么催促,都不愿再往前走了。 李全赶到荆川身边,说:“英雄,千万不要过去,因为那些都是假的,你永远都到不了。” “明明就在眼前,怎么会是假的?” “英雄有所不知,这叫海市蜃楼,是沙漠中的奇景,也是奇怪,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不过这些都是虚幻的景象,等你跑过去的时候,全都消失了。” 荆川不信,笑道:“难不成这是神仙造出来的?” 李全说:“这个我就不知道的,反正不是真的,英雄若不信,可在此看一阵子,那些楼很快就会不见,小人并不敢扯谎。” 荆川让马停下来,看着远处的那些宫阙楼宇。果然,没过多久,那些宫殿就变得有些飘渺起来,像蒙上了一层雾,渐渐地摆动、扭曲,又过了一会儿,许多宫殿都消失无踪了,只剩下些斑斓的色彩。 荆川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不禁惊奇万分,说:“真的不见了!” “英雄你看,那些宫殿已经消失了,小人并未撒谎。” “真是奇景!我还以为是真的,看来真的是神仙造出来的!” 荆川的话把李全逗乐了,李全笑着说:“英雄,在沙漠中经常可见这样的奇景。没见过的人可能会认为是真的,我们这些住在沙漠边上的人,都知那是虚幻之物。” 荆川再看远处,之前的那些宫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这才完全相信了李全的话,想到自己刚才的鲁莽无知,顿感羞愧,说:“错怪你了,小兄弟,在下无知,还是头一次见。” 李全说:“英雄不要这样说,英雄头一次见到海市蜃楼,自然感到新奇。” 荆川感慨说:“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奇景,真是开眼界了。” “那可不,时间奇景千千万万,没见过的多得是呢!” 荆川顿感世界之大,自己之渺小,说:“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我就觉得自己像这沙漠里的一粒沙子,渺小之极,浅陋之极!若不是亲身经历,还真的不知道。” “英雄,我头一次见的时候也以为是真的,也是想跑过去。被我父亲扯住,说那是假的,如果真的要跑过去,永远都到不了,还没等跑到那里,恐怕就已经累死在路上了!听说很多在沙漠中的人都因为看到海市蜃楼死在了沙漠之中。” 荆川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李全看着荆川,觉得荆川性格随和,平易近人,既有大英雄的气概,又有平常人的常态,不摆高高在上的架子,有时还有些可爱,顿时对他充满敬仰之情。 “英雄,我们继续赶路吧,要在天黑之前走到北方,那里有树林和水源。” “好!” 二人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李全注意到远处的天色有些变化,脸上也感觉到了一点风。他眺望远处,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一阵沙尘。 “英雄,不好,沙暴来了!” 荆川看过去,看到那片沙子,笑道:“小兄弟不必紧张,那只是一阵风而已。” 李全面色焦急地说:“英雄,那可不是简单的一阵风啊,那是沙暴,威力巨大,遮天蔽日!” 荆川哈哈大笑:“我在老家也见过,我老家那里多黄土,地上尽是尘埃,一阵风吹来,到处都是,若是大风,走在路上都看不到东西!不过就是阵风,过了就好了。” 李全急得拍了一下手:“哎呀,英雄,这沙漠中的风跟平时的风不一样啊,十分强劲,卷着黄沙飞来,别说看不见东西了,弄不好连人带马都要被吹飞,我们要尽快找个沙丘躲避起来!” “果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英雄你看,现在风已经变大了,你再看那片沙尘!” 荆川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刚才还是一小条黄线在远处移动,顷刻间那片黄沙就像一块巨型的布料一样撑开了,遮住了半边天空。风势也变得猛烈起来,携着细细黄沙拍打在脸上,愣是生疼!这个时候,马也变得躁动不安起来,扭动着后退,不听使唤。 荆川惊讶地张大了嘴,一阵狂风过来,差点把他的斗笠刮飞,他连忙用手扶住,却突然觉得口中一阵苦涩,像是塞满了什么东西一样。舌头搅动,才现全是沙子,连忙吐掉,把嘴巴闭紧。 “英雄,赶快下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荆川赶紧下马,牵着马跟在李全后面。他用手臂遮住眼睛上方,瞄了远处一眼,只见:天色骤然变得昏暗,大风卷着沙尘,如巨浪一般排山倒海地吞噬了天空和一切视线,正以极快的度朝他们压过来。 第二十二章 土匪 沙暴来了。顷刻间,天昏地暗,狂风卷着黄沙一下子就吞没了荆川和李全。 沙暴如同野兽一般在他们耳边咆哮着,威力大得让两个人都不敢抬起头来。 李全在风中大声对荆川说:“英雄,跟着我走,快走到那边的沙丘下面去躲避!” 荆川用一只手紧紧捂住斗笠上的纱巾,另一只手牵着马。马遇到沙暴,稍微受了点惊吓,嘶叫着想要挣脱,被荆川紧紧拉住了缰绳。 荆川在一片昏暗之中,紧紧跟着前面刘全模糊的身影走着。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经历沙漠中的沙暴,原本以为就是风吹扬沙,谁料到威力会如此之大,不过好在他也算经历丰富,并不是很惊慌。 两个人在沙暴中摸索着走着,突然,李全转过身来对他大声喊道:“蹲下!快蹲下!” 荆川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个巨大的东西“嗖”地一声从他的头顶上擦过去,荆川追过去看,惊讶地现有一段巨大的树枝正在狂风中翻滚着,向着远处飞去。 刚才幸运,树枝没有砸到荆川身上。看那树枝少说也有几十来斤,竟然被狂风卷起来了,若是砸在身上,那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荆川想想都觉得后怕,这回是彻底相信了沙漠的力量了。 两个人压低了身子,牵着马艰难地走了一阵,终于来到了一个沙丘的背面。李全让两匹马在沙丘上跪下来,马似乎也知道应该这样做,乖乖地跪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李全对荆川说:“英雄,快,藏到马背后去,不管生什么,都不要站起来,等风停了就好了。” 荆川点点头,连忙藏到马背后去,李全也去躲藏了。 荆川紧紧地贴着马的肚子趴着,想着这可怕的沙暴,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大话,甚感狼狈。原来沙漠中的沙暴根本不像家乡的风吹黄土,沙漠中的风飞沙走石,连几十斤的大树枝都能卷起来,人要是不慎,估计也要被刮飞!荆川想想,觉得自己真是见识浅薄。 沙暴就这样肆意地吹着,以吞噬一切的气势刮过沙漠,出百鬼呜咽般的叫声。 过了很久,沙暴终于停了下来,蓝色的天空重新出现,沙漠上恢复了平静。 沙丘就像被梳理过一样,变得非常光滑,金黄色的沙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出鲜艳的光芒。 万籁俱寂。 在一处沙丘上,两个黑色的马头都是一半埋在沙子里,露出两个大眼珠子和两个沾满了沙子的鼻孔。过了一会儿,马睁开眼睛,抖了抖头上的沙子,用力挣扎着从沙子里站起来。李全也从沙子里钻了出来,把身上的沙子抖下去之后,就连忙跑到荆川的那匹马边上去刨沙子,一边刨一边大声喊:“英雄!英雄!” 沙子很厚,李全刨了半天,都不见荆川的影子,一下子就慌了,于是加紧度刨。 又刨了一会儿,李全终于看到了荆川的衣服,李全刨出了一条手臂,用双手抓住,使尽全身力气往外拉,把荆川整个人从沙子里拉了出来。 “英雄!快醒醒!” 荆川闭着眼睛,没有动静,李全把手放在他鼻边,现呼吸微弱,就把他翻过身来平躺在地上,从马上解下水壶,拧开,直接把水往荆川脸上浇。荆川被水一激,一下子就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 李全在他身边蹲下,说:“英雄,沙暴已经过去了,你没事吧?” 荆川坐起身来,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说:“没事,沙暴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英雄。” 荆川扭头看看四周,说:“没想到这沙暴如此厉害。” “沙漠里就是这样,别看就只有沙子,危险可多呢,除了沙暴,还有流沙和毒蛇,要小心点!” 荆川坐在地上歇了会,喝了口水,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子,对李全说:“小兄弟,你在前面带路吧,要接着赶路。” 李全应了一声,就走到前面去牵马了。荆川看了看身后平静如初的沙漠,心里还兀自狂跳。 两人在炎热的沙漠中向北方行进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走在前面的李全突然转身向荆川挥手,大声叫道:“英雄,快看,前面有树林和水!” 荆川走过去,现沙丘下面的一个小盆地里果然有一片树林,树林旁边还有一条小河。 经历了海市蜃楼之后,荆川突然觉得眼前的树林有点不太真实,就说:“那是真的吗?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李全笑着说:“英雄,这回是真的,不是还是蜃楼,你好好看看!” 荆川又仔细看了一阵,说:“沙漠中怎会有河?肯定是还是蜃楼了。” “英雄,海市蜃楼看着是飘渺的,这个是真的,你看,那片胡杨林里有树荫,河里的水在流。见到水源,就说明我们已经接近北方了,等下在那片树林里休息一阵,我们就可以往西走了。” 荆川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还是跟着李全从沙丘上走了下去。 让荆川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树林和河流都是真的。他走到河边的时候,马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水边去喝水了。荆川在水边蹲下来,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双手捧起来,一阵冰凉透过双臂传遍全身,令他浑身爽快,他终于相信了,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 李全把两个水壶里的热水都倒掉,装上河里的冰水,对荆川说:“英雄,我们可以在这片树林里休息一会再走。” “如此甚好。” 两人喝完水,就进了树林里的树荫底下休息。 荆川靠在一棵树下坐下来,李全从行李中拿出干粮,递给荆川:“英雄,吃点东西吧。” 荆川接过,说:“多谢小兄弟。” 李全受宠若惊地说:“小人不敢,能为英雄做事,是小人的荣幸。” 荆川说:“刚才沙暴,多亏了你,不然的话我早已葬身沙海了。” “英雄不必客气,这是小人应该做的。英雄头一次经历沙暴,以后如果再遇到,就知道怎么办了。” “你不用称我英雄,我不是什么英雄,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叫荆川。” 李全说:“那我就叫你荆大侠吧。听说荆大侠独自一人就把马岱打败了,真是武功高强,神勇无双,小人十分佩服。” 荆川笑了笑,把一块干牛肉送进嘴里嚼了起来。 “我自小也想学点功夫,只是我爹不让,说学了功夫,就会招惹江湖恩怨,到时候自身难保。我爹只要我好好做一个普通人,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就可以了。但现在世道这么乱,如果不会武功,就要受人欺负。” 荆川把头靠在树上,叹了一口气,说:“你爹说的是对的,武功是累赘,还是不学武功,做个普通人好。” 李全人真的看着荆川,问:“那荆大侠当初为何要学武功呢?” 荆川说:“我是出于无奈,说来话长。” 李全见他不想说,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荆川吃了一会儿,问李全:“带酒了吗?” 李全一听荆川要喝酒,有些惊讶:“小人不知道荆大侠会喝酒,故没有带。” 荆川说:“罢了罢了,回去再喝吧。” 吃完东西,两个人就各靠在一棵胡杨树下休息,荆川见李全睁大了眼睛,四处查看,就问他:“你为何不睡?” 李全说:“大侠,听说这附近土匪众多,杀人越货,小人帮大侠盯着,如果现土匪,我们就跑。” 荆川哈哈笑道:“跟着我,你不用怕,尽管睡,土匪来了也没事。” 李全看荆川把背后的刀拿出来,抱在胸前,想着荆川连马岱都能打得过,还会怕几个土匪吗?于是就放了心,闭眼睡去。 烈日灼地,四周无风,胡杨树林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两个人旅途疲惫,都在树荫底下睡着了。 荆川睡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一点动静,一听就是有人在走动,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荆川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前面的树背后有几个人窜来窜去,还带着刀,正慢慢地向他们靠近。荆川心里了然,闭上了眼睛,装着睡着了。 待那些脚步声传到他附近的时候,荆川睁开眼,从地上站起来。 只听周围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几个人从树背后闪了出来,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李全被这动静惊醒,一看是土匪,吓得急忙跑到荆川身边,说:“大侠,有土匪,我们快走!” 荆川说:“别急,你躲在我身后就是了。” “什么人?” 一个头领模样的土匪走上前,粗声问荆川。 “原来是道上的兄弟,多有打搅,见谅。我们是过路的商人,因天气炎热,在此歇脚。” “商人?我看你不像!我不管你是做什么的,把身上的东西全部留下,然后滚蛋,我就饶你一命,不然的话叫你死在这里!” “哈哈哈,看来你们是来打劫的了。很不巧,兄弟,你们劫错人了。” “好大的口气!进了这片树林,你就休想再出去!兄弟们,上!” 土匪头领一声令下,十几个土匪就将荆川和李全团团围住,亮出了刀。李全躲在荆川后面,吓得直哆嗦。 荆川不想跟土匪废话,也亮出了手中的刀。 土匪头领一看那把刀,就怔了怔,然后命令身边的两个土匪:“上!” 两个土匪举着刀向荆川冲过去,荆川两步跨上前,以极快的度从两个土匪身边闪过,连刀的碰撞声都没听见,只听见两声刀划过**的钝响,两个土匪就轰然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众土匪一看,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土匪头领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轻蔑地笑道:“哼,没想到还有两下子嘛,看刀!” 头领吼了一声,冲向荆川,照着荆川就是一刀劈下去。荆川闪到一边,躲过一劈,头领立马又伏下身子,刀贴着地面向荆川的脚横刀扫去,荆川马上跳开。刚立地,头领一个滚地滚到荆川面前,又是一刀朝他腹部切去,荆川竖刀挡住,右脚一抬,踢在头领的胸口上。那一脚的力道十分巨大,只见听头领出一声沉闷的叫声,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一棵胡杨树上,“啪”的一声,把那胡杨树都震下许多树叶来。头领整个人顺着树重重地摔在地上,嘴里冒出许多血来,想动都动不了了。 荆川提刀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然后把刀放在他的脖子上,准备一刀将他了结。 旁边的土匪们见了,都扔了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荆川看着头领,已经奄奄一息,都翻白眼了,他的手攥紧了刀,正准备切下去,却又突然住了手,想了想,还是放开了头领,对那些土匪说:“快滚吧!” 土匪们磕头如捣蒜,连忙说:“谢谢大侠!谢谢大侠!”说着跑过去扶起头领,一阵烟似地跑了。 荆川收起刀来,见李全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对他说:“准备走吧。” 李全愣了一会儿,连忙“好好好”地说着去收拾行李。 二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树林的时候,荆川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那两个被他杀了倒在地上土匪,脸上划过一丝悲哀和无奈,然后走了。 第二十三章 段王爷 第二天上午,荆川和李全终于来到了天山附近。 荆川让马在一处山坡上停下,遥望远处的雪山。果真是座好山!但见蓝天白云之下,矗立着座座雪峰。那些山既不像荆川在贵州看过的山那样险峻奇崛,也不像他山西老家的山那样深不可测,飞鸟难渡。天山是一系列连绵不绝的山峰,既看不到哪座山峰高高突出来,也没有哪座山峰显得低矮。山峰与山峰交错,高度差不多,但又各有特点:有的平缓,有的尖翘,有的斜面似刀锋,有的则钝如刀背。虽然谈不上奇形怪状,但也是变化万千,如此多的山连在一起,放眼望去,根本不会令人觉得单调枯燥。 再看那山上的雪,就更令人惊奇。西域夏日本来就炎热得像火炉,温度之高,连脚下的石头都变得烫脚。但那些山上却被白雪覆盖着,斑驳地露出深褐色的山体,两种颜色参杂交错,看上去十分壮美。 山脚下是个很大的湖,湖水瓦蓝,如蓝玉般纤尘不染,雪山在湖水中形成倒影,清晰可见。湖边是绿色的草地,点缀着各色野花,远处还可见羊群马群围聚在山脚下的一条河边饮水。荆川看了,顿觉心旷神怡,若不是脸上能感受到从远处吹过来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凉爽的微风,他心里都以为这又是个海市蜃楼了。 李全指着远处的山对荆川说:“荆大侠,前面就是天山了。” 荆川看饱了眼,问李全:“这里山峰众多,你说的那个人住在哪一座山上?” “小人不知道。” “先过去吧。” 两个人驾马下了山坡,向山脚下的湖边走去。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湖边。两匹马长途劳顿,见了湖水和青草,都不愿走了,一到湖边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荆川和李全也想休息,就下了马,在湖边坐下,喝水。 两人坐了一阵,李全对荆川说:“荆大侠,你看,那边有人过来了。” 荆川站起来,只见一队人马从山脚下朝湖边走来。待那些人走近一点的时候,荆川看清了他们的样子。一个锦帽貂裘的中年男人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两边的人身上都配着刀,看样子是中间那个男人的护卫,队伍后面还跟着一个空的马车。 荆川看为的那个人,气度尊贵,像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家的人。荆川对李全说:“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两个人刚骑上马,那队人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前面停下,为的男人仔细地看着荆川,还盯了他身上的刀一会儿。 荆川骑马绕开他们,正准备走,那个男人说话了:“兄台请留步。” 荆川停下来,“有何贵干?” “我看兄台不像本地人,想必是刚到此处吧?” 荆川见那人说话还挺和气,不像故意找麻烦的样子,就对他拱手说:“正是。” 那个人戴着一顶狐狸皮帽子,身上披着一件雪白裘皮大衣,里面的衣服一看就是尊贵的人才能穿的,腰带上还配了一把长剑。簇拥在他周围的人身上都穿得挺厚,而且可以看得出来,个个都是颇有身手的。荆川心里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人?” 那人笑着说:“还不知兄台到天山有何事?” “不干你事,告辞!” 荆川说着骑马要走。有几个护卫马上拦住了他的路,“大胆!竟然敢对王爷如此无礼!” 那人“嗯?”了一声,几个护卫马上就不敢做声,退到了一边。那人说:“在下姓段,名玉,平素喜欢广交天下豪杰,因见兄台气度不凡,所以想跟你做个朋友。” 荆川刚才听见那几个护卫称呼段玉为王爷,心里更加确信段玉不是一般人,定是官家权贵之人。荆川对官家的人向来是极为小心的,轻易不与之打交道。眼前的这个叫段玉的人,面向虽然和善,但人心难测,见面没几句话,他就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引起了荆川的戒心。可是对方既然报了名字,他若不报,那就显得不厚道了,便说:“在下荆川。” “荆兄,幸会!”段玉说,“不知荆兄意欲何往,在下长住此处,颇为熟悉,可为荆兄指路。” 荆川并不想对他说明来意,就说:“多谢段兄厚意,不必了,我急着赶路,先告辞了!” 荆川正向走,段玉又说:“我看荆兄马上带了厚衣,莫不是想上天山?” “是又如何?” “哈哈哈,荆兄不必如此紧张,在下对这一片很熟悉,只是想给荆兄提一个建议:天山有些山去得,有些山是去不得的,荆兄请留意。” 段玉说完就牵动缰绳,驱使马慢慢前进。 “此话怎讲?” 段玉停下来,回头说:“荆兄听我的就是了,后会有期!”说着同护卫门骑马离开了。 荆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内心疑惑重重。 “大侠,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荆川没有说什么,双腿夹了一下马,向着天山走去。 二人在山脚下停下来。 李全问:“大侠,这么多山,又看不到上山的路,怎么走?” 荆川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着地面,又让马慢慢走动,似乎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大侠,你在找什么?” “马蹄印。” “马蹄印?找这个做什么?” “我猜刚才的那几个人,就是刚刚从山上下来的。” “大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他们都穿着大衣,若不是上雪山,何必穿这么厚?” 李全想了想,恍然明白过来,“果然如此,大侠英明!” 两个人开始在山脚下找起马蹄印来,很快就看到了一串马蹄印和马车轮压过的痕迹,两个人开始顺着那些印迹走。 两人走了一段,现地上的印记向旁边一转,转到了一条小道上,那条小道正是通向雪山。 山脚下的寒意已经很重了,冷风从山上刮下来,十分寒冷。荆川和李全都穿上了大衣,下了马,牵着马开始往山上走。 刚走几步,就听天空中传来一声鹰的叫声。荆川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硕大的雄鹰正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鹰盘了几圈,就向着雪山深处飞去。 荆川和李全继续赶路。 那条路像是专门有人修的一样,地面平整,宽度刚好可以过一辆马车,蜿蜒盘旋,看样子是直通山顶。 两人走了一阵子,就进了一片茂密的云杉树林。路两边的树林十分密集,遮住了两边的视线,只能看到前面的路。树林中除了风在过往时留下的涛声,还可以听见各种鸟类的叫声。 荆川看着两边的树林说:“想不到这样炎热的地方,竟然还有雪山和树林。” “大侠,此处地势高耸,上接云天,气候植被自然多变。” “这个自然晓得。我一直以为西域就是寸草不生的沙漠,没想到过了沙漠,竟是另一个世界。” “听说再往西走,就是吐鲁番,那里炎热异常,天降流火,不生寸草,但也有人居住。” 荆川感叹说:“以前我住中原,只知我朝一小片疆土,现在出了嘉峪关,才知疆土之外,还有疆土,想来真是见识浅陋,惭愧至极。” “荆大侠行走四海,不但踏遍神州,他日也定能走遍天下国土。” 荆川苦笑道:“我倒是有那份心思,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恐怕也走不了多少年了。” 李全是个知进退的人,看荆川脸色变得黯然,遂不再说什么。 荆川心想:“山外有山,此言果真不假。他日若有时间,定要走他一遍,反正现在也是无依无靠,索性死在路上算了。” 两个人走了一阵,都骑上了马,让马小跑着,加快了上山的度。 马跑了一段路,突然变得惊慌起来,停下来,不听使唤,原地打转,厉声嘶鸣。 荆川试图勒住马,但是马依然拼命挣扎,看样子是感觉到周围的危险了。 荆川对李全说:“快下马!” 李全慌忙跳下马,把马拉住,现马惊慌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正试图躲避路边的树林。 荆川抽出刀来,对李全说:“把马拴在树上。”然后走到树林边上,仔细观察。 李全拴好了马,也拿出来一把刀,走到荆川身边说:“大侠,看来这树林里有什么东西,不会是老虎吧?” 荆川示意李全不要出声,猫着腰向树林边上走去。 刚走几步,就听见树林深处传来树枝剧烈摆动的声音,从那声音来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林中迅闪过。但是因为树林十分茂密,阴暗,里面什么都见不到。 两匹马变得更惊慌了,拼命地跳来跳去,想要挣脱束缚逃跑。 这时候,树林中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拍动翅膀的声音,群鸟惊慌地飞出了树林。 一阵狂风从树林中刮过来,晃得林中树木左右摇摆,响动如潮。那阵风十分大,突然扑到荆川和李全二人身上,两个人差点没站稳,都用手遮住脸,往后退了几步。 那阵风过了之后,周围就没有了动静,静得吓人。 “大侠!”李全小声说,“咱们快走吧,看来有危险。” 荆川说:“走,会更危险。” “啊?”李全惊讶地盯着荆川,现荆川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树林中间。李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拧着眉毛看了半天,现林中深处有些异样,他好像在阴暗的树林中看到了一点白色的东西。 李全正想问那是什么东西,只见那点白色突然消失,一阵响动之后,从林中出了两声巨吼,那吼声如大海的巨涛一般撼动了整片树林,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四章 雪豹 一阵咆哮声过后,树林中传来什么动物低沉而愤怒的警告声,听那叫声,还不止一只,好像是两只。 李全吓得浑身抖:“荆大侠,那是什么东西啊?” 荆川说:“不知道,先不要动。” 荆川现幽暗的树林中,正有四个大眼珠子,着绿光,盯着他们。 那两匹马吓坏了,把缰绳扯断,惊慌逃下山。李全大叫着跟在后面跑,但是马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李全站在原地,生气地把刀在空中砍了一下,然后转身对荆川说:“大侠,这下好了,连马都跑了!” 荆川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大侠?” 荆川说:“你慢慢走过来,不要回头看。” “什么?”李全开始意识到,自己身后好像正站着一个什么东西。他慢慢走了几步,现荆川后面的树林里,也走出来了一个可怕的动物,他用颤抖的手和声音指着荆川后面说:“你、你后、后、后面。” 两只体型巨大的野兽把他们两个包围了。那野兽长得十分奇特,体型似猛虎,但又不是虎,更像两只巨大的猫。身上的皮毛上点缀着许多黑色的斑点和花纹,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那两只大猫张嘴的时候,上下露出四颗尖利的大獠牙,加上那血盆大口,足可将一个孩子的头吞进去。 荆川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动物,心里不禁也有些毛了,他知道,自己身后也站着一只大猫,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被前后夹击。 两只大猫开始咆哮着慢慢地向他们接近,它们都压低了身体走着,不是直线地走,而是走几步便向旁边挪一步,巨大的爪子轻轻落在地上,听不到一点声音。 荆川的旁边是一棵树,见两只大猫正以犄角之势向他们包围过来,他想到了办法,就对李全说:“我等下大吼一声,你就跑到我这里来。” 李全此时已是吓得浑身僵硬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荆川说了,就使劲点着头。 两只大猫快要逼近的时候,荆川突然怒吼了一声,那吼声虽然不如大猫那般浑厚有力,但突然出来,也把两只大猫震慑住了。两只大猫骤然停下来,身体向后缩了一下,李全就在这个时候大声叫着冲到了荆川身边。 两只大猫见李全动了,似乎被惹怒了,咆哮着,以闪电般的度冲向他们两个人,在距离二人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突然跳起来,前腿露出倒钩刺般的大爪子,扑向二人。 “蹲下!”荆川大喊了一声,然后突然将刀向上横切过去。出乎他的意料,两只大猫见他挥刀,突然在空中调转方向,躲开了刀刃,交叉着扑进了他们身后的树林里,一阵响动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荆川和李全马上跑到路上来,转身看着树林里。 李全说:“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荆大侠,我们还是快跑吧。” 荆川说:“跑不掉,要是跑,就会被这两个畜生吃掉,只有将它们杀了才行。” 李全知道荆川虽然武功高强,但那毕竟只是对人,现在遇到的是两只凶猛的大猫,再厉害的人,面对山林中比人灵活百倍的猛兽的时候,估计也会无法应对。李全心里不禁担忧,但又不敢说丧气话,就问:“大侠,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等下那两只畜生再来的时候,我们靠在一起,各守一边,我们手里有刀,只要碰着了,它们就是死,到时候伺机而动,抓住机会就把它们杀了。” 李全身上虽然在抖,但还是壮着胆子说:“好!” 荆川看看他,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就问:“小兄弟,怕吗?” 李全迅地笑了一下,说:“怕是真的怕,但是能够和荆大侠一起战斗,死而无憾了!” 荆川笑道:“好样的,是条汉子!” 李全受到荆川的夸奖,内心狂喜,心里的恐惧也消减了不少。 二人警惕地看着前面的树林。自从那两只大猫跳进树林中之后,树林里就没有了动静,两只大猫就像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一点踪影。荆川想:那两只大猫此时可能正潜伏在树林中的某个地方,等待机会起进攻。 从进攻的方式来看,这两只大猫绝不是简单的野生猛兽,更像是经过什么人的专门训练过的。因为若是一般的猛兽,刚才在扑向他们的时候,绝不会在荆川突然挥刀的时候敏锐地注意到并以极快的度避开。而且从它们进攻的阵型和走路的动作,都像是有专门的套路一样。想到这些,荆川更加提高了警惕。 二人在路上站了半天,也不见树林里有什么动静。李全就问:“大侠,那两头畜生是不是已经跑了?” “嘘!”荆川示意李全不要说话,侧着耳朵开始听。 雪山顶上的风在呼啸,林中不时传来树枝自然掉落的声音。荆川听了半天,也没有听见其他什么声音,正想往前走,刚迈出的脚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悬着不动了。 他似乎听见了身后树林中传来了一点动静。 “大侠,它们在那里!” 李全突然用手指着前面树林里,荆川看过去,只见树林中露出一张绿眼獠牙的恐怖的猫脸。 “怎么只有一只?”荆川心中暗想,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时候他今天身后的树林里一阵响动,于是立马大声对李全喊道:“不好,快往边上跑!” 李全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刚转过脸来,背后的树林里就传来“哗啦”一声。只见身后的树林突然分开,窜出一道白色身影,另一只大猫从树林里飞了出来,荆川大叫不好,正欲提刀冲过去,那大猫已经扑到李全的身上,然后一跃,就带李全跳进了树林。李全一路厉声嘶喊,十分凄惨,很快,李全的叫声在树林里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了。 荆川怒火烧胸,想都没想,提刀冲进了树林。 那是一片茂密的云杉林,树林底下虽然杂草不多,但因为云杉枝叶繁密,枝叶几乎是贴着地面长的,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就连行进也非常困难。 荆川弯着腰在树林中狂奔,跑了一会儿,现几处树枝上留着血迹,于是就顺着那些血迹寻去。跑了一段路之后,树木渐渐变得稀疏起来,视野也开朗了许多,荆川在地上看见了李全的刀和一些衣服的碎片。 荆川心里已经想到:李全可能已经死了。 荆川怒吼了一声,山林震动! 就在这时,两只大猫从前方的树背后走了出来。大猫的嘴上、胸口上还有前爪上,都沾满了血,此刻正向他咆哮着。 荆川说:“今日我要手刃你们这两只畜生,为李全兄弟报仇!”说着向两只大猫冲过去,两只大猫见他冲过来,也咆哮着向他跑去。 眼看快要接近的时候,两只大猫腾然跃起,在空中露出獠牙和前腿上的利爪,准备扑向荆川。荆川突然闪到旁边的一棵树背后,脚下一动,身体绕着树转了一圈,闪到大猫身后就是一刀劈下去,但是大猫的度十分快,荆川没有劈到,而是劈在了一些横在空中的树枝上,树枝“啪啦”一声断了好几截。 两只大猫落地之后,又迅转过身,分别往两边散开,又呈犄角之势朝他冲过来。荆川在它们冲过来的时候突然往上一跳,两腿呈一字型横在空中,两边各蹬住一棵树干,然后双手举刀向下劈去。两只大猫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跳起来,因为势头太猛,无法刹住,扑了个空,身体重重地撞到了一起,正待抬眼,一柄大刀已经劈了下来。两只大猫迅往前跑,荆川的刀赶上了其中一只大猫,但是没有劈到身上,只劈到一边的屁股上。荆川的力道十分大,再加上那白霜刀锋利无比的刀刃,那只大猫的屁股瞬间就被削下一大片来。大猫惨叫一声,逃到远处去了。 荆川借势从树上跳下来,然后一个滚地,立在地上,又迅调转身体,看着那两只大猫。 受伤的那只大猫已经站不稳了,愤怒而凄厉的咆哮着,看来是被彻底激怒了。待荆川刚转过身,就又朝他冲过去,后面的一只也迅跟上。荆川无所畏惧,压低了身体跑向那只受伤的大猫,他已猜到,大猫会在接近的时候跳起来,心中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果然,大猫在他前面跳了起来,荆川这个时候侧身朝前一滚,一下子蹲到了大猫的身下,手中的刀迅跟上,从上空劈了下去,只听大猫出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荆川还没立稳,另一只大猫已经朝他冲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拿起刀,那大猫就扑倒了他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咬下来,荆川迅把头偏向一边,这时候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大猫咬住了他的肩膀。荆川双腿蜷缩,向上猛地一蹬,大猫瞬间被他蹬飞了,撞在一棵树上,然后摔在了地上。 荆川忍住肩膀的剧痛,连忙爬起来,右手拿刀,准备再战。那只大猫见死了同伴,这时候变得异常愤怒,不顾一切地又朝他冲过来。荆川因为左肩剧痛,导致全身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使不上劲来,正待向冲过来的大猫挥刀。这时候林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大猫突然刹住,愤怒地对他咆哮了一声,从一边闪开,消失在了林中。 荆川以为那只大猫又要开始耍什么花样,就倚在一棵树上,忍着痛,等待大猫再次出现。但自从那几声笛声吹响之后,大猫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来。荆川等了好久,也不见大猫,于是便稍微松了一口气。 荆川走到那只被他杀死的大猫前面,用脚踢了几下,大猫已经被他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荆川看了一会儿,想起李全来,李全被两只大猫抓住,肯定已经命丧黄泉了。荆川开始在树林里找,循着血迹,他很快就找到了李全。 李全浑身上下被咬得稀烂,血肉模糊,连骨头和内脏都露出来了。荆川见了,心里一下子悲伤起来,走到李全的尸体旁边蹲下来,说:“李全兄弟,是我连累你了。” 荆川正暗自悲伤,忽然又听见了大猫的一声咆哮。他立马拿刀站起来,只见大猫从树林里慢慢走出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荆川骂道:“畜生东西,你杀害李全兄弟,我要你以命抵命!” 荆川正欲冲过去,这时候树林里却走出来两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人,“你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杀了秦先生的坐骑!” 第二十五章 雪宫 荆川看那两个身穿长袍的少年,都梳着道观里的那种髻。两人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容清秀,唇红齿白,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荆川说:“我是来找秦雪宫的。” 一个少年说:“找人便找人,为何还要杀先生的坐骑?” “是你们自己没有管好,放这两只大猫出来吃人,现在还杀了我的兄弟,今日我非手刃这只畜生不可!” “放肆!”一个少年厉声呵斥道,“休在秦先生的地盘上撒野,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荆川见两个少年身上除了都有一支笛子外,并没有其他兵器,但是他们说话的气场却与常人不同,像是成年人一样。若是没有底气,是无法表现得如此镇定的。 荆川考虑到自己身上有伤,就没有乱动,说:“我来此,只想见秦雪宫一面,并无他意。” “秦先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还不快快回去,不然我叫这只雪豹咬死你!” 荆川实在无法忍受别人如此傲慢地对他说话,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处于非常不利的一方。两个少年看来是有点功夫的,旁边站着的那只雪豹也许是因为同伴被他杀了,此时非常愤怒,只是碍于主人在旁边,不敢妄动。换做平时,荆川早就杀过去了,但是现在他肩膀上受了伤,再加上他来天山又是求人的,于是忍住了愤怒,对两个少年说:“去告诉你们主人,我是从嘉峪关来的,此行是为了嘉峪关的总兵霍起建。” “霍起建?”两个少年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对荆川说:“前几日秦先生就说有嘉峪关人要来天山,原来是你,跟我们走吧。” “有劳了。” 荆川临走时看了李全的尸体一眼,说:“可否先容我将这位兄弟安葬?” 两个少年说:“请自便。” 荆川用刀在树林里挖了坟墓,将李全安葬后,砍下一小棵树,剁下一截来,劈出一块粗糙的木板,然后用刀在上面刻了“李全之墓”几个字,和李全的刀一起插在坟墓前面。 荆川对李全墓抱拳说:“李全兄弟,对不住你,让你在此丢了性命。你是条汉子,我荆川敬重你!日后有时间,定来这里看你!” 他在李全墓前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这时候,那两个少年也收拾好了那只死的雪豹,一个少年将那只雪豹抗在了肩上。荆川见了,不禁有些惊讶:那雪豹体型巨大,少说也有两百来斤,且那少年看起来十分清瘦,可是他把雪豹抗在身上的时候,就像是挂着一件衣服一样,丝毫不见吃力。荆川这才相信这两个少年身手不凡:“他们既然是秦雪宫的弟子,那秦雪宫想必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两个少年走到荆川面前说:“兄台请跟我们来。” 荆川对这个称呼感到十分不满,在这两个少年面前,自己好歹也是叔辈级别的身份,说难听点,这两个少年都还是乳臭未干的孩子,竟然敢直呼他为“兄台”,好像他们是同一辈人一样。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而且这两个少年看起来也不是平常之辈,荆川就忍住没有火。 剩下的那只雪豹跟在少年后面,不停地用头去蹭那只死雪豹垂下来的头,还出呜呜般的哭泣声,十分凄惨。那只雪豹见荆川跟在后面,突然转身呲牙对他吼了一声,少年见了,喝斥了它一声,它又转回去继续贴着那只死雪豹哀嚎了。 荆川见了,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酸楚,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但是他马上又清醒过来:“不过是头畜生而已,你自己要作恶,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两个少年带着荆川走出树林,来到了盘山的路上。越往山上走,温度就越低,两个少年和雪豹似乎都没什么感觉,继续行走。荆川因左肩被雪豹咬伤,此时寒意加重,冻得半边身体都隐隐麻了,再加上爬坡,体力渐渐有些不支起来。 走了一阵,就到半山腰了,地上和树林中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抬头看去,只见一座主峰高高耸立在眼前,主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周围雾气缭绕,云雾间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宫殿般的建筑。荆川驻足仰望那宫殿,看到了宫殿的门,宫殿用石头砌成,而且还是建在半壁悬崖上。 两个少年停下来,见荆川站着喘气,催促道:“快走!” 荆川缓了一会儿,继续往山上爬。 荆川旧伤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又添了新伤,所以走起来有点缓慢。他一边走一边想:“难道我是真的老了吗?以前就算是身负重伤,也不觉得有多难,现在只受了这么一点伤,没走多远就感到乏力了。”荆川想到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就在心里对自己的身体说:“撑着点,好歹让我爬到山顶!” 坡势渐渐变得陡峭了,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两个少年走起路来十分轻盈,脚步如飞,衣不沾雪,不多时就将荆川远远甩在了后头,也不停下来等他。荆川只得咬着牙,一边用刀做杖,防止滑倒,紧紧跟上。 爬了半天,荆川停下来看看山脚,才刚刚过山腰,距离头顶上的那座宫殿还有一大截距离,荆川这才现,天山虽然从远处看起来比较矮小,其实是很高的。荆川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上爬。 两个少年已经走到距离他百来步远的前面去了,并且还在迅往山上走,一个拐角之后,他们就不见了。荆川一见,赶紧卯足劲跟了上去,但是当他赶到那个转弯处的时候,那两个少年连同那只雪豹已经不见了。荆川停下来,四处看,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 “喂,怎么这么慢!” 荆川听到头顶上传来少年的声音,抬头看去,不禁吃了一惊:那两个少年竟然攀着山上的岩石爬到顶上去了,而且其中一个人的肩上还扛着那只死了的雪豹。 荆川正感到惊讶,一个少年对他说:“我们不等你了,你自己爬上来吧。”两人说着就往顶上爬去了。只见他们在岩石间攀爬跳跃,身形如飞鸟一般轻盈,一会儿的功夫,就跳到盘山路的上面一段去了。 荆川在江湖上也见过不少轻功厉害的人,但如此轻盈的轻功,他还是头一次见。换做年轻的时候,他要爬这峭壁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就难了。他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前面的路,还是选择继续走路。 荆川爬到山顶山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了,体温也在迅下降,整个人冻得瑟瑟抖。 一座石宫的侧面出现在他眼前,那座石宫嵌在山体中,只能看见两根石柱立在前面,与旁边往外突出的尖锐的岩石交错。 荆川向石宫门口走去,旁边的路也变得越来越窄,到后来,就成了一条只能过一个人的窄道,窄道的一边是山,另一边就是陡峭的悬崖。荆川傍着山慢慢走着,看了下面一眼,下面是万丈悬崖,若是摔下去,定会粉身碎骨。此时,山脚下的树林和湖泊也尽收眼底,比之前小了很多。 山顶上的风很大,一阵阵地贴着峭壁吹,还夹带着雪花。荆川用一只手挡住风雪,慢慢地向前挪动,终于来到了那座石宫门口。 石宫门是两扇青色巨石大门,紧紧闭着,门上刻着两个十分遒劲有力的大字:雪宫。荆川走过去,正想敲门,石门就开了,一个少年出现在门口,说:“进来吧。”荆川走了进去,少年又用手把石门合上了。荆川现少年是用手推动那扇石门的,那门少说也有一尺多厚,重量也就可想而知,要推动起来是十分困难的,而那个少年推起来就像不费一点力气一样,十分轻松。 一进雪宫,外面呼啸的风声就戛然而止,里面也瞬间变得暖和起来。少年领着荆川在一条昏暗的通道中走了一段后,前面就出现了光亮,走进那片光亮之中后,荆川来到了一间圆形的大厅里。大厅周围都点着灯,可以清晰地看到围在大厅中的一圈巨大的石柱,石柱中间是一块巨大的光滑平整的圆石。在大厅两边还各有一条路通向里面,少年把荆川领到大厅中间,对他说:“你在此等候,我进去禀报先生,等下会叫你进去。” 荆川说:“有劳小兄弟了。”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如果瞎走,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少年说完就走进了一边的通道去了。 荆川在大厅中间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四肢都没了力气,支撑不住,就靠着一根石柱坐在了地上。看那些石柱上,都刻满了字,荆川看不懂那些是什么文字,弯弯曲曲的,根本不是汉字。荆川看了一会儿,左肩的伤口因为室内回暖,又恢复了知觉,传来一阵剧痛。他轻轻揭开肩膀上的衣服,露出被雪豹咬伤的地方,只见肩上留着几个很大的齿印,而且齿印周围已经黑,肿胀了起来。 荆川想:“难道那雪豹有毒?” 他用手轻轻挤了伤口一下,挤出一股黑血来,同时一阵剧痛传遍全身,像是扯动了经脉一样,头也跟着痛了起来。荆川小心盖上衣服,不再动,靠着石柱,等那少年出来召唤。 过了很久,少年也没有出来,荆川等得不耐烦了,想要起身走进去,但半边身体已经麻了,无法动弹,头也跟着晕。荆川撑了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春芸 荆川坐在一张长桌前,看着摆在桌上的几个大坛子。坛子里装的是陈年好酒,虽然被泥封了,但还是散着浓浓的酒香。荆川闻到酒香的时候,不停地咽着口水。 有多久没有喝酒了?他不清楚,也许很久了,也许只是短短几天。可是对他这种嗜酒如命的人来说,断一天酒比要他的命还难受,所以当他看到桌子上的那些酒的时候,他非常高兴。 此时他正坐在一个陌生的大厅里,大厅周围全是石壁,石壁上点着许多盏灯,灯光暗淡,周围空无一人。荆川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当前要做的事情,就是放开肚皮喝酒! 荆川把一个大碗拿到面前,然后用双手把一大坛酒挪到面前,揭开上面的封泥,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就把他包围了,那味道令他感到沉醉,一下子就忘记了现实,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天地仿佛在慢慢旋转,他整个也像是腾上了天空,在那仙云神雾中遨游一样,十分舒畅。古人所谓的羽化登仙,想必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想到这些,荆川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荆川倾了一下坛子,把里面的酒倒进碗里。那酒真是好,几乎可以用“玉液琼浆”来形容。酒浆呈蜂蜜黄,但一点都不显得浑浊,倒在碗里,清澈见底。再看酒从坛口流出来的样子,就如深山中的清泉一样缓缓流淌,柔和平顺,看得人心脾清爽,浑身舒泰。倒好了酒,荆川双手端起碗来,送到嘴边,随着喉结的上下鼓动咕噜咕噜地喝起来,他一口气就干了一大碗!那酒入口的时候先是像清水一样清淡,但是送到舌尖的时候,就像刚出产的蜂蜜一样变浓变甜了,再往嘴里走,酒香彻底挥出来,带着一股香醇和清冽滑过舌头,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先是辣了一下,然后就变得滚烫,如一股暖流往下流淌。酒到了腹中之后,浑身爽快,身上感到十分暖和,头也微微变得眩晕起来,如同沐浴在春日暖阳之下,昏昏欲仙。 “好酒!”荆川大声说了出来,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角,然后又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荆川好久没有像这样畅快地痛饮了,此时他心里只有美酒,敞开了肚子,畅快地喝了起来,不多时,一坛酒就进了他肚子里。 荆川正要开第二坛酒,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醉意袭来,让他感到天旋地转。“这是什么酒,后劲怎么这么大?”再看那些酒坛的时候,荆川看到了很多重叠的影子,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着。 “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荆川说了几句话,舌头软,就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荆川被一个人推醒了。 “川,醒醒。”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十分温柔,荆川慢慢睁开眼,抬起头,朦胧中看见一个女子站在身边。 “川,你醒了。” “你、你是谁?”荆川身体摇晃着说,因为头昏得厉害,他看不清眼前女子的长相。 “你不记得我了吗?川,你已经把我忘记了吗?” 荆川摇晃了一下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还是昏昏沉沉的,看都看不清楚。没想到那酒的劲头这么大,连他这样酒量惊人的人都难以招架。 女子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荆川扭头看了一下,现手上全是血,再看那女子模糊的脸,荆川觉得有些熟悉。 “看来你已经忘了我了,我是春芸啊。” 女子这么一说,荆川瞬间就想起来了,连忙说:“春、春芸!是你,你去哪、哪里了,我找、找不到你。” 荆川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嘴边僵硬,舌头软,那些话根本就说不出来。他很想站起里去抱春芸,可是浑身瘫软无力。 “你又喝这么多酒。”春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和哀怨。 “我想、想你,春芸,找你找、找得好苦,这些年,你去、去哪里了?” 春芸说:“你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别再喝酒了。” 荆川乱动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四肢无力,软得像棉花一样使不上劲,连抬头都费劲,他趴在桌上,说:“春、春芸,不要走,我带、带你回、回家,和你好好过、过日子。” 春芸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开,转过身去,说:“回不了了,一切都晚了。” “为、为什么?” 春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来,指着荆川厉声说:“还不是都怪你!谁叫你整日在江湖上打打杀杀,你要是不结那么多仇家,我也不会死,都是你害的!” 荆川没想到春芸一下子大雷霆指责他,他感到很自责,就说:“春芸,是我对、对不起你。” “那天要不是你在外面喝得烂醉,我也不会被你的仇家抓走,你知道我受了多大的苦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春芸说完哭了起来。 荆川也流了泪,心里又痛苦又后悔:“芸,是我不好,是我害、害了你。” 春芸说:“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本想我死了以后你改了很多,谁知道你一点都没改,还是以前那副烂德行!那酒真的有那么好吗,比我还重要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荆川说:“芸,你回、回来吧,我再也不喝、不喝了,我改,你回来吧。” 春芸不哭了,声音变得异常冷漠:“哼,回来,回来和你一起受罪吗?和你一起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吗?” 荆川顿时泪流满面,说:“芸,都怪我,我错了,你回来吧,我退出江湖,再也不喝、喝酒了,以后和你好好、过日子。芸,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四处漂泊,就是为了找、找你,我不知道他们把你带到了什么地方,就算你在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救你,不找到你,我是决不罢休。” “你以后不用来找我了,你也找不到我了,我早已死了。” “什么!芸,你别唬我,你没死,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我的女人死的!” “就是因为你,我才被人害死的,我是被你害死的!” 荆川心里痛苦万分,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芸,不可能的!你不会死,你还活着,我要去找你!” 春芸没有理他这句话,而是说:“别找了,只要你以后别再杀人,别再喝酒,我就原谅你了。” 荆川焦急地向从桌子上爬起来,但怎么用力都没用,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他顿时恨死自己了:为什么要喝酒?当年要不是他在外面贪酒,喝得烂醉,春芸也不会被人掳走。他不知道是什么人掳走了春芸,四处寻找,都找不到自己的女人。他想到是自己的那些仇家,于是逐一找过去,把仇家都杀干净了,但还是找不到春芸。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为此事而自责后悔,他痛恨自己,有时候真想一刀自我了断,但一想到春芸生死未卜,他又不敢死,找不到春芸,他决不罢休! “我走了,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春芸,求你,不要走!” “你杀人太多,死后必定会下地狱。别再杀了,多做些好事,积点德,或许可以帮你减轻地狱的刑罚,你好自为之吧。”春芸说着离开了大厅。 荆川想要站起来去拉春芸,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大声求道:“春芸,别走,求你了,不要走!” 荆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头扭到春芸的方向,模糊地看见春芸背着他慢慢地离开大厅,越走越远,任凭他怎么哀求都没有停下来,最后消失了。 荆川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哭了出来。此时的他脆弱得像一个犯了错误却得不到原谅的孩子,内心痛苦万分。他恨自己,他现在与一个废人无异,什么都做不了。 荆川用力抬起一只手来,想要扇自己一耳光,但是手拍到脸上,却没有一点劲,往下滑,垂了下去。荆川放声哭着,半边脸贴在桌子上,眼泪、鼻涕和口水全都流了出来。 “春芸,都怪我,等我办完事,我就过去陪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说完,荆川就昏睡过去了。 。。。。。。 “喂,醒醒!” 荆川感到有人在用手拍自己的脸,他恍然睁开眼睛,现一个少年站在他身边,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此刻,他正躺在一间石室中的一张床上,他一下子记不起这是什么地方,就问那少年:“这是哪里?” 少年嘲讽地笑了一下,说:“才来的,你就忘了?傻了吧,这是雪宫。” 荆川想了想,这才想起自己到了天山的雪宫。而刚才的景象,都是在做梦。他摸了一下脸,现脸上全是泪水,莫非刚才做梦的时候哭出来了? 少年说:“刚才我看你又是哭又是喊的,还以为你快要死了呢。” 荆川感到有些狼狈,就没说什么。他从床上坐起来,左肩上还有点痛,扭头一看,肩上的肿胀已经消失,颜色也变得正常了,看来伤口已经快好了。 “要不是先生用那千年药酒给你喝,你早就命丧黄泉了。” “药酒?” 少年说:“那是先生祖上传下来的,无价之宝,可治百病,先生可怜你,就给你喝了一碗。” 荆川正想说话,突然感动胸口一闷,好像堵着一团东西一样。那团东西不断上涌,荆川感到一阵恶心,想要吐出来,于是趴到另一边的床沿上,“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摊黑血! 第二十七章 秦雪宫 荆川看自己吐出来的全是黑血,全身一震,吓了一跳。≥ 少年端来一碗水说:“那是你之前受伤过多所致,伤病积压,故体内多淤血,先生的千年药酒帮你把体内淤血都清理出来,吐出来就好了。” 荆川接过水,说:“有劳小兄弟了。” “你先在此休息,师父出门了,明日回来,我去拿东西来清理。”少年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补充道,“对了,切勿在宫内乱走。” 荆川谢过少年,少年就出去了。 荆川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血,不禁感到震惊:“难道这些年我体内积了这么多伤吗?” 荆川行走江湖多年,无论是做杀手的那段时间,还是后来被追杀漂泊江湖,所经历的打斗不计其数,期间所受的伤也不下百次。对于这些伤,荆川仅仅是做些简单的处理,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就当没事了,极少注意到体内的伤。若不是秦雪宫的药酒把自己体内积压的淤血逼出来,荆川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 “难怪这阵子总感觉身体不对劲,走会儿路就感到累,原来是伤太重了。” 荆川盘腿坐在床上,闭上双眼,试着运气。开始的时候,感觉丹田阻滞,气息不畅,但没过多久,那团滞涩的地方就像逐渐被水冲开的泥堤一样逐渐开通,内力的运行也变得畅通连贯了。一个小周天运行下来后,荆川瞬间觉得身心俱轻,周身通泰,与之前运气之后身心疲惫的状态完全不同。 “看来秦雪宫的药酒果然有用。” 荆川停止运气,又在床上躺下来。运气之后,身体舒适,但也有了点睡意,荆川合上眼睛睡过去了。 第二日早上,荆川早早地起了床,一个少年给他送来早饭,荆川问他:“你们先生回来了吗?” 少年说:“莫急,先生等下就回,到时候会叫你。”说完就出去了。 荆川走到门口,看少年由一条通道走进一个大厅里去了,大厅里灯火辉煌,不知摆设如何。荆川想要走过去看,但想到少年说的话,自己又是来求人办事的,人家既然已经交代过了,还是老实一点好,于是就回到房间里吃早饭。 荆川吃完饭,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少年就过来了,对他说:“先生回来了,要见你,跟我来吧。” 荆川跟着少年走过通道,进了那个大厅。大厅呈圆饼状,靠墙的地方是一圈圆形石柱,大厅中间架着一个大锅,锅内烧着红碳,所以室内十分暖和。大厅两边各摆着五张木椅,正面是一张巨型的石椅,椅子上铺着厚厚虎皮,石椅旁边的两张大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空气中可以闻到浓浓的酒香。荆川一闻到酒香,舌底生津,嘴巴就感到渴了。 少年把荆川带到厅内,对他说:“你先坐一会,先生很快就来。” “好,有劳了。” 荆川在椅子上坐下,盯着前面的那些酒,不停地咽着口水。 从酒香来看,那些都是好酒,而且年代久远,味道醇厚。要不是在别人的地盘,荆川早就走过去倒上酒痛饮了。 荆川是个酒鬼。嗜酒之人,见了酒就跟见了命一样兴奋,若是光在一旁看着,那滋味真个不太好受,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心里更像是有蚂蚁爬过一样痒得难受。荆川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些酒坛,动来动去的,就像得了病一样。 “哈哈哈哈!” 荆川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到一串大笑声。那笑声听起来十分雄厚有力,入耳之后,只觉得身体一颤,似乎连声音里都带着穿云裂石的功力。荆川朝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老头走进大厅,身后还跟着那头雪豹。 荆川看那老头,白银须,身上披着一件雪白长袍,搭肩是一条白狐皮,就连脚上的靴子也是银白色,整个人全身上下似披着银白的月辉,一身清辉,分外耀眼。再看老头的脸,虽然长满皱纹,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双目闪亮,炯炯有神。 老头正是秦雪宫。 荆川站起来,双手对老头一拱:“在下荆川,请问是秦雪宫先生吗?” 秦雪宫哈哈笑着,迈着健步走向那张石椅,坐下来,笑眯眯地抚着胡须看着荆川:“我就是秦雪宫。” 秦雪宫说话字字清晰,一字一声,锵然若鸣,荆川听了,心里暗自感到震撼。 荆川说:“在下为嘉峪关总兵霍起建而来,霍大人——” 荆川还没说完,秦雪宫就打断了他的话,挥了一下手说:“先不谈这些,刚才我在暗处看你,你盯着我的酒,说,是不是想打我的酒的主意?” 荆川没想到秦雪宫说话如此风趣,不禁笑道:“老实说,我闻到那些酒香,就知道是好酒,若不是你回来了,我都想偷一坛去喝了。” “哈哈哈哈!”秦雪宫抚掌大笑,“有意思有意思!看来你也是个酒鬼,我喜欢与酒鬼交朋友,不过要先过几关,你才配与我交朋友。” “哦?过什么关?” 秦雪宫用手拍了拍旁边桌子上的一坛酒,说:“这第一关,当然是喝酒喽!” 荆川听了心里暗自笑道:“喝酒,那还不简单,来多少我都没问题!” 秦雪宫看荆川脸上暗自得意的表情,就说:“你先别高兴,我这酒可与一般的酒不同,一般人是喝不了的。以前不知有多少人来这里求我办事,我都是让他们先过喝酒这一关,那些人都自认为海量,千钟不醉,谁料喝了我这酒以后都醉得和死人一样。”说到这里秦雪宫摇了摇头,“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人敢与我比酒量,其他那来求我办事些喝不过我的,都被我扔到山下去了。” 荆川一听,有些惊讶:“什么?扔到山下?” 秦雪宫得意一笑:“我早已有言在先,想求我办事,如果太容易了,那就没有意思了,需从我这里过三关才行,这头一关就是和我喝酒,这一关要是过不了,我就把他从山上扔下去。当然,如果怕了,可以回去,你也一样。” 荆川觉得这老头实在是异于常人,不但住所偏僻奇险,就连脾气也是怪异异常。别看他待人和气,脸上笑嘻嘻的,谁知道性情也是古怪,喝酒喝不过就要被扔下山崖。荆川实在搞不懂他为何如此轻易就会要人性命。 秦雪宫见荆川在犹豫,便笑嘻嘻地说:“怎么,怕了吧,放心吧,我这个人从来不强人所难,不想喝现在就可以回去;但如果决定留下来和我喝,就要有不怕死的胆量。” 荆川心想:“这老头如果心存歹意,也不会用药酒来给我治伤,可他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如此奇怪呢?” 荆川索性不想那么多了,当即毫不示弱地说:“我怕你什么,喝就喝,我正好口渴!” 秦雪宫一听,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好,我喜欢豪爽的人!” 荆川问:“那么,你打算怎么个喝法?” 秦雪宫向站在两边的两个少年摆了一下手,两个少年一个从桌上抱了一小坛酒,另一个拿着一个小碗,送到荆川座位旁边的桌子上。秦雪宫说:“看到这坛酒了吧?你我二人各喝一坛,喝完你若是不醉,你就过关了。” 荆川侧睨了酒坛一眼,看那酒坛,顶多只能装个四五斤酒,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小菜一碟,当即说:“这个还不简单,在下虽然不敢妄称量如大海,但这一小坛酒还是装得下的。” 秦雪宫说:“哈哈哈,你可先别得意,这可不是一般的酒,一般人喝不到一坛,就醉得如烂泥,能喝下这一整坛子酒的人,我只见过一个。” 荆川也笑道:“那今日你会见到第二个人了。” 秦雪宫笑道:“口气是不小,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就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荆川说:“不敢说大话,谁都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秦雪宫见荆川泰然自若的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怀疑了。 这时,荆川反问了秦雪宫一句:“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秦雪宫怔了怔,然后笑起来:“哈哈哈,我喝自己的酒,从来就没醉过。若是有人能把我喝到醉,那我就真的交他这个朋友!” “好,那就来试试吧。” 秦雪宫豪爽地说:“好,倒酒!” 两个少年一个给秦雪宫倒酒,一个给荆川倒酒,两个人均喝同样大小的一坛酒。荆川见少年抱起坛子正要往小碗里倒酒,止住他说:“慢着,给我换一个大碗。” 秦雪宫也停下来,说:“怎么,还嫌碗小?” 荆川说:“我是山西人,山西人喝酒向来用大碗,喝着过瘾。你可以不换,我用大碗就行。” 秦雪宫一听就不干了,瞪着眼说:“你小看我,你以为我不敢用大碗吗,来,给我也换个大碗!”说着气呼呼地瞪着荆川。 荆川淡然一笑,看着少年给自己换了一个大碗,然后把酒倒进了碗里。 “请!”荆川端起那碗酒,敬向秦雪宫。 第二十八章 斗酒 秦雪宫见荆川端了一大碗酒敬向自己,疑心荆川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酒量。 那酒可不是一般的酒。那是由精选的五谷酿成的,窖上一年之后,再加入天山上的寒蜂夏季采集山脚下玉湖周围野花所产的蜂蜜,再用千年药酒勾兑而成。其味微甜,又带有一丝草药的清苦,入口平淡,下喉则如火烧,喝了以后浑身烫,可抵御风寒。这酒的后劲十分大,一般人喝上一碗就醉了,不睡个一天一夜,根本无法清醒过来。若是整坛酒都喝下去,如果没有一点酒量,恐怕会醉死。 秦雪宫并不是喝不了这么多酒,他怀疑的是荆川到底有没有这样的酒量。而此刻荆川换上了大碗,开始与他斗酒,他也不能示弱,也端起一大碗酒,往上一抬,道:“请!” 荆川把酒送到嘴边,一抬,随即喉结上下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把整碗酒都喝下去了。秦雪宫还没喝,看着荆川喝完,除了呲了一下牙之外,并没有表现得特别难受,心里不禁有些诧异。 荆川把空碗在空中亮了一下,秦雪宫笑了几声,随即也将自己的那碗酒喝下去了。 荆川面上虽然不做色,但是喉咙里肚子里却如装满了滚烫的火炭一样,烧得厉害,心想:“这酒的性子真是霸道,喝下去像被火烧一样难受!这一坛酒要是全部喝下去,心肝五脏恐怕都要被烧坏。看这老头,喝酒也是面不改色,想必酒量比我还厉害。罢了罢了,怕他做甚,我若示弱,便会被他看不起,喝就喝,喝死算了!” 秦雪宫喝完,笑道:“荆兄果然海量,我这酒一般人喝不下,你喝下去还能如此镇定,真是难得,看来老夫今天是遇到对手了,哈哈哈哈!” 荆川说:“秦先生过奖了,荆某还是头一次喝这样烈的酒,这才刚喝一碗,还不知底,请再干一碗!”说罢又让少年倒满了一碗。 秦雪宫心想:“一碗你不倒,说明你还有点酒量,这第二碗可与第一碗不一样,第一碗是火,第二碗就是冰,看你怎么喝!”想罢也让少年倒上了酒,笑眯眯地看着荆川。 荆川抬起碗来,说:“再请!”说完仰头将整碗酒全部干下。 刚喝下酒,荆川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寒意,心里一惊:“怎么回事,刚才酒还是**辣的,现在怎么突然变得如寒冰一般了?”荆川只觉得那酒像一根冰柱一样直直地插进腹中,刚才胃里还是一团火热,现在突然被这冰酒一激,冻得整个人差点都要跳起来了。这一火一冰的突然变化,真是要人命,就像刚从火海中逃出来,又跳进了冰湖里一样。荆川不禁攒紧了眉毛,一脸难受。 秦雪宫在一边看着,脸上暗笑:“怎么样,知道这酒的厉害了吧?” 荆川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睁开,笑道:“果然是好酒!” 秦雪宫一惊:“怎么,你还受得了吗?”心里有点气不过,端起那碗酒一口喝完。 荆川给旁边的少年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倒酒,然后对秦雪宫说:“秦先生,请再干一碗!” 秦雪宫说:“荆兄能连干两碗,已是难得,若是再干一碗,恐怕荆兄会受不了。” 荆川知道他在故意嘲讽自己,便仰着头说:“在下生于酿酒世家,自小便在酿酒作坊里摸爬滚打,整日所喝,无非是酒,整日所闻,亦是酒气,就连所出的汗,也沾着酒味,那蚊子要是叮了我,都要醉上三天。所以酒对在下而言,与水无异矣!” 秦雪宫听完笑道:“荆兄这话就说大了,这些酒都是老夫亲自酿的,我还不清楚吗?就算是长期受酒味熏陶,其酒量也不过一般。老夫酿酒十余年,曾见作坊里的酒工喝刚酿出的酒,你也知道,刚出的烫酒是最烈的,我那几个酒工喝了都受不了,醉如烂泥,连我都不敢多喝,你说你喝酒如喝水,那就是大话了。” 荆川说:“先生有所不知。我老家山西自古就是酒乡,老少妇孺,人人皆好酒,所饮之酒,都是烈酒,故山西人性子烈,豪气冲天。我娘亲肚里怀我的时候,一日三餐,照旧喝酒,每餐一碗汾酒,必不可少。在下自小就是酒养大的,所以不敢妄夸,这点酒还是喝得下的。” 秦雪宫见荆川话越说越大,而且还底气十足,心里气不过,想道:“既然你要说大话,那我就陪你喝个够,看你今日不醉死在这里!”面上随即笑道:“好好好!看来荆兄与酒果然渊源深厚,老夫今日得见,甚是荣幸,那今天我们来个一醉方休!” 荆川举起碗来对秦雪宫说:“干!”然后一口把酒喝了,秦雪宫见了,也不示弱,把酒喝了下去。 二人就这样斗起酒来,你一碗我一碗,几大碗酒下肚之后,坛子里的酒都喝完了。秦雪宫见荆川依然面不改色,丝毫不见醉意,而自己的脸已经有些烫,头也有些晕了,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这家伙若真的喝完整坛酒,早该倒了,为什么还如此清醒,莫非是他做了什么手脚?”但是荆川每次喝酒的时候秦雪宫都清楚地看在眼里,酒确实都被荆川喝下去了,也不见他做什么手脚。“难道他真的有那么大的酒量?我还就不信了!” 秦雪宫越想越气,见一坛酒都喝完了,对少年说:“再开两坛!” 荆川止住他说:“秦老先生,不必了吧,你说的一坛酒我已经喝完了,这一关我也过了,应该不用被扔到山下去了吧。” 秦雪宫一听,心里气鼓鼓地,真想将手中的碗摔在地上,但是自己有言在先,如果不认,传出去就会遭人耻笑,只得说:“算你过了第一关,不扔你下山。但是酒还没喝够,继续喝!” 荆川听了,笑道:“只要先生愿意,在下奉陪到底,只是我看先生面色红润,微微有醉态,不知先生还能不能喝?” 秦雪宫一听,就知道荆川是在故意嘲讽自己,当即拍了一下石椅,怒道:“你敢小瞧我!” 荆川连忙说:“先生息怒,在下不敢,这酒的厉害在下已领教过了,只是为先生身体着想。” “哼!我自己酿的酒,我还不知道能喝多少吗?身体是我的,不需你管,你只管和我喝酒,你若不敢喝,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山去!” 荆川见秦雪宫来气了,就说:“在下不敢,先生既然要喝,在下自然要奉陪到底!” 秦雪宫怒目看着荆川,对少年说:“倒酒!” “请!” “请!” 两个人又喝起来。荆川其实已经醉得不行了,只是他喝酒有个特点,就是不管喝多少,脸都不会红,即使是醉了,也能控制住自己,说话也稳重,不轻易显出醉态。秦雪宫本身就有些醉了,看不出荆川身体也有些摇晃了,还以为他没有醉。荆川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心里骂:“这老头,明明喝不下了还要喝!这酒也是忒霸道,再喝下去我非醉死不可!” 荆川此时已经感到眩晕了,周围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像是在不断晃动,心脏也跳得厉害,但他还是强行忍住,表现镇定。 喝完半坛酒,秦雪宫已经彻底醉了,脸上红扑扑的,眼皮子像打瞌睡一样闭一会儿睁一会儿,他见荆川端坐着,心里叹道:“看来这人真会喝酒,酒量比我还大!”他已喝不下了,肚里装满了酒,烧得胸口滚烫,但碍于面子,还是端着酒喝。两个徒弟见他醉了,互相看了一眼,又不敢上前阻止,只得时刻注意着,小心服侍,生怕他突然倒在地上。那只雪豹卧在地上,见主人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大概是觉得无聊,就站起来慢慢走开了。 荆川又干了一碗酒,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碗了,不过他也是喝不下了,便拿空碗对秦雪宫说:“秦先生,我干了,请!” 秦雪宫此时正用一只手扶着额头,支在石椅上昏睡,听荆川说话,连忙醒过来,四处望着,说:“好好好,喝酒,喝酒!”旁边的少年将酒递给他,他用手去接碗,明明看见就在眼前,伸过去之后却抓了个空。少年提醒他:“先生,在这里。”他接过那碗酒,瞪着眼睛看着碗,不敢喝,但又不敢不喝,如此瞪了半天。 荆川想:“定是他碍于面子不敢说,不如就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我也好免遭这酒的罪!”便说:“先生,我已喝不下了,先生海量,在下比不上,甘拜下风,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改日有空,我们再喝!” 秦雪宫一听这话,赶紧放下碗,眯着眼说:“好好好,改日再喝!荆兄酒量也很好,今日得见,真是缘分!好,那就算你过了这一关了!”心里却想:“他娘的,怎么今日就遇到对手了!” 荆川说:“好,一言为定。荆某头有些昏,想去歇息,秦先生也去休息吧!” “好好,先休息,先休息。” 秦雪宫此时已是语无伦次,连说话都困难了。两个徒弟见师父话,赶紧过去扶他进屋休息了。 荆川见秦雪宫在两个徒弟的搀扶下左歪右倒地走了,这才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回屋里,倒在床上,心想:“这老家伙真难对,酒量也忒大了,若不是我强行忍住不让他看出,估计现在都已经横尸荒野了,可怕可怕!” 荆川刚合上眼睛,就睡过去了,过了一会儿,打起了雷声一样的呼噜。 第二十九章 掌印 荆川睡到第二日午时才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还是昏的,喝了一碗水,洗了把脸之后,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荆川走出房间,走进那个大厅的时候,秦雪宫已经坐在那里了,一个少年在旁边站着。 秦雪宫正在喝酒,见荆川走进来,便说:“荆兄请坐。” “酒醉酒解,来一碗吧。” 荆川说:“谢过,不用了。” “没想到你酒量还可以。” “不如先生。” “不必过谦,昨日我就看出来了,我喝不过你,你算配和我喝酒的第二人。” “那第一人是谁?” “你之前见过。” 荆川纳闷,不知道他指的是谁,就说:“荆某实在想不出是谁。” 秦雪宫笑道:“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了,到时候你可以和他比比酒量。” 刚说完,一个少年就走进了大厅,手臂上站着一只很大的鹰。荆川看那鹰,体型巨大,羽毛漆黑,尖喙锐眼,利爪如刀,禽羽紧紧,杀气腾腾,紧紧扣在少年手臂的皮套上。 荆川看了之后心中感叹:”好一只雄鹰!”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眼熟,好像是那****上山时看到的那只鹰。 少年说:“先生,王爷来信了。” “拿过来。” 荆川听到他们说王爷,心里纳闷:”王爷?难道秦雪宫还与官家的人有来往?” 秦雪宫接过信,看了一眼,随即对荆川说:“这信正是我说的那个‘第一人’写的。” “你说他是个王爷?” “是的,他明日便会上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秦雪宫说完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封信,对少年说:“把这封信交给王爷。” “是。”少年接过信,又带着鹰出去了。 这时,剩下的那只雪豹慢慢地走进了大厅。看见荆川,突然一跳到他跟前,呲牙吼了一声。 秦雪宫对雪豹喝了一声:“过来!” 那只雪豹听到主人的命令,就停下吼叫,走到秦雪宫跟前,坐在地上,头伏在秦雪宫的膝上,眯眼摩挲着,秦雪宫也用手摸着它的头。 “这是我养的雪豹,这一只叫青电,是头雄雪豹;还有一只叫红云,雌的,已被你杀了。” 荆川见秦雪宫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悲伤之情,便说:“在下上山时突遭两只雪豹袭击,为求自保,故将那只雪豹杀了。不知是先生的坐骑,还望先生见谅。” “罢了罢了,我也不怪你。这两只畜生野性难改,已吃了不少人。我听说有个和你一同过来的人被咬死了,是我管教不严,还请荆兄原谅。” 荆川从雪豹在秦雪宫和两个少年面前的温驯之态看得出来这两只雪豹都很听话。他怀疑秦雪宫是故意放雪豹出来害人的,咬死了和他一同前来李全,现在却以管教不严为托词,可见其虚伪。但既然秦雪宫如此说了,自己又要求他办事,他也就暂不揭穿,说:“人都死了,不能复生,说这些也没用,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秦雪宫并没有买荆川的账,而是回避了这个话题,笑着说:“荆兄能以一己之力杀掉我一只雪豹,想必武功高强。” 荆川说:“过奖了,只是仗着有刀而已。” 秦雪宫摇摇头说:“非也非也,这两只雪豹可与一般猛兽不同,如果武功不高,即便是手中有刀,也未必能杀。” “先生此言何解?” “这两只雪豹是我亲手养大,从小喂的食里面就加有天山百虫之毒,故身上血液唾沫里都带着毒,若是被它咬了,也会中毒,没有我的解药,三日内必死。你那日被它咬伤,就已经中了毒,若不是我拿千年药酒给你喝,你早就命归黄泉了。你与它们打过,肯定也看得出来,它们攻击人的方式与一般猛兽不一样。猛兽与人不同,灵活多变,力道大,一般人遇到了,就算是有点功夫,也未必能够抵挡,更别说我这两只会武功的雪豹了。你既然能杀掉一只雪豹,武功自然是不错的。” 荆川听完,并未说话。 秦雪宫说:“我看你用的刀,是好刀,刀法还未见过,能在被两只雪豹夹击之下破开一只雪豹腹部,刀法想必也不会差。” “在下的刀法也只是中原普通刀法中的一派而已,还想请教先生用的是什么兵器?” 秦雪宫摸着胡须说:“老夫不用兵器。” 荆川见秦雪宫如此自大,也不想再和他客气什么了,就说:“哦,那想必先生功夫已到至高境界了?” 秦雪宫从话里听出了嘲讽之意,嘴角微微上翘,笑着说:“武功无止境,老夫只是上下求索而已。” “如有机会与先生切磋,荆某荣幸之至。” “哈哈哈!”秦雪宫大笑道,“不管你功夫如何,你敢说这话,老夫还是高兴的。几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先说与我切磋,你算第一个。” 荆川说:“在下乃一介武夫,平素喜好钻研武学,与人切磋,若能与先生切磋一二,有所长进,乃在下之荣幸。” 秦雪宫说:“与我切磋可以,但我下手不留情,怕伤了荆兄性命。” 荆川见他说话不留情面,就说:“那也无妨,习武之人追求的事武学,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先生若愿意,一切安先生的规矩来。” 秦雪宫暗想:“我已给了你退路,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我就不客气了。”面上笑道:“好,我就喜欢像荆兄这样爽快的人!我看你与一般人不同,这样吧,我们直接一点,就不要你过什么第二关第三关了,明日我与你比武,你若能接我十招,就算你过了,到时候你想求我办什么事都可以。” 荆川听秦雪宫说接他十招,心想:“这人虽然自傲,但看起来还是有功夫的,也许还在我之上,看来要小心应对。”便说:“好,一言为定!” “哈哈哈,高兴高兴,老夫今日很高兴!”秦雪宫大笑着,一边端起桌上的一碗酒,一口喝了。 这时他跟前的那只雪豹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垂下了头,出呜咽之声。 秦雪宫放下酒碗,对荆川说:“雪豹出这种声音,就是在哭,你知道它为什么哭吗?” 荆川说:“在下不知。” “这两只雪豹是一对夫妻,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笃厚,每日形影不离。你杀了它的伴侣,它自然伤心,而且那只雌雪豹腹中还有一个三个月的胎儿。” 荆川一听,心里一惊:“你是说那是只有孕在身的雪豹?” 秦雪宫说:“正是。你杀了它妻子,它自然恨你,若不是我管着它,它定然要与你一决生死。” 荆川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想到自己不但杀了一只雪豹,还将一个尚未出生的幼小生命也杀了,虽然只是畜生,但事后想起,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秦雪宫见荆川低头不语,说:“荆兄也不必挂怀,你是出于自卫,若不杀它,它便要吃你,因此你把它杀了,也属常理,况且你也不知它有身孕,不知者不罪。” 荆川说:“多谢先生。” 秦雪宫轻轻抚摸着雪豹的头说:“现在它没了伴侣,整日伤心哀嚎,估计也活不长了,我打算将它杀了。” 荆川有些惊讶地问:“什么?杀了?” 秦雪宫点点头:“我从它眼神里看出来了,它也不想活了,就算我留着它,它也与死无异。雪豹是重情义的畜生,一对雪豹,若是死了一只,另一只也必定会去寻死。你也看到了,它在哭泣,求我杀它呢。” 荆川看那只雪豹,浑身毛松懈凌乱,精神全无,哀声哭嚎,眼角还流了泪,看来真的是要寻死了,这让荆川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雪宫轻轻抚摸着雪豹的身体,脸色有些黯然,说:“这两只雪豹跟了我六年,是我亲手养大,视我为亲父,我亦视之为亲生孩子,现在活不下去了,我心里也不好过。” 荆川听得出来秦雪宫这话是真心话,心里更觉后悔和愧疚。 “罢了罢了!”秦雪宫长叹一口气,俯下身去,双手捧着雪豹的头,对雪豹说:“青电啊,你既然想去找红云,我就送你去吧。” 雪豹似乎听懂了秦雪宫的话,出像猫一样的叫声,伸出舌头舔了舔秦雪宫的手,然后就坐了下来。 秦雪宫站起身来,将一只手压在雪豹的头上,低头看着它。荆川看着,不知秦雪宫想要做什么。 只见雪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浑身僵硬。秦雪宫将手覆在它头上,五指张开,说了声“去!”,然后手掌轻轻往下一压,只听雪豹头上出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动也不动,死了。 荆川见了,不禁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见雪豹的头顶上陷下去一块,赫然显出一个手掌印来! “这是什么功法,也不见他蓄力,怎么一掌就压出个大手印来?”荆川心里惊叹道。 两个少年见雪豹死了,就走过去,将雪豹抬走了。 秦雪宫杀完雪豹,情绪有些低落,少年将雪豹抬走的时候,他转过身,背对着雪豹,站着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秦雪宫头也不回地对荆川说:“今日就到这里吧,荆兄请回去休息。”说完就走了。 荆川站在大厅里,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掌印,心里又是疑惑,又是惊讶。 第三十章 疑云 荆川回去以后,一直在琢磨秦雪宫的那一掌。 ≧ ≦ “那究竟是什么掌法,也不见他动,更不见蓄力,顷刻间就能那雪豹的头上留下一个很深的掌印?” 掌法分两种:下乘的掌法与上乘的掌法。下乘掌法靠的是身上的气力,凭着巨大的力道,再借一定的冲势击出去,这样的掌法往往需要一个蓄力的过程。而上乘掌法则靠内力,不见身上有多大的动作,凭内力瞬间爆,力于无形。这种掌法的威力要比下乘掌法厉害,不但可以伤及肤,还能震伤内脏。秦雪宫的那一掌就属于运用内力的上乘掌法。 但凡习武之人,修习外功之余,最重要的就是修习内功,内功决定了一个人的武学境界。若内功不深,外功再好也只是个花架子,只有内外双修,武功方能不断精进。荆川从那个掌印就能看出:秦雪宫的内功十分深厚。 在这一点上,荆川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过秦雪宫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内功远不及秦雪宫。 重刀法而轻内功是陈大年武功的一个弊端,这样的弊端也同样出现在了荆川等四兄弟的身上。他们四兄弟从开始受训起,主要练的就是刀法,很少修习内功,陈大年也很少教。按照陈大年的理论:内功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刀法的快和稳。至高境界的刀法,会让对手丝毫找不到破绽。面对这样的刀法,即使内功深厚,也找不到力的机会。这样的观念在四兄弟很小的时候就灌输到了他们的脑子里,因此他们也不是很重视,每日只是钻研刀法,并不重视内功修炼,而这也成为了他们最致命的一个弱点。 荆川有时候怀疑:师父陈大年并非不重视内功,而是故意给他们灌输这种观念,为日后克制他们的时候留有余地。特别是后来他们相继被人追杀之后,荆川就明白过来:他们对陈大年来说只是几把刀,不过是杀人的工具而已。陈大年需要的是他们完成任务,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如果让他们修炼内功,就无异于使刀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么以后对付起来就会很麻烦。 荆川后来曾试过修炼内功,但由于年纪太大,加上年轻时候基础薄弱,根本就没有多大的进展。这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的刀法虽然厉害,但内功这块实在是欠缺,若是遇到像秦雪宫这样的对手,他会输得很惨。 所以当他看到秦雪宫用内力击出那一掌之后,心里感到非常惊讶,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心:“明日要与他比试,他说他不用兵器,那么就是完全靠内功了。今日他击那一掌,分明也是给我看的,我若是与他打,未必能打得过。” 荆川并非畏惧,而是在想对策。他知道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按秦雪宫的脾气,要么打个平手,要么就把对手杀了。如果他输了,秦雪宫必然会杀他,那么霍起建就没得救了。 荆川回去之后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最后决定只有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第二日上午,有个人到了雪宫。 那人正是荆川那日在山下的湖边遇见的人:段玉。 秦雪宫称呼他为“段王爷”。荆川不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看其面相,像是中原一带的人。 荆川想:“难道以前是个王爷?可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 段玉见了荆川,便笑道:“荆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荆川还不清楚段玉的底细,心里还有些谨慎,就说:“我们那日在湖边见过。” “正是,看来你我有缘分,在这天山上又见面了。我与秦老是老交情了,经常来山上和他喝酒,莫非荆兄也和秦老认识?” 荆川说:“刚刚认识,荆某是来求秦老办事的。” “原来如此。”段玉说着看了秦雪宫一眼。 秦雪宫哈哈笑道:“这位荆兄不但武功了得,杀了我一只雪豹,而且酒量惊人,在我之上!” “哦!看来我真的没有看错人。那日在湖边见到荆兄的时候,我就知荆兄不是凡人,现在连秦老都这么说了,那就更加了不得。要知道,秦老是极少夸人的,一般人他都不放在眼里。荆兄能得到秦老的夸赞,可见公武功非凡!” 荆川谦逊地说:“惭愧,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会点刀法而已。” 段玉笑着说:“荆兄不必过谦,现在大家也算是认识了,就是朋友。今日又能交一个朋友,段某十分高兴,秦老,要不,我们三人来喝一碗吧。” 秦雪宫指了指段玉,笑着说:“你呀,就是好酒!” “哈哈哈,能与英雄相识,我就高兴,当然要喝酒!” “好,那就来喝一碗!”秦雪宫对两个少年说,“快倒酒!” 荆川心里一直都对段玉这种有点过分的热情感到怀疑,几句话还没说上,都还不知对方底细,怎么就成了朋友?段玉从表面上看,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他具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荆川还不清楚,因此心里有所防备。 少年倒好酒端过来的时候,荆川说:“酒还是等下再喝吧,昨日与秦先生约了好今日比试。” 段玉一听,疑惑地看着荆川和秦雪宫,“比试?什么比试?” 秦雪宫笑道:“荆兄说要与我比试,我答应他,若能接我十招,我便帮他办事。” “秦老,你又来了!”段玉带着责备的语气对秦雪宫说,“明明知道荆兄不是一般人,为何还用对付一般人的套路对他?” 秦雪宫只是笑,并不说话。荆川说:“在下是来求秦先生办事的,在先生的地盘上,自然要按照先生的规矩来。况且比试也是我先提出来的,只是想与先生切磋一下武艺,并无他意。” 秦雪宫此时就像一个无赖一样,说:“你看到了吧,是他要和我比的,我有什么办法?” 段玉皱着眉头看了秦雪宫一眼,然后转向荆川,问:“还不知荆兄从哪里来?找秦老是为何事?” 荆川说:“在下从嘉峪关来,嘉峪关总兵霍起建被人下毒,无人可解,危在旦夕,听说秦先生医术高,故特地来天山求助。” 秦雪宫听荆川说完,不再嬉皮笑脸了,脸色陡然一变。段玉也是同样的反应,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突然沉默不语了。 荆川见他二人反应这么大,心里更加疑惑,就问段玉:“段兄,怎么了?” “哦,没什么。”段玉有些勉强地笑着,“荆兄说的霍起建,在下也认得,只是我有一个疑问。” “段兄请讲。” “我看荆兄是江湖豪杰,怎么会和霍起建扯上关系了?莫非荆兄已经投靠霍起建了?” 荆川不明白段玉话里的意思,就说:“并不是段兄所想的那样。我和官家的人想来并无来往,这次只是偶然到了嘉峪关,受了伤,要不是霍起建的部下相救,险些丢了性命。得知他受小人加害,也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就来天山求秦先生搭救。” “哦,原来如此。” 站在一边的秦雪宫一直沉默不语,脸上怫然不悦。荆川就问:“在下提到霍起建之后,二位似乎有点不高兴,莫非是有什么事吗?” 段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秦雪宫则把脸转向了另一边。荆川更感疑惑,说:“二位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段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我看荆兄是耿直正义之人,那就说了。我听说前不久,霍起建曾想联合关西七卫指挥使,密谋起兵造反,夺取帝位。若真如此,荆兄就是帮错人了。” 荆川一听,震惊道:“什么?你是说霍起建想要起兵谋反?” “在下也是听人说的,只是不知消息是否属实。所以刚才听到荆兄说这次来是为了帮霍起建,在下就有些疑惑。” 荆川看段玉说话时十分严肃,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听说这个消息的。前不久他亲眼见到肃州卫指挥使韩延年和兵部尚书魏国忠密会,而且锦衣卫指挥佥士马维雍的儿子马岱也去了。他在昆仑山脚下遇到四个锦衣卫追杀一个信使,从信使身上得到的那封信也是造反的信,明明是关西七卫想要造反,现在怎么成了霍起建要造反了?段玉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连如此机密的事情都知道?而且他现在又说霍起建想造反,莫非他也是密谋者之一?荆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疑惑,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如果关西七卫、魏国忠和马维雍等人真的要造反,那么马维雍掌管的锦衣卫为何还回去追杀信使?而且还会在韩延年等人密会的时候派人去刺杀?怎么说都不合情理。如果段玉所说的是真,难道这一切都是霍起建所指使的?荆川一时分不清孰是孰非。 不过,荆川更感疑惑的是段玉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他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尊贵模样的、被人称为“段王爷”的人,心里疑云满布。 荆川知道,现在事实还不清楚,究竟谁想谋反,还不得而知。对他来说,聪明的做法就是先暂时装傻,保住性命,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待后面再说。 他只是一介武夫而已,这正好是一个不错的掩饰。 第三十一章 雪掌 “这我实在不知,我只是一介武夫,霍大人救了我的命,现在他有难,我只知报他救命之恩,故前来向秦先生求救。” 段玉听了,很欣赏地看着荆川,说:“看来荆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段某就喜欢和荆兄这样的好汉交朋友!” 荆川谦逊一笑:“不敢。” 荆川和段玉在说话的时候,秦雪宫一直站在旁边,似乎很不高兴。段玉见了,就问他:“老秦,怎么了,我看你有点不高兴。” 秦雪宫被他这么一说,变得更不高兴了,带着气说:“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高兴着呢!” 段玉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笑了两声,解了现场的尴尬氛围,对荆川说:“老秦的脾气就是这么怪,就像这天山,一会儿天晴,一会儿下雪,搞不明白。” 荆川知道秦雪宫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但既然段玉替他说了话,他也应该配合一下,不然想要求秦雪宫办事就有点麻烦了,便说:“在下早已领教,秦先生是个奇人,我一来,还没说话,他就拉着我比喝酒了。” “看来荆兄你我经历都一样啊,我与老秦第一次见面,也是斗酒。昨日老秦传给我的信上就说到了你,说你连喝两坛酒而不醉,他十分佩服你的酒量。老秦通常是以酒会友,酒多了,就见真性格,是好是坏,是英雄是狗熊,酒后一看便知。老秦说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所以我今日特地上山,想要交你这个朋友,顺便也与你喝酒!” 荆川说:“段兄过奖了,说起酒量,在下还远不及秦先生。” 段玉笑道:“那待会试试便知!” “昨日与先生约定好今日切磋,先生说了,若是在下能接他十招,他就帮我这个忙。” 秦雪宫虽然此时很不高兴,但是因为段玉在旁边,再加上他自己答应在先,也不好反悔。听荆川说完,他就说:“好,我与你比!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出手不管死活,若是被我伤了,别怪我,若你能接我十招,我就答应你!” 秦雪宫的这句话里带着赌气的情绪,而且还显出他的残忍来。这让荆川感到有些讶异,他是越来越摸不透秦雪宫这个时而和气时而刻薄,一句话就莫名其妙变脸的怪人了。 段玉说:“既然你们两个决定要切磋,我就做一个裁判吧。” 荆川说:“好,有劳段兄。” 秦雪宫对荆川说:“好,此处太小,难以施展拳脚,不如我们到外面去吧。” 荆川说:“如此甚好。” 两个少年开了雪宫的石门,三人走了出去。 山顶上此时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头顶上阴云密布,四周刮着凛冽寒风,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雪了。而放眼往山下看去,远处的沙漠和湖泊草地却都沐浴在鲜亮的阳光之中,唯独这天山上是不一样的气候。 秦雪宫带着荆川走到山顶山的一小片空地上。荆川看了看四周,那空地不过才一丈来宽,接着上山的路,而且还不是平的,向山下倾斜着,上面铺满了雪。 “这分明就是个坡,上面还有雪,弄不好就会往山下滑,不是死就是残!”荆川一边想一边看着秦雪宫,秦雪宫背着两只手,站在雪中,脸上微微笑着,一副甚是得意的样子。 荆川心想:“看来他是执意要置我于死地,待会得多加小心才是。” 段玉似乎也觉得在这样的地方打斗实在有些危险,便对秦雪宫说:“老秦,此处是坡,又有雪,很容易滑倒。而且看这天象,马上就要来风雪了,我看我们还是进去吧。” 秦雪宫说:“王爷,这你就不知道了,比武不在场地而在心境,心境大,哪怕是站在巴掌大的一块石头上,也能打;心境若小,即便是平地,也没用。我看此处就最好,适合比武。” 段玉还是不放心:“你说的在理,只是怕有危险,你看这坡,下面就是万丈悬崖,若是不小心滑下去,那怎了得?” 秦雪宫笑道:“哈哈哈,王爷不必担心,老夫在这山上住好几年了,况且老夫还是有点功夫,跌不倒的。” 段玉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说:“好,你们点到为止。”说完就站到一边去了。 两个少年站在边上,手上各拿着两样兵器。秦雪宫对荆川说:“你若想要兵器,我这里有上乘的,随你挑选。”说完给了两个少年一个手势,少年走上前来。 秦雪宫颇有些得意地向荆川介绍自己的兵器:“刀,剑,棍,斧,每样都是我亲手打造,你看看怎么样。” 荆川看那四样兵器,样样都精美绝伦,但看了之后也有些疑惑:四样兵器每件都很小。剑不用说了,剑身十分窄,薄如纸,刀、棍、斧也是一样,都缩小了尺寸,看起来很小巧。 秦雪宫见荆川看了许久不说话,就说:“你是不是对我这些兵器为何会如此小而疑惑?” 荆川说:“兵器有大有小,就看用兵器的人喜欢什么样的,看来先生偏爱小巧。” 秦雪宫说:“正是如此。” 荆川拿出自己的白霜刀,说:“在下习惯用大刀,还是用自己的吧。” “好刀,可否借老夫一看?” 荆川双手把刀呈到秦雪宫面前,秦雪宫接过,横在手上看。那时候天上的阴云正快地移动着,云间撕开一条缝,漏下一束明亮的阳光来,正好照在刀刃上。刀刃如镜面一般反射一道白亮如雪的光,打在秦雪宫的脸上。秦雪宫慢慢抬起刀身,让让光在那光滑锋利的刀刃上游走了一遍,然后说:“果然是好刀,刀重而不沉,背厚而刃薄,放在手上隐隐有寒气沁出,看来锻造这把刀的人定是个高手。” 荆川并不打算告诉秦雪宫刀是何人所造,然后秦雪宫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看了一会,将刀还给荆川,说:“刀是不错,不过还要看你刀法如何,老夫想领教一番。” 荆川也不示弱,说:“还算过得去,请先生指教。” “好,好。” 荆川问:“先生用什么兵器?” 秦雪宫说:“老夫不用兵器。” “莫非先生真要徒手与我的刀搏斗?那我岂不是占便宜了?” “哈哈哈,”秦雪宫摸着胡须笑道:“非也,老夫的兵器就在身上。”说着对荆川亮起了双掌。 荆川在此之前没有注意看秦雪宫的手,此时秦雪宫把双手放在他眼前,他才清楚地看到了那双手的模样:掌背的颜色十分洁白,只是掌心都是蜡黄色,像是铺上一层松香。仔细一看,那竟是一层厚厚的老茧。那层茧足足有半个指节那么厚,覆住全掌,已完全看不清手掌原来的样子。荆川看了颇为惊讶,心想:“如此厚的老茧,估计连刀都难以划破,要练成这个样子,十分不易!” 秦雪宫收回手掌,笑着问荆川:“荆兄,你看我这对兵器如何?” 荆川说:“在下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手掌,初看以为是铁砂掌,但练过铁砂掌的人,手掌都是黎黑色,掌背臃肿,先生的手掌却全然不同,色白,且掌心亦与铁砂掌不同,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秦雪宫说:“我这掌叫雪掌。” “雪掌?” 秦雪宫说:“铁砂掌以铁砂练成,而我这雪掌是用这天山上的雪练成的。” 荆川暗想:“雪都能练出掌来,看来他很不一般,待会且看看他这雪掌到底有多大威力。”就说,“荆某头一次见,今日正好领教一下。” 秦雪宫说:“好,既然你想,老夫便陪你切磋。只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与人切磋,从来不谈什么点到为止,只要你能接我规定的十招,就算你赢了。若是十招之内被我打倒,丢了性命,就不****事。你现在若是怕了,可以走,我这个人从来不强人所难,但如果一定要与我打,我下手就不留情了。” 荆川说:“在下在先生面前虽说只算个晚辈,但这点胆量还是有的,希望先生不吝赐教。” “哈哈哈,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悟性了。” 荆川对秦雪宫行了个礼,说:“请!” 二人分别往后退了几步,然后面对面站定。秦雪宫脱掉外衣,露出一身很薄的白色轻衣来,腰间拴着一条白色腰带,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瘦。雪山之巅十分寒冷,但是他站在雪中,却似乎没有感到丝毫冷意。 两个少年接过他的外衣,便站到一边去了。段玉在一旁站着,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见他们两个都站好了,就问:“可以开始了吗?” 秦雪宫笑着,不急不慢地说:“可否让老夫先润润手?” 荆川觉得奇怪,搞不清楚他说的润手是什么东西,就盯着他的那双手看。只见秦雪宫双手摩挲了几下,然后随意舒展了一下手臂,微微弯下腰,双手伸直,掌心向着地面的雪停留了一下,然后手臂弯曲、收缩,缩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向雪地击去,在快要贴着雪面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他便站直了腰,笑着对荆川说:“好了。” 荆川看他连雪都没碰到,那掌击下去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动静,就更觉得奇怪。正纳闷的时候,只见刚才两掌停留处的雪面赫然下塌,表面上留着一层极薄的雪,支撑了一会儿,也掉了下去,然后清晰的显出两个手掌印来!荆川看那两个掌印,中间已经空了,直接到达了雪底下的岩石上。荆川看后不禁浑身一震:“刚才分明见他双手没有碰到雪,为何还能在雪中击出掌印来?而且这掌印还是先从里面出来,上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雪掌吗?” 荆川稍微怔了怔,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管那掌印,心想:“管他作甚,先打再看。” 秦雪宫摩挲着双掌,对荆川说:“荆兄,我已经润完掌了,可以开始了。” 第三十二章 天山激战(上) 两人在雪地中站定,荆川拿着刀,秦雪宫则垂着两只手。 以刀打手,这样奇怪的架荆川还是头一次打。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荆川这是在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但荆川知道,秦雪宫之所以敢赤手空拳跟他打,武功肯定不在他之下。而且刚才秦雪宫在雪地上击的那一掌,分明就是故意给他看的,似乎是在向他证明自己的武功,同时也想吓唬吓唬他。 荆川刚开始见到那对掌印的时候,确实是有些惊讶,能在不碰雪的情况下从里面击出一掌来,没有极其深厚的内功是根本做不到的。要是被这雪掌击中了,必定会受严重的内伤。秦雪宫的雪掌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具体怎么样,荆川觉得还是要等打了以后才知道,更何况他有刀在手,也不必畏惧。 山顶上的风变大了,卷起地上的雪,四处飞扬,吹过岩石和耳边,发出响亮刺耳的呼啸声,天色也迅速阴暗下来。段玉抬头看了看天空,口中喃喃自语道:“要下雪了。” 秦雪宫对荆川说:“你先出招吧。” “好,那就得罪了!”荆川说罢,趁着一阵吹向秦雪宫的风大步向前迈去,举刀向秦雪宫劈下去。秦雪宫却一直站着不动,双手在荆川的刀即将劈到头顶的时候突然向上一举,然后一合,只听见“邦”的一声,就像两块钢板撞在一起一样,荆川的刀竟然被秦雪宫的两个手掌挡在了头顶上。那双手就像一个大钳子一样,把他的白霜刀牢牢地压在了两掌之间。 这一幕把站在一边观看的段玉都吓呆了,不禁说道:“能在如此迅速的情况下用双手瞬间夹住刀,需要何等大的力气!” 荆川的那一刀,本来就是借助风势和冲势,从上往下正面劈下去,力道也是十分的大,可是秦雪宫仅用一双手就轻易地挡住了那一刀,还死死地把荆川的刀锁在了手里。 荆川也感到很惊讶,见他按住了自己的刀,就往下压,刀没动,往上提,刀还是没动。荆川就扭转刀柄,企图通过转动刀刃逼秦雪宫松手。但奇怪的是,刀在秦雪宫的双掌中间,就如同嵌入了一块坚硬的岩石里一样,无论怎么用力,根本没法扭动刀柄。荆川瞪着眼睛看了秦雪宫一眼,秦雪宫只是两脚齐肩站着,双手上举,不论荆川怎么用力,他脸上都丝毫不见一点吃力之色,反倒是一直得意地笑着。他就这么把荆川的刀锁在手中,如磐石一般岿然不动。 荆川一看不对劲,右脚提起,向秦雪宫胸口踹去。刚出脚,秦雪宫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出了右脚,荆川的脚还没有抬起来,就被他的右脚挡住了。他似乎并不打算进攻,在挡住荆川的脚以后,他的脚便不再向前,而是瞬间变得向石头一样,固定在原来的位置不动。荆川又一脚踢出去,想要攻他下盘,可他就像是事先早已知道了一样,在荆川刚出脚的时候就截住了,同样地,他并没有还击,而是等荆川出下一招。 荆川现在是手不能动,腿也就受阻,虽然他是进攻的一方,但明显是处于劣势。 秦雪宫笑道:“你还有什么招式,全都使出来吧。” 荆川决定先把刀弄出来,于是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双腿猛地往地上一蹬,跳了起来,身体在空中曲腿收缩,然后向着秦雪宫的胸口蹬去,这样一来,秦雪宫无论如何都要松手。可是秦雪宫的手却在荆川跳起来的那一刻合着刀向旁边偏转了一下。荆川只觉得有一股非常大的扭转力量从刀柄传到了身体上,使他整个人在空中不受控制,随着那道力量扭动了起来。刀虽然脱离了秦雪宫的双手,但是荆川整个人却被扭飞到了空中,他慌忙在空中伸展身体,半蹲着落在了地上。立稳之后,只觉得那股扭劲还留在手上,连手掌都有些发麻了。 “没想到这老头看起来十分清瘦,却有这么大的力道!” 秦雪宫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笑着对荆川说:“怎么样,我这一对兵器不差吧?” 荆川没有说话,心里想:“先别得意,再接我一招!” 他站起来,向秦雪宫飞奔而去,同时双手左右挥舞着刀,挥出一道麻花的形状来,越接近秦雪宫的时候,刀就越转得快,这样一来,即使秦雪宫的双掌再厉害,也无法接住他的刀。 秦雪宫一看荆川这阵势,很不屑地说了一句:“哼,小伎俩!”在荆川就要接近的时候,他的双脚一动,身形忽然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荆川的刀。荆川见他移动,迅速转过刀身,扭了一下身体,刀刃就平平地向着闪到一边的秦雪宫切去,秦雪宫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也会这么快,脚下又动了几下,整个人就移到距离荆川好几步远的地方去了。 荆川见他移动得这么快,觉得有些奇怪。 同样的,秦雪宫一开始以为荆川的功夫只不过一般而已,却没想到刚才那一招,他竟能在刀迅速转动的情况下扭转方向朝着旁边切过去,没有巨大的力道和极为敏捷的反应,是根本没办法做到这一点的。 秦雪宫笑着对荆川说:“看来你也不是一般人,刀法还不错嘛。” 荆川说:“你的步法也不错。” 秦雪宫颇为得意地说:“这叫凌虚步,老夫自创的。” “可否再指教一二?” “呵呵呵,那你要小心了,接我第一招!”秦雪宫说着就使出步法,向着荆川冲过去。荆川本想仔细看一看他的步法,但因为两人挨得近,秦雪宫的速度又十分快,荆川刚移动眼神去看他脚下的时候,秦雪宫就已经贴近他身前了。一只手掌向着他斜劈过来,荆川处于本能反应用刀去挡,但见他用的是手掌,便突然转了一下刀,使刀背朝上,向着他的手掌挡去。奇怪的是,秦雪宫不但没有收回那一掌,还用手掌迎着荆川的刀背砍去。站在旁边的段玉见了,认为这是以卵击石,就突然叫了声“不好!”谁知秦雪宫的手掌和荆川的刀背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当”的一声,荆川感觉自己的刀像是与另一把刀撞在一起了一样,而且那把刀还是带着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将他的刀弹了回来。 “什么?!”荆川后退几步站住,心想,“他竟然用手去挡住了我的刀,他的是肉,我的是铁,他的手掌究竟是有多硬,竟敢如此使用!” 秦雪宫见荆川满脸惊讶,就说:“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掌法?” “在下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刚才我以掌劈你的时候,我见你先是用刃,后又改为刀背,你肯定是怕伤到我的手吧?但你低估我这一双手了,你不要有所顾忌,只管使出你的本事来,因为我也不会顾忌你的。不过你反应倒是挺快的,算你接了我一招了。” 荆川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请再来!” 荆川之所以要秦雪宫先出招,是想要看他的步法。自从秦雪宫第一次躲过他的一击之后,荆川心里就一直觉得奇怪:秦雪宫的步法与之前见过的一个人十分相像,那人正是马岱。 但是因为具体还没有看清楚,荆川也不敢肯定,所以就让秦雪宫先出招。 秦雪宫也不和他客气,又使出步法向他冲过来,这一回,荆川终于看清楚了:秦雪宫的步法与马岱的步法除了一些细微的差别之外,其他的如出一辙!荆川心里一震,但也不及多想,也举刀去迎击。 秦雪宫看似是将双手当刀来使,但却在尽力避免与荆川的刀接触。他借着快速变化和移动的步法,企图寻找荆川刀法的漏洞,然后以掌作刀劈下去。荆川并没有让他抓住任何漏洞,而是毫不客气地用刀去还击。有好几次,荆川直接将刀砍在了秦雪宫的手掌上,秦雪宫并无异样,那双手上的老茧就像有一层铁一样,可以直接承受住刀刃的撞击。 能把一双手练到如此境界,荆川感到很不可思议。 一开始,秦雪宫的手掌劈得还不是很快,可是越到后面,他的脚步越快,手上的动作也就加快了。两个手掌就像两把菜刀一样,以极快的频率交替着向荆川劈去。荆川的刀刀身长,在近战中,特别是对方用的是一双铁掌,这种情况下就不好伸展开来,所以一直都用来格挡。 秦雪宫的手掌如雨点般劈向荆川,荆川转动刀身,四处格挡,刀手相撞,发出一阵阵厚重而沉闷的撞击声。段玉看在眼里,都惊讶得有些发怔了。 秦雪宫还在不停地向荆川劈掌,荆川一边接招一边琢磨:“他手掌这么硬,刀都敢撞,何况还这么快,我若一直退守,迟早要吃他一掌,得想想办法。。。。。。哼,有了!” 荆川发现:秦雪宫的手腕处尽管有一套软甲护着,但是在软甲和手掌的连接处却还是有条缝隙的,那条缝隙正是手筋所在之处,如果他的刀刃能够对准那个地方切去,秦雪宫必然会有所顾忌,然后收敛。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秦雪宫的进攻实在太快了,荆川根本无法还击,更别想在如此密集的手掌之下找到一条缝隙切进去。而且秦雪宫的步法还在变化,掌法也随着步法的变化随时变化,看起来乱无章法,却招招向着荆川的要害砍去。 荆川接了一阵之后,渐渐地感觉有些吃力了。秦雪宫的掌力比他大很多,每一掌击在刀上,都能使他的刀产生一阵颤动。虽然是肉打在铁上面,但这对秦雪宫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反倒是越击越猛。 荆川觉得有些不妙。 第三十三章 天山激战(下) 荆川发现:秦雪宫是在故意加快进攻速度,想让他手足无措。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打到他,却故意没有打。 段玉看着二人在雪地上交锋,特别是见秦雪宫以一双手对荆川的一把大刀,愣是把手使得像一对锋利而独特的兵器一样,将荆川的大刀逼得没有一点用武之地。荆川的刀虽然锋利,但是根本碰不到秦雪宫手以外的地方。秦雪宫的步法又十分独特,总能很灵巧地避开荆川的锋刃,同时找到进攻的缝隙,迫使荆川不得不用大刀来格挡。 段玉不禁感叹道:“老秦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一双手算得上是天下无敌了!” 荆川不想再防守了,于是使出了自己的刀法。 秦雪宫的一只铁掌在击向荆川的胸口之后,另一只也紧随其后,从侧面朝着荆川的肋部劈去。荆川见了,往后撤了一步,脚后跟蹬进雪地里撑着身体,双手持刀,将刀斜放在身前,正好挡住了秦雪宫的两个手掌。秦雪宫的掌力非常大,“啪”的一声打在刀上,荆川只觉全身一震,要不是一只脚在后面撑住身体,这一掌足足可以可以把他击飞。而秦雪宫从侧面砍过来的那一掌,因为正对着荆川的刀锋,以肉击刀,劈过去肯定会受不了,于是在快要碰到刀的时候倏然收回。荆川眼疾手快,趁他收回手掌之际双手将刀往前一推,刀锋立马赶上了他的手,同时那只握住刀柄的手用力往下一压,打了一个弧面,使刀贴着秦雪宫的手腕处转了起来,秦雪宫一看不对劲,手腕一转,掌心向内,将手掌转到了刀面背后,然后往前一推,把荆川的刀推出去了。 秦雪宫看看自己的手腕,然后笑道:“好刀法,险些被你切了手了!” 荆川说:“先生的掌法也非常厉害,在下难以应对。” “好,你接我第二招了。刚才是跟你玩,现在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雪掌。” 荆川摆出一个双手持刀的架势,说:“先生,请赐教!” 段玉见了刚才那一幕,还没搞明白荆川是如何扭转局面,转守为攻,逼退秦雪宫的。只觉得那刀法虽然看起来缓慢而厚重,却异常精妙,并不以速度为主,而是通过刀刃的转动来攻击对手地薄弱之处。他心里惊叹道:“如此精妙的刀法,真是难得一见。” 山上的风越吹越大,卷起了地上的雪,使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荆川横刀立雪,狂风卷着大雪,拍击在他的刀上,沙沙作响,耳畔也是充斥着风雪的呼啸声。荆川看着秦雪宫,秦雪宫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嘻嘻哈哈了,脸变得像那双铁掌一样硬,眼睛里杀气腾腾。 这时候下雪了,而且是鹅毛大雪。 天山的气候就是如此,即使是位于荒凉的沙漠地带,但因为地势高,山上常年积雪。山上的气候也是变化万千,时而晴,时而阴,冷不防就会突然飘起大雪来。那雪之大之密,别处少有,再加上被大风吹着,足可以扰乱人的视线,别说行走了,就是想在原地站稳也觉得困难。 此刻,荆川和秦雪宫二人面对面站着。两人的视线被密集的大雪分割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手上的动作。 荆川想起了在嘉峪关和马岱在雨中的那一战。而现在这个对手,这个环境,远比那一战更难对付,对于能不能打下去,荆川心里没有底。 秦雪宫动手了,身形突然向前一闪,瞬间就到了荆川跟前,荆川虽然看不清他的动作,但知道他的两只掌已经向自己击过来了,于是一只脚站定,侧身转到边上,随即一刀斩下去。果然,秦雪宫的那双掌正是直直击向荆川,但是荆川反应非常快,还没到达胸前,就转到一边去了,而且刀也向着他的双手劈下来。秦雪宫赶紧收回双手,移动脚步,如鬼影一般移到了荆川旁边,一只脚和一只手同时攻向荆川。秦雪宫的步法和马岱的很像,荆川此前就已经知道那步法的奥秘了,见勤秦雪宫移动,他随即也移动起来,避开了秦雪宫的攻击。 秦雪宫落了空,心里一惊:“他怎么也会我这步法?!”越想越怒,于是使出步法,紧紧贴着荆川,出手也更加凌厉了。二人在混乱的风雪中快速移动着,刀和掌不断撞击,撞击声刚发出来,又立马被风雪声吞没。 段玉贴一块石头站着,用手遮住额头,眯着眼看着二人在雪中模糊的身影,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秦雪宫的步法在荆川面前显然已经失去了优势,因为荆川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移动,总能提前做出反应来。秦雪宫不想再和荆川纠缠下去,也不管荆川的刀了,在荆川躲闪之际,发动内力,积聚到双掌上,突然击出去。荆川以为机会来了,在他出掌之际双手持刀,将刀刃对准秦雪宫的手掌推过去。原以为秦雪宫会就此收手,谁知他不但没收,还继续向前移动,将那双手掌击到了荆川的刀刃上。荆川只觉得刀突然震了一下,然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分别通过双臂传到了自己身上,同时,他还感觉到了一阵猛烈的风推向了自己的胸口,顿时胸口就像被一根巨大的木头撞了一样,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向后飞了出去。 荆川被那股力量击飞到空中,打了几个转以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正好落在距离秦雪宫一丈多远的斜坡上,整个人顺着坡快速地往下滑,如果再滑一段,他就会掉下悬崖。好在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刀,使劲全身力气将刀往雪地里一插,这才停了下来。 荆川躺在雪地里,觉得胸口一闷,然后口里就冒出一阵血腥味来,一股东西从喉咙里涌上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 秦雪宫站在雪中,已经看不到荆川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朝坡下看去,什么都没看见,于是冷笑了一声,转身往回走。段玉以为荆川被秦雪宫打到悬崖下去了,惊讶地向秦雪宫走去。刚走没几步,却发现秦雪宫的背后突然跳出一个身影来,那身影足足有半丈多高,双手举着一把大刀,正朝秦雪宫劈下去。 段玉惊叫了一声,秦雪宫猛然回头,见荆川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上空,刀已经劈下来了,他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还击,于是朝旁边一滚,躲开了那一刀。荆川的刀重重地劈到了雪地里,直接切过雪,劈到了底下的岩石上,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石头都碎裂了。 秦雪宫正感到惊讶,荆川却已经向他冲过来了。躲避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他也冲了过去,用手掌去接荆川的刀。荆川的刀突然变得异常的快,而且横劈斜斩的过程中还带着迅速的转刀,每一刀都直接冲着秦雪宫的两个手腕处切去。秦雪宫一失手,让荆川的刀碰到了自己的手腕处,荆川一个转刀,刀刃就贴到手筋上了。秦雪宫一看不妙,但此时想要收手已经晚了,于是翻过手来,让手背承受了那一刀。荆川的刀一下子就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很大的血口来,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段玉一看不对劲,赶紧跑过去,一边大声喊道:“不要打了!” 段玉见两个人都受了伤,就大声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风雪越来越大了,先进去再说!” 秦雪宫此时愤怒至极,很想冲过去一掌将荆川打死,但是碍于段玉站在中间,也不好冲动。两个少年见他受了伤,赶紧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跑到他身边,要为他包扎,他将手一甩,怫然转身而去。 段玉见秦雪宫是真的动了怒,而荆川也是满脸的杀气,心想幸亏及时阻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段玉对荆川说:“荆兄,先进去再说吧。” 荆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瞪得很大,嘴角上流着血,看起来就像一只发怒的野兽一样。他似乎没有听到段玉说话,见秦雪宫转身走了,还想追上去。段玉赶紧拦住他,一只手压在他握着刀的手上,说:“荆兄,只是切磋而已,不必动真格。” 荆川冷笑一声道:“哼,如果不是他要动真格的,我又何必如此?” 荆川的性格,他不会主动去犯别人,但若是有人故意来犯,还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必诛之而后快。 段玉知道两人这回是真的结下怨气了,便说:“荆兄不必动怒,今日看在段某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荆川不想让段玉为难,于是就收敛了愤怒,放下刀,咬牙说道:“这个秦雪宫不是厚道人,欲置我于死地,他日相见,必杀之!” 段玉听了,惊讶地看着他,什么都话都说不出来。 “荆兄,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荆川刚往前走了两步,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全身就没有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段玉一看,赶紧过去扶他,只见他口眼禁闭,像是死了一样。段玉用手探他鼻息,气息十分微弱,于是赶紧叫一个少年过来,帮忙把荆川扶进雪宫。 秦雪宫走到雪宫门口停下来,转身看见少年扶荆川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杀气,但是见段玉跟在后面,就甩了一下衣袖,走进雪宫里去了。 第三十四章 解药 荆川的胸口中了秦雪宫一掌,受了严重的内伤。 秦雪宫那一掌,算然只是打到荆川的刀上,但却击出一股气来,那股气直接震伤了荆川的内脏。 被抬进雪宫之后,荆川已经快没有气息了。 段玉很着急,对秦雪宫说:“老秦,你快救救他。” 秦雪宫坐在石椅上,手腕上绑着一块白布,另一只手端着一碗酒,冷漠地看着靠在椅子上的荆川。过了一会儿,他说:“为什么要救他?” 从脸色来看,秦雪宫还在气头上,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气,谁都搞不明白。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怪异而轻蔑的微笑,似乎在表明自己并不想救荆川。 段玉走过去对他说:“老秦,之前不是说好了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吗,他现在受了重伤,你再不救他,他会死的。” 秦雪宫对一个少年说:“给王爷倒一碗酒。” 段玉说:“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喝酒。” “王爷,刚才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受了寒气,应该用酒来驱驱寒气。” “老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赶紧救人才是!” 秦雪宫乖戾地对段玉笑着说:“王爷,这人只是个跑腿的而已,我看他受伤以后,你比谁都要着急,王爷大可不必如此,一条贱命,何须如此动容。” 这话让段玉感到很不高兴,正色道:“我看这人不是一般武夫,以后可以为我所用,所以才让你救他。” 秦雪宫揶揄道:“王爷来西域也快十年了,想当初老夫刚见到王爷的时候,王爷整日颓废不振,没想到现在王爷变得如此上进了,老夫真是替王爷感到高兴。” 段玉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秦雪宫明显就是在嘲讽他。他说:“当时年少不懂事,多亏遇到老秦你,教了我不少东西,才有今天的我。” 秦雪宫哈哈笑道:“王爷高看老夫了,老夫只是见王爷迷惘,稍加点拨而已。路该怎么走,还是王爷自己选的,今日你能成这样,也是你自己的造化。” 段玉不想再和秦雪宫绕来绕去了,就直接说:“老秦,我十分想留下这个人,日后的宏图伟业,必定能用得上他,所以请你帮我救他一命。” 秦雪宫放下酒,站起来,走到段玉面前说:“王爷,老夫有一事实在不明白,天下英豪无数,武功比这人高的多得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人,为何还要救他?” 段玉说:“人才是多,但难遇难求,要想让一个人死心塌地为你办事,没有那么容易。我若救了他的命,他必感恩于我,死心塌地为我办事。这人武功虽没有你高,但心思缜密,我看他刀法,灵活多变,精妙异常,他连你的手都能碰得到,说明他不是个平庸之辈。况且秦老你救他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犯不着与他斗气。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救他一命吧。” 秦雪宫被段玉的这段话噎住了,心里又气又恼,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就铁着脸看着一边的荆川。 段玉见他不说话,又说:“王爷平时也不是经常教诲我:欲夺天下,需先得人吗?我被贬到这荒凉之地,连京师都不得回,要想重新杀回去,夺取大权,手底下没有人,怎么做到?目前最紧要的,就是要培养一批心腹,只有这样,天下大业才有可图。” 秦雪宫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段玉的肩膀一下,说:“王爷能说出这番话来,老夫真是高兴不已,好,好!看来王爷现在已经真的长大了,可喜可贺!” 秦雪宫说完看了荆川一眼,然后说:“好吧,我就卖你个人情,救他一命。” 段玉说:“那就多谢老秦了!” 秦雪宫说:“唉,王爷不必如此客气,你我都不是外人。”说完吩咐两个少年:“去倒一碗千年药酒来。” “是。”一个少年进去了,很快就端出一碗酒来。段玉见了,有些疑惑,问秦雪宫:“他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一碗酒就能治好吗?” 秦雪宫说:“别急,还要配上一味药。”说着就离开大厅,走进一间屋里去了。过了许久,秦雪宫出来,手上拿着一个东西。段玉看那是个葡萄大小的黑色药丸,就问他:“这是什么药?” 秦雪宫十分得意地说:“这叫回元丹,是老夫精选几十味药材制成的伤药,吃了它以后,无论受了多重的内伤,都能很快痊愈,而且还能治好之前所受一切内伤,逼出体内淤血来。之前我就给他喝过药酒了,他体内已无伤病,现在吃了我这药,身体将如同新生。要不是看在你面上,我才不管他死活呢,他是捡了大便宜了!” 段玉听了,十分高兴,说:“那就多谢老秦了。” 秦雪宫没有说话,看着荆川,脸上带着一丝恨意。 荆川服下药之后,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秦雪宫安排两个少年扶荆川进屋休息去了。 秦雪宫说:“来,王爷,我们喝酒!” 段玉暗想:“今日求他帮了这个忙,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这老家伙如此乖张,日后必成大患,不除掉他,我心难安!”面上却露出微笑,说:“今日多亏了秦老,我无以为敬,敬你一碗酒!” 秦雪宫似乎十分高兴,哈哈大笑,和段玉喝起酒来。 ...... 第二日早上,荆川醒过来了。 他刚想从床上起来,却觉得胸口一闷,随即一阵剧痛袭来,只觉得五脏俱裂,疼得他不禁大声叫了出来。 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见他醒了,就说:“先生吩咐了,你的伤还没完全好,需修养几日。” 荆川听了,十分纳闷,心想:“那老头明明想杀我,现在为何还要救我?”就对那少年说:“你们师父现在何处?” “正在厅内与段王爷说话。” 荆川不顾胸口的剧痛,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扶着胸口,就要往外走, 少年拦住他说:“你伤还没好,不可妄动。” 荆川瞥了他一眼,说:“让开。” 少年不再多说,转身走了,荆川跟着他走到了大厅里。 段玉正在和秦雪宫说话,见荆川走了出来,就站起来说:“荆兄,你醒了。” 秦雪宫斜睨了荆川一眼,哼地冷笑了一声,然后端起一碗酒喝了起来。 荆川慢慢地走到大厅,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段玉说:“荆兄,你伤还没完全好,不能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荆川没有理他,而是盯着秦雪宫看。 秦雪宫喝了一口酒,对他说:“你被我雪掌伤了,要不是段王爷替你求情,让我救你,你早就死了。” 荆川听完,有些惊讶地看着段玉。 “段王爷看你是个人才,想留你,所以救你一命,你的命现在是段王爷的了,你还不快谢他。” 荆川心里虽然对秦雪宫恨之入骨,但自己现在身负重伤,又是在秦雪宫的地盘,而且事情还没办完,也不好动怒,就忍住气对秦雪宫说:“多谢秦先生不杀之恩。”然后又转向段玉:“多谢王爷,救我一命,他日必当报答。” 段玉笑着说:“荆兄不必如此客气,我看荆兄是条好汉,所以想交你这个朋友!” 荆川虽然还没有完全摸透段玉这个人,也不知他救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但无论怎么说,段玉救了他一命,理应报答,于是说:“能与段兄结识,在下不胜荣幸,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 段玉说:“荆兄但说无妨。” “我听秦先生称你为王爷,看你面相,也是中原地区的人,难道你真的是个王爷?” 段玉微笑着,并没有说什么。 一边的秦雪宫说:“你喊他段兄这么久,还不知他真实身份吧。这位段兄,其实就是当今朝廷的王爷。” “当真?!” 段玉点了点头。 “在下还有个疑惑:你既然是朝廷的王爷,理应是皇姓,为何会姓段?” 秦雪宫笑道:“荆川不必知道太多,日后有机会,你定会明白。” 荆川看着段玉,更感觉疑惑,但见他二人对这个话题似乎有些忌讳,就不再细问,说:“荆某无知,如有得罪,还请段王爷恕罪。” 段玉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你我不必如此客气,能在此相识,也是缘分,今后你也不必称我为王爷,叫我段兄即可。” 荆川站起来,对段玉行了个抱拳礼,说:“我只是行走江湖的一介武夫,见识浅陋,知晓得江湖大义,其他的一概不管。荆兄救了我一命,日后定当报答。” 段玉十分高兴,说:“现在你我都相识了,就不说客气话了,来,我们三人喝一碗!” 荆川心里虽然对这个段玉还心怀戒备,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他又想起霍起建,就说:“且慢,在下还有一事要说。在下来天山找秦先生,就是想求先生就霍起建一命,不知先生能否搭救?” 秦雪宫听了,脸色有些变化,没有说什么。 段玉对秦雪宫说:“老秦,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帮他这个忙吧。” 秦雪宫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罢了罢了,我有言在先,虽然我们还没打到十招,但也打了个平手,你武功确实不差。我就卖王爷一个面子,给你救霍起建的解药。” 荆川说:“多谢秦先生!” 秦雪宫止住他说:“你别谢我,跟我没关系,要谢就谢段王爷吧。” 荆川和段玉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秦雪宫向荆川仔细问了霍起建的病状之后,就吩咐一个少年:“去拿三颗雪生丸来,再给他装一壶千年药酒。”然后对荆川说:“这药需用我的千年药酒服下,每日服用一颗,三日之后就好了。” 荆川说:“有劳先生了!” 秦雪宫没有说什么。 少年去配药了,三人在厅内喝起酒来。 秦雪宫说:“这次算你走运,侥幸与我打平,他日如果再相见,定要与你比试。” 荆川说:“论内功,我不如你,但要是比刀法,我还是能接上你几招的。如果有机会再切磋,我也不会客气。” 秦雪宫是属于那种喜硬不喜软的人,见荆川说话十分狂妄,顿时酒兴大发,心情舒畅,说:“好好好,这是你说的。如果再打,定取你性命。” 秦雪宫虽然是笑着说这话的,听着像是在开玩笑,但荆川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不怕他,说:“到底谁死,还不知道,以后见到了再说吧,来,我们喝酒!” 秦雪宫大笑起来,笑声如洪钟一样在厅内回荡。 第三十五章 下山 拿到解药以后,荆川决定马上下山。段玉想留他多住几天,但荆川急着赶回嘉峪关去救霍起建,段玉不好强留,二人告别秦雪宫之后,就下了山。 在离开之前,秦雪宫把段玉拉到一间密室里,对他说:“这个荆川不简单,你要多看着点,不然以后定成大患。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把他除掉!” 段玉听了,有点高兴,心想:“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教训起本王来!我还用你来教吗?”虽然不服秦雪宫,段玉也知道,现在他势力单薄,不得不倚靠秦雪宫,所以得给足面子,于是浅浅一笑,说:“多谢秦老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嗯,若是他坏事了,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一定亲手宰了他!” 秦雪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放出了凶光,一副要随时要杀人的模样,这让段玉感到不寒而栗,心想这老贼真是心狠手辣。不过他搞不懂为什么秦雪宫与荆川此前并没有打过交道,短短几天之就会对荆川如此恨之入骨。 正感到疑惑的时候,秦雪宫自己说出了原因:“这人你别看他只是个武夫模样的人,但心思城府极深,而且知道的事情也多。他既然是为霍起建而来,必然知道关西七卫谋反之事。那天我虽然对他说是霍起建想要谋反,但我看他好像一直都很怀疑。这人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你要多加小心。而且他的武功也非常奇怪,昨日在外面打斗的时候,他的步法竟然和我的步法十分相像,这步法只有我和我弟弟秦雪峰知道。他使出这步法的时候,我就疑心他怎么也会,难道是从我弟弟那里学来的?不过这步法轻易不传外人,我弟弟也不可能教他。他一定是从什么地方偷学的。总之这个人不简单,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除掉他,不然怕坏了咱们的大事!” 段玉心里早就想到了这些,但现在却被秦雪宫教训,颇为不悦,但还是说:“放心吧,我会多加注意的。” 二人说完话,就出了密室。荆川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在大厅等候。 秦雪宫对荆川说:“荆兄,你既然要走,我也不留你,那就后会有期了。” 荆川对他抱拳道:“后会有期!” 二人作别秦雪宫,就离开雪宫,下了山。 二人刚往山下走没多久,就听见头顶上一声鹰鸣,回头一看,秦雪宫和两个少年站在雪宫门口,那只鹰从雪宫飞出来,向山下飞去。 段玉说:“老秦已经让鹰给我部下送信去了,等下他们便会带马匹过来。我的马是天山骏马,行走如风,不出一****就能到嘉峪关。” 荆川没想到段玉想得这么周全,连马匹都为自己准备好了,心里十分感动,但又有些过意不去。他和段玉只是刚刚认识而已,而且对方还是个王爷,都谈不上什么交情,为何会对他如此看重?况且段玉的具体身份还不清楚,才认识两天,就对他如此热情,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荆川想了想,还是谢绝了他:“多谢段兄厚意,不用了,我自有办法回去。” 段玉说:“荆兄,出了天山,就是沙漠,若是走回去的话,少说也要七八天。更何况你身上没水没干粮,又要赶着回去救人,这样会耽搁不少时间,救人要紧。” 如果用了段玉的马,就会欠他一个人情,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还。但是荆川又想不出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想到霍起建生命垂危,等着用药,如果不及时赶回去,恐怕会有危险,于是就答应了。 段玉说:“荆兄不必客气,既然是朋友,就该出手相助。” 二人下到山腰处的时候,荆川停下来对段玉说:“此次有个小兄弟和我同行,不料在上山的时候让秦雪宫的两只雪豹夺了性命。我将他埋在林中,段兄容我去祭奠一番。” 段玉听了,感到十分惋惜,说:“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那位兄弟是荆兄的朋友吗?” “他是嘉峪关的一个小仆人,这次就是他带路来天山的。” 段玉听荆川说要去祭奠的是一个小仆人,感到有些惊讶,说:“荆兄果然不是一般的豪杰,一个仆人也要去祭奠,可见荆兄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段某佩服!” 荆川说:“我交朋友不分贵贱,但凡是条汉子,我都会敬他。” 段玉说:“看来荆兄真乃性情中人,令在下刮目相看。能交到荆兄这样的朋友,真乃段某之幸。” 荆川稍稍笑了笑,没说什么,走进了树林,段玉也跟了进去。 荆川来到段玉的坟墓前,清理了一下坟墓周边的杂草,然后在李全的墓前站了一会儿,对李全说:“李全兄弟,这次让你在天山丢了性命,是我的过错。你是条汉子,我荆川敬你!有缘来世再见。”说着取下身上的药酒,往地上倒了三下。 “你就在这里安息吧,日后若有时间再来这里,我就来看你。” 段玉在一边看着,被荆川感动了,眼光里对荆川充满欣赏之情。 荆川祭奠完李全,就和段玉一起离开了树林,继续下山。 途中,段玉问荆川:“荆兄日后作何打算?” 荆川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本来做好打算回山西老家归隐,无奈身不由己,很多事情还没了解。这次来西域,本想在救出三哥白宗的儿子以后就回老家,但却没想到一下子生出这么多事情来,害得他最后一个兄弟丢了性命不说,现在又因为霍起建滞留于此,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家。荆川本来无意去管这些事情,但他还是来了,做了。到底是为什么,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了。至于以后要做什么,他也有些迷惑。 听段玉问了这一句,荆川说:“四海为家,漂泊不定惯了,现在还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段玉偷偷睨了荆川的神色一眼,然后说:“恕在下直言,江湖凶险,漂泊不易,况且荆兄现在年纪已不小了,也该为以后做个打算。” 这句话说到了荆川的心里,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段兄所言极是,我又何尝没想过,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要退出,谈何容易。” 段玉说:“在下倒是有个办法,荆兄不妨考虑考虑。” “请讲。” 段玉停下来,看着荆川说:“荆兄说早有退意,奈何身在江湖,想退而不得退。既然如此,荆兄何不找个长久的事情做,与一帮志同道合的人共谋大业。这样一来,不就可以脱离江湖了吗?” 荆川没有听明白段玉的意思,不知段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拧了一下眉头。段玉见他疑惑,接着说:“实不相瞒,在下虽然身在西域荒凉之地,但也没闲着。这此地结交了不少英雄豪杰,每日出游打猎,喝酒吃肉,畅谈天下大事,荆兄若有此意,也可留下来。” 荆川明白了段玉的意思,段玉是想将他收归麾下。具体是做什么,还不清楚,不过肯定不是终日吃肉喝酒那么简单。不过荆川也不想去细问,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留在这里。 荆川说:“多谢段兄厚意。只是荆某还有几件要事在身,必须把事情做完。日后若有机会,定来拜访!” 段玉知他不想留下来,也不勉强,笑道:“无妨,先忙事情要紧。若是以后有时间了,可来西域,在下随时欢迎。” “多谢段兄!” 二人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各自怀着心事,揣测着对方,一路无话。 刚到山脚下,段玉的几个手下已经牵着马在路边等待了。段玉领着荆川走过去,指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说:“这是我的坐骑之一,沙场老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荆兄骑上它,很快就能到嘉峪关。” 听段玉说把自己的坐骑给他骑,荆川感到很惊讶,就说:“段兄,万万不可,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何德何能,能让段兄如此看得起,还把坐骑让给我骑,实在不可!” 段玉笑道:“荆兄放心,我还有很多好马,这匹马就当送给荆兄了,算是你我相识的一个见面礼吧,还请荆兄笑纳。” “段兄,你这礼我不敢收,这个太贵重了,还是给我一匹普通的马吧。况且我在嘉峪关也有自己的马,到时候叫我如何处置?” 段玉想了想,便说:“这样吧荆兄,你先骑着它赶回嘉峪关,若真的不要这匹马,你在关外就放它回来,它认得路的。” “如此甚好,那就多谢段兄了!” “客气。马上备有干粮和水,荆兄只管放心赶路。” 荆川点了点头。 段玉让一个手下拿来酒和两个杯子,满上,递给荆川,说:“能与荆兄相识,段某感到荣幸之至。此地一别,还不知何时何地才能相见,荆兄日后若有空来西域,可来天山找我,定尽地主之谊!” 荆川虽然还是对段玉不太放心,但见他如此热情,也有些感动,就接过酒说:“有缘定会相见!” 两个人互相看着,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荆川作别段玉,骑上那匹马,扬鞭而去。 段玉和几个手下站在湖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 一个手下问:“王爷,这是何人?” 段玉说:“这人是个高手,武功都在你们几人之上。” “看来王爷是想将他收归麾下。” 段玉眯缝着眼,看着荆川的身影在远处越变越小,然后说:“我倒是想啊,但没这么简单。不过有朝一日,他肯定会为我所用!” 第三十六章 救命 荆川带着解药赶回嘉峪关的时候,发现总兵府门前有许多人正在奔走忙碌,几个士兵正在往大门顶上挂丧事用的白布。 荆川在门口停下来,抓着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士兵问:“这是怎么了?” 士兵瞅了他一眼,满脸哀伤,说:“霍大人走了。” 荆川心里一惊,连忙问士兵:“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士兵说完,就垂头走开了。 荆川仰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太阳正悬在头顶上空,他想都没想,直接往总兵府里跑。 跑进去的时候,只见十几个人披麻戴孝,正跪在地上哭嚎,一片凄惨。他们前面摆着一副棺材,棺材盖还没合上。荆川大步走过去,推开两个人,走到棺材前面,往里一看,还是空的。 那些正在哭泣的人见他突然闯进来,一时都呆了,对他呵斥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总兵府!” 荆川没时间跟他们啰嗦,就问:“霍起建在哪里?” 那些人见他长相着装十分粗野,灰头土脸的,说话又如此不客气,都站起来,大声说:“哪里来的刁民,还不赶快滚出去,来人!” 说罢,门口就闪出几个士兵来,都拿着刀,向荆川逼近。 荆川不想多说,拔出刀来。 这时只听一个人喝道:“你们干什么!” 所有人转过去,只见徐达怒容满面地走出来。 那些披麻戴孝的人说:“徐大人,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野汉,在这里撒野。” 徐达看过去,发现是荆川,惊讶地说:“英雄,你回来了!” 荆川说:“我拿到解药了。” 徐达斥退了士兵,又把那些披麻戴孝的人叫了出去,对荆川说:“英雄,真是辛苦你了!只可惜,霍大人没有等到解药。” “霍大人现在何处?” “正在里面,准备给他穿寿衣。” “快带我去!” 徐达说:“可是霍大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荆川怒目瞪了他一眼,说:“少废话,快带我去!” 徐达不敢啰嗦,赶紧领着荆川往里面走。 他们走进一个房间里,留个人正围在霍起建的尸体旁边,准备给他穿上寿衣。 荆川走过去,把站在尸体旁边的人推开,那些人正待说话,徐达命令:“都出去!”他们就默默无言地走出去了。 荆川注视着霍起建的尸体。霍起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一动不动。身上多处溃烂,虽然换上了新的白色内衣,但衣服上已经有好几处都沁出了暗红色的脓血。荆川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没有气息,然后又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仔细地听了起来。 徐达不知道荆川想要做什么,焦急地在一边看着,又不敢说话,只把一双手紧紧地拧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荆川抬起头来,说:“人都还没死,你们急什么?” 徐达一听,大惊,说:“霍大人气息、脉息全无,大夫都看了好几遍了!” “什么狗屁大夫,明明还有的救,我听他胸内还有微弱跳动,你们这是要把他活埋了吗?” 徐达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跪下,对荆川说:“英雄,求你救救霍大人!” 荆川瞥了他一眼,说:“快去拿碗来!” 徐达慌忙站起来,用颤抖着的声音对外面大声喊道:“来人,快拿一个碗来!” 很快,碗拿进来了。荆川从身上取下一个羊皮酒袋,往碗里倒满酒,然后从身上拿出秦雪宫给的解药,命令两个人把霍起建扶起来,将那颗解药放进霍起建嘴里,头朝后一压,往下巴上轻轻拍了一下,将药丸吞下,然后又把那碗酒灌进了霍起建嘴里。 徐达在一边看着,见荆川弄完了,忙上前问道:“英雄,霍大人有救吗?” 荆川看着霍起建说:“药我是拿来了,现在就看他命大不大了。”说完就往外走,走了一段,又停下来,转身对徐达说:“现在挂白布,太早了吧?” 徐达听荆川这么一说,就猜到霍起建有救了,于是马上下命令,把所有办丧事用的东西全部拆下来撤走,总兵府里又是一阵忙碌。 荆川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倒头就睡。为了赶路,他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到了嘉峪关前面的时候,下了马,将水袋里剩下的水喂马喝了,又拿出身上的所有干粮给马吃,让马自己回天山,然后一路狂奔赶到了总兵府救霍起建。做完这些事情,荆川感到疲惫不堪,困意如山,刚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荆川足足睡了两天才醒。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仆人正立在一边侍候。 仆人们见他醒来,早有一个人出去禀报了,剩下的人又是端水又是给他拿衣服鞋子。荆川没让他们做这些,只说了一句:“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 一个仆人听了,说:“小的这就去给英雄拿。”说罢匆匆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徐达快步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地对荆川说:“英雄,你醒了。” 荆川坐在床沿上,感觉头还有点晕,问:“我睡多久了?” 徐达说:“英雄,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啊,两天。” “是啊,英雄想必是劳累了。” 荆川想起霍起建,就问:“霍起建怎么样了?” 徐达马上说:“多亏英雄及时相救,霍大人已经活过来了。身上溃烂之处已经干了,已开始愈合,看来毒已经解了。” “那就好,一个活人险些被你们埋了。” 徐达满脸惭愧,说:“小人无知,要不是英雄,小人几乎害了霍大人的命!” “也不干你的事,只是他中的这个毒十分厉害,换做一般人,谁都认为是死了。” 徐达心怀愧疚,诚惶诚恐,不敢多说,只得不住地点头说:“英雄所言极是。” 荆川又想起药酒来,就指着放在一边桌上的酒袋说:“那里面装的药酒,每日给霍起建喝一碗,不出三日,他就好了。” 徐达赶紧命人把酒拿去给霍起建喝,然后说:“英雄,这次要不是你,霍大人就没命了,小人替霍大人谢过英雄了!”说完就在荆川面前跪下,准备磕头。 荆川拦住他:“免了免了,不必客气。要谢就谢和我同去的那位小兄弟吧,是他救了霍大人。” 徐达这才想起李全,就问:“英雄说的是李全吗,他现在何处?” “已经死了。我们上天山的时候遇到猛兽,李全兄弟在那里丢了性命。” 徐达听完,沉吟半晌,语气凝重地说:“李全为了救霍大人,不惜舍命,不愧是我嘉峪关人。英雄请放心,我会马上安排人给李全做一场法事,给他立墓,好好抚恤他的家人。” 荆川见徐达挺会处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想起李全,心里也有些难受。 这时,几个仆人端了几大盘酒菜进了屋,说:“英雄,请用膳。” 荆川看见酒菜,肚子愈感饥饿。徐达说:“英雄旅途劳累,想必饥饿,请用膳。” 荆川也不和他们客气,走到桌子前面坐下,一顿虎咽狂饮,不一会儿就把桌上的酒菜吃完了。徐达又命仆人去拿酒菜,荆川说:“已经饱了,不必了。” 荆川吃完,又觉得困了,什么都不说,走到床边,倒下就睡。徐达不敢吵他,和仆人们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荆川起来吃了饭,洗了个澡,收拾好东西,就往外面走。徐达刚好向他房间走来,见他一副要走的样子,大惊,叫住他:“英雄,你这是要去哪里?” 荆川说:“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我该走了。” 徐达说:“英雄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何不在这里多待两日?” “这荒凉之地有什么好待的,我要走了,告辞!”说完就走。徐达从后面赶上他,说:“英雄且慢!” 荆川停下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徐达:“怎么?还不让我走了?” “英雄别误会,小人不敢。英雄若想走,随时都可以。只是霍大人今日已经醒了,知道是英雄救的命,因行走不便,特地叫小人来请英雄过去,要当面致谢。” “你告诉霍起建,不必谢我,这次是他命大。” 徐达说:“霍大人十分感激英雄,非要见英雄一面。说若是英雄不肯见,他就不管能否行走,就算爬也要爬过来,亲自来谢。” 荆川听完笑道:“看来这霍起建还像个样子。” 徐达说:“英雄这次救了霍大人,也是救了嘉峪关。现在嘉峪关形势危急,若是没了霍大人,嘉峪关定然不保。嘉峪关之人皆感念英雄救命之恩,看在这个份上,还请英雄缓行几时,也好让我们表示谢意。” 荆川心想:“这文官真是难缠,也忒会说话了,说得我都不好意思走。罢了罢了,去见他一面又何妨,该说什么说什么,说完便走,到时候管他怎的!”于是就说:“好吧,那我就去看看他,看完我就走!” 徐达见荆川同意留下来,十分高兴,赶紧把荆川请到总兵府。 荆川一边走一边想:“真他娘麻烦,怎么就和这些人官府的人扯上关系了!本来不****事,我竟犯浑,半路上折回来干什么?我是不是老糊涂了?看来是真的有点发昏了。罢了,下次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我再不管了!”